查看完整版本: 含胭 -【我的鴕鳥先生】《全文完》
頁: 1 [2] 3 4 5 6 7 8

onlysinglen 發表於 2016-6-29 02:49 PM

本帖最後由 onlysinglen 於 2016-7-3 10:08 PM 編輯

第14章 他的改變

  安靜的房間裡,龐倩看著顧銘夕的眼睛,她突然想,這些年究竟是發生了什麼,竟讓她和顧銘夕變得難以分離?

  最開始,他們一起去上學,龐水生關照了龐倩一遍又一遍:“倩倩,你是銘夕的妹妹,銘夕沒有胳膊,如果有別的同學欺負他,你就要去告訴老師,回來還要告訴爸爸。最重要的是,銘夕有些事做不了,你一定要多多地幫助他。”

  龐倩就是帶著這樣的任務和顧銘夕一起入了學。那時候的顧銘夕失去手臂才一年,的確是做什麼都做不好。用腳翻書、寫字對他來說都十分困難,田字格那麼小,他用腳趾夾著筆寫的字卻很大,只能花比其他同學多得多的時間,一遍又一遍地練習。

  開學第一個星期,李涵是陪讀的。她一邊照顧著顧銘夕,一邊教龐倩怎麼幫助他。後來,李涵不去學校了,才滿6歲的龐倩便成了顧銘夕生活上的小幫手。

  上下學的時候,龐倩需要幫顧銘夕脫、背書包;他用腳整理書包時,龐倩也會搭把手,因為顧銘夕用腳拿東西還很不利索,書本文具時常會掉到地上,他又不方便撿;發課間甜牛奶時,龐倩要幫顧銘夕將吸管插進牛奶裡,遞到他的腳上;吃午餐時,她還要幫他領盒飯。那時的顧銘夕自己吃飯吃得並不好,總是會把飯菜弄在衣服和桌子上,龐倩要幫他擦干淨,甚至於,冬天衣服穿得多,顧銘夕行動不方便,龐倩還要喂他吃飯。

  其實這樣的事已經多到數不清。在學校裡,或是外出活動,小小的龐倩就像是顧銘夕的小影子,除了上廁所,她什麼都會幫他一把,幫他戴帽子,幫他拿東西,幫他脫雨衣,幫他系鞋帶,幫他坐公車買票,幫他喂水抹汗……

  這樣的生活似乎延續了很多年,龐倩習慣了,顧銘夕也習慣了,盡管到了後來,有許多事他都學會了自己做,幾乎不再需要龐倩的幫助,但他們還是習慣了有彼此在身邊。

  可是,這樣的平衡總有一天會被打破的。他們會長大,會漸漸發現內心裡獨立的自我,會想要擁有自己的生活。就像這個世界上所有普通的少男少女一樣,他們討厭父母偷看自己的日記,不再把心裡話說給爸爸媽媽聽;他們會因為班裡某個有好感的異性同學對自己笑一笑而高興半天;他們會想要結交新的朋友,像個大人一樣擁有自己的社交活動;他們對一切新鮮事物感興趣,好奇而熱切地觀察著這個世界,開始追星,開始閱讀以前看不懂的書籍,開始思考,開始變得成熟。

  他們絕不會想要拘泥在過去的生活框架裡,日復一日地平淡度過。

  在這一刻,龐倩突然想起了謝益,酷酷的謝益,可愛的謝益,行事乖張卻又魅力十足的謝益。無疑,對未滿13歲的她來說,乖巧聽話、溫和內斂的顧銘夕,已經不及謝益有吸引力。

  這個年齡段的普通孩子,沒有人是不羨慕謝益的。

  羨慕他隨心所欲的生活態度,還有瀟灑不羈的生活方式。在被家長老師壓迫了十幾年以後,謝益在龐倩的人生中橫空出世,他就像是一顆天邊的星,光芒萬丈,卻遙不可及。

  顧銘夕一直都沒有等到龐倩的回答,他忍不住又說了一遍:“龐龐,真的,你別換座位了。我知道讓你一直坐最後一排你心裡不高興,但是……”

  “顧銘夕。”龐倩輕輕地喚出他的名字,顧銘夕便沒有再說下去,龐倩抱著雙腿坐在床上,下巴埋在膝蓋上,幽幽地望著他。

  她說,“我已經和你做了六年半的同桌了,顧銘夕,已經夠久了。你說的對,我不想再坐在最後一排了,不僅是最後一排,還是在角落裡,下了課,都沒有人和我說說話。你大概不知道,以前我和王婷婷很要好的,但是現在,禮拜天她會和章蔚、邱麗娜一起出去玩,她都不叫我了。她們都說我和你在談戀愛,因為我們總是在一塊兒,她們還說我很運氣,做作業可以抄你,考試可以偷看你,所以成績才會升高。”

  說著說著,龐倩哭了起來,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掉:“曹老師還說,我能進到快班,是因為我是你同桌,原本,我該去慢班的。顧銘夕,班裡那些女同學現在在聊的東西,我都插不上話了,而男同學,他們總是會拿我和你的事來笑話我。我實在太討厭這個樣子了,真的,我討厭透了。顧銘夕,為什麼我做什麼都要遷就你啊,六年半了,已經那麼久了。你現在用腳做事都做得挺好了,干什麼還非得要我做你同桌啊?”

  在龐倩說話的過程中,顧銘夕原本清透的眼神漸漸地黯了下去,他深深地看著她,嘴唇抿得很緊。

  兩個人一起沉默下來,房間裡只剩下龐倩低低的啜泣聲。一會兒後,顧銘夕說:“那……龐龐,如果你換了位子,咱們還能一起上學放學嗎?”

  “你能自己騎車嗎?”龐倩紅腫著眼睛,哽咽地說,“如果你能自己騎,我們最好還是不要一起上學放學了,我討厭他們來說我們。”

  顧銘夕緊緊地咬著牙,咬得牙齦都疼了,他又問:“那下個學期,晚上,你還會來我家做作業嗎?”

  龐倩吸吸鼻子,緩緩地搖頭。

  顧銘夕皺起眉:“那你的成績再掉下去怎麼辦?我上次答應過你,絕不讓你考出比期中考時更糟糕的成績的。”

  龐倩移開視線,悶悶地說:“我自己會好好學的。顧銘夕,你又不是老師,我考得好考得差,和你也沒什麼關系吧。”

  聽到她這句話,顧銘夕“霍”地站了起來。

  龐倩依舊低頭抱著膝蓋,顧銘夕站了一會兒,啞啞地說:“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了。”

  他走到龐倩房門前,抬腳去開門,腳趾碰到門把手後又放了下來,轉頭看了看她。

  龐倩的姿勢一直都沒有變過,顧銘夕就一直盯著她看,兩個人就像兩座雕像一樣一動不動。很久以後,顧銘夕才回過了頭,又一次抬腳擰開了門,慢慢地走了出去。

  龐倩聽到他和金愛華告辭的聲音,他在門口換鞋,椅子摩擦著地板,發出嘎嘎的聲響,然後,門打開,又關上,家裡立刻陷入了沉寂。

  龐倩歪著身子倒在了床上,一會兒後,忍不住又痛哭起來。

  這一年的寒假,龐倩和顧銘夕沒有在一起玩,兩家人聚餐過一次,他和她碰了面,也只是說些不鹹不淡的話,聊聊動畫片,聊聊寒假作業。龐倩覺得,顧銘夕的態度很客氣,而她,似乎不能像過去那樣,肆無忌憚地在他面前撒野了。

  新學期開學以後,曹老師真的調整了座位。欲蓋彌彰一般,她進行的是全班的大調整。這一次,龐倩被列入了調整的行列,同學們都很驚訝,龐倩和顧銘夕卻一直保持沉默。

  龐倩最終被調到靠牆那個大組的第二排,幾乎和顧銘夕拉了一個對角線。龐倩在收拾書包的時候,顧銘夕始終低著頭不說話。

  最後,她抱著書包站了起來,輕聲地問顧銘夕:“你知道誰是你的新同桌嗎?”

  顧銘夕沒有抬頭,卻給了她答案:“我和曹老師說了,我不要新同桌,我想自己一個人坐。”

  龐倩“……”

  ********

  龐倩有了新同桌,那是個叫胡添力的男生,胖墩墩笑瞇瞇,像個彌勒佛,挺好相處。她的前桌是孫明芳和蔣磊,後桌則是邱麗娜和謝益。

  念書以來,龐倩從來沒有坐在教室前面過,一開始她著實有些不適應,但是久了以後,她就發現,融入到同學們中間的感覺,真的很好。

  尤其,她還坐在謝益前面,下課時還能和他說個話,每次往後傳作業、考卷,都能看到他。每一次,都會令她心中小鹿亂撞。

  顧銘夕則獨自一人坐在了教室最後面。

  經過了上學期期末考後的班級調整,6班依舊是47個人,其中46個學生兩兩而坐,只有顧銘夕,沒有同桌。

  他變得更加沉默,上學放學都是獨來獨往,只偶爾會和簡哲、劉翰林一起說說話,並請他們幫自己上一下廁所,或領一下飯盒。

  他以前並不是這樣的。

  念小學的時候,他的話一點都不少,班裡的活動也會積極參加,龐水生和金愛華閒聊時,會說起顧銘夕,說這個孩子真不簡單,兩個胳膊都沒了,也沒變得自卑敏感,和龐倩在一起依舊會笑會鬧,每天都是笑嘻嘻的。

  可現在呢?

  龐倩坐在了前面,在大部分時間裡,她看不到顧銘夕了。就算是下課時,她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回頭去看他,只能趁著進出教室時,偷偷地看他一眼。

  她總是從後門進出,因為那樣可以看到他,很多時候,顧銘夕就是保持著一個姿勢坐在位子上,弓著上身,屈著腿,兩只腳擱在課桌上,腳上夾著筆不停地做著題。

  只有一次,龐倩要從後門進教室時,看到顧銘夕坐直身體靠著椅背,兩只腳踩在地上,空癟的衣袖紋絲不動地垂在身邊,正扭著頭望向窗外。

  教室裡的同學們吵鬧得很厲害,他卻恍若未覺,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

  那時是初春,天氣很好,操場上的樹木過了一個冬天後都開始抽芽,一片綠意盎然。天空碧藍清透,只浮著幾絲雲絮,龐倩突然想起自己坐在窗邊的時候,微風拂面,令人心曠神怡。

  龐倩知道,顧銘夕很少會這樣往窗外看,因為他的視線若往這個方向來,會令龐倩覺得他是在看她。於是,她會用筆去戳顧銘夕的腰,凶凶地說:“看什麼看!轉過頭去!”

  現在,他身邊靠窗的那個位子空了,再也沒有人能阻擋他的視線,他就這麼看著窗外,留給龐倩一個後腦勺,令她猜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就在這時,顧銘夕突然轉過頭來,龐倩來不及收回視線,慌張地與他四目相對。

  顧銘夕的臉上並沒有顯出尷尬,他的眼神靜如止水,看了龐倩一眼後,他又脫了鞋,將雙腳擱到了桌上,深深地低下了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onlysinglen 發表於 2016-6-30 05:01 PM

本帖最後由 onlysinglen 於 2016-7-3 10:08 PM 編輯

第15章 溫暖的笑

  初一下半學期的期中考試,龐倩退步了,她只考了全班第37名,回家後理所當然地被龐水生罵了一頓,所幸沒挨打。

  龐水生拍著桌子問龐倩:“你說!你為什麼不和銘夕一起上學放學了?又為什麼要和銘夕換座位?上學期你在銘夕家做了兩個月作業,期末考就考得不錯!現在干嗎又不去了?人家銘夕都沒嫌輔導你麻煩!你自己還偷懶了!你和銘夕同桌這麼多年你怎麼就學不會他的勤奮刻苦?你這樣子的成績將來連普高都考不上!最多只能去念個職高你知道嗎?!”

  龐倩倔強地歪著腦袋不吭聲,金愛華聽不過去了,拉過龐倩說:“你罵她干什麼呀,倩倩長大了,這麼大的女孩子,一天到晚和銘夕混在一起像什麼樣子。倩倩成績不好,也許就是因為從小陪著銘夕坐在角落裡造成的,老師都只顧著銘夕,哪裡還會去管我們倩倩。”

  龐倩低著頭,金愛華往她腦門上敲了一下,又說,“你也是不爭氣,腦袋瓜子又不笨,怎麼能考得這麼糟?這樣子,到下學期你要是還學不好,媽媽就給你請個家教。職高我們肯定不去讀的,起碼要考上普高,將來好考大學。”

  被教訓了一頓後,龐倩蔫蔫地回了房間。她咬著筆頭發了會呆,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她的成績會掉得這麼厲害。這半個學期,她自認學得還挺認真的,英語老師布置的背誦默寫她都完成了,數學作業也從不敷衍。只是,因為和曹老師的那番過節,她打死也不願意去辦公室向老師問問題,做不出的題就只能自己死啃。

  她不可避免地會想起顧銘夕。以前,顧銘夕會不厭其煩地給她講題,講得耐心、細致,一直會說到她明白為止。在這中間,他還要忍受她的胡攪蠻纏、插科打諢,但從來不會和她生氣。

  不再和顧銘夕同桌後,龐倩曾經試著拿一道數學題去問謝益。謝益也會給她講,只是,他講了一遍後龐倩還是沒懂,邊上的邱麗娜已經露出了揶揄的表情,龐倩就難為情了,說聲謝謝後轉回身來。後來,她再也不好意思去問謝益了。

  這一次的考試,顧銘夕又是年級第一,謝益卻只有年級第四,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每天依舊是該吃吃,該玩玩,有一次還喊龐倩一起去打乒乓球。

  他問:“螃蟹,你會打乒乓嗎?”

  龐倩只會一點點,俗稱彈彈球,老實地搖頭說:“不大會。”

  “走,一塊兒去玩,我教你。”謝益招呼著周圍幾個同學,“邱麗娜,胡添力,蔣磊,一起去!”

  他是個乒乓高手,小時候似乎跟過教練,如今是打遍全年級無敵手。

  幾個孩子輪流打球,輸5球就換人,龐倩不會打,總是連輸5球敗下陣來。謝益在邊上看不過去,說:“螃蟹,我先教你發球,你發球太差了。”

  他走到龐倩身邊為她示范,貓著腰,左手拋球,右手甩拍一拉,球就打著漂亮的旋兒擊到了網那邊,胡添力接是接到了,但球直接就出了界。

  龐倩心裡說一聲“好帥”,羞答答地望著謝益。

  “看清了嗎,這是很簡單的一種發球,但是球會轉,對方就吃你的球,會接不到。”他又為龐倩示范了幾次,然後叫龐倩來試試。龐倩大著膽子學著謝益的樣子發球,右手一拉拍子,球是轉出去了,但直接就飛走了。

  幾個女生在邊上嗤嗤地笑,龐倩知道自己很丟臉,謝益卻什麼都沒有說,小跑著去撿來球,挑著眉毛對邊上的邱麗娜說:“笑什麼,螃蟹第一個球就會轉了,很有天賦好不好。”

  他把球交給龐倩後,右手很自然地抓住了龐倩拿球拍的右手,說:“你拋球,仔細看我做。”

  龐倩心髒砰砰跳,左手把球拋了起來,謝益抓著她的手腕揮拍拉球,清脆的一聲響,球就旋轉著過了界,胡添力又一次沒有接到球,氣鼓鼓地去撿球了。

  謝益松開了手,笑著問:“記住了嗎,就是那樣子用力,用巧勁。”

  龐倩“嗯”了一聲,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腕上似乎還留著謝益手掌的溫度,暖暖的,暖的她的臉都發燙了。

  打完球,幾個人一身汗地往教室走,謝益不動聲色地走在龐倩身邊,低聲和她聊起天來:“螃蟹,你和顧銘夕怎麼了?為什麼這個學期,你都不和他說話了?”

  龐倩心裡一驚,謝益說的沒錯,她和顧銘夕的確很久沒有說話了。

  從小到大,他們一直在一起,而這幾個月,他們雖然依舊是鄰居,依舊在同一個教室裡上課,但龐倩總覺得,他們已經分離很久很久了。

  她甚至都沒有在出門上學時偶遇過顧銘夕,她調整過自己的出門時間,從7點到7點半,但不管她怎麼調整,都沒有碰到過顧銘夕。而當她到了學校後,過十分鍾,顧銘夕就會走進教室。

  後來,龐倩反應過來,顧銘夕是故意在她走了以後,才出的門。

  龐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謝益的話,想了半天才扯了個理由:“因為班裡那些無聊的男生總是說我和顧銘夕,好煩的。”

  謝益有點驚訝,問:“就因為這個?”

  龐倩默默點頭。

  謝益感到難以置信:“我聽簡哲說,你和顧銘夕從小到大都是好朋友,你就因為這個而不理他了?”

  龐倩:“……”

  “這樣不大好吧,你捨得?”謝益一邊走,一邊用球拍顛著球,他很厲害,白色的小球始終在球拍上蹦蹦跳跳。他抬起頭,漫不經心地往一個方向望了一眼,有些懶洋洋地對龐倩說,“螃蟹,你知道嗎,顧銘夕剛才一直在看我們打球呢。”

  龐倩心裡被重重地一撞,猛地抬頭向三樓那扇窗望去,窗邊的少年沒來得及移開視線,干脆也不躲了,目光平靜地注視著龐倩。

  龐倩卻心虛地別開了頭。

  在內心深處,她不捨,且後悔。

  龐倩不知道自己和顧銘夕為什麼會搞成現在這個樣子。但是,她實在找不到機會、也想不出方法去修補他們的友誼。在學校裡,她不好意思去找顧銘夕說話,在上下學路上,他又躲著她。最關鍵是,現在的龐倩看起來過得很快樂,先不管她成績如何,她結識了好幾個新朋友,周末時也會有同學約她一起出去玩了。

  這些快樂是顧銘夕無法帶給她的。龐倩有時候會想,也許她和顧銘夕的關系只能依靠同桌來維系,當他們坐在一個教室對角線的兩端,就預示著他們會慢慢離開彼此的世界。

  龐倩和顧銘夕唯一的一次說話,是在五月初的一個周日下午。

  那天,龐倩咬著棒棒糖打開家門時,對面502的門也剛剛打開,門後的少年看到她後愣了一下,原本想要走出來的,一下子就站住了。

  龐倩看了他一會兒,扯開嘴角和他打招呼:“嗨,顧銘夕。”

  “啊。”他低低地應了一聲,還是走了出來。

  他肩上背著一塊畫板,還有一個帆布的雙肩包,龐倩和他一起下樓,問:“你去哪兒?”

  “去學畫。”他說得很簡單,走到二樓時,忍不住回頭問她,“你呢,你去哪兒?”

  龐倩眨眨眼睛,說:“和王婷婷去新華書店。”

  “哦,是去買數學老師說的那本題庫嗎?”

  “嗯。”

  “你幫我帶一本,行麼?”顧銘夕說,“我都沒時間去。”

  “行。”

  “錢……我現在給你?”他在樓梯上站定,說,“在我包裡,你要麼自己掏一下。”

  “下次再給我好了。”

  “也行。”

  走出樓道,兩個人一起往車棚走,顧銘夕抿了抿唇,說:“期末考又要年級調整了,上回調了4個人,這回不知道要調幾個。”

  龐倩:“……”

  “龐……倩。”他看著她,很認真地說,“你再多努力一下吧,別貪玩了,盡量維持在班級前25名,以後學了物理化學會更難,要是按現在的成績,你將來考高中會沒把握的。”

  龐倩突然就有些氣惱了,眉毛一挑,大聲說:“你怎麼知道我沒努力啊!你憑什麼說我貪玩啊!我也想考前25名呢,又不是隨我說了算的!顧銘夕,你好煩!我知道你是第一!你很厲害!但請你不要來管我好嗎!”

  說完,龐倩把小包往車兜裡一丟,跨上車一蹬就走。她覺得現在的顧銘夕越來越不可愛,越來越好為人師了。第一名很了不起嗎?謝益成績也很好啊,但他從來不會和別的同學講什麼考試啊、升學啊、名次啊之類的話題。顧銘夕怎麼會變得這麼煩!才初一呢,他干嗎老要想到兩年後的事啊!真沒勁!

  這以後,龐倩和顧銘夕的關系又降到了冰點,她幫他買來了那本題庫,但並沒有親手交給他,而是托李涵轉交給他。

  五月下旬時,金屬材料公司在城西的新廠房已經開始施工了,顧國祥因此出了趟差,去北京的兄弟單位做考察,需要一個星期才能回來。

  家裡只剩下了李涵和顧銘夕,日子平平淡淡地過著,卻在一天晚上陡生波折。

  那天晚飯後,龐倩在自己房裡做作業,金愛華在洗碗,龐水生則在看新聞。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呼喊,接著就響起了巨大的敲門聲,還夾著顧銘夕驚恐的聲音:“叔叔阿姨!叔叔阿姨開開門!!救命啊!叔叔!開開門!!救命啊,救救我媽媽——”

  金愛華趕緊去開門,龐水生和龐倩也都從房裡跑了出來,門一打開,顧銘夕的樣子讓他們都嚇了一跳。他赤著腳,臉色慘白,神情慌張,白色襯衫、灰色褲子上滿是鮮紅的血。

  龐水生第一時間沖去了顧銘夕家,在洗手間的地上發現了昏迷的李涵,她流了很多很多血,浸得褲子都濕透了。龐水生冷靜了一下,吩咐金愛華趕緊打120,又讓龐倩去拿大浴巾,裹在李涵身上為她取暖。

  顧銘夕一直站在洗手間門口,緊張地看著這一切,龐倩走到他身邊,伸手去拉了拉他的衣袖,他身子一抖,轉頭看她,眼神一片茫然。

  120來得很及時,龐水生隨車送李涵去醫院,金愛華稍微收拾了一下,帶著兩個孩子打車跟了過去。

  李涵在做手術時,龐水生輾轉地聯系到在北京的顧國祥,顧國祥心急如焚,定下了晚上10點多的機票,說立刻回來。

  顧國祥趕到醫院時已經是凌晨3點,金愛華守著手術後的李涵,龐水生照顧著顧銘夕,連著龐倩也在醫院裡熬夜。

  看到風塵僕僕跑來的顧國祥,龐水生立刻迎了過去,顧國祥問:“到底是怎麼回事?阿涵怎麼了?”

  龐水生拍拍他的肩,說:“國祥,你先冷靜一下,阿涵沒有生命危險,她是……意外流產了。”

  顧國祥震驚極了:“阿涵懷孕了?!”

  “你不知道?”龐水生有點尷尬,“也許她自己都不知道,或者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龐水生陪著顧國祥來到顧銘夕身邊,顧銘夕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衣服上的血跡已經干透,變成了可怖的暗紅色,他抬頭看到自己的父親,立刻站了起來。

  “爸爸。”

  他的聲音干巴巴的,沙啞得厲害。龐倩本來已經困得在椅子上睡著了,此時聽到聲音睜開了眼睛,她看到顧國祥站在顧銘夕面前,冷靜地問:“銘夕,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顧銘夕輕輕地搖了搖頭,開始說這個晚上發生的事,“放學回家後,我和媽媽吃了飯。然後,我們去超市買了些東西,我的顏料沒有了,明天上課要用,媽媽說就當飯後散步。東西買回來以後,媽媽說肚子有點不舒服,就去上廁所,結果她一進去,就摔倒了。我跑過去看,她……她流了很多血,說肚子疼……我……我沒辦法把她扶起來,就去找龐叔叔了。”

  顧國祥沉吟了一下,問:“你和媽媽去超市除了買顏料,另外還買了什麼?”

  “買了作業本、圓珠筆,還有衛生紙、洗發水,還有……”顧銘夕很仔細地回憶著,“還有米,媽媽買了一袋米,說家裡米快吃完了。”

  龐水生的面色凝重起來,顧國祥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了,問:“米,是多少斤的?”

  “大概……是10斤。”顧銘夕注視著父親的眼睛,“爸爸……”

  “好了,別說了。”顧國祥無力地揮了揮手,“你媽媽從超市,一直提著那10斤米,還有其他東西,一路走回來?”

  顧銘夕點了點頭。

  顧國祥突然淒慘地笑了起來,身子都晃蕩了一下,龐水生急忙扶住了他,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說:“水生,你瞧,你瞧!我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啊。”

  龐倩其實不懂顧國祥問的那些問題和李涵生病有什麼關系,但是她知道顧國祥說的最後那句話,是在諷刺顧銘夕。

  顯然,顧銘夕也知道,但是他和龐倩一樣迷茫。他低著頭站在那裡,眼神裡有些不知所措,臉色很差很差。他的衣衫凌亂,上面血跡斑駁,襯衫的短袖空空地懸在身邊,身子微微地發著抖。

  ********

  兩天後的早晨,顧銘夕起了床,他嘴裡咬著一支“不求人”,低頭用棍子那端的小爪子扒拉著松緊帶褲腰,給自己穿上了褲子。然後他又咬來一件T恤,坐在床上,雙腳撐開衣服下擺,彎腰將衣服套在了身上。

  夏天了,他穿衣服已經很熟練,只要有一支“不求人”,就完全不需要他人的幫忙。

  顧國祥已經去上班了。顧銘夕穿好衣服,去衛生間洗臉刷牙,所有的事都用腳完成,慢是慢了點,但全部都可以自己做。洗漱完畢,他去冰箱裡咬出一袋面包,直接放在桌上,低頭吃完。最後,他去到父母的房間,彎腰對床上的李涵說:“媽媽,我去上學了,你自己沒事吧?”

