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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3 08:59 AM

南木有澤 -【[快穿]七世難書鍾情早】《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7-17 01:42 AM 編輯

【書名】:[快穿]七世難書鍾情早

【作者】:南木有澤

【內容簡介】:

  穆橙鈴在學校圖書館裡被一本七世書纏上,從此她便走上了穿越書中努力完成任務,以防被七世書抹殺的苦逼日子。只是這些任務都好奇怪啊。

  您將成為武林白道聖女,請您想辦法讓魔教教主愛上您,並且於愛上您之後的一年內親手殺了您?

  您將成為皇帝后妃,請在宮中找出皇帝真心最愛之人?

  您將成為相府千金,請從當朝的五位皇子中選擇一位出嫁,想辦法當上皇后?

  您將體驗一次穿越,請在規定時間內找出除你以外的其他四位穿越者並想辦法殺掉?

  ……

  這些都是神馬?

  排雷:

  1.寵文,結局HE

  2.對女主來說是快穿任務文,對主要男性角色來說是前生今世仙俠文。

  3.多伏筆,主劇情。男性角色極其癡情。

  4.除女主以外,其他人物因為輪回,每次都會有容貌和姓名的變化。

  5.重要警告!第一個故事女主失憶!第一個故事完結女主就會恢復記憶想起自己在做任務。

  ---------------

  清平樂 七世書

  七世難了,一見鍾情早。鈴音牽緣相聚少,相思難話寂寥。青燈古佛石橋,洛水楓葉蕭蕭。杏花吹去白首,雪裡殷紅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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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3 09:14 AM

卷一 不負如來不負卿 佛緣 第一章 世上安得雙全法(一)

  碧水青青,江面澄淨的如同鏡面一般,倒映著浩渺天空淡然的流雲,倒映著江邊青木的枝椏和些許人家臨江而建的黑瓦白牆。正是秋日,氣候尚暖,風輕過時帶著一絲絲的涼意,拂過身體時讓人感覺分外的舒適。

  靜謐,是這裡唯一浮動著的氣息。

  在這裡一切都好像靜止不動一般,清隱幽靜,好似連時間的流速在經過這裡的時候都漸漸的放緩,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一般,只剩下木槳劃過水面時潺潺的輕響還有石橋邊一下一下敲洗衣服的響音。

  如鏡的水面上只有一艘小小的烏篷船從遠處駛來,穿著蓑衣的老翁五指扣著木槳,搖著搖著就近了石橋邊,此時一個看起來六七歲的小姑娘正坐在靠近石橋的青石板上洗著看起來比她還大的衣服。

  那小姑娘梳著羊角辮,生的白淨,小臉粉嘟嘟的,又有一雙靈動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遠遠看著就像是一個白裡透紅的糯米團子,一看著就特別招人疼。

  那蓑衣老翁駕著烏篷還沒等靠近就看見那小小的一團正費力的擰著大大的衣裳,看起來可愛的好笑,隨即也真的就笑出了聲,遠遠的喊了聲阿鈴,聲音渾厚有力,帶著些許的親昵。

  那叫阿鈴的小姑娘聽見有人叫她,立即抬起了頭,一看船上的人就笑了起來,開心的沖對方揮了揮手,脆生生的喊了聲「孟爺爺」。

  孟爺爺駕著小船漸漸的靠了岸,下了船一邊將船繩繫到了橋下,一邊笑著問道:「又幫你外婆出來洗衣服呢?」

  阿鈴乖巧的點了點頭。

  「阿鈴真懂事,來來,爺爺來幫你擰。」孟爺爺繫好了船,就坐到了阿鈴的身邊,幫她把已經洗好的衣服都擰乾淨了。

  阿鈴知道自己年紀小,力氣也小,也就沒和孟爺爺客氣,說了聲謝謝爺爺就把盆裡的衣服遞了過去。

  孟爺爺把衣服擰好了,就拿起了木盆,牽著阿鈴的手打算把她送回家。青石板路蜿蜿蜒蜒,阿鈴每走一步手腕上的銀鈴就會響起叮叮噹噹的清脆聲音,在略顯寂靜的街道上顯得說不出的好聽悅耳。小鎮的街上行人甚少,見到的也都是認識的街坊,每每相遇,阿鈴都會乖巧的叫人,孟爺爺也笑著點頭打著招呼。

