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含胭 -【我的鴕鳥先生】《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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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55231435 發表於 2016-7-28 04:36 PM

第89章時來運轉

    春節前,龐倩一家搬進了新房,房子是前一年春夏時裝修的,龐水生下了血本,請了家裝公司的設計師,家具家電硬裝都挑好的來,把房子裝修得特別漂亮。

    龐倩擁有了一個明亮又時尚的房間,爸爸貼心地給她做了一個大大的衣櫃,足夠擺下她的衣服、鞋子。

    年後,龐倩回到上海,繼續在公司實習。鄒立文教她時耐心了許多,他甚至開始帶她出差,讓她完整地了解一個項目的操作流程。回校準備畢業論文前,龐倩已經可以獨立完成一些小項目了。

    五月,班組織畢業旅行,一群同學去了嵊泗列島,趕海,看日出,吃海鮮……楊璐和盛峰手牽著手在沙灘上踏浪,歡笑聲陣陣傳來。龐倩站在遠處看著他們的背影,吳飛雁走到她身邊,和她聊起天來。

    她用手肘捅捅龐倩的腰:“喂,螃蟹,你和我說實話,看著他倆好,你心有沒有點不舒服?”

    “我幹嗎要不舒服啊?”龐倩笑著搖頭,“真沒有,真的。”

    吳飛雁說:“就是不知道盛峰研究生畢業後,會不會留在上海。”

    “應該會吧。”龐倩抬起頭,看著大海上湛藍的天空,她舒展了一下手臂,臉上綻開了燦爛的笑,“兩個人真的想在一起,總歸是想的到辦法的,咱們就等著喝他倆的喜酒吧!”

    六月,龐倩順利畢業,她戴上了學士帽,穿著學士服拍了許多美美的畢業照。龐水生和金愛華來參加了她的畢業典禮,老頭老太激動得要命,龐水生滿麵紅光,看著從小調皮搗蛋的女兒如今出落得美麗大方,心真是美得冒泡。

    龐倩成為了大家庭的正麵教材,是表哥表姐、堂哥堂姐教育小孩子時的優質榜樣。在龐水生、金愛華兄弟姐妹的小孩這一輩,龐倩雖然不是讀書讀得最好的,但卻是逆襲得最厲害的。

    大家都知道龐倩從小學習成績中不溜秋,貪玩又嘴饞,沒少挨金愛華、龐水生的打罵。她初中曾在班吊車尾,高中甚至還考過全班倒數第一,整個高一,她一直是全班倒數幾名,龐水生每次去開家長會都要被氣一回。

    大家都覺得龐倩考上重高是運氣,高考時頂多考一所三本,甚至是大專。可是後來,她竟考上了重點大學,畢業後又進了國際投行工作。金愛華的姐姐問金愛華:“你們倩倩轉正以後每個月工資有沒有5000?”

    金愛華哼一聲:“5000?開什麼玩笑!”

    “5000都沒有啊?倩倩在上海,5000才能把日子過得像樣吧。要是沒有這個數,還不如回來e市,找一份工資三、四千的工作,也好把房租省下,陪在你們身邊。”

    金愛華哼哼一笑,下巴都抬起來了:“我們倩倩轉正後保底年薪25萬,攤到每個月,2萬哎2萬!”

    “哦呦呦呦呦!”金愛華的姐姐嚇傻了,“她是在什麼銀行啊,工資這麼高的呀?”

    金愛華鼻孔朝天:“她是在國際投行,投行!國際的你懂不懂!”

    龐倩在浦東租了一套單間,每天坐地鐵上下班,她的公司所在的大廈就在東方明珠附近,從辦公室的窗口,她每天都能看見那座高大恢弘的電視塔。

    幾年前的一天,她站在塔,指著塔外的高樓大廈豪氣萬丈地說:“我以後要去那兒上班!”

    幾年後,她真的做到了。

    隻是,當時站在她身邊的人,此時已不知身在何方。

    龐倩開始了她的職場生涯,她的工作比她想象得要忙碌許多。有時候在公司辦事,她都是要用跑的。出租屋真正變成了一個隻是睡覺的地方,龐倩幾乎天天加班、應酬,偶爾還要出差。她辦理了護照和港澳通行證,第一次去香港,她玩迪士尼、海洋公園,還逛街買回了一大堆東西。第二次去,又買了一堆。當她第五次去時,她終於淡定了。

    公司每年會組織一次國外旅遊,07年年底時,龐倩第一次出國,去了新馬泰。春節回e市,她給家的老老小小帶了一大堆的禮物,香水、護膚品、迪士尼玩具、手表……

    大家在龐水生寬敞亮堂的新房吃團圓飯,所有的人都誇龐倩現在漂亮,皮膚白,氣質好,工作又那麼出色。

    小叔說:“養個女兒像倩倩這樣,真的算是大功告成了,倩倩啊,現在你爸爸媽媽心就隻記掛你的終身大事啦。”

    龐倩說:“叔叔,我都還沒滿23呢。”

    “可以開始找了嘛,談兩年,25歲結婚,剛剛好。”

    龐倩地笑:“我現在工作好忙,根本沒時間談戀愛。”

    小嬸嬸輕輕地碰了碰金愛華,在她耳邊問:“嫂子,倩倩不會是,還在惦記以前,住你們家隔壁的那個沒有手的小男孩吧?”

    金愛華變了臉色,冷冷地說:“胡說!沒這回事!”

    龐倩是真的很忙很忙,忙到和老同學聚會的時間都沒有。周末時和吳飛雁逛街,吳飛雁問她是不是真的要一直等那個“失蹤的男朋友”,龐倩想了想,說:“我給你講一件事。前段兒,我公司有個男孩子好像對我有點兒意思,老來約我。有一次午飯時,他喊我去樓下麵館吃麵,我就去了。”

    “然後呢?”

    “就我們倆一塊兒吃麵,他點了一碗泡菜肥牛麵,我點了一碗紅燒牛肉麵。麵上來以後,我倆就吃了。吃著吃著我就做了一件牛逼哄哄的事。”

    “什麼事?”

    龐倩一笑,說:“我和他說,我這紅燒牛肉特別好吃,問他要不要。他說不要,我不聽,非往他碗夾了一筷子牛肉,說你嚐嚐,真的很好吃。”

    吳飛雁皺起眉:“你這人怎麼這麼惡心啊,你吃過的麵哎,怎麼能夾牛肉給人家?”

    “我故意的呀,他不是說他喜歡我麼。”龐倩奇怪地看著吳飛雁,“你和你男朋友吃飯,他碗的東西你不吃?”

    “我有潔癖,不會吃。”吳飛雁問,“那後來呢?”

    “後來那男的就傻了啊,麵條也不吃了,說吃飽了。”龐倩哈哈大笑起來,笑了一陣後她停下來,“飛雁,我是不是很壞,其實,我也不會去吃那人碗的東西,不管他吃沒吃過。我連我爸媽碗的東西都不會吃,但是這世上,我會吃一個人碗的東西,我也確信,他同樣願意吃我碗的。”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嚴重地波及了龐倩所在的行業,很多公司都開始裁員,龐倩所在的部門被裁了好幾個,她心驚膽戰地上著班,但是鄒立文一直都保著她。

    2009年,經濟形勢稍有回暖,鄒立文私底下問過龐倩的意見,他準備年底時跳槽回e市了,職位會從部門經理一級直接跳到公司副總級別。龐倩幾乎沒猶豫,直接同意跟他去。哪怕,她留下來的話,年薪也會增加,職位也會上升,但是龐倩心對鄒立文很感恩,她感謝他在那最蕭條的一年,將她護在了身後,連薪水都隻受了小小的影響。龐倩一直都是個熱血的人,她知道鄒立文跳槽必定要建立自己的親信圈,而她,正是他的一個忠誠小兵。

    年底,龐倩跟著鄒立文辭了職。離開上海前,她一個人跑去了外灘,找了一家數碼照點,花了20塊錢,以黃浦江和東方明珠為背景,給自己拍了一張大大的照片。

    照片右下角印著時間:2009年12月5日。

    龐倩打開手機,看到自己相冊翻拍的一張照片,一樣的背景,拍立得的小照片,顏色已經淡了許多。照片兩個小小的孩子挨在一起,笑得很開心。拍攝的日期是:1999年7月17日。

    她和這座城市的緣分,始於那一年的夏天,十年了,她終於要離開,心隻覺得遺憾。她曾經和那個人約定,要和他一起逛過這城市的每個角落,吃遍所有美食,看過所有美景。她還曾對他暗示,等到了大學,她會給他回應。

    但是結果,隻是她一個人,在這個城市孤獨地待了六年。

    龐倩帶著行李回到了e市,正如她對顧銘夕說過的那樣,有過在國際投行三年多的工作經驗,入職嘉來投資的龐倩工作得得心應手,她已經可以獨立操作項目,一個人不慌不忙地出差,拖著行李箱行走在一個個陌生的城市。她褪去了一身青澀的學生氣,臉上的笑容再是燦爛,也找不回曾經的純真和簡單。

    龐倩考了駕照,買了一輛車,她擁有了數不清的高跟鞋,還有各種漂亮衣服、珠寶首飾。空下來的時候,她會和鄭巧巧去逛街、吃飯,鄭巧巧英語專業畢業,在一家外企上班,收入也不錯。還有孫明芳,孫明芳成了一個審計員,她也是單身,時常和龐倩約著喝咖啡、打乒乓球。

    龐倩靜靜地度過了她的25周歲生日,自從那個深夜,顧銘夕給她打來最後一通電話,四年多了,她再也沒有接到過來自z市的電話。

    回到e市大半年,她一直保留著上海的那個手機號,e市的手機可以暫時關機,上海的手機卻從來不關。

    晚上吃過飯,她獨自出了門,走到了金材大院的位置。當然,大院早已經不在了。

    商業中心已經建成,這個區塊成了e市一個新的中心點。龐倩走在廣場上,炎炎夏日,有一群老太太放著震天響的音樂,扭腰跳著廣場舞。另一邊,幾個年輕的老師在教一大群小孩滑直排輪。

    廣場上有許多小販,還有散步的市民,龐倩看到一老頭兒在賣烤腸,她走過去,花了1塊5買了一串。

    隻吃了一口,龐倩就吐了出來。這哪是烤腸,分明就是麵粉吧。

    她突然就笑了,笑得掉出了眼淚。她咬著牙吃完了這根烤腸,很多年前,這是她眼的至尊美味,吃不起,隻能看著。總會有一個人在她身邊說:“好啦,別看了,口水都要掉下來了,我兜有錢,你自己掏一下,買一串吃吧。”

    一個整點,音樂噴泉突然開了,清澈的水柱噴一湧出來,隨著音樂歡地跳著舞。許多小孩子繞著噴泉玩鬧不休,龐倩抱著手臂站在一邊,微笑著看了一會兒後,她抬頭看天。

    銀河,雖然不是那麼明顯,但是在這樣空曠的場地,她還是可以看見。

    龐倩知道自己很傻,有無數的人都說她傻。楊璐、吳飛雁、盛峰不認識那個人,她們說她傻也就算了。可是為什麼連鄭巧巧、孫明芳、厲曉燕、周楠中、汪鬆都要說她傻呢?

    中國那麼大,有十幾億的人,那個人就這麼躲了起來。龐倩知道他現在是一個人,她甚至可以確定他依舊單身,她想象他日子過得多麼艱辛,但又相信他一定不會放棄,臉上依舊會帶著從容而溫和的笑。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才能找到他,她試過從開心網、人人網、校內網去尋找,但是顯然,他沒有在這些社交平台注冊。

    她甚至不知道他在哪個城市,在靠什麼工作謀生,他沒有大學文憑,對此,龐倩心很難過。

    她抬頭看著銀河,在心默默許願。

    我要找到顧銘夕,我要找到顧銘夕,我要找到顧銘夕。

    2010年的12月,鄒立文派龐倩去北方出差,她拖著行李箱獨自前往,待了兩個星期,回程時,碰到了暴雪天氣。

    ********

    龐倩和俞佳磊從餐廳出來,兩個人一起去拿車,馬上就要聖誕節了,沿街的商鋪都掛起了聖誕裝飾。

    龐倩正心不在焉地看著,她的手機響了。她接起來一聽,就樂了:“呀,是你?謝益。”

    “在e市不?”謝益的聲音透著喜悅,“明天我有事回一趟e市,一起吃個飯。”

    “明天?行啊。”龐倩說,“你到了再給我電話,咱們約地方,我請客。”

    “ok,我開車呢,明天見。”

    謝益掛下電話,心情那就一個爽。

    這天早上,公司開例會,有個部門匯報近期的工作內容,談到了一個影視版權的項目。謝益一開始沒注意,直到那個員工說出了名字——《我的螃蟹小姐》。

    謝益心有了一絲微妙的感覺,很地,他的員工就給他拿來了這本繪本。

    員工匯報說,這本繪本現在賣得很火,作者也很紅,還很神秘。有許多家影視公司在搶這本繪本的影視版權,報價已經水漲船高。

    現在的謝益是一家傳媒公司的小老板,公司做引進劇、劇集發行,也拍過幾部連續劇,其中八成沒啥浪花,但有兩成的劇紅了,公司就賺了。

    謝益在辦公室飛地翻完了《我的螃蟹小姐》,簡直開心地要撓牆,忍著給龐倩打電話的衝動,他抓了抓頭發,仔細地想了辦法。

    ********

    第二天,龐倩又摸魚了一天,她坐在辦公桌前,不知第幾次地翻看那本繪本,最後的那段內容,她看了一遍又一遍。

    《我的螃蟹小姐》——

    鴕鳥媽媽離開了鴕鳥先生,她變成了天使,飛到了天上。

    鴕鳥媽媽臨走前,和鴕鳥先生約定,來世,他們還要做母子。

    現在,隻剩下了鴕鳥先生一個人,他想,他該怎麼辦呢?

    鯊魚大哥說,你可以去找螃蟹小姐啊。

    鴕鳥先生搖搖頭,他已經一無所有了,就算找到螃蟹小姐,又如何?

    鴕鳥先生想,他現在最要緊的任務,就是要自食其力。

    ……

    鴕鳥先生喜歡溫暖的南方,後來,他去了動物王國最南麵的一個海島上。

    那有美麗的大海,細膩的沙灘,淳樸的島民,一年四季都隻穿著輕薄的衣衫,鴕鳥先生終於離開了寒冷的北方,他想,他再也不用受凍了。

    鴕鳥先生找到了一份簡單卻樂的工作,私底下,他還能靠他的本領賺外,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地過去了。鴕鳥先生的生活漸漸步入正軌,他不用再挨凍挨餓,他還擁有了自己的鴕鳥窩。

    過去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如果把這個故事說給別人聽,別人大概也隻會覺得,喔,鴕鳥先生好可憐。

    可是,鴕鳥先生並不可憐,現在的他很樂,你問他還記不記得螃蟹小姐?

    哦,當然,他深深地記得。

    這個故事並沒有結束。鴕鳥先生為他設計了兩個結局:

    第一個,當時光流去,鴕鳥先生徹底地弄丟了他的螃蟹小姐,而螃蟹小姐,也永遠都找不到她的鴕鳥先生了。他們走在兩條相悖的路上,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很多很多年後,再也記不起那些逝去的少年時光。

    第二個,鴕鳥先生記得鴕鳥媽媽的話,鴕鳥媽媽說,等到有一天,他可以再去尋找螃蟹小姐,如果她是單身,他可以再追求她一次。

    鴕鳥先生每次想到這個場麵,都會忍不住笑起來,因為,這真的是太美好了。

    但是,沒人會比鴕鳥先生更知道生活的殘酷,有很多美好的東西,都隻是假象,或者,曾經美好,現在都已經碎裂了。

    螃蟹小姐現在是不是單身,鴕鳥先生不知道,他隻是覺得,他在她的生命消失了這麼多年,怎麼可以突然地出現,去打擾她現在的生活呢?

    所以,這是一個未完待續的故事。

    也許,永遠都沒有答案。

    鴕鳥先生寫於2010年七夕

    ********

    下班後,龐倩抓起包就往樓下衝,謝益已經等在樓下了。

    龐倩看到他就覺得怪怪的,因為謝益笑得特別狡黠,他拖著龐倩上了車,什麼都不說,隻是一直詭異地笑著。

    龐倩很無語:“你吃錯藥了?笑什麼呢?”

    “我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什麼秘密?”

    “嘿嘿,嘿嘿,螃蟹,你知道現在有個繪本作者很紅麼?”

    龐倩超級失望:“我早知道了,顧銘夕啊!你無聊不無聊!”

    “臥槽你知道了?!”謝益更失望,“哼,沒關係,我還有重磅炸彈!”

    他把龐倩帶到了一間格外有情調的茶樓,走進彎彎繞繞的走廊,最後到了一間雅致的包廂。

    包廂已經坐著一個女人,30歲左右的年紀,麵容娟秀。她看到謝益就站了起來:“謝總,你好,我是薑琪。”

    謝益一臉鎮定地過去與她握手,交換名片,然後為龐倩和薑琪做介紹。

    “龐倩,這是薑琪,她是文瀾圖書策劃公司的編輯,鴕鳥先生唯一的責編。”

    龐倩震驚了。

    然後,他又對薑琪說:“薑小姐,這是龐倩,她就是鴕鳥先生的螃蟹小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a0955231435 發表於 2016-7-28 04:4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8-4 12:34 AM 編輯

第90章 完美結局

    《我的螃蟹小姐》被熱心的讀者建了一個貼吧,貼吧有一個最熱的話題,就是鴕鳥先生應不應該再去找螃蟹小姐。

    龐倩每天都泡在貼吧,看看這個帖子的最新回帖,絕大多數的網友都是鼓勵鴕鳥先生重新去追求螃蟹小姐的,有些人急得要命,長篇大論地闡述觀點,甚至不惜威逼利誘恐嚇,讓龐倩既是哭笑不得,又十分感動。

    她還接到許多老朋友的電話,他們都是興奮地對她說:“螃蟹!你有沒有看過現在很紅的一本書,作者是顧銘夕!”

    帖子下有許多有趣的留言。

    老農民:不知道作者能不能看到我的話,我大概比你年長幾歲,小的時候也有一個小青梅,我很喜歡她,但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歡我。我甚至沒能像你這樣用一封情書去表白,我什麼都沒有對她說,高考以後,我們各分東西,後來就少有聯係。我之所以能看到你的書,是因為上個月,她從外地給我寄了一本來。我看過以後,才知道她想對我說什麼。作者,如果你的心依舊有螃蟹小姐,我支持你再回去找她,有些事,現在不做,將來你會後悔的。我現在單身,但是我的青梅已經成了家,我想,如果我能早幾年看到這本書,我一定會鼓起勇氣去找她。

    碳烤生蠔:我知道小鴕鳥是誰!!!但是我不告訴你們!!哈哈哈!!小鴕鳥你能看到嗎?咱們來對個暗號吧!重機廠,燒烤店,哈哈哈哈!!我已經做爹啦,娃兒都滿地跑了,你趕緊和螃蟹在一起啊!

    帥得風中淩亂:咕咕咕咕……gu鴕鳥????我是你高中的前桌!比較帥的那個!我現在在哥倫比亞建電廠,正宗農民工一個。tmd你在搞什麼飛機?大家找你找了多少年你知道麼?我那個醜逼同桌汪汪汪都要和小燕子結婚了,你趕緊回來喝喜酒!

    樓上傻逼:鴕鳥我勸你最好別回來喝老子喜酒!看老子不揍死你!另:樓上傻逼!

    甜蜜的咖啡:哈哈,看來有很多人都猜到鴕鳥先生是誰了呦!其實我也是知道的,鴕鳥你回來找螃蟹呀,你再不回來,螃蟹要被人追走啦!

    路人甲:為什麼有那麼多人都要鴕鳥先生回去找螃蟹小姐呢?我倒是覺得故事到此為止也很不錯啊。兩個人各有各的生活,為何一定要讓小時候的回憶纏繞著自己呢?生活很殘酷也很現實,就算鴕鳥先生和螃蟹小姐在一起了,誰能保證,他們不會因為分離太久而產生隔閡,最後,連對彼此最後的一點美好回憶都磨滅了,這樣豈不是更令人傷心?

    有耳:你會這樣說,是因為你不認識他們。

    蛤蜊肥又壯:哪個敢要鴕鳥不回來找螃蟹的老子跟你急!!!

    有耳:mr.ostrich,never fet   said.

    ……

    龐倩去了鄒立文的辦公室,她說:“領導,我要請假。”

    “請假?”鄒立文問,“請多久?”

    他了解龐倩,一天、兩天的假她是不會這麼正兒八經地來和他說的。

    果然,龐倩說:“兩個星期。”

    “……”鄒立文坐在辦公桌後,盯著她的眼睛,“年底很忙,你知道麼?”

    龐倩點頭:“我知道,我會把事情交代好的。”

    鄒立文思考了一會兒,翻了翻桌上的台曆,說:“明天開始,兩個星期,一天都不能多。”

    龐倩笑了:“謝謝領導!”

    ********

    聖誕節期間,中國大部分地區寒冷陰鬱,可是在海南三亞,卻是溫暖如春。

    周六,顧銘夕早早地起了床,洗漱完畢後,他去廚房做早餐。

    一個多小時後,濃濃的粥香飄了出來,他關了火,去房叫豆豆起床。

    豆豆是個7歲的小男孩,喜歡賴床,顧銘夕叫了他幾聲後,他已經把身子縮成了一個球。

    “讓我再睡一會兒嘛。”豆豆閉著眼睛在床上扭動,顧銘夕一腳踢向他的屁股:“昨天是誰說想吃皮蛋瘦肉粥的!”

    豆豆在床上翻了一個跟鬥,終於睜著迷蒙的眼睛爬了起來。顧銘夕抬腳把他的衣服從床頭取過來:“趕緊穿衣服,刷牙洗臉尿尿,然後幫我去把粥端出來。”

    豆豆很聽話,麻溜兒地就穿上衣服去洗漱了,弄完以後,他去了廚房,顧銘夕一直在邊上看著他,說:“小心燙。”

    他已經幫豆豆準備好了粥碗,還在下麵擱了一個大大的不鏽鋼盆,豆豆把鍋的粥舀到碗,端著不鏽鋼盆,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餐桌邊,放下碗後,他再拿著盆回去幫顧銘夕也盛了一碗。

    小小的孩子,已經很懂事,很能幹了。

    一大一小兩個人在桌邊喝粥,顧銘夕對豆豆說:“今天老師有事要出去一趟,不回來吃午飯了,你去紀老師那吃飯。”

    豆豆抬起眼睛看他:“你去哪兒?”

    “去見一個人,就是上次你見到過的薑阿姨。”

    “哦。”豆豆點點頭,“顧老師……”

    他嘴咬著勺子,欲言又止的樣子,顧銘夕問:“怎麼了?”

    “他們都說,你要走了。”豆豆看著顧銘夕,眼睛漸漸地紅了,“是真的嗎?你真的要走了嗎?”

    顧銘夕笑了一下,俯身喝了一口粥,問:“是誰說的?”

    “紀老師,陳老師,王老師……他們都這麼說。”豆豆聲音低低的,情緒很低落,“顧老師,你走了的話,我怎麼辦?”

    “豆豆,你先不要想這些,說實話,老師自己也還沒決定。”顧銘夕沒有把豆豆當孩子,並沒有去敷衍、欺騙他,他說,“如果老師離開,也是因為有了新的目標和計劃,並不是要把你丟下,老師就算要走,也會安排好你的生活。”

    豆豆的眼淚下來了:“可是,我不想回家……”

    顧銘夕腳趾抽了一張紙巾遞給他:“別哭了,你是個男孩子,不能那麼愛哭。”

    豆豆抽抽噎噎地擦著眼淚時,有人敲門,顧銘夕扭頭:“請進。”

    門開了,紀秀兒探進頭來:“顧老師。”

    顧銘夕對著她微笑:“紀老師,吃早飯了麼?我煮了粥,一起吃吧。”

    紀秀兒走進門,她是個年輕的女老師,臉紅紅的:“不用了,我吃過了。我是想問問你,你早上有空嗎?我的電腦又出問題了,想請你幫忙重裝下係統。”

    顧銘夕抱歉地說:“對不起啊,我和人約了10點談事,大概午飯後才會回來。”

    “這樣啊。”紀秀兒很失望,顧銘夕說:“下午我能幫你弄,如果你急,可以請陳老師幫忙,他也會裝係統。”

    紀秀兒忙說:“我不急,不急,我等你下午回來好了。”

    吃完粥,豆豆很乖巧地去洗了碗,顧銘夕準備出門,一個人在房穿衣服。豆豆擦幹淨了桌子,又把鍋剩下的粥倒進大碗,包上保鮮膜放進冰箱,顧銘夕穿戴整齊出來時,他已經在掃地了。

    顧銘夕覺得窩心,溫和地說:“豆豆,掃個地就行了,我下午回來會拖地,你帶上書包,去紀老師宿舍,讓她輔導你寫作文。”

    豆豆撅起嘴:“我想待在家。”他一直把自己和顧銘夕的小窩稱之為“家”,盡管他隻是在這住了兩年。

    “不行,你會偷偷看電視,還會玩電腦。”顧銘夕才不會上當,“動作,老師要遲到了。”

    他們出了門,這是一所位於三亞郊區的希望小學,學校很小,有一幢兩層樓的教學樓,還有一片水泥地操場,都是由企業捐款建造的。學校的老師不多,幾個年長的老師是有編製的,每天會回家,年輕的單身老師很多都是無編製的,甚至是自主支教的性質,拿著微薄的工資。學校給他們安排了教師宿舍,是一排小平房,一人一間,有公用的衛生間和廚房。

    顧銘夕身體情況特殊,又帶著豆豆,學校特別照顧他,給了他一個小套間,帶廚衛,雖然簡陋,但足以讓他和豆豆一起樂地生活。

    顧銘夕拜托紀秀兒安排豆豆的午飯,再幫他輔導語文,交代完後,他離開了學校。

    豆豆斜眼看紀秀兒:“紀老師,你的電腦這個月已經壞了三回了,要是修不好,你去買一台新的算了。”

    紀秀兒:“多嘴!把你的作文本拿出來!”

    ********

    顧銘夕坐公交車到了目的地,他身上背著一個斜挎包,找到了薑琪和他約定的地點。

    那是一間位於二樓的咖啡館,布置得十分別致。屋外有一片大大的露台,老板在露台上擺了幾張木頭桌子,冬天的太陽曬得人十分舒服,老板就沒有把遮陽傘撐起來,暖暖的陽光灑在露台上,顧銘夕眯了眯眼睛,向著薑琪走去。

    咖啡館上午的生意很淡,露台上隻坐著薑琪一人,她看到顧銘夕,立刻向他招手示意:“嗨,小顧。”

    顧銘夕在她對麵坐下,抬腳卸下了身上的包,他點了一杯冰咖啡,問:“琪姐,你是趁著聖誕節過來度假嗎?”

    “哈哈哈!沒錯,公款旅行。”薑琪笑得很開心,“小顧,好久沒見,最近好嗎?”

    “老樣子啊。”顧銘夕聳聳肩,“馬上要期末考了,你知道,我教的課多,還挺累的,家的豆豆又特別調皮,這個歲數的小男孩精力旺盛,皮得像條泥鰍一樣。雖然他很少要求什麼,但是,我既然把他帶了回來,總得把他養得像個樣子,所以平時還得帶他出來玩,陪他去上輪滑課,去吃肯德基,唉……奶爸不好當啊。”

    說著說著,他自己也笑了起來,薑琪說:“你才知道養孩子不容易呀,我家的小丫頭3歲,我已經要被她搞得團團轉了。我還真佩服你一個大小夥子敢把一個小屁孩接到身邊養。”

    顧銘夕哈哈地笑:“豆豆其實很懂事,而且,我一個人生活肯定有些不方便的地方,身邊多了他,別看隻是個小孩,很多事都能幫我一把。”他想到了兩年前,說,“琪姐,你是沒看到豆豆以前的樣子。要是不把他帶出來,我會良心不安。”

    薑琪點頭:“我知道,你和我說過。”

    默了一陣子,顧銘夕又問,“琪姐,你最近工作忙嗎?”

    “忙,當然忙!都在忙你的事呀!”說到這個,薑琪眉毛都挑了起來,問道,“對了小顧,上次和你電話說的事,你考慮得怎樣?”

    “影視版權?”顧銘夕想了想,搖頭說,“我覺得,還是……算了吧。”

    “為什麼呀?幾米、朱德庸,他們的繪本都賣了影視,拍得也不錯啊。”薑琪說,“因為你本人不露麵,所有的影視公司都來找我了,我簡直變成你的經紀人啦。最近有好幾家公司都在和我談,價格真的是非常讓人動心,對你這樣一個新人來說,絕對算是很大的一筆錢了。”

    “不是錢的問題。”顧銘夕說,“而是,這個故事,它都沒有結局,我當初畫它,也是下了很大的勇氣。我甚至沒想過出版,隻是因為畫了好幾本,想休息一下,講一講自己的故事。我沒想到會引起這麼大的反響,真的。”

    “公司堆滿了你的粉絲寄給你的禮物,到時候我一起給你寄到你學校去,你別嚇著,真的有幾箱子啊。”薑琪說,“小顧,你現在是怎麼想的呢?這個故事真的就未完待續了?”

    顧銘夕低著頭想了想,他的咖啡上來了,他就著吸管喝了幾口,冰涼甜蜜的感覺刺激著他的味蕾,他說:“這就是我一開始就想好的結尾,我無法確定哪一種結局,好像總覺得,不管是哪一種,確定了的話,我和她的故事就結束了。”

    他輕輕歎了口氣,牙齒咬著吸管攪了攪玻璃杯的咖啡,冰塊碰撞著杯壁,叮叮咚咚地響著。他繼續說,“不想賣影視,就是因為,我不能決定他們會拍出一個怎樣的結局。為了收視,很有可能就是大團圓,但是現實,其實並沒有那麼多美好的故事,美滿的結局。”

    薑琪問:“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我一直以為,你畫完了這個故事,就是要去找螃蟹小姐的。”

    “的確有這麼想過。”顧銘夕笑了,笑得眼睛彎彎的,“那時候覺得,我也沒有那麼糟糕了,但是仔細想過以後,又覺得不太妥。”

    “怎麼不妥呢?”

    顧銘夕沒有正麵回答她,而是問了一個問題:“琪姐,你現在,身邊還有沒有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朋友?男的女的都行,我指的是,曾經你們十分要好,幾乎形影不離,現在也是非常貼心的朋友。並不是說那種普通的朋友、同學。”

    薑琪想了一下,說:“我有一個小學同學,女生,小時候我和她好得就像一個人似的,初中我們分開了,但是念高中又在一個班了,我們就變得更加要好,還約定一起考大學。可是她成績沒我好,我去外地念了本科,她念了大專,我畢業回到老家時,她已經工作了。現在我們偶爾也會聯係,一年大概見兩三次麵,一起吃個飯,逛逛街,她應該是我交往時間最長的朋友了。”

    顧銘夕問:“那你現在和她,還貼心嗎?”

    “貼心?”薑琪不解,“什麼叫貼心?”

    “無話不談,無所顧忌,心有靈犀。”

    “哦!怎麼可能!”薑琪喝了一口咖啡,“人得有多幸運,才能找到這樣的一個朋友。”

    “沒錯,我也這麼覺得。”顧銘夕微笑著,“琪姐,不是說我缺乏勇氣,而是,回去找她是一件很簡單的事,說聲嗨,你好,好久不見,然後一起吃頓飯,喝杯咖啡,這都十分簡單。但是往後的生活卻一點也不簡單。我實在不能算是一個幸運的人,但是我一直慶幸,我有過一段美好的學生時期,身邊始終都有一個貼心的女孩。我不想破壞我和她的這段回憶,所以,不管她現在是單身還是已經有了伴侶,我都覺得,我不應該去打擾她的生活了。我們已經錯過了,回不去了。”

    薑琪笑了:“那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本書賣得那麼好,她也許已經看到了,也許,你已經打擾到她的生活了?”