  李涵睜開眼睛,對著顧銘夕笑了一下,伸手摸摸他的頭發,虛弱地說:“媽媽沒事,等一下你奶奶會過來的,你管著自己就行。”

  “嗯。”顧銘夕點點頭,“那我走了。”

  “去吧,路上小心,別騎車了。”

  他愣了一下,點點頭:“我知道了,媽媽再見。”

  顧銘夕背上書包出門下樓,走出樓道,他看了看車棚方向,看到了自己的那輛自行車,思考了一會兒後,他向著大院的大門走去。

  從家裡走去學校,需要45分鍾,顧銘夕在街上大步走著,他走得很專心,幾乎目不斜視,也不會去在意路人凝聚在他身上的異樣目光。

  初夏時節,天氣微熱,他走得有些快,慢慢的額頭上就沁出了一層薄汗。這一條路,顧銘夕走了不止一次了,只是這一次,他越走越覺得奇怪,心裡漸漸浮起一陣毛毛的感覺,終於,他停下了腳步,倏然轉身。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一個穿著粉紫色連衣裙、扎著馬尾辮的女孩正站在他的身後5、6米遠處,見他轉身,她也停下了腳步,背著書包站在那裡愣愣地看著他。

  顧銘夕目光平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龐倩則歪著頭看他,還吐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

  金色的晨光披灑在顧銘夕的身上,他迎著朝陽,微微地瞇了瞇眼睛,突然就笑了起來。

  那久違的笑容是那麼熟悉,溫暖地擊中了龐倩的心,她癡癡地看著他,隨即,也綻開了微笑。

  兩個孩子面對面地站在街上相視而笑,龐倩晃晃悠悠地走到顧銘夕面前,抬頭看他,皺皺鼻子說:“別笑了,虎牙又露出來了,好幼稚。”

  顧銘夕立刻就閉上了嘴,他踢了一腳地上的小石子,問:“你在干嗎?”

  “什麼干嗎?”龐倩裝傻,“我去上學啊。”

  “你為什麼不騎自行車?”

  “我高興。”龐倩揚著下巴問他,“你又為什麼不騎自行車?”

  “……”他收起笑,默了一會兒,說,“我前些天騎車回家,被人撞了一下。”

  “啊?撞傷了嗎?我都不知道!”龐倩伸手去拽他衣服,“你有沒有事啊?”

  顧銘夕扭著身子躲了一下,低聲說:“摔的時候,腿上擦破一塊皮,有塊大淤青,其他沒什麼。”

  “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啊!笨死了!”龐倩埋怨著,立刻蹲下去擄顧銘夕的褲腳。

  “說了是人家撞我,又不是我撞人家!”顧銘夕躲不開,褲腳已經被她擄起,她看到了他小腿上的傷疤,真的是挺大的一塊。

  “有沒有去醫院啊?那人賠錢沒?”龐倩著急地問,手指去碰碰那塊破了皮的淤青,顧銘夕疼地後退了一步:“很疼的!別按!”

  他用腳尖輕輕地踢踢龐倩,“起來啦,別看了。”

  龐倩板著臉站起來,又問他:“抓住撞你的人了嗎?”

  “我怎麼抓啊?”顧銘夕聳聳肩,空袖子晃啊晃,“那人撞了我,一下子就跑了,把我車都撞壞了。”

  龐倩撅起嘴:“你怎麼都不說的。”

  “和誰說?”顧銘夕又笑了一下,“也沒什麼大礙,過幾天就好了。”

  “那你這幾天就走路上下學?”

  “嗯。”

  “那得走好久!”

  “還好,路上可以默背英語課文。”

  “你真沒救了!”

  顧銘夕和龐倩一起走在路上,一會兒後,龐倩說:“顧銘夕,以後咱倆還是一起上下學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lysinglen 發表於 2016-6-30 05:04 PM

本帖最後由 onlysinglen 於 2016-7-3 10:08 PM 編輯

第16章 父女之約

  放學後,龐倩和孫明芳一起下樓。孫明芳個子嬌小,性格內向,與大大咧咧的龐倩做了幾個月的前後桌,兩人關系竟變得很不錯。

  平時,兩個女孩都是一塊兒騎車回家的,可是這一天,龐倩說自己沒騎自行車,要坐公交車回去。

  孫明芳往車棚去了,龐倩就哼著歌兒走出了學校大門,她沿著大街一路往西走,一邊走還一邊四下張望,走了幾分鍾後,邊上傳來一個男孩的聲音:“龐龐。”

  龐倩回過頭去,發現顧銘夕竟是等在一個修自行車的攤位旁,她哭笑不得:“你怎麼站在這兒呀。”

  “這兒不容易被人發現。”顧銘夕抬頭看看頂上漆黑的雨棚,走到龐倩身邊,微微一笑,“走吧,回家了。”

  龐倩還是笑個不停:“咱們這樣子好像特務接頭。”

  “你不是不喜歡別人說咱們倆麼。”顧銘夕淡淡地說,“不讓他們看到就好了。”

  龐倩張張嘴,很想和他說自己其實已經不在意了。謝益說的對,她和顧銘夕從小到大這麼多年的感情,哪能因為班裡那些無聊的男生而受到影響。但是看著顧銘夕清淡如水的眼神,龐倩又覺得自己要是說了會顯得挺矯情的,於是也就閉了嘴。

  在公交車站等車時,龐倩跑去路邊小賣店買了一支棒冰,一邊舔著一邊走了回來,顧銘夕站在車站裡等她,看著她舔冰棍兒的饞樣子,失笑出聲:“龐龐,你是不是每天放學路上,不吃點兒東西就不肯回家啊。”

  “胡說!我哪有!”龐倩往他肩上拍了一下,“今天這麼熱,我只是口渴了。”

  以前,她對他也常有這樣親暱的舉動,掐他,打他,呵他癢,再小一點兒的時候,他們甚至會一起在床上滾來滾去,打打鬧鬧。顧銘夕從來不躲龐倩,也不會在她面前刻意掩飾自己殘缺的身體,但是這一次,不知為什麼,在龐倩打了他一下後,他往後退了一步,離她遠了些。

  龐倩愣了一下,手還揮在半空中,最後悻悻然地收了回來,她若無其事地繼續舔棒冰,顧銘夕也不再說話。幾分鍾後棒冰吃完,公交車也來了。

  晚高峰的公交車很擠,龐倩和顧銘夕上車時早沒有座位了。龐倩投了兩個硬幣,和顧銘夕一起往車廂裡走。

  這樣的天氣,顧銘夕穿的是短袖,他殘缺的身體很是醒目,司機開了讓座提示音,車廂裡反反復復地回蕩著一個女聲:“請給有需要的乘客讓個座,謝謝。”

  這提示音不響還好,響起來後,有許多乘客開始打量顧銘夕,但是卻一直沒人讓座。

  顧銘夕臉上倒也沒有特別的表情,只是找了一根立柱倚靠著站定。

  車子啟動,顧銘夕側著身子,用肩頭抵著立柱,雙腳微微叉開以保持平衡。龐倩站在他身邊小心地護著他,一只手抓著立柱,另一只手輕輕地攏在他的腰上。

  顧銘夕有些抗拒,動了動身子想避開她的手,龐倩瞪他一眼,小聲說:“別動,你是不是想腳上再摔一塊淤青出來呀。”

  顧銘夕就不動了,他別開了頭看向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熱鬧的店鋪,路人們疲憊卻鮮活的面孔……他竭盡所能地轉移注意力,無奈腰上的皮膚實在太敏感,薄薄的布料擋不住龐倩掌心的溫度,他甚至能感覺到她的手攥住了他的衣服,指尖隨著車廂的晃動在他身上小小地摩擦著。

  他有些心猿意馬,隨即又為自己這樣的念頭而感到羞愧。

  龐倩悄悄地看著顧銘夕的側臉。他的頭發剪得挺好看,沒有謝益那麼長,發質也不像謝益那麼柔順,而是又短又碎,頭頂毛茸茸的,在陽光下會泛出健康的光澤。而他的側臉……龐倩發現自己已經有好久沒有好好地看顧銘夕了,難道真的是距離產生美麼?這時候看到他流暢的面部線條、挺直的鼻梁和輪廓鮮明的眉峰,龐倩不得不承認,顧銘夕真的挺帥的。

  然後,她又有了一個神奇的發現。

  “顧銘夕。”

  龐倩叫他,男孩子不得不回過頭來,臉色有些不自然,問:“干嗎?”

  “你是不是長高了?”龐倩踮起腳尖比了一下,壓著聲音驚喜地說,“呀,你真的長高了!上學期我還在你耳朵這兒呢,現在只到下巴了,你都快比我爸爸高啦!”

  顧銘夕臉有些紅,小聲說:“好像是高了點兒,我媽媽說,春天最容易長個子。”

  龐倩傻呵呵地笑著:“你將來會不會長得像你爸爸那麼高,那就太帥了!”

  這時,公車司機踩了一腳剎車,顧銘夕沒法兒抓柱子,身子劇烈地晃了一下,龐倩情急之下就摟住了他的腰,幫他穩下了身體。

  終於有乘客發現這個沒有手臂的男孩站著挺危險,起身給顧銘夕讓了座。顧銘夕臉紅紅的,龐倩還以為他是因為別人讓座而不好意思,推著他的腰就讓他坐了下來,還把兩個人的書包都堆在了他的腿上。

  龐倩覺得顧銘夕怪怪的,都不怎麼說話,只顧著往車窗外看。到站以後,兩個人下車,還得走10分鍾才能到金材大院,顧銘夕終於開了口:“龐龐,我回家去和我媽媽說一下,其實我的腳已經不怎麼疼了,以後,我們還是騎車上下學吧。”

  龐倩奇怪地問:“為什麼呀?”

  “坐公車太麻煩了。”顧銘夕很認真地回答她,“走路的話,你又走得太慢了。”

  龐倩:“……”

  顧銘夕笑笑:“你放心,我的車已經修好了,可以騎的。”

  龐倩擔心地問:“那你要是再摔跤怎麼辦啊,以前我和你騎,你都摔了好幾回了。”

  顧銘夕神情溫和:“普通的摔跤沒關系的,別告訴我媽媽就好。”

  他說到了李涵,龐倩忍不住問:“對了,你媽媽好點了嗎?”

  “好很多了。”顧銘夕眼神黯了一些,回答,“醫生讓她臥床休息幾天,說沒有大問題,這些天我奶奶在照顧她。”

  “那就好。”龐倩想到那天晚上的事,還是心有余悸。她從未見過那樣的場面,顧銘夕和李涵身上都是血,他家的洗手間地上也是血跡斑斑,客廳地磚上還留著顧銘夕的血腳印,一路延伸到門外,最後停留在龐倩家的大門上。

  他是用身子撞的門,還用腳踢,金愛華後來拿清洗劑洗了好久,才洗淨大門上的血跡。

  有一個問題,龐倩一直沒弄明白,在顧銘夕面前她也不愛藏著掖著,問:“顧銘夕,你爸爸那天為什麼那樣子說你啊,他是什麼意思啊?”

  顧銘夕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媽媽的小寶寶沒了。”

  “我知道啊。”龐倩還是不明白:“我媽媽說那是意外,不關你的事,你爸爸干嗎要說你啊。”

  “你知道的,我爸爸一直都想再生個小孩。”顧銘夕平靜地說著,“小寶寶沒了,他肯定很失望。而且,我也是有點責任的,要是我沒提去超市,我媽媽就不會買米了,她不買米,也許什麼事都沒有了。還有……我要是有手的話,我也能幫我媽媽提東西,這樣子她也不會有事。”

  龐倩沒聽懂:“這和買米有什麼關系啊?和……和你有沒有手也有關系?”

  顧銘夕瞥她一眼,“嘖”了一聲:“你還是小孩兒,你不懂。”

  龐倩不樂意地喊:“你才是小孩兒呢!”

  見她張牙舞爪的樣子,顧銘夕忍不住又笑了一下,耐心地給她解釋起來:“我奶奶說,女人有了小寶寶,尤其是前三個月,不能拿很重的東西的。行動要特別小心,要不然很容易流產,電視裡也有這麼演的。況且我媽媽都40歲了,懷孕本來就很危險,容不得一點疏忽,哪裡能提那麼重的米,還從超市一直走回家啊。”

  龐倩愣愣地聽著,又撅起嘴說:“可是,這也不是你的錯嘛,你爸爸怎麼能那樣子說你啊。”

  顧銘夕只是笑:“我爸爸也是擔心我媽媽,氣糊塗了。”

  龐倩心中突然想起一個狀況,有點擔憂地看著顧銘夕,說:“你爸爸媽媽將來要是真的再生一個小孩,那不是比你小很多很多啊,到時候你都20多歲了,你的小弟弟或小妹妹才剛念書呢,那可怎麼辦。”

  顧銘夕想象了一下,笑道:“什麼怎麼辦?那不是挺好的麼。”

  “哪裡好啦?”

  “那時候我已經工作了,賺錢了,我可以帶TA去吃好吃的,給TA買玩具,買衣服。”顧銘夕笑瞇瞇地看著龐倩,“我爸爸一定很喜歡TA,TA也一定會是個很可愛的小孩,這樣難道不好麼?”

  龐倩實在想不出這樣究竟有哪裡好。她難以想象自己的爸爸媽媽在這時候給她生個弟弟或妹妹,她一定是接受不了的。還有,顧銘夕沒有胳膊,難道就不怕他的爸爸媽媽有了小寶寶後,會不管他麼?

  雖然不是自己家的事,但龐倩愛操心,她總是覺得顧銘夕的爸爸媽媽還是不要再生小孩的好。她覺得自己得打消顧銘夕想有個弟弟或妹妹的念頭,對他說:“你別忘了,你家才三個房間,你爸爸媽媽一個房間,你一個房間,還有一個書房,你爸爸媽媽要是再生一個小孩,TA住哪裡去啊,難道和你一個房間嗎?到時候說不定你會被趕出來睡陽台呢!”

  顧銘夕被她的異想天開逗得哈哈大笑起來,搖頭說:“不會的。”

  “怎麼不會啊?”

  他看著她,輕聲說:“你忘了,我和你說過,公司在城西的新宿捨已經在造了。那是電梯房子,最小都有90方,最大的有120方,我爸爸說,他已經拿到換房指標了,大概再過兩三年,我們就要搬過去了。”

  ********

  龐倩為這件事磨了龐水生很久很久。她從顧銘夕這裡問來了一些重要信息,金屬材料公司的新老員工都可以申請新宿捨,以資歷、職稱、職位、對公司的貢獻作為審核標准。無房戶需要滿足的條件更為苛刻,有過福利分房待遇的老員工則可以申請換房,但需要交回老房子,並繳納幾萬塊錢作為以小換大的房屋補償。

  龐倩其實不是想住大房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樣的心理,知道顧銘夕要搬走後,心中是各種不舒服、捨不得。她纏著龐水生讓他遞換房申請,龐水生是真的覺得沒必要,金材大院的房子已經足夠大了,地段又是市中心,換到城西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去,還要多交幾萬塊錢,這不是窮折騰麼。

  最後,龐水生被龐倩纏得沒辦法,開始和她講條件。

  “爸爸遞申請可以,但是你得答應我,你要考上重高。”

  龐倩:“!”

  龐水生抽起一支煙:“兩年後你中考,要是考上了重高,房子造好咱們就搬家。要是沒考上,爸爸就去把申請拿回來,當沒這回事。你答應嗎?”

  “……”龐倩咬著牙:“爸爸,你會不會騙我啊?”

  龐水生敲她一個爆栗:“爸爸幾時騙過你?怎麼,沒信心?”

  龐倩很認真地思考了半小時,握拳答應:“誰沒信心了!成交!”

  幾天後,龐水生一紙換房申請遞到了公司,龐倩則帶著書包敲開了顧銘夕家的門。

  她走進顧銘夕房間時,男孩子驚訝極了,龐倩坐在他面前,辟裡啪啦地從書包裡往外掏課本文具,一邊掏一邊說:“顧銘夕,以後我天天都來你這兒做作業,我不懂的題,你幫我講。”

  “哦……”顧銘夕點頭應著,忍不住問,“龐龐,你怎麼了?”

  “沒什麼。”龐倩抬頭看他,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顧銘夕,你能讓我考上重高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lysinglen 發表於 2016-6-30 05:07 PM

本帖最後由 onlysinglen 於 2016-7-3 10:07 PM 編輯

第17章 不可思議

  金愛華和龐水生一塊兒看電視的時候,問他:“你真的想換房呀?”

  龐水生一瞪眼:“怎麼可能。”

  “那你還遞換房申請?”金愛華不解,“還和倩倩那樣子說,我看小丫頭都當了真,這些天可用功了。”

  龐水生揮揮手:“咱女兒你還不了解?就她那水平,三分鍾熱度,能考上普高我都得放鞭炮了,還重高!”

  金愛華不愛聽這話:“倩倩又不笨,萬一她真考上了呢?”

  龐水生笑了,說:“倩倩要真能考上重高,這房子我樂意換啊!你還有十年才退休,我還得再干十九年,廠子搬去城西,咱倆每天坐廠車上下班也很辛苦的,還不如直接住到新宿捨去,運氣好的話,還能和國祥、阿涵再做鄰居。”

  金愛華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倒是不想再和國祥、阿涵做鄰居了。”

  “為什麼?”龐水生很驚訝,“你和阿涵不是像親姐妹一樣的麼?”

  “因為倩倩啊。”金愛華歎口氣,說,“我總覺得,銘夕挺喜歡我們家倩倩的,倩倩和他鬧,他也從來不生氣。這以後他倆再大一點,早戀了可怎麼辦?”

  龐水生哈哈哈地笑起來:“你胡說什麼哪,想的也太多了吧,他倆才多大呀,還早戀。”

  “笑什麼!”金愛華捅捅龐水生的手臂,“我說真的,你說以後倩倩和銘夕要是談對象,那可怎麼辦?”

  龐水生不明白她在擔心什麼,說:“先不提這是十幾年後的事,就算倩倩要和銘夕談對象,也沒什麼嘛,銘夕多好的孩子啊,咱家和他家知根知底的,我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啊。”

  金愛華難以置信:“龐水生你瘋了嗎?顧銘夕沒胳膊的呀!他以後就算念了大學,畢業都不一定找得到工作的。還有你曉不曉得,阿涵和我講,銘夕生活上有很多事要別人幫著做的,出門在外都沒法子自己上廁所的!你想讓我們倩倩嫁過去給他做保姆啊?你看我們倩倩,到現在會做幾件家務,我可不想她嫁給銘夕去吃一輩子的苦。”

  這時,房間的門被推開了,一個小腦袋瓜探了進來,語氣討好地說:“媽媽,我寫完作業了,能來看會兒電視嗎?我看10分鍾就好。”

  龐水生忍俊不禁,向她招手:“進來吧,對了,冰箱裡有一箱子巧克力蛋筒,你要想吃就去拿一個。”

  龐倩歡呼起來:“爸爸萬歲!”

  她歡天喜地地去拿蛋筒了,龐水生小聲地對金愛華說:“你真的別想那些事了,你看看我們女兒現在多大,她是不是連那個都還沒來?你說你都在擔心個什麼勁兒啊,倩倩還是個小孩子呢。”

  金愛華剛想反駁,龐倩已經蹦進來了,她一邊舔著蛋筒,一邊坐在了龐水生身邊,看著電視屏幕上的連續劇,很快就投入地問起爸爸之前的劇情來。

  金愛華看著龐倩眉飛色舞的模樣,終於閉口不言。

  龐倩的確還沒有來月經初潮。

  她的身高、體型在同年齡的小女孩中都是中等,胸部有微微的發育,鼓起了兩個小包包,但還遠遠沒到要穿文胸的地步,金愛華就給她買了幾件白色小背心,讓她當內衣穿。

  夏天衣服穿得薄,胸部的變化令龐倩有些難為情,走路便總是含胸駝背。金愛華會罵她,還會一次又一次地叮囑她,她大概快要做大人了,自己多留心一些。

  可是一直到初一結束,龐倩的例假也沒有來。她並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因為她的全部精力都在期末考試上,最後一個月,顧銘夕給龐倩做了突擊輔導,龐倩考了全班第26名,比期中考試時高了11個名次,幾門主課成績都超過了同桌胡添力。

  龐倩狠狠地揚眉吐氣了一番,這下子,再也沒人說她作弊了。只是她的成績也變成了一個怪現象,初一時的四次大考,她從全班41到23到37再到26,跳躍幅度之大,令人匪夷所思。

  放學回家的路上,龐倩興奮地對顧銘夕說:“下個學期,我一定要考進全班前20!”

  顧銘夕直接給她潑冷水:“你要是想考重高,起碼得考全班前十,還得一直維持在前十。”

  龐倩很無語,但她知道顧銘夕說的是實話,也聽龐水生講過金材大院裡那個甲男孩和乙男孩的故事。她突然發現,要考上重高可沒她想的那麼簡單。

  “顧銘夕,我要是考不上重高,怎麼辦啊。”龐倩有些洩氣,蔫頭蔫腦地說著。她和身邊的男孩正在一起騎車回家,頂著頭上的大太陽,汗如雨下。

  龐倩沒有告訴顧銘夕自己和龐水生的約定,這太丟人了,怎麼能讓他知道,她是為了和他一起搬家才想要考重高。

  顧銘夕也沒有去問過龐倩理由,這個傻姑娘永遠不會知道,顧銘夕在聽到她說要考重高的那一瞬間,心裡有多麼開心。

  見龐倩挺沒信心的,顧銘夕安慰她:“還有兩年呢,什麼事都說不准,到時候說不定你成績比我都好。”

  龐倩樂死了:“啊?比你都好?怎麼可能啊!我又不是謝益。”

  “有什麼不可能的。”顧銘夕聽到“謝益”的名字,臉紅了一下,撇撇嘴說,“我手剛沒了的時候,他們還說我不可能上學,不可能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呢,現在我不是好好的麼。”

  龐倩:“……”

  ********

  暑假裡,顧銘夕和龐倩的父母都要上班,兩個孩子就單獨在家。他們不小了,大人們也就不麻煩老人來照顧了,在前一天晚上多做一些飯菜存在冰箱,讓孩子第二天中午熱熱吃。

  為了方便,龐水生和李涵約定,兩家人每禮拜輪流做飯,讓兩個孩子一起吃,但是因為顧銘夕身體不方便,熱飯的任務便擔在了龐倩身上。

  於是,整整一個暑假,除了周末,龐倩幾乎天天和顧銘夕混在一塊兒,就算有好朋友約她出去玩她也給推了,因為她得給顧銘夕做飯啊。

  這一天,輪到龐倩到顧銘夕家吃飯。外面太熱了,氣溫飆到了38度,顧銘夕開了爸爸媽媽房裡的空調,讓龐倩端了飯菜到房裡的小桌子上,兩人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飯。

  顧銘夕在龐倩面前用腳吃飯很是自然,他的右腳腳趾十分靈活,不管是用勺子還是用筷子都熟練得和常人無異。龐倩也早就習慣了他吃飯的樣子,桌子低,顧銘夕還能自己夾菜,龐倩傻笑著看《還珠格格》,基本不用去管他。

  吃完飯,龐倩賴著不回家,因為家裡父母的主臥被鎖了,她回去連空調都沒有,會又熱又無聊。

  顧銘夕對於龐倩待在他家沒有任何意見,唯一不高興的地方就是龐倩會和他搶電視看。顧銘夕想看法國世界杯的球賽重播,龐倩卻要看《還珠格格》,顧銘夕忍不住說:“你都看兩遍了還沒看夠啊!”

  “沒看夠就沒看夠!”龐倩抓著遙控器得意洋洋,顧銘夕見她如此囂張,突然就伸腳去她手裡搶遙控器,龐倩手一甩就躲開了,笑著說:“你要想公平,咱們剪刀石頭布啊!”

  只一句話,就把顧銘夕氣得夠嗆。

  他屈著膝蓋坐在那裡不吭聲,收著肩膀,垂著眼眸,龐倩知道自己又過分了,她偷偷瞅了他幾眼,然後把遙控器遞到他腳邊:“好啦,我不看了,給你看。”

  顧銘夕不會在她面前擺譜,立刻就抬頭看她,說:“龐龐,你以後能不能別用我沒有手這個事來開我玩笑。”

  龐倩呆呆地看著他,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從小到大,她和顧銘夕在一起,無數次聽到別人用他身體上的弱處去取笑他。金材大院裡那些調皮的小孩還給顧銘夕取過綽號,叫他“小殘廢”、“缺手兒”、“空袖怪”……龐倩因此和他們打過架,顧銘夕卻從沒有因為這些事而哭過。

  她一直以為他是不在乎的,因為現在的他的確很厲害,龐倩和他在一起時鮮少會注意到他與常人的不同,她是真的已經完全習慣。可是如今看來,顧銘夕還是在意的啊……

  好像知道了她心中所想一般,顧銘夕又開了口,語氣輕緩:“別人怎麼說我都無所謂的,我只是不喜歡你也因為這個來說我,挺沒意思的。”

  龐倩點點頭:“哦,我知道了。”

  顧銘夕笑了起來,他背脊靠在牆上,右腳去踢了踢龐倩的小腿,說:“對了,我買了幾盤新游戲,你要不要打?”