  還沒等走進家門口,遠遠的阿鈴就看見外婆坐在家門口縫補著衣服,時不時的就往從石橋那裡回來的路看看,一看就是不放心了才坐在門口等她呢。

  「外婆!」阿鈴看見外婆,興奮的叫了起來,直接蹦躂著跑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因為聽見她的聲音而站起身來的外婆。

  「阿鈴,怎麼能讓孟爺爺給你拿著木盆。」外婆雖然嘴上斥責著阿鈴,可是手上卻疼愛的摸著她的髮頂,臉上的表情也看的出她並沒有真的想要訓這個小寶貝疙瘩,只是直接從孟爺爺的手裡接過了洗衣盆,難為情道:「不好意思啊,老孟,又麻煩你幫阿鈴洗衣服還給她送了回來,真是太感謝了,進來坐坐喝杯茶吧。」

  孟爺爺豪爽的笑了笑道:「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就是舉手之勞,再說你們家阿鈴那麼可愛,我這麼大歲數也沒見過比阿鈴更招人疼的孩子了,不為她做點什麼都覺得渾身好像哪裡不舒服一樣,哈哈。茶就放下次吧,天色有點晚了,家裡老太婆還在等著我呢。」說著孟爺爺就打算走了,阿鈴笑著跟孟爺爺說了再見,就被外婆領進門了。

  外婆把洗衣盆放在了院子裡的石桌上,坐在了石凳上,把阿鈴抱了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語重心長道:「阿鈴,外婆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偷偷跑去水邊洗衣服,你年紀還小,衣服對你來說太重了,多危險。」

  「可是外婆一個人帶著我好辛苦,我想要幫外婆做點事。」阿鈴眨著大眼睛看向外婆,帶著些小心翼翼的委屈。

  外婆一聽就笑了,雖然眼角帶著深刻的皺紋,但是這一笑別提顯得有多麼年輕,滿臉都帶著幸福。「我們阿鈴真是個孝順的孩子,外婆一直都知道你是老天爺給我的恩賜。」外婆疼惜的拍打著阿鈴的後背,又接著說道:「可是小孩子就應該天天玩耍,這些家務都不用你去做,外婆就希望我們阿鈴能天天快快樂樂的,等外婆老了,阿鈴長大了,再幫外婆做家務也不遲嘛,對不對?」

  阿鈴想了想,似是接受了外婆的說法,點了點頭。

  外婆看起來更加高興了,想著天色也快暗下來了,阿鈴肯定餓了,趕忙去廚房做起菜來,準備的都是阿鈴喜歡的菜,鍋子裡地熱氣蒸騰的飄起來,外婆一邊哼著歌謠一邊炒著鍋子裡地青菜,阿鈴就乖乖地趴在灶臺上眼巴巴的看著外婆做菜,時不時的幫著外婆往爐灶底下扔兩根小柴。

  吃過晚飯,外婆就抱著阿鈴坐在院子裡看星星,點著天空上的星星告訴她哪個是嵐淵星哪個鈴仙星,說著外婆就給她講起了嵐淵帝君與鈴仙輪回六世相愛卻被上天拆散,世世不得善終的故事。聽罷,阿鈴心裡莫名有些難受,總覺得這個故事好傷感,聲音帶著些低落的問起:「外婆,我不明白,他們明明相愛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呢,為什麼上天不能給他們一個好結局呢?」

  外婆看著懷裡的小姑娘一臉難受的樣子,忍不住撲哧的一聲笑了出來,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笑著問道:「這只是個傳說而已,也有人說他們最後在一起了,再說了小孩子丫丫的,你知道什麼叫相愛嗎?」