    顧銘夕抬眸看她,嘴唇微微地撅了起來,眼神有著小小的怨念:“我說不要出版的,是你非要我出的。”

    “哈!還是我不對了?”薑琪瞪他兩眼,又說,“對了,我這趟過來,給你帶了一份讀者的禮物,比較特別。”

    她從身邊的椅子上拿起一個大本子,推到了顧銘夕麵前,然後站起身,說:“你慢慢看,我去一趟洗手間。”

    顧銘夕沒有回答她,因為,他已經被本子封麵上的一張圖嚇到了。

    這是一本a4大小的活頁速寫本,牛皮紙封麵,封麵上用水彩筆畫了一幅圖,沒錯,水彩筆。

    一隻紅色的螃蟹張牙舞爪地待在一隻土黃色的鴕鳥背上,筆觸之拙劣簡直叫人不能直視,但是,畫得差並不代表畫得不用心,她應該是臨摹著畫的,鴕鳥身上還有一絲一絲的羽毛,隻是這水平,顧銘夕想,豆豆都畫得比她好。

    螃蟹和鴕鳥一起抬頭看天,天上有銀河——如果顧銘夕理解得沒錯的話,那一團團的波浪線,應該就是銀河吧。天上還有星星,就是那種老師批改作業時給的五角星,在銀河的兩邊,各有一顆星,旁邊用小字標注著:牛郎,織女。

    封麵上有六個豎排的大字,是手寫的,用黑筆描得很粗

    ——《我的鴕鳥先生》

    作者:螃蟹小姐

    顧銘夕低下頭,嘴唇和舌頭配合著,翻開了翻麵——

    嗨,鴕鳥先生,你好。

    鴕鳥先生不在螃蟹小姐身邊的這幾年,螃蟹小姐看起來過得很風光,很樂,可是實際上,她想他想得發了狂。

    出差去北方時,她又一次去了那個北方小城,找到了鴕鳥先生就讀的學校,老師告訴她,鴕鳥先生已經辦理了退學手續,他和這所學校,已經徹底地沒了關係。

    螃蟹小姐又去了鴕鳥先生住過的出租屋,當然,她什麼都沒有找到。出租屋已經換了新的租客,窗外晾著小孩子的衣服和尿布,螃蟹小姐覺得鴕鳥先生可能已經不在這個城市了,但是她完全不知道他去了哪。

    她在這個城市待了一夜,這的冬天真的很冷,螃蟹小姐不知道鴕鳥先生是怎麼度過的那幾年,他腳上有沒有長凍瘡,穿衣服、脫衣服會不會不方便。

    鴕鳥媽媽已經不在了,但是倔強的鴕鳥先生卻從沒有回去找過鴕鳥爸爸,螃蟹小姐想,他一個人,下雨時,有沒有人會替他撐傘,吃飯時,有沒有人會幫他端碗……螃蟹小姐拒絕去想鴕鳥先生身邊有了其他的姑娘,哦,她一直都等在這,他怎麼可以移情別戀?

    親愛的鴕鳥先生,螃蟹小姐終於看到了你夾在相框的信,在七年以後,連著信紙都發了黃。

    鴕鳥先生你知道嗎,七年前,你等在小公園的那個晚上,孔雀先生約螃蟹小姐去打乒乓球,螃蟹小姐和孔雀先生蹲在乒乓球台邊,熱烈地討論著如何填高考誌願。

    螃蟹小姐一點也沒有去關心孔雀先生要讀哪,她隻是很高興地說:她想要給鴕鳥先生一個驚喜,她要和他念同一所大學!

    孔雀先生問:螃蟹,你是不是喜歡鴕鳥先生?

    螃蟹小姐點點頭,說:嗯。

    是的,她喜歡鴕鳥先生,不是那種喜歡,是另一種喜歡。

    螃蟹小姐記得鴕鳥先生曾經對她說過的話,他說,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有些人,隻會在你人生的某一個階段陪伴你。

    鴕鳥先生一定以為,自己隻是陪伴螃蟹小姐經曆了人生某一階段的一個人,和她身邊那些來了又去的同學沒有區別。

    但是,不是的。

    他是她人生中最閃亮的一道身影,是她成長道路上最溫柔的一抹陪伴。

    鴕鳥先生的好,螃蟹小姐說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也許在別人看來,鴕鳥先生不是一個完美的人,但是在螃蟹小姐眼,他就是最好的那個人。

    螃蟹小姐一直都沒有機會告訴鴕鳥先生,她知道這些年,他一定過得不容易,但是他與她的人生都還很長、很長……螃蟹小姐是真的希望,鴕鳥先生能做那個陪她走完全部人生的人。

    這些年,他們在人海遺失了彼此,感謝老天,又給了他們一個重遇的機會。

    這不是一個未完待續的故事,這是一個甜蜜的尾聲,是個happy ending,是個俗氣的大團圓結局。從來就沒有兩個結局,當螃蟹小姐和鴕鳥先生相遇,就注定了,他們會在一起。

    ——螃蟹小姐寫於2010年聖誕

    最後的一張畫,依舊很難看,也依舊很用心。鴕鳥閉上了他溫柔的眼睛,紅色的螃蟹趴在他的背上,舉著兩個大鉗子,輕輕地抱住了他纖長的脖子。

    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副腳步聲,有一個人在向著他慢慢走近。

    顧銘夕整個人都僵在那,他沒有回頭,沒有起身,那個人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他能感受到她的氣息,就像夢的那種感覺。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太陽很大,就算閉著眼,眼前還是明晃晃的一片,他一直都屏著呼吸,當她的指尖觸到了他的背脊,他的身體突然就鬆弛了下來。

    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猛地睜開了眼睛,低下頭,他看到一雙溫柔的手,從他的雙肩慢慢地伸至他的胸前,最後,他就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顧銘夕。”她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我畫的結局,你滿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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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55231435 發表於 2016-7-28 04:4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8-5 12:57 AM 編輯

第四篇章 我心似海洋

第91章天涯海角

    一滴眼淚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顧銘夕想到了早上時,自己對豆豆說的話:你是個男孩子,不能那麼愛哭。可是現在,他自己卻紅了眼眶。要是被豆豆看到,一定會笑話他吧?

    想到這,他又忍不住笑了,龐倩的臉頰貼著他的臉頰,她說:“顧銘夕,你傻啦?怎麼又哭又笑的。”

    她的吻落在他的眼睛上,幫他吮去了眼角的淚,然後她鬆開懷抱,坐到他身邊,轉著身子看著他。

    他一直深深地埋著頭,垂著眼眸,身體有些微的顫抖,龐倩的手撫上了他的臉,她叫著他:“顧銘夕,顧銘夕……”

    她捧著他的臉頰,大拇指不停地幫他撫去眼淚,終於,她的聲音也哽咽起來:“你真討厭,本來我都想好了不哭的,結果你一個大男人居然哭成這樣,像話麼。”

    龐倩的眼淚止都止不住地溢出了眼眶,顧銘夕終於抬起頭來看她,兩個人的眼睛都是紅通通的,臉上滿是淚痕,但是落在彼此眼,卻是刻在腦海中的一張臉龐。

    “顧銘夕,讓我仔細地看看你。”她的手指輕撫著他的臉,從他的眉毛,到他的眼睛,再到他的鼻子、嘴唇、下巴……他不再是那個白皙俊美的小小少年了,也不像六年前、她最後一次見他時那般黑瘦、邋遢。現在的顧銘夕已經長成了一個男人的模樣,膚色偏深,身體結實,他有著鮮明的臉部輪廓,鼻梁挺直,唇色淡薄,下巴的線條堅毅、淩厲,褪去了少年時的柔和和稚氣。

    但是,他注視著她的眼神,還是和多年前一樣,溫柔,純淨,廣袤似海。

    龐倩破涕為笑:“顧銘夕,真的是你!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啊,一個人躲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嗎?”

    他一直都沒有說話,這時候終於開了口,他輕輕地叫她:“龐龐。”

    “哎!”龐倩的眼淚又掉下來了,顧銘夕像是難以置信似的,又一次叫她:“龐龐。”

    “哎!是我啦!”

    “龐龐,龐龐……”

    “是我,是我!”

    “龐龐。”

    他突然坐直了身體,傾著上身向前,身體緊緊地貼在了龐倩身上。他的肩膀變得更加寬闊,連著胸膛也厚實了一些,他竭盡全力地用殘肩將她籠罩,她周身都環繞著他的氣息,是印在她記憶的味道。龐倩泣不成聲,一下子就用力地抱住了他,抱得很緊很緊,她大聲說:“顧銘夕!顧銘夕!是我!是我!我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你要是再敢不聲不響地走掉,我就把你的私人信息全公布到網上!還有你的照片!我要讓你那些女粉絲們看看,她們心愛的鴕鳥先生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混蛋!”

    顧銘夕沒忍住,一下子就笑出了聲來,他又一次坐直身體,凝視著麵前的女孩。

    她現在好漂亮。

    他覺得驚訝,明明就是她的臉龐,她的五官,但是如今的龐倩看起來是那麼優雅美麗。她有一頭紫紅色的披肩長發,臉上未施脂粉,身上穿著一條小碎花的連衣長裙,他能看到她秀氣的肩膀和精致的鎖骨,她肌膚白皙,臉上的神情就像過去一樣鮮活、生動。

    龐倩對著他皺皺鼻子做個鬼臉,說:“怎麼,怕了吧?顧銘夕我告訴你,我說到做到的。你要是再玩兒失蹤,我一定發動你全國粉絲來人肉你!”

    說罷,她抽出紙巾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又幫顧銘夕擦掉了眼角的淚,自言自語地說:“虧我有先見之明,就知道見到你後我會忍不住哭,所以都沒化妝。要不然妝花了,真要被你笑死。”

    顧銘夕的嘴角翹了起來,笑得特別開懷。

    這真的是他的龐龐,那個一直在他身邊吵吵鬧鬧、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她也長大了,但是,她並沒有變。

    龐倩終於冷靜了一些,她嘴有些幹,看到桌上的冰咖啡,拿過來就吸了起來,顧銘夕忍不住說:“我喝過的。”

    龐倩咕嘟咕嘟喝了半杯,放下杯子後,她就湊過身去,閉上眼睛吻住了他的唇。

    他立刻就嚐到了她口中濃濃的咖啡香,冰冰涼涼,甜甜蜜蜜。她一邊啄吻著他的唇,一邊說:“我也喝過的,你介意麼?”

    他的額頭與她抵在一起,微笑著搖頭。

    龐倩神情俏皮,吐吐舌頭:“那不就行了。”

    薑琪給了兩個年輕人足夠的相處空間,回避了半小時後才回到露台。見龐倩和顧銘夕肩並肩地坐在一起對著她笑,薑琪心很開心,她在他們對麵坐下,說:“這是我過過的最完美的一個聖誕節。第一次看完小顧的故事後,我哭了老半天,心就在想,這樣好的一個小夥子,螃蟹小姐怎麼舍得和他分開。現在,我心的石頭終於放下了,看到你們因為我做的書而重新找到彼此,我真的好開心。做了小顧四年的責編,看著他一直孤孤單單一個人,我是真的真的很想看到他能有一個幸福的歸宿。”

    三個人一起吃午餐,薑琪和顧銘夕聊起了工作上的事。馬上就要過年了,薑琪對顧銘夕說,新的一年,公司希望顧銘夕能出兩本新作品,暑假上一本,年底時再上一本。

    “我明白你的工作量很大,但是小顧,《螃蟹》賣得這麼好,我們應該趁熱打鐵。我知道現在有很多公司都想簽你的新書,版稅可能會報得比較高,但是領導說了,你的新書在我們這出,版稅肯定會往上調,絕對叫你滿意。領導的意思也是希望你能安心,畢竟我們已經合作了這麼多年,從你默默無聞到現在小有名氣,我是希望我可以一直帶你的。而且我們家做書的態度你也是知道的,製作、推廣的水平都是業內領先,所以小顧,我真心地希望你構思新書時,能繼續和我討論你的想法。”

    龐倩在邊上吃意麵,聽到這,她問道:“顧銘夕,你的書出一本版稅能有多少啊?”

    顧銘夕轉頭看看她,神情有些靦腆,說:“不多。”

    薑琪掩著嘴笑:“這個呀,是商業秘密,我們是和小顧簽了保密協議的,他不能外泄哦。”

    “這麼神秘?”龐倩很驚訝,“連家人都不能說嗎?”

    薑琪說:“那不是啊,小夫妻要是在床頭說悄悄話,你知我知的,我們當然管不著啊。”

    顧銘夕的臉紅了,低下頭,腳趾夾著叉子卷著麵條吃,龐倩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小聲說:“我和他……挺少有秘密的。”

    午飯以後,太陽烈了起來,老板撐起了遮陽傘,龐倩去室內看了會兒雜誌,留顧銘夕和薑琪在露台上聊工作。室內開著冷氣,她坐在窗邊,暖暖的太陽曬得她昏昏欲睡,沒一會兒就歪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的腳踝上傳來細微的觸感,龐倩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顧銘夕坐在她的身邊,正伸著腳在觸碰她的腳踝。

    “談完了?”龐倩坐了起來,往露台上看,已經沒有了薑琪的身影,她問,“琪姐呢?”

    “她去機場了。”顧銘夕微笑著。

    “我睡了多久啊?”

    “沒多久,1個多小時。”他看著她,“龐龐,咱們也走吧。”

    “去哪兒?”

    “去我工作的學校。”他一邊說,一邊用右腳小心地摩挲著她細滑的小腿,龐倩低下頭,看到了他右腳踝上的腳鏈,是她送他的小石頭。

    不值錢的鏈子,他居然戴了這麼多年。

    他說:“琪姐有沒有和你說,我現在在做老師。”

    龐倩點點頭:“她和我提起過,你是住在學校嗎?”

    “對,學校有宿舍。”顧銘夕站了起來,看到龐倩的行李箱,說,“龐龐,走吧,我帶你去我學校看看,今天是聖誕節,我們幾個老師說好了晚上要聚餐的。”

    龐倩拖著行李箱,顧銘夕說要打車,龐倩問:“你是怎麼來的呀?”

    顧銘夕笑:“我是坐公交車來的。”

    “那我們坐公交車回去唄。”龐倩戴起大草帽,興致勃勃地四下張望,“我好久沒和你一起坐公交車了,我們又不趕時間,不要打車啦。”

    顧銘夕沒辦法,真的帶她去坐了公交車,幸好車子並不擁擠,他們還在後排有了兩個位子。

    海南的天空真是藍得過分,空氣也特別得好,龐倩坐在窗邊,一路看著三亞街頭美麗的熱帶風景,心情格外得舒爽愜意。聖誕期間,雖然這一點都不冷,很多店鋪還是掛了一些聖誕裝飾,從寒冷的e市飛來的龐倩,感受著這溫暖的冬天,身邊又坐著溫暖的顧銘夕,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場美夢。

    公交車搖搖晃晃地開著,龐倩和顧銘夕聊起了天。她問:“你是什麼時候來的三亞?”

    顧銘夕回答:“三年前,07年底的時候。”

    “為什麼會想要來這呀?”

    “因為這很暖和,一年四季都不用穿厚衣服。”他抬了下腳給她看,“你看,12月底都能穿拖鞋,我做事會方便許多。”

    龐倩看著他的腳,嘴唇抿了起來。其實之前吃飯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他的腳已經不是她記憶的樣子了。

    他的腳很大,龐倩深深地記得,雖然他一直都用腳做事,吃飯、寫字、穿衣、取放東西,但是他的腳始終是幹淨、白皙的。他會把腳趾甲剪得很短,如果腳弄髒了,會第一時間去洗淨。

    可是現在,他的腳黝黑、粗糙,甚至布滿了大小不一的傷疤。

    龐倩難以想象這些傷疤是怎麼形成的,她看著他大腳趾旁突出的骨頭、腳背上明顯的青筋,還有腳趾縫隙的老繭,感覺一顆心痛得揪在了一起。

    唯一不變的,大概就是他的腳趾甲了。他的趾甲修得短短的,方方的,甲麵上還有小太陽,龐倩記得爸爸說過,那說明顧銘夕身體很健康。

    龐倩把腦袋擱在了顧銘夕的肩膀上,雙手環住了他的腰,問:“顧銘夕,阿姨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他垂下了眼眸,說:“06年,5月。”

    “後來,你去了哪?”

    “s市。”

    “你回過e市嗎?”

    他側頭看她,點頭:“媽媽去世後,我回過一趟e市,辦了一些手續。”

    “你一個人?”

    “一個人去的,不過辦事時,鯊魚哥陪著我。”

    “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呢?”

    “龐龐……”他有些難以解釋,龐倩永遠都不會知道那時候的顧銘夕有多麼落魄。李涵去世後,他賣了房子,還了所有的欠款,幾乎身無分文,並且無家可歸。

    他甚至都沒法子養活自己,可就算是這樣,他都沒有去向顧國祥求助。

    鯊魚和徐雙華都對顧銘夕伸出了援手,思考以後,顧銘夕決定接受徐雙華的幫助。他跟著徐雙華到了s市,住進了他的家。

    徐雙華很忙,除了去上課,時常要在全國飛來飛去,顧銘夕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待在他家。

    徐雙華回來的時候,會指點顧銘夕畫畫,有時,還會讓他去s市的美院旁聽。

    學校的老師和學生很就注意到了這個特殊的男孩子,他背著雙肩包獨自行走在校園,他了解學校所有專業的課表,時常會在上課前默默地走進一個教室,坐在角落旁聽。

    老師們都知道他和徐雙華的關係,從來不會來趕他走,顧銘夕也不會打攪別人,寫生課時,他不畫畫,就是聽、看、想,回家以後,他再在畫室練習。

    大部分的時候,顧銘夕心情平靜,但是偶爾,他也會有片刻的煩躁。每當這時,他就會一個人來到s市人才市場邊上的那座天橋上,和成大炮坐在一起聊天。

    成大炮是一個好人,與他在一起,顧銘夕覺得很放鬆。成大炮教顧銘夕編小動物,青蛙、螃蟹、蝴蝶、螞蚱、兔子……他慢吞吞地用腳編著,有時候就背靠欄杆發一會兒呆。

    s市的冬天和z城一樣冰冷難耐,室外的溫度很低很低,行人們都裹著大衣匆匆而行。顧銘夕穿得很多,棉鼓鼓地坐在天橋上,寒風吹亂了他的發,他看著頭頂灰蒙的天空靜默不語。

    有一次,有個人走過他麵前,又倒退了回來,往他麵前的地上放了5塊錢,又離開了。

    顧銘夕盯著那5塊錢傻了眼,成大炮在邊上笑成了傻子,笑過以後,他問顧銘夕:“小顧,你現在生活有沒有困難?”

    顧銘夕搖搖頭:“沒有,我挺好的。”

    成大炮掏了自己的口袋,拿出500塊錢折了折,不顧顧銘夕的反對塞到了他的褲子口袋:“去買點兒好吃的,你太瘦了。”

    顧銘夕依舊在為別的畫手做槍手,一本接一本地畫著兒童繪本,掙著辛苦錢。直到2007年年初,徐雙華給了顧銘夕一張薑琪的名片,告訴他,有一家文化公司,對他的畫產生了興趣。

    2007年年底,顧銘夕決定南下,離開前,他去天橋見成大炮,可是連著去了幾天,成大炮都不在。

    邊上賣打火機的大媽告訴顧銘夕,成大炮的小孩生病了,他帶著小孩去了外地看病。

    從此,顧銘夕再也沒有見過成大炮。

    公交車到了站,顧銘夕和龐倩一起下車,他們所處的地方遠離市區,街邊種著大片的熱帶樹木,龐倩也認不得那是棕櫚樹還是椰子樹,她隻是拖著箱子走在顧銘夕身邊,一個接一個地問問題。

    “顧銘夕,你在學校教什麼課?”

    “你猜。”他回頭看她,微笑。

    她想了想:“美術?”

    “沒錯,不過不光是這個。”

    “還有什麼?”

    “數學,英語。”顧銘夕說,“我們這兒老師不多,每個老師都要帶好幾門課。”

    “那你還有時間畫畫?”

    “時間的確很緊,抽時間唄,周末,寒暑假,晚上,都可以畫的。”他聳聳肩,“我一個人,也沒什麼娛樂活動。”

    龐倩又問:“你住宿舍,生活上有沒有不方便的地方呀?”

    “那肯定有啊。”顧銘夕說,“我的腳再厲害,也不可能像你們的手一樣啊。”

    他說得雲淡風輕的,龐倩卻聽得很難受,她摘下草帽戴到他頭上,氣哼哼地說:“誰叫你自己躲在這的,誰叫你不來找我的呀!本來你在e市,你會是一個人嗎?我、我肯定能幫你一下的。”

    她的草帽是天藍色的,邊上還綴著好大一個粉色蝴蝶結,顧銘夕晃了晃腦袋,帽子不僅掉不下來,反而戴得更實了,他無奈地喊:“龐龐……”

    龐倩咯咯咯地笑個不停,顧銘夕讓她幫他把帽子摘下,她不依,顧銘夕擋在她麵前,伸腳去夾她的裙擺,龐倩就笑鬧著跳開了。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了小學門口,兩個人正鬧著,身邊響起了一個聲音:“小顧老師回來了?咦?這位美女是誰呀?”

    龐倩和顧銘夕一起轉頭,就看到了五個人,三個年輕男人和一個年輕女孩,外加一個6、7歲的小男孩。

    顧銘夕頭上戴著蝴蝶結大草帽,窘得臉都紅了,他又一次衝著龐倩喊:“龐龐,幫我把帽子摘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0955231435 發表於 2016-7-28 04:47 PM

第92章小顧老師

    早上獨自一人出門的小顧老師,下午回來時,居然帶回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

    童之花希望小學的幾個年輕老師都驚呆了,他們打算去市場買晚上聚餐的食材,看到顧銘夕和龐倩後,立刻熱情地招呼他們一起去。

    龐倩已經摘下了顧銘夕頭上的草帽,她友好地對著那幾個年輕老師微笑,紀秀兒牽著豆豆的手站在邊上,兩個人看著龐倩的眼神都很複雜。

    陳老師笑著問顧銘夕:“顧老師,給大家介紹一下唄,這位是?”

    龐倩一雙眼睛骨碌碌地轉著,盯著顧銘夕,顧銘夕說:“這是我的一個老朋友,她姓龐。”

    姓——龐?

    幾個年輕老師立刻就沸騰了:“顧老師!這就是你的螃蟹小姐嗎?”

    顧銘夕輕輕地笑了起來,點點頭:“對,就是她。”

    “喔!顧老師!恭喜你呀!”幾個老師興奮得要命,王老師和宋老師還悄悄地把同情的目光投到了紀秀兒身上。

    顧銘夕把陳老師、王老師、宋老師、紀秀兒和豆豆介紹給龐倩,紀秀兒有些強顏歡笑,說聲“你好”就錯開了眼神。

    龐倩發現,那個叫豆豆的小男孩兒,一直一臉敵意地瞪著她。龐倩衝著他做了個鬼臉,小家夥臉就紅了,躲到了紀秀兒身後。

    老師們在校門口等著,顧銘夕陪著龐倩把行李箱放到了他的宿舍,龐倩速地瞄了一眼他的宿舍,小小的,但是很幹淨,接著就笑嘻嘻地與他一起走了出來。

    他們坐公交車去了三站路以外的一個大市場,龐倩一直和顧銘夕走在一起。豆豆走在前麵,頻頻回頭看他們,他拉拉紀秀兒的手,問:“紀老師,我能去找顧老師麼?”

    “不行。”紀秀兒說,“顧老師有朋友來做客了,他得招呼人家,哪有功夫來對付你啊。”

    豆豆鬱悶地低下了頭,他想,以前他和顧老師一起來市場,都是他陪在顧老師身邊的。

    老師們三三兩兩地在市場逛,買了許多晚上要吃的東西。龐倩對做菜不懂,意見倒是挺多,對顧銘夕說想吃這個,想吃那個,顧銘夕就一直笑,說:“想吃什麼就買什麼,錢在我褲兜,你自己掏。”

    這些年龐倩收入不錯,對待吃的東西,已經不容易心疼了,平時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去飯店點菜也不大看價格。走在海鮮區域時,她就看中了大螃蟹。

    到了三亞當然要吃海鮮,龐倩拉著顧銘夕的衣擺直晃晃:“顧銘夕,我想吃大螃蟹。”

    顧銘夕笑著說:“那你挑幾個唄。”

    龐倩價格也沒問,蹲在地上算著人頭挑了7個壯壯的蟹,老板一稱,說:“3斤6兩,380塊。”

    龐倩身上沒帶錢,很自然地去掏顧銘夕的褲兜,付錢的時候發現豆豆站在了一邊,看她的眼神盡是不滿。

    “顧老師,大螃蟹好貴的。”豆豆對顧銘夕說,“我們不要吃大螃蟹。”

    老板已經收了錢,龐倩有點尷尬,顧銘夕微微欠身,對豆豆說:“豆豆,今天是聖誕節,老師的朋友第一次來做客,我們要慶祝一下,老師想請你們吃大螃蟹。”

    “可是大螃蟹很貴,我們從來不吃的。”豆豆想到自己和顧老師平時的生活,心就覺得委屈了。顧老師很節儉,雖然做的每一頓飯都有葷菜,但是他從來不買昂貴的海鮮。

    龐倩拎著螃蟹袋子有些無措,顧銘夕柔聲對她說:“你別介意,我和豆豆平時的確不怎麼吃螃蟹,不是吃不起,隻是我吃著不方便,真的。”

    龐倩眨巴眨巴眼睛看他,知道他沒有說實話。

    繼續逛市場的時候,龐倩留心起了顧銘夕的穿著,他穿著一件白色棉麻料子的襯衫,底下是普通的軍綠色休閑中褲,褲腿大大的,顏色已經洗得發了白。

    龐倩突然意識到,如今的顧銘夕經濟一定是不寬裕的,盡管他做著小學老師,還兼職出版繪本,但他畢竟沒有了家庭的支撐。龐倩知道自己的思維產生了定性,從小到大,顧銘夕的零花錢永遠都比她多,可是現在她發現,他已經不是那個不愁吃穿用度的小少年了。

    龐倩有點後悔自己嘴饞買了這麼貴的螃蟹,380塊錢,不知道能應付他多久的生活開銷。龐倩想著回到學校把錢給他,又覺得他一定不會收。

    她不再要求買其他東西,但是顧銘夕卻不答應,他帶著龐倩去了水果攤檔,要她挑選想吃的水果。

    “到三亞,一定要吃這的水果,真的很好吃。”他用下巴點點芒果,“買幾個芒果吧,很甜的。還有山竹和火龍果,都是你喜歡吃的。”

    龐倩搖頭:“不用不用,我不想吃。”

    顧銘夕說:“那買椰子吧,這有新鮮的椰子,就是比較重,一會兒你買幾個,讓陳老師幫忙提一下。”

    龐倩又搖頭:“不想吃,真的,一點兒也不想吃。”

    顧銘夕不吭聲了,他看了龐倩一眼,直接對水果老板說:“老板,幫我挑幾個芒果,好一點兒的。”

    龐倩去拉他的袖子:“顧銘夕……”

    “我自己想吃。”他淡淡地說,“龐龐,你幫我付下錢,要是提不動,就讓陳老師、王老師他們幫忙。”

    龐倩沒法子了,隻得付了錢,接下了一袋子芒果。

    買完了菜,一行人坐車回了學校,紀秀兒體貼地把豆豆帶去了自己宿舍。

    教師宿舍最東麵的那一間門口,顧銘夕抬腳打開門,回頭對龐倩笑道:“進來吧。”

    龐倩提著買來的菜進屋,把東西都放到廚房,她走出來,發現顧銘夕已經關了門,房間頓時安靜了下來。

    他並沒有回頭看她,先去衛生間衝洗雙腳。衛生間擺著一張塑料椅子,顧銘夕坐在椅子上,打開牆上的水龍頭,就著冷水雙腳互搓。他軟軟的袖管垂在身邊,隨著身體的動作一晃一晃。洗完腳走出客廳,顧銘夕四下看了一下,喃喃自語著:“好像沒有燒水,我去燒一壺。”

    身子還沒有動,就有一個人從身後抱住了他。

    顧銘夕承認,他挺不習慣的,但是,心卻十分喜歡。

    “顧銘夕,你解釋一下,什麼叫做老朋友?”龐倩一直記掛著他對老師們的介紹,不滿意地問,“你怎麼不說我是你老同學呀?”

    顧銘夕笑了:“我本來還想說老鄰居的。”

    “討厭!”她抱著他,突然去他的癢,顧銘夕扭著身子躲不了,忍不住就哈哈地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很是爽朗,一邊笑一邊喊:“龐龐!住手啊!”

    龐倩說:“你說,你說,我究竟是你什麼?”

    他大笑著躲她:“你是我的龐龐。”

    “頭銜呢?稱呼呢?地位呢?”

    顧銘夕努力地躲著她的攻擊,聲音低低的:“好啦,你是我的女朋友,這總行了吧。你放開我,癢死了!”

    “什麼叫做這總行了吧?!”龐倩很不滿意,也不顧穿著長裙,整個人撲在了他的背上,連著兩條腿都勾了上去。她扯著他的耳朵,顧銘夕不得不彎下了腰,身上承載著她全部的重量,他並不輕鬆,但是甘之如飴,樂在其中。

    “龐龐,你怎麼還是像個孩子一樣。”他的聲音透著無奈,彎著腰站在那一動也不敢動。龐倩緊緊地攀附在他身上,她的手揪緊了他胸前的衣衫,臉頰深埋在他的頸窩,說:“顧銘夕,我好想你,非常非常地想你。讓我再抱你一會兒,我怕我是在做夢,醒過來會發現,我抱著的隻是一床被子。”

    其實,他也是一樣的,在夢,無數次地看見她。他站在那個小公園,頭頂是一棵枝繁葉茂的法國梧桐,他的女孩就站在他麵前,一臂的距離,但是他卻觸不到她。

    他很想讓她來抱抱他,可是雨下得很大,嘈雜的雨聲掩蓋了他的聲音,龐倩對著他嫣然一笑,轉過身後,她的影子就變成了泡沫,消失在了風雨中。

    此時的顧銘夕,願意一直以這樣一個姿勢站在這,身上背著他的女孩,就像他畫出的那張封麵,小小的鴕鳥馱著他的小螃蟹,不管走多遠,不管有多苦、多累,他也不願意放下她。

    但是龐倩怎麼舍得讓他累著,她做了一會兒八爪章魚後,主動爬了下來。她好奇地在他的小窩參觀,問:“顧銘夕,這三年你一直都住在這?”

    顧銘夕直起了腰,點頭說:“對,08年春節過後,在這教起了書。”

    他的屋子很小,外兩間,外間擺著餐桌椅、冰箱、邊櫃,還有很占麵積的一張大桌子。桌子低低的,上麵堆滿了紙張、顏料、畫筆、調色盤,還有專業書籍,顯然是顧銘夕腳繪的工作台。

    間有兩張單人床,大衣櫃,牆上掛著電視機,還有一張正常高度的寫字台,一張床上有一台筆記本電腦。

    屋子有些擁擠,但是收拾得清爽整潔,龐倩的視線掃了一圈後,落在了角落的一輛兒童自行車上。

    “那是豆豆的嗎?”她指著自行車,問顧銘夕。

    顧銘夕轉頭看了一眼,點頭:“嗯。”

    龐倩已經聽顧銘夕說過豆豆是和他一起生活的小男孩,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麼,問:“豆豆為什麼會和你住在一起呀?”

    “因為他沒有地方去,我一個人吃飯也是吃,兩個人吃飯也是吃,所以,就把他帶回來了。”顧銘夕走到冰箱前,用肩膀和下巴配合著打開了冰箱門,問龐倩,“屋沒水,但是有冰飲料,你想喝什麼?”

    龐倩走過去看,橙汁、可樂、檸檬茶……她有些難以置信:“顧銘夕,你以前不愛喝飲料的。”

    顧銘夕樂了:“不是我喝的,都是豆豆的,他喜歡喝,但我不讓他多喝,隻準他一個星期喝一瓶。”

    龐倩拿了一瓶可樂,和顧銘夕一起在餐桌邊坐下,她挨在他身邊,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豆豆的爸爸媽媽呢?”

    顧銘夕笑了一下,說:“豆豆的爸爸媽媽離婚了,他媽媽是廣東人,回了老家。他爸爸……精神有點問題,還喜歡喝酒,喝了酒就會虐待豆豆。”他緩緩地說著,“兩年多前,我上課的時候,發現教室門外總是有個髒兮兮的小孩兒在偷聽。每次我走出去,他就跑了。直到有一天,我下課後,發現他沒跑,站在教室門口直勾勾地看著班一個女孩兒吃點心,口水嘩嘩地流,我就知道,他餓了。”

    龐倩笑著說:“你一定給他吃東西了。”

    “嗯,我把他帶去宿舍,給他吃了點水果。然後我就發現,他渾身都是傷。”顧銘夕歎了口氣,“腿上、背上,大片大片的淤青,還有燙傷的疤痕,豆豆的左手中指被他爸爸打斷過,沒去看醫生,到現在都伸不直。我當時報警了,但是警察對我說,爸爸打兒子,還是個精神病,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龐倩問:“後來呢?就因為這樣,你把他接回來了?”

    “不是。”顧銘夕搖頭,“我把他接回來,是因為,他差點被他爸爸打死。”他抬起腳,大腳趾指了指龐倩手的可樂瓶,“他爸爸用玻璃酒瓶砸豆豆的腦袋,砸了很長一條口子,整個人都變血人了,還是鄰居發現了才送豆豆去醫院的。事情上了新聞我才知道,去醫院看豆豆時,他們說他爸爸已經被送去精神病院了,豆豆的奶奶一直在哭,她年紀很大了,眼睛也不好,根本沒法子照顧豆豆。他們家親戚也沒人肯收他,小家夥可憐兮兮地躺在病床上,我就對他奶奶說,等他出院,過來跟我住吧。”

    龐倩驚訝極了:“這兩年,他一直和你生活在一起?”

    “對,每天都在一起,他沒回過家。”顧銘夕笑著說,“豆豆很懂事的,能幫我做許多事,與其說是我在照顧他,不如說我們是互相照顧。”

    龐倩說:“顧銘夕,你怎麼那麼偉大呀!那……那將來怎麼辦?你要是走了,豆豆怎麼辦?”