  “好啊。”龐倩回答。

  顧銘夕站起來走到電視櫃前,右腳拉開抽屜,腳趾取出幾盤游戲卡帶,問龐倩:“你自己來看,要玩什麼。”

  龐倩過去一看,都是沒聽過的游戲,感覺興趣不大,說:“玩超級瑪麗吧。”

  “喂……”

  “瘋狂的坦克也行。”

  “……”

  這時,龐倩發現了游戲卡帶邊上的幾張光盤,她拿出來看,光盤上印著日本漫畫《不可思議的游戲》裡的男女主形象,她高興極了,說:“呀!顧銘夕,你居然有這個動畫片!我一直想看的呢!”

  顧銘夕對這幾張光盤毫無印象,想了一會兒後,說:“我不知道啊,我沒看過……”

  龐倩興奮地叫:“我要看!”

  顧銘夕在給VCD機連線時,龐倩去他家冰箱裡拿來了兩支奶油雪糕。

  她舔著雪糕心滿意足地坐在地板上,顧銘夕按下播放鍵後,走過來坐在她身邊,龐倩把另一支雪糕遞給他,他用右腳夾過,盤著腿、伏著身子慢慢地吃著。

  VCD上的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電視屏幕裡卻還是漆黑一片,偶爾閃一些雪花點,龐倩等得不耐煩了,問:“怎麼了?”

  “不知道啊。”顧銘夕剛說完,電視屏幕突然一亮,龐倩瞪大了眼睛,怎麼都沒想到屏幕上會出現這樣的畫面……還真是不可思議啊。

  曖昧的光線,雪白的床單,在一片“恩恩啊啊”的呻吟聲中,那兩具男女相貼合的身體毫無馬賽克遮擋地出現在顧銘夕和龐倩眼前,龐倩已經半張著嘴完全驚呆了,連手裡的雪糕都忘了吃。奶油順著她的手一滴一滴地滴落下來,顧銘夕的反應則要迅速許多,他都顧不得腳上的雪糕了,直接丟在地板上,站起來就沖到了電視機前,一時間頭腦發懵,都不知該關VCD還是該關電視機,情急之下干脆伸腳夾住了電視機的電源線,使勁兒一扯,電視暗了,那令人崩潰的聲音也消失不見。

  他一頭的冷汗,微微松了口氣後回過頭來,卻見龐倩坐在那裡,身體僵硬得一動不動,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顧銘夕的臉也是燙得要命,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大、大概是盤子放、放錯了,那、那個你別……”

  “顧銘夕……”龐倩右手抓著那支不停滴奶油的雪糕,左手則揪住了自己的T恤下擺,她打斷他的話,也是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我好像……那,那個來了。”

  顧銘夕:= =!!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lysinglen 發表於 2016-6-30 05:10 PM

本帖最後由 onlysinglen 於 2016-7-3 10:07 PM 編輯

第18章 情不自禁

  顧銘夕去衛生間轉了一圈,在放衛生紙的小櫃子裡,他沒找到媽媽的衛生巾。

  李涵平時挺注意這些的,很多女性用品都存得很好,也不會在兒子面前穿得暴露。顧銘夕什麼都沒找到,回到房間對著坐得像尊石頭似的龐倩說:“那個……我家沒有,我找不到,你要麼回你家去……”

  龐倩眼睛紅了,搖著頭可憐兮兮地說:“我不要站起來。”

  “……”顧銘夕很為難,“那怎麼辦?要麼,我去你家拿?”

  “噢,對哦!我家有的!”龐倩掏出家裡鑰匙遞給他,“在廁所裡,那個櫃子裡有。”

  顧銘夕嘴裡咬著鑰匙出了門,到了龐倩家後,他直奔廁所,抬腳打開櫃門,真的看到了好幾包未開封的衛生巾。

  顧銘夕從來沒研究過這個,頂多就是在電視廣告裡看到過,他一下子也不知該拿哪個,想了想就用嘴咬起了一包五片裝的粉紅色包裝衛生巾,准備回家。

  沒想到,站在龐倩家門前鎖門時,樓上的鍾小蓮正巧下樓,看到顧銘夕抬著右腳夾著鑰匙在弄龐倩家的門,不禁笑起來:“呦!銘夕,你連你媳婦兒家的鑰匙都有啦?”

  顧銘夕本就緊張,這下子更是嚇了一跳,牙沒咬緊,嘴裡的衛生巾吧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他扭過頭,和鍾小蓮面面相覷,鍾小蓮到底是過來人,上前幫他撿起衛生巾,塞進了他的沙灘褲口袋裡。

  “倩倩來那個了?”她問。

  顧銘夕紅著臉點點頭:“她在我家,我來幫她拿。”頓一頓後他又說,“鍾阿姨,你別告訴我爸爸媽媽,好嗎?”

  鍾小蓮是出了名的八卦嘴,被她知道的事一下子就能傳遍大院。顧銘夕還是很擔心的,因為顧國祥明確地對他說過,龐倩來家裡吃過午飯,就讓她回自己家,不允許他們進大人的臥室看電視、打游戲。

  與他相反,李涵不會對兩個孩子那麼苛刻,一直都縱容龐倩在他們家玩兒。反正顧國祥工作忙,每天都早出晚歸,回來了也感覺不出臥室的異樣。

  可這時候是下午2點,顧銘夕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很聰明的,如果被他知道這個時間點,龐倩還在他家,他肯定能猜到他們是在主臥看電視了。

  鍾小蓮聽了顧銘夕的話微微一笑:“我沒那麼多嘴,這有什麼好說的,你趕緊進去吧。”

  顧銘夕心裡微微放心,抬腳推開了自己家虛掩的大門,正要進去,鍾小蓮又叫住了他,笑著說:“對了銘夕,記得叫你媳婦兒別吃冰的、辣的,別落冷水,她現在是大姑娘了,你要好好照顧她知道麼。”

  顧銘夕一張臉燒得都快能烙餅了,說聲“鍾阿姨再見”就匆匆地進了門。

  ********

  龐倩在顧銘夕家的廁所裡使用人生中的第一片衛生巾,心裡亂糟糟的。

  她設想過無數次自己來初潮時的情景,也許是像王婷婷那樣,一個人在家時就悄悄地來了;也許是像孫明芳那樣,在學校上廁所時發現來了一點點,於是故作鎮定地去小賣部買了一包衛生巾,神不知鬼不覺地就長大了;最倒霉就是章蔚,章蔚說她小學五年級參加學校春游時突然來了初潮,當時嚇傻了一群男生,她則以為自己得了絕症,在公園裡嚎啕大哭了一場。

  聽到這些故事時,龐倩還樂得哈哈大笑,但現在她真是有點笑不出來了。她慶幸自己沒有在學校、當著別的同學的面碰到這麼尷尬的事,又哀歎自己居然在顧銘夕面前出丑。

  可是再轉念一想,她又釋然了。

  顧銘夕,幸好是顧銘夕。

  她的淺色褲子很薄,紅色的液體漏出了一點,雖然不顯眼,但她還是急著回家去換褲子。

  臨走前,她去顧銘夕父母的臥室和他道別,男孩子正埋著頭在擦地板,他的雪糕已經化了,在地板上洇開了白色的一灘,還有龐倩的雪糕滴落下來的污漬,以及那一點點紅色的印記。

  龐倩很尷尬,看著顧銘夕站在地板上,左腳踩地,右腳按著抹布不停地擦著,抹布擦濕以後,他想去絞洗,就只能翹起右腳腳尖,將抹布團在腳背上,腳後跟點著地,慢慢地走去廁所。

  龐倩很不好意思,想要幫他的忙,就彎腰去拿他腳背上的抹布,說:“我來幫你擦吧。”

  顧銘夕一下子就想起了鍾小蓮的話,右腳往後一縮,很嚴肅地說:“不要了,你不能碰冷水的,趕緊回家吧。還有,這幾天你別再吃冰的東西了,棒冰、水果、飲料都不行,哦,還有辣的也不能吃。”

  龐倩抽著嘴角看他:“顧銘夕,你連這個都懂?”

  顧銘夕臉又紅了,叫道:“我聽賈老師說的行不行啊!”

  龐倩恍然大悟:“哦……原來你也聽‘溫馨港灣’啊!”

  顧銘夕:“……”

  龐倩捂著屁股羞答答地離開後,顧銘夕來回主臥、廁所數趟,終於擦干淨了地板。然後,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VCD機裡的那張光盤。

  他的大腳趾按在了機子那個退出光盤的按鈕上,良久,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腳趾放了下來。

  顧銘夕拉上了房裡的窗簾,重新插上了電視機的電源線,坐在電視櫃前的地板上思考片刻後,他小心翼翼地又按下了VCD機的播放鍵。

  很快,那叫人躁動不安的畫面又出現了。

  顧銘夕將電視機的音量調到很小,但又捨不得靜音,安靜的房間裡,那對男女的呻吟聲壓抑著,卻又無比清晰。顧銘夕就坐在電視機前,離屏幕很近很近,仰著脖子看得入神。

  他注意力集中,豎著耳朵聽門外的動靜,生怕父母會突然回家。他的右腳一直擱在電視機電源按鈕上,做好了隨時關電視的准備。

  顧銘夕知道自己不該看這個,但又實在好奇。

  源飛中學不是一所好學校,每個年級都只有一、兩個快班,屬於老師們重點培養的中考、高考對象。其他的慢班都屬於放羊狀態,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精力旺盛,叛逆懵懂,於是在每周一的升旗儀式上,時常會聽到學校對一些學生做出處分通知。

  初二幾班的誰誰誰,把淫穢光盤帶到班裡傳播,被老師發現,處分;高一幾班的某某某和外校閒雜人員來往,伙同那些人一起猥褻、勒索學校裡的初中女生,開除;高二幾班的誰誰誰和誰誰誰,晚自習時在學校操場進行不正當男女關系,男方開除,女方處分……

  有時候,顧銘夕會覺得自己和那些被處分的學生好像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班裡的同學都挺老實的,雖然也有人會起哄誰誰喜歡誰誰,但大家也就是這麼叫叫,一年下來,班裡並沒有發展出任何一對情侶來。可是在班級外面,居然會有這麼多的故事?

  那些來自香港、或是日本的神奇“小電影”,顧銘夕知道它們的存在,但從沒有看過。和簡哲、劉翰林等同學閒聊時,大家說的最多的也是球賽、動畫片、流行歌曲、考試等話題,如果非要繞上一點與“性”有關的內容,那大概就是,小男生們會偷偷地說,班裡、年級裡,哪些女生比較漂亮。

  初一(6)班最好看的女孩叫趙璟,是大家公認的班花,大眼睛,雙眼皮,白皮膚,櫻桃小嘴。劉翰林說自己喜歡她,簡哲說趙璟雖然漂亮,但是他覺得邱麗娜更可愛。劉翰林就笑話他,說邱麗娜明顯喜歡謝益啊,大家都說他倆是一對兒呢,你沒戲。簡哲就有些郁悶,轉移話題問顧銘夕,覺得班裡哪個女生最好看。

  顧銘夕答不出來,真的,他答不出來。

  他覺得自己的媽媽很美,溫柔嫻靜,五官娟秀,李涵也曾經和他說過,她年輕的時候,廠裡追求者如雲,最後她很有眼光,相中了當時還默默無聞的顧國祥。

  顧銘夕獨自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裡,所有的同學都在他的眼前,無聊的時候,他會默默地觀察他們。上課時,他能很清楚地看到誰在打盹,誰在桌子底下看漫畫,誰在傳紙條聊天,誰在前桌的背上貼紙條惡作劇。下課時,他也能看到誰和誰在說話、打鬧,誰在喝牛奶,誰和誰手挽著手去上廁所,誰在分發作業本……

  他看的最多的,當然是龐倩。

  在教室對角線那端的龐倩。

  龐倩在笑,龐倩在鬧,龐倩和孫明芳在交換漫畫,龐倩在擦黑板,龐倩在偷偷地吃零食,龐倩趴在桌上睡大覺……有時候,龐倩會回過頭來和謝益說話,她的眼睛很亮,笑得格外燦爛,她似乎從來不會對謝益凶巴巴,關於這一點,顧銘夕有點小不滿。

  龐倩長得好看嗎?

  不知道。

  顧銘夕從沒有問過別人,不知道龐倩在他人眼中的形象。他只知道,在他的心裡,龐倩整個人是鮮活的,真實的,立體的。他見證她從出生至今的成長,她的每一個眼神,一顰一笑,他都能理解得很透徹,她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能懂得她的心意。

  顧銘夕很想回答簡哲,在班裡,他覺得最順眼的女生,就是龐倩了。

  但是他沒說,因為覺得沒必要,於是他隨大流般地回答:“最好看的當然是趙璟啊。”

  然後,那天放學回家時,龐倩就有些不高興地問他了:“顧銘夕,他們說你喜歡趙璟?有沒有搞錯啊!趙璟那麼做作,講話嗲得來,你真的喜歡她?”

  ……

  電視機前的少年渾身冒汗,思緒紛亂,他微微地喘著氣,心跳聲震撼著自己的耳膜,清晰又有力。

  砰砰,砰砰,砰砰……

  他強烈地感受到了自己下體的變化,身體極度興奮,心裡卻有一股濃濃的羞恥感,還有深切的悲傷。顧銘夕覺得自己變壞了,真的,他怎麼可以這麼壞!就像學校裡那些被處分的學生一樣,他怎麼可以偷偷地看這樣的片子,他明明就應該控制住的!

  但是他居然控制不住!他很害怕,卻又很好奇,他自責愧疚,卻情不自禁。

  到了後來,顧銘夕實在忍不住了,他關了電視機,沖到了自己的房間,撲在了床上。

  他都沒來得及打開電扇,房間裡悶熱難當,他的床上是草席,粗糙的、硌人的草席,但是他已經迫不及待,完全不在意。

  他缺失的肩膀用力地抵著床面,腫脹的下身在席子上不停地摩擦,很疼,卻很刺激。那噬骨般的感覺排山倒海而來,他忍不住地呻吟出聲,汗水很快就浸透了T恤。他閉上眼,腦中不可避免地會想起剛剛在電視裡看過的那一幕幕畫面。

  顧銘夕14歲,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做這樣的事,他沒有手,只能用這樣不可見人的方式。一邊做,他一邊覺得無地自容,卻又捨不得停下,他只能對自己說,就做這一次,只做這一次!以後再也不會這樣做了!

  神思恍惚間,他的忍耐到了極致,小腹中的一團火噴湧著找到了出口,顧銘夕渾身僵硬地趴在床上,感受著稚嫩的身體裡那一陣言語難以形容的悸動。

  爆發的一霎那,他猛地睜開了眼睛,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女孩俏皮的身影。

  他大聲地喘著氣,像是死了一次般地不能動彈,褲子上是粘膩的液體,身上也都是汗,他壓著最小最小的聲音,在喉嚨裡低喚出聲:

  “龐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onlysinglen 發表於 2016-7-3 09:49 PM

本帖最後由 onlysinglen 於 2016-7-3 10:07 PM 編輯

第19章 上海漫展

  龐倩和顧銘夕升上初二。

  學業漸漸重了起來,因為多了物理和化學。顧銘夕好像天生為了學習而生似的,學得游刃有余。每一次考試,他都是年級第一,而謝益的成績卻是忽上忽下,很不穩定。

  初二下的期中考試,謝益考得不好,曹老師甚至還找他去談了話。

  謝益回到教室時像個沒事人一樣,依舊招呼著幾個同學去打球,龐倩有些擔心他,不知不覺就和孫明芳一起手挽手地跟了出去。

  和謝益一起下樓時,龐倩故作輕松地問他:“謝益,曹老師和你說了什麼呀?”

  “沒說什麼啊,就罵我考得爛嘍。”謝益的乒乓拍子不停地顛著球,笑著對龐倩說,“其實,考年級第九已經不錯啦,現在爭第一第二沒什麼意思,只要保證明年考進一中就OK了。”

  E市一中雖然不是市裡最優質的重高,但也排名前列。謝益之所以一直以它做目標,是因為一中有著全市所有重高裡最先進的體育館,館裡配有最高檔、最專業的乒乓球台,還會承接市中小學生的乒乓球比賽。

  謝益親口對龐倩說過這個理由,龐倩目瞪口呆,心想,謝益就是這麼酷。

  聽到謝益的回答,她崇拜地看著他,問:“你能保證考進一中嗎?”

  “差不多吧。”謝益露齒而笑,語氣裡透著自信。

  這時候的謝益已經長高了許多,就像顧銘夕說的那樣,春天容易長個子。他的身體骨架漸漸長開,肌肉也結實起來。謝益四肢修長,連著手也變大了一些,不像剛入初中時那般柔嫩白淨,看起來越發像個男人的手。大概是因為拉小提琴的關系,他的手指特別漂亮,動起來時靈活優美,一點也不似其他男生那般粗糙、僵硬。

  龐倩微微仰頭看著他,覺得他越來越帥了。

  這是一堂自由活動課,因為剛過了期中考試,大家都不願意待在教室裡,幾張乒乓台子旁圍滿了人,謝益找人商量了一會兒,才要到了一張球台,他擄起衣袖,很快就和人廝殺起來。

  乒乓台子旁有一排欄桿,龐倩和孫明芳倚在欄桿旁說悄悄話,她們面向著乒乓球台,同時也面向著教學樓。

  龐倩說話時不經意地抬了下頭,下意識地望向了自己班所在的教室,突然,她就看到了教室最後面那扇窗邊的人影,顧銘夕的臉閃了一下,然後就不見了。

  “膽,小,鬼。”龐倩輕聲地自言自語著,孫明芳問:“你說什麼?”

  “沒什麼。”龐倩立刻搖頭,注意力又移到了正在球台邊拼殺的謝益身上。

  謝益真是一顆閃亮的星啊,他打球時特別投入,眼神專注,姿態瀟灑,就像個專業運動員一樣。邊上球桌的人都圍過來看他打球了,他每抽出一記好球,人群裡便爆發出一陣喝彩聲。有許多其他年級的女生在邊上看著謝益,頭碰著頭竊竊私語。

  龐倩看的入了迷,這時,孫明芳問她:“螃蟹,謝益要考一中,你呢,你打算考哪所重高?”

  初二這一年,龐倩的成績在顧銘夕的監督下變得十分穩定,每一次考試都能考進全班前20名。依照源飛中學以往的升學率,快班裡的前20名都是有希望考上重高的,所以這時候的龐倩在在班裡已經算是優等生了。

  盡管她一點兒也不喜歡物理化學,覺得好難,但是顧銘夕從來不會對她放松。他知道龐倩就是個陀螺,撥一撥,她動一動,要是不去管她,她就是死蟹一只了。

  龐倩看著面前不遠處謝益矯健的身姿,小聲說:“我也想考一中,一中分數線不是特別高,要比廣程和九中好考一點,就是有點兒遠。”

  孫明芳嘻嘻地笑起來,說:“你是為了謝益才要考一中吧。”

  “哪有啊,我是根據自己的成績來考慮的。謝益要是去考廣程,我難道也去考嗎?那不是自尋死路。”龐倩努力地為自己辯護著,才不會承認她對謝益的那點兒小心思呢。

  孫明芳掩著嘴笑了,又問:“那顧銘夕呢,顧銘夕會考廣程還是九中?”

  龐倩愣住了。

  對啊,顧銘夕成績這麼好,這麼穩定,每次都甩年級第二名好多分,他肯定是要考E市最好的廣程中學或是第九中學的吧。

  龐倩突然想起自己想要考重高的初衷,當時,是因為爸爸答應她,考上了重高就搬去城西的新廠房宿捨,繼續和顧銘夕做鄰居。

  但是,要是顧銘夕考上了廣程中學或九中,而她去了別的學校,那她和顧銘夕不是就分開了嗎,這樣的話,她和父親的約定又有什麼意義啊。

  龐倩低著頭,有些失落地說:“我也不知道顧銘夕會考哪裡,反正他考得上的那些學校,我肯定考不上。”

  “誰說的。”

  一個清澈的少年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龐倩“倏”地抬起頭來,就看到顧銘夕站在她身邊不遠處。

  他穿著一件藏青色的運動外套,襯得皮膚很白,眉頭微微皺著,神情透著點兒不愉快。

  顧銘夕也長高了許多,在班裡算是高挑的男孩子了,他有一雙長而直的腿,還有寬寬的肩膀,能撐起運動衣的整條肩線,只是肩膀下兩條長袖空空蕩蕩,隨著他走路而微微地晃動著。

  顧銘夕走到龐倩身邊,學著她的樣子倚在了欄桿上,龐倩瞪他一眼:“你怎麼下來了?”

  “我不能下來嗎?這是自由活動課。”這時候的顧銘夕已經徹底褪去了小男孩稚嫩的聲音,他的聲線醇和清透,配上他一貫以來溫和的說話態度,聽著很是悅耳。

  龐倩習慣和他拌嘴,遙遙指著他的座位所在的窗台,說:“你剛才還在那裡呢,我看到你了,然後你又躲開了。”

  “我沒躲開啊,我就是看到你們在這兒玩,我才下來的。”顧銘夕微微一笑,露出嘴裡兩顆虎牙,龐倩忍不住說:“和你說了要笑不露齒啦!男孩子長兩個虎牙好幼稚!叫你去矯牙你還不答應!”

  “我干嗎要去矯牙。”顧銘夕閉了閉嘴,看了龐倩一會兒後,又特別誇張地咧開了嘴,露出兩排大白牙,說,“你瞧,我沒蛀牙。”

  “嗷!閉嘴!笨蛋!”龐倩推了他一下,顧銘夕身子一晃,彎著眼睛就笑開了。

  孫明芳一直在邊上看龐倩和顧銘夕打鬧,這時候忍不住插嘴說:“其實顧銘夕的虎牙挺可愛的啊,根本就不用矯牙。”

  顧銘夕沖她笑笑,得意地揚揚下巴,對龐倩說:“瞧孫明芳多有眼光。”

  “滾蛋!”龐倩推著顧銘夕的背,“你到底下來干嗎?”

  “我來看你打球啊,龐龐。”他任由她將自己推得東倒西歪,一點也沒生氣。龐倩一下子就住了手,孫明芳瞅瞅他倆,剛巧球台那裡要換人了,她立刻主動湊了上去。

  欄桿邊就只剩下了龐倩和顧銘夕,兩個人沉默了一陣子,突然一起開了口。

  龐倩:“你……”

  顧銘夕:“你……”

  龐倩:“……”

  顧銘夕一笑:“你先說。”

  龐倩心中想起之前和孫明芳的話題,問:“顧銘夕,你明年打算考哪個高中?廣程,還是九中?”

  “我為什麼非要考廣程和九中啊。”顧銘夕看著龐倩,問,“你是不是想考一中?”

  “……”龐倩靜默了一會兒後,承認了,點點頭,“嗯。”

  “我也想考一中。”

  龐倩驚訝地抬頭看他,顧銘夕對著她笑笑,“怎麼,不行嗎?”

  “為什麼呀?”龐倩有點不明白,“一中和廣程完全不能比啊,你明明考得上廣程的。”

  “但是廣程中學不一定會收我啊。”顧銘夕聳聳肩,側著頭看了看自己的空衣袖,“就像兩年前一樣,不是說我成績到了,他們就一定會要的。高中已經不是義務教育了,而且,廣程中學到高二時就有一批學生被交換出國,高三時很多都保送國內重本,每年去清華北大都有好些個,這樣子的學校,說實話,我覺得我進去念也會滿吃力的。”

  他說的這些東西,龐倩根本就沒概念,什麼交換出國,國內重本,清華北大,都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呆呆地看著顧銘夕,有些不明白他的心思。

  然後,顧銘夕又輕聲地說了一句話:“還有,我要是進了廣程,大概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了,想想也挺沒意思的。”

  他的語氣很認真,龐倩卻沒心沒肺地說:“哈!你是害怕到時候沒人幫你上廁所嗎?”

  顧銘夕臉紅了,懊惱地說:“龐倩!”

  龐倩咯咯咯地笑起來,顧銘夕氣得踢了她一腳,當然,他沒有用力,只是裝裝樣子。龐倩卻像被咬了一口的兔子般跳了起來,小拳頭噗噗噗地往顧銘夕身上砸去:“顧銘夕你造反啊!竟然敢踢我!”

  顧銘夕擋不了她,也不想擋,就隨她去鬧。他知道龐倩和他一樣,都只是開玩笑,並不會用力。

  恰巧謝益換下了場,轉過頭就看到龐倩在打顧銘夕,笑嘻嘻地走了過來。

  他一邊走一邊脫掉了外套系在腰上,露出裡面的白色短袖T恤,運動過後,他渾身是汗,T恤胸口都被浸濕了,頭發也濕噠噠的有些凌亂,龐倩看著他微微發紅的臉龐,還有那雙亮如晨星般的眼睛,頓時就矜持起來。

  “螃蟹,你又欺負顧銘夕。”謝益走到他們身邊,皺眉看龐倩,龐倩立刻柔柔地說:“人家才沒有呢。”

  她嬌羞的樣子令顧銘夕很不習慣,謝益倒不為所動,他覺得站著累,干脆坐在了欄桿上,說:“螃蟹你下來好一會兒了,干嗎不去打球,孫明芳都輪了兩回了。”

  龐倩沒吭聲,顧銘夕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她這幾天不方便運動。”

  龐倩:“!”

  謝益:“……”

  一陣沉默,龐倩覺得尷尬地要命,想掐死顧銘夕的心都有了,顧銘夕倒也乖乖地閉了嘴,最後還是謝益打破沉默,問:“對了,螃蟹,你不是很喜歡看《卡通王》麼,你知不知道,今年暑假上海有漫畫展,《卡通王》裡有許多作者會來簽名,你打不打算去看?”