  「當然知道啦!」阿鈴斬釘截鐵的說道,「相愛就是……相愛…就是……」阿鈴似乎是一時找不到如何解釋愛情的詞匯,有些著急,那嚴肅的小模樣更是逗的外婆笑的合不攏嘴。阿鈴看著大笑著的外婆,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沮喪,但看到外婆這麼開心也不想繼續糾纏這個問題,只是她心裡有種隱約的感覺,她確實是知道的,可是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對於很多事物的認知變得模糊起來。這並不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了,每當這時,阿鈴就會感覺到一種奇異的違和感,可是她卻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無論她如何努力回憶,努力去想,一直以來都沒能有一個答案。

  笑夠了的外婆把阿鈴抱在腿上,慢慢地搖晃著,繼續指著天上星星教阿鈴認識它們的名字,訴說著它們背後流傳千年的故事。說著說著外婆就發現懷裡的寶貝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外婆覺得有些好笑,隨即溫柔的把阿鈴抱回了屋子放在床上,輕輕給她換了衣服,蓋上了被子,看著阿鈴稚氣的睡顏,疼愛的給她掖了掖被角。

  第二天一大早,阿鈴就被外婆從被窩裡拖了出來,說是鄰居家的文方來找她玩了。

  文方家是這水鄉小鎮上少有的大戶,聽說祖輩還是做官的,那大宅子門口還掛著一副上書「文府」的匾額。只是官蔭子孫的時代早已過去,現下是實業為大的時候,再說這世道做官又怎樣,還不是照樣給洋人們點頭哈腰的,於是他們家就做起了茶莊生意,後來竟是越做越大,成為此地富甲一方的大戶。

  文方是文家的長孫,倒是和阿鈴一般大,年有七,雖說也算是少爺級別的人物,可是一點少爺的樣子和自覺也沒有,和阿鈴從小一起長大,兩人也算是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的典型了。文方生的好看,唇紅齒白,因著總和阿鈴玩在一處,鎮裡的大人們都玩笑著說這對小童肯定是菩薩跟前金童玉女的轉世,不然怎麼會生的如此找人疼愛。

  阿鈴簡單梳洗了一下,剛穿好衣服出了屋子,就看見文方一臉興奮的奔過來,神秘兮兮的拉著阿鈴道:「阿鈴阿鈴,你猜猜我今個來找你做什麼?有好事哎。」

  阿鈴聽到此話,直接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只覺得這小正太忒幼稚,等等,正太是什麼東西,算了這個不重要。阿鈴神色如常的淡定回道:「你又一次成功捉弄了隔壁家的二狗子?」

  文方猛地搖了搖頭。

  「你終於把前幾天文叔叔讓你背的《黃石公素書》背完了?」

  文方再次搖了搖頭,面上已開始露出「你好笨」的神色。

  「那就是你又捉到了新的大蛐蛐了。」阿鈴肯定的答道。

  文方此時的表情因為阿鈴遲遲猜不出來已經變得有些得意,「哎呀呀,阿鈴你真是太笨了,還是讓我告訴你吧,我剛剛得到的消息,明個有個戲班子要來我們鎮了,下午會在祠堂外搭台演出!」

  阿鈴一聽有戲班子要來,心裡也有些小小雀躍,可是又覺得這很普通根本沒什麼值得高興的,但是事實卻是戲班子來鎮裡一次真的不是件普通的事情,那種違和感又一次從阿鈴的心底浮了起來。

  「阿鈴,明天中午吃完飯我就來找你,咱們一起去占個好位置!」文方興沖沖的拉著阿鈴,面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看著如此高興的文方,因著興奮的情緒連臉頰都添了幾分紅潤,阿鈴心裡也多了幾分歡喜,笑著點了點頭。