    “我不是偉大,我也沒想過將來。龐龐,每個人都有走投無路的時候的。”他轉頭看著她的眼睛,“我媽媽去世的時候,我也是窮途末路,有一個老師收留了我。他和我非親非故的,讓我住在他家,不僅教我畫畫,還幫我介紹工作。我在他家住了一年半,境況好一些了,才來了海南。豆豆也是一樣,他那時候才5歲,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如果我不把他帶回來,我不敢想等他爸爸出院後他會變得怎樣。真的,他爸爸可能會打死他的。”

    龐倩把臉頰擱在了他肩上:“那個時候,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呢,你可以住在我家的,難道我們家,還會嫌多你一張嘴吃飯呀。”

    顧銘夕抿著嘴唇笑了:“過去的事,就不要再說了,我現在挺好的,真的。”

    “好,不說,那我們說說將來。”龐倩雙臂抱著他的腰,仰頭看他,“顧銘夕,馬上要過年了,今年過年,你跟我回家吧。”

    顧銘夕側低下頭,看著她富有光澤的頭發,還有長長的眼睫毛,問:“跟你回家?以什麼名義呢?”

    “我男朋友。”龐倩說,“顧銘夕是龐倩的男朋友。”

    “龐龐……”他猶豫著,“你難道……不會覺得,我們之間……需要更多一些的相互了解,再決定一些事情會比較好麼?”

    龐倩的下巴離開了他的肩膀,她奇怪地看著他:“相互了解?我和你?我們還需要相互了解?”

    他點點頭,想到之前在市場發生的事,笑著問她:“你後來,有沒有讀研?”

    龐倩搖頭:“沒有。我畢業後一直在工作。”

    “你做的什麼工作?”

    她老實地回答:“在投行,一開始是在上海,工作三年後回到了e市,現在在一家合資投行做事。”

    “你的待遇一定不錯,還有很好的發展前景。”顧銘夕說,“可是,龐龐,我什麼都沒有。”

    龐倩驚訝:“你應該有什麼?房子?車子?錢?體麵的工作?”

    “沒錯。”顧銘夕的眼神很坦蕩,語氣也是平緩的,“顧銘夕什麼都沒有,顧銘夕是個窮光蛋,不僅沒有房子,車子,錢,體麵的工作,還沒有文憑,沒有胳膊,沒有……家。這樣的顧銘夕,真的可以做龐倩的男朋友嗎?”

    龐倩的眼睛亮晶晶的:“那顧銘夕喜歡龐倩嗎?”

    他笑了:“喜歡。”

    “喜歡龐倩的顧銘夕就可以做龐倩的男朋友。”龐倩盯著他的眼睛,伸手撫上了他的臉頰,她認真地說,“現在沒有的東西,不代表以後也沒有,咱倆還年輕呢,一塊兒努力唄。”

    他的眼神藏著一抹隱隱的笑意:“龐龐,你媽媽一直都不太喜歡我。”

    “經濟基礎決定家庭地位,現在我們家我最大!”龐倩得意地揚起下巴,“而且,我爸是支持我的,他知道我找到你了,可高興可高興了,一直喊我把你帶回去過年。”

    說完這一句,她再一次抱住了他,耳朵貼在他的心口,輕聲說:“每年過年,我們都在說,顧銘夕不知道在哪吃年夜飯,是一個人,還是有人陪著他。以後,每年過年我都要和你在一起,顧銘夕,你答應我,過年時跟我回去吧。”

    那個遙遠的城市,是他的家鄉,顧銘夕沉默了許久,終於輕聲應下:“好。”

    晚上,年輕的老師們聚餐過聖誕,顧銘夕和宋老師做了烹飪的主力軍,在公用廚房燒菜。龐倩走去廚房,看到宋老師在炒菜,顧銘夕則坐在一把椅子上,麵前是一張低矮的小桌子,他雙腳都擱在桌子上,左腳腳趾攏過一堆青菜,右腳腳趾夾著一把菜刀,正在擦擦擦地切菜。

    龐倩簡直是震驚了,看得心驚肉跳,說:“顧銘夕,我幫你切吧,你小心弄傷腳。”

    顧銘夕抬頭看她,搖頭微笑:“不用,我能應付的,你切菜我才不放心呢。”

    宋老師回頭對龐倩說:“螃蟹小姐,你不要為顧老師擔心啦,他可是我們這的燒菜好手,廚房活兒幾乎都能搞定,買、洗、切、燒,做的菜好吃得要命,你呀,將來可有口福了。”

    龐倩麵紅耳赤,小聲問顧銘夕:“你什麼時候學會做菜的呀?”

    顧銘夕低著頭專心切菜,說:“我媽媽生病的時候,要是不學,就要餓肚子了,一開始覺得挺難的,做著做著也就熟練了。”

    切完了菜,顧銘夕用左腳和菜刀的刀刃配合,把菜葉都裝進了菜簍。然後他站起身,彎腰用下巴壓住菜簍的邊,把菜簍帶到了灶台旁。

    他鬆開下巴放下菜簍,對宋老師說:“這個菜我來炒吧。”

    他炒菜的時候,龐倩一直在邊上陪著他。她想起念高中的時候,她去他家玩,顧銘夕炒的那盤冬瓜。那時候他炒著菜,還要龐倩幫忙放鹽放味精,可是現在,他一點兒也不需要別人幫忙了,從最開始倒油熱鍋起,他就全部靠一隻右腳來完成。

    油熱了以後,顧銘夕要把青菜倒下鍋,轉頭讓龐倩躲遠一些,龐倩聽話地站在了他的身後,探著腦袋看到他右腳夾著菜簍,一下子就把菜葉都倒進了鍋。

    “刺啦啦”的爆油聲響起,油星子也蹦了出來,龐倩看著顧銘夕的右腳迅速地夾起鍋鏟翻炒起來,姿勢很是嫻熟,她貼在他身後,問:“油都爆到你腳上啦,你不燙嗎?”

    顧銘夕笑了一下,說:“我腳上皮厚,習慣了,不燙。”

    翻炒了一陣子後,他放下鍋鏟,右腳速地在邊上舀了一勺子鹽灑到鍋,又翻炒了一陣子,他放了味精,最後,他腳趾關了火,對龐倩說:“龐龐,你幫我盛一下,端出去。”

    從頭到尾,他都是單腿站立著,站得很穩很穩。灶頭的火光印著他黝黑的臉龐,龐倩看到他滿頭的汗,襯衫的前胸後背處也留下了洇濕的痕跡。

    她掏出紙巾幫他擦汗,顧銘夕低著頭,柔柔地看著她,龐倩莞爾一笑,說:“以後家廚房活兒歸你了。”

    顧銘夕微微地彎了嘴角,說:“是不是我做什麼你就吃什麼?”

    “當然,我可沒你挑食。”

    顧銘夕用臉頰去碰碰她的臉頰:“那說定了,以後我做什麼你都得吃完。龐龐,你太瘦了,我要把你養胖一點。”

    “討厭!你臉上都是汗。”她說歸說,雙臂卻環住了他的脖子,“我減肥呢,我們公司的女同事,哪個都比我瘦。”

    “我喜歡你胖胖的。”

    “哼,我還喜歡你白白的呢,等你哪天白一些了你再來和我討價還價!”

    說著,龐倩麻利地盛了菜,溜出了廚房,留下了一個呆愣的顧銘夕。

    他低頭看到自己的腳,知道自己的皮膚真的是黑了很多。顧銘夕突然想起念書時龐倩讓他臨摹的那些少女漫畫男主角,還有她從小到大喜歡的男明星,貌似都是精致、美貌的小白臉類型。

    然後,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謝益。

    顧銘夕心有一點兒小鬱悶。

    餐桌邊,紀秀兒和豆豆一直坐在一起,兩個人看龐倩的眼光一點也不友好,豆豆悄悄地對紀秀兒說:“紀老師,我覺得你比那個女的好看。”

    紀秀兒瞥他一眼:“謝謝你啊。”

    龐倩坐到豆豆身邊,想和他說說話,豆豆撅起了嘴,瞅了她兩眼就跑去了廚房。

    他拉拉顧銘夕的衣擺:“顧老師,顧老師。”

    顧銘夕剛炒好一盤菜,他右腳放下鍋鏟,關了火,低頭看豆豆:“怎麼了?”

    “晚上,我們怎麼睡?”豆豆是看到龐倩的行李箱的,他無辜地看著顧銘夕,“螃蟹阿姨會睡我的床嗎?那我睡哪?”

    顧銘夕想了想,抬腳碰了碰他的腿,說:“你放心,老師會安排好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0955231435 發表於 2016-7-28 04:51 PM

本帖最後由 a0955231435 於 2016-7-28 04:51 PM 編輯

第93章寧靜的海

    飯桌上,其他的老師紛紛和龐倩搭著話,龐倩吃得好飽,又喝了點啤酒,話就多了起來,居然還說到了顧銘夕念書時的糗事。

    “那時候他多大,讓我想想,應該是8歲吧,最多9歲。我們去春遊,公園有個湖,湖有鯉魚,大家就在湖邊買了麵包掰碎了喂鯉魚。顧銘夕也和我們一起玩嘛,他就脫了鞋子坐在湖邊。結果呢,因為人太多,他的一隻鞋子不小心被人踢到湖去了,撈都撈不起來,哈哈哈哈哈……”

    龐倩滿麵緋紅,一邊大笑,一邊靠在顧銘夕肩上,顧銘夕臉色臭臭的,陳老師問:“後來呢?”

    “後來,他隻有光著一隻腳和我們一塊兒玩啦,我記得,你的腳也被石頭弄破了,是不是?”龐倩捂著嘴笑個不停,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她突然說,“顧銘夕,我向你道歉,我和你說實話吧,你那隻鞋子,是我不小心踢到湖去的,我當時嚇壞了,不敢和你講,真是對不起啊。”

    老師們哄堂大笑,顧銘夕真是哭笑不得,他也記得這件事,鞋子掉到水以後,龐倩急得要命,還撿來一根樹枝趴在湖邊撈鞋子,當時讓他特別感動。

    顧銘夕咬著牙看龐倩:“龐龐,來來來,你以前還做過什麼倒黴事兒我不知道的,你現在都可以和我說。”

    龐倩還真的說了起來:“我偷喝過你的課間牛奶,你知道不?因為我看你都不喝,我怕浪費了。還有一次我和你吵架,把粉筆灰灑在了你的鞋子,弄了你一腳灰,你說一定是男生在捉弄你,我嚷嚷著要告訴老師,你還說算了,我心可不好意思了。有一回,你說我弄丟了你幾本漫畫書,我說我忘了,其實我是知道的,隻是我也搞不清我把書丟哪兒了,可能是被我媽媽沒收了,也可能是借來借去忘拿回來了,反正我知道你不會和我生氣,幹脆就裝傻了。哦,還有一件事你應該不知道,以前和你同桌,我趁你不注意時偷過你的作業抄。還有考試的時候……我的確有偷看過你。小學時最多,初一也有,高一也有……嘿嘿嘿嘿……”

    她倚靠在顧銘夕的肩上,絮絮叨叨地說著,老師們都安靜了下來,顧銘夕神情沉靜,似乎也回到了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那時候的煩惱,在如今看來簡直不值一提:很難用剪刀,所以做不好手工勞動;體育課時隻能一個人孤獨地跑圈,羨慕地看其他男生在邊上打籃球;哪怕畫畫再好,也不能出黑板報;從小到大,他都沒有做過班幹部、課代表,也因為體育免修而無法評選三好學生……

    顧銘夕笑了起來,他轉頭過,吻了吻龐倩頭頂的發,說:“龐小姐,給我留點麵子吧,行不?”

    龐倩也樂了,對大家說:“那我說點你牛逼的地方吧。嘿,你們知道麼,顧銘夕念高中那會兒,次次考試都是年級前五的,我們可是重高,有400多個人呢!你們知道他高考考了多少分麼?641!”

    老師們都驚呆了,顧銘夕任教三年,是老師中間工資最低的,因為他隻有高中學曆。大家都知道他大學輟學,但並不知道他曾經的學習情況。

    顧銘夕說:“龐龐,你喝多了,說這些幹什麼。”

    龐倩也稍微清醒了一些,傻笑幾聲,說:“我隻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嘛。”

    吃過飯,大家又聊了會兒就散了,顧銘夕讓龐倩帶上行李,說要帶她出去安排住宿。

    “為什麼呀?”龐倩問,“我可以住你這的。”

    顧銘夕平靜地說:“我這地方小,還有豆豆在,我另外找地方給你住。”

    龐倩跺腳:“我不要!豆豆就是個小孩兒,我可以打地鋪的,睡你客廳也行。幹嗎要我出去住呀!”

    顧銘夕不為所動:“走吧,別磨蹭了。”

    龐倩本以為自己一定是住顧銘夕宿舍的,這時候就有點懊惱,拉起行李箱說:“你不用去了,我自己去找賓館好了。”

    顧銘夕歪著頭看她:“怎麼了,生氣了?”

    龐倩委屈地不理他。

    顧銘夕說:“我隻是想讓你住得舒服一點。”

    龐倩瞪他:“賓館就舒服嗎?我就想住你宿舍!”

    顧銘夕歎氣:“我沒說帶你去賓館啊。”

    龐倩瞪大眼:“啊?”

    他們打了一輛出租車,車子在三亞的街上速駛過,到了三亞灣區域,停在了一個小區大門前。

    龐倩拎著行李箱下車,好奇地打量著周圍,這是一個高檔小區,夜色中,房子的窗戶透著溫暖的燈光,小區風景優美,還有一個露天泳池,幾個老外在夜遊。

    小區安保很嚴,進門有門閘,但是保安看到顧銘夕就笑著開了閘。龐倩拖著行李箱跟在顧銘夕身後走進了一幢高層,他們坐電梯到了16層,出來後,顧銘夕走到了一扇門前,說:“我兜有鑰匙,龐龐,你開一下門。”

    龐倩疑惑地從他褲兜掏了鑰匙開了門,又開了客廳燈,她立刻看到了一間小小的房子,裝修得特別溫馨,暖暖的色調,簡單的家具,陽台的移門沒有關嚴,屋外的風吹得薄紗窗簾飄動起來。

    龐倩丟下行李箱,赤著腳,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推開移門,她就看到了一片海。

    夜色中的海,寧靜而美麗,皎潔的月亮懸在天上,星星點點的光在海麵上閃爍不停。晚風將龐倩的長發吹得紛亂,還讓她的裙擺飛舞起來。她吃驚地捂住了嘴,顧銘夕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後,他的前胸貼在了她的背上,低下頭,閉上眼,就吻住了她細滑的肩膀。

    “喜歡嗎?”他問。

    “……”龐倩轉過身來,雙手環著他的脖子,額頭抵著他的額頭,問,“這是怎麼回事呀?你騙我?”

    他輕輕地笑了:“我的確沒有車子,沒有體麵的工作,沒有文憑,也沒有胳膊。但是……我有一個小房子,還有……一點點,一點點錢。”

    “顧銘夕!”

    他沒有讓她有機會擰他、掐他、打他,因為,他已經吻住了她。

    空氣透著海的氣息,有點鹹,有點澀。

    但是他們的吻卻是甜甜的,一個纏綿悱惻的吻,不再有眼淚,不再有悲傷。

    顧銘夕的房子很小,一室一廳一廚一衛,隻有60幾方。房子就像他的宿舍一樣,收拾得很幹淨,並且要比他的宿舍更像一個家。

    他把龐倩帶到臥室,龐倩看到了兩張床,一大一小,小床隻有一米寬,貼牆擺著,床上用品是卡通風格,顯然是豆豆的床。大床鋪著藍色係的床單、被子,床頭疊著幾本書,邊上擱著一根“不求人”,一切都是顧銘夕的風格。

    “你什麼時候會住到這來?”龐倩一邊問,一邊東看看西摸摸,顧銘夕說:“寒暑假啊,還有長假時,有時候周末也會來。”

    “啥時候買的房?”

    “07年底,到這兒就買了。”顧銘夕看她一眼,“那時候鯊魚哥要來三亞投資買房,問我要不要來,我過來看了一下,一下子就喜歡上這了。鯊魚哥借了我一筆錢,我自己也有點積蓄,房子小,總價低,首付一半,按揭一半,當時房價要比現在便宜許多。”

    龐倩問:“現在還在按揭嗎?”

    顧銘夕點點頭:“嗯,銀行的還沒還完,不過再一年應該就差不多了。鯊魚哥的錢已經還掉了。”

    龐倩好驚訝:“你這麼能賺啊!”

    他不說話了,隻是笑。

    顧銘夕用肩膀抵著推開了衣櫃移門,人坐在床上,抬起雙腳取下了衣櫃上層一撂幹淨的床單被套,招呼龐倩:“我兩個星期沒過來了,咱們把被套換一下吧,有灰塵。”

    龐倩拿起被套展開,笑嘻嘻地問:“今晚你陪我住這兒?”

    她說得好直白,顧銘夕臉色有些不自然:“不行啊,我得回去的,豆豆才7歲,怎麼能讓他一個人過夜。”他坐在床上,雙腳靈活地拆著被子的被套,“每次過來,都是豆豆和我一起換的,要是沒有他,我一個人做會很費時間。”

    龐倩嘟著嘴和他一起換好了床上用品,顧銘夕又去廚房幫她燒了一壺水。他的水壺很小巧,接滿自來水後,他可以單腿站立,右腳拎著水壺上灶台,腳趾扭著開關打開火。

    他的廚房有一張高腳椅,隻比流理台低一點兒,龐倩知道,他坐在椅子上,會更方便用雙腳做事。

    其實,她已經很久很久沒看到他與眾不同的做事方式了,但是卻一點也不覺得陌生,他特別的身影早已經烙印在了她的腦海中。

    龐倩看著顧銘夕在廚房忙碌,心中還是震驚,如今的顧銘夕可以獨自一人把生活料理得那麼好。龐倩甚至懷疑,就算沒有豆豆,顧銘夕也可以獨立生活。

    水開了以後,顧銘夕想去衝水,龐倩攔住了他:“讓水涼一下吧,我想喝冷水。”

    顧銘夕知道她的心思,笑著說:“我不會被燙到的。”

    “說了我不想喝燙的嘛。”她抱著他的腰,語氣撒嬌。

    “好吧。”顧銘夕看看四周,說,“地板沒拖,家具沒擦,要不要我搞一下衛生?”

    “不用了,我看挺幹淨的。”龐倩拖著他到了床沿邊,兩個人挨著坐下,她膩著他,“你別弄了,陪我說說話吧。”

    “說什麼呀?”他的聲音也是軟軟的,還帶著e市的口音,“龐龐,我得早點兒回去了,別的老師也要休息的,讓他們幫忙照顧豆豆很不好意思,你不知道,豆豆有時候很皮。”

    “豆豆,豆豆,你知道你說了幾遍豆豆了嗎?”

    龐倩撈起枕頭砸了下顧銘夕,他也沒躲,隻是看著她笑:“怎麼了?你還吃豆豆的醋呀?”

    “哼,我不光吃豆豆的醋,我還吃別人的醋呢!我看那個紀老師對你就挺好的。”龐倩的語氣酸溜溜,“顧銘夕你桃花真的很爛你知道麼!”

    “紀老師的確幫了我不少忙,她是女孩子,有時候我搞不定豆豆,還得請她出馬。”顧銘夕平和地說,“紀老師是來支教的,才來了一年,她本來也是個白領,我們老師少,班級多,大家上課都挺累的,她一個外地女孩能堅持一年,我覺得也挺不容易了。”

    龐倩本來是對紀秀兒有些小醋意的,但是聽了顧銘夕的話後,她知道,她真的是小氣了。畢竟,放下大都市的繁華生活,來到這樣一個偏僻簡陋的郊區小學任教,薪水幾乎忽略不計,這份勇氣就已經值得人敬佩。

    顧銘夕又仔細地想了想龐倩還需要些什麼,他去衛生間櫃子幫她拿了新牙刷和新毛巾,對她說:“客廳櫃子有些零食,你隨便吃,我這沒有秘密,你什麼都可以用,要是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我不關機。”他站在她麵前,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龐龐,我得回去了。”

    “明天禮拜天,我去學校找你,還是你來這找我?”龐倩委屈地看著他,說,“我想和你說說話,聽你告訴我,你這些年的故事。我自己也有很多話要對你說,說一個晚上也說不完的。”

    顧銘夕微笑著看她:“明天我會安排其他老師幫我照顧一下豆豆,我過來找你,陪你出去玩,三亞有許多好玩的地方。但是晚上,我得回去改試卷,還要備課。”

    龐倩問:“要熬夜嗎?”

    顧銘夕想了想,說:“可能需要,馬上要期末考了,我這個周末還什麼工作都沒做呢。”

    “那你不要過來了,我過去找你吧。隻要和你在一塊兒,做什麼都無所謂的,而且我還挺想看你備課的樣子呢。”龐倩踮起腳尖親吻他的臉頰,“你早點回去吧,路上小心,到了給我打電話。”

    顧銘夕把鑰匙留給龐倩,在門口穿上鞋後,他又回頭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溫和純淨,臉上笑意盈盈。龐倩心中一動,上前兩步就撲到了他的身上,她抱著他仰起臉龐,顧銘夕低下頭,兩個人瞬時熱烈地吻在了一起。

    愛情真是一門不用學的課程,需要的隻是兩顆心心相印的心。哪怕是顧銘夕和龐倩這樣的愛情後進生,也能無師自通地享受到其中的甜蜜滋味。

    他們站在牆邊,顧銘夕將龐倩抵在牆上,他的雙肩寬闊,高大的身軀籠罩著她,兩具年輕的身體緊緊地貼合在一起。滾燙的臉頰摩挲著,柔軟的嘴唇糾纏著,唇齒間盡是彼此熟悉的氣息。龐倩的心砰砰砰地跳得激烈,她想念極了顧銘夕身上好聞的味道,不禁沉溺其中,雙手難以控製地抓撓著他的後背,然後,她的小腹下就感受到了一絲異樣。

    龐倩膽子挺肥的,又很好奇,右手悄悄地往下,就觸到了那個特殊的地方。

    哦……小麻雀似乎變成大麻雀了,正在她身上歡地磨蹭呢。

    龐倩偷襲得手,顧銘夕身子僵了,他閉著眼睛皺著眉,氣喘籲籲地鬆開了她的嘴唇。他咬著她的耳朵,聲音暗啞,語氣帶著抗議:“龐倩,你往哪兒摸呢?”

    “是你先來……碰我的!”龐倩才不怕他,還隔著布料小小地捏了一下,手感好詭異,和記憶幫他尿尿時完全不同。她一臉的豪邁,“幹嗎呀,都是我的!還摸不得了?”

    “龐龐……”

    顧銘夕的臉已經紅透了,他是個生理健康的男人,但在這方麵內斂又含蓄,他睜開眼睛看著龐倩,龐倩實在受不了他那熱烈又無辜的目光,心虛地把手挪開了。

    顧銘夕尷尬地站直了身子,還偷偷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那,他褲子穿得寬鬆,襯衫也夠長,倒也沒那麼明顯。

    他的身體很難受,可這時候隻能硬生生忍下。他和龐倩都是成年人了,知道這是很正常的事,但是他們畢竟久別重逢,又都不算是開放的性子,所以都很默契地沒有再提這個話題。

    顧銘夕的聲音依舊低啞:“龐龐,很晚了,我真的要回去了。”

    龐倩的臉也紅撲撲的:“我送你出去打車吧。”

    “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a0955231435 發表於 2016-7-28 04:54 PM

第94章豆豆之托

    龐倩將顧銘夕送出了小區,直到他打上出租車,才一個人晃晃悠悠地回到他的家。

    屋子隻剩下她一個人,龐倩開始四處參觀,她打開了客廳的櫃門,看到了顧銘夕說的零食,她知道這些東西都是買給豆豆吃的,但是龐倩總覺得很眼熟。

    薯片、牛肉幹、棒棒糖、巧克力……都是她愛吃的東西。

    去上廁所的時候,龐倩發現顧銘夕裝了一台智能坐便器,她依據提示試用了一下,溫熱的水柱可以洗屁屁,還帶烘幹功能。龐倩樂死了,心想,以後她和顧銘夕的家也得裝一台這樣的坐便器,這對他的生活實在是太有幫助了。

    然後,她就被自己的念頭羞到了,又回憶起了之前顧銘夕身體上的變化,她紅著臉抱著抱枕在沙發上打滾,慶幸屋沒有人。

    洗過澡後,龐倩回了臥室。顧銘夕的臥室很男性化,除了那張寫字台比較低,其他一切都和普通的房子沒有兩樣。寫字台邊有一個書架,龐倩站在書架前看,顧銘夕看的書很雜,人物傳記、暢銷小說、財經分析,還有很多美術類的專業書籍。

    書架下方還有一排豆豆的兒童書,這個樣子,真的很像一個爸爸和兒子的書架。

    書架上有一個相框,這是整套房子唯一的一個相框,照片上是顧銘夕和李涵的合影。龐倩知道這時候李涵已經生病了,因為她戴著帽子,麵色很憔悴,可是和顧銘夕依偎在一起,她的笑容溫暖又慈祥。

    龐倩把相框拿到手,對著照片上的李涵,輕聲說:“阿姨,你放心,我找到顧銘夕了,以後,他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晚上,她躺在顧銘夕的大床上,抱著他的被子,香香甜甜地睡了一覺。

    ********

    顧銘夕回到學校後,給龐倩打了報平安的電話,然後去紀秀兒的宿舍把豆豆接了回來。豆豆一直都耷拉著腦袋,悶悶不樂的樣子。

    他還是個孩子,雖然看過顧銘夕畫的《我的螃蟹小姐》,但還理解不了其中的意義。其他老師告訴他,今天來的那個漂亮姐姐就是顧老師的螃蟹小姐,豆豆就知道,顧老師真的要走了。

    睡覺前刷牙的時候,他心委屈,突然就嗚嗚地哭了起來,一不小心還把嘴的泡沫給吞了一口下去,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顧銘夕嚇了一跳,衝到衛生間看他,豆豆正趴在洗臉池前漱口,抬頭看到他,眼圈紅紅的。

    顧銘夕知道豆豆的小心思,心也有些酸澀,他突然覺得,好像他的人生中,總是在經曆離別。

    豆豆洗漱完,像往常一樣幫顧銘夕擠好了牙膏,倒好了水杯,又把毛巾放在邊上,他扭扭捏捏地走到顧銘夕身邊,說:“顧老師,你去洗吧,等下你洗完澡,衣服放著好了,我明天會洗掉的。”

    顧銘夕看了他一會兒,起身去了衛生間。

    他洗完以後,看到臉盆的一堆衣服,搖著頭笑了一下,坐在小凳子上,雙腳搓著就把衣服洗掉了。

    回到房間時,豆豆已經睡了,顧銘夕坐到他身邊,輕聲喊他:“豆豆。”

    “……”

    “豆豆。”

    “……”

    “丁健康。”

    豆豆的聲音從被窩傳來:“顧老師我想睡覺了。”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顯然是躲在被窩哭。顧銘夕很心疼,他理解豆豆的恐懼,就像他小時候,聽到媽媽問他要不要一個弟弟或妹妹一樣,顧銘夕當時慌極了,他總覺得,如果爸爸媽媽有了弟弟或妹妹,就會不要他了。

    顧銘夕知道自己這時候和豆豆說什麼都是徒勞,他根本就聽不懂,顧銘夕抬腳替豆豆掖了掖被子,轉身回了自己的床上。

    周日早上,龐倩早早地來到了童之花希望小學,她沒有再搐裙,而是穿著t恤仔褲,運動鞋,頭發綁成了一個馬尾,素麵朝天。

    顧銘夕也已經起床了,他似乎算準了龐倩會來吃早飯,把她的份也做了進去。

    吃著他做的白粥、煎餅,龐倩大呼美味,豆豆斜眼看她,桌上六個煎餅,她一個人就吃了三個。

    豆豆開始心算,要是他吃兩個,那顧老師不是隻能吃一個了麼?於是豆豆吃了一個煎餅後,就說吃飽了。

    顧銘夕問:“不好吃嗎?你平時都吃兩個餅的。”

    豆豆不會撒謊,撅著嘴巴說:“還有一個餅給顧老師吃。”

    龐倩拿著個吃了一半的肩膀有點兒尷尬:“好像是我吃多了……”

    顧銘夕看著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失笑出聲:“吃吧吃吧,覺得好吃我再去做幾個,麵粉都有,吃個煎餅還能不讓你們吃飽呀。”

    吃過早飯,顧銘夕去辦公室批改試卷,喊豆豆一起去做作業。龐倩當然是陪在他們身邊,她托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顧銘夕改卷子,他一個人要教三門課,五、六年級共4個班的數學和英語,還有所有年級的美術課,工作量真的很大。

    老師們的辦公室在教學樓,六個人一間,顧銘夕的辦公桌矮矮的,他靠坐在椅子上,左腳夾著一張卷子到麵前,右腳夾著紅筆速地打勾、打叉,見龐倩無聊,他把批改了的卷子推到她麵前:“幫我算總分吧。”

    龐倩來了勁,時隔多年看到小學生的數學應用題,她樂得要命,說:“小時候最討厭做這種a地到b地多少路,甲乙對向而行,甲速度多少,乙速度多少,類似的亂七八糟的題了。你說這甲乙啥時候碰頭,和我有半毛錢關係。”

    顧銘夕笑了:“其實就是從小培養一個孩子的邏輯思維能力和運算能力,有些題的確沒意義,不過你能有今天的成績,就是從這些小題目做起的,沒有基礎就不會有以後的發展,所以,我對這些小孩還挺嚴的,小學數學基礎打不好,到了初中學理化總會有性力。”

    龐倩粘到他身上,笑著說:“看來你是真的喜歡做老師,給我做了這麼多年的私人家教還不過癮,現在都當起孩子王來了。”

    顧銘夕扭頭看她:“我能找到這份工作已經很滿足了,畢竟我身體條件擺在這兒,有很多工作,不是說我做不了,而是,別人不願意給我機會。我們校長當初肯聘用我,我真的很感激他。”

    “我明白。”龐倩想了想,說,“隻是回到e市以後,估計你就做不了老師了。顧銘夕,到時候,你可以繼續畫畫呀,我聽琪姐的意思,你出繪本也挺費時間的是麼。”

    顧銘夕腳下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說:“龐龐,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我現在帶的這批六年級的孩子,是我從他們三年級時帶起的。我希望能帶他們到六月,看到他們小學畢業,升入初中。所以,你再給我半年時間,好麼,暑假時,我會回e市。”

    龐倩聽到第一句話時覺得好緊張,等他說完以後,她笑了:“當然沒問題啊,到時候這些小孩兒畢業,我來看你們的畢業典禮。”

    就在這時,豆豆強勢插一入他們中間:“顧老師!這道題我不會做!”

    顧銘夕說:“老師改卷子呢,讓螃蟹阿姨幫你看看。”

    龐倩躍躍欲試:“我來我來!”

    豆豆眨眨眼睛,說:“算了,我自己做吧。”

    龐倩:“……”

    顧銘夕改卷子很專注,龐倩陪他坐了一個小時後,顧銘夕看她無聊,就讓她去找陳老師打乒乓球。

    學校操場上有一張水泥球台,陳老師欣然應戰,和龐倩站在球台兩邊玩了起來。陳老師一開始覺得龐倩是女孩,心有點小瞧她,可是真的打起來後,他才發現,龐倩的水平還真不賴。

    他也認真起來,兩個人在太陽底下打得熱火朝天,宿舍的老師們都被他們的喊聲吸引,紛紛出來觀戰。

    做作業的豆豆聽著窗外的聲音心癢難耐,顧銘夕好笑地看著他抓耳撓腮的樣子,不動聲色地說:“豆豆,休息一會兒,出去玩一下吧。”

    豆豆立刻丟了筆,像個猴子似的蹦了出去。

    龐倩的對手已經換成了宋老師,她打得出了一身汗,笑得很暢,休戰時,她看到了邊上的豆豆,問:“豆豆,你會打球嗎?”

    豆豆搖搖頭,龐倩向他招招手:“過來,我教你。”

    豆豆大著膽子走了過去,龐倩把球拍交給他,手把手地教他握拍。無意中,她看到了豆豆的左手,他的中指正如顧銘夕所說,是畸形的,不管其他手指怎麼動,那根中指都是詭異地彎曲著。

    與他離得近,她還看到了他後腦勺上的那道疤,足有十厘米長,疤痕的位置長不出頭發,看著特別觸目驚心。

    龐倩握著他的小手耐心地教他打球,陳老師為他們做陪練。豆豆很聰明,很就明白了乒乓球的規則。龐倩與他對打,她把球彈過來,豆豆努力地揮著拍子把球彈過去,他畢竟隻是一個七歲的孩子,一來二去的,他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顧銘夕走過來的時候,龐倩在和王老師打球,豆豆在邊上蹦蹦跳跳地幫她加油,轉頭看到顧銘夕,他大聲喊:“顧老師,螃蟹阿姨打球好厲害啊!她還進過國家隊呢!”

    顧銘夕:“……”

    龐倩在邊上哈哈大笑,她一張臉紅通通的,滿身滿臉的汗,劉海都濕噠噠地粘在了皮膚上。強烈的日光灑在她身上,顧銘夕有瞬間的失神,覺得自己似乎回到了過去,他記憶的龐龐是這個世界上最陽光、最溫暖、最簡單、最樂的女孩。

    豆豆一直在偷偷地觀察這個從天而降的螃蟹阿姨,總得來說,他覺得她還不錯,長得挺好看,很愛笑,老是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她會教他打乒乓球,陪他玩,還會輔導他做數學作業。

    最關鍵的是,顧老師看起來是真的很喜歡她。豆豆好幾次看到,顧老師的視線悄悄地跟隨在螃蟹阿姨身上,看著看著就傻傻地笑了起來。

    不過,螃蟹阿姨有時候也很麻煩,比如吃飯的時候。

    周日中午,顧銘夕做了好幾個菜,到了晚上,因為有剩菜,顧銘夕就煮了三碗海鮮麵,和豆豆、龐倩一起在宿舍吃。

    吃麵的時候,龐倩覺得麵條有點淡,顧銘夕說有辣醬,她就加了一些。可是吃了幾口後,她突然對顧銘夕說:“哎呀,我辣醬放多了,好辣!”