  《卡通王》是一本漫畫月刊,是龐倩的最愛。她一聽就激動了:“我知道啊!最近那期登了廣告啦,不過……上海耶,那麼遠,我爸爸媽媽不一定肯帶我去的。”

  謝益奇怪地看著她:“去上海干嗎還要爸媽帶?自己去就行啦。”

  龐倩像是聽到天方夜譚:“自己怎麼去啊?”

  “坐火車啊。”謝益懶洋洋地說,“我認得幾個漫畫社的朋友,今年暑假我會和他們一塊兒去上海玩,他們還玩Cosplay的,大概會在漫展上有表演。”

  龐倩傻呆呆地看著他,謝益瞅瞅邊上臉色黑黑的顧銘夕,嘴角一扯就笑起來:“哈哈哈哈,螃蟹,我沒有喊你一起去啦,不過你要是去了的話,倒是可以和我們一起玩,我也有Cos哦。”

  這時,有人在球台邊喊謝益:“球王!到你啦!”

  謝益雙手一撐欄桿,瀟灑地跳了下來,回頭對顧銘夕和龐倩招招手:“我先去打球!”

  他解開腰間的外套,隨意地丟在地上,拿起球拍吹了口氣,在球台邊貓下身子時,眼神立刻變得專注起來。

  龐倩的視線一直都跟在謝益身上,她愣了好一會兒後,轉頭問身邊始終沉默的少年:“顧銘夕顧銘夕,你說,我爸爸媽媽會答應讓我暑假去上海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lysinglen 發表於 2016-7-3 09:54 PM

本帖最後由 onlysinglen 於 2016-7-3 10:06 PM 編輯

第20章 我陪你去

  初一的時候,龐水生給龐倩訂了《卡通王》,從此她一發不可收拾,深陷其中,每本雜志都能捧著看無數遍。到了第二年,龐水生看苗頭不對,就不給她訂了。龐倩也無所謂,不給訂就買嘛。

  《卡通王》每月一本,開始時價格8塊5,後來漲到了10塊,幾乎算是龐倩月零花錢的四分之一。但龐倩還是咬咬牙省下零食錢,每個月從不落下。

  她愛極了書裡的幾位漫畫作者,湯蔚青、林瑩、丁冬……碰到喜歡的故事和畫面,她真是百看不厭,愛瘋了的時候還會纏著顧銘夕給她臨摹,誰叫顧銘夕畫畫那麼棒嘛。

  顧銘夕是從9歲那年開始專業學畫的。那時,顧國祥已經從國外進修回來,看著自己重殘的兒子,他不得不考慮顧銘夕今後的發展方向。

  念書,就算念到大學,畢業後能從事怎樣的工作?醫生、老師、警察……做不了;司機、工人、廚師……也沒法干,更別提像他這樣的技術員、工程師了。顧國祥悶頭抽煙,幾宿沒睡覺,想著自己原本聰明健康的兒子,以後甚至無法像龐水生那樣做個電焊工,他就覺得心裡像是堵了一塊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後來,顧國祥和李涵幫顧銘夕選定了美術作為學習之外的另一個發展方向。顧銘夕從小就喜歡畫畫,當時他已經截肢三年,用腳夾著水彩筆畫畫都能有模有樣,動畫片裡的角色在他腳下栩栩如生,看著是有點兒天賦的。

  於是,顧國祥就把顧銘夕送進了少年宮的美術班,每個周末去上一次課。到了初中,顧國祥又托人找了一位資深的美術老師,每周末對顧銘夕進行一對一的輔導。顧銘夕的進步很神速,幾年下來,他的用色、構圖已經十分出色,而他最出眾的一點,應該算是他豐富的想象力。

  老師說顧銘夕畫畫從不拘泥在一個框架裡,畫風大膽而誇張,尤其是畫動物,他會畫很長很長的兔子耳朵,還會畫親吻著的貓和老鼠。再小一點的時候,他特別喜歡畫鳥,各種各樣的鳥,有著五顏六色的羽毛,一群一群地張開翅膀在天上飛。

  老師對李涵說,別看顧銘夕性子溫和,乖巧聽話,在潛意識裡,他其實很有自己的想法,並不是個唯命是從、投機取巧的小孩。

  龐倩看過很多次顧銘夕畫鳥,畫紙鋪在矮桌上,他的右腳夾著毛筆,很隨意地勾勒幾筆,水彩一染,一只鳥就出現了。

  他擱下筆,左腳夾著顏料管,右腳腳趾有些笨拙地旋著蓋子,兩只腳上都染了紅紅綠綠的顏料,卻一點也不在意。龐倩托著下巴在邊上看著,感歎著:“畫得真好!顧銘夕,你為什麼喜歡畫鳥啊?”

  顧銘夕說:“因為鳥會飛。”

  說這話的時候,他抿著薄薄的唇,半垂著眼睛,兩只腳忙個不停,擠顏料、洗筆、調色……人的腳趾很短,又都並在一起,能用的也只有兩只腳的大腳趾和第二個腳趾,遠遠不及手指靈活。可是小小年紀的顧銘夕不得不學會用雙腳來做這些事,他知道在別人眼裡,他這樣子挺怪的,但是他沒有辦法。

  他也想像鳥一樣飛,可是,翅膀呢?

  顧銘夕的畫技越來越好,這對龐倩來說就是個好消息。她從租書店借來漫畫書,看到裡面有喜歡的插圖,就會纏著顧銘夕將它臨摹下來。

  被老師斷言不會唯命是從的顧銘夕,每一次都乖乖地幫龐倩畫畫,長年累月,龐倩已經收藏了一大疊他的墨寶。有時候顧銘夕也會抱怨,說:“為什麼每次都畫男的啊,你就不能挑個好看的女生叫我畫嗎?”

  龐倩抱著他畫的各種寬肩長腿帥哥圖“吧嗒吧嗒”地流口水,說:“女生有什麼好畫的,你喜歡就自己去畫好了,反正我不要的。”

  顧銘夕:“……”

  龐倩對著顧銘夕臨摹的漫畫愛不釋手,不禁說道:“顧銘夕,你真的畫得好棒,以後你也可以畫漫畫啊,去《卡通王》投稿,做漫畫家!”

  顧銘夕笑著問她:“我出漫畫,你會買嗎?”

  “當然!”龐倩興奮地說,“我要買100本!給所有認識的人都送一本,告訴他們這是我好朋友畫的,可厲害了!”

  顧銘夕抿著唇笑了起來。

  龐倩又說:“對了,到時候你出名了,能不能以我為女主角畫個漫畫?”

  顧銘夕好奇地問:“你想要個什麼故事啊?”

  “就像《魔幻游戲》那樣咯,鬼宿喜歡美朱,星宿喜歡美朱,翼宿喜歡美朱,連柳宿也喜歡美朱……反正就是所有人都要喜歡女主角!也就是我!”

  顧銘夕:“……”

  在很多年後,這樣的故事,被稱為瑪麗蘇^_^。

  ……

  和謝益聊過後,龐倩回家和龐水生說了暑假裡去上海看漫展的事,龐水生一下子就拒絕了:“開什麼玩笑,小孩子怎麼能自己一個人出遠門。不行!”

  龐倩又開始施展牛皮糖的本領,每天放學纏著龐水生,說讓爸爸媽媽帶她去。

  龐水生要來雜志看了看漫展舉行的時間,說:“估計不行,那段兒爸爸工作很忙,大面還要出差半個月。”

  龐倩又去找金愛華,金愛華說:“你這麼大個人了還看什麼漫畫,這都是小孩兒看看的,上海夏天很熱的,你要出去玩,媽媽可以帶你去竹筏漂流。”

  龐倩不死心,開始和龐水生拉鋸戰,每天每天都和他說啊說,到了最後龐水生實在被她弄煩了,說:“三個條件,一,期末考考全班前十,二,起碼要有四個人一起去,三,去了上海,爸爸會找認識的朋友帶你們去吃飯、住宿,不准單獨行動。這三個條件全部滿足,爸爸就同意你去。”

  龐倩就是個一根筋的人,想都沒想就同意了:“我答應!爸爸說話算數!”

  她開始發奮學習,那股勁道叫顧銘夕瞠目結舌。學習之余,龐倩還開始拉攏小伙伴,想要湊齊四個人。

  首當其沖的自然是顧銘夕啦。

  “顧銘夕,你一定會陪我去的,對不對?”龐倩抓著顧銘夕的空衣袖,星星眼地望著他,“顧銘夕你對我最好了,而且你也很喜歡看漫畫呀,到那邊可以看到很多很多喜歡的漫畫家呢,你就去嘛去嘛去嘛……”

  她這樣子求他,顧銘夕哪裡拒絕得了,但是他也有很大的顧慮,顧銘夕說:“龐龐,我可以陪你去,但是……我出去很不方便的,我沒有手,上廁所要人幫忙,你又是女孩子……”

  龐倩覺得這不是問題:“你可以去叫叫簡哲和劉翰林,問問他們願不願意去。”

  顧銘夕真的去問了簡哲和劉翰林,劉翰林說他暑假要去外省爺爺家,簡哲倒是對漫展產生了興趣,每個少年對於這樣的結伴遠游都很向往,尤其還沒有家長老師的陪伴。

  簡哲回家問了家長,回來和顧銘夕說,他父母答應讓他去了。

  顧銘夕松了一口氣,有簡哲和他在一起,他會安心許多。

  顧銘夕這邊的問題解決了,龐倩心花怒放,開始挨個兒地找王婷婷、孫明芳和章蔚,王婷婷說父母不讓,章蔚則是不敢,最後孫明芳給龐倩帶來了好消息,說她可以去。

  龐倩高興壞了,回家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龐水生,拍著胸脯保證說:“爸爸!我期末考一定會考前十的!”

  她無比投入地開始學習,連動畫片都不看了,每天晚上抱著書去顧銘夕家和他一起做作業,都能問出一大堆的問題。

  期末考前一天,龐倩坐在顧銘夕房間裡,抱著大碗吃冰西瓜——西瓜被李涵切成了塊,叉了兩個小叉子,是讓龐倩和顧銘夕一起吃的,最後就到了龐倩一個人的懷裡。

  她自己吃一塊西瓜,又叉起一塊喂顧銘夕,很自然的動作,用的同一個小叉子,顧銘夕也沒拒絕,一口一口就著她的手吃進嘴裡。

  見龐倩一直在發呆,顧銘夕不禁問她:“龐龐,你就這麼想去上海看漫展啊?”

  “嗯。”龐倩點點頭,心裡不知想起了誰,臉紅了起來,說,“我就是想看看湯蔚青長啥樣,還想要她的簽名。”

  “哦。”顧銘夕垂下了眼睫,沒有再說話。

  龐倩卻閉著眼睛雙手合十,喃喃地念起來:“顧銘夕!請賜予我力量吧!”

  期末考試出成績,語數英地政史生物化,九門課,龐倩超水平發揮,吊車尾地考了全班第十。

  龐水生無話可說,揮手放行。

  拿成績報告單那天,龐倩羞赧地對謝益說:“謝益,漫展那三天你都會在嗎,我爸爸已經答應讓我去上海了呢。”

  謝益有點驚喜:“真的?我都會在的,我那些做漫畫社團的朋友在那裡還有個展位,到時你找一下,叫做‘星光漫畫社’,不出意外我天天都會混在那兒,到時候你記得來找我玩。”

  龐倩小雞啄米般地點頭,笑得像朵花兒一樣:“恩恩,好啊!”

  可是到了放學時,她就笑不出來了。孫明芳告訴她,暑假裡她去不了上海了。為什麼呢?因為她這次考得太差了,父母決定在暑假給她請個大學生做家教,天天補課。

  龐倩還能說什麼呢,沒想到回家路上,顧銘夕又給了她第二個打擊:“龐龐,剛才簡哲和我說,他去不了漫畫展了。因為他爸爸媽媽要帶他去旅游,定的旅游團剛好是漫展那幾天。”

  龐倩愣住了,簡哲去不了,就意味著顧銘夕也去不了了。那不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啦。

  想著自己那麼久以來的努力,破天荒地考了全班第十,最後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龐倩騎著自行車,一下子就委屈起來,眼睛一紅,眼淚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這下子顧銘夕慌了,他不怕龐倩哇哇地哭,但是實在見不得她這樣默默流淚,騎在龐倩身邊,他不停地勸她,哄她,但是龐倩就跟沒聽到似的,只顧著掉眼淚。

  回到金材大院,在車庫停好車,龐倩都沒等顧銘夕,背著書包就沖上了樓,顧銘夕在後面叫她,她也不理。

  晚上,顧銘夕去龐倩家裡找她。

  她抱著膝蓋坐在椅子上,幽怨地看著他,一臉的不高興。

  顧銘夕在床沿邊坐下,耐心地說:“你跟我生氣干嗎,是孫明芳和簡哲不去,又不是我不去,你干嗎不理我啊,又不關我的事。”

  “怎麼不關你的事!”龐倩叫起來,“簡哲不去,你也不能去啦!只剩我一個人我怎麼去嘛!”

  顧銘夕撇開頭,小小聲地說:“簡哲不去,我也可以去的嘛。”

  龐倩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顧銘夕轉回頭來看她,臉有些紅,他坐在房間的暗處,眼睛裡閃著光,清晰地說:“龐龐,我說我可以陪你去的,找不到別人,就我們兩個好了。只是你不要告訴你爸爸,要不然他會擔心。”

  “真的?”龐倩愣住了,半張著嘴看著他,吶吶地說:“但是你上廁所……”

  “我會想辦法的。”顧銘夕小聲說,“在家裡,我也都是自己小便的,不用人幫忙。在外面的話,大不了,我少喝點水……”

  “不用那麼麻煩。”龐倩瞇著眼睛,突然很嚴肅地說,“顧銘夕,我上回就想和你說了,其實吧,我也能幫你上廁所的。這有什麼了不起的啊,小時候我不是天天玩兒你的小麻雀麼。”

  顧銘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lysinglen 發表於 2016-7-3 09:57 PM

本帖最後由 onlysinglen 於 2016-7-3 10:05 PM 編輯

第21章 螃蟹兔子

  上海漫畫展在七月中旬舉行,龐倩一直牢記著顧銘夕的話,沒有告訴龐水生,孫明芳和簡哲不去了。她很興奮地准備了一個傻瓜相機,買了兩卷膠卷,又備了一個厚厚的硬皮本子打算讓漫畫作者們簽名。

  看著女兒這麼興致勃勃,龐水生突然意識到龐倩已經14歲了,這一趟出游也可以當做對她的一次歷練,讓她和小伙伴一起出去開開眼界。

  龐水生和金愛華是工廠裡的普通職工,薪水並不高,也沒有太好的培養小孩的意識,所以龐倩從小到大,出去走走的機會一直不多。

  龐倩一共就出過兩回遠門,第一次是她8歲那年放暑假的時候,龐水生去南京、無錫出差,順便把龐倩帶去玩了一趟,來回坐大巴。

  那時候沒有高速公路,單程需要10小時,龐倩在路上暈車,吐得一塌糊塗。

  到了目的地,龐水生帶龐倩出去玩,恰逢太湖發大水,水漫上了岸,沒到了龐倩的膝蓋,叫她大開眼界。她還吃了南京的板鴨和無錫的醬排骨,回來時求爸爸買了兩盒排骨,帶給顧銘夕做禮物。

  這一次出游,龐倩在顧銘夕面前足足說了幾個月,動不動就是“我上次去南京呀,那裡balabala”,要麼就是“我在無錫的時候呀,balabala”……顧銘夕也從來不會打斷她,聽她說了一遍又一遍,一直過了半年,龐倩自己覺得沒意思了,才消停下來。

  她出的第二趟遠門是10歲時跟著金愛華和外公外婆,一起回外婆的老家。外婆嫁到E市久未回家,思鄉心切,又接到了她弟弟病逝的消息,就很想回去看看。金愛華干脆請了年休假,帶著放暑假的龐倩陪著年邁的父母回了家。

  那是一個位於南方某省的落後小村落,需要坐一天一夜的臥鋪大巴才能到。龐倩又一次吐得昏天黑地,在農村待了一個多星期,她和那邊說方言的小孩語言不通,玩不到一起,每天只能無所事事,逗著外婆親戚家的小狗玩。

  這一趟回來,龐倩沒什麼和顧銘夕說的了,顧銘夕問她好不好玩,她搖搖頭,說:“沒意思透了。”

  相比起來,顧銘夕的出游經驗要比龐倩豐富一點點。他還沒受傷的時候,每隔兩年就會跟著李涵回她的北方老家見外公外婆,坐的是長途臥鋪火車。受傷以後,李涵也趁著單位組織旅游時,帶上顧銘夕一起出去玩。

  顧銘夕去過濟南,登過泰山,還去過北京、上海、南京、井岡山、普陀……他坐過飛機,坐過大船,坐過火車和大巴。為此,龐倩總是憤憤不平,質問自己的爸爸媽媽:“為什麼顧銘夕能跟著李阿姨出去玩,你們兩個去旅游從來不帶我啊!”

  龐水生沒法兒告訴龐倩,顧銘夕之所以能出去旅游,是因為顧國祥放棄了自己的名額。他可是廠裡的高工啊,他說自己不去,讓老婆帶著兒子去,誰敢說個不字?

  所以,在顧銘夕面前,龐倩就是個小土包子。她連火車都沒坐過,嘴裡成天喊著上海上海,卻連上海在E市的哪個方向都搞不清。

  龐水生鼓勵龐倩自己去買火車票。他覺得自己的女兒見識的確是太淺了,應該讓她多見見世面。

  龐倩對於買火車票毫無頭緒,連著火車站大門往哪兒開也不知道。她也的確不敢讓爸爸去幫她買票,她只需要兩張票,拜托龐水生的話,一下子就穿幫了。

  於是,龐倩就約著顧銘夕一起去火車站。

  兩個人坐公交車到了目的地,暑假裡,火車站人來人往,很是繁忙。龐倩有點找不著北了,還是顧銘夕順著指示牌,找到了售票處。

  連著排隊買票的時候,龐倩都是緊貼在顧銘夕身邊,甚至還誇張地拉住了他的襯衫下擺。

  顧銘夕朝著售票窗口說:“買兩張7月16號上午去上海的票。”

  “上午的都沒座了,下午的有座,2點半的。”

  “那17號上午的呢?”

  “也沒座了。”

  “那就買16號下午的吧。兩張。”頓了一下,他又說,“阿姨,18號下午從上海回E市的車票能買嗎?”

  “可以。”

  “那再買兩張回程的。”

  “18號,下午3點的行嗎?”

  “行。”

  “一共4張票,128。”

  顧銘夕扭頭看邊上一臉懵懂的龐倩:“龐龐,付錢。”

  龐倩連忙掏出錢遞過去,又接過了找零和火車票。

  走出火車站時,她低頭看著手裡的四張火車票,恍然大悟地說:“原來火車票是這麼買的呀。”

  顧銘夕很無語,看著龐倩一臉好奇地東張西望,他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只典型的窩裡橫螃蟹啊,出了門,她的膽子或許還沒一個兔子大。

  到了他們出發的那一天,顧銘夕的擔心變成了現實。龐水生和李涵不停地叮囑著龐倩,讓她好好照顧顧銘夕,龐倩這邊答應得挺好,轉個頭到了火車站,她又像個跟屁蟲似的跟在顧銘夕身邊了。

  檢票進站、背包過安檢、尋找候車室、檢票上車、找座位……顧銘夕深深地覺得,如果只是龐倩一個人,估計她會搞不定啊。

  這天是周五,車廂是滿座的,龐倩理所當然地坐在窗邊,好奇地扒在窗子上,盯著外面看。

  顧銘夕早已成了周圍旅客視線的焦點,大家都帶著探究的眼光悄悄打量著他,他就像平時一樣不在意,被看得難受了,他干脆轉頭盯著龐倩看。

  女孩子穿一件大紅色的短袖T恤衫——這是龐水生建議的,說是顏色醒目,走丟了好找。她扎著一個馬尾辮,圈著一個紅色的粗發圈,就像看西洋鏡似的對著窗外看個不停。

  火車啟動的時候,龐倩臉上明顯地顯出了驚訝的神情,然後,她漸漸地安靜下來,靠在顧銘夕身邊像個兔子一樣乖。

  這班車從E市到上海需要開三個半小時,坐了一會兒後,龐倩的新鮮勁退去了,她從雙肩包裡掏出一本漫畫,又找出一包浪味仙,悉悉索索地拆開包裝,一邊吃著,一邊看起書來。

  當然,她還不忘偶爾往顧銘夕嘴裡塞一片浪味仙,這舉動太過親暱,顧銘夕接觸到邊上乘客更為訝異的目光,臉不禁燒了起來。

  車子開了半個小時後,坐在他們對面的一對老夫妻中的老奶奶,忍不住和龐倩說話了:“小姑娘,你們是去哪兒啊?”

  龐倩抬頭看她,手裡還拿著漫畫和浪味仙,老實地回答:“去上海。”

  “就你們兩個人?去上海做什麼呀?”

  龐倩剛要答,顧銘夕已經開了口:“我們的爸爸媽媽在上海工作,我們過去過暑假。”

  “哦……”老奶奶恍然大悟,“你們是兄妹?”

  顧銘夕點頭:“嗯。”

  “你倆多大呀?”

  “念高中了。”顧銘夕冷靜地回答著,“我妹妹就是看著小,已經領身份證了。”

  老奶奶狐疑地去看龐倩,龐倩嘴角旁還沾著一點碎屑,一雙眼睛怯生生的,臉蛋兒怎麼看都還是很小。

  沉默了一陣子後,老奶奶又問起顧銘夕來:“小同學,你這兩只手是怎麼回事啊?”

  顧銘夕穿著一件灰白格子的襯衫,兩個短袖空懸在身側,袖口處的虛無叫人忍不住想探究。他微微地一笑,很簡單地說:“小時候不小心被變壓器打了。”

  “啊……可惜啊,這麼漂亮的男孩子。”老奶奶的語氣裡充滿同情和憐憫,龐倩忍不住又煩躁起來,她氣呼呼地撅起嘴,把漫畫和沒吃完的浪味仙塞進了背包,動作很大,聲音很響。最後干脆趴在桌板上睡起覺來。

  臉枕在手臂上時,她聽到顧銘夕在禮貌地對老奶奶說:“我妹妹就是這樣的,有點兒任性。”

  你才任性呢!龐倩在心裡氣道。

  “小姑娘都是這樣的。”老奶奶說,“你要和你爸爸媽媽講,不能這樣子慣著她,以後走上社會,找對象、找工作會很吃虧的。”

  顧銘夕的聲音帶著笑意:“我知道。”

  然後,老奶奶就開始講她的兒媳婦,是多麼得任性無理不懂事,顧銘夕全程沒插嘴,老奶奶足足說了20分鍾後,昏昏欲睡的龐倩聽到顧銘夕開了口:“奶奶,我妹妹其實很乖,很討人喜歡的,她現在只是稍微有點不懂事,以後長大了,肯定會是個很好的女孩子。”

  龐倩一直在裝睡,她的手臂都有些麻了,聽到顧銘夕的這句話後,不知怎麼的,她的眼睛有點潮潮的。

  後面的旅程,龐倩“醒轉”過來,她又干掉了一包魚片干,一瓶果奶,以及一根火腿腸。

  顧銘夕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從背包裡拿出一樣又一樣零食,然後一臉饜足地吃到肚子裡。最後,龐倩問顧銘夕要不要喝水,這麼熱的天,他已經幾個小時沒喝水了,看著嘴唇都有些干燥。

  顧銘夕舔舔嘴唇,實在也是渴極了,就沒有推脫,就著龐倩的手,喝下了半瓶礦泉水。

  火車准點到了上海火車站,傍晚時分,顧銘夕和龐倩背著雙肩包出了站。

  上海是個繁華的國際大都市,此時夕陽西下,天色暗了下來,街上的霓虹燈和路燈都紛紛亮起。龐倩站在出站口,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和街上洶湧的車流,終於開始感到震撼,還有一點害怕。

  她到底還小,想象和現實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她整個人幾乎貼到了顧銘夕的身上,好像怕和他走散似的,左手死死地揪著他的襯衫下擺。

  那時候,連著大人都鮮少有手機,何況是孩子。顧國祥有一台大哥大,龐水生只有一只BB機。龐倩完全不敢想,自己要是和顧銘夕走散了,她該怎麼辦。

  顧銘夕像是從她驚惶的眼神裡感知到了她的恐懼,他扭頭看著她,認真地說:“龐龐,這裡是上海,不是E市。你聽我說,如果咱倆一不小心走散了,你就站在原地不要動,我一定會來找你的,明白嗎?”

  龐倩抬頭看著他,小小地點了一下頭。

  顧銘夕笑了起來,說:“走吧,我們先找今晚要住的地方。你爸爸是不是說拜托了一個叔叔安排我們住宿?”

  龐倩點點頭,又猛烈地搖起頭來:“不行的,我們就兩個人,要是被那個叔叔知道,他告訴我爸爸,我就死定了!”

  顧銘夕想想也是,但是他們倆都沒有身份證,怎麼住店啊。

  他思考了一下,還是覺得住宿比較重要,叫龐倩打電話給那個叔叔,龐倩死活不答應:“我不要打,顧銘夕,之前是你說不要告訴我爸爸的。”

  顧銘夕皺眉:“那你不聯系他,你爸爸不是照樣會知道,反而會更擔心?”

  龐倩眼珠子一轉:“有了,我就給他打電話,說我們另外有同學的親戚幫我們安排住賓館了,所以就不去找他了!”