  外婆看著這兩小人兒說的高興,站在一邊也沒打擾,等看他們倆把這話說完了,才走過去,留了文方和阿鈴一起吃了早飯。

  這日頭剛剛升到中天,文方就跑到了阿鈴家,老遠就聽見他阿鈴阿鈴的叫著,外婆笑著就把阿鈴送出了門,阿鈴本想著叫上外婆一起去看戲,可是外婆只是搖了搖手,說嫌吵不想去。

  外婆站在門口依靠在門欄上看著文方拉著阿鈴興沖沖的向前跑著,臉上不住的微笑起來,頗帶了些欣慰,等阿鈴再大些,估計這門親事就可以訂下來了,文家也算是大戶人家,阿鈴嫁過去也不會吃苦,文方這孩子長的也招人疼,和阿鈴青梅竹馬的,想來將來也會好好的對待阿鈴,她年紀也大了,得趕緊跟阿鈴的未來好好打算才是。

  她們家阿鈴長得漂亮,人也乖巧懂事,小小年紀就幫著她幹這幹那的,再加上文方喜歡黏著阿鈴,文家老爺子也不是個苛求門第的,早早的就和她通過氣,想等著兩個孩子再長大點,就把這親事訂下來。但阿鈴和文方兩個人對這件事可是一點都不知,兩家大人都覺得他們還太小,對情愛之事尚且懵懂,也就從沒對他們倆說過。

  阿鈴對看戲之事興致缺缺,可架不住文方喜歡,看他搬著小小的板凳坐在檯子底下,專注的看著上面上演的一齣訴說著悲歡離合的折子戲的樣子,那清亮的雙目好像會發光一般,阿鈴看著好笑,從而也因這戲有了幾分歡喜。

  這折子戲是一個書生與已有婚約在身的相國千金私定終身的故事其中的一折,雖然阿鈴實際上並沒有看過多少戲,但是看著這戲仍是覺得這故事情節太過老套,至於為什麼這麼覺得她又說不上來,只跟著文方細細的看著。

  隨著戲曲謝幕,文方有些意猶未盡,情緒仍然興奮著,於是也不想要直接回家,拉著阿鈴就沿著青石板路奔跑著,阿鈴被這樣拉著跑,也不惱,倒是很開心,兩人一路笑鬧著,笑聲混著清脆的銀鈴聲響了一路。

  兩人平時的時候也經常去江邊玩耍,今天更是鬧瘋了,卻不想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綿綿細雨,文方趕忙拉著阿鈴躲到了一顆大樹下。江南的雨一般下起來都不會太大,但是分外纏綿,好像留戀這人世間的美景一般,落入原本平滑如鏡的江中時激起點點晶瑩的水花,時間一長江面竟像起了霧一般,倒真變成了煙雨朦朧。

  「阿鈴,今天這戲好不好看?」文方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短髮,看著阿鈴問道。

  阿鈴不想擾了文方的興致,遂點了點頭,話道:「好看。」

  「哎,就是可惜是一齣折子戲,想要看到下一部分也不知得等到什麼時候。」文方面上略顯遺憾,卻又神神秘秘的從懷裡掏出了一本書,十分得意的沖阿鈴眨了眨眼睛,說道:「幸虧我早有準備,昨天我就聽說了今天要演這戲,於是自家裡翻箱倒櫃了一番,本想碰碰運氣,卻不想真的讓我找到了這戲的全劇本。」文方把書翻開來,一臉邀功的樣子看著阿鈴,「我知道阿鈴肯定和我一樣想知道下面講了什麼,所以順手就拿來了,我們一起看罷。」說著文方忙把書翻到了剛剛拿出折子戲剛結束的部分,「要不咱們也來演演吧,我來讀書生,你讀相府小姐,怎麼樣?」

  阿鈴理智上覺得這遊戲當真有些幼稚,可是骨子裡那份童趣作祟又覺得頗有幾分趣味,於是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

  只聽文方話道:「月色溶溶夜,花蔭寂寂春。如何臨皓魄,不見月中人。」

  阿鈴看著文方那一臉正經的樣子,念出的臺詞發音卻有幾分不准,頓時忍不住的笑出聲來,直到看見文方不滿的瞪著她,才勉強停了笑,清了清嗓子裝作正經的念道:「蘭閨深寂寞,無計度芳春。料得行吟者,應憐長歎人。」