    顧銘夕看她碗紅彤彤一片,右腳擱下了筷子,站起來說:“你別吃了,我再去給你煮一碗。”

    龐倩連忙拉住他的褲腿,說:“不用了,我不餓,你先吃嘛,一會兒你麵都涼了。”

    顧銘夕低頭看了她一眼,說:“要麼,你吃我這碗?我就吃了兩口。”

    龐倩笑眯眯地說:“我吃你的,那你吃什麼?”

    “我吃你那碗,我能吃點辣。”

    他的語氣很是平常,龐倩立刻就把兩碗麵換了個位置,吃顧銘夕的麵條時,她臉上笑得跟朵花兒一樣。

    顧銘夕吃了口她的麵,皺起了眉:“你放那麼多辣醬幹嗎,辣死了。”

    龐倩說:“誰叫你的麵條那麼淡。”說著,她又往麵條放了點辣醬,一邊辣得滿頭大汗,一邊稀哩呼嚕地吃了起來。

    豆豆扒著麵碗全程目擊,他一點也不覺得麵條味道淡,他隻是覺得,這個螃蟹阿姨好“作”。

    他有點擔心顧老師會被螃蟹阿姨欺負。

    吃過晚飯,豆豆立刻收拾起了碗筷,龐倩可不好意思做壁上觀,看著這麼小的小朋友去洗碗。她走去了廚房,說:“豆豆,我來洗碗吧,你去陪顧老師看電視。”

    豆豆抬頭看她一眼,他個子比水槽高不了多少,洗碗時還要踩個小凳子,龐倩見他沒動,幹脆把他抱了下來,自己洗起了碗。

    豆豆呆呆地站在一邊看著她,也沒有走出廚房,一會兒後,他走到龐倩身邊,小聲說:“螃蟹阿姨,你是不是來帶顧老師回家的?”

    龐倩一愣,看著豆豆純淨的眼睛,點點頭:“對。”

    豆豆的腦袋又耷拉下來了,他的小手扒著水槽壁,說:“螃蟹阿姨,你會和顧老師結婚嗎?”

    龐倩被他一本正經的語氣逗笑了,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問啊?”

    “……”豆豆猶豫了一會兒,說,“因為,顧老師沒有手,你要是和他結婚,你別嫌他麻煩。”

    豆豆還小,童音幹淨清脆,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說完那一句,他又趕緊補充:“螃蟹阿姨你不要害怕,顧老師很少會找人幫忙的,他會做很多很多事,就是有時候,做起來會比較慢。這時候,你不要催他,你催了他,他心會難受的。”

    龐倩心中動容,所有的話語都梗在了喉中,她安靜地聽豆豆繼續說:“顧老師會買菜,會做菜,他做的菜可好吃了,就是他做完了菜,他沒辦法把菜端出來,得要你幫他。顧老師會洗衣服,會拖地板,會洗碗,他還會修電腦!紀老師的電腦壞了,都是顧老師幫她修的。對了,顧老師還會縫扣子呢!他用腳縫的,特別特別厲害!不過,顧老師洗澡比較慢,有時候……有時候我會幫他搓背,我、我、我還會幫他解完大便擦屁股,我、我小的時候,顧老師也幫我擦屁股……”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唔……可是,這個,這個……你是女的,這可怎麼辦!”

    豆豆為難地抓起了頭皮,龐倩“噗”一下笑了,眼睛卻是濕濕的。

    最後,豆豆說:“螃蟹阿姨,你要是和顧老師結婚了,你千萬不要和他離婚,好嗎。我媽媽和我爸爸離婚後,我爸爸一直哭,一直哭,哭了就打我。顧老師告訴我,他爸爸媽媽也離婚了,他的媽媽也很傷心。所以,螃蟹阿姨,你不要和顧老師離婚,要不然,他會很傷心的。”

    一個七歲的孩子,已經明白了“離婚”的意義,他像個小大人一樣很鄭重地把顧銘夕托付給龐倩。他仰著小腦袋,對龐倩說:“顧老師總是說,我是他的兩隻手,螃蟹阿姨,你帶顧老師回家以後,你會做他的兩隻手嗎?”

    龐倩蹲下來,不顧手上都是洗潔精的泡沫,緊緊地擁抱了豆豆,她說:“我會做他的兩隻手的。豆豆,你放心。”

    豆豆眼圈紅了:“你得和我保證。”

    “我和你保證,我願意做顧銘夕的兩隻手。”

    “得做一輩子。”

    “嗯,做一輩子。”

    豆豆終於笑了:“你們結婚的時候,我能去喝喜酒嗎?”

    “當然!”龐倩也笑了,摸摸他的小腦袋,“放暑假的時候,歡迎你到e市來玩。”

    洗完碗,龐倩和豆豆手牽手、樂地走出了廚房,顧銘夕疑惑地看著他們,問:“你倆剛才在廚房說什麼呢?”

    “秘密!”龐倩和豆豆異口同聲地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0955231435 發表於 2016-7-28 04:56 PM

第95章近鄉情怯

    周一,龐倩又一次來到童之花小學時,發現學校的氣氛和寧靜、悠閑的周末截然不同了。

    學校都是孩子,下課時,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在操場上瘋玩,看衣著打扮,絕大部分都是家境普通的孩子。上課鈴一響,他們就奔回了教室,站在操場上,也能聽到兩層樓的教學樓傳來朗朗的讀書聲。

    龐倩站在窗外看顧銘夕上課。

    她站在教室的後門外,孩子們都沒有注意到她,正拿著課本跟著顧銘夕大聲地朗讀英語。顧銘夕站在講台上領讀,抬起頭來時看到了龐倩,他微微地笑了一下,又認真地讀起了課文。

    龐倩抱著手臂靜靜地看他,她想起她和他的最後一次見麵,六年前,在上海,那應該是顧銘夕最落魄的一段時光,龐倩偶爾會記起,當時的顧銘夕看著她時,眼神似乎有一絲訣別的氣息。

    時光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跡,現在的顧銘夕,身在海南熾烈的陽光下,膚色偏深,身體結實而健康。他的頭發剪得很幹淨,脖子後麵剃得光光的,被劉海遮著的眉毛下,是一雙沉靜內斂的眼睛。

    他有一張輪廓鮮明的臉龐,很男人,很英氣,但臉上總是露著溫和的笑。他從來不會介意旁人異樣的目光,更不會帶給別人壓迫感,他會很自然地請人幫忙,比如讓出租車司機從他口袋掏錢找錢,或是請同事幫他把英語課需要的錄音機提進教室。

    和學生時代不同,如今的顧銘夕,沒有一件衣服是名牌,腳上一年四季都是人字拖,但是他每天都把自己打理得很幹淨。他把英語書攤開在講台上,翻頁時就彎腰低頭,用唇舌配合。他專注地講著課,偶爾需要寫板書,就用右腳夾著粉筆,高高地抬著腿,在黑板上速且清晰地書寫。

    這樣的姿勢很怪異,但是班的學生們卻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從左往右寫板書時,顧銘夕的身體要移動,有時候他會懶得放下右腳,幹脆就用左腿小跳一下。他跳動的時候,肩下的襯衫袖子就晃蕩一下,教室外的龐倩,一顆心也跟著狠狠地跳一下。

    紀秀兒抱著課本站在了龐倩身邊,她小聲地喊她:“龐小姐。”

    龐倩回過頭來,紀秀兒衝著她笑了一下,說:“龐小姐,顧老師是不是要回e市了?”

    龐倩張張嘴,最後無聲地點了點頭。

    紀秀兒望向教室的顧銘夕,說:“他是該回去了,你知道麼,我來這一年了,從沒見過顧老師像這幾天這麼開心的。”

    龐倩:“……”

    “我大概,是《我的螃蟹小姐》的第一個讀者。”紀秀兒說,“他一邊畫,我一邊看,那時候我問他,真的有螃蟹小姐存在嗎?顧老師隻是笑,說,不知道啊,也許,每個男孩心都有一個螃蟹小姐,而每個女孩的記憶,都會有一個鴕鳥先生。有時候,隻是我們不知道罷了。”

    她拚命忍著眼淚,說:“我真羨慕你,可以找回你的鴕鳥先生,我也替顧老師高興,他終於苦盡甘來了。”

    下課鈴響了,龐倩走進了教室,一堆六年級的孩子圍在顧銘夕身邊問問題。他耐心地給他們講著,終於有人發現了龐倩,一個個都喊了起來:“顧老師!這是你的女朋友嗎?”

    龐倩幫顧銘夕拿起了錄音機和課本、教案,顧銘夕回頭看了她一眼,笑著對學生們說:“沒錯,這是老師的女朋友。”

    有幾個靈光的孩子爭先恐後地喊起來:“顧師母好!”

    龐倩差點笑瘋。

    龐倩留在了三亞,和顧銘夕、豆豆一起度過了新年。她每天都泡在學校,顧銘夕去上課,她就在他的宿舍看電視,偶爾用他的電腦上網,遠程處理一些工作。

    中午時,龐倩會跟著顧銘夕吃教工盒飯,很簡陋的菜,但龐倩一點也不在乎。顧銘夕總是把自己飯盒的肉夾給她,龐倩也不拒絕,都大口大口地吃到了嘴,這時候,顧銘夕臉上就會露出欣慰的笑。

    元旦假期,顧銘夕終於空了一些,帶著龐倩和豆豆出去玩了兩天。

    他們去了蜈支洲島、天涯海角,還去南山寺觀海上觀音,晚上則回到顧銘夕位於三亞灣的家中吃海鮮。

    盡管多了豆豆這麼一個超大瓦數的電燈泡,龐倩依舊覺得很開心。這是她與顧銘夕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約會,她放任自己膩在他的身邊,時不時地就攬著他的腰與他擁在一起。

    戀愛的滋味是那麼美妙,顧銘夕身上的體溫,他的眼神,他的笑容,還有他的氣息,每一樣都令龐倩癡迷不已。三亞的海邊是浪漫的愛情聖地,龐倩與顧銘夕並肩在淺淺的海水中散步,情緒來了,她踮起腳尖,仰起臉頰,便會享受到他深情繾綣的一個吻。

    豆豆蒙著自己的眼睛在邊上撒歡,一邊叫著“顧老師羞羞羞!我不看我不看!”一邊,他還是會從手指縫偷偷地看那兩個親密無間的身影。

    元旦以後,每個公司都進入了年終衝刺階段,嘉來投資也不例外。哪怕龐倩是在休假,業務電話還是一個接一個地過來。

    顧銘夕時常會聽到龐倩接電話,有時候是和領導,有時候是和同事、下屬,有時候是和客戶。

    她說的工作上的事情,顧銘夕聽了個一知半解,有時候,龐倩會用全英文和歐洲或香港的客戶溝通,她的英語很流利,發音很好聽,大概是夾雜了太多金融行業的專業術語,顧銘夕很仔細地聽也聽不懂。

    顧銘夕發現,別看龐倩平時嘻嘻哈哈,沒心沒肺,但是一接起工作電話來,她整個人都變了樣。對待客戶時,她聲音細軟,語氣溫和而有禮貌,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對待下屬時,她言簡意賅,甚至有些嚴厲、冷酷。對待領導時,她又換了另一副模樣。

    “領導……”龐倩趴在顧銘夕的床上,對著電話抱怨,“我在放假呢,我和我男朋友好久沒見麵了,你就不能幫我頂一下呀,說了兩個星期的假,我1月8號就回來了……我知道年底很忙……好吧好吧,那我盡量早幾天回來。”

    掛下電話,龐倩抬頭看坐在床沿邊的顧銘夕,抱歉地說:“對不起,公司比較忙,我大概要提前幾天回去了。”

    顧銘夕搖頭:“沒關係的,工作要緊。你看,你過來這麼多天,我也沒怎麼陪你出去玩,都讓你在學校待著,你該無聊了吧。”

    龐倩撲到他身上抱著他,說:“才不無聊呢,隻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離開的前一天晚上,龐倩和顧銘夕一起去海邊散步。

    童之花小學附近有一片海,海邊有一片棕櫚林,隻是這位置偏僻,沒有開發成景區。

    海邊的沙灘並不細膩,顧銘夕和龐倩肩並肩地在海邊散步,周圍沒有人,他們的耳邊隻有海浪撞擊礁石的聲音,還有海風的呼呼聲。

    遠離了鋼筋水泥的城市,這的生活簡單純粹,龐倩似乎可以體會到顧銘夕的心情,這些天,他很少和她講到這些年來的艱辛,講得最多的,是他到了三亞後,感受到的樂。

    顧銘夕會講到他班的學生,一個個如數家珍。童之花小學是一所希望小學,學校的硬件設施和軟件師資都比不過公辦小學,所以入讀的多是外來務工子女和附近一些家境困難的小孩。

    顧銘夕告訴龐倩,他覺得,對這些小孩來說,念書是改變他們命運最公平、最合理的一條路,所以,他很認真地投入到教學工作中,從來不會懈怠。

    “我一直以為你在讀研。”顧銘夕說,“龐龐,你後來為什麼沒有去讀研?”

    龐倩瞅瞅他:“我的工作很忙,項目一個接一個,我要是和領導說辭職去念書,估計他會殺了我。”

    她把自己和鄒立文的關係說給顧銘夕聽,從上海到e市,鄒立文教了龐倩許多東西,金融危機時,要不是他,那時還是菜鳥的龐倩估計就要失業了。

    龐倩笑著說:“其實有時候,我會覺得我領導和你有點像,跟著他,我心特別踏實。要不是他這個人冷冰冰的,和你給我的感覺一點都不一樣,我真有可能喜歡上他呢。”

    顧銘夕眯著眼睛看她,問:“我給你的感覺是什麼樣的?”

    “就是……”龐倩在他麵前仰起臉龐,笑道,“你每天都在我身邊晃啊晃的時候,我不覺得你有什麼特別的,有時候還會覺得你煩。但是後來,當你不在我身邊了,我才知道,我再也找不到一個人,會像你這樣好的了。”

    她輕柔地抱著他,說:“顧銘夕,你把我寵壞了你知道麼,你寵了我這麼多年,我都覺得是理所當然的。結果卻發現,不會有別人這樣來寵我了。”

    顧銘夕站在沙灘上,他身邊的海麵溫柔寧靜。波浪輕吻著礁石,海風拂動著他們耳邊的發。天上懸著一彎冷月,白色的月光在深黯的海麵上投下了一抹狹長的光影,那光影隨著淺浪顫動著,一閃一閃地猶如銀鱗。

    遠處有一座燈塔,紅色的探照光打在海麵上,給遠航的船隻帶來回家的希望。顧銘夕一動不動地看著那燈塔,海風吹起了他襯衫的空衣袖,他沒有說話,心卻給了龐倩一個回答。

    ——是啊,龐龐,我也不可能再這樣子去寵另一個姑娘了。

    元旦以後過了三天,龐倩提前結束假期,依依不舍地告別了顧銘夕,飛回e市繼續繁忙的工作。

    她把顧銘夕的消息帶給了父母親,並告訴他們,顧銘夕會回e市過年,龐水生很高興,金愛華卻是悶悶不樂的。

    和龐倩一起去散步時,金愛華問女兒:“銘夕現在在做什麼工作?”

    “小學老師。”龐倩回答,“教英語,數學和美術。”

    “有編製的嗎?”

    “沒有。”龐倩搖頭。

    “他後來有沒有再讀大學?”

    龐倩繼續搖頭:“沒有。”

    “那他隻有高中學曆?”金愛華既驚訝又遺憾,“真是可惜,銘夕以前念書那麼好。”

    龐倩無言以對。

    周末時和鄭巧巧一起逛街,龐倩拖著她去了男裝櫃台,挑起了最新款的羽絨衣,還買了一堆男士冬裝,從上到下,從內到外,足足提了8個購物袋。

    鄭巧巧傻眼了:“螃蟹,你交男朋友啦?”

    龐倩滿臉堆笑,用力點頭:“嗯!”

    “誰啊,是你上次說的那個銀行的嗎,俞什麼的?”

    “不是,你認識的。”

    “我認識的?”鄭巧巧驚訝,“不會是謝益吧?”

    “發神經呀!”龐倩叫起來,拖著鄭巧巧到了商場的地下一層,那有一家書店。龐倩拿起一本《我的螃蟹小姐》塞給鄭巧巧,“你這個人也太落伍了,這本書現在這麼紅你都沒聽說麼?趕緊買一本回家去看,看了你就知道了。”

    鄭巧巧看著封麵上的螃蟹和鴕鳥,驚得要跳起來:“你找到顧銘夕了?”

    龐倩笑了:“沒錯!”

    顧銘夕的寒假放得早,期末考結束以後,豆豆的媽媽從廣東趕來把豆豆接去過年。顧銘夕和龐倩打電話,說他已經訂好了飛e市的機票,到時會先住到鯊魚家去。

    “我和鯊魚哥也很久沒見了,挺想他的。”顧銘夕在電話說,“他說今年,他會早點把上海的店關了,回e市過年,讓我早些過去,陪他喝酒敘舊。”

    龐倩很擔心:“我本來是想過年前去三亞接你的,你一個人坐飛機,沒關係嗎?”

    “沒關係的。”顧銘夕淺淺地笑著,“我每一年,去z城給我媽媽掃墓,都是一個人去的,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龐龐,你放心。”

    “今年清明,我和你一起去z城吧。”龐倩說,“我陪著你一起去給阿姨掃墓,好嗎?”

    “嗯。”顧銘夕應下了,“我媽媽看到你來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臨行前一天,顧銘夕一個人在三亞灣的家收拾行李,他做得很慢,很費勁,但他一點也不心急,就那麼慢慢地收拾著。

    他坐在地板上,雙腳將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疊好,放進塑料袋,最後整齊地把幾個塑料袋塞到雙肩包。中途,他不停地站起來,一趟一趟地來回房間和衛生間,用嘴咬來牙刷、毛巾、剃須刀……

    他搬過許多次家,一開始,還有媽媽幫他一起收拾,到了後來,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學會了裝箱、打包,請遞公司的人來把箱子運走,自己隨身隻背一個大包。

    他的大包有他最重要的東西,他的戶口本、身份證、銀行卡、他和媽媽的合影,還有關於龐倩的一些照片、小玩意兒。

    他不敢把這些東西寄遞,因為他曾經寄丟過一箱衣物,顧銘夕難以想象他會弄丟李涵和龐倩的東西,所以每一次搬家,他都會隨身帶著這些記憶。

    收拾完行李,顧銘夕很晚都沒有睡著,他幹脆下床走到客廳,打開了燈。

    他站在房間中間環視四周,他的房子裝修得很簡單,因為那時候他沒有什麼錢。他記起自己剛剛踏上三亞這片土地時的情景,那也是一個冬天,他從寒冷的北方飛到三亞,走下飛機,顧銘夕就被頭頂明晃晃的太陽熱暈了。

    鯊魚在接機口等他,看到他,就幫他脫下了厚外套。

    出租車行駛在三亞的街頭,顧銘夕好奇地看著車窗外的一切,這沒有霧蒙蒙的天空,沒有刺骨的冷風,有的,隻是暖暖的陽光和清透的空氣。朵朵白雲綴在碧藍的天上,車子駛過海岸線,路邊隨處可見高大的椰子樹、枝椏垂地的大榕樹、盛放的三角梅,一派旖旎的南國風情。

    鯊魚看中了位於三亞灣的一個樓盤中的大戶型海景房,他帶顧銘夕去實地看房,顧銘夕走到陽台上,就被眼前那一片海深深地吸引了。

    鯊魚拍拍他的肩,點起一支煙,說:“不錯吧,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還有小戶型,你可以考慮一下。”

    顧銘夕真的看中了一個小戶型,那時候,他的房子還隻是灰色的毛坯房,陽台上能看到海。他在屋子走了好幾圈,心想,就在這安家吧。

    這幾年,顧銘夕就像螞蟻搬家一樣,陸陸續續給家添了一些東西。最後,還帶回來了一個小男孩。

    家多了豆豆以後,吵了許多,亂了許多,但是顧銘夕覺得,這樣子反而更像是一個家。

    顧銘夕不否認,他是想過在三亞定居的,哪怕這離他的家鄉相隔千,哪怕他在這無親無故,孑然一身,他也想過,從此就在這做一個樂的島民。

    過去的生活隻存留在他的夢,他曾經的理想,曾經的抱負,曾經想要為之努力的人,他們都已不在他的身邊。

    顧銘夕有時候會覺得恍惚,不明白自己怎麼會一步、一步地走到這。

    走在童之花小學,學生們蹦蹦跳跳地走過他身邊,都會開心地喊他:“顧老師!”

    他教的六年級班級有兩個學生,一男一女,男孩是廣西人,父母在三亞打工,女孩是三亞本地人,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住得又近,每天都一塊兒上學一塊兒放學,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但是期末考前,女孩到顧銘夕的辦公室,哭著對他說,男孩小學畢業後要回廣西老家了。

    瞧,在我們的身邊,隨時隨地都在發生離別的故事。顧銘夕隻能安慰女孩,等她上了初中,就會認得新的朋友,到時候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你可以和他寫信,打電話,qq聊天。”顧銘夕說,“如果有機會,你們會再見麵的。”

    “那要是見不到了怎麼辦呀!嗚嗚嗚嗚……”女孩哭得好傷心,“顧老師,我不想要新的朋友!我不想和邱子軒分開!”

    顧銘夕靜靜地看著這個女孩,沒有再安慰她。旁人所有的語言都是蒼白的,離別的苦澀,沒有人可以感同身受。

    就像那一年,顧銘夕獨自一人從上海坐火車回北方,他請男列車員幫助他上廁所,上完以後,他一個人躲在列車狹小的衛生間,伴隨著火車轟隆隆的聲音,放肆地哭了一場。

    女孩最終抹著眼淚出了辦公室,顧銘夕坐在辦公桌前發呆,一會兒後,他抬起頭看向了窗外。

    窗外的天那麼得藍,他知道自己即將離開,心中有著濃濃的不舍,還有一絲,對未來的懷疑。

    第二天早上,顧銘夕早早地起了床,一個人背著雙肩包來到了三亞鳳凰機場。

    機場的誌願者幫助他過安檢,登機時,三亞天氣晴朗,豔陽高照,氣溫25度。三個小時後,飛機降落在e市機場,顧銘夕走下飛機坐擺渡車,他穿得很少,呼嘯的寒風撲上了他的臉頰,他有些不習慣,連著腳步都頓了一下。

    隨著人群走出接機口時,顧銘夕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龐倩臂上挽著給他準備的羽絨外套,衝著他大力地揮起了手:“顧銘夕!這這!”

    顧銘夕向著她走去,飄蕩的空衣袖自然吸引了旁人的目光,但是接下來,他們就看到,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向著他飛奔而來,她撲到了他的身上,緊緊地抱住了他。

    她踮起腳尖送上一個甜蜜的吻,速地摘下他的背包,幫他穿上了羽絨衣。整理好他的著裝,她仰臉看他,臉上是滿滿的欣喜雀躍,她說:“顧銘夕,歡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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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55231435 發表於 2016-7-28 05:00 PM

第96章意外驚喜

    顧銘夕坐上了龐倩的車,是一輛紅色速騰,車的後視鏡上掛著一個灰太狼,座椅靠墊用的是米老鼠圖案,駕駛台上還粘著一對悠嘻猴,鮮明的女生風格。車子開起來,那對小猴子就不停地搖頭晃腦,顧銘夕盯著它們看了一會兒,默默地笑了。

    他問龐倩:“什麼時候買的車?”

    “啊,去年年中,我回來才一年多啊。”

    “不打算再去上海了麼?上海的發展空間應該更大。”

    她沒有很地回答這個問題,一會兒後才說:“近期應該不會去。”

    龐倩開車帶著顧銘夕行駛在e市的街道上時,發現身邊的男人一直都沒有說話。

    她沒有去打擾他,從機場開到鯊魚家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龐倩留給他足夠的空間,讓他仔細地體會這久別的城市這些年發生的變化。

    沿路有著許多工地,使得路上有些堵,顧銘夕說:“這是在造地鐵吧,我看新聞了,說e市也有地鐵了。”

    “嗯,明年年底1號線就能開通了,我家邊上就有一個站。”龐倩笑道,“你都是哪兒看的新聞?”

    “e市新聞網,還有e市百姓論壇。”

    車子經過金材公司的舊址,顧銘夕看著窗外陌生的廣場,問:“這叫什麼廣場?”

    “新世紀廣場。”龐倩回答,“喏,看到那邊那幾幢咖啡色的高層了麼,那兒就是原來大院的地方。”

    “大院拆了,曾爺爺住到哪去呢?”顧銘夕問。

    龐倩心中一頓,說:“曾爺爺早就去世了,大院拆遷以前,他就沒了。”

    顧銘夕的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他想了想,說:“我都忘了,曾爺爺要是還在,也該有80多歲了。”

    龐倩點頭:“就是啊,咱們都奔三了。”

    重機廠區域還沒有拆遷,龐倩和顧銘夕到了鯊魚家。

    鯊魚已經和小樂結婚了,還有了一個2歲多的女兒。他們從上海回來過年,一家三口和鯊魚媽媽一起住在老房子,二樓的房間還空著,剛好留給顧銘夕住。

    龐倩看到鯊魚真是氣得要命,前些年在上海,她曾經到浦東找過幾次鯊魚,每一次都是向他打聽顧銘夕的消息,但是鯊魚矢口否認自己和顧銘夕有聯係,說自己也是很多年沒見他了。

    龐倩咬牙切齒:“鯊魚哥,你太過分了!你眼睜睜看我找他這麼多年!你心就不會內疚呀!你就不會去和他說,我一直都在等他嗎?!”

    鯊魚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小螃蟹,真的不是我不告訴你,我也替你急呀,實在是小顧這榆木腦袋怎麼都不開竅,你自己去問問他,我勸了他幾年!”

    顧銘夕在一邊笑眯眯,龐倩心氣不過,往他腰上狠狠一擰:“你還笑!”

    “噢!”他忍不住叫了起來,鯊魚的小女兒田田跌跌衝衝地跑過來,小手啪啪地打著龐倩的大腿:“壞人!壞人!”

    “呀!居然這麼小的小孩兒都是你粉絲啦?”龐倩把田田抱起來,小家夥胖墩墩的,一直瞪著她。龐倩說,“小胖妞,你幹嗎說我是壞人呀?”

    “你打叔叔!”田田從龐倩懷努力地探過身子,小手碰碰顧銘夕的臉,嗲嗲地說,“叔叔,疼嗎?”

    顧銘夕笑得開懷,親了親田田的臉頰,說:“叔叔不疼,田田好乖。”

    龐倩和顧銘夕在鯊魚家吃了午飯,飯後,她把顧銘夕的行李提到客房,幫他換上了幹淨的床單被套,又想幫他整理行李時,顧銘夕喊住了她。

    “我自己來就行了,你不是說你下午還要回公司麼,趕緊去吧,已經耽誤你一早上了。”

    龐倩撅嘴:“你和我還客氣呀。這幾天我有點忙,白天都沒法子陪你,周末咱倆一起過,好麼?”

    顧銘夕笑著點點頭。

    龐倩坐在他身邊,又問:“你什麼時候去我家吃個飯,我和我爸媽說你回來了,我爸爸喊你去吃飯呢。”

    顧銘夕想了想,說:“明天晚上吧,我也很久沒見到他們了,叔叔阿姨一直挺照顧我的,這麼多年沒和他們聯係,我真挺不好意思的。”

    “你也知道哦。”龐倩抱了抱他,“那就說定了,明天晚上,我早點兒下班來這接你。今天晚上我大概要加班,就不能和你見麵了,到家了我給你打電話。”

    顧銘夕問:“你經常要加班嗎?”

    “是啊,最近年底,你知道的,大家都很忙。”龐倩對著他微笑,“你放心,我不會弄到很晚,最多就是10點、11點,一定到家了。”

    顧銘夕皺起了眉:“10點、11點還不晚嗎?”

    “哎呀,我們這行,熬通宵都是常有的事啊。我有一次,三天都沒有回家呢,在公司忙到昏天黑地,困了就去沙發上睡幾小時,醒了就繼續做事。”

    顧銘夕心疼極了:“這樣子身體怎麼扛得住呢,龐龐,你這樣太辛苦了。”

    “工作都是這樣的呀。”龐倩伸手揉亂他的頭發,又摸摸他的臉頰,“我就不信你趕稿子的時候會不熬夜。”

    顧銘夕正色道:“我從來沒有通宵工作過。”

    “好啦,我會注意身體的。”龐倩抬腕看表,“1點多了,我真的要走了,晚上電話聯係,拜拜。”

    她吻了下他的唇,抓著包急匆匆地離開了。

    顧銘夕留在鯊魚家,他與鯊魚許久沒見麵,聊了整整一個下午。晚飯時,蛤蜊帶著女朋友趕了過來,他已經拿到了自考大專文憑,在一家大眾4s店做銷售,因為長一張娃娃臉,嘴巴甜,人熱心,業務也是做得風生水起。

    蛤蜊看到顧銘夕,激動得要命,他指著顧銘夕對女朋友說:“知道這是誰麼?這可是現在紅透半邊天的……”

    鯊魚往他後腦勺“啪”地拍了一下,蛤蜊硬生生吞下了後半句話,女朋友好奇地問:“紅透半邊天的誰呀?”

    “呃……一個網絡名人。”

    “啊?”

    顧銘夕笑了:“別聽他胡說,我隻是一個小學老師,偶爾在網上貼點兒漫畫。”

    蛤蜊的女朋友問:“你網名叫什麼呀?”

    “抱歉,我還是不爆馬甲了。”顧銘夕說,“我叫顧銘夕,你可以喊我小顧,在這,我隻是鯊魚哥和蛤蜊的好朋友,沒其他身份。”

    因為大家許久不見,晚飯時就喝得有點多,蛤蜊醉醺醺地給生蠔打了電話,生蠔已經回老家發展,自己開了一家燒烤店,他聽到電話顧銘夕的聲音,居然激動地哭了起來:“小顧!真的是你!”

    顧銘夕心中感動,他發現,這麼多年,還是有不少人在惦記他的。

    生蠔說:“你啥時候和小螃蟹結婚呀?到時給哥哥打個電話,我一定過去喝喜酒。小珠老是在說,不知道小顧和螃蟹後來怎樣了呢。”

    顧銘夕笑著說:“現在說這個還太早啊,我和龐倩才……才剛在一塊兒呢。”

    蛤蜊在邊上聽到這話就興奮了,大聲說:“小顧小顧,你有沒有把螃蟹吃幹抹淨?”

    顧銘夕喝了酒,臉本來就有點紅,這下子紅得更厲害了。

    鯊魚罵蛤蜊:“你小子滿腦子都是這種黃念頭!你以為小顧是你啊!”

    蛤蜊不服氣:“小顧都27了呀!這怎麼能算黃念頭!男人憋久了要出事的!哎小顧,你不會還是個處吧?”

    小樂羞得離了席,蛤蜊的女朋友都聽不下去了,拉著他的耳朵說:“閉嘴啦!你真是喝多了!”

    顧銘夕一張臉已經紅得能烤肉了,他低下頭,尷尬地咬著吸管喝起了啤酒。

    一直到晚上11點半,顧銘夕才接到龐倩的電話,她剛剛到家,聲音透著疲憊。顧銘夕告訴她,晚上他和鯊魚、蛤蜊聚餐了,龐倩一聽就來了精神:“哎呀,你們太壞了,趁我加班不帶我玩兒,我不管,下次讓鯊魚哥再把蛤蜊叫出來。”

    顧銘夕笑:“沒問題。”

    “蛤蜊現在混得好嗎?”

    顧銘夕把蛤蜊的現狀講給龐倩聽,她說:“真沒想到啊,早知道我買車時就找他了,說不定還能打個折。”

    說著,她打了一個哈欠,顧銘夕說:“龐龐,你累了,早點睡吧。”

    “可是我想和你聊聊天。”

    “明天晚上不是能見麵麼,你趕緊去洗澡,早點睡,明天還要上班呢。”

    龐倩捧著手機在床上打滾:“好吧,那我去洗澡了,你也早點睡。”

    “嗯,晚安。”

    “晚安。”她隔著電話吻了他一下,“顧銘夕,明天見。”

    第二天晚上,龐倩下班後趕到鯊魚家,打算接顧銘夕回家吃飯。

    鯊魚幫顧銘夕往龐倩車上裝了許多東西,龐倩看得一愣一愣的,問:“這是幹嗎呀?這都是些什麼呀?”

    鯊魚哈哈大笑:“傻小子要去見丈人丈母娘,今天白天叫我陪他去買禮物呢。”

    龐倩仔細地看那些包裝,兩瓶酒,兩條煙,兩盒保健品,一箱水果禮盒,居然還有一盒首飾。她看著邊上神情靦腆的顧銘夕,抱怨道:“買這麼多東西幹什麼呀,多費錢啊!”