  顧銘夕無語:“那你打發了他,我們晚上住哪?”

  龐倩撓撓頭發,自作聰明地說:“只要有錢,哪兒都能住吧。”

  顧銘夕徹底被她打敗。

  龐倩真的在公用電話亭給龐水生的上海朋友打了電話,撒謊說自己四個同學已經找好了住的地方。打完後,她又給家裡打了電話報平安,顧銘夕也硬著頭皮和李涵說,自己安全到了,一切都好。

  掛下電話,顧銘夕抬頭看看火車站周圍,倒是有許多小旅館、招待所。

  他知道這些地方很不安全,但又拗不過龐倩,正在這時,一個拿著賓館照片的中年女人走過來招呼他們:“小弟小妹,住店嗎?有熱水,有電視,有空調。一個晚上80塊,要不要去看一下,看好了住,不好就送你們回來。”

  她對顧銘夕的殘疾視而不見,見兩個孩子愣愣的,干脆去拉龐倩的手:“走啦走啦,天都要黑啦,有車送你們去的,很近的,就在旁邊。”

  龐倩已經跟著她走了,顧銘夕急得叫起來:“龐龐!站住!”

  龐倩回頭看他,有點兒害怕,想要掙脫女人的手,那女人笑嘻嘻地松了手,說:“阿姨不是壞人,不會害你們的。看你們的樣子也是找不到住的地方,你倆有身份證麼?”

  顧銘夕沉默了,他判斷出這個女人的確是個拉人住店的,並不是人販子之類,而他們的確沒有身份證,不禁有些動心。

  這時候,一直不吭聲的龐倩突然咧開嘴哭了起來,她噠噠噠地跑到顧銘夕身邊,貼著他的身子,嚇得渾身發抖:“顧銘夕……嗚……”

  顧銘夕:“……”

  中年女人哭笑不得:“哎呦,我就知道,一眼就看出來了!你倆是小情人,家裡不同意,這是私奔吧?唉……你倆也太小了,趕緊跟阿姨去住一晚,別在街上溜達了,就收你們50塊錢。明天趕緊坐車回家去吧,家裡大人肯定擔心壞了。”

  龐倩嗚嗚咽咽地哭個不停,顧銘夕看著漸漸變暗的天色,覺得自己都快要哭了。

  ********

  坐在那輛一開起來就光當作響的面包車上,龐倩已經緊張地話都說不出了。她和顧銘夕坐在最後一排,前面除了那個中年女人,還有另外三個被拉去住店的旅客。

  車子在擁擠的路上開了10分鍾後,拐進了一條小弄堂,終於停下。龐倩和顧銘夕下了車,隨著中年女人進了一家簡陋的招待所。

  在前台,中年女人幫他們打了個招呼,免去了登記,她拿了鑰匙陪兩個孩子去房間時,很是好心地提醒顧銘夕:“房間裡沒有套,你要用就自己出去買。”

  顧銘夕板著一張臉,已經不打算回應任何話了,龐倩卻眨著眼睛好奇地問:“什麼套啊?”

  中年女人瞥了她一眼,忍不住唉聲歎氣:“唉……真作孽哦,這麼小的小姑娘,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lysinglen 發表於 2016-7-3 10:00 PM

本帖最後由 onlysinglen 於 2016-7-3 10:05 PM 編輯

第22章 面壁思過

  中年女人帶著顧銘夕和龐倩上了二樓,招待所的走廊陰暗狹窄,透著一股霉味,走廊兩邊的房間門後偶爾會傳出一點聲音,很突兀的,還會有光著膀子、叼著煙的男人從他們身邊走過。

  看到顧銘夕和龐倩,任何人都會好奇地看幾眼,那眼光掃到龐倩身上,令她一下子就低下了頭,躲在了顧銘夕身邊。

  顧銘夕輕聲安慰她:“龐龐,別怕。”

  龐倩從來沒來過這樣的地方,怎麼會不害怕,她只能寸步不離地跟在顧銘夕身邊往前走。中年女人帶他們到了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前,開了門,一股酸酸的味道撲面而來。龐倩並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但這時看到房裡的布置,也曉得實在是太過簡陋了。

  房間很小很小,只有7、8個平方,牆面斑駁,地上貼著塑膠地墊,靠著兩堵牆各有一張一米寬的床,白色的床單都發了黃。床中間是個床頭櫃,擺著一個台燈和兩個水杯。床對面的桌子上有一台電視機,窄窗上則架著一台舊空調。這些都還沒什麼,最糟糕的是,這房裡根本就沒有衛生間。

  顧銘夕不滿地皺起了眉,龐倩拉拉他的袖子,說:“顧銘夕,我不要住這裡。”

  顧銘夕回頭對中年女人說:“這都沒有廁所的,怎麼住啊。”

  中年女人轉身開了走廊上另一扇門,原來在房門對面就是個衛生間,裡面帶鎖,蹲坑、水池和熱水器齊全。她說:“這個衛生間不是公用的,就是給這間房用的,房裡面裝修不下了嘛。你們這裡都是走廊盡頭了,除了打掃衛生的不會有人來,很安全的,而且你倆都是學生,只收你們50塊錢。”

  顧銘夕說:“錢不是問題,你有沒有標准間啊,貴一點沒關系的。”

  “小弟,你沒有身份證啊,標准間我不敢讓你住的。”中年女人說,“你要曉得,你去其他旅館都住不進去的,萬一公安來查,大家一起倒霉。”

  顧銘夕隱約知道她說的是真的,他在心裡權衡利弊,龐倩則在邊上癟著嘴哼哼。顧銘夕想了一會兒後,說:“好吧,就這間好了,我們住一晚。”

  中年女人把鑰匙交給龐倩後就離開了。顧銘夕和龐倩進了屋,放下背包,他第一時間關門上鎖,又抬腳打開了窗。

  房間裡很悶熱,窗子打開後,一股熱風就透了進來,顧銘夕吸吸鼻子,覺得只一會兒工夫,房裡的空氣就新鮮了一些。

  龐倩垂頭喪氣地坐在床沿上,看著髒得發黑的地墊,還有房間角落的一個蜘蛛網,忍不住抱怨道:“顧銘夕,我們為什麼要住這裡啊,這裡好差。”

  顧銘夕正在找空調遙控器,說:“誰叫你不肯給你爸爸的朋友打電話,我們沒有身份證,好一點的賓館都不會讓我們住的。”

  龐倩撅起嘴,心裡突然想起謝益。這時候謝益應該也在上海了吧,不知道他住在哪裡,白天有沒有去漫展玩。

  突然,龐倩心裡有了主意,高興地對顧銘夕說:“顧銘夕!明天白天,我們不是能見到謝益了嗎,到時候我們可以拜托他幫忙,在他住的地方幫我們訂一間房,你覺得怎麼樣?”

  顧銘夕終於找到了遙控器,正盤腿坐在床上研究著,聽到龐倩的話,他抬頭看她,一會兒後,說:“隨便你。”

  見他有些不高興,龐倩心裡也郁悶起來,顧銘夕打開了空調,空調發出了卡噠卡噠的聲響,百葉打開,呼呼的吹風聲傳了出來。

  顧銘夕走到空調底下抬頭看,喃喃道:“怎麼風不冷的?”

  他將空調溫度一直調到了20度,吹出來的風還是熱撲撲的,顧銘夕放棄了,對龐倩說:“空調壞了,就一個晚上,咱們忍忍吧。”

  龐倩很委屈,對著他喊:“這麼熱的天!就算沒空調,總要有個電扇吧!不然晚上怎麼睡啊!”

  顧銘夕垂著眼眸想了想,點頭說:“行,我去樓下問問他們有沒有電扇。”

  他剛要往房門那裡走,龐倩就跳起來拉住了他的襯衫袖子,攥得他的衣領都往邊上斜了:“顧銘夕,我和你一起去!”

  顧銘夕回過頭來,龐倩眨巴著眼睛看他,他漸漸地就笑了,說:“龐龐,要不,我們先去外面吃飯吧,回來再弄這些。都7點多了,一會兒都要沒吃的了。”

  龐倩聽話地點點頭,顧銘夕走到自己的背包前,坐在床上用腳拉開了拉鏈,腳趾從包裡夾出一支竹制癢癢撓,也就是他的“不求人”。

  他歪著頭,將癢癢撓夾在臉頰和肩膀間,對龐倩說:“我先去對面上個廁所。”

  龐倩愣愣地看著他,一直拉著他的衣擺跟著他走到房門口,顧銘夕無奈地說:“龐龐,我是去上廁所,你別跟著我啦,你待在房裡,不會有人來的。”

  龐倩輕聲問:“你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的,我自己搞得定。”顧銘夕朝她笑笑,又安撫般地抬腳去碰碰她的小腿,“等一會兒我請你去吃肯德基,路口就有一家,車子開進來的時候我看到的。”

  “不是說吃飯都一人一半的麼。”龐倩說,“我帶了500塊錢呢。”

  “沒事啦,你的錢可以明天在漫展上買東西啊,你上次不是說你看中了好幾本漫畫。”顧銘夕說完又笑了一下,抬腳打開門,走了出去。

  龐倩一直都沒有關門,她趴在門縫上,盯著對面的衛生間門。顧銘夕在裡面待了好久好久,龐倩著急地都想去敲門了,突然,門開了,他依舊歪著腦袋、夾著癢癢撓走了出來。

  他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異樣,只是穿著拖鞋的兩只腳濕了一些,褲腳上也染了水。見龐倩低頭盯著他的腳看,顧銘夕連忙解釋:“這是水!我洗了個腳,不是……其他東西。”

  他們鎖了門,走去路口吃肯德基。離開火車站喧鬧的環境,上海的小街巷別有一番風味,夜幕降臨,弄堂裡還有許多納涼的市民,這景象和E市就有點兒像了,龐倩不安的心漸漸地平復下來。

  她好奇地四處張望,想到自己居然是在離家三個半小時車程的上海,晚上會和顧銘夕一起過夜,心裡不禁升起一股自豪感,對顧銘夕說:“這是我第一次自己在外面過夜哎。”

  顧銘夕笑著說:“其實我也是第一次。”

  “你不害怕嗎?”龐倩問,“剛才我真的是嚇死了,一點兒也不想上那輛面包車。”

  顧銘夕笑笑,不答。其實,他也是有點害怕的,他畢竟只是一個15歲的少年,還沒有雙臂,離家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心裡一定是忐忑不安的。

  只是,這份忐忑在見識到龐倩的小膽量後,被顧銘夕硬生生地壓了下去。他想,他要面對的無非就是一些生活上的困難,比如上廁所、吃飯、坐車買票等等,大不了就找龐倩幫忙,怎麼的也不可能陷入絕境。

  而龐倩要面對的,卻是心理上的一種恐懼。顧銘夕明顯地感受到了這女孩對他的依賴,很奇妙的,他心裡竟有些高興。然後,他就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害怕了。

  龐倩在肯德基打包了晚餐,提在手裡和顧銘夕一起回到招待所。顧銘夕在前台問是否有電扇,對方很不耐煩地說沒有,龐倩嚇得一哆嗦,扯扯顧銘夕的衣擺,兩個人無奈地回了房間。

  他們在房裡吃晚餐,龐倩將漢堡盒子打開,攤在桌子上,顧銘夕就站在桌子前,低頭彎腰,直接就著盒子啃漢堡,偶爾抬頭吸幾口可樂。

  他一直不喜歡吃西式快餐,因為沒有餐具,他吃著實在不方便。但是龐倩很喜歡吃,他也就隨著她了。

  吃完東西,顧銘夕叫龐倩去對面洗澡,早點睡覺。龐倩很聽話,帶上換洗衣服、毛巾就去了。衛生間很狹窄,水一點都不熱,龐倩也懶得計較了,咬著牙、打著哆嗦洗頭洗澡,完了就回了房間。

  顧銘夕在看電視,見龐倩穿著睡衣、頭發濕噠噠地沖回來,問:“水熱嗎?”

  她氣呼呼地說:“不熱,冷死了。”

  顧銘夕想了想,說:“看來明晚一定得換個地方住了。”

  “嗯。”

  “那我去洗澡了。”他站起來,開始收拾東西,腦中回憶起那個小衛生間的布局,顧銘夕回頭對龐倩說,“那兒沒地方坐,我想先在這兒把衣服長褲脫了。”

  龐倩一邊擦頭發,一邊看電視,漫不經心地說:“哦。”

  “……”顧銘夕見她毫無知覺,只得說,“你先把頭轉過去。”

  “干嗎呀。”龐倩瞪他,“就這麼一點兒地方,你要我面壁啊。沒事啦,你脫好了,我小時候都玩過你小麻雀……”

  顧銘夕要瘋了,咬牙切齒地說:“你能不能別提小麻雀了!”

  龐倩“哼”了一聲,氣鼓鼓地轉過了頭,對著白色的牆壁,“你快一點!”

  顧銘夕趕緊脫起衣服來。脫上衣是很簡單的,他的襯衫不解扣子,領口很寬松,直接肩膀一聳,彎下腰,右腳扯著領口往外拽,衣服就脫下來了。

  長褲也好脫,松緊帶的褲腰,雙腳交替扯著褲管拉幾下,一會兒就脫下來了。

  顧銘夕用嘴咬著自己的干淨內褲,肩膀上搭著毛巾,臉頰下夾著癢癢撓,對著龐倩說:“我要去開門了,你眼睛閉起來!”

  龐倩大叫:“你真麻煩!”

  顧銘夕快速地沖了出去,可是,他忘記帶鑰匙了。

  半個小時後,龐倩躺在床上看電視時,房門被敲響了。她一下子警覺起來,下床走到門邊,問:“誰啊?”

  “龐龐,是我,開門!”

  聽到顧銘夕的聲音,龐倩立刻開了門,一邊開一邊還抱怨:“自己還說誰上廁所誰帶鑰匙,自己又不帶……”

  然後,她就愣住了。

  顧銘夕站在她面前,走廊上有幽幽的壁燈,龐倩一眼就發現,他赤著身體,只穿著一條內褲。

  龐倩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見過顧銘夕殘缺的身體了,上一次見到,大概還是她9歲的時候,她去顧銘夕家玩,10歲的顧銘夕穿著一件那時的小男孩常穿的白色小背心,兩個圓圓的肩膀醒目地露在外面,連同上面蜿蜒的手術傷疤。

  龐倩當時說了什麼?她依稀記得,她說他的疤痕好可怕。

  從那以後,顧銘夕再也沒有在她面前露過殘肩。

  龐倩都快忘了這件事,可是在看到顧銘夕身體的那一瞬間,她記了起來。顧銘夕有些尷尬,龐倩側過身讓他進門,他肩上還搭著毛巾和換下的內褲,聲音低低地說:“對不起啊,我忘記帶鑰匙了。”

  龐倩:“……”

  “你別看我,先轉過去,我穿上衣服就好了。”

  說著,他已經站在了床邊,抬腳從背包裡拿干淨的T恤。龐倩沒有聽他的話,悄悄地回頭去看他。顧銘夕單腿站立,上身有微微的晃動,右腳一直在包裡扒拉。

  龐倩看著他的背影,突然發現,印象裡一直單薄清瘦的顧銘夕,如今已經長大了許多。他身材高挑,肩膀寬闊,身上也不像以前那樣皮包骨頭、肋骨畢現了,好像肌肉都長了出來。他的腿又長又直,線條流暢,像是充滿力量。

  她又看到了他缺失的肩,顧銘夕的截肢手術似乎破壞了他腋下的毛囊,所以他雙側的腋下位置都很干淨,一眼望去並沒有毛發。他腋下的疤痕依舊在,隨著年齡變化而略略變淺,但是形狀一點都沒有變。

  龐倩盯著他的肩膀看,疑惑自己當初怎麼會覺得這傷疤可怕,如今看來,她一點兒也沒有這種感覺了。他的肩,她時常去拍,去搭,手碰到的時候,從來都不覺得有哪裡奇怪。

  龐倩一直在偷偷地看顧銘夕,顧銘夕並沒有知覺。這時,他突然側了側身,准備穿衣服,龐倩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小麻雀的位置,記憶裡那小小的、軟軟的小東西,現在已經是被內褲兜著的一大坨了!

  龐倩的臉漸漸變得通紅,顧銘夕似乎感受到了什麼,突然回過頭來,視線驟然與她對在了一起。

  龐倩張著嘴,在他如炬的目光下慢吞吞地轉了個身,對著白牆面壁思過。身後很是安靜了一陣子,然後,又響起了衣服的悉索聲。

  幾分鍾後,顧銘夕輕聲說:“我好了,你轉過來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lysinglen 發表於 2016-7-3 10:02 PM

本帖最後由 onlysinglen 於 2016-7-3 10:05 PM 編輯

第23章 上海之夜

  房裡亮著日光燈,龐倩拉上了窗簾,和顧銘夕一人一張床地躺著看電視。

  上海有幾個電視台是E市看不到的,龐倩覺得好奇,就老在這幾個台轉來轉去。顧銘夕忍不住說:“你能不能別換台啦,隨便找個台看一下得了,過會兒就該睡了。”

  “你真的很煩哎,顧銘夕。”龐倩說歸說,卻沒有再換台。一個上海的電視台正在播本地新聞,講了幾個社會新聞後,主持人說到了當天白天開幕的上海漫展。

  龐倩“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爬到床尾湊近屏幕看。漫展由市文化部門的領導剪彩開幕,還安排了一些中小學生的文藝表演,接著鏡頭就拉到了展廳裡,除了熙熙攘攘的參觀人群,還有來自全國的知名漫畫家,正在舉行簽名會。

  龐倩看得全神貫注,畫面上又出現了幾個一閃而過的鏡頭,貌似是各個漫畫社團駐扎的參展大廳,舞台上還進行著Cosplay的表演。

  “啊!”龐倩激動地叫起來,“謝益一定就在這裡!”

  顧銘夕:“……”

  新聞播完,龐倩下了床,去桌上翻自己的背包。顧銘夕疑惑地問:“你干嗎呢?”

  龐倩找出一包薯片,說:“我餓了。”

  顧銘夕真不知該說她什麼了,龐倩捧著薯片盤腿坐在床上,一邊卡擦卡擦地吃,一邊翻著那本刊登著漫展信息的《卡通王》,對顧銘夕說:“這上面有會展中心的地址哎,不知道我們明天找不找得到。”

  顧銘夕懶洋洋地說:“找得到的。”

  “真的嗎?你知道怎麼坐車過去?”龐倩很認真地想了想,又說,“我爸爸講了,要是真找不到,就打出租車。”

  顧銘夕在床上翻了個身,把背脊對著龐倩,說:“我知道怎麼走,早點睡吧,我困了。”

  龐倩還要問:“你怎麼知道的呀?”

  顧銘夕沒好氣:“我來之前翻過上海地圖了。”

  龐倩不吭聲,她撇撇嘴,一會兒後小聲說:“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見到謝益。”

  另一張床上的少年給了她一個沉默的背影,他的身體微微地起伏著,好像真的入睡了。

  龐倩又吃了兩片薯片,安靜的房間裡,咀嚼薯片的“卡擦”聲特別明顯。龐倩看了看顧銘夕的睡姿,把吃了一半的薯片放到桌上,拿上牙杯牙刷,去對面刷了牙。

  回來後,她輕手輕腳地放下杯子,走到顧銘夕床邊去看他,他穿著白色的短袖T恤衫、沙灘短褲,正閉著眼睛面向牆壁,側身而睡。他的袖子癟癟地搭在身上,呼吸均勻綿長,龐倩拉過他床上折疊著的薄被,展開了蓋在他身上,小聲說:“顧銘夕,我睡覺啦。”

  說完後,她關了電視和日光燈,爬到自己床上,抱著被子閉上了眼睛。

  房間裡一片漆黑,很安靜,只有遠處的車流聲響隱隱地從窗外傳進來,偶爾還夾著幾聲喇叭聲。

  顧銘夕在黑暗裡睜開了眼睛,他一動不動地躺了許久,身子都有些麻木了,還因為龐倩給他蓋了被子而熱出一身汗。他微微地動了動身子,轉過身看著另一張床上的龐倩。黑漆漆的房間裡,只能大概地看見她的身體輪廓。龐倩估計也很熱,被子早已被踢到一邊,四仰八叉地睡得很熟。

  顧銘夕下了床,走去房門口看了一眼,意料之中地發現龐倩刷牙回來沒上保險。他鎖了門,又輕輕地回到床上,仰面躺了下去。

  他的心裡湧起一陣奇怪的感覺,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小樓,陌生的房間,在這樣一張鋪著發黃床單的陌生床上,他居然和龐倩一起過夜。窗子就在顧銘夕的床尾,窗戶依舊開著,弄堂風吹起了薄薄的窗簾,從他的角度可以隱約看見窗外的景象。

  這一塊兒很少有高樓大廈,外面就是一片弄堂平房,窗簾起起伏伏間,顧銘夕甚至能看到上海灰黑色的夜空,霧蒙蒙的,沒有星星,也看不到月亮。

  顧銘夕出了一身的汗,很渴,還很餓,他晚飯只吃了一個漢堡和一杯可樂,對一個正處在生長發育高峰期的男孩子來說,怎麼可能吃得飽。但是他不想起來喝水,或是找東西吃。因為他做這些需要開燈,還會弄出很大的聲響,容易吵醒龐倩。

  龐倩有起床氣,小時候,她睡熟了的時候被吵醒,會大哭大鬧,長大一些,他們也時常因為龐倩賴床而差點遲到,最後需要背著書包一路狂奔去學校。

  顧銘夕知道這一天的龐倩精神一直很緊張,又興奮,所以她需要好好地休息。至於他,他真的一點睡意都沒有。

  也不知到了幾點,顧銘夕正要模模糊糊地睡去,房裡的日光燈驟然亮起,他一下子就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只看到龐倩瞇著眼睛披頭散發地坐在床上,右手撓著自己的左臂和雙腿,嘴裡叫著:“有蚊子!我被蚊子咬死了!”

  顧銘夕看看四周,他對蚊子是一籌莫展的。龐倩爬下床坐在他床沿上,給他看自己的手臂和雙腿:“你看啊,咬了好幾口啊!一,二,三,四,五……五口!癢死我了,顧銘夕怎麼辦啊!”

  她的手臂和腿上果然被咬了幾個包塊,紅通通的,看著很肉麻,顧銘夕知道她很癢,連忙起來去關了窗,想了想,說:“我去樓下看看有沒有蚊香吧。”

  龐倩撅著嘴看著他:“你快點回來。”

  “嗯。”他褲兜裡裝上錢出了門,20分鍾後咬著一個塑料袋回來了。

  進門的時候,顧銘夕就發現龐倩像是見了鬼似的縮在一張床的角落裡,他吃了一驚,放下嘴裡的塑料袋,問:“怎麼啦?”

  龐倩懷裡抱著一個枕頭,對著顧銘夕眼淚汪汪:“顧銘夕,有蟑螂……”

  “蟑螂呢?”

  “不知道,好大一只!”

  “……”他想了想,很嚴肅地說,“蚊香點起來就好了,蟑螂也怕蚊香。”

  “真的?”

  “唔。”

  龐倩爬下床,挨到顧銘夕身邊,語氣有些埋怨:“你怎麼那麼久啊!”

  顧銘夕坐在床邊,用腳將袋子裡的蚊香、打火機拿出來:“前台沒有,我去街上的24小時便利店買的。”

  蚊香還未拆封,他彎著腰用雙腳仔細卻笨拙地拆著,龐倩看得心急,忍不住上去幫忙,把蚊香拆了出來,架在了鐵盤子裡。對著打火機,她有些慫了:“我不會打火。”

  顧銘夕朝她看看,左腳接過了她手裡的打火機,牢牢地用腳趾夾住,右腳大拇指按下了鈕,火苗竄起,顧銘夕小心地將打火機伸到蚊香旁,點燃了蚊香。

  “你到現在還不敢打火,做實驗點酒精燈時怎麼辦?”他淡淡地說著。

  龐倩不以為意地說:“胡添力會點的。”

  “那你以後怎麼學做菜?”顧銘夕有點想笑,“炒菜很容易爆火星。”

  “我才不要學做菜!”龐倩大言不慚地說,“我媽媽就很少做菜,我家裡都是我爸爸做的。我將來就要找個老公像我爸爸那樣的,我就不用做菜啦。”

  顧銘夕朝她眨眨眼睛,不吭聲了。

  蚊香點起,兩個人又各自回床上睡覺,燈光熄滅後,顧銘夕繼續失眠,一會兒後,黑暗裡響起龐倩輕飄飄的聲音:“顧銘夕,你睡了嗎?”

  顧銘夕裝了一會兒,才“唔”了一聲,答:“還沒,怎麼了?”

  “顧銘夕,蟑螂會不會爬到我身上?”

  “……”他忍著笑,“不會的,我說了,蟑螂怕蚊香。”

  “要是蟑螂再出來,你敢打嗎?”龐倩說,“我爸爸會打蟑螂,用拖鞋拍。”

  顧銘夕答:“我敢的,我會踩死它。”

  一陣沉默,龐倩突然歎了口氣。

  顧銘夕問:“又怎麼了?”

  “早知道,我們就買明天下午回去的車票了。”龐倩的聲音悶悶不樂的,“明天玩一天,下午回家,也挺好的。不用再多待一晚。”

  “為什麼啊,那樣子會很趕的,明天也會玩不過癮。”顧銘夕說,“跑這麼遠來上海,你不就是想好好玩一下漫展麼。”

  龐倩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有點想家了。”

  顧銘夕扭過頭,在黑暗裡看著她,依稀看到她在床上縮成一團。他沉吟了一下,說:“龐龐,明天白天,我們玩漫展。晚上我帶你去南京路玩一下,再去外灘,好不好?外灘晚上很漂亮的,還能看東方明珠。”

  龐倩有點楞,傻傻地問:“你認得路嗎?”