  二人一來一去,雨終是停了下來,原本剩下的劇本竟也被念了大半。文方於是也收起了劇本拉著阿鈴離開了大樹的蔭蔽,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還夾雜著幾分大自然的香氣,聞起來讓人心裡說不出的暢快。文方調皮的用手舀起一捧江水,潑向了阿鈴,天氣尚暖,水落身上微涼的感覺倒是有幾分舒服,阿鈴因為毫無防備尖叫了一聲,不甘示弱的也潑了回去,兩人邊笑邊向對方潑著水,這場景分外的溫馨愉悅。

  此時的文方心裡說不出的快活,許是剛剛念過那描摹著古老愛情的劇本,許是眼前這個歡笑著的漂亮小姑娘,文方心中猛然一動,雙腿站在淺水裡,手上停下了潑水的動作,對著自己的小青梅大聲喊道:「阿鈴!將來長大,我娶你過門好不好?」

  此時的阿鈴也站在淺水裡,與文方相隔並不太遠,看到文方停了下來,調皮的卻是繼續沖他潑著水,開口大聲答道:「好啊!」手上卻是不停地沖他越潑越多,文方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水,笑了起來,也是不甘示弱的潑了回去,兩人玩鬧的好不開心。那愉快的笑聲充滿了感染力,幽幽的飄出很遠,連遠遠的青山處都能隱隱約約聽到。

  回家的時候阿鈴滿身都是濕的,外婆看見連忙去拿了毛巾給她擦著,一邊擦著一邊毫不留情的把她批評了一頓,阿鈴眼神一轉,趕忙踮著腳抱著外婆撒起了嬌,沒一會兒就成功安撫了外婆。

  「你呀!」外婆點了點阿鈴的鼻子,一副拿她沒有辦法的樣子,之後趕忙去廚房給她燒熱水了。

  第二天阿鈴幫著外婆編了一上午的簍子,將來好拿到集市上去賣,吃過午飯她就想起昨天文方約了她今天下午三時在石橋那裡見面,又幫外婆編了一個簍子,剛好時間也差不多了。看著阿鈴這麼懂事,出門的時候,外婆用乾淨的帕子包了好多米花糖給她作為獎勵,順便帶一些分給文方一些。

  阿鈴脫了鞋子,坐在了石橋上。石橋說是石橋,其實並不是真的橋,橋上並無石欄,準備的說更像是一個小小的碼頭,露出水面的石質棧道,拱小船停靠繫繩的。所以阿鈴坐在上面,腿就伸了出去,只要故意伸伸腿,腳趾就能碰到清澈的江水,江面平闊澄澈,碧空無際如洗,遠處青山杳杳,坐在這裡看著眼前的景色,目中只有一個美字。再加上這裡少有人來,寂靜的只能聽見水聲和風聲,坐在這裡莫名的就能使心平靜下來,好像是受著這美景的洗禮,漸漸的如明鏡般無塵。

  阿鈴十分喜愛這個地方,所以經常來這裡,後來帶的文方也經常來這裡玩耍。從很小的時候起,她就對這個地方有種莫名的珍惜與情結,她總覺得自己其實應該在一個更加喧鬧和擁擠的地方生活,所以這裡靜心般的醉人美景愈發讓她覺得可遇不可求。

  阿鈴一邊享受著美景一邊等著文方,一開始只以為他是遲到,可是沒想到都過了一個多小時了他還沒有來,可是阿鈴一點想走的意思都沒有,還是乖乖地坐在石橋上等著他。拿出了包裹著的米花糖,一邊開心的吃著,白皙的小腳一邊在橋上翹啊翹的。

  阿鈴這邊吃的正歡,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很輕,卻是不急不緩的越來越近。阿鈴回過頭,遠遠就看見一個穿著灰藍僧袍的小和尚正挑著扁擔,帶著兩個小木桶往這邊走來,看起來也就七八歲的樣子。