    “應該的。”顧銘夕笑,“我就是擔心一會兒你不好拿,得叫叔叔下來幫個忙。”

    看著他有些忐忑的樣子,龐倩哪還會說他,關上車門後,她嘻嘻地笑著,說:“毛腳女婿要上門,顧銘夕,你是不是很緊張?”

    “沒有。”他別開頭,還嘴硬。

    龐倩掩著嘴咯咯地笑了。

    車子到了盛世北城,龐倩把車停好,又背又抱地拿著一大堆禮物下車。顧銘夕看著這個陌生的小區,六、七幢高層住宅圍著中間的一個公園。公園有一個小湖,湖邊種滿了常綠植物,還有一組兒童滑梯和供人鍛煉的健身設施。

    “這兒怎麼樣?”龐倩問他。

    顧銘夕看了一圈,點頭:“挺不錯的。”

    “比起大院呢?”

    顧銘夕回頭看她,笑著搖頭:“不能比。”

    龐倩也笑了,說:“我也覺得,不能比。”

    坐電梯上樓時,龐倩發現顧銘夕在照電梯門上的鏡子。

    他身上穿著一件鵝黃色的羽絨服,是龐倩幫他買的新衣服,明的色調令人覺得溫暖,隻是,黃色會讓白皮膚的人顯得更白,也會讓黑皮膚的人看起來更黑。

    顧銘夕對著鏡子打量著自己,他轉了轉脖子,還動了動肩膀,然後便看到了鏡子身邊女人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聳聳肩,歪著頭對她微笑:“我現在很黑,穿黃色不好看。”

    龐倩搖頭:“沒有,我覺得你現在很帥啊。”

    “真的嗎?”

    “當然。”她仰起臉龐笑吟吟地看著他,“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曾經是e市一中的校草候選人嗎?”

    顧銘夕嘴角翹了起來:“一中的校草不是謝益麼。”

    “人家都說你比謝益帥,你不知道呀?”

    “人家說的啊……”顧銘夕眼神灼灼地看著她:“那你覺得呢?”

    “我……”龐倩笑得很壞,“我從小就看你,都看厭了,我那時候一直和厲曉燕爭呢,她說你帥,我非說是謝益帥。”

    顧銘夕臉色有點兒臭,龐倩好笑地看著他,又說:“可是呀,找不到你以後,我才發現,你比誰都好看。哪怕你來上海找我時,邋遢得不像樣子,我還是覺得,你最好看。”

    “……”

    “說實話,我後來見過很多很帥的男人。”龐倩的語氣緩了下來,“我的客戶和朋友,有些是混血兒,有些是白種人,金發碧眼,身材高大,氣質出眾,真的是很帥很帥。那種帥,是謝益都比不過的。還有我公司的幾個同事,也都是帥得要命,比如我的領導,公司花癡他的女孩子一大把,但是,那又怎樣呢?”

    “叮——”電梯到了17層,龐倩和顧銘夕一起走了出去,站在1702的門前,她回頭看顧銘夕,說:“顧銘夕,那些人長得再帥,在我眼,也不如你。”

    說著,她用腳踢了踢門,顧銘夕一路在和她說話,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他還未來得及緊張,門已經打開了,龐水生和金愛華一起站在了門口。

    有一種家的氣息從敞開的門流瀉出來,溫暖的室溫、燈光明亮的客廳、廚房抽油煙機轟轟的聲音,還有空氣飯菜的香味……

    顧銘夕看著麵前的一對中年男女,他們都已年過半百,頭發白了,肚子發福了,皺紋多了,連著個子似乎都矮了下去。

    他還記得年輕時的龐水生,有著濃密的黑發和結實的身體,會幫他改造自行車,還會和木匠一起定做他的課桌。小學時碰到大雨,龐水生會騎一輛28寸的大自行車來學校接兩個孩子回家。

    顧銘夕坐在他胸前的杠子上,整個人遮著龐水生的雨衣,幾乎不會淋到雨。而龐倩坐在自行車後座,每次都被淋成落湯雞。

    顧銘夕曾經提過和龐倩換一個位子,龐水生還沒答,渾身濕噠噠的龐倩就喊起來:“不行的!你又抓不住,坐後麵很容易摔下來的!”

    ……

    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顧銘夕麵上綻開了微笑,他一點都不緊張了,低聲地喊著:“叔叔,阿姨。”

    龐水生已經大步地迎了上來,就像幾年前最後一次見麵那樣,給了顧銘夕一個大力的擁抱。金愛華站在龐倩身邊,上上下下地打量顧銘夕,饒是她之前對他心存不滿,這時候看到他,眼淚還是不受控製地流下來。

    龐水生鬆開了懷抱,抬頭看顧銘夕:“銘夕真的長大了呢,唉……我們怎麼能不老。”

    “外麵冷,進屋說。”金愛華眼淚汪汪,忍不住埋怨道,“銘夕啊,你怎麼曬得這麼黑啊,以前白白淨淨的多好看。”

    龐倩笑道:“媽,你不是可愛看《少年包青天》麼,一直說男人黑點兒更有味道呢。”

    “貧嘴!”金愛華瞪她,又對著顧銘夕說,“沒事兒,海南太陽大,曬著容易黑,銘夕回來以後捂一捂就會白回來了。”

    幾個人擁著顧銘夕進了屋,龐倩在心鬆口氣,她最擔心的就是金愛華會對顧銘夕態度不好,如今看來,母親雖然不比父親熱情,但做得還是比較得體的。

    龐倩從海南回來以後,金愛華一直在她耳邊嘮叨,說自己不能接受龐倩和顧銘夕談戀愛,龐倩思來想去,給金愛華看了《我的螃蟹小姐》。

    金愛華看完後,坐在被窩直掉眼淚,龐水生給她遞紙巾,說:“銘夕是個好孩子,這麼多年了,他對我們倩倩都是一心一意的。雖然他現在條件不是很好,但是我始終相信,他會有出息的。我表個態,隻要倩倩說喜歡,我是肯定支持他們兩個的。”

    金愛華是看著顧銘夕長大的,和李涵又是好朋友,這時候心也是覺得顧銘夕這些年很不容易,但要她真的心甘情願把女兒交給他,她實在過不了自己的那道坎。

    她哭哭啼啼地說:“我們倩倩現在條件那麼好,打扮一下多少漂亮啦,她工作好,工資高,什麼樣的男朋友不好找呀!那個小俞,條件多好,我是怎麼看怎麼喜歡,他怎麼會比不上銘夕?”

    龐水生笑道:“你覺得,在倩倩心,有哪個男人能比得上銘夕?要是真有,她也不會單身這麼多年了。”

    金愛華不吭聲了。

    顧銘夕來吃飯前,龐倩給母親打過預防針,也明確地表示了自己要和顧銘夕在一起的決心。她拜托過金愛華,說顧銘夕這些年孤身在外,吃了很多苦,他回來過年,就算金愛華一開始不接受他,也請好好地待他,絕對不要出言羞辱他。

    “媽媽,你就當是看在李涵阿姨的麵子上,好不好?”龐倩對著母親撒嬌,金愛華卻一直板著臉,沒有表態。

    和金愛華不同,龐水生是真的高興,他準備了一大桌子菜,拉著顧銘夕一起喝起了小酒。金愛華話很少,直到龐倩說到顧銘夕在三亞買了一個60多方的小房子,她眼睛一亮,才感興趣地說了話。

    金愛華問顧銘夕:“銘夕,倩倩和我說你打算回e市發展啦,那你那邊的房子怎麼辦呢?”

    顧銘夕看了龐倩一眼,對金愛華說:“我本來是打算賣掉的,但是龐龐說她很喜歡那個房子,以後去三亞度假可以住,所以,暫時就不打算賣了。”

    金愛華說:“你那房子要是不賣,回來以後住哪呢?難道租房子嗎?”

    顧銘夕還沒回答,龐倩先插了嘴:“媽,我和他會一起存錢買房子的,這個你就不要操心了。就算買不了大房子,買個小戶型總沒有問題的。”

    顧銘夕抬眸看著她,金愛華說:“現在房價那麼貴,你們兩個一起存錢?那要存到什麼時候去啊!要我說,銘夕三亞的房子還是賣了的好,是不是也能賣100多萬?”

    龐倩往顧銘夕碗夾了幾片牛肉,說:“媽,我喜歡那個房子,海景房呢!現在都不太買得到了,我才不讓他賣呢。”

    龐水生也說起了金愛華:“銘夕和倩倩的事兒,他們自己會做主,你就別搗糨糊了。”

    金愛華一瞪眼:“我怎麼是搗糨糊呢?我這不是、這不是在為他們考慮麼!現在e市房價那麼高,我們這個房子,買來時7000多一方,現在都漲到2萬了,一套房子200多萬呀!你那些老同事拿了小回遷房的都要悔死啦!銘夕想要回來發展,不管是工作還是結婚,房子肯定是要考慮的嘛。我話先說在前頭,我們倩倩嫁老公,沒有房子我是肯定不會同意的。”

    龐倩很無語:“媽……”

    龐水生趕緊往顧銘夕碗夾菜:“銘夕,吃菜吃菜,我們不說這個。你和倩倩都是年輕人,事業都才起步呢,房子車子票子以後都會有的,我們不急,不急。”

    顧銘夕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默默地笑了一下,低下頭吃起了菜。

    吃過晚飯,龐倩拉著顧銘夕去自己房聊天,有些悶悶不樂。

    龐倩知道母親的話雖然不好聽,但卻很現實。龐倩工作四年多,的確有些積蓄,如果要買個小戶型,咬咬牙首付的錢還是拿得出的。但是顧銘夕初回e市,沒有工作,出版繪本也不知能賺多少錢,龐倩也不是不能一個人負擔按揭,但是她覺得這樣子會給顧銘夕很大的壓力。

    對於這個問題,龐倩暫時想不出辦法,她不想動顧銘夕在三亞的房子,那是他辛辛苦苦掙下來的,哪能說賣就賣。

    龐倩心有些不安,顧銘夕才剛回來,與她父母吃的第一頓飯,就讓他直麵這麼現實又殘酷的問題。但是龐倩知道他們是躲不開的,她學的是金融,工作中充斥著的就是一個個具體的數據。她的工作枯燥又理性,幾年下來,她不可避免地變得精明,變得圓滑,變得實際。

    他們都已經脫離了單純青澀的學生時光,這樣的認知令龐倩心中十分難過。

    顧銘夕見龐倩有心事的樣子,柔聲叫她:“龐龐。”

    “啊?”龐倩抱著毛絨玩具,扭頭看他一眼,“怎麼了?”

    顧銘夕挨著她坐在她身邊,說:“沒什麼,我就是想和你說,別擔心。”

    “……”龐倩知道自己瞞不過他,不禁撅起了嘴,“顧銘夕,他們大人真的好煩。說實話,我現在一年下來積蓄也不少,慢慢的收入會越來越多,我們一開始買不了房又沒關係,拚幾年,什麼都會有的呀,他們怎麼就是不懂呢。”

    顧銘夕笑了:“其實,我覺得阿姨說的挺有道理的,我要回來定居,房子肯定是很重要的啊,有哪個丈母娘會喜歡一個一無所有的女婿呢?你媽媽也是怕你吃苦嘛。”

    聽到他說到“女婿”、“丈母娘”,龐倩又樂了:“顧銘夕,你是誰的女婿呀,我爸爸媽媽可什麼都沒說。”

    顧銘夕看她一眼:“沒說麼?但我看他們的女兒好像挺急的嘛。”

    “討厭!誰急了呀!”

    她把毛絨玩具砸到他身上,顧銘夕笑著躲開,龐倩順勢就抱住了他。她的手攏在他肩膀的位置,這些日子,她已經很熟悉他身體的缺失,她一下一下地隔著他的毛衣撫摸他的殘肩,輕聲說:“顧銘夕,你別想太多,真的,咱們還年輕呢,我一點兒也不急。”

    ********

    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星期,龐倩是真的很想多陪陪顧銘夕,無奈她的工作實在是太忙,到了後來,她幹脆死了心,對顧銘夕說,她欠他的陪伴,全部在過年時補上,這段兒,她就集中精神好好工作,請鯊魚多照顧顧銘夕了。

    她幾乎天天加班,甚至還去香港出了兩天差。空下來的時候和顧銘夕通電話,問問他在做什麼,他就說在鯊魚家看電視、上網,也沒怎麼出去逛。

    但是龐倩總覺得,顧銘夕的語氣有點兒怪,有時候,她還能聽見他在外麵,問他在哪兒,他就說在重機廠附近閑逛。龐倩知道,顧銘夕有事瞞著她。

    龐倩的這份懷疑源自她和顧銘夕長時間來培養起的一份默契。念書的時候,她再是粗枝大葉,也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就算他麵色如常,龐倩也能知道他有沒有心事。

    所以,當龐倩終於空了一點後,她抓著顧銘夕逼問起來。

    “你最近究竟在幹嗎?你老是在外麵,是去了哪?”她急急地問,“你別想騙我哈,我知道你最近有心事!顧銘夕,到這時候你還有事瞞我嗎?”

    顧銘夕被她逼得說不出話來,他本想死不承認的,但看龐倩眼圈都紅了,他的心立刻就軟了下來。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龐龐,你不要哭。”他溫柔地安慰著她,龐倩說:“噢!你果然有事瞞我!說!你最近到底在忙什麼啊?”

    顧銘夕抿著嘴唇看她,一雙眼睛黝黑似墨,他想了一會兒後,像是下了巨大的決心,說:“龐龐,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居然帶她去了盛世北城,龐倩覺得莫名其妙,這不是她的家麼?

    結果,顧銘夕和她一起走進了小區門口的一家房產中介,他找到一個房產經紀人,說:“小趙,前天你帶我看過的一套房子,能不能再帶我去看一下。我想讓我女朋友看看,她喜不喜歡。”

    龐倩傻眼了。

    那套房子和龐倩家不是同一幢樓,但是離得很近,房子位於22樓,建築麵積138方,房東急賣,單價要比同類地段來得低,但總價不便宜,要270萬。

    房子三室一廳,裝修得很簡單,一看就是常年出租的,但還是能看出,這套房子的朝向、戶型、采光、得房率都非常好,看著要比龐倩家那套109方的房子大上許多,並且還贈送一個8平米的露台。

    龐倩傻乎乎地和顧銘夕一起看了房,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小趙詳細地為她講述這套房子的優點,以及現在合適的價位。

    “市中心單價2萬以下的房子,真的不大找得到啦。這套房子中意的人很多,但是馬上要過年,大家都想再觀望一下,不過我是建議,喜歡的話,下手要。”

    龐倩:“……”

    顧銘夕問她:“龐龐,你喜歡嗎?”

    龐倩瞪大眼睛:“喜歡什麼?”

    “這套房子啊。”

    “270萬哎。”龐倩地笑,又問小趙,“房東是不是可租可賣?”

    小趙搖頭:“不不,不租了,急著賣。”

    龐倩看顧銘夕:“顧銘夕,這是什麼意思啊?我不懂啊。”

    顧銘夕笑了一下,說:“最近我一直在看房子,以你家為圓心,半徑5公地看,最後還是覺得,買在你爸爸媽媽的小區會比較好。因為……”

    他的笑容有些羞澀:“我是考慮到以後,比如有了孩子,或者老人生了病,住得近容易照應。”

    龐倩覺得自己在聽天書。

    “顧銘夕,你能不能說點兒我聽得懂的。”她有些無力,“270萬呀,你是打算把三亞的房子賣了做首付嗎?”

    “不。”顧銘夕搖頭,麵上漸漸地綻開了笑,“龐龐,我一直沒和你講,來e市以前,我把我兩本書的影視版權賣掉了,其中一本……”他看了小趙一眼,幹脆湊到了龐倩耳邊,小聲說,“我們的故事,連續劇、電影、小說改編,加起來一共賣了110萬,還有我以前的一本繪本,賣了影視版權40萬,所以,首付是沒有問題了。”

    他站直了身子,看著麵前石化了的女孩,說:“另外還有一本在談,暑假我會有新書上市,新書的故事,琪姐和影視公司的人都在跟進,基本上,一開始簽合同,就是全版權簽掉了。”

    龐倩:= =

    顧銘夕又一次咬住了她的耳朵:“龐龐,我是想說,如果你喜歡這個房子,我們就把它定下吧,錢……你不用考慮,我能掙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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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55231435 發表於 2016-7-28 05:04 PM

第97章新年快樂

    在顧銘夕的示意下,龐倩打電話叫來了龐水生和金愛華,讓他們也看一看房子。

    龐水生和金愛華如同龐倩一樣懵懂,莫名其妙地看了一圈房子後,顧銘夕告訴他們,他想把這套房子買下,兩個老人當場就驚呆了。

    龐水生把金愛華拉到邊上,悄悄地數落她:“你瞧瞧你,提什麼房子房子,銘夕一定是想把三亞的房子給賣了做首付。這房子要300萬呢,兩個孩子負擔按揭多吃力啊!”

    金愛華心也很不是滋味,心虛地說:“我就是隨便說說,我也沒讓他立刻買房呀,更沒想叫他買這麼大的房子,哪怕買得地段偏點兒,麵積小點兒,也行的嘛。”

    “你就根本不該提房子!”龐水生思考了一下,說:“不行,銘夕都還沒回來發展呢,我得勸勸他,買房子不急,到時還是落實工作要緊。”

    眼看著還有幾天就要過年,龐倩一家三口外加一個顧銘夕開了一個小小的家庭會議。

    會議主要討論兩個問題,第一,這套盛世北城的房子該不該買。

    顧銘夕想買,龐水生反對,金愛華不敢發表意見,隻是說:“不是說了銘夕和倩倩的事他們自己會做主麼,我不搗糨糊。”把龐水生氣得吹胡子瞪眼。

    他對女兒說:“倩倩,你勸勸銘夕,這樣貴的房子不要買了,買房子又不急在一時,我們做父母的沒有這麼高的要求。你看,我和你媽媽結婚時也沒有房子,後來分了個小三房,不是也好端端地過了20多年麼,你們一開始也可以先買個小戶型過渡一下的。”

    龐水生本以為龐倩一定是支持他的,因為她應該比任何人都不願意給顧銘夕壓力,沒想到,龐倩卻是一副沉思的表情。

    這些年,龐倩對房產也有點研究,她一直在存錢,想給自己在市中心買一套小房子。雖說現在房價漲得很離譜,城郊的新樓盤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價格都被炒到了萬元以上,但龐倩覺得,房價還遠遠沒到頂。哪怕財經新聞一直在講國家對房價的調控,會出台限貸、限購的政策,也許會使房價下降,龐倩依舊認為,這對市中心的房子影響不大,價格隻會漲,不會降。

    如果她隻是一個人,的確會選擇買一套小戶型,但是她對未來的計劃是包含著顧銘夕的,正如顧銘夕對未來的計劃已經包含了一個小孩子一樣,龐倩覺得心軟軟的,她知道,顧銘夕想要的,是一個家。

    她坐在顧銘夕身邊,手搭在他的腿上,問:“你的資金真的沒有問題嗎?”

    顧銘夕說:“沒有問題,錢都已經到賬了,就是扣了點稅,加上我本來的積蓄,我可以拿出130萬的首付。”

    龐倩又想了想,說:“那就買吧。”

    龐水生大驚:“倩倩!”

    龐倩笑著說:“爸爸,你不要擔心啊,我還有點積蓄呢,拿給他增加首付比例,以後按揭不會很吃力的。”

    第一個問題算是達成共識,金愛華心中竊喜,緊接著大家討論起第二個問題——房子寫誰的名字。

    龐倩和龐水生都認為,肯定是寫顧銘夕的名字呀,以後結婚了,再把龐倩的名字加上去。

    顧銘夕卻說:“寫龐龐的名字。”

    龐倩立刻反對:“我給你的錢不會多的!撐死三四十萬,我不是為了要加名字啊!”

    金愛華忍不住插嘴:“三四十萬也不是小數目的,倩倩,以後按揭你們肯定要一起負擔的,應該寫兩個人的名字。”

    顧銘夕搖頭:“不,阿姨,不是寫兩個人的名字,我的意思是,就寫龐倩一個人的名字。”

    龐倩大喊:“顧銘夕你瘋啦?”

    龐水生也是刷刷搖頭:“不行,絕對不行!”

    連著金愛華也不淡定了:“銘夕啊,你拿出100多萬啊,怎麼能隻寫倩倩的名字?”

    顧銘夕覺得真有趣,笑著說:“叔叔,阿姨,你們是不是太不相信龐倩了呀?”

    龐水生說:“不是我們不相信倩倩,而是……這種事,叔叔阿姨見得多了,為了一點錢,一套房子,夫妻、兄弟姐妹、父母與子女,都是會反目成仇的,雖然倩倩是我們女兒,但是叔叔一直是把你當兒子看的,你要買房出那麼多錢,房證上肯定得是你的名字。至於倩倩,你們現在談結婚還太早,以後等你們登了記,再把倩倩的名字加上去不遲。總之我是肯定不會答應隻寫倩倩的名字的,你媽媽要是在,她也肯定不會同意的。”

    顧銘夕心中感動,他麵前的這對老人,明明是龐倩的父母,卻是真心誠意地在為他考慮。他笑了一下,說出了他的想法:“我很相信龐龐,真的,叔叔,我很相信她。”

    他扭頭看了一眼龐倩,她的手依舊搭在他的腿上,顧銘夕繼續說,“我的情況,很難辦理銀行貸款。以前在三亞買房子,因為我開不出像樣的收入證明,又是個殘疾人,銀行一直都不肯幫我辦按揭,後來還是我的老師替我做了擔保,才把按揭辦下來。那一次貸款還不足50萬,就那麼嚴苛了,這次要貸100多萬,結果可想而知。寫龐龐的名字就不一樣了呀,她工作好,收入高,還有公積金,貸款利率都能低許多。所以,我覺得隻寫她一個人的名字是最省事、最合理的辦法。”

    他的話,讓龐倩一家人難以反駁,龐水生買房子時也貸過款,知道銀行按揭有門檻,龐倩身處金融行業,也是十分清楚的,像顧銘夕這樣的工作背景和身體情況,幾乎沒有可能辦下100多萬的貸款。

    但是她實在做不到這樣子“欺負”他,她說:“不行,我還是不答應。”

    顧銘夕“嘖”了一下:“龐龐,別意氣用事,咱們說好了以後,得趕緊和房主簽合同了。”

    龐倩低著頭撅著嘴,一隻手在他腿上劃來劃去,半晌,她抬頭看他,說:“要不,顧銘夕,咱倆結婚吧。”

    顧銘夕:“……”

    顧銘夕當然不會同意龐倩結婚的提議,哪有人交往一個月就結婚的呀,但是龐倩嗤之以鼻:“一個月?我怎麼覺得我和你都談了20多年戀愛了。”

    兩個人待在龐倩的屋子,空調打得暖暖的,龐倩捧著一大杯冰淇淋,自己吃一勺,又挖起來喂顧銘夕吃一勺。

    顧銘夕笑著說:“20多年?我怎麼不記得了,我印象,你喜歡謝益都喜歡了好多年啊,你還抓著我練習對他表白呢,這怎麼算?算你戀愛期間出軌嗎?”

    “要死啊!顧銘夕你討不討厭!討不討厭!”龐倩聽到顧銘夕說謝益,羞憤難當,丟下冰淇淋就撲到了他身上。

    他仰躺在她的床上,龐倩拿著枕頭“噗噗”地打著他:“不要再提謝益啦!”

    顧銘夕哈哈大笑,龐倩和他鬧累了,與他一起並排躺下,喘了會兒氣後,她側過身子,手肘支床,手掌托著臉頰仔細地看他。

    顧銘夕也轉過了頭,眼神柔柔地看著她。龐倩嘴角勾了起來,說:“你那時候,說你喜歡一個一起學畫的女孩,你和我說,你很喜歡她很喜歡她,你還記得麼?”

    顧銘夕眨眨眼:“啊……”

    她伸手撫上他的臉頰,手指沿著他下顎的輪廓慢慢遊移,到了下巴上,她用指腹蹭著那一點點的小胡茬,覺得癢癢的,十分有趣。

    “你去z城以後,我不是找不到你麼,我想,也許你會和那個女孩聯係,所以我讓爸爸去找你爸爸打聽了你學畫的地方,我去那找到了你的老師。”

    顧銘夕:“……”

    “可是你的老師告訴我,近幾年,你一直是和兩個男孩一起學畫的,沒有哪個女孩和你排過一期。”龐倩的聲音低了下來,“我當時就覺得,顧銘夕真傻,他怎麼會這麼傻呀。”

    他眼神沉沉地看著她,嘴唇緊抿著,沒有說話。

    龐倩又笑了起來:“可是後來,我越來越覺得,真正的傻瓜,是我才對。”

    說罷,她低下頭去吻他,他終於閉上了眼睛,專心致誌地享用起了她美味的嘴唇,覺得比冰淇淋要好吃千萬倍。

    兩個人親昵了好一會兒,顧銘夕說:“龐龐,答應我,用你的名義買下那套房子吧。”

    龐倩愣了一下,顧銘夕淺淺地笑了起來,說:“那是我們的房子啊,是你的,就是我的,是我的,就是你的。我想把它作為我們以後的家,你要是不答應,我一個人買不了啊。”

    龐倩還是為難,顧銘夕突然腰腹用力,坐了起來,他彎下腰,吻了下龐倩的額頭,說:“難道,你會騙我麼?”

    龐倩皺眉瞪眼:“說不定的呀,也許哪一天,我就把房子賣了,拿錢跑了,到時候你怎麼辦?”

    “就當是我送給你的好了。”他用臉頰去磨蹭她的臉頰,“我媽媽已經不在了,龐龐,現在,你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了。我所有的東西都是你的,如果我連你都不相信,那我大概連自己都不用相信了。”

    他的話令龐倩心中巨震,她想,是啊,為什麼她要堅持不答應呢?顧銘夕相信她如同相信自己,她龐倩又何嚐不是這樣!難道她還怕自己以後會坑了他嗎?

    會嗎?會嗎?!

    當然不會!

    在過年前兩天,顧銘夕和龐倩一起,與那套房子的房主簽下了房屋買賣合同,購房者的名字,隻有一個龐倩。因為要過年,所有的手續等年後再辦,顧銘夕將首付款劃到了中介公司的監管賬戶,買房子的事,算是塵埃落定。

    年三十的晚上,龐水生兄弟姐妹四個在酒店訂了三桌年夜飯,陪著老父母一起團圓。

    顧銘夕隨著他們一起去了飯店。他從小和龐倩是鄰居,龐倩家的親戚都認得他,也知道他家的情況,這時候多年不見,一個個看到他都很親熱。

    小嬸嬸說:“銘夕怎麼黑了這麼多,不過還是很帥呀,黑一點更有男人味。”

    小姑姑抹著眼淚說:“銘夕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回來了就好。”

    龐奶奶已經有些老糊塗了,有時候會認不得人。但是很奇妙的,看到顧銘夕後,她就喊起來:“銘夕!這不是銘夕嗎?銘夕回來啦!”

    龐奶奶以前經常照顧顧銘夕,他觸高壓電的那一天,就是龐爺爺和龐奶奶在照看兩個孩子。顧銘夕截肢的時候,龐奶奶哭得昏了過去,她覺得是自己的責任,沒有好好照顧這個孩子,害了他一輩子。後來,她每次來龐倩家,給孫女兒帶性的玩的,都不忘給隔壁的顧銘夕也準備一份。

    顧銘夕蹲在老淚縱橫的龐奶奶身邊,仰著臉龐喊她:“奶奶,是我,銘夕,我回來了。”

    龐奶奶摸摸他的腦袋,連聲說:“好孩子,好孩子,這次回來就別走啦,我聽水生說你媽媽沒有了,哎呀,阿涵是個好人啊,怎麼那麼命苦呢。不過你回來了就好,就好。”

    龐倩走到奶奶身邊,說:“奶奶,我現在和顧銘夕在談戀愛呢。”

    龐奶奶一時沒反應過來,龐爺爺在邊上提醒她:“老太婆,倩倩說,她和銘夕在處對象。”

    “處對象?倩倩和銘夕在處對象?”龐奶奶如夢初醒,趕緊掏紅包,“怎麼不早點和奶奶說啊,奶奶好給銘夕準備一份見麵禮。”她把一個紅包塞到顧銘夕的衣袋,說,“銘夕,奶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奶奶把倩倩交給你,放心。”

    酒水熱菜上了桌,三桌子人其樂融融地吃起了團圓飯。除了幾個小孩子沒見過顧銘夕,其他人都是看著他長大的,對於他用腳吃飯也早就習以為常。

    龐倩坐在顧銘夕身邊,細心地為他夾菜、盛湯、倒酒。他們熟知彼此的口味,她給他夾的菜,都是他愛吃的。

    顧銘夕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沒好好地吃年夜飯了,這幾年的春節,他曾經在z城過,也曾在s市過,更多的就是在三亞過。

    第一年在海南,他婉拒了鯊魚的邀請,獨自一人留在三亞灣的房子過年。那時候他的房子才剛裝修好,甚至沒錢裝電器。顧銘夕看不來春節聯歡晚會,隻是給自己煮了一碗餃子。煮好以後又端不出廚房,他幹脆站在灶台邊,左腳踩地,彎著腰、抬著右腳,就著鍋子就吃了起來。

    第二年、第三年在三亞,他的身邊多了豆豆,家也有了電視機。他和豆豆一起吃了年夜飯,再一塊兒看春節聯歡晚會。

    豆豆還小,看不懂節目,沒一會兒就睡著了,顧銘夕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上張燈結彩,歡聲笑語,心不禁想到了那些千之外的人。

    龐倩4歲的小外甥女琳琳跑到顧銘夕身邊,好奇地看著他,拉拉他的衣袖,問:“叔叔,你的手呢?”

    顧銘夕笑著說:“叔叔小時候生了一場病,兩隻手都壞掉了,隻能被醫生叔叔拿去啦。”

    “醫生叔叔會還給你嗎?”

    顧銘夕搖頭,眼神溫和:“不會還了。”

    “那怎麼辦啊。”琳琳想了想,說,“叔叔,你可以去買兩隻手。”

    顧銘夕失笑:“去哪買啊?”

    “淘寶!”琳琳開心地說,“媽媽說了,淘寶上,什麼東西都有的買的!”

    淩晨12點前,顧銘夕和龐倩一起守歲。

    他們在鯊魚家,鯊魚做生意,有點兒迷信,買了5000塊錢的煙花爆竹說要放得來年紅紅火火。

    鯊魚在家門口放鞭炮時,龐倩一直躲在顧銘夕身後,抱著他的腰偷偷地往外看。這麼多年了,她依舊怕火,怕火藥燃燒的味道,怕空氣那種燒焦的氣息。顧銘夕知道,她的這種害怕是始於他6歲時的意外。

    零點鍾聲敲響,漫天煙花絢爛,鞭炮聲震耳欲聾,顧銘夕轉過了身,低頭看龐倩的臉。煙花的光影一閃一閃地映照在她的臉上,他能看到她有些驚恐的眼神,還有緊抿著的嘴唇。

    顧銘夕笑了起來,身前的女人將他抱得很緊,他用下巴去蹭蹭她頭頂的發,又低下頭來,與她額頭相抵。

    “龐龐,你不要怕,不要怕。”嘈雜的鞭炮聲中,他的聲音卻是意外得清晰,龐倩被他溫柔的語氣所蠱惑,一顆慌亂的心漸漸地平複下來。

    他受傷20年了,長長的20年,又是短短的20年。

    他在她耳邊說:“龐龐,新年樂。”

    “嗯,顧銘夕,新年樂。”

    大年初一,龐水生給了顧銘夕一個厚厚的紅包,說是見麵禮。金愛華站在邊上說:“不可以欺負我們倩倩,知道麼?你要是敢欺負她,我可饒不了你!”

    一句話把一切都挑得那麼明,顧銘夕眼睛的笑意一點一滴地溢了出來,他轉頭看了龐倩一眼,她正抱著抱枕擋住自己的臉,顯然是在害羞。顧銘夕低聲對龐水生說:“叔叔,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龐倩的。”

    春節假期,龐倩徹底放鬆,每一天都和顧銘夕賴在一起。年初一在自己家吃飯,年初二去外公外婆家吃飯,年初三去舅舅家吃飯,年初四,龐水生、金愛華的老同事們要來他們家吃飯。

    龐倩問過顧銘夕:“這些年,你和你爸爸有過聯係麼?”

    他搖頭:“沒有。”

    “那……你這趟過來,想和他見麵嗎?”

    顧銘夕沉吟了一下,再次搖頭:“不想。”

    龐水生人緣好,在金材公司朋友不少,有些人都還沒退休,這樣一來,龐倩和顧銘夕就不方便待在家了。午飯吃完,她就拖著顧銘夕出門去逛街。

    他們到了新世紀廣場,那有個大大的商業中心,電影院、真冰溜冰場、商場、超市、奢侈品專賣店都齊全,還有大大小小的飯店、茶樓、咖啡館。

    龐倩拉著顧銘夕轉了好幾家男裝店,幫他買了不少衣服,冬裝、春裝都有,價格都挺貴。

    回到e市以後,顧銘夕所有的衣物都是龐倩買的,顧銘夕嫌貴,龐倩一邊幫他整理大衣的衣領,一邊說:“我是把這些年的都給你補上,以後啊,你的衣服都歸我買,我單位同事都說我品味可好了。人靠衣裝,何況我男朋友這麼帥,穿好點兒,這叫錦上添花。”

    顧銘夕撇撇嘴:“你念書的時候,穿衣品味可讓人不敢恭維。玫紅色的上衣,配草綠色的紗裙,還臭美地問我好不好看……嘖嘖。”

    “討厭!”龐倩瞪他,“你再說!信不信我把房子賣了卷款私逃?”