  “認得,我看過地圖,我也去過,我會坐地鐵。”

  “好啊。”龐倩笑起來,又說,“不知道明天晚上謝益有沒有空呢,他要是有空,可以和我們一起去玩。”

  顧銘夕心裡略略有些堵,語氣也就硬了一點:“謝益是和他的朋友來的,他們肯定有自己的活動。”

  龐倩想了想,說:“也對哦,不知道他們有什麼活動,其實我們也能和他們一起玩的。”

  顧銘夕差點吐血。

  一會兒後,房間裡又一次安靜下來,蚊香的味道漸漸彌漫開來,有些熏人,但也能讓人安心。

  窗子關了,房間裡又變得悶熱難當,顧銘夕身上真是濕了干,干了濕,他實在受不了,起來脫掉了T恤,赤著上身睡覺。

  很快,他的背上被蚊子咬了兩口。顧銘夕也沒法子撓,只能忍著癢,他大汗淋漓地閉上了眼睛,心想,蚊子若是不再咬龐倩,他被咬幾口,倒也無妨。

  ********

  第二天早上,大概是因為房間裡實在又熱又悶,氣味又難聞,連著愛賴床的龐倩都早早地醒了過來。她身上黏黏膩膩的都是汗,覺得難受極了,再一看那邊的顧銘夕……他居然沒穿上衣!就那麼大喇喇地仰睡在床上!連被子都沒蓋!

  晨光透過窗戶灑進房間,龐倩一切都看得分明。她拎起一個枕頭向著顧銘夕丟過去:“顧銘夕!你真不害臊!”

  顧銘夕幾乎大半宿沒睡好,天快亮時才將將睡著,一下子被枕頭丟到,嚇得在床上打了個滾,懵裡懵懂地坐了起來,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都是頭發蓬亂,面容憔悴,一身的汗。互瞪了一會兒後,他們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早安,龐龐。”顧銘夕彎著嘴角,小虎牙在對龐倩微笑。

  龐倩嗤嗤直笑,說:“顧銘夕,你有眼屎!”

  “喂!”

  龐倩和顧銘夕輪流洗臉刷牙,換了一身干淨衣服後,他們整理了背包,結賬離開了這間招待所。

  在以後的人生裡,他們也許會住上五星級的豪華酒店,或者是海島上帶泳池的小別墅,亦或是深陷在葡萄園裡、飄蕩著葡萄香氣的小農莊;也許,他們會住上大學集體宿捨,偏僻景點的小旅館,甚至是露營時的帳篷、有著五湖四海旅客的青年旅社……不管他們會住在哪裡,睡在怎樣的一張床上,他們都不會忘記在上海的這一夜。

  這一間隱在弄堂裡的小小招待所,他們甚至記不得它的名字和地址,但是他們永遠都不會忘記,永遠都不會。

  龐倩和顧銘夕在弄堂口的早餐店吃了早餐。

  顧銘夕實在是餓極了,吃了一碗小餛飩,又吃了一客小籠包,最後還買了兩根油條。

  早餐店的桌子很低,對他來說簡直再合適不過,顧銘夕伏著身子坐在小凳上,右腳擱在桌上,筷子靈活地夾著小籠包,一個接一個地往嘴裡塞。

  龐倩也吃得不少。吃完後,她扯了紙巾幫顧銘夕抹嘴,又付了錢,兩個人背著包向漫展所在的會展中心進發。

  顧銘夕問了路,知道這附近有地鐵站。這就好辦了,會展中心邊上就有地鐵,顧銘夕心情舒暢許多,和龐倩一起找到地鐵站後,他們進了站,站在地鐵線路圖前研究著。

  自從知道要坐地鐵,龐倩就變得興奮,她早就忘了前一晚自己的戀家情緒,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

  地鐵站是自動售票,站在售票機前,顧銘夕指揮著龐倩操作,龐倩緊張極了,塞硬幣時格外認真,直到車票吐出來,她才松了一口氣,接著又變得歡喜:“真有趣!”

  她一遍又一遍地說:“真有趣!顧銘夕,等一下回來,還是由我來買票!”

  “行。”看著她仰起的小臉,亮晶晶的眼神,顧銘夕微微地笑著。

  他帶著龐倩到了站台,只等了一會兒,一輛列車就呼嘯而來。龐倩掩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一臉雀躍地盯著地鐵漸漸停下。

  他們上了車,這天是周六,地鐵上不似工作日的早高峰那麼擁擠,但也沒有座位。龐倩和顧銘夕找了個角落站立,顧銘夕背脊貼著立柱,側著身子將龐倩護在胸前。

  龐倩是一個好奇寶寶,探著腦袋不停地張望著,然後就看到了車廂裡的人都在打量顧銘夕。

  龐倩實在厭惡這些目光,忿忿地將視線收了回來,安靜地站在顧銘夕面前,右手不著痕跡地攬住了他的腰。

  “喂,很癢的。”顧銘夕扭了扭身子,小聲說。

  “我怕急剎車。”

  “地鐵沒有急剎車。”

  “啊……”

  二十分鍾後,顧銘夕和龐倩下車出站,問了一個保安叔叔,他們終於找到了會展中心。

  看到那條在電視新聞裡看到的漫展大橫幅,龐倩歡呼起來:“找到了!”

  他們買了上下午的聯票進入,展廳裡都是人,絕大多數是像他們這樣的中學生,也有一些20多歲的人和被家長帶領的小學生。

  龐倩眼睛發光了,拉著顧銘夕的衣袖說:“顧銘夕,咱們先去找謝益吧!”

  顧銘夕眼神微黯,還是點了點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onlysinglen 發表於 2016-7-3 10:05 PM

第24章 酸酸少年

  龐倩很容易就找到了謝益,就在那個漫畫社團大聯歡的展廳裡。令龐倩吃驚的是,謝益正擺著酷酷的Poss在和參觀人群合影,當然,大部分都是年輕的女孩。

  他化了妝,還染了褐色的頭發,眼妝尤其厚重,幾乎要看不出他的本來面目,但依舊能知道這是個漂亮的男孩。

  他穿一身黑色復古軍裝,個子高挑,寬寬的腰帶和肩章上,金屬飾品珵亮。他的背後安著一個巨大的翅膀,龐倩沒有看錯,的確只有一個翅膀,像一個單翼天使,謝益眼神冷漠地站在這熱鬧的空間裡。身邊女孩來來去去,他都不為所動,只是偶爾換一下站姿,神情始終冷酷。

  龐倩幾乎要看呆,對顧銘夕說:“這是無道剎那!《天使禁獵區》裡的無道剎那!嗷嗷,好像啊!顧銘夕你還記得嗎,你幫我畫過的!”

  顧銘夕知道無道剎那,但他和龐倩一樣,對剛剛興起的Cosplay一無所知,也不感興趣。龐倩已經從包裡掏出了照相機,歡快地向著謝益跑去,顧銘夕看到謝益剛結束和一個女孩的合影,回過頭來看到龐倩,本來還酷得要死的一張臉,瞬間就漾起了笑。

  “呀!螃蟹!”他向著龐倩招招手,又看到了她身後的顧銘夕,打著招呼說,“嗨,顧銘夕,咦?其他人呢?螃蟹不是說孫明芳和簡哲要一起來的嗎?”

  龐倩回答:“他們後來說不來了。”

  謝益很驚訝,問:“你們就兩個人來的?”

  “嗯。”龐倩笑嘻嘻地說,“我們昨天傍晚就到上海了,先住了一晚,明天下午的火車回去。”

  謝益高興地說:“這樣啊,那你們明天早上要是有空的話,可以來看我決賽。”

  龐倩連他要比什麼都沒問,就連連點頭:“好啊好啊,明早我們有空的!”

  看到龐倩手裡的照相機,謝益笑著問:“螃蟹,要不要和我合影?”

  龐倩羞澀地點頭,謝益喊來一個朋友幫忙拍照,龐倩站到他身邊,謝益擺了個無道剎那的經典姿勢,“卡擦”一聲,兩個人就拍了一張照。

  謝益突然想起邊上的顧銘夕,回頭說:“顧銘夕,要不要一起來拍?”

  顧銘夕剛搖了搖頭,龐倩已經跑過去,推著他的腰將他推了過來,說:“一起拍嘛。”

  顧銘夕只得站在了龐倩右邊,謝益站在龐倩左邊,他不再擺Poss,而是自然地抬手攬住了龐倩的肩。龐倩吃了一驚,一張臉迅速變紅,顧銘夕低下頭看到了謝益搭在龐倩右肩上的那只手,沉默著皺起了眉。

  拍完照,謝益拆下了他背後的翅膀抱在懷裡,帶著龐倩和顧銘夕到了星光漫畫社的展位前。龐倩看到幾個男男女女,年紀都要比他們大幾歲,最大的估計有20出頭了。其中有幾人也做了漫畫人物裝扮,臉上化著濃濃的妝,正在互相整理著裝。謝益為他們做了相互介紹,然後坐在那裡轉起了脖子,對龐倩笑:“這翅膀真累,背得我重死了。”

  龐倩躍躍欲試:“能讓我戴一下嗎?”

  “行啊。”謝益站起來,將翅膀的背帶套在了龐倩的右肩上,龐倩轉過頭去看看翅膀,又對著顧銘夕笑起來,問:“好不好看?”

  顧銘夕點點頭,他一直站在展位的角落裡,默不作聲。

  展位邊有幾張折疊凳,龐倩坐在凳子上和謝益聊起天來,她抬頭看到展位上展出的大大小小的漫畫,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仔細觀摩後驚喜地說:“畫得好棒啊!”

  她拉著顧銘夕一起看,然後開始後悔,湊到顧銘夕耳邊小聲說:“早知道我就把你畫的畫帶幾張過來了,也可以在這裡展示一下,你畫得可不比他們差。”

  顧銘夕看起來像是興致不高的樣子,連敷衍的話都沒有說,龐倩瞪他一眼,輕聲說:“你干嗎呀?”

  顧銘夕垂下眼眸,聲音低低的:“進來好一會兒了,你就一直待在這裡,不打算去其他展廳看看嗎?你不是還想找漫畫家簽名。”

  “不是還有一個下午嘛,你急什麼。”

  “不是我急,謝益他們在這裡擺攤,又沒你什麼事,你又不是他們社團的,在這裡干嗎呀。”

  “我就看一下,不行啊。”龐倩悶悶地說,“我就是想再在這兒待一會兒。”

  顧銘夕抿著嘴唇看著她,眼睛漆黑深邃,說:“那你在這裡,我去其他地方玩了。”

  他原本以為龐倩一定會跟著他一起走的,沒想到,她居然點頭說:“行,那你自己去轉一圈吧,一會兒記得來找我。”

  顧銘夕牙都要咬碎了,但說出去的話也收不回來,他板著臉,背著雙肩包就離開了展位。謝益在邊上發放漫畫社團招人的傳單,看到顧銘夕走了後,奇怪地問龐倩:“顧銘夕去哪兒?”

  龐倩撅著嘴說:“不知道,他自己去玩。”

  謝益走到她身邊,問:“你呢,你怎麼不和他一起去?”

  龐倩張張嘴,答不出,謝益了然地一笑,問:“對了,你上次是不是說你喜歡湯蔚青?”

  “嗯。”龐倩點頭,“我最喜歡她了。”

  “要不要和她合影,簽名?”謝益笑得很得意,“等我忙完,我帶你去見她,我認得她。”

  “真噠?!”龐倩驚喜極了,又說,“你怎麼不早說呀,你看顧銘夕都跑開了。”

  謝益笑瞇瞇:“等他回來好啦。”

  ********

  顧銘夕一個人背著包走過了好幾個展廳。

  一開始,他有些郁悶,看參展的作品時也難以投入,直到他看到自己喜歡的插畫作者的作品展示,一顆心才漸漸靜了下來,虛心地學習起來。

  會展中心很大,漫展的主辦方也花了不少心思,有展廳是港澳台及海外漫畫家的作品展示,有展廳是大陸原創漫畫家的作品展示,另外還有展廳主攻動畫、動漫周邊產品以及現場漫畫比賽。

  顧銘夕在漫畫比賽的展廳逗留了好久,站在一邊看選手現場作畫,也有年長一些的人來和他說話,因為他特殊而醒目的身體,總是會有人好奇地問幾句。

  對待這些人,顧銘夕向來是禮貌而客氣的,有時候人家問得直白,他就干脆用笑容來回應。

  逛到賣動漫周邊產品的展廳時,顧銘夕看著那些琳琅滿目的攤位,心裡漸漸浮起了一個念頭。

  他在一家家攤位邊走過,最後在一家攤位前停下了腳步。這是《卡通王》雜志社的攤位,賣許多漫畫家的經典作品制成的書簽、明信片、筆記本、徽章等小周邊。

  顧銘夕看到了湯蔚青的明信片集,很精美的一盒,似乎有12張。

  “給我拿一盒這個,多少錢?”他用下巴點點那盒明信片,問守攤的年輕女孩。

  女孩二十出頭,看著他空蕩蕩的衣袖,有些尷尬,說:“30。”

  顧銘夕點點頭,想起自己的錢在背包裡,他抖了抖肩,將雙肩包脫到了地上,想了想後,他干脆席地而坐,右腳拉開小袋拉鏈,腳趾夾出了一張100元。

  周圍的人都在看他,顧銘夕穿著白色短袖T恤,米色長褲,腳邊是藍色的人字拖。

  他站起身,高高地抬起腳,將錢放在了攤位上,有些抱歉地看著那個女孩。

  女孩遲疑了一會兒,才拿過那張錢,又找了70元給他,顧銘夕說:“能不能麻煩你放進我的褲兜裡,謝謝。”

  女孩繞過攤位走出來,默默地將錢塞進他的褲子口袋,問:“明信片我幫你放包裡?”

  “嗯,謝謝姐姐。”顧銘夕有些靦腆地笑著,女孩心裡很不是滋味,將東西放好,拉好拉鏈,她將背包背到了顧銘夕的肩上。

  “同學,你一個人嗎?”她忍不住問。

  顧銘夕搖搖頭:“不是,我有同學一起來的。”

  “你買湯蔚青的明信片,是送人嗎?”

  顧銘夕臉紅了一下,說:“嗯,送我同學的,她很喜歡湯蔚青。”

  女孩笑了,從攤位上拿起一個小徽章,塞到了顧銘夕的包裡:“喏,這個是姐姐送你的,你可以一起送給你的同學。”

  顧銘夕:“那多不好意思。”

  “沒事,小玩意兒不值錢。”女孩子看著他,眼睛澀澀的,“你自己多注意安全,盡量還是和同學在一起,這裡有小偷的。”

  因為買了東西,又得了一份小禮物,顧銘夕心裡很開心。他算了算時間,出來差不多大半個小時了,他想龐倩應該在那裡待夠了吧。最重要的是,顧銘夕早上起來喝了半瓶礦泉水,又吃了一碗餛飩湯,這會兒,他有些尿急了。

  他背著背包沿著原路回到漫畫社團所在的展廳,找到了星光漫畫社,展位邊的人看到他,都對他笑了笑。可是,顧銘夕環視四周,卻沒有發現龐倩和謝益的身影。

  他問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孩:“姐姐,你知道謝益和我朋友到哪裡去了嗎?”

  “啊,他們好像一起去逛了。”女孩又問了身邊幾個朋友,“噯,知道小謝和那女孩去哪兒了嗎?”

  “不知道啊,好像是小謝說帶那女孩去見個朋友。”

  “大概去了一會兒了,有20分鍾了吧。”

  “同學你在這裡等他們一下吧,估計很快就回來了。”

  他們七嘴八舌地說著,顧銘夕沒有辦法,只得在原地等他們。有人給他拿來一張凳子,他說聲“謝謝”,坐了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顧銘夕低著頭,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謝益的朋友們都覺得他很沉默寡言,又想他身體殘疾,性格孤僻實屬正常,於是就沒有人來和他說話。

  顧銘夕想要去找龐倩,但是到了後來,他的尿已經憋到很急,他覺得自己很難憋著尿走路了。

  龐倩和謝益一直都沒有回來,顧銘夕都不知自己等了多久。展廳裡熱鬧非凡,參展的人一撥一撥地走來走去,漫畫社團的人則印了傳單在路上分發,還有許多人像謝益這樣做了Cosplay的裝扮,三三兩兩地站在展廳裡給人拍照。

  顧銘夕額頭上沁出了冷汗,背脊上的衣服都粘濕了,他全身僵硬,雙腿緊緊地貼在一起,小腹就像是要爆炸一般,使得他一動都不敢動。

  他可以找那些人幫忙的,但是他不想。這也許是一個人可笑的自尊,他不認得他們,貿然提出這樣的請求,那些人會怎麼看他,尤其,他們還是謝益的朋友。

  之前那個女孩和別人聊起來:“中午了,該訂飯了,小謝怎麼還沒回來。”

  “他會不會帶著那個女孩去外面吃了?”

  “會嗎?他們同學還在這兒呢。”女孩轉過頭來問顧銘夕,“同學,我們要訂飯了,你中飯在我們這兒吃吧。”

  顧銘夕搖搖頭,聲音啞啞的:“不用了,謝謝,我等我同學回來一起去吃。”

  “他們到現在都沒回來,去了兩個小時了吧,估計在外面吃了。”

  顧銘夕抿著嘴再次搖頭:“不會的,我同學會回來的。”

  見他這樣堅決,女孩不再勉強,統計了一下人頭,訂了幾個盒飯。

  顧銘夕再次沉默下來,獨自一人坐在角落,靜靜等待。

  終於,在盒飯送來的同時,謝益和龐倩也回來了。他們有說有笑,神采飛揚,龐倩看到顧銘夕,眼睛亮了起來,跑過來說:“顧銘夕!你知道我拿到了多少漫畫家的親筆畫嗎?不是簽名哦,是有簽名的親筆畫!別人排隊都拿不到的呢!我……”

  她沒有再說下去,因為顧銘夕的眼神打斷了她。

  “你吃飯了嗎?”他問。

  龐倩搖搖頭,謝益走過來,說:“我給你倆訂兩個飯吧,在這兒一起吃。”

  “不用了。”顧銘夕慢慢地站起來,對龐倩說,“我們出去吃飯吧,別打擾他們了。”

  龐倩見他神情異常嚴肅,心裡咯登了一下,點了點頭:“哦。”

  她回頭對著謝益微笑:“謝益,謝謝你帶我去見這麼多漫畫家,你中午和我們一起吃飯吧,我請客。”

  謝益剛要答,顧銘夕淡淡地開了口:“龐龐,謝益很忙的,你別打擾他了。”

  謝益一愣,反應過來後心裡覺得有趣,指指自己誇張的妝容,對龐倩說:“我還真不出去了,打扮成這樣,會嚇死人的。你和顧銘夕去吃吧,我不去啦。”

  龐倩一副很遺憾的樣子,對著謝益揮揮手:“那我先走了,待會兒下午再來找你玩。”

  謝益笑得燦爛:“嗯,拜拜。”

  龐倩和顧銘夕一起走出了展廳,外面是一條很寬的走廊,邊上有一間公共廁所。

  顧銘夕突然停了下來,死死地咬住了牙,五官都快扭曲了,他勾著雙肩,低聲對龐倩說:“龐龐,你得幫我一下,我憋不住了。”

  龐倩:⊙o⊙...<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0955231435 發表於 2016-7-28 03:19 PM

第25章生日禮物

    中午時分,會展中心的人流量少了許多。觀展的人大多都出去吃飯了,參展的漫友和工作人員也多數在午餐和休息。走廊上走動的人很少,至於衛生間情況如何……龐倩是真的不知道。

    她的確有說過她可以幫顧銘夕上廁所,在碰到如今的情況前,她也一直都覺得,那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是當顧銘夕真的提出要她幫忙時,龐倩還是有些慌了。

    她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不是可以自己上、上廁所的麼,昨天晚上,今天早上,你都是自己上的啊。”

    顧銘夕臉都憋紅了,額角的汗流下來,咬著牙說:“我現在憋不住了,自己上要用腳脫褲子,很慢的……”

    龐倩著急地說:“你剛才又不說!我去找謝益幫忙。”

    她剛要跑,顧銘夕就叫住了她:“龐龐!”

    龐倩回頭,就看到顧銘夕如黑洞般的一雙眼睛,他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別找謝益幫忙,行嗎?”

    龐倩愣住了,顧銘夕卻沒有發呆的時間,已經背著包往男廁所走去,他走路的姿勢很別扭,顯然是忍到了極限。龐倩在門口站了幾秒鍾,左右看看沒人注意她,終於也悶頭衝了進去。

    這不是龐倩第一次進男廁所。上小學的時候,龐倩班的女孩都挺凶,男孩們不知是真怕她們呢,還是懶得和她們計較,總之到了下課,女孩們老是追著男生打鬧。有些男生被揍得慘兮兮,慌不擇路地躲進了男廁所,女孩們堵在門口喊他們膽小鬼,龐倩會站出來,毫不畏懼地衝進男廁所,將那些男生揪出來。

    有一次,她還撞見一個男老師在尿尿,其實龐倩什麼都沒看到,但還是被老師抓去辦公室,嚴厲地批評了一頓。

    會展中心的男廁所很大,一排小便池安在牆上,足有8、9個之多。廁所除了顧銘夕,還有兩個男人,一個在尿尿,一個在洗手。

    洗手的男人回過頭看到門口的龐倩,呆了一呆,再看看小便池,好心地提醒她:“小姑娘,你走錯廁所了。”

    龐倩臉漲得通紅,“嗯”了一聲又退了出來,在門口等到這兩個男人都離開,她才再一次跑了進去,一眼就看到顧銘夕站在小便池前發呆。

    龐倩開了一間蹲坑的隔間門,閃身而入,對著外麵小聲叫:“顧銘夕,進來!”

    顧銘夕立刻就走了進去,龐倩鎖了隔間門,發現顧銘夕已經很狼狽了,他連聲說:“一點一點,我憋不住了。”

    “噓……小點兒聲。”龐倩瞪他一眼,低頭去脫他的褲子。

    隔間很小,兩個人站著十分擁擠,偏偏他們還各自背著一個大背包,磕來撞去的更顯空間逼仄了。

    顧銘夕的褲子是鬆緊帶的,襠部沒有褲鏈,龐倩撩起他的t恤下擺,鎮定地脫下了他的外褲,褪到了大腿根部。顧銘夕的深灰色內褲露了出來,連帶著的,還有那被內褲包裹著的、龐倩嘴的——小麻雀。

    這個年紀的孩子,身體都開始發育了。龐倩上過生理衛生課,知道男孩子長大的過程和女孩兒有點不一樣,他們會長喉結、長胡子,她也發現班的男生從初一入學到現在,聲音都變得不一樣了。

    夏天的時候,大家穿起短袖短褲,龐倩還會看到有些男生的腿上長出了茂盛的腿毛。她當然欣賞不了這種“雄性美”,曾經悄悄地觀察過顧銘夕和謝益的小腿,然後慶幸地發現,他倆腿上雖然也有小草滋生,但總的來說,還算長得比較“斯文”。

    龐倩自己的身體也有了很大的變化,除了胸部的發育,身上那些叫人羞恥的地方都長出了稀疏的毛發,並且還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變得越來越黑密。

    有時候,她會好奇地想,男孩子們是不是也和她一樣,會在那個位置長出毛毛來?她不可避免地會想到小時候見到的顧銘夕的身體,細膩白嫩的雙腿間,長著一個肉嘟嘟的小東西。然後,她又會想起自己在顧銘夕家看的那部“不可思議”小電影,雖然隻是看了不到一分鍾,但那畫麵實在太過震撼,龐倩清楚地記得,那個成年男人,長著一個她完全無法理解的東西,就像學校門口小賣店賣的烤香腸……

    “怎麼弄啊?”龐倩站在顧銘夕右邊,低頭看著他的那個激凸部位,紅著臉問,“短褲要不要脫下來的?”

    “不用。”顧銘夕低著頭,也是滿臉通紅,他都不知該怎麼指揮龐倩,但這時不是矯情害羞的時候,他真的要憋不住了,全身繃得僵硬,幹脆就直說,“把短褲撩開就可以了,你別過頭去,不要看。”

    “……”龐倩微微撇開了頭,大著膽子就撩開了顧銘夕的內褲襠部,有什麼東西很地彈了出來,龐倩的指尖、指背碰到了它,表皮有點涼,還有刺刺的毛發……她的心通通通地急跳起來,努力地不去看那,卻又抑製不住內心強烈的“求知欲”,趁著顧銘夕不注意,龐倩偷偷地往那瞥了一眼。

    隻這一眼,她就石化了。

    顧銘夕的“小麻雀”終於得到了釋放,他心狠狠地鬆了一口氣,雖然平時簡哲或劉翰林幫他上廁所時,會像普通男孩一樣幫他扶著“小麻雀”,而龐倩肯定不會這樣做,但顧銘夕已經很滿意了。

    他挺了挺胯對準了蹲坑,壓抑已久的身體一下子就放了鬆,“嘩啦啦”地尿了起來。

    龐倩在邊上心驚肉跳,那水聲持續了好久才漸漸停下來,顧銘夕輕聲說:“好了。”

    他的語氣透著輕鬆,還有些不自在,龐倩伸手過去想給他拉好內褲,結果一不小心就碰到了他的那——她好驚訝,真是驚訝極了!因為之前她明明看到那東西繃得又大又硬,可是現在手碰到,它居然變軟了……

    龐倩百思不得其解,咬了咬牙後幹脆就扭頭往他那看去了。顧銘夕自然看到了她的視線所及,真是嚇得不輕,他完全無法阻止她,隻能大聲地叫起來:“龐倩!”