  阿鈴知道遠處那山上有座廟,卻是從沒去過那裡,也沒有在山下見過任何僧人,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和尚,她本是已經回過頭來不在意的繼續吃起了米花糖,可是卻忍不住好奇心作祟,待那小和尚走近,又忍不住回頭看向他。沒想這小和尚竟生的面如美玉,眉似遠山,薄唇微抿,墨玉般的雙眸好似一汪深潭,整個人給人一種十分淡然的感覺,淡然的似是那種叫做青蓮的花朵。阿鈴心裡默默嘀咕,原來和尚都生的這樣俊美,看起來給人一種超然物外之感,看來外婆說的是真的,修行之人真的跟我們這種凡世俗人是不同的,連相貌都要美上幾分。

  那小和尚走到石橋邊,放下了扁擔,將木桶沒入江中盛滿了水又給拉了上來,然後又將另一個木桶中盛滿了水,整個過程都沒有給過坐在一旁的阿鈴一個目光,只是心無旁騖的做著自己的工作。

  第一次看見和尚,還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阿鈴心裡好奇極了,心裡好像有個小貓爪在撓呀撓的,看見他想要離開的樣子,於是趕忙站了起來把鞋子穿好,在石橋之上拉住了他的衣袖,那小和尚連忙回過頭來面向她,不著痕跡的微微躲開了她的拉扯,「阿彌陀佛,不知小施主有什麼事?」從頭到尾卻是沒看過阿鈴一眼,只是低下頭雙手合十問道。

  手被躲開,阿鈴也沒覺得尷尬,只是收回了手,右手手腕上的銀鈴微晃,又發出了清澈的響聲,那小和尚這時才抬起了頭,看向了阿鈴,眼中帶著些許不解。不知為什麼,阿鈴隱約有種感覺,他是因為聽見了這鈴聲才想要抬頭看看她的。

  「小和尚,你是從山上那廟裡下來的嗎?我叫阿鈴,你叫什麼?」阿鈴笑意盈盈的看著那小和尚,好奇的問道。

  「小僧法號了塵,確是在山上渡嵐寺中和住持師父一起修行。」小和尚雖看著淡然,卻並不是什麼高冷之人,見阿鈴如此問道,便帶著幾分恭敬十分守禮的答道。

  「山上好玩嗎?我還從沒上過那座山,還是第一次看見僧人呢。」阿鈴的語氣裡帶著點點興奮,「哦,對了」阿鈴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從褲兜裡拿出包好的點心,「我這裡有米花糖,外婆做的可好吃了,我都不捨得吃,你要不要嘗一嘗」

  說著就上前拉過了塵的手,把米花糖直接放到了他的手心,「怎麼說咱們第一次見面,以後就是好朋友了,這個就當做見面禮了。」阿鈴自說自話的自來熟著,卻發現小和尚急急得想要抽回手,臉上竟多了一抹不自然的紅潤,之前那淡然無物的樣子倒是沒有了,給他平添了幾分純真稚氣。阿鈴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玩具,心中充滿新奇,又一次拉起他的手,這一次他的眼神開始有些慌亂,臉上的紅潤更勝,匆忙又收回了手,只是可能怕傷了她也沒用多大力,有些磕磕巴巴的說道:「小施主不要這樣,師父說男女授受不親,這樣……」

  「這樣怎麼了?」阿鈴接道。

  了塵遲疑了一下,似是想找個合理的形容詞,最後卻是開口道:「這樣不好……」說罷連忙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阿鈴看著小和尚的樣子,只覺得分外有趣,忍不住大笑起來,銀鈴一般的笑聲讓了塵更顯尷尬,見狀,阿鈴更是笑著說道:「小和尚,你真好玩。」