    這幾乎成了她的口頭禪,每次和他拌嘴,都會來這一句,顧銘夕好笑地搖起頭來:“賣吧賣吧,你把房子賣了,我再回三亞去,教書,畫畫,住我的小小海景房,然後再找個姑娘處對象……”

    “你敢你敢你敢!”她擰他的耳朵,公眾場合,顧銘夕實在不敢慘叫,低聲叫道:“疼疼疼疼……”

    龐倩鬆了手,又幫他揉揉耳朵,顧銘夕委屈地看著她:“你媽媽還叫我不要欺負你,你讓她看看,她寶貝女兒就這麼欺負一個沒有媽媽的小孩。”

    這個人!這個人!這個人真是越來越厚臉皮了!龐倩拎著兩大袋男裝哭笑不得,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一會兒後,一起“噗”地笑了出來。

    買完東西,他們在一茶一坐吃了點東西,龐倩說要去看電影,兩個人到了樓上電影院,春節期間的電影院裝飾喜氣,音樂歡,人頭攢動,龐倩和顧銘夕正在影訊海報處討論看什麼電影時,身邊突然傳來了一陣騷動。

    一個女人尖銳淒厲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這對狗男女!奸夫淫婦!這次總算被我抓到了吧!”

    龐倩和顧銘夕忍不住回頭,就見一個中年卷發女人帶著三、四個男男女女衝向了一對男女。那對男女中的男人40多歲的年紀,身材微胖,戴副眼鏡,打扮得倒還清爽,女人30歲左右,麵容姣好,體態婀娜,這麼冷的天還穿著短裙薄襪,踩著高跟鞋。

    事態發展得很,中年女人帶來的人顯然是早有準備,兩個男人速地架住了那個男人,三個女人則把那個漂亮女人圍在了中間。那女人想跑,卻被扣住了手臂,她一個人怎麼掙得脫三個人,卷發女人已經站在她麵前,左右開弓,啪啪啪啪地甩了她七八個耳光。

    那聲音又響又脆,龐倩聽得心驚肉跳的,心想一定很疼。結果這還沒完,三個女人已經開始動手脫起了那漂亮女人的衣服。

    漂亮女人淒慘地尖叫起來,賴在地上又哭又鬧,眼鏡男在邊上不停喊她們住手,有路人上前去勸,卷發女人開始大聲地哭訴。

    很老套的故事,一對結婚20年的夫妻,共同奮鬥了十幾年,才把家的生意做得上了軌道,可是這時候,丈夫卻出軌了。

    圍觀的人都同情那個卷發女人,她眼睛通紅地指著那眼鏡男:“你要離婚,可以!我成全你!但是家的房子、車子、公司、股票、存款,你一毛錢都別想拿到!你可以試著和我打官司啊,看看你有沒有命活到開庭!還有兒子!我告訴你!你這輩子別想再見到兒子!”

    眼鏡男的臉色變得灰白一片,卷發女人說完以後,突然從包拿出一瓶水,擰開瓶蓋就澆在了那個漂亮女人身上,把她的頭發、衣服淋得濕透。

    也不知是什麼液體,待卷發女人亮出打火機,漂亮女人嚇得崩潰了,直接跪在地上給卷發女人磕起了頭,求她饒命。

    龐倩一邊拉顧銘夕走,一邊拿出手機報警,她真的害怕那是汽油之類的東西,卻發現顧銘夕的神情很是凝重,連著腳步都不太邁得開。

    卷發女人在那哈哈地笑,圍觀的人躲的躲,逃的逃,還有不少人拍下了視頻。

    卷發女人丟掉了打火機,居高臨下地看著那渾身抖得跟篩子一樣的女人,冷冷地說:“這是水,你死不了。方蕙,我知道你以前也勾過其他男人,還不止一個,我好心提醒你,給你女兒積點德吧,她才7歲呢!你以為人人都像我心腸這麼軟啊?哈哈,小心哪天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呢。”

    說完,她扭頭就走,另幾個人也立刻尾隨而去。那個眼鏡男站在那呆了一會兒,看看地上狼狽的女人,又看看圍觀者鄙夷嘲笑的目光,轉頭去追她的妻子了:“老婆,老婆,我錯了老婆……”

    熱鬧看完了,駐足的人群紛紛散了開去,隻有顧銘夕依舊站在那,看著地上的女人。

    她的臉已經腫了起來,臉頰上都是指痕,鼻子、嘴角也被打出了血。她的絲襪被扯得脫了下來,甚至能看到她短裙底下的內褲,外套也早被脫掉,毛衣扒了一半,胸罩帶子都露了出來。她全身濕淋淋,一個人坐在地上喘粗氣。

    過了好久,她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邊上路過的人都看好戲似的看她一眼。方蕙想要整理下衣著,卻發現再整也整不好了,她脫下了高跟鞋,拎在手,一瘸一拐地往門口走去。

    走過顧銘夕身邊時,她看了他一眼。

    顧銘夕穿著厚羽絨服,鼓鼓的袖子塞在口袋,一衝眼不太看得出他的殘疾。

    方蕙剛剛受過驚嚇,眼神盡是驚恐和羞憤,一張臉慘白慘白的,她隻是看了顧銘夕一眼,就繼續往前走了。

    顧銘夕看著她狼狽的背影,知道,她不認得他了。

    龐倩拉拉顧銘夕的衣擺:“看什麼呢?走啦,買票去了。”

    “哦。”顧銘夕回過頭,“你想看哪本?”

    “《武林外傳》吧,應該挺好笑的。”

    顧銘夕點頭:“好。”

    去買票的時候,他又一次回頭,已經沒有了方蕙的身影。

    當天晚上,龐倩剛送顧銘夕出門,顧國祥的電話就來了。

    電話是金愛華接的,顧國祥說:“愛華,我是國祥,我聽說,銘夕回來了。”

    金愛華一邊在沙發上嗑瓜子,一邊問:“銘夕是誰?”

    “……”顧國祥語氣誠懇又嚴肅,“愛華,別開玩笑,我兒子,顧銘夕。”

    “哈哈!”金愛華樂了,“你知道顧銘夕是你兒子呀?你找兒子怎麼找到我們家來了?你兒子回沒回來和我們有什麼關係?你的兒子,我們還要負責幫你找啊?”

    顧國祥忍住氣:“有人和我說,在你家樓下看到了銘夕,和倩倩走在一起,是不是真的?”

    “誰看到的,你去找誰。”金愛華冷冷地說,“反正我是沒看到。說實話我還真想見見銘夕呢,問問他這幾年過得苦不苦,問問他,他媽媽去世以後,他一個沒胳膊的孩子,孤孤單單的,是怎麼熬過來的!”

    “愛華……”

    “沒事的話,我掛了。”

    “……”

    “哦,對了,你千萬別到我家來,我們不歡迎你來做客。”

    說罷,金愛華就狠狠地掛了電話,退休女工可完全不怕顧國祥,她“哼”了一聲,扭頭看邊上的龐水生,說:“你別瞪我,我就是替阿涵抱不平呢。”

    龐水生攬住她的肩,說:“誰瞪你了呀!老婆,幹得漂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0955231435 發表於 2016-7-28 05:06 PM

第98章春節聚餐

    告訴顧國祥消息的人當然不是方蕙,而是金材公司的一個員工,算是顧國祥的下屬。他原先住在金材大院,現在住在金材新苑,過年期間,他與家人在新世紀廣場的飯店聚餐,偶然間就看到顧銘夕和龐倩從窗外走過。

    他是看著顧銘夕和龐倩長大的,自然不會忘了他們的臉,哪怕是多年不見,兩個孩子已經長成了青年男女,他也是立刻就認出了他們來。

    晚上回到家,他再三考慮,還是給顧國祥打了電話。

    ********

    顧銘夕真的很詫異,龐倩家居然會有這麼多的親戚,從年初一到年初五,每天都有聚會,他乖乖地跟著龐倩去到她各個親戚家,乖乖地跟著她喊人、吃飯,最後再乖乖地收到紅包。

    顧銘夕搞不懂龐倩家的規矩,不管是金愛華這邊還是龐水生這邊,好多長輩都給了顧銘夕紅包,算是見麵禮。回來以後,龐倩從他口袋把紅包掏出來,愉地數起了錢,又在本子上記下了數。

    “天啊,我舅舅居然給了你3000!這是什麼情況啊!”龐倩搖頭歎氣,“等我表妹帶男朋友回來,就得我們放血了。”

    一個春節,顧銘夕足足收了5萬多塊紅包,他奇怪地問:“咱倆都工作了,為什麼還能拿紅包?”

    龐倩笑道:“因為你是我男朋友呀,第一次帶回來過年,我們家習慣給小孩的對象一份見麵禮的,人人有份,數額按著各自家庭的經濟條件來,反正這東西都是來來去去的,以後都要還。”

    顧銘夕又說:“可我沒看你給小孩兒封壓歲錢啊。”

    龐倩瞪大眼睛:“我還沒結婚呢,我爸媽給了就行,等哪天咱倆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你想躲還躲不過呢。”

    “這樣啊,沒結婚不用給?”顧銘夕恍然大悟,“我每年都給豆豆壓歲錢的。”

    龐倩哈哈大笑:“你那個不一樣,你那是代理奶爸。”

    說到豆豆,顧銘夕想起春節期間豆豆打給他的拜年電話。小家夥對他說新年樂,顧銘夕問他在媽媽這待得開不開心,豆豆的聲音就低了下來。

    “媽媽和叔叔有弟弟妹妹了,他們比較喜歡弟弟。”豆豆問顧銘夕,“顧老師,你什麼時候回三亞?到時候你會接我回家嗎?”

    顧銘夕說:“寒假結束前老師會回去,到時你媽媽會把你送回來的。”

    “我還能和你住在一起嗎?”

    “當然。”顧銘夕實在不忍心說出口,他隻會在三亞待半年了,他說,“豆豆你乖乖的,老師給你帶禮物回去,好麼?”

    “好。”豆豆猶豫了一下,說,“顧老師,其實沒有禮物也沒關係的,隻要你回來就好。”

    掛下電話,顧銘夕心有些酸澀,兩年多的相處,他和豆豆已經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知道豆豆對他的依賴,同時也知道,在豆豆的後續撫養問題上,他已經變得力不從心。

    “顧銘夕,想什麼呢。”龐倩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她看著他,笑道,“明天年初六,晚上有最後一場聚餐,結束以後,就解放啦!”

    顧銘夕苦笑:“還有一場啊?結束以後,你的春節假也放完了。”

    “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呀,我不是天天都在陪你麼。”她依偎在他身邊,“明天晚上在東華大酒店吃飯,白天你是想出去逛逛呢,還是待在家?”

    顧銘夕想了想,說:“待在家吧,其實我喜歡和你一起待在房,聊聊天,聽聽音樂,這樣就很好了。”

    “真好養活。”龐倩爬到床上,從他身後抱著他。她太喜歡抱他了,好像能從他身上源源不斷地汲取熱量,緩解她的皮膚饑渴症。

    她的臉頰埋在他的肩窩中,顧銘夕側過頭來親了她一下,問:“明天晚上是你們家什麼親戚吃飯呀?”

    “不是親戚,是我幾個朋友。”龐倩嘿嘿地笑,“他們想見你,我就同意咯。”

    顧銘夕有點驚訝:“你的朋友?”

    “嗯。”

    “他們知道我的情況嗎?”

    “知道。”

    他不吭聲了。

    第二天出門前,龐倩幫顧銘夕挑衣服,他原本對穿什麼都挺無所謂的,可是這一天,他提了一些意見。

    米色的加絨襯衫,利落地紮在黑色長褲中,腰係黑色皮帶,腳蹬黑色皮鞋,再穿一件淺灰色的短款羊毛大衣,整個人好看的叫龐倩一顆心砰砰亂跳。

    他幾乎沒有穿得這麼正式過,因為這樣的衣著不方便他做事,平時的顧銘夕穿得比較休閑,但是想著要麵對龐倩的朋友,他還是希望以最精神的樣子陪伴在她身邊。

    “顧銘夕你簡直帥爆了!”龐倩幫他係著皮帶,又為他拉拉衣領,眼睛冒著愛心,見顧銘夕一臉的不自然,她笑著問,“你是不是很緊張呀?”

    他搖搖頭,卻沒有那麼堅決,龐倩笑道:“是因為要見我的朋友嗎?你不用緊張的,他們都是挺好的人。”

    顧銘夕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龐龐,我畢竟沒胳膊。”

    “你以前還問過我,會不會覺得你丟臉。”龐倩抻了抻顧銘夕大衣的衣袖,抬頭看他,“顧銘夕,你自己都說,你不覺得你有哪兒丟臉的。”

    “那時候還小,不懂事。”他有些無奈,“我自己是沒什麼的,但今天要見的是你的朋友,我不希望他們在見到我後,背地說你的閑話。”

    “不會的!”龐倩捧著他的臉頰看他,“我將來,還要帶你去參加楊璐和盛峰的婚禮,會見到我很多大學同學,我還要帶你去參加我們公司的聚餐、郊遊,我們公司活動很多的!甚至,我還會帶你去參加我客戶舉辦的婚禮、酒會,因為你是我男朋友啊,以後還會是我的丈夫,我希望你能融入我的社交圈,認識我的朋友們,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喜歡你的。”

    見他的眉頭還緊皺著,她伸手撫上他的眉峰,說:“顧銘夕,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你以前,要比現在有自信得多。”

    顧銘夕一直注視著她的眼睛,漸漸的,他的眼睛彎了起來,連著嘴角也在往上翹,他說:“龐龐,我自己一個人,真的是怎麼樣都無所謂的。隻是現在和你在一起,我是真的想做得好一點,再好一點。我不害怕別人背後說我閑話,這些事我從來不在乎。我害怕的,是別人因為我而在背後說你的閑話,尤其這些人還是你的朋友,你別否認,你和我在一起,遲早會碰到這樣的狀況。肯定會有人來對你說,龐倩,你條件這麼好,怎麼找了這麼個男朋友。也許人家並沒有惡意,但是你聽了以後,心一定會不開心。說實話,我也想不出辦法來解決這樣的問題,我不可能一直躲在家不見你的朋友,所以……我是想說,你和我在一起,將來要麵對的問題很多,這些,你都想過沒有?”

    龐倩“噗嗤”一下笑出聲來:“顧銘夕,小心我賣房子啊,你這時候說這些有的沒的幹嗎呀?趕緊走了,都要遲到了。”

    下電梯的時候,顧銘夕還在照電梯門上的鏡子,龐倩踮著腳幫他理了理頭發,又往他臉頰上親了一口,說:“別照了,已經夠帥了!去上《非誠勿擾》絕對是無人滅燈一眾姑娘瘋搶的對象。”

    顧銘夕被她逗笑了,說:“我會這麼受歡迎?那我找了你豈不是虧了?我的確應該上《非誠勿擾》試試看的。”

    “虧啊,你虧大發啦,趕緊去報名呀!”龐倩哼哼地笑,“你報了名我就能賣房子了,淨賺100多萬呢!”

    龐倩載著顧銘夕到了東華大酒店,走到包廂門口,聽到包廂傳來了男男女女聊天的聲音,顧銘夕叫住了龐倩,問:“龐龐,我看起來怎樣?”

    龐倩上下打量他一番,翹起了大拇指,又給了他一個鼓勵的表情,她推開包廂門,探進一個腦袋,說:“我們到啦,都有誰在呀?”

    顧銘夕站在她身後,隻聽見麵響起一陣尖叫聲,然後包廂門就被“刷”地拉開了,好些人衝著他跑了過來。他愕然地看著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一個短頭發的女孩子抱了個滿懷。

    “顧銘夕!呀——真的是你!”顧銘夕低下頭,就看到了蔣之雅嬌媚的臉龐,他還是頭一次看到她短發,一下子差點沒認出來。

    周楠中在邊上拍蔣之雅的肩:“喂喂,蔣主播,你把不把人家螃蟹放在眼的,這樣子抱著人家男朋友是什麼意思啊,欺負顧銘夕推不開你哦。”

    “就欺負了就欺負了!怎樣?”蔣之雅不但不鬆開,還更緊地抱了抱顧銘夕,才依依不舍地鬆了手臂,說,“顧銘夕,你現在怎麼這麼黑啊,都比周楠中這個哥倫比亞民工都要黑了。”

    顧銘夕愣愣地望向周楠中,他的確是黑了好多,還胖了一些,看來哥倫比亞太陽很烈,夥食也是不錯的。

    周楠中走上前來,給了顧銘夕一個男人間的擁抱,他用拳頭敲敲他的背,說:“好久不見了,兄弟,這些年你都跑哪去啦!”

    緊接著是汪鬆,也給了顧銘夕一個大力的擁抱,然後拉過厲曉燕,對顧銘夕說:“兄弟,我和曉燕五月結婚,到時給你和小倩發請柬,記得一定要來喝喜酒!”

    汪鬆和厲曉燕的外表都沒怎麼變,隻是略微地成熟了一些,顧銘夕看著他們,好半天嘴才吐出一句話:“恭喜,我一定去。”

    吳旻走到顧銘夕麵前,拍了拍他的肩:“還記得我麼,老對手?”

    吳旻和顧銘夕高中三年一直在競爭年級第二的名次,那時候龐倩已經不關心肖鬱靜的成績了,因為誰都追趕不上,她總是去打聽吳旻考了幾分,然後為顧銘夕遺憾,隻差了2、3分又沒追上他。

    顧銘夕的心情總算平複了一些,他笑著點頭:“當然記得了。”

    最後出現在顧銘夕麵前的是戴老師和謝益,戴老師早就哭了,走上前溫柔地抱了抱顧銘夕,說:“你現在好不好,顧銘夕?”

    “我很好,戴老師,真的。”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他是真的不想哭的,可是眼睛卻不受控製地紅了起來。顧銘夕拚命地忍下眼淚,謝益已經走到他麵前,他依舊耀眼奪目,一張臉精致得毫無瑕疵,再配上一身剪裁合身的修身西裝,真是說不出的英俊倜儻。

    謝益意味深長地看著顧銘夕,也用力地抱了抱他,抱完以後,他突然神色一變,“砰”地往顧銘夕肚子上揍了一拳,還用了點力道,疼得顧銘夕忍不住彎下了腰。大家都嚇了一跳,龐倩慌地叫起來:“謝益你幹嗎呀!”

    “我替你揍他的!”謝益挑著眉毛,對龐倩說,“你肯定不舍得揍他,對不對?這小子消失這麼多年,揍一拳算是輕的。他在三亞曬太陽看比基尼小妞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啊!”

    “謝益!”龐倩又氣又急,托著顧銘夕的背問,“顧銘夕你沒事吧?”

    顧銘夕倒抽一口冷氣,終於站起身來,搖頭說:“我沒事,謝益和我鬧著玩的,你別擔心。”

    感謝謝益,他的眼淚終於徹底地忍住了。

    大家在餐桌邊坐下,龐倩幫顧銘夕脫掉了大衣,謝益把菜單拿給戴老師點菜,其他人已經七嘴八舌地聊了起來,顧銘夕靜靜地聽著,知道了這些老朋友們的現狀。

    周楠中武大研究生畢業後進了一家工程公司,直接被發配到哥倫比亞去建電廠,這一次還是第一次回國過年。

    汪鬆在市勞動局工作,是一個小公務員,厲曉燕在一家事業單位上班,兩個人已經裝修好了婚房,準備結婚了。

    蔣之雅被調到了省台,目前在做一檔新聞欄目,再也不是氣象預報小姐。

    吳旻考上了清華的研究生,目前在碩博連讀,之後還要出國進修兩年,他說自己以後就是從事科研工作了。

    謝益不用說,直接在美帝讀完研究生,回國創業,影視公司打理得風生水起。

    連著戴老師都已經不在e市一中了,她被調去了五中,升職成了副校長。戴老師點了幾個菜後,把菜單拿給蔣之雅,讓他們繼續點菜,然後,她笑著問謝益:“是不是還有一個人沒來?”

    謝益的麵色不太自然,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正在這時,包廂門被推開了,龐倩和顧銘夕回頭看去,看到一個長發披肩的清秀女孩站在門外,她一邊摘著手套、圍巾,一邊抱歉地說:“對不起,我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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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55231435 發表於 2016-7-28 05:07 PM

第99章梧桐樹下

    就如同顧銘夕從沒見過蔣之雅留短發、差點認不出她來一樣,所有的人都沒見過肖鬱靜留長發。在大家的記憶,肖鬱靜始終是一個一頭短發、身材瘦小的女孩。她有一張小小的瓜子臉,五官文靜秀氣,看似恬淡的眼睛,藏著一抹靈動的光。

    可是現在站在大家麵前的肖鬱靜,已經將頭發留到了腰際,她化著淡妝,容顏清麗,身穿墨綠色的大衣,腳上踩著一雙胖鼓鼓的雪地靴,完全是一副都市麗人的形象。

    這真的很顛覆眾人心目中對“女博士”的定位,大家都知道肖鬱靜不怎麼愛打扮,想當然地認為,現在的她該是戴副眼鏡、素麵朝天的女學究模樣。

    肖鬱靜對著一桌子呆愣的人笑了起來,說:“怎麼啦,不認得我啦?”

    一群人如夢初醒,紛紛站起來表示歡迎,肖鬱靜一一與他們打過招呼。周楠中對顧銘夕說:“顧銘夕,你麵子可夠大,肖女神今年難得回來過年,我們約她吃飯,她說沒時間,後來吳旻說你也要來,女神才答應哦。”

    肖鬱靜聞言也看向了顧銘夕,顧銘夕已經站了起來,嘴角帶笑地看著她,肖鬱靜的神色倒是很平常,說:“抱歉抱歉,我這趟回來時間的確很趕,不過想著高中畢業以後就沒見過顧銘夕,他好不容易回來,自然是要來見一下的。”

    汪鬆調侃道:“女神,你這話不對吧,我們哪一個,你畢業以後見過了?”

    肖鬱靜也不惱,笑道:“第一,別叫我女神啦,第二,我在北京時還和吳旻吃過幾頓飯呢,不信你們問他。”

    吳旻笑著點頭:“這倒是,她去美國前,我們吃過幾次飯,也去對方的學校玩過。”

    周楠中拍著汪鬆的肩搖頭歎氣:“看到沒有,學霸們都是自己抱團玩的,不帶咱們,你就別自找沒趣了。”

    肖鬱靜麵上笑得更開了:“周楠中你幹嗎,今天的主角是顧銘夕才對吧,怎麼都衝著我開炮了。”說罷,她又看向顧銘夕,還有他身邊的龐倩,喜悅之情溢於言表,“顧銘夕,螃蟹,看到你們終於在一起,我真的好開心。”

    十個人的大圓桌,唯一的空位在戴老師和謝益中間,肖鬱靜走過去放下包和圍巾,俯身擁抱了一下戴老師,說:“戴老師,好久不見了,您最近好嗎?”

    “我很好啊。”

    肖鬱靜坐下來,戴老師和她寒暄了幾句,問了問彼此的近況,其他人都默契地沒有插嘴,末了,戴老師朝著她的身後努努嘴,說:“有個人一直在等你打招呼啊。”

    肖鬱靜回頭看向謝益,微微一笑,說:“謝益,挺久沒聯係了,你好麼?”

    謝益的神色有點僵,和他平時的樣子一點都不像,但隻是一會兒工夫,他也笑了起來,恢複了那副嬉皮笑臉的表情,說:“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的,就是課題有點忙。”她說。

    熱菜上了桌,大家動了筷,邊吃邊聊,麵對這一桌子人,顧銘夕是真的一點壓力都沒有了。他的右腳擱到桌上夾起了筷子,又湊到龐倩耳邊說:“你幹嗎不早點告訴我是和老同學吃飯啊。”

    龐倩也壓低了聲音,說:“我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嘛。”

    “唉……”他歎氣,“你早點說,我就不用瓷這樣了,這個褲子這麼緊,這樣子吃飯很吃力的。”

    龐倩一臉無辜地看著他:“對不起嘛,我真的沒想到,你會要求……瓷這樣。”

    周楠中喊:“哎哎哎,那兩個誰,在說什麼悄悄話呢?說給大家聽聽。”

    龐倩揚著下巴說:“周楠中你這人真八婆,非禮勿聽你不懂嗎?”

    周楠中哼哼怪笑:“小螃蟹,瞧你倆這膩歪勁兒,是不是好事不遠啦?”

    顧銘夕臉上燙了一些,龐倩倒是臉皮厚:“跑不離今年明年啦,你放心,結婚請柬一定寄給你,你要是還在哥倫比亞,允許你禮到人不到。”

    “太俗氣了!太俗氣了!”周楠中一臉的義憤填膺,“小螃蟹以前明明就是個陽春白雪的小姑娘,多單純啊,現在學了金融就一身的銅臭味兒,咱們關係這麼好談錢多俗氣!”

    龐倩微笑:“哎呦,是誰告訴我,當初倆公司都要某人,一個是去北京做白領,一個是去哥倫比亞做民工,唯一的區別就是民工掙的錢比白領多,某人二話不說卷起鋪蓋就上了飛機去支援南美人民,真是視金錢如糞土的大好青年啊!”

    周楠中怒視汪鬆:“你這個都和螃蟹說!”

    汪鬆投降:“我沒說,我就是告訴了我媳婦兒。”

    厲曉燕對於汪鬆的出賣很不滿:“幹嗎呀,你又沒說不能和別人講,我和螃蟹逛街的時候就當笑話說給她聽啦。”

    周楠中震驚了:“這是笑話嗎?!”他坐在顧銘夕左邊,對著他吐苦水,“顧銘夕,你瞧瞧你家媳婦兒,以前多笨的一個姑娘,現在講話還懂得明嘲暗諷了,到底是成天和美元港幣打交道的。你以後可要小心,以前都是你治著她,以後啊,估計得是她來治著你。”

    蔣之雅幫龐倩出氣:“周楠中你好意思說螃蟹以前笨?你別忘了高考時螃蟹可是比你高了4分的!”

    連著戴老師都來神補刀:“我記得你們畢業那年武大在我們省錄取是小年,分數線壓得比較低,周楠中運氣好,換到前一年或後一年,他很有可能落榜呢。”

    周楠中簡直要哭了:“戴老師……”

    顧銘夕一直在聽他們鬥嘴抬杠,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他已經有八年沒見這些同學們了,聽著他們的聊天,他的記憶飄向了遠去的學生時光,那些永遠都做不完的習題、吵吵鬧鬧的乒乓球館、黑板旁的高考倒計時牌、與龐倩一起做作業的日日夜夜,還有人頭攢頭、菜品單一的食堂……

    東華大酒店的菜精致美味,龐倩將一塊鐵板牛脊夾到顧銘夕的碗,輕聲說:“小心燙。”然後又為他盛來一碗雞湯,還不動聲色地往擱了一個雞腿。顧銘夕抬眸看著她,很想對她說,其實,他真的很懷念和她一起頭碰頭吃食堂飯的那段歲月。

    當吳旻和肖鬱靜聊起天來後,所有的人都崩潰了。吳旻向肖鬱靜打聽美國的幾所學校,他們專業相近,肖鬱靜耐心地回答著他,甚至具體到了某個學校的實驗室、博導、掛鉤科研所的情況。她有時會冒出幾句英語,這真不是她在作秀,對肖鬱靜來說,英語幾乎可算是她的母語,加上在美國待了幾年,對吳旻表述美國的情況,她腦子一時間會沒有翻譯的意思。好在吳旻的英語也是很好的,兩個人溝通得一點障礙都沒有,隻是苦了剩下的幾個人。

    蔣之雅見周楠中一副聽天書的樣子,笑道:“哎,你不是也在國外的麼,怎麼聽力一點兒也沒練起來?”

    周楠中怒:“哥倫比亞是說西班牙語的大姐!”

    厲曉燕和龐倩隔著桌子聊起了天,她問龐倩:“螃蟹,你現在和顧銘夕在一起了,還打算去讀研嗎?”

    龐倩一愣,想起自己的確和厲曉燕聊過讀研的事。她們都是本科畢業就參加了工作,後來不約而同都起了考研的念頭。龐倩看了顧銘夕一眼,發現他也正扭頭看著她,目光有一絲疑惑。龐倩笑著對厲曉燕說:“暫時沒有計劃。”

    厲曉燕說:“我倒是打算讀在職研究生了。”

    龐倩很驚訝:“真噠?你決定了?”

    “嗯。”厲曉燕點頭,“你不知道我們單位呀,沒有碩士學曆基本很難升職。我和汪鬆結婚以後,念在職最一年半就能拿到畢業證了,我是打算生孩子以前把書給讀了,要不然以後有了孩子更沒時間了。”

    周楠中問汪鬆:“你呢?你去念嗎?你們單位也很重學曆的吧。”

    厲曉燕說:“是啊,我也勸他念,但是他說丟下書這麼多年了怕拾不起來,我就說那我先去念,反正男人不用生孩子,晚幾年也沒關係。”

    汪鬆麵色有些不自然:“這事兒再說吧,不急。”

    肖鬱靜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和厲曉燕、龐倩討論起來,她很支持她們繼續讀研,說得蔣之雅都心癢癢了。

    “蔣主播,你是個主播,需要的不是念書,而是整容。”周楠中狗嘴吐不出象牙來,氣得蔣之雅拿起一顆小番茄就衝著他丟過去。

    “人家都說女人讀了博士就成了滅絕師太,會找不到對象。我表姐研究生畢業,現在找男朋友都有點困難。”蔣之雅托著下巴說,“可是我看肖鬱靜很漂亮啊,說出去誰會想到她是一個博士啊。”

    “我還沒畢業呢。”肖鬱靜笑道,“我的導師還希望我博士畢業後,繼續進行博士後的科研工作呢。”

    眾人:= =

    這次的聚餐很愉,沒有隔閡,沒有冷場,大家暢所欲言,說到了許多念書時的蠢事兒,還聊到了各自對未來的憧憬。

    餐桌上有兩個沉默的人,一個是顧銘夕,在大家麵前,他本來就話少,加上他一直麵帶微笑,別人也就沒有在意。

    另一個卻是謝益,他向來是會活躍氣氛的那個人,可是這天晚上,他幾乎沒有說話,隻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他們喝的是紅酒,沒有人喝多,可是,謝益卻在大家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喝醉了。

    聚餐結束,周楠中和吳旻順路,一起打車回家。汪鬆喝了酒,由厲曉燕來開車,順路還搭上了戴老師。蔣之雅要去台加班,自己開車走了。最後,隻剩下了龐倩、顧銘夕、肖鬱靜和一個醉醺醺的謝益。

    龐倩沒有喝酒,並且知道謝益的家庭地址,提出要送他。肖鬱靜說:“我來送吧,我剛好有話對他說。”

    東華大酒店的門口,冷風一吹,謝益胃一陣翻江倒海,跑到路邊手撐著樹幹就狂嘔起來。肖鬱靜站在他身邊幫他拍背,又拿出紙巾替他擦嘴。謝益知道自己的樣子很狼狽,他幾乎沒有這麼失態過,但這個時候,他實在沒有辦法繼續保持冷靜。

    龐倩去小賣店買了一瓶水給謝益喝,她站在他身邊時,肖鬱靜悄悄地走了開去,龐倩回過頭,就看到她走到了不遠處顧銘夕的麵前。

    謝益喝了半瓶水,龐倩問他:“你有沒有好一點?”

    謝益點點頭,龐倩幫他順著背,歎氣道:“你這是幹嗎呀,都這麼多年了,何必弄得自己那麼不痛。謝益,這真的很不像你你知道麼?”

    “你居然來教訓我?”謝益直起了身子,支著手臂撐著樹幹,一張臉紅通通的,滿是酒氣,眼睛帶著玩世不恭的表情,“螃蟹,你自己等了顧銘夕多少年?”

    龐倩看著他的眼睛:“我們和你們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她正色回答:“哪都不一樣。”

    謝益的眼睛突然冒出了一股怒意,他惡狠狠地瞪著龐倩,龐倩也毫不示弱地回瞪著他。

    她一直陪著謝益站在樹旁,兩個人都沒有再回頭看,更不會去聽。街上車水馬龍,聲音嘈雜,他們一點也聽不見身後幾米外那兩個人輕輕的談話聲。

    幾分鍾後,肖鬱靜走了回來,問謝益:“你好些了沒?可以走了嗎?”

    謝益沉默著點點頭,和龐倩、顧銘夕說了再見後,與肖鬱靜一起坐上了一輛出租車。

    凜冽的寒風中隻剩下了顧銘夕和龐倩。龐倩走到他麵前,輕輕地抱了抱他,仰頭說:“我們也走吧。”

    她開車送他回鯊魚家,顧銘夕喝了點紅酒,麵色微醺,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龐倩說著話:“你明天是不是要上班了?”

    “是啊。”

    “下周一是情人節。”

    “啊?”

    “和你一起過完情人節,我就回三亞。”他說話的聲音緩緩的,還有點啞,“這個學期是畢業季,我會很忙。我頭一次帶學生畢業。”

    “嗯,你好好工作,我有空就飛過去看你。”

    “我是在想……”顧銘夕眨眨眼睛,盯著擋風玻璃前麵車燈閃爍的大街,“我這輩子,是不是隻會帶這麼一個畢業班。”

    龐倩知道他心中的困惑,隻是一時間不知該怎麼開解他,正在這時,顧銘夕突然坐直了身子,他望向車窗外,說:“小集市還在?”