    隔間外麵傳來了幾個腳步聲,有人在他們所在的門外站定,敲門問:“怎麼了?”

    顧銘夕和龐倩都嚇了一跳,雙雙沉默下來,外麵那人又敲了敲門,問:“我是保安,麵沒事吧?”

    顧銘夕開了口:“沒事,東西掉了。”

    “真沒事?”

    “真沒事。”

    “自己當心點,這學生多,安全意識都不強。”保安說完就走了。

    隔間外漸漸安靜下來,終於徹底地沒了腳步聲,隔間,兩個人都貼牆而立,但因為有身後大包的阻礙,他們離得很近。

    龐倩聽到了顧銘夕清晰的呼吸聲,就在她的麵前,她還看到他的喉結,咕嚕滾動了一下,又一下,她的心砰砰直跳,臉也燒得厲害,沉默中,顧銘夕壓低聲音開了口:“龐龐,幫我把褲子穿一下。”

    龐倩剛要低頭,他立刻叫道:“你別看!”

    “……”龐倩白他一眼,嘟囔著,“幹嗎那麼凶啊,我又不是沒見過。”

    她盡量不往下看,一臉鎮定地摸索著拉好了顧銘夕的內褲,還扯了扯褲邊,最後再幫他穿好了長褲。

    她回頭看那個蹲坑,發現顧銘夕沒有尿準,蹲坑邊上的地上有黃色的液體,她又低頭去看他的褲子,米色長褲褲腳也沾濕了一些,他穿著人字拖,腳上……估計也有了。

    龐倩撇撇嘴,顧銘夕當然看到了她細微的表情,他很尷尬,卻又無從解釋,隻能說:“我一會兒會洗腳的。”

    一切都整理完,龐倩開了條門縫悄悄往外看,確定廁所沒有人,她和顧銘夕速地溜了出來。可是,她站在盥洗台前幫他洗腳時,突然有7、8個年輕人走進了男廁所,他們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在看到龐倩和顧銘夕後,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顧銘夕的左腳已經洗淨,右腳還擱在盥洗台上,龐倩胡亂地幫他就著水搓了一下,顧銘夕將腳下了地,在那群年輕人麵前,和龐倩一起離開了男廁所。

    身後傳來幾個人竊竊私語的聲音:“剛才那小孩是不是沒胳膊的?”

    “他是找了個女孩來幫他上廁所?”

    “真有種!”

    ……

    顧銘夕和龐倩離開了會展中心,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龐倩覺得顧銘夕變得很奇怪。因為自從離開了男廁所,他就再也沒和她說過話,整張臉就寫著三個字:不開心。

    龐倩心很鬱悶,她都幫他上廁所了呀!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難道就因為她看了他的小麻雀?拜托!小時候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雖說小麻雀現在貌似變成了大麻雀,但……萬變不離其宗,本質還是一樣的嘛!

    正午的太陽很毒,曬得他們一身汗,龐倩眯著眼睛看看周圍,決定不和顧銘夕一般見識,回頭問他:“吃麵條嗎?”

    顧銘夕抬頭一看,路邊是一家拉麵店,他點點頭:“嗯。”

    兩個人進到店,大概因為邊上有漫展的關係,店人不少,龐倩走來走去,幸運地找到了一張角落的桌子,位置挺偏僻,不容易引人關注。

    和顧銘夕一起坐下,服務員來點菜,龐倩翻著菜單選了一個豬骨拉麵,問顧銘夕,他說:“一樣。”

    龐倩翻白眼:“你不是不愛吃豬肉!”

    “那你幫我點一個好了。”他垂著眼睛,完全沒有看菜單的欲望,好像受了深深的打擊,神情有些失落。

    龐倩做主幫顧銘夕點了個肥牛拉麵,等服務員離開後,她托著下巴說:“等會兒讓我嚐嚐你的肥牛。”

    顧銘夕垮著肩坐在椅子上,無精打采:“哦。”

    龐倩看了他好一會兒,突然拈起桌上的餐巾紙,團成一團向他丟過去,顧銘夕沒躲,紙巾球砸到了他的下巴,又掉到了地上。

    顧銘夕終於抬起頭來看她,龐倩問:“顧銘夕,你幹嗎呀?身體不舒服嗎?為什麼都不說話?”

    “……”

    “是你要我幫你上廁所的。”龐倩說,“那、那幫你上廁所肯定會被我看到的嘛,這又沒什麼的……”

    顧銘夕看著她,一會兒後,說:“你知道剛才我等你多久嗎?”

    龐倩瞪大眼:“?”

    “我等你兩個小時,你連去哪都不說一下,知不知道這樣一個人是很危險的。”

    龐倩反駁:“我不是一個人,我和謝益在一起啊。”

    顧銘夕語氣變得嚴肅:“但你是和我一起來的!不是和謝益!你要是出了事就是我的責任!”

    “你幹嗎那麼凶啊!我、我也等了你半個小時啊,你一直沒回來,我才和謝益跑開的!”龐倩急切地解釋著,“去之前,我還去找你了,但是沒找到。謝益說湯蔚青今天下午不來的,隻有上午才能見到,他剛好認識她,好像有親戚關係,所以……”

    顧銘夕的嘴微微地撅了起來,連著眉頭都擰緊了,龐倩的語氣漸漸軟了下來:“所以我才跟著他跑開了……對不起,顧銘夕,我沒想到謝益能帶我見到這麼多漫畫家,她們人都特別好,還願意幫我畫親筆畫,所以才用了那麼多時間。”

    顧銘夕別開了頭,又不吭聲了。

    他很少會這樣生氣的,龐倩想了想,不得不使出殺手了。

    她從包掏出了一個小盒子,打開給顧銘夕看,麵是一條鵝黃色的手編鏈子,串了幾顆黃白相間的軟陶珠子。龐倩說:“喏,這個是腳鏈,是我剛才買的,本來是想等下個月你生日的時候,送你做生日禮物的。我現在就送給你啦,顧銘夕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顧銘夕看著她手的盒子,臉又有些紅了,龐倩知道有戲了,趕緊繞過桌子坐到他身邊,說:“腳踩到椅子上來。”

    顧銘夕猶豫了一下,右腳踩到了椅麵上,龐倩低著頭,將腳鏈係在了他的右腳腳踝上,左右端詳了一番後,問:“挺好看的,你喜歡嗎?”

    “……”顧銘夕答不出來,他肯定不會說不喜歡啊,但要是說喜歡,真是太沒麵子了,他這不是正在和龐倩吵架麼。

    於是,他幹脆抬腳拉開了自己背包的拉鏈,腳趾夾出了那盒明信片,擺在椅麵上推到龐倩麵前,一本正經地說:“剛好,我也給你買了下個月的生日禮物了。”

    龐倩拿起明信片瞅瞅,說:“這個呀……剛才湯蔚青送了我一盒呢,還帶簽名的。”

    顧銘夕吐血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0955231435 發表於 2016-7-28 03:20 PM

第26章夏夜晚風

    服務員端來了兩碗麵,龐倩問顧銘夕:“你自己行不行?”

    顧銘夕點頭,身子往後坐了坐,右腳擱到了餐桌上,龐倩把筷子塞進了他的腳趾縫,顧銘夕低下頭,腳後跟抵著桌麵,筷子撈起麵條吃了起來。

    拉麵館的餐桌是正常高度,他的姿勢稍微有性力,但好在是吃麵條,問題還不大。

    顧銘夕一直都沒有吃麵湯上漂浮著的牛肉片,等著龐倩來夾。但是龐倩好像忘記了,稀哩呼嚕地捧著大碗香噴噴地吃著自己的豬骨麵。顧銘夕忍不住提醒她:“你不是說想吃牛肉嗎?”

    龐倩一愣,反應過來:“啊,對哦,讓我嚐嚐!”

    她伸長手臂,一點兒也不客氣地從顧銘夕麵碗夾起一片牛肉塞進嘴,咀嚼之後感歎著:“到底比我這麵貴2塊錢,牛肉好嫩,好好吃啊。”

    顧銘夕抿了抿唇,說:“你要是愛吃,就把肉都挑了吧。”

    龐倩搖頭:“不要,這麵條就這肉最好吃了,我吃了你的,你吃啥。”

    顧銘夕低聲說:“我喝湯,吃雞蛋就行。我不大愛吃牛肉的。”

    “亂講,你媽媽說你最喜歡吃牛肉了!”龐倩絲毫不給麵子的揭穿了顧銘夕的小謊言,“下回,我也點肥牛麵,到時候你可以試試那個雞腿麵,好像很不賴耶。”

    顧銘夕微微地笑了一下,低頭挑起一筷子麵條吃進嘴,順便也嚐了一片牛肉。

    唔,龐倩說的沒錯,的確很好吃。

    吃完麵,時候還早,龐倩和顧銘夕幹脆在拉麵館休息,各自點了一杯可樂。

    龐倩開始憂心晚上的住宿問題,對顧銘夕說:“我剛才問過謝益了,他們就住在這邊上一間賓館,好像是260多塊錢一夜,他說如果我們想住,他可以拜托他的朋友幫我們訂間房。”

    顧銘夕沒吭聲,龐倩又說:“但我還沒答應他,想著來問問你再決定。顧銘夕,你覺得怎麼樣?”

    顧銘夕心莫名的有些開心,帶著點兒期待地問:“你為什麼不答應他?”

    龐倩很認真地說:“因為我覺得,260多塊,太貴了。”

    顧銘夕:“……”

    龐倩撅著嘴,說:“顧銘夕,你說,我要不要再給我爸爸的朋友打個電話,讓他幫我們訂賓館呀?”

    “不要打了,這樣會讓那個叔叔對你印象不好的。”顧銘夕很仔細地思考了這件事,最後說:“也別麻煩謝益了,我來想辦法吧。”

    龐倩呆呆地問:“你有什麼辦法呀?”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出去打個電話試試吧。”

    他們離開麵館,在一個小賣部找到一部公用電話,龐倩幫顧銘夕撥通了他家的號碼,然後把話筒遞到了顧銘夕的臉頰下。

    他歪著頭,臉頰和肩膀夾著話筒,一會兒後電話接通,顧銘夕說:“媽媽,是我,銘夕。爸爸在不在家?”

    龐倩站在邊上聽他打電話,顧銘夕說話很有條理,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清了,還撒了個小謊,說是孫明芳和簡哲提前回去了。

    來來回回地說了幾句,顧銘夕舒展地笑了起來,神情雀躍地說:“謝謝爸爸!那我現在就和龐倩在會展中心門口等著,地址是xxxxx。”

    “……”

    “唔,爸爸再見!”

    龐倩幫他掛下電話,付了錢,好奇地問:“是誰要來呀?”

    “是我爸爸在上海的一個好朋友,我爸爸說他現在就給那個叔叔打電話,他馬上來幫我們安排賓館,就安排在邊上。”

    龐倩高興極了:“真好!”

    他們在會展中心門口等著,兩個人並肩坐在台階上,避著太陽,龐倩喂顧銘夕喝冰可樂,還拿出上午的戰利品給顧銘夕看,興奮地給他講著那些親筆畫的由來。

    半個小時後,有個中年男人匆匆趕來,在門口張望了許久,視線幾次從顧銘夕身上掃過,都沒有停留下來。顧銘夕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站起來走了過去,龐倩急忙也跟了上去,聽到顧銘夕問:“請問您是林叔叔嗎?”

    林衛斌轉頭看到顧銘夕,真真是吃了一驚,他遲疑著問:“你……是顧國祥顧工的兒子?”

    顧銘夕對著他笑一笑:“嗯,我叫顧銘夕,林叔叔好。”

    林衛斌上下打量了一下顧銘夕,年輕的男孩子頭發都被汗濕了,臉被太陽曬得有些紅,仔細看臉型五官的確和顧國祥有些像。他的視線又移到了顧銘夕的雙肩下,他背著個碩大的雙肩包,寬闊的背帶旁,兩個t恤的空袖子無力地垂掛著,他說話時、或是身體微微地動作時,空空的袖子就晃動起來。

    林衛斌沒有控製住自己,又加重語氣問了一遍:“你真的是顧工的兒子?你是他大兒子還是小兒子?”

    顧銘夕一愣,說:“我爸爸就我一個兒子。”

    林衛斌張了張嘴,抹抹額頭的汗,說:“啊,真不好意思,我和你爸爸雖然認識了十年,但是一直沒機會見見你媽媽和你。你昨天來上海就該和叔叔聯係啦,叔叔可以請你們吃飯啊。”

    顧銘夕不好意思地笑起來,說:“昨天我們有同學一起的,叔叔,今天真是麻煩您了,休息天還要找您幫忙。”

    林衛斌連忙說:“不麻煩不麻煩,哎呀,顧工可是一直在幫我們忙啊,顧公子來上海,我高興還來不及!”

    林衛斌開車帶著顧銘夕和龐倩去了附近的一家四星級酒店,幫他們開了個標準間,拿著房卡帶他們坐電梯上樓時,他不停地說著自己和顧國祥認識的經過,還有平時的交往。

    “你爸爸每次來上海,都要找我喝酒的,我們真是很要好的朋友,他還來我家吃過飯。”林衛斌說,“你別怪叔叔認不得你啊,你爸爸說起你時,都是說你特別優秀,學習成績年級第一,畫畫還拿過獎,我哪能想到……唉……”

    龐倩在邊上忍不住插嘴:“顧銘夕是我們年級第一,每次考試都是的。”

    顧銘夕抿著嘴沒吭聲,林衛斌又說:“那就更不容易啦,小顧,這是怎麼回事啊,你爸爸從來都沒和我們幾個朋友說過你出了這樣的事,是小時候碰變壓器了嗎?”

    “嗯。”顧銘夕小聲說,“6歲那年出的事。”

    “那得很多年啦!”

    “九年了。”顧銘夕笑笑。

    林衛斌歎氣,又問:“九年了,那現在生活都方便嗎?”

    “還行,基本可以自理。”顧銘夕有些靦腆地說,“但肯定有些事是做不來的,需要別人幫一下。”

    林衛斌皺著眉頭看看他,眼神有些狐疑,然後問道:“那……你下麵有妹妹嗎?”

    顧銘夕看著他的眼睛,漸漸的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斟酌了一下用詞,說:“我爸爸媽媽是打算再要個孩子的,但是現在還沒有。”

    “哦,哦。”林衛斌了然地說,“顧工今年40出頭,比我還小一歲,還年輕還年輕,他那麼優秀,的確應該再要一個孩子的。而且他再要一個也不算超生吧?像你這樣的情況,你爸媽是可以拿到再生育指標的,是吧?”

    顧銘夕點頭,平靜地回答:“對,我有殘疾證的,他們可以再要個孩子,不算超生。”

    林衛斌開始大談特談計劃生育政策的不合理之處,尤其是像他這樣,和顧國祥一樣的大型國企員工,又爬到了高層,要是超生孩子,直接就是降級或是開除的命運,還得繳納高額罰款。

    龐倩在邊上聽得一肚子氣,但鑒於這人是顧國祥的朋友,她也懂得要收斂自己的脾氣,不給人甩臉色看。

    電梯到了樓層,林衛斌刷了房卡打開房門,龐倩看到房的布置,驚喜地瞪大了眼睛。她還從來沒住過星級酒店,想都沒想過房間麵居然是這麼豪華。

    林衛斌又和顧銘夕絮絮地說了一陣子,最後,顧銘夕看時間不早,委婉地表示自己和龐倩得去漫展會場了,林衛斌提出要請他們吃晚飯,顧銘夕謝絕了。

    林衛斌看他都沒有胳膊,心也在嘀咕這孩子能不能自己吃飯,顧銘夕不答應去,正好中了他的下懷。顧銘夕畢竟是顧國祥的兒子,林衛斌也不忍心看他狼狽出醜。

    他送兩個孩子回了會展中心,交代了幾句就離開了。他走以後,龐倩一張臉就拉了下來,氣呼呼地對顧銘夕說:“剛才那個人說話好討厭啊,你爸爸和他認識十年,怎麼都不把你的事和他說一下的,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煩死人了。”

    顧銘夕和龐倩一起檢了下午場的票往展廳走,臉上神情淡然,說:“其實,我爸爸外地的朋友,應該都不知道我的情況的。”

    龐倩很驚訝:“為什麼?”

    “誰會有事沒事就和人講,我兒子是殘疾的,兩個手臂都沒有的。”顧銘夕好笑地看著她,“那些人又沒有機會見到我,我爸爸肯定是揀著好事兒和人說啦。”

    龐倩想了想,知道事實也許真就是這樣。

    顧國祥一直都不帶顧銘夕出去玩的,暑假他去外地出差,明明可以帶上子女,他也從來不帶。

    龐倩還想再對此發表一下意見,顧銘夕勸下了她:“晚上的住宿問題已經解決啦,你不要再擔心了,今天下午,我們好好地玩一下吧。”

    龐倩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顧銘夕笑眯眯的,眼神清清亮亮,情緒似乎一點兒也沒受那位林叔叔的影響,她用力地點了點頭,說:“好啊!”

    上午時,龐倩幾乎都是和謝益在一起玩,她知道顧銘夕有點兒不高興,所以到了下午,她隻是去和謝益打了個招呼,接下來就和顧銘夕一起逛遍了所有的展廳。

    很多展廳,顧銘夕上午都逛過一遍了,但他依舊興致勃勃地陪著龐倩再逛一遍。在那個現場漫畫比賽的展廳,還舉行了一個10分鍾的速寫賽,龐倩拚命地慫恿顧銘夕去參加,顧銘夕拗不過她,真就上了場。

    參賽的地方沒有椅子,所有的選手都站在桌邊伏案而畫,隻有顧銘夕腰杆挺得筆直,左腿站立,右腳擱在桌上夾筆作畫。

    他的樣子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顧銘夕內心卻很平靜,他抬頭看看場邊龐倩興奮的樣子,心思一轉,就以她為原型畫了一個卡通少女。

    比賽結束,顧銘夕的畫被評委評選為三等獎,獎勵了一個硬皮筆記本,龐倩因此高興地跳了起來。

    龐倩帶著顧銘夕去到了漫畫家的簽名會場,漫畫家們是輪換著上場給讀者簽名的。龐倩看著那長長的隊伍,對顧銘夕說:“我總覺得,有一天,你也會坐在那給人簽名。”

    顧銘夕驚訝地看著她,龐倩展開自己手那張畫,畫上是她。她說,“顧銘夕,你瞧,你畫得那麼棒,將來一定會變得很有名很有名,找你簽名的隊伍排得老長老長,一直排到大街上。”

    顧銘夕笑了,語聲沉著:“嗯,我會努力的。”

    最後,他們還買了一些紀念品,顧銘夕為自己挑選了一些畫具,龐倩則買了幾本漫畫。傍晚時分,會展中心的人越來越少,龐倩和顧銘夕收獲頗豐,他們去和謝益道別,準備離開。

    沒想到,謝益已經不在了,他的朋友們說他提前走了,也不知去了哪。

    “那明天的決賽,他會來嗎?”龐倩問。

    “cosplay的決賽?”那個男孩搖頭:“應該不會了,小謝這人本來就挺人來瘋的,想一出是一出,他純屬玩票性質,不想玩了,拍拍屁股就走了。”

    龐倩愣愣地站在那,心失望極了。

    她和顧銘夕回到賓館房間稍作休整,天微黑時,兩個人輕裝上陣,外出覓食。

    顧銘夕依著記憶帶龐倩坐地鐵到了城隍廟,請她吃了鼎鼎大名的南翔小籠包,龐倩吃了很多,肚皮被撐得圓鼓鼓,餐後和顧銘夕一起散步消食,走到了人民路外灘。

    這是他們來到上海的第二個晚上,龐倩才是真正意義上地理解到國際大都市的含義。望著黃浦江對岸璀璨的夜景,對她來說近乎恢弘的東方明珠,小小的龐倩有些陶醉了。

    她已經記不得前一天晚上初到陌生之地的害怕和慌張,此時此刻,心隻有滿滿的激動和自豪。她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了,你瞧,她坐了火車,坐了地鐵,依照計劃順利地玩了漫畫展,還逛了城隍廟,吃了有名的小籠包。現在,她又來到傳說中的外灘了,顧銘夕還說,他們會沿著外灘一直走到南京路。

    外灘真的好漂亮,黃浦江靜靜流淌,江邊那流光溢彩的夜景就像電影一樣令人迷醉,還有那袖滿了時代感的建築物,14歲的龐倩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表述自己興奮的心情,她隻能貪婪地看著四周,手舞足蹈地和顧銘夕說著她的感想。

    外灘遊人如織,很是喧囂,上海的夜空依舊是灰蒙蒙的,但能看到一彎明月懸在空中。不知何時,龐倩安靜了下來,她的雙手負在身後,腳步有些跳躍地走著,偶爾還倒退著走在顧銘夕身邊,歪著腦袋笑意盈盈地望著他。

    有輕風拂過她耳邊的發,她穿一件粉色t恤,白色中褲,就是很普通的小女孩兒打扮。但是顧銘夕覺得,她的眼睛比黃浦江畔的東方明珠都要明亮。

    看著她燦爛的笑臉,他的腦海突然浮起了一首歌:

    夏夜的晚風

    吹拂著你在我懷中

    你的秀發蓬鬆

    纏繞著我隨風擺動

    月亮掛在星空

    牽絆著你訴情衷

    有你味道的風

    就是我還在等待的愛

    一個夏夜晚風的愛

    一顆寂寞的心的愛

    一個還在等待的愛……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0955231435 發表於 2016-7-28 03:21 PM

第27章他的未來

    龐倩和顧銘夕回到賓館時已是晚上9點多,他們都累壞了,白天幾乎沒休息,晚上又一直在走路。龐倩也不管身上汗津津,踢掉涼鞋,整個人呈大字型撲在了床上,嘴叫著:“累死我了。”

    顧銘夕說:“洗個澡,早點睡吧。”

    “你先洗……”龐倩在床上滾來滾去,“讓我先休息一會兒。”

    顧銘夕笑起來:“行,那你先看電視。”

    四星級酒店房間的洗手間寬敞潔淨,顧銘夕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澡。他的雙腿韌帶很柔韌,腳可以夠到頭頂,坐在浴缸,他甚至能自己為自己洗頭。

    洗完澡,站在鏡子前穿褲子時,鏡麵上的水汽漸漸散去,顧銘夕又一次看到了自己的身體。他左右轉了轉身子,看到自己的肩,那原本應該有一雙手臂的地方,現在隻剩下了生長著的、充滿活力的骨骼,還有皮膚表麵那猙獰的傷疤。

    心自然是有些抑鬱的,因為自己的與眾不同。15歲的顧銘夕低下頭去,收攏雙肩,發梢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突然,他看到了自己右腳踝上的腳鏈。洗澡前,他想要將它解下來的,無奈傻瓜龐倩為他係了一個死結,顧銘夕用左腳無論如何也解不開,隻得作罷。

    如今,他看著自己腳上的那抹鵝黃色,溫暖的色係,珠子圓潤的設計,他的嘴角輕輕地翹了起來。

    其實,並沒有那麼糟糕的。顧銘夕聳聳肩,這樣想。

    他光著上身、嘴咬著“不求人”回到房時,龐倩已經賴在床上睡著了。顧銘夕走到她身邊,彎腰輕輕地叫她,龐倩閉著眼睛睡得很熟,甚至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顧銘夕知道,她真的是累極了。

    讓她先睡一會兒吧,他想,然後抬腳掀起被子的一角,輕輕地蓋在了龐倩的身上。

    顧銘夕沒有開電視,他咬著自己的包坐到了床上,把包的東西一樣一樣地取出來,再分門別類地整理。

    一個塑料袋是牙刷、牙膏和毛巾,另一個塑料袋有他這兩天換下的髒衣褲,顧銘夕好奇地去聞了一下,一股汗酸味,差點沒把他熏死。幸好幹淨衣服還有一套,顧銘夕決定這一晚像前一夜那樣隻穿沙灘褲睡覺,他覺得,龐倩應該不會再害怕他赤//裸的上身了。

    他又整理了漫展上買回來的東西,畫筆、進口顏料、進口彩鉛,還有一本他喜歡的插畫作者的插畫集。顧銘夕盤腿而坐,腳趾翻了幾頁,滿足地將這些東西連著漫展的門票和獎來的筆記本,一起塞到了包包。

    然後,他看到那個裝腳鏈的小盒子,輕輕一笑,也夾進了包。剩下幾本漫畫,全都是龐倩的,之所以在他的包,是因為顧銘夕覺得這些書很重,他是男生,理應照顧女生。

    最後,攤在床上的是一張照片。

    一張塑封的、在外灘照相點拍的拍立得照片,挺小的一張,顏色也不鮮豔,但是還算拍得比較清晰。

    這是他和龐倩的合影,當時,龐倩拿著她的傻瓜機幫他拍了好幾張照片,他卻沒法子為她拍一張,龐倩倒是挺無所謂的樣子,告訴顧銘夕,這已經是她的第二卷膠卷,前一卷,她都在早上和漫畫家們合影拍掉了。

    後來,顧銘夕看到了一個照相點,用膠卷拍的話,要留下地址,老板把照片寄過去,要是用拍立得拍,就立刻能拿。

    顧銘夕讓老板從他褲子口袋掏了30塊錢,給龐倩拍了一張以東方明珠為背景的單人照,又拍了兩張合影。

    他拿了其中的一張。照片,他和龐倩並肩站在欄杆邊,有風吹過,他的衣袖都被吹得飄了起來,連帶的,還有龐倩玩了一天後,有些散亂的發。

    她笑得挺好看,顧銘夕仔細看著照片,覺得龐倩其實長得很可愛,一點兒也不比趙璟、邱麗娜之類的來得差。

    她就是還太小。不管是個頭,還是心理,她都還是個小孩。

    顧銘夕將這張照片小心地放進了包,他想,如果有可能,希望龐倩可以慢一肖大。

    晚上11點多,龐倩被尿憋醒,硬撐著起來去洗澡洗頭,洗完了也不等頭發幹,一下子又倒在了床上。

    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9點,龐倩和顧銘夕神清氣爽地起床,到自助餐廳吃過早餐後回房,房間的電話突然響了。

    打來電話的是林衛斌,他問顧銘夕是幾點的火車,顧銘夕說下午3點,林衛斌就說要請顧銘夕和龐倩吃午飯,然後送他們去火車站。

    林衛斌之所以有這樣的舉動,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前一天在顧銘夕麵前有點兒失態。他弄不準顧國祥對兒子的態度,萬一這沒有手臂的小孩是顧總工的心頭寶,那他回去一告狀,以後他們再求著顧國祥辦事可就難了,於是和妻子商量後,林衛斌想出了這麼個補救的辦法,以顯示他對顧銘夕的重視。

    顧銘夕覺得自己推不掉對方的邀請,林衛斌是顧國祥的朋友,顧銘夕不能一次次地拒絕他啊。隻是……本來,他答應了帶龐倩去登東方明珠的,這麼一來隻能泡湯了。

    吃午飯的時候,龐倩一張臉黑成包公,顧銘夕倒是禮貌地和林衛斌說著話。因為是禮拜天,林衛斌帶來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他的女兒叫林璿,念小學五年級,是個嬌嗲嗲的上海小姑娘,不知是不是這頓午飯也破壞了她原本的活動,她臉黑的程度和龐倩不相上下。

    顧銘夕用腳吃飯,林璿一直扯著嘴角看著他,她仔細觀察著他的腳髒不髒,隻要顧銘夕夾過哪盤菜,她就再也不動了。

    顧銘夕麵前是一盤糖醋脊,小孩子都喜歡的菜,他夾著也方便,就多吃了幾塊。林衛斌不懂自己女兒的心,見她不吃還以為是她夾不到,就夾了一塊脊到林璿的碗,林璿筷子“啪”地一放,說:“吾切飽了,切伐落了。”

    林衛斌一呆,也用上海話講:“剛剛開始切,儂哪能會切飽?”