  笑罷,阿鈴又道:「今日本和我有約的人沒有來,卻沒想倒是讓我認識了你,想我等待的這時光也不是平白浪費了。小和尚,你讓我好歡喜,我以後能去山上找你玩嗎?」

  「小施主莫要開玩笑了,了塵已經下山多時,再不回去恐師父就會擔心了。」說完小和尚就挑起了扁擔,匆匆離開了,留下阿鈴在原地還在為認識了新的小夥伴而感到開心不已。

  了塵挑著扁擔沿著蜿蜒的山路上了山,回到寺裡把桶中的水倒入了水缸,匆匆收拾好一切,就前往了主殿,剛好看見師父正背對著他在殿前禪坐,了塵趕忙在師父身後尋了一蒲團乖乖坐定。

  這寺廟雖說不大,可也算是五臟俱全。在殿前坐定的僧人看起來大約六十歲上下,法號澄空。雖是閉著雙目,長相雖然普通,但從眉眼間便能看出大慈大悲之意,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也沒有睜開雙目,只是開口問道:「了塵,你一貫都是晨起卯時去山下提水,怎麼今日竟拖到了申時?」語氣不急不緩。

  「回稟師父,今日了凡師兄早上身體不適,師兄一向負責庭院打掃,今早便由了塵代勞,可是早課之後不知怎麼竟是忙著忙著便忘記了打水之事,這才拖到了申時,請師父原諒。」了塵在主持師父身後恭敬答道。

  「無礙。」澄空和尚淡淡答道,頓了一頓,又開口問道:「今日下山可有遇上什麼人?」

  了塵聽到此問,不知怎麼就想起了此時懷中用手帕包著的米花糖,是那個叫阿鈴的小姑娘最後硬要塞給他的,臉上原本淡然的神色又變得有幾分不自然。他有些好奇師父為何如此問他,卻也是實話答道:「見到了一個名叫阿鈴的小施主,硬是塞給了了塵一包米花糖。」說著便想要把懷中的糖拿出來,卻被澄空打斷,「哎……罷了罷了,既是給你的你便留著罷。」

  「是。」了塵恭敬道,卻隱約聽見師父又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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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3 09:28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6-7-13 10:28 AM 編輯

卷一 佛緣 第二章 世上安得雙全法(二)

  卻說文方那天沒有去赴阿鈴的約,實則是完全忘記了此事,阿鈴也不惱,還高興著文方沒有出什麼事,她本還憂心著是不是前一天淋雨又玩水的讓他生了病,這才沒有去赴約。

  說也奇怪,阿鈴那天以後也經常在午後去石橋邊玩耍,有時是和文方,有時是自己一個人,可是卻都沒有看見那個有趣的小和尚。後來無事時,阿鈴細細想了一下,覺得自己以前也經常去石橋那裡玩,可是也都沒見過小和尚,若說山上用水,難道不應該每天都下山來取水嗎?阿鈴一時想起了文方曾給她講起的鬼魅故事,突覺或許那天看到的小和尚是什麼精怪又或許只是她的幻覺。想來想去她越發經受不住心底的折磨,勢要探個究竟,可是外婆以前就說過不讓她一個人上山,所以她才從沒去過。於是她就發揮了各種賣萌撒嬌打滾的招數,這才引的外婆願意帶她上山,說是去向菩薩祈祈福也好。

  阿鈴第一次來到寺廟,看什麼都覺得新奇,趁著外婆在主殿拜佛的時候,東看看西瞧瞧的,結果還真的又一次看見了了塵。

  了塵看見她似是也吃了一驚,本以為她只是說著玩的,沒想到真的來山上找他了。阿鈴看見了塵倒是挺開心的,因為證實了了塵並不是什麼鬼魅而且她也沒有出現幻覺,只是好奇的問了了塵為什麼都看不見他下山挑水。了塵回答她說是他平時都是卯時就去挑水了,阿鈴算了算那不就是淩晨五六點的時候,難怪看不見他,那個時候她還在夢鄉裡呼呼大睡呢。只簡單說了幾句話,阿鈴便看見外婆從主殿走了出來,她立即和了塵打了招呼,