    龐倩的目光隨著他的視線望去,他們去重機廠,會路過e市一中,也就路過了一中邊上的社區小公園。

    過年期間,公園掛著許多紅燈籠,也亮著景觀燈,看起來熱鬧又喜氣。龐倩問:“時間還早,要不要進去逛一下?”

    顧銘夕點點頭:“剛好讓我散散酒氣,喝得頭有點暈。”

    龐倩停了車,和顧銘夕一起往小公園走去,公園人不多,但是過年的氣氛很濃,他們沿著小徑一直走到公園的腹地,那是當年攤販們集中擺攤的場所,隻是現在,這一個人都沒有。

    龐倩四下張望,看到了那棵法國梧桐和那張長椅,她拉拉顧銘夕的衣袖,說:“去那坐。”

    顧銘夕隻是看了一眼,嘴唇就抿起來了,眼神也變得靦腆。

    龐倩與他一起在長椅上坐下,笑嘻嘻地說:“是這嗎?”

    他低著頭,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你這個人……難道你就沒猜到我壓根兒就沒看到那封信嗎?”她語氣抱怨,顧銘夕很是無奈:“我哪知道你會弄破手指啊。”

    “你真是不了解我,我要是看了信,我會不來嗎?”

    “怎麼不會呢?”顧銘夕有點幽怨,“我以為,你被我嚇到了啊。”

    “傻子。”她實在忍不住,又去擰了他一把,“傻子傻子傻子!”

    鬧了一陣子,兩個人一起沉默下來,公園沒有了他們的聲音,就變得格外安靜。頭頂的法國梧桐隻剩下了枯枝殘葉,風一吹,就沙沙地響。偶爾,會有汽車的鳴笛聲從遠處傳來,顧銘夕轉頭看龐倩,她正縮著脖子搓著手,他說:“你要是冷的話,就靠過來嘛,我身上熱。”

    龐倩對著他露齒一笑,立刻就像個狗皮膏藥一樣地貼在了他身上。顧銘夕的身體的確很熱,還透著一股淡淡的酒香。龐倩抱著他,把雙手插在他的衣服兜,真是很暖和。

    這時,顧銘夕問:“龐龐,你和厲曉燕說過,你打算讀研?”

    其實,吃飯的時候,這個話題開始以後,龐倩就感受到了顧銘夕情緒上的低落。盡管他一直都笑眯眯地在聽他們說話,她還是知道,他心總是有一些在意。

    當時在座的人,兩個博士在讀,三個碩士,四個本科,還都是好大學好專業,獨獨一個顧銘夕,隻有高中文憑。

    他不是不會念書,他也不是不愛念書,隻是,陰差陽錯的,鬼使神差的,不可抗拒的,他就這麼遠離了校園。

    龐倩把腦袋擱在他肩膀上,撅著嘴說:“我不是和你說過麼,以前是想過讀研,但是現在工作好忙,越來越覺得沒必要了。”

    他有些訝異:“沒必要?”

    “你覺得有必要嗎?”

    “我對你們的行業不熟。”他低聲說,“我隻是覺得,如果你要念書,不需要顧慮我,哪怕是出國讀研,都沒有關係。如果你覺得經費上有困難,我可以賺錢供你念書。”

    龐倩懵了,懵了很久很久都說不出話來。

    一會兒後,她才小心翼翼地問出一個問題:“顧銘夕,你後悔退學嗎?”

    她原本以為他會說後悔的,起碼也會考慮一下再回答這個問題。哪知他卻是速地說:“不後悔。”

    “為什麼?”

    “就算我混出那張本科文憑,我也很難從事相關工作。我無法在這個行業做到平均線以上的水平,龐龐,不是說我學習成績好,就真的什麼都學得了、做得了。”他的語氣很誠懇,“如果我當年學的是英語、法律或金融,也許我都會堅持下去,但是計算機……”他緩緩地搖頭,“大概我在這方麵真的沒有天賦吧。”

    龐倩看著濃濃夜色中,顧銘夕閃亮的眼睛、微顰的眉頭,突然試探著說:“顧銘夕,你有沒有想過,再繼續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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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55231435 發表於 2016-7-28 05:10 PM

第100章美夢成真

    顧銘夕回到鯊魚家後,鯊魚一家人正在一樓客廳看電視,小田田歡地跑來跑去,看到顧銘夕進門,就開心地喊起來:“叔叔!”

    她似乎很喜歡顧銘夕,顧銘夕笑著蹲下//身迎接著她,田田就撲到了他的懷,抱著他的脖子往他臉上親了一下。

    鯊魚喊顧銘夕:“小子,一起來吃水果看電視。”

    顧銘夕搖頭:“不了,我有點喝多,想早點洗個澡休息了。”

    鯊魚問:“要不要我幫忙?”

    “不……”他剛開口,立刻又反悔了,”鯊魚哥,今天真要你幫忙,幫我脫一下衣服褲子。”

    鯊魚上下掃了他一眼,大笑著和他一起上樓,說:“今天穿得很帥嘛。”

    他羞澀地笑了一下,心情還未平複下來。

    鯊魚幫顧銘夕脫了外衣外褲,顧銘夕獨自進了衛生間,準備洗澡時,他突然又想到了龐倩的話。

    他已經脫光了上衣,站在鏡子前,看著鏡子的自己發呆。

    顧銘夕27了,已經不算太年輕。這些年風吹日曬,他的臉看起來要比同齡人更滄桑一些,比如謝益,他依舊唇紅齒白,細皮嫩肉,可是顧銘夕的眼角都有了些細紋了。

    準備一年,28歲的人再去參加高考,這是不是一個天方夜譚?

    在小公園的梧桐樹下,龐倩告訴顧銘夕,吃晚飯的時候,她找戴老師私聊了一下。戴老師在五中做副校長,每一年都有新老師入職。戴老師說,五中是重高,高中部的老師大部分是研究生畢業的,初中部就沒有那麼嚴苛了,師範本科生就可以。

    龐倩問如果是小學呢?

    戴老師說,一般的小學,本科生就行,大專生也有,有些老師甚至不是師範畢業的,但大學專業對口,成績優秀,也會招入。

    龐倩對顧銘夕說:“你想繼續做老師嗎?如果想的話,我們就一起努力一下。戴老師聽我說了你在三亞的經曆,她說如果你真的能拿到本科文憑,到時候找工作,她也可以幫忙。”

    念書對顧銘夕來說,本來已經成為了一個逝去的夢,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校園,這時候聽到龐倩的話,他實在有些難以消化,說:“可是,就算我考上了,我畢業的時候,也已經 ......”

    “那又怎樣?”龐倩的眼睛閃著光,“現在高考年齡沒有限製了,誰規定隻有十幾歲的人才能念書啊。你看新聞沒,前兩年還有一個60多歲的老爺爺參加高考考上大學的呢,你才這麼年輕啊!”

    “但是……”顧銘夕還是覺得像在做夢,龐倩的手撫上他皺起的眉頭,她柔聲說:“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顧銘夕,你不會是一個人去念書,我會陪你一起去,我讀研,你念本科,你什麼都不用擔心,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顧銘夕又一次看向鏡中的自己,他動了動肩膀,肩頭的皮膚、骨頭就怪異地動了起來。從小到大,有很多人都說顧銘夕可惜了,他有聰明的頭腦,也有優秀的外表,還有不錯的家境,如果沒有發生那場意外,他應該會成為眾人眼中的天之驕子,在某一個領域取得不凡的成就。

    但是“如果”這個詞本就很殘酷,現在的顧銘夕就是這樣的一副身體,注定了他無法從事大部分的工作,這份遺憾是終身的,不可逆轉的,但顧銘夕還是有機會小小地改變一下自己的命運。

    ——你想繼續做老師嗎?

    ——想。

    這不是一份高端的工作,也沒有優越的薪水,辛苦,繁瑣,壓力大,有時還會碰到不講理的家長。但是,這份工作能給千百家庭帶來希望。做一個負責任的老師,就有機會改變無數個像豆豆那樣的孩子的命運。

    顧銘夕看到鏡子的自己,目光漸漸地變得堅毅,他明白,他的鬥誌已被點燃,他沉睡了多年的夢想,已然蘇醒。

    ********

    龐倩將顧銘夕送到鯊魚家後,自己一個人開車回到盛世北城,停好車後,她背包下車,哼著歌往單元門走。

    走著走著,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倩倩。”

    龐倩嚇了一大跳,回頭借著小區燈光一看,才看清居然是顧國祥。

    龐倩已經有許多年沒見到顧國祥了,最後一次見他,依稀是高三那年高考前,她在502和顧銘夕閑聊天,顧國祥過來找李涵,才打了個照麵。

    八年沒見,顧國祥已經不是龐倩記憶那個風姿卓絕的中年男人了,他蒼老了許多,臉頰上有兩道深深的法令紋,身材也微微發福了一些,怎麼看都是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模樣。

    “顧……叔叔?”龐倩有些提防地看著他,“你是來找我爸爸媽媽的嗎?他們在樓上。”

    “不,倩倩,我是來找你的。”顧國祥向著龐倩走近了一些,沉思片刻後,幹脆開門見山地問,“銘夕是不是回來了?”

    離得近了,龐倩能看到顧國祥臉上的老年斑,還有他染過的頭發下,新長出來的白發。他拿出一根煙點燃,鏡片後的眼睛略略眯了起來,又問了一遍:“倩倩,你告訴我,銘夕是不是回來了?”

    龐倩沉默了好久,最後點了點頭:“嗯,他回來了。”

    “他為什麼不來找我呢?”顧國祥口氣有些不滿,還有些疑惑,“你有他電話嗎?能不能把他的號碼給我。倩倩,我已經很多年沒見到他了,我很想他。”

    龐倩眨眨眼睛,掏出手機說:“叔叔,你把你的電話給我吧,我回頭讓顧銘夕給你打電話。”

    “我沒換過號碼,銘夕是知道的。”

    “哦。”龐倩垂下了手,“叔叔,對不起,我不能把他的號碼給你,我得問過他的意見。”

    “胡鬧!倩倩,你現在怎麼這樣不懂事了?銘夕也是!這麼多年不回來!回來了也不和我聯係!他眼還有沒有我這個爸爸!”顧國祥有些生氣了,領導架子不知不覺地就擺了出來,他覺得自己是長輩,龐倩是晚輩,他已經這樣子低聲下氣地來找她了,她怎麼還能給他擺臉色看呢。

    龐倩有些茫然地看著他,一會兒後,說:“叔叔,你知道顧銘夕從大學退學的事嗎?”

    顧國祥一愣,隨即就震驚了:“銘夕退學了?!什麼時候的事?”

    “你不知道?”龐倩唇邊泛起了冷笑,“那就說明,這幾年,你並沒有去b大打聽過他的消息,要不然,你也不會不知道,他大一結束就退學了。”

    顧國祥的麵色變得一陣紅一陣白的,龐倩說:“叔叔,我是晚輩,有些話不應該是我對你說的,挺不禮貌的,但我還是忍不住要說。叔叔,你又沒有去找過顧銘夕,你憑什麼要求他回來了,就要來找你啊?”

    龐倩沒有隱瞞這件事,原原本本地都告訴了顧銘夕,顧銘夕想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撥通了顧國祥的電話。

    父子兩個在茶樓見麵,沒有擁抱,沒有寒暄,沒有久別重逢後的感動,更沒有喜極而泣的場麵。顧銘夕隻是坐在顧國祥對麵,看著他的父親,淡淡地開了口:“爸爸。”

    他的眼神平靜溫和,不含喜怒,就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顧國祥心像被刀子割了一樣地疼,他寧可顧銘夕用怨恨的眼神來看他,大聲地指責他,這樣子他反而知道該怎麼回應,他也許會抱著他的兒子痛哭一場,道歉,懺悔,然後贏得他的原諒。

    可是,顧銘夕的神情一絲怨忿不平都沒有,他隻是淡淡地笑著,說:“爸,你最近身體怎樣?”

    顧國祥愣了一會兒,點頭:“還行。”

    他問了顧銘夕這些年的情況,顧銘夕很簡單地回答了他,簡單到,從最後一次見麵開始,六、七年間的事,他2分鍾就說完了。

    就連李涵去世時的事,他都隻是三言兩語地帶過。

    顧國祥想要問得仔細一些,顧銘夕就笑了,搖頭說:“爸,過去的事,就不要說了。”

    好吧,顧國祥想了想,又問到了他將來的打算,顧銘夕說:“我在三亞教書,寒假結束前就要回去了。”

    顧國祥問:“你現在是和倩倩在一起嗎?我是說……你們在談戀愛?”

    “嗯。”顧銘夕點點頭,什麼都不想多說。

    顧國祥又問:“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e市發展?”

    “沒想好。”顧銘夕繼續微笑,“爸爸,你放心,就算我回來了,也不會來打擾你的。你不用惦記我,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

    顧國祥被他一句輕描淡寫的話氣得差點要發飆,但看顧銘夕一臉的平靜從容,他的心底突然就發了涼,因為他意識到,顧銘夕並不是在氣他,而是,這是他的真心話。

    這一次的會麵隻維持了半個小時,顧銘夕婉拒了顧國祥吃飯的提議,說他另外有約。顧國祥沒有辦法,隻得送他出了門。

    龐倩的紅色速騰已經停在了茶樓門口,看到顧銘夕,她就下車走了過去。顧國祥看著這兩個年輕人,沉聲說:“銘夕,你要是生活上有困難,就和爸爸說,爸爸會幫你的。”

    顧銘夕默了一會兒,點頭:“我知道了,謝謝爸。”

    去盛世北城的路上,顧銘夕一直都沒有說話,他的額頭靠著副駕駛座旁的車窗玻璃,看著窗外發著呆。

    血濃於水——這是一個很奇妙的詞,就像是豆豆的爸爸,顧銘夕見過他清醒時的樣子,看著兒子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他會哭得不能自已。但是當他發起病來,他就變成了一個魔鬼,完全失了神智。

    豆豆的爸爸是生病,情有可原,但是顧銘夕的爸爸呢?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任性?”車子開到中途,顧銘夕突然開了口,他依舊沒有回過頭來,隻是低低地問出了聲。

    龐倩搖頭:“不覺得。”

    “我回來以後,應該主動去見他一下的。”顧銘夕說,“畢竟他是我爸爸,也養了我這麼多年。媽媽生病的時候,他也沒有完全不幫我們。”

    龐倩知道他隻是在傾訴,也就不去打斷他。

    顧銘夕終於收回了視線,他看向龐倩,說:“但是我忘不掉我媽媽去世時的樣子。龐龐,我媽媽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爸爸的事,她真的不該就這麼過一輩子的。有時候,我在想,我觸電的時候,要是再嚴重一點就好了。我死了,我就永遠是我爸爸心目中聰明、健康、漂亮、乖巧的兒子,他會記掛我,懷念我,會加倍地疼我媽媽,然後,他們會再生一個孩子,現在也有20歲了,念了名牌大學,是他們眼的驕傲。”

    “那我怎麼辦?”龐倩問,“你死了,我怎麼辦?”

    “整個故事都沒有了呀,龐龐。”他輕輕地笑著,還聳了聳肩,“你現在會有一個很棒的男朋友,說不定已經結婚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死了,我會愧疚一輩子。”龐倩沒有扭頭看他,隻是專心地開著車,她語調平淡,“那個飛盤是我丟上變壓器的,我會覺得我殺人了。”

    “那現在呢?”顧銘夕問,“你和我在一起,難道是在補償嗎?”

    “你覺得呢?”龐倩的嘴角勾了起來,“顧銘夕,我的人生,如果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我。我是學金融的,才不會做虧本買賣,你覺得我會賠上我的一生來補償一個我不愛的人嗎?”

    他眼神灼熱地看著她,龐倩又說:“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起過‘死’的念頭,以我對你的了解,你從來都沒有想過死,你比任何人都有強烈的求生欲。所以,找不到你的時候,我一直努力讓自己過得很好,因為我知道,在地圖上的某個地方,你也正在努力地讓自己過得很好。我知道終有一天我們會見麵,我希望自己能變得優秀,煥然一新地站在你麵前,就像以前你對我期望的那樣。別人都說龐倩又懶又饞,腦袋也不聰明,不是讀書的料,但是你從來都沒有放棄過我,你一直在拉著我往前走,顧銘夕,我警告你,你再也不準說什麼死啊活啊之類的話!你媽媽已經不在了,不管你和你爸爸將來的關係會怎樣!我要你記著,你就算是為了我龐倩!你也得給我好好地活著!”

    說到後來,她的眼睛泛出了淚光,顧銘夕怔怔地看著她,等到車子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等綠燈,他才小心地湊過去一些,用自己的左肩去碰碰她。

    “龐龐,別哭。”他說,“我答應你,我再也不說這些了。其實你說的沒錯,我是真的沒有想到過死,我就是說,如果當初觸電的時候,我直接死……”

    “你還說!”龐倩扭頭瞪他,顧銘夕立刻就噤了聲,妥協道:“好啦,我再也不說了!”

    “想也不許想!”

    “不想。”

    他滿臉的誠懇和歉意,龐倩終於破涕為笑:“周楠中說的沒錯,以前都是你治我,以後,就是我治你了。”

    顧銘夕瞥她一眼,心說:在某個他們還未企及的領域,不知道誰治誰呢。

    龐倩疑惑地看著他的臉色漸漸泛紅,問:“你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他結束了想入—非非,一本正經地看起了窗外風景。

    顧銘夕沒有再和顧國祥見過麵。春節假期結束,房產局也開始上班,龐倩的購房手續開始辦理。她把所有的資料遞給中介,由中介去辦銀行按揭,聽到中介說:“龐小姐,你的工作很好,信用度很高,又沒有買過房,按揭應該是沒有問題的。”顧銘夕一顆心總算定了下來。

    他們度過了在一起以後的第一個情人節,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節目,一起去酒店吃了一頓燭光晚餐,然後看了一場電影,最後,顧銘夕在街頭為龐倩買了一枝玫瑰花。

    “你好小氣。”龐倩手拿著那支透明塑料紙包著的玫瑰,笑嘻嘻地看他,“10塊錢就想打發我啦。”

    顧銘夕隻是笑,不說話。等到龐倩將他送到鯊魚家,他才小聲地告訴她,他為她買了禮物了,在樓上。

    龐倩在車等著他,顧銘夕上樓片刻,嘴咬著一個紙袋子走了回來。

    龐倩滿心歡喜地接過紙袋、拿出東西一看,頓時就傻眼了,顧銘夕買的居然是一套紫色泳衣!還是——比基尼!

    龐倩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顧銘夕也是臉紅紅的,見她的目光變得懷疑,他立刻解釋:“我實在想不好買什麼,想買點實用的東西,突然想到,過幾個月天氣熱了,你到三亞來玩,可能要遊泳,所以就幫你買了泳衣……”

    “你怎麼去買的呀?”龐倩好疑惑,“你一個大男人去商場買泳衣?”

    “不是……”顧銘夕說,“我讓小樂姐幫我帶的,說了顏色、款式。”

    “那、那尺寸呢?”

    “我報給她的。”顧銘夕笑了,“應該合適的,你的身材,我有數。”

    龐倩簡直要吐血了。

    情人節後,離顧銘夕的寒假結束隻剩一個多星期,他打算回三亞備課了。龐倩的工作也日漸繁忙,兩個人約好了下次見麵的時間。

    清明時,他們會一起去z城為李涵掃墓。

    龐倩送顧銘夕去機場,進安檢前,她實在是舍不得他,抱著他膩了好一會兒,直到顧銘夕給了她一個長吻,她才依依不舍地放開他。

    飛機起飛後,龐倩挽著顧銘夕的厚外套站在機場門口發呆,她拿起外套嗅了嗅上麵的氣息,滿滿的都是他的味道。龐倩將自己的臉埋在了他的外套,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想他了。

    顧銘夕飛到了三亞,回到了他三亞灣的家,他和豆豆媽媽通了電話,豆豆媽媽說這幾天有點忙,要到周末時才能送豆豆回來。

    他獨自一人在家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來時,顧銘夕發現不對勁了。他的頭暈暈的,嗓子很癢,清水鼻涕不停地流。e市寒冷,三亞炎熱,顧銘夕知道,一冷一熱間,他感冒了。

    顧銘夕的身體很好,平時很少生病,但是每次一生病都能耗很久。別人感冒,四、五天就好了,他要麼不感冒,一感冒起來就特別嚴重,無一例外會從輕感冒發展到重感冒,然後發燒、咳嗽,隻有去醫院掛水才能漸漸地好。

    他一個人,所以極度厭惡生病,豆豆那麼小,去醫院也幫不了忙,請其他老師幫忙,顧銘夕總覺得會太麻煩人家。

    這真的是很無奈的一件事,他就是比別人缺了兩隻手,但在很多事上,真的很被動。

    顧銘夕給自己煮了一鍋粥,早上吃粥,中午吃粥,晚上也打算吃粥。他就坐在廚房的高腳椅上吃,就著榨菜,腦袋昏得發沉,他強迫自己吃下去。

    難受的時候,他就睡覺,連著空調也不敢開。鼻涕一直流,他就隻能一次又一次地坐起來,用腳抽了紙巾,抬著腳到鼻子前擤鼻涕。

    他喝了很多水,然後就不停地上廁所,每次上廁所穿脫褲子又很麻煩,搞得顧銘夕疲憊不堪。

    晚上,龐倩打來電話,顧銘夕沒有多想就接了起來,龐倩聽到他沙啞的聲音嚇了一跳,他又忍不住咳嗽了幾聲,龐倩問:“你生病了?”

    “嗯,有點感冒,一冷一熱的,大概著涼了。”顧銘夕躺在床上,耳朵塞著耳機,“你別擔心,我很就好了。”

    “你這話隻能去唬紀老師,我還會不知道你呀!一次感冒不知道多久才能好呢!”

    聽著她著急的語氣,顧銘夕心軟軟的,感覺身體也不那麼難受了。他說:“龐龐,聽到你的聲音,我就不頭疼了,真的。”

    “你去看醫生了嗎?”

    “沒有,不需要啊,感冒而已。”

    “吃藥了嗎?”

    “吃了白加黑。”

    “你要多喝水。”

    “喝了很多了。”

    “你有沒有量體溫,有沒有發燒?”

    “有一點點,還沒到38度。”

    龐倩在那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不行,顧銘夕,我先不和你說了。”

    她不由分說地掛了電話,顧銘夕沒力氣,也沒再給她打過去。這時候已經是晚上7點半,他迷迷糊糊地睡在床上,偶爾起來上個廁所、擤個鼻涕,大部分時間就在昏睡。

    天已經完全地黑了,窗外變得越來越安靜,也不知到了幾點,客廳突然響起了一點細微的聲響。

    顧銘夕沒有力氣起來,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他想,是什麼聲音?老鼠?蟑螂?小偷?

    隨他們去吧,他家根本沒有值錢的東西,正在想著,又是“哢噠”一聲,顧銘夕側臥在床上,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他聽到了一副腳步聲,很輕,卻很清晰,客廳的燈也亮了,光線從房門逢透了進來。

    顧銘夕想,這小偷真是瘋了,偷東西還開燈!

    他模模糊糊地想坐起來,出去看看,正在這時,房門打開了。

    客廳有光,房間是漆黑的,那個人向著他走來,她背著光,他隻能看清她的輪廓,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燒昏了腦袋,產生幻覺了。

    她坐到了他的床沿上,並沒有叫他,隻是伸手按了按他的額頭,小聲說:“糟糕,有點燙,真的發燒了。”

    說著,她想起身去為他絞毛巾,才站起來,他就慌不迭地喊了出來:“別走。”

    她愕然轉身看他,他沒辦法拉她,幹脆腰腹用力坐了起來,傾身將上身靠在了她的身上。

    她自然是抱住了他,讓他的臉頰貼在她的小腹,他沒穿上衣,身上都是虛汗,她攏著他的肩膀,說:“我去給你取冰塊敷額頭。”

    “別走。”他隻是說,“別走,別走。”

    “好啦,我不走。”她笑著說。

    “讓我再做一會兒夢。”他笑了起來,臉頰體會到她小腹上的溫暖,還像隻貓似的蹭了一下,“好久沒做這麼美的夢了,龐龐,你別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0955231435 發表於 2016-7-28 05:12 PM

第101章三天兩夜

    顧銘夕想起了曾經的一些事。

    幾年前,媽媽還在的時候,他陪著她在s市看病。那一段兒剛好沒有親戚來s市幫忙,李涵平時就在出租屋休養,顧銘夕一個人料理著母子兩個的生活。可是因為天氣太冷,他進門出門次數多,一不小心就感冒了。

    那一次的感冒持續了半個月都沒有好,他一直發燒、咳嗽,李涵勸他去看醫生,顧銘夕不想麻煩別人,就隻是自己買了些退燒藥、感冒藥、咳嗽以。

    半個月後,李涵要住院進行新一輪的化療,黃伶俐過來幫忙照顧,和顧銘夕約定了,他陪白班,黃伶俐陪晚班。

    那是顧銘夕發燒咳嗽最厲害的幾天,連著白天陪在母親身邊時,來查房的護士都看出他精神不好,勸他去掛個發熱門診,顧銘夕擔心輸液時間長會照顧不到母親,就想再熬兩天,等母親化療結束再去。

    晚上交班回到出租屋,他已經筋疲力盡、頭昏腦漲。坐在床沿上為自己脫褲子時,他突然腦子一片空白,胸口劇痛,身子一晃後,整個人就栽到了床下。

    顧銘夕醒過來的時候是半夜,窗外的月光透進了屋子,他依舊維持著倒下去時的姿勢。

    幸好屋子有暖氣,趴在地上的他並沒有感到很冷,隻是覺得頭疼、胸疼。他艱難地爬了起來,發現自己褲子才脫了一半。他費了會功夫脫了衣褲,去衛生間照鏡子,看到自己麵色晦暗,眼睛無光,額頭上還撞起了一個包,整個腦袋木木地疼。

    他依舊在發燒,依舊在咳嗽,胸口疼得他呼吸都困難,洗漱完後挪到床上,他突然有些後怕。

    如果幾個小時前,他就這麼昏了過去,猝死,那媽媽該怎麼辦?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2個小時後就起了床,給母親煮了粥,盛進保溫壺,再把保溫壺裝進雙肩包。

    他背著包、頂著清晨的寒風去醫院,見到黃伶俐後,他請求她再陪母親兩、三個小時,他想去看病、輸個液。黃伶俐正打著哈欠在收拾沙發床,不耐煩地說:“我陪了一晚上了,你總得讓我先回去睡一覺啊,下午我早點來,你再去看病好了。”

    顧銘夕沒辦法,隻能讓她離開,自己陪著母親。

    可是到了下午時,他再也支撐不住,咳嗽得越來越厲害,他怕打擾母親午睡,就走去了走廊上,結果沒走幾步,他就倒在了地上。

    幸虧是在醫院,醫生護士速地對他進行了搶救,他們發現顧銘夕早已經是肺炎了。

    ……

    顧銘夕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看周圍,是他在三亞灣的家。天已經亮了,他獨自一人睡在柔軟的床上,窗子開著,海風輕輕地吹起白紗窗簾,外麵天氣晴朗。

    顧銘夕知道自己燒得更嚴重了,他想去上廁所,身上卻一點力氣都沒有。他閉眼休息了一會兒,才強撐著坐了起來。

    走出房間,顧銘夕一眼就看到了客廳玄關處的一個旅行包,還有一雙女式皮鞋,他愣了好一會兒,這時,一個人走出了廚房,看到他後笑道:“你醒啦?有沒有感覺好一些?”

    顧銘夕怔怔地看著龐倩,愕然發現昨晚的一切竟不是夢,他的嘴角漸漸地就翹了起來,心中的溫暖與喜悅毫不修飾地溢散在他的眼睛。

    龐倩穿著他的圍裙,手拿著一支湯勺,說:“我熬了粥,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冰箱還有速凍餃,你想吃餃子嗎?”

    他什麼都沒回答,隻是視線隨著她轉,龐倩已經放下湯勺,擦幹手走了過來,埋怨道:“感冒發燒了還不穿衣服睡覺,你就不怕病情加重呀。”她去臥室衣櫃拿來一件幹淨t恤,幫顧銘夕套上,又問,“要上廁所嗎?”

    他沒反應過來,傻傻地點了點頭。

    “我幫你吧。”她推著他去了衛生間,速又熟練地幫他拉下了大褲衩,撩開內褲邊,準備幫他小便。

    顧銘夕前段日子回e市,經常會和龐倩在外麵玩,吃飯、喝咖啡、看電影、逛街……偶爾需要上廁所,都是龐倩幫他的忙。

    約會的地方除了男女公廁,很多都有殘疾人廁所,雖然是為輪椅人群準備的,但對顧銘夕和龐倩來說,單獨的一間,也是比較方便。

    這樣親昵的舉動,她似乎已經習慣,不會再因男女之別而感到尷尬難堪,可是顧銘夕多少還有些難為情,畢竟他是男人,有些事,真的不是靠他的意念就能控製的。

    比如,很久以前那檔電台節目“溫馨港灣”,令龐倩困擾許久的一個問題——何謂晨—勃,龐倩現在總算是知道了答案。

    顧銘夕直到洗漱完畢都是滿臉通紅,龐倩有些好笑地看著他埋頭喝粥,顧銘夕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頭看她時,盡量平靜地問:“你什麼時候到的?”

    “半夜2點半到的這兒。”

    “今天你不是要上班麼。”

    “今天周五,我請了一天假,訂了周日晚上的機票回去。”龐倩微笑,“還能陪你三天。”

    顧銘夕心很高興,嘴卻說:“我沒那麼嚴重,你其實不用過來的啊。”

    “還不嚴重啊,我到的時候,你都說胡話啦!我給你測了體溫,38.5呢。”龐倩瞪眼,“吃完粥我陪你去醫院。”

    顧銘夕疑惑地問:“我說胡話了?我說了什麼?”

    “不告訴你。”龐倩雙臂交疊趴在桌上,笑嘻嘻地看著他。

    龐倩陪顧銘夕去醫院看病,毫無懸念的,他體內有炎症,醫生給他開了輸液的藥。

    護士將針紮到顧銘夕的脖子上時,他的眉頭皺了一下,龐倩立刻伸手攬住了他的肩。

    輸完液,龐倩和顧銘夕回家,關於午飯的問題,兩個人著實有些為難。顧銘夕家一點菜也沒有,龐倩也舍不得他忙碌,最後,顧銘夕喝完了上午剩下的粥,龐倩則煮了幾個速凍餃子吃。

    午飯後,龐倩喂顧銘夕吃了藥,打發他去午睡,自己則開了隨身帶的筆記本電腦,準備在客廳工作一會兒。可是她對著報表才半個小時,顧銘夕就出來了三趟,第一趟說要上廁所,第二趟說要喝水,第三趟,他走到龐倩身邊,對著她的電腦看了一會兒,說:“龐龐,你半夜到的,早上又起得早,你不困嗎?”

    龐倩幹脆利落地關了機,站起來說:“好啦,我陪你午睡,滿意了吧。”

    顧銘夕默默地笑了。

    這是他們頭一次同床而眠。

    顧銘夕不讓龐倩去睡豆豆的床,因為“床單被套很久沒換,太髒”。

    他們睡在顧銘夕的床上,龐倩的確是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就要閉上眼睛,半夢半醒間,就感受到有一具炙.熱的身體,正慢慢地向她靠近。

    他在發燒,身上好燙,龐倩不自覺地躲遠了一些,還翻了個身,把背脊對向了他。但是他又不依不饒地湊了過去,寬厚的前.胸緊緊地貼在了她的背上。

    他的呼吸輕輕地噴在她的肩膀上。他的腳,正糾纏著她的腳,腳趾甲一下一下地劃著她小腿上的皮膚,生怕會把她弄疼似的,溫柔到極致。

    龐倩無奈地睜開了眼睛,也沒有回頭,說:“別鬧,你發燒呢,好好睡覺。”

    兩個人同樣都是側躺著,他的肩膀要比她寬闊,聽了她的話後,他用自己的右肩去碰了碰她的右臂後側,啞聲說:“龐龐,我想你抱著我睡。”

    她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就翻過了身,將他抱在了懷。

    他燙得嚇人的額頭抵在她的肩窩,動了動身子,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隨即就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10分鍾後,龐倩被熱得出了一身汗,摸摸顧銘夕身上也是一樣,她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睡著,就想偷偷地放開他,但是手才一鬆,他就不滿意的開了口:“別鬆開,抱著我。”

    “你不熱呀。”龐倩好無奈,“你身上都是汗呢。”

    “我不熱。”他依舊閉著眼睛,整個人貼在她身上,嘴硬地回答。

    她又一次伸手去摸他的後背,有意無意的,手指滑過了他凹陷的脊骨,他背上的皮膚緊一致光一滑,還有粘—膩的汗,她卻隻是覺得性.感。

    有一點怪怪的小心思從心底冒了出來,龐倩眨眨眼睛,手指又在他的身上遊.移起來,勁瘦的腰身、結實的大腿、寬闊的胸膛……

    他一直都忍著,忍得咬住了牙,直到她把手撫到了他缺失的肩膀上。

    那是他身體上最敏.感、最脆弱的部位,可是,她偏偏對它們很好奇。

    指尖在他腋下的傷疤處掠過,凹凸的觸感令龐倩一顆心跳得紛亂。顧銘夕沉悶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龐龐,你再不收手的話,後果自負。”

    她當然聽得懂他話的意思,不僅沒收手,還把手探向了他的那,挑釁地回答:“你病歪歪的呢,還有這個心思啊?”