    林璿撅起小嘴,委屈地叫道:“伊額接特哦錯了,吾伐要切了!”

    林衛斌喝斥道:“璿璿!”

    龐倩和顧銘夕都停了下來,龐倩聽不懂上海話,奇怪地盯著林璿看,不知道這小妹妹到底怎麼了。

    顧銘夕卻悄悄地擱下了筷子,把腳放了下去,說:“林叔叔,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龐倩又扭頭看他,仔細一想,她就有點數了,也把筷子“啪”地一放,說:“我也吃飽了!”

    一頓午飯不歡而散,顧銘夕連林衛斌為他準備的一袋子零食都沒拿,就和龐倩一起告辭離開了。

    坐地鐵去火車站時,龐倩簡直是義憤填膺,問顧銘夕:“那小丫頭剛剛說了什麼?你聽懂了是不是?你告訴我呀她到底說了什麼?是不是在罵你?”

    顧銘夕被她纏了一路,龐倩回憶著那句話:“伊額接……特……哦錯了,這到底什麼意思啊!”

    顧銘夕扭頭看她,淡淡地說:“她說的是,他的腳太髒了,我不想吃了。”

    隻一句話,龐倩就安靜了下來,她抱著雙肩包坐在顧銘夕身邊,兩個人看著地鐵窗外呼嘯而過的黑暗,還能從玻璃中看見他們自己。

    來來往往的乘客經過他們身邊,都會有意無意地往顧銘夕身上看一眼,顧銘夕始終抬著頭,目光平靜地與他們對視。龐倩卻漸漸地低下了頭去,手指摳緊了自己的包。

    有些事,隻是他們沒有碰到,不代表不會發生。

    有些人,隻是他們沒有遇見,不代表不存於世。

    離開了e市,離開了金材大院,離開大院附近那些熟悉的街,離開求知小學,離開源飛中學……離開那個雖然寂寞、卻平靜安穩的教室後窗角落,離開那個即使無法遊戲,也能站在邊上悠閑聊天的乒乓球桌……龐倩突然意識到,當顧銘夕離開了那些熟悉的地方,離開了那些熟悉的老師、同學、鄰居、街坊、親戚……他真的會變成一個很“奇怪”、很“特別”,很“吸引人注意”的人。

    盡管,在她的眼,顧銘夕甚至還沒有謝益來得奇怪、特別、吸引人注意,但是在普羅大眾的眼,他就是一個異類,十足的異類。

    有了這樣的認知,龐倩心很難過,她不曉得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他們的長大,這樣的狀況會不會變得好一些。她不曉得顧銘夕的未來是什麼樣子的,以前,她不屑想,因為他太厲害了呀!可是現在,她不敢想,真的,一點兒都不敢想。

    在上海火車站候車時,龐倩突然對顧銘夕說:“顧銘夕,我覺得,你還是不要考一中了。”

    “為什麼?”顧銘夕問。

    “一中不夠好,你應該考廣程。”龐倩很仔細地給他分析著,“上次,你媽媽到我家來找我媽媽聊天時,還問我媽媽一些做財務的事,她說,她有點兒想讓你將來做財務工作,就是不大需要跑銀行的那種成本會計,每天隻要坐在辦公桌前就行了,然後你又喜歡數理化,肯定能學得好。但是……你要是做財務,就必須要考個好學校好專業,最好還能讀研,這樣還比較有競爭力。”

    龐倩很少會這麼認真地說話,她仔細地回憶著那天偷聽到的李涵和金愛華的聊天內容,說,“如果你考上一中,以後考名牌大學的可能性就比較低了,考廣程的話,以你的成績,說不定到高三就被直接保送了,可以讀一個好大學,畢業了可以找一份穩定的財務工作。我媽媽就說了,別看做會計做出納的女人比較多,其實做得好的財務,都是男的。”

    顧銘夕看著她一張小嘴開開合合、嘰嘰呱呱地說了半天,終於開了口,他問:“那你,是不是還是和謝益一起,考一中?”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0955231435 發表於 2016-7-28 03:28 PM

第28章兩小無猜

    回e市的火車上,龐倩靠在顧銘夕的肩膀上睡著了。顧銘夕一點睡意都沒有,一直扭著頭望著窗外。

    火車經過了城市,經過了鄉村,他眼前的景象從高樓大廈變為片片農田,顧銘夕看著那些速倒退的風景,眼底透出了一絲迷惘。

    龐倩對他說的那些話,李涵從來都沒有和他講過。顧銘夕每一次都考年級第一,李涵很少來過問他的學習,離中考還有一年,她也沒有來問過顧銘夕打算考哪一所高中。

    但是,顧銘夕曾經無意中聽到過父母的交談,他們躲在廚房,顧國祥壓低聲音對李涵說:“我們哪需要去考慮銘夕將來考哪所重高,我們應該考慮的是,哪所重高會願意收他。”

    這些年,顧銘夕一直都很用功地讀書。他用腳寫的字很漂亮,連著英文也寫得非常棒,字母後麵還會拖一個美麗的小尾巴;他用腳壓著三角板、量角器畫出的幾何圖精確又幹淨,做出的數學試卷簡直可以當做標準答案的典範;他的記憶力和理解力都出類拔萃,連著副課都是認真對待,從不敷衍;他甚至還學會了在同學的協助下,用腳做實驗。

    顧銘夕的生活簡單純粹,相對來說也比較無聊。他將絕大部分時間花在了學習上,剩下的課餘時間用來畫畫,再多出來的時間,基本就是和龐倩有關了。

    看龐倩推薦的連續劇,聽龐倩喜歡的流行歌曲,看龐倩大愛的動漫,幸好有一個龐倩,讓顧銘夕的生活變得豐富了一些。

    他的確沒怎麼想過以後的事,畢竟初中都還未畢業,高中三年,大學四年,甚至更久,現在的顧銘夕怎麼會去想自己將來的工作崗位呢?

    但是李涵居然已經想到了,她想讓他去做財務,顧銘夕對這個職業一無所知,他知道金愛華是出納,一直都坐在辦公桌後打算盤。顧銘夕心有點鬱悶,他用腳打算盤,速度很慢很慢。

    他一點兒也不想做財務。

    ********

    顧銘夕和龐倩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7點半。經過這三天兩夜,兩個孩子都曬黑了一些,模樣看著有些邋遢。龐倩肚子很餓,回到家後就吵著要吃飯,顧銘夕回家後,則第一時間找父親幫忙,上了個大號。

    前一天晚上,他曾經有過便意,但並不強烈,硬生生被他憋了下去,足足憋了一天一夜。

    從他截肢以後,這仿佛變成了他的一個特殊技能,除非是拉肚子,要不然,顧銘夕憋兩、三天絕對沒有問題。

    龐倩吃完了龐水生為她炒的蛋炒飯,正坐在桌邊吃葡萄時,金愛華扇著扇子坐在了她身旁,她問女兒:“倩倩,你和我說實話,你們到底是幾個人去上海玩的?”

    龐倩吐一口葡萄皮,心虛地回答:“不是和你們說過嘛,四個咯。”

    “真的是四個?”

    “真的。”

    金愛華把龐倩的傻瓜相機拍在桌上:“我去把照片洗出來,麵要是沒有四個人,到時候你自己看著辦。”

    龐倩慌了,她沒想到金愛華有這招,可憐兮兮地說:“媽媽,他們一開始是說要去的……”

    金愛華真是氣得半死,大手揮過去就揪住了龐倩的耳朵:“你個瘋丫頭!你要死啊!要不是你顧叔叔來和我說,我都不知道你是和銘夕兩個人在上海!你什麼時候學會撒謊了!啊?你害不害臊的!”

    龐倩疼得哇哇大叫:“疼疼疼疼疼!媽媽!我哪兒不害臊啦!”

    金愛華火冒三丈,直接往她後腦勺招呼了幾下:“還嘴硬!銘夕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你能和他一起出門嗎?還過夜!還一個房!你李阿姨說銘夕出門都沒法兒自己上廁所的!你知不知道啊!”

    龐倩抱著腦袋躲她:“我知道的!”

    金愛華大驚失色:“你知道?!你知道你還和他一起去!那我問你,你和顧銘夕在上海,你有沒有幫他把過尿?”

    龐倩悶頭不響,金愛華又給她吃了個爆栗:“問你話啊!”

    龐水生被客廳的動靜吸引,慢悠悠地踱了出來,說:“倩倩剛回來呢,飯都剛吃完,你怎麼又罵她了。”

    金愛華拍著桌子說:“你自己問問你的寶貝女兒!銘夕都15歲的大小夥子了!他們瘤門在外,銘夕是怎麼上的廁所!”

    龐水生疑惑地望向了龐倩,龐倩猶豫了一下,說:“顧銘夕可以自己上廁所的!我也就是幫了他……一回……而已。”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因為發現自己的父母都瞪大了眼睛。

    龐倩垂死掙紮:“這沒什麼吧,真的就一回啊,小時候我不是每天都和顧銘夕一起洗澡的麼,兩個人老是摸來摸去的……”

    ……

    李涵收完衣服回到臥室,對顧國祥說:“隔壁是怎麼了,倩倩不是剛回來麼,愛華怎麼又在打她了,倩倩哭得真響啊。”

    顧國祥沒有理她,人靠在床上,捧著一本書看得入迷。

    李涵折好衣服放去衣櫃,去洗了個澡,穿著一件吊帶睡衣回到了臥室。

    她躺到顧國祥身邊,漫無目的地調了幾個台後,有些羞澀地說:“國祥,我今天……是那個的日子。”

    顧國祥眼睛都沒有從書上移開,隨口問:“什麼那個的日子?”

    “就是排卵期。”李涵垂下眼睛,身體貼到了顧國祥身上,“我們好久沒做了,今天試一下,好不好?”

    顧國祥沉默了一會兒,放下了書,又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對李涵說:“阿涵,我今天有點累了。”

    李涵很失望,畢竟排卵期,一個月經周期也就這麼一兩天。錯過了這一次,又要等一個月了。但是,她不會忤逆顧國祥。

    李涵“嗯”了一聲,遙控器關了電視,下床給顧國祥端來一杯牛奶,說:“我先睡了,你要是覺得累,把牛奶喝了,也早點睡吧。”

    她躺到了床上,背對著顧國祥側身而臥。一會兒後,身後傳來了他喝牛奶的聲音,然後他關了台燈,也躺了下來。

    顧國祥從身後抱住了李涵,李涵一直沒吭聲,她太了解顧國祥了,知道他是有話要對她說。

    果然,顧國祥沉默了一陣子後就開了口:“記得我和你說過的林衛斌麼,我在上海的朋友,認識十年了。”

    “記得。”李涵說。

    “他今天給我打電話,不停地向我道歉。”

    “為什麼呀?”

    “昨天,我拜托他幫銘夕和倩倩安排住宿,今天中午,他帶著老婆孩子請銘夕和倩倩吃午飯,結果飯桌上鬧得不太愉。”

    顧國祥的語調一直很平穩,李涵也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問:“怎麼回事啊?”

    “林衛斌說,他的女兒,11歲,被我們銘夕嚇到了,小孩子不懂事,所以說了些過分的話。”

    李涵:“……”

    “阿涵,我在上海有挺多朋友的,我每次去出差,他們都排著隊地請我吃飯。他們喊我顧總工,給我送煙,送酒,甚至還有人送錢。吃飯的時候,大家有時會聊到各自的子女,有人就問我,顧總工,你孩子多大呀?兒子女兒啊?我就說,是個兒子,念初中了。他們會說,什麼時候把兒子帶到上海來玩嘛,e市離上海那麼近。我就隻能說,小孩子學習忙,跑不開。我兒子年年都考年級第一的,寒暑假還要學畫畫。他們就說,年級第一呀,那顧公子將來一定是個人才啊。”

    李涵:“……”

    “現在,林衛斌知道了銘夕的情況,不用多久,我上海很多朋友都會知道了。他們會怎麼說呢,他們會不會覺得我在吹牛啊,顧國祥的兒子連手都沒有,還畫畫?還考年級第一?”

    說到這,顧國祥低低地笑了起來,“阿涵啊,我經常會想,上一次,你肚的那個寶寶要是留下來就好了,那到現在,ta都該四、五個月大了吧。”

    李涵早已經淚流滿麵,但是死死地咬著牙關沒出聲,顧國祥歎了一口氣,鬆開了手,說:“不說了,睡吧。”

    ********

    九月開學,顧銘夕和龐倩升上初三。就算源飛中學再糟糕,處於班的他們,學習還是變得緊張起來。

    這一年的年底,是世紀之交。12月31號,龐水生帶著妻女去父母家吃飯,回來的時候一路上都是鞭炮焰火聲。

    龐倩不愛放煙花,她有點怕火,還特別討厭煙花爆竹燃盡後的火藥味。

    屋子外麵劈啪啦震天響,龐倩抱著一盒巧克力敲開了顧銘夕家的門。

    她禮貌地對著顧國祥和李涵說新年好,接著就溜進了顧銘夕的房間。

    他在做作業,龐倩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剝了一顆巧克力塞進他嘴後,她坐在了他的床沿上,晃蕩著兩隻腳。

    顧銘夕回過頭來看她,臉上掛著淺淡的笑。龐倩笑眯眯地問:“好不好吃?我小叔叔去國外旅遊帶回來的。”

    “挺好吃的。”顧銘夕站起來,在床沿邊和她並肩而坐,“你找我有事嗎?”

    龐倩生氣地瞪眼:“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呀!”

    “真凶,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是去外麵吃晚飯了麼。”顧銘夕說,“我以為你來找我是有事。”

    龐倩“哼”了一聲,嘟著嘴說:“真沒什麼事,就是過來玩會兒,哎,你有新的漫畫嗎?”

    “有,我前些天偷偷買了幾本金田一。”顧銘夕坐到寫字台前的椅子上,彎下腰,伸長腿去抽屜的隔板下麵尋找,好不容易才用腳趾夾出一本漫畫來。他又重複了幾次,一共取出了四本漫畫。

    龐倩樂死了:“你怎麼和我一樣藏來藏去的,咿……都是灰塵。”

    “沒辦法啊,被我媽媽發現肯定是要沒收的。”顧銘夕又坐回龐倩身邊,龐倩剝了兩顆巧克力,自己吃一顆,又喂顧銘夕吃一顆,她翻起漫畫來,說:“這本我沒看過哎,借我看看。”

    “行,但你別給我弄丟了。”

    “我什麼時候給你弄丟過?”

    “你弄丟我4本漫畫了!一本《浪客劍心》,兩本《幽遊白書》,一本《獵人》!”

    龐倩疑惑地看著他:“我弄丟的?”

    “當然!”顧銘夕一邊吃巧克力,一邊說,“我補都補不到!”

    “小氣哎,我也有借你看漫畫啊,我還請你吃巧克力呢!”龐倩撇撇嘴,“顧銘夕你真小氣,今天過新年,你還來和我算賬,大不了以後我買了還你唄。”

    “……”麵對她的耍賴,顧銘夕永遠都隻有幹瞪眼的份。

    一會兒後,龐倩已經脫了鞋子趴在顧銘夕床上了。她吃著巧克力,翻著漫畫,身後兩隻腳不停地晃啊晃。

    顧銘夕就坐在她身邊看著她,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說:“龐龐,你知道嗎?城西的新宿舍造好了。”

    “咦?”龐倩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一下子就爬了起來,說,“真的嗎?”

    “嗯。”顧銘夕愉地點點頭,兩隻腳也踩到了床麵上,下巴抵著膝蓋,說,“我爸爸說的,不會有假。說房子現在已經在做後期了,大概明年7月份就能交房,然後的話,年底就能搬進去了。”

    “哇!那就是說,隻要我考上一中,過個半年我就能住新房子了?還是帶電梯的?”

    看她那麼高興,顧銘夕也覺得開心,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對,半年就行。”

    “太棒了!”龐倩仰麵躺在了顧銘夕的床上,抱著他的枕頭打滾,“就是不知道,咱倆還能不能做鄰居。”

    顧銘夕不以為意地聳聳肩:“住一個小區已經很好啦,如果非要住隔壁,那就隻能讓我爸爸想想辦法了。”

    “太好了!”龐倩開心極了,如今的她成績十分穩定,考廣程、九中希望不大,但正常發揮的話,考個一中還是沒啥問題的。

    顧銘夕抿了抿唇,趁熱打鐵地說:“龐龐,如果我們還是住一個小區,我覺得,我還是考一中比較好。”

    龐倩一愣,坐起來看他。

    顧銘夕看著她,眼神沒有躲閃,說:“前些天,我媽媽帶我去過廣程中學了,她給那邊負責招生的老師看了我的成績單,但是,那些人勸我不要報廣程。”

    龐倩:“……”

    “九中也是一樣,我也去過了,但他們都不要我。”顧銘夕溫和地笑著,說,“我和我媽媽說,我想考一中,因為你考一中,我媽媽就答應過些天帶我去一中見見老師,問一問。”

    龐倩著急地問:“那要是一中也不答應呢?”

    “不答應,我也沒辦法。”顧銘夕垂下眼眸,側過頭看著自己肩下空癟的衣袖,說,“但我想,總有一家學校願意收我的吧,我又不會給他們添麻煩,對吧?”

    龐倩麻木地點點頭,不知該怎麼安慰顧銘夕,想了半天後,說:“顧銘夕,你加油。到時候你去一中見老師,就說,你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會一起考進來,學校可以幫你們分一個班,那個人可以和你做同桌,幫助你的日常學習和生活,不用麻煩其他同學的。”

    顧銘夕愣愣地看著她,嘴角抽抽,有些不確定地問:“你說的……不會是謝益吧?”

    “神經病啊!我怎麼會叫謝益去幫你啊!”龐倩伸手去擰了把他的腰,拍拍胸脯說,“我說的是我呀!笨蛋!”

    顧銘夕被她掐疼了,臉上卻笑得十分開懷。

    他們就這麼愉地約定了中考要報考哪個學校。

    或許是時來運轉,一中的招生老師在看過顧銘夕的成績單、並看他現場演示用腳寫字、翻書、穿衣等生活技能後,表示願意接納他。於是,初三下填誌願時,龐倩和顧銘夕都填了e市一中。龐倩並沒有特別關心謝益報哪,畢竟,謝益要是填廣程,填九中,或是填二中三中五中,龐倩都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

    不過,當她得知謝益如他所說的那樣報考了e市一中,她心還是挺高興的。

    中考在2000年6月舉行,6月底時,成績發放,龐倩和顧銘夕都考得很理想。尤其是顧銘夕,他不僅考了源飛中學的第一,還是轄區內幾所初中的第一。

    7月初,各個高中的錄取分數線公布,龐倩順利地考上了一中,她打過查詢電話後,迫不及待地跑去隔壁,抓著顧銘夕的準考證號,幫他也打了一遍查詢電話。

    顧銘夕哭笑不得:“我成績比你高好不好,你都考上了,我能考不上?”

    “別吵。”龐倩仔細地聽著電話的提示音,最後歡喜地笑起來,“顧銘夕顧銘夕,咱倆都考上一中啦!”

    顧銘夕也很高興,說:“我們應該慶祝一下,我請你去吃麥當勞吧!”

    “先別忙著吃!”龐倩樂地說,“我先去問我爸爸,我真的考上重高了,他是不是應該遵守承諾呀!啊啊,顧銘夕,我好開心啊,到年底,我們在新房子又能做鄰居了呢!”

    顧銘夕連連點頭:“等你爸爸給了你確切消息,我請你去吃大餐!”

    但是,他一直沒有等來龐倩的消息,暑假,龐倩三天都沒有蹤影。

    顧銘夕去501敲門時,金愛華給他開門,說:“銘夕,我們家有點事,你先別找倩倩玩,過幾天我讓她去找你。”

    顧銘夕很擔心龐倩,但是金愛華都這麼說了,他能怎麼辦呢,隻能悻悻然地回了家。問問李涵,她似乎知道些什麼,但就是不肯說。

    顧銘夕見到龐倩時,已經是知道錄取消息後的一個禮拜。

    龐倩來他家,他的父母都去上班了。龐倩在顧銘夕麵前呆呆地坐了好久,顧銘夕也沒催問她,隻是安靜地陪著她。最後,龐倩說:“顧銘夕,你能不能陪我去一個地方。”

    他們走了好遠好遠的路,問了很多路人,才找到了一趟公交車。

    車上沒有空調,悶熱得像一個罐頭,顧銘夕汗如雨下,龐倩卻坐在他身邊,傻愣愣地像個木頭人一樣。

    沿途風景從繁華到荒涼,甚至還出現了幾塊田畈地。顧銘夕驚訝地看著車窗外,公交車晃晃悠悠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總站,顧銘夕和龐倩下了車,觸目所及,一片空曠。

    天上的太陽明晃晃地烤著大地,顧銘夕的嘴唇都幹得起了皮,他眯起眼睛看看四周,又側著臉,下巴蹭了蹭肩頭,抹掉了一些汗,回頭看龐倩,說:“找人問個路吧,我也沒來過。”

    龐倩點點頭,兩個孩子在路上走了10分鍾,才見到了一個建築工人打扮的男人,顧銘夕上去問了路,慶幸沒有走錯。

    他們沿著男人指示的方向找到了目的地,那是一片正在施工中的、極為開闊的廠房。而廠房邊上,則有幾幢施工完畢的高層建築,淺米色的外牆,咖啡色的窗台,設計得極有質感,嶄新的房子在陽光下清晰得就像廣告上的效果圖,那一扇扇玻璃閃著光,晃花了龐倩的眼睛。

    顧銘夕和龐倩站在這幾幢建築的樓下,一起仰頭看,看了一會兒後,龐倩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顧銘夕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不停地勸著她,哄著她,問她怎麼了,哪不開心,龐倩就是不回答,隻是大聲地哭泣。

    她足足哭了10分鍾,才漸漸停下來,用手背抹掉眼淚,轉頭看顧銘夕,顧銘夕滿身滿臉的汗,神情擔憂而焦急,見龐倩終於冷靜下來,他鬆了一口氣,說:“龐龐,你不要哭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和我講。”

    “顧銘夕。”龐倩抽抽噎噎地看著他,眼睛腫得像兩個桃子,“你爸爸有沒有和你說過,金屬材料公司搬了新廠房後,要改製了。”

    “改製?”顧銘夕搖頭,“我不知道啊。”

    “我也沒聽我爸爸說過,他們瞞了我好久。”龐倩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眼淚像斷線珠子一般地落下來,“顧銘夕,我爸爸下崗了,前幾個月就下崗了,他和媽媽怕影響我中考,一直都沒和我說。現在我考完了,他們才告訴我。所以……”

    在顧銘夕越來越沉鬱的眼神,她說:“所以,顧銘夕,咱們再也做不了鄰居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 6 7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