    唔……他突然就睜開了眼睛,火苗在他的瞳仁竄動,他說:“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然後,他雙腳一蹬床麵,整個人便覆在了她的身上……

    被他吻得暈頭轉向的時候,龐倩還留著意識說話:“你感冒呢!別傳染給我!”

    他心一頓,才想起這的確是個問題,想要暫停、起身,卻被她抱著又一次跌到床上。

    她看著他的眼睛,溫柔地說:“沒事,大不了,我和你一起去輸液。”

    他淺淺地笑了,突然就想任性這一回。

    在她的鼓勵下,他繼續低頭去吻她,一個意亂情迷、纏綿悱惻的吻,帶去了他全部的溫柔和深情,令她軟軟地化成了一灘水。

    ……

    周日上午,豆豆被媽媽送到了顧銘夕家,豆豆媽媽看到了兩個重感冒的人,不同的是,一個在發燒,一個隻是純感冒。

    “顧老師,你和螃蟹阿姨都生病了嗎?”豆豆趴在顧銘夕腿上,關心地問他,龐倩打了幾個噴嚏,擤過鼻涕後,戴起口罩對豆豆說:“豆豆,你別和顧老師湊那麼近說話,他現在就是個會走路的大病毒,小心他把感冒傳染給你。”

    “我不怕。”豆豆說,“以前顧老師生病的時候,都沒有傳染給我呢。”

    他好奇地看顧銘夕,又問:“顧老師,是你傳染給螃蟹阿姨,讓她也生病的嗎?”

    顧銘夕沉默地看著龐倩,臉色微微地紅了起來,嘴角卻是帶著笑的。

    剛剛過去的三天兩夜,他與她的關係已經改變,變得更熟悉,更親密,更貼心,更依戀。

    他記得她依偎在他胸前時說的一番話:“有一句古詩你肯定聽過,‘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她將自己的手掌貼在了他的左心房,那有他炙熱的皮膚,還有砰砰跳動的心髒。她抬眸看他,輕聲說,“顧銘夕,我要把這句話改一下,這是我們的誓言——執子之心,與子偕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0955231435 發表於 2016-7-28 05:14 PM

第102章淩霄之誌

    龐倩陪顧銘夕去醫院掛了最後一次水,送他回家後,又和豆豆、豆豆媽媽一起吃了一頓晚飯,她準備告辭去機場了。

    顧銘夕的病情已經好了許多,他送龐倩出去打車,走出小區,兩個人沿著街道散了一會兒步。

    二月的海南,氣候很是怡人,天漸漸黑了,炙人的太陽藏了起來,月亮在海平麵上探出了頭,羞澀地打量著那一對小情人。

    站在容易打車的路口,龐倩和顧銘夕膩在一起說了會兒情話,她叮囑他要按時吃藥、多喝水多休息,顧銘夕都笑著應下。眼看著就要離開,龐倩突然說起了一件正事:“對了,上次和你說的事,你後來考慮得怎樣?”

    顧銘夕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關於繼續念書的話題,他們沒有再聊起過,龐倩是想給顧銘夕多一些的時間考慮。顧銘夕低頭看龐倩,說:“龐龐,你真的想好了嗎?你現在有很不錯的工作,年薪可觀,如果辭職去念書,不管怎樣都需要花三、四年的時間,你覺得值得嗎?”

    “難道你覺得不值得嗎?”龐倩瞪大眼睛看著他,又問了一遍,“顧銘夕,你覺得不值得?”

    “不,我沒這麼覺得。”他被她的視線逼迫著,緩緩搖頭。

    “我知道這是你心的一個夢想。”龐倩說,“不管是出於哪方麵的原因,為了以後的工作發展,為了自己的信念,為了給小孩子做一個榜樣,甚至,俗氣一些,為了將來跳槽有更好的資本,我和你,都應該繼續念下去。”

    他沉默了許久,說:“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把文化課拾起來。”

    龐倩笑:“沒關係,我也很久沒碰這些專業書了,我考研,還要考高數呢。到時候,我們一起複習,大不了去上補習班唄。”

    他被她滿不在乎的語氣說笑了,問:“到時候,要是你考上了,我沒考上,怎麼辦?”

    龐倩想都不想就回答:“你一邊畫畫,一邊再高複一年唄。”

    顧銘夕皺起眉:“你是不是嫌我學曆低呀?”

    龐倩樂得咯咯直笑,往他身上拍了一下:“如果你自己一點也不想念,我是肯定不會來逼你的。但是我知道,你自己也想念。”

    見顧銘夕若有所思的表情,她把旅行包放到地上,張開雙臂抱住了他,她說:“要是我沒考上,你考上了,那我就工作賺錢供你念書。要是你沒考上,我考上了,我尊重你的意見,你可以繼續高複,也可以做個自由漫畫家,畫畫供我念書。總之,我們一切都順其自然,不勉強,好麼?”

    顧銘夕:“……”

    “瑪雅人預言2012是世界末日呢,顧銘夕,就是明年啦,咱倆一起拚一下吧。”

    “……”

    她仰臉看他:“好不好嘛,你說句話呀。”

    他從來不是個會亂許承諾的人,不懂得說花言巧語,幾乎可算是言出必行。麵對著龐倩期盼的眼神,他知道自己若答應,接下去的一年多時間,便隻有拚命。

    他還有一絲絲的猶豫,龐倩卻又給他重重一壓:“顧銘夕,我想過了,明年,等你收到錄取通知書,我們就登記結婚,當做慶祝,好不好?”

    顧銘夕反過來想了一下,這是不是就是說,如果明年他考不上,這個媳婦兒就遙遙無期了?

    算你狠!

    他咬牙應下:“好,我答應你,明年再拚一次高考。”

    ********

    三月,龐倩拿到了新房子的房產三證和鑰匙,她開心極了,一個人去新房子轉了一圈,然後撥通了顧銘夕的電話,問到了裝修的事,顧銘夕有點抱歉地說:“龐龐,我的稿費大概要8月才能拿到,現在一下子拿不出裝修錢。”

    龐倩愣住了,然後就叫起來:“誰要你出裝修錢啦!”

    他們商量了一下,家具家電都等顧銘夕回來了一起去挑,家的硬裝、水電先開工,至於風格——顧銘夕一點意見都沒有,對龐倩說:“隻要你喜歡就好。”

    龐倩抽了個時間找鄒立文談心,約在了下班後,她請他吃飯。

    鄒立文是複旦大學畢業的金融學碩士,龐倩和他聊了會兒工作上的事,就扯到了上財和複旦兩個學校的金融學研究生,問鄒立文哪個容易考。

    鄒立文多聰明的一個人,他瞟了一眼龐倩,問:“怎麼?打算去念書了?”

    “嗯。”龐倩拿起餐巾抹抹嘴,“領導,我今天約你吃飯就是想和你說,我打算工作到6月底,最多7月底,然後用半年的時間複習,爭取一次過關。”

    她一點也沒有隱瞞她的想法,也不給鄒立文挽留的餘地,事實上,鄒立文很了解龐倩,他並不會去挽留她。

    他一邊切著牛排,一邊給了她建議:“論考試難度,兩個學校差不多,論名氣,複旦大,論業內口碑,上財好。你是上財畢業,考上財會更有把握一些。”

    龐倩說:“領導你不知道,我對複旦有一種特殊的情懷。”

    鄒立文問:“當年高考沒考上?”

    “那根本就不可能考上啊!”龐倩笑道,“但是現在,我覺得,我離複旦其實挺近的。”

    “你本科是上財,研究生若是複旦畢業,以後找工作基本就不用愁了,況且你還有四年多的工作經驗。”鄒立文難得地笑了一下,“龐倩,說不定到時候,我想請你回來幫我,你都會看不上呢。”

    “怎麼會啊領導!”龐倩狗腿地拍馬屁,“我能有今天都虧了領導您慧眼識珠!領導您放心!等我畢業了我一準兒回來找您,到時候您吃肉我吃肉,您喝粥我喝粥……”

    “行了行了……”鄒立文頭都大了,“話說,你和你男朋友現在怎麼樣了?”

    龐倩羞澀地笑了一下:“挺好的。”

    “打算結婚?”

    “嗯,明年吧。房子都買好了,隻是他也打算去念書,我和他約好了明年等我倆考完了就結婚。”龐倩端起了水杯喝水。

    鄒立文一本正經地說:“趁著讀書三年,記得把小孩生了。”

    “噗——”龐倩一口水全噴了。

    清明小長假,顧銘夕將豆豆托付給紀老師、陳老師照顧兩天,自己和龐倩回z城掃墓。

    他們在s市機場會和,龐倩到得早,等在了接機口,兩個小時後,顧銘夕背著雙肩包走了出來。

    他們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麵了,彼此十分想念,見到以後就成了一對連體嬰,始終都粘在一起。

    坐大巴去z城的路上,龐倩拿出ipad,給顧銘夕看新房子的裝修進展照片。平時在網上聊天,她給他看過一些,但這一次見麵,她把新房子角角落落的細節都拍了下來,一張張地翻給顧銘夕看。

    “我把廚房的灶台、水槽、流理台都做得低了一些,你用起來會比較方便。”龐倩的語氣帶著邀功的意味,顧銘夕撇撇嘴:“你的意思是,以後廚房活兒你就一點兒也不碰了?”

    龐倩臉紅了:“不是不是,我個子矮,我也能用的嘛。”

    顧銘夕笑了,用額頭去碰碰她的額頭:“和你開玩笑的,以後做飯做菜歸我來,我喜歡看你吃我做的菜。”

    龐倩心甜滋滋的,繼續給他翻照片:“這個朝南的房間,我打算留給你做畫室,到時候工作台和書架都定做,好不好?”

    顧銘夕低頭看了一會兒,說:“我本來打算這個房間留給寶寶的。”

    “寶寶另外有一間啊,大小都差不多的。”

    他抿著唇想了想,說:“也行,等寶寶大了,他要是喜歡陽光好一點的房間,再和他換好了。”

    龐倩比誰都要知道顧銘夕的喜好,所以顧銘夕把房子交給她裝修,非常得放心。龐倩說她打算給主臥選淡米黃色的牆漆,深棕色的地板,是暖色調。客廳用淺藍色的牆漆,黃色的鬆木地板,偏冷色調。“要是覺得不夠溫馨,就用燈光來補。”龐倩給顧銘夕看正在做的客廳吊頂,“波浪形,像大海一樣,嵌幾個led射燈,你覺得怎樣?”

    顧銘夕不由自主地點點頭,小聲說:“龐龐,這真的是我們的家嗎?”

    “當然!”龐倩笑得開心,“就是不知道我們的寶寶是男是女,我都不敢給寶寶房刷粉紅色的牆漆呢。”

    顧銘夕問:“你喜歡女兒?”

    “唔,女兒貼心。”龐倩腦袋靠著他的肩膀,問,“你呢?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

    “我想要個兒子。”顧銘夕說。

    “……”龐倩有點意外,她以為他會說,生男生女他都喜歡的,她忍不住問,“為什麼呀?”

    顧銘夕很誠懇地回答了她:“有兩個原因。第一個,我怕我有了女兒,會把她寵壞。第二個……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種說法,就是說大人有了小孩,會通過養育孩子而重新體會一遍童年,尤其是,大人自己沒能得到的一些東西,都想讓小孩替自己實現。我現在覺得這種說法有一定的道理,比如說我,我想有一個兒子,我想要好好地愛他,陪伴他,教育他,還有……尊重他,我想把他養育成一個小男子漢,善良,大氣,有責任心,有上進心。我做得不夠好的地方,我希望他都能做到。”

    龐倩心感動極了,她抱緊他,說:“你已經足夠好了,顧銘夕,真的。”

    大巴到了z城,顧銘夕帶著龐倩直接打車去了公墓。

    清明時的公墓人很多,顧銘夕找到李涵的墓碑,她的墓碑前有遺留的香燭,大概是李純或李牧來過了。龐倩放下了鮮花,又按著老習俗為她點了蠟燭上了香,還燒了一些紙錢。

    顧銘夕站在邊上,靜靜地看著她做這些。

    龐倩點起6支香,跪在了李涵的墓前,她抬頭看墓碑,上麵有一張李涵的照片,是她40歲左右時照的。那時她很漂亮,長頭發編成辮子攏在胸前,一雙眼睛又大又亮,黑白分明,笑容恬靜溫暖。

    龐倩給李涵磕了三個頭,插好香,說:“阿姨,我是倩倩,我來看您了。我和顧銘夕現在在一起了,您放心,我不會再讓他一個人了。”

    她站起來,顧銘夕走到墓碑前,緩緩地跪了下去,他隻是開口喊了一聲:“媽媽……”聲音便哽咽了。

    龐倩站在他身邊,立刻伸手抱住了他。她知道這些年顧銘夕一定是吃了很多苦,但是他很少和她講。隻是如今麵對李涵,他一定想起了曾經的日日夜夜,他再是強大,也隻是一個人,還是個比健全人弱勢許多的殘疾人。他的生活每分每秒都有可能麵臨著他難以解決的困難,龐倩有時細細地想,又不敢想下去,李涵去世五年了,五年啊! 顧銘夕就是一個人過下來的。

    正是因為現在一切都在好起來,龐倩更能理解顧銘夕起伏的心情,她幹脆也跪了下來,抱著他顫抖的肩,在他耳邊低聲地安慰他:“好啦,好啦,沒事啦,阿姨看到你哭會擔心的呢,現在我們很好啊,你別哭啦……”

    公墓煙霧彌漫,香燭點點,春風一吹,墓碑邊的鬆柏樹就沙沙作響。

    龐倩緊緊地抱著顧銘夕,最後幹脆抬頭看天:“算啦,反正這就我們兩個,你想哭就哭吧,說實話,我覺得阿姨會笑你呢,帶著女朋友來看她,居然哭成這樣。”

    ……

    離開公墓,顧銘夕給李純打了個電話。

    當年李涵去世,顧銘夕與李家的人鬧得不太愉,因為他執意要賣房還錢,但李牧理解不了。李牧認為李涵生病時,別人給的錢都是不用還的,這是約定俗成的事。他希望顧銘夕不要賣房,把房子租出去收租金,以後李世宇大了,還能借這個房子結婚。

    顧銘夕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意見,在徐雙華和鯊魚的幫助下,毅然決然地賣了房。李牧就宣稱,他以後和顧銘夕不再有關係,顧銘夕若是來了z城,也不歡迎住到他家。

    顧銘夕離開z城時,隻有李純來送他,李純給了他1萬塊錢,千叮嚀萬囑咐叫他不用還。後來,顧銘夕和李純保持了聯係,逢年過節會通個電話,每年寄給她3000塊錢,說是給老人的養老錢,另外還給李純寄了許多海南特產。

    李純接到顧銘夕的電話很開心,與他聊了很久。顧銘夕知道了外公外婆身體越來越不好,李世宇要結婚,家沒房子,李牧就把兩個老人送去了養老院,自己和黃伶俐租了個小單間,把那套三房拿給李世宇做婚房。

    “小宇就是被你舅舅舅媽寵壞了。”李純說,“學習不好,工作也不找,成天去網吧玩遊戲,最後通過遊戲認識了個女孩子,居然結婚了。那個女孩比他大一歲,據說高中都沒畢業,平時打打零工,成天也是打遊戲,沒錢了就問你舅舅要。可憐你舅舅都50歲的人了,還在做通宵保安,唉……”

    掛下電話,龐倩問顧銘夕:“你要去和你舅舅、外公外婆見麵嗎?”

    顧銘夕搖頭,說:“龐龐,我從小不在這長大,你明白麼?”

    她想了下,點頭:“明白。”

    他們又坐車回到s市,打算在s市休整一晚,搭第二天的飛機離開。

    晚上,顧銘夕帶著龐倩去看望徐雙華。

    徐雙華一年有大部分時間都在外地,連著春節都有可能去英國看兒子,但是清明時,他是一定回s市的。

    顧銘夕提前就和徐雙華聯係過,到了他家門口,顧銘夕告訴龐倩:“媽媽去世以後,我在這住了一年半。”

    門開了,徐雙華依舊是老樣子,淡薄的眉眼,喜怒不形於色的表情,但是看到顧銘夕,他還是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溫情,上前擁抱了他一下。

    似乎,大家都默契地知道,與顧銘夕見麵,一個擁抱是最能溫暖他的心的。

    顧銘夕為徐雙華帶了e市的明前茶,徐雙華很喜歡,看到龐倩,他有些好奇。

    顧銘夕靦腆地為他介紹:“老師,這是我的女朋友,龐倩。”

    徐雙華留他們吃了晚飯,飯後,顧銘夕讓龐倩留在客廳看電視,他與徐雙華去書房聊了會兒天。顧銘夕是想向老師詢重新高考的事。

    徐雙華聽了他的計劃後一點也沒表示驚訝,隻是點頭說:“繼續進修,不錯的想法。學無止境,老師支持你。”

    顧銘夕說:“老師,我這一次,想考美術類。美術類文化課分數不高,我複習起來更有底。”

    徐雙華問:“有想考的學校嗎?”

    “想去上海,您有什麼建議嗎?”

    “上海?”徐雙華想了想,“複旦大學上海視覺藝術學院聽過沒?”

    顧銘夕點頭:“我也有看過這個學校。”

    “我有朋友在那教課,學校不錯。如果你將來想繼續做老師,我建議你直接考它美術學院的繪畫專業。以你的基礎,強補半年,應該沒有問題,至於文化課,就要靠你自己了。”

    顧銘夕點頭:“我記下了。”

    徐雙華又問了顧銘夕接下來的打算,知道他7月會回e市,他當著他的麵就給一個e市的朋友打了電話。

    “我有個學生,明年初要參加美術類統考和上海視覺的校考,7月份開始會在e市……戶口是e市的,對,想請你幫忙輔導他專業課,他的基礎你放心,我希望你能一對一地輔導他,要保證他能考上視覺。……對,沒錯,是我的學生,我第四個學生。”

    掛下電話,徐雙華把號碼輸到顧銘夕手機,說:“這個老師是專門開工作室幫人輔導美術類應試的,水平很好,你回了e市後給我打電話,我過去陪你一道去見他,你放心,他是個很不錯的人。”

    顧銘夕和徐雙華從書房出來時,兩個人麵上都帶著笑,龐倩站了起來,徐雙華看看兩個年輕人,說:“銘夕,什麼時候結婚,一定要請我去喝喜酒,這幾年,我惦記你比惦記我兒子都多,看到你現在好好的,我真是特別特別高興。”

    他是個挺冷情的人,但是這時候卻說出了這麼煽情的話,令顧銘夕心很是震動,他主動用身體去貼近徐雙華,說:“老師,謝謝您。”

    顧銘夕和龐倩的賓館在市中心,下了出租車後,顧銘夕抬起頭,看到了不遠處的那座工字型天橋。

    他什麼都沒有對龐倩說,隻是帶著她去天橋上走了一圈。

    雖然是晚上,天橋上依舊很熱鬧,擺攤的、賣藝的、乞討的,長遛遛的一排。周圍的高樓大廈燈光明亮,樓頂霓虹閃爍,橋下的車流匯成金色長龍,行人們從顧銘夕身邊走過,大部分人目不斜視,偶爾有人注意到了他空蕩蕩的衣袖和身邊年輕漂亮的女孩子,麵上會露出一絲莫測的神情。顧銘夕毫不在意,走得很慢很慢,龐倩不明所以,問問他,他也不說。

    人的心總有一些秘密,此時的顧銘夕還不想把這一段經曆講給龐倩聽。他想,也許再過幾年,當他們結了婚,在冬天的晚上,吹著暖風看電視時,他會開玩笑般地對她說起他與這天橋的故事。

    回到賓館房間,兩個人都累得要命,這一整天舟車勞頓,這時候總算能歇一下了。

    關上門,丟下包,龐倩幾乎沒有停頓地脫下了自己和顧銘夕的外套,身子已經貼在了他的身上。

    她仰起臉,他低下頭,兩雙唇立刻糾纏在了一起。

    她帶著他跌跌撞撞地走去了洗手間:“一起洗澡……”

    他根本舍不得鬆開她的唇,隻是低低地應:“唔。”

    她聲音軟糯,雙手在他身上遊.走:“顧銘夕,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

    “有多想?”

    “醒著時,腦子都是你,睡著時,夢都是你。”

    “我也是,我也是!”她嚶.嚀出聲,還狡黠地用舌尖去挑弄他那兩顆虎牙,尖尖的,真是性感又有趣。

    她如此挑釁,令他的吻變得更加瘋狂、灼.熱、粘.膩、情不自禁,他深深地吻著她,濃眉皺起,一遍一遍地喚著她的名字:“龐龐,龐龐……”

    “我在這。”她說。

    夜色沉沉,從衛生間,到潔白柔軟的大床,留下了他們纏綿起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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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55231435 發表於 2016-7-28 05:15 PM

第103章大齡考生

    自從顧銘夕決定第二年以28歲的“高齡”再次參加高考,龐倩就請戴老師幫忙,找了一批e市高三年級的教材、題庫、模擬卷給顧銘夕寄了過去。

    在三亞的最後一個學期,顧銘夕過得很充實、很忙碌。一方麵要教好兩個畢業班的數學和英語,一方麵要利用業餘時間趕稿,另一方麵還要複習高中的文化課。

    幾個同事都知道他要再戰高考,紛紛來幫他補習,可是當他們拿起高中時的數學、理化題,一個個都傻了眼。

    “太難了,那麼多年沒碰,公式都忘了。”陳老師連連搖頭,“現在再叫我去參加高考,我非瘋了不可。”

    宋老師說:“幸好顧老師會畫畫,能參加美術類考試,文化課達到本科線應該問題不大。”

    顧銘夕歎氣:“其實統考要考的素描、色彩和速寫,我也是很久沒練了,明年年初就要統考,我要在半年拾起來,也是有點困難的。”

    紀秀兒安慰他:“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行的。”

    6月,三亞天氣炎熱,雨水也漸漸地多了起來。童之花小學的六年級孩子們要畢業了。

    龐倩在嘉來的工作已經交接得差不多,鄒立文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幹脆就帶上行李到三亞來陪顧銘夕。

    所有的畢業班孩子都已經定好了升學的初中,期末考試結束以後,學校為他們舉辦了簡單的畢業典禮,龐倩坐在教師宿舍陰涼的屋簷下,一邊啃著雪糕,一邊看著老師和孩子們在烈日炎炎的操場上拍畢業照。

    第一排是蹲著的學生,後麵是一排坐在椅子上的老師,他們身後再站一排學生,最後一排學生則站在椅子上。

    龐倩遠遠地看著顧銘夕,他穿著一件雪白的襯衫,底下是米色的長褲,他的襯衫扣子是龐倩幫著扣的,一直扣到了領口,顧銘夕說,這樣子顯得正式一些。

    他的頭發理得很清爽,衣服褲子都是幹淨而挺括的,坐在一群老師、孩子們中間,顧銘夕臉上一直掛著淡然而溫和的笑。他教所有班級的美術,所以和4個畢業班都拍了照,拍完以後,龐倩發現,有許多孩子都圍到了顧銘夕身邊。

    她好奇地走了過去,才發現孩子們都哭了,很多孩子手上拿著一些小玩意兒,說是送給顧老師的禮物,因為他們聽說,顧老師要走了。

    禮物有孩子們親手做的賀卡,還有筆記本、相冊、鋼筆、水粉顏料等小東西,最誇張的是有個孩子拎了一籃子雞蛋,說是爸爸媽媽讓他帶給顧老師的。

    顧銘夕不忍心拂了孩子們的好意,隻能拜托龐倩一樣一樣地收下,他蹲了下來,許多女生都湊到他身邊,一邊哭,一邊與他說著悄悄話。

    對於她們的心情,龐倩比任何人都容易理解,她從很小時就知道,顧銘夕是一個最合格的老師。他嚴格卻不苛刻,理性又不乏溫情,他講課細致耐心、生動有趣,對所有的孩子一視同仁,會鼓勵,也會批評,最難能可貴的是,他從不放棄任何一個學生,連著班最搗蛋的男孩也會因為他的關心而小小地進步起來。

    事實勝於雄辯,顧銘夕帶的兩個畢業班孩子的英語、數學成績普遍要比另兩個畢業班的孩子來得好,所以,不光是孩子們,連著家長都特別喜歡這位沒有胳膊的小顧老師。

    畢業典禮結束,童之花小學的暑假就要來臨了,過了一夜,其他的老師們都收拾行李回了老家,往常這時候,顧銘夕也要帶著豆豆去三亞灣的家了。

    可是這一年,他們麵臨的卻是離別,龐倩來了以後,就發現豆豆一直都垂頭喪氣,就像一隻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自由自在的暑假絲毫沒能讓他變得雀躍,相反的,他似乎希望學期永遠都不要結束。

    龐倩沒有去和豆豆溝通,倒是顧銘夕,在一天晚飯後,叫上豆豆去海邊散步。他們足足去了兩個小時,回來的時候,豆豆的眼睛腫得像兩個桃子似的,他偷偷地跑到龐倩麵前,抽抽噎噎地說:“螃蟹阿姨,我過兩天,就、就要到我媽媽那去了,我、我大概、大概以後就在那邊念書了。螃蟹阿姨,你帶顧老師回家以後,一定不能欺負他,你答應過我的,你、你說你會做他的兩隻手的。”

    龐倩被他說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她蹲下來抱緊豆豆,說:“我一定不會欺負你的顧老師,我和你保證。還有啊,豆豆,以後你放暑假時,可以到我們家來玩,等你長大了,你可以考e市的大學,到時候你就能來看顧老師啦。”

    豆豆咧開嘴笑了,嘴還缺了幾顆牙:“嗯,顧老師也是這麼和我說的。”

    兩天以後,豆豆的媽媽過來三亞接他,這一次,顧銘夕把豆豆所有的東西都收拾了出來,他的衣服、玩具、文具……豆豆是要去廣東定居了,龐倩不知道他的繼父會不會接納這個小孩,或多或少,他總是會受一些傷害,但這真的是沒有辦法的事。

    臨別的時候,豆豆哭得撕心裂肺,差點要賴在地上打滾耍賴了,他聽不進任何人的話,隻是抱著顧銘夕的腿嚎啕大哭。

    顧銘夕其實也不知道豆豆的未來會變得怎樣,他隻能蹲下來,一遍又一遍地和他約定。

    “明年你期末考語文、數學、英語都考95分以上,顧老師就接你去e市玩兩個禮拜,顧老師和你保證,絕對說話算數。”

    哄了很久,豆豆才大哭著點頭,終於,他一步三回頭地跟著媽媽走了。龐倩在邊上抹眼淚,等到看不見豆豆了,顧銘夕走到她麵前,低頭吻吻她的額頭,問:“以前,我走了以後,你也是這樣哭的嗎?”

    龐倩眼淚汪汪地看著他,問:“你怎麼知道?”

    他說:“我猜的。”

    “你丟下了我兩回。”龐倩說,“顧銘夕,這樣的事,以後再也不允許發生。”

    他笑了,眼神溫潤得足以安撫她的心:“我保證,絕對不會再發生。”

    在龐倩的陪伴下,顧銘夕辦妥了離校手續,又委托物業辦理了一些水費、電費、煤氣費、有線電視費的代繳手續。他銷掉了幾張銀行卡,用光了所有的超市儲值卡,直到銷掉手機號時,他才驚覺,他真的要和三亞說再見了。

    這一次收拾行李,有龐倩的幫忙,顧銘夕的速度了許多。他的行李並不多,衣服、鞋子非常少,倒是各種書籍、畫作很多,裝了好幾個箱子。

    幫他收拾抽屜的時候,龐倩發現了一支鋼筆,英雄牌,深藍色的筆杆,拔出筆帽一看,筆頭已經壞了。

    “你還留著這個,都壞了。”她笑得很開心,“這都多少年了呀。你跑了這麼多地方都沒丟了它。”

    顧銘夕與她一起坐在地板上,他用腳趾夾過她手上的鋼筆,趾腹輕輕地摩挲著筆杆,說:“為了這支鋼筆,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罵了豆豆。”

    龐倩瞪大眼睛:“啊?”

    “這鋼筆是豆豆摔壞的。”他笑笑,“我看著他摔了的,卻沒法子阻止他,那一次我吼了他,豆豆嚇壞了,哭了半宿,他才6歲呢。後來我帶他吃了肯德基,給他買了個變形金剛玩具,他才肯理我。”

    龐倩失笑,顧銘夕無奈地搖頭,“有時候真的覺得豆豆和你小時候很像,認吃的,認玩的,沒什麼小心眼,挺好哄的。”

    龐倩撅起嘴:“我現在不好哄嗎?”

    “你現在有點兒……怎麼說呢。”他歪著頭,像是在斟酌語句,“有點兒貪得無厭。”

    “喂顧銘夕!你會不會用成語的呀!”龐倩氣得大叫,“什麼叫貪得無厭呀?”

    “我是指……”他低下頭,吻著她肩頭的皮膚,用牙齒輕輕地噬咬,“在某個方麵。”

    龐倩毫不留情地往他肩膀上咬了一大口,很滿足地聽到他呼了一聲痛,她咬著牙說:“到底是誰貪得無厭?你倒是說說清楚,每天晚上都要做功課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他閉上眼睛專注地吻她,當做沒聽見。

    五分鍾後,龐倩喊起來:“顧銘夕!行李還沒收拾完呢!”

    “你要是不喜歡晚上做功課,我們就下午做。”他說,“做完功課再收拾。”

    她絕望了,但心卻是喜歡的。

    事實證明,她真的很好哄。

    雨季,前幾分鍾還是猛烈的陽光,一下子就被烏雲遮蔽,輕柔的海風漸漸變得肆虐,天空暗了下來,豆大的雨點嘩啦啦地落下,街邊的熱帶樹木都被大風吹得動搖西晃。

    龐倩穿著薄紗睡裙站在窗邊,她好奇地開了下窗,風立刻嗖嗖地灌了進來,雨水也打濕了她的衣衫,她趕緊關上窗,抱著手臂站在窗邊發呆。

    這是他們在三亞的最後一晚,第二天中午,他們就要出發回e市。

    顧銘夕走到她身後,略略彎腰,將前胸貼在了她的背上,兩邊的殘肩小心地收攏了一些,擱在她的肩膀上,就像是在擁抱她一樣。

    “你在看什麼?”他問。

    “你一個人的時候,碰到這樣的天氣,怎麼出門?”龐倩問,“下雨天,誰幫你打傘?”

    他愣了一下,不知該怎麼回答。

    沒有人幫他打傘,他已經習慣了在風雨中行走。每一年的暑假都是雨季,偶爾還有台風,顧銘夕很難出門,但他和豆豆總要吃飯,家實在沒東西吃了,他也隻能硬著頭皮出去。

    這隻是他生活一個極小極小的困難,小到幾乎不值一提,顧銘夕在龐倩耳邊說:“龐龐,以後有你幫我打傘,就行了。”

    所有的苦難都過去了,所有的悲傷都化成了一陣風,龐倩知道顧銘夕的意思,他並不是一個喜歡活在回憶的人,就如他即將上市的那本新書——《寂寞的鯨魚》,又是講述一個關於希望和夢想的故事。

    龐倩看著窗外的瓢潑大雨,說:“不知道明天雨會不會小一點,我怕航班會受影響。”

    顧銘夕與她並肩而立,說:“氣象預報說,明天是晴天。”

    第二天,果然風和日麗,龐倩和顧銘夕遞走了幾箱子行李,最後輕裝上陣,登上了回e市的航班。

    這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回家,下飛機時,龐水生已經等在機場,他開著車接龐倩和顧銘夕回盛世北城,下車後,龐倩迫不及待地要帶顧銘夕去新房。

    房子已經裝修完畢,隻是沒有家具和家電,新漆散發著淡淡的味道,比起看房時,現在的房子顯得更寬敞、更明亮、很溫馨。

    顧銘夕隨著龐倩走過一個又一個房間,他甚至舍不得去踩腳下潔淨的地板,一雙眼睛貪婪地看著這房子的一切。銀色的鋁合金窗、明黃色的廚房櫥櫃、大理石做成的電視牆、雪白的天花板、灑滿陽光的露台……還有令他驚訝的衛生間。

    衛生間很寬敞,龐倩在盥洗台前也擺了一把高腳椅,還安裝了浴缸和智能馬桶,連著牆麵上掛毛巾、浴球的排勾都隻裝在人腰部的高度,顯然,是為了方便顧銘夕。

    他說:“龐龐,你不用這樣遷就我的。”

    “這不是遷就你啊。”龐倩說,“你是這個家的男主人,家的一切當然是要以方便咱們兩個來安裝啊,這又不是樣板房,做給別人看看的。”她抱住了他,在他麵前撒嬌,“我要你住得舒服又方便,我希望我們可以在這個房子住很久很久很久,因為我實在不喜歡搬家。”

    他想了想,說:“嗯,我也不喜歡搬家。”

    她笑了:“我爸爸說了,我們接下來半個月的任務就是去逛各個家具、家電賣場,其他啥也不用幹。等把東西買全了,咱倆就要開始拚命了。”

    這時候,是2011年7月6日,離第二年的美術類統考、龐倩的研究生入學考試都隻有半年,離高考隻剩11個月。

    大齡考生顧銘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想,的確是要拚命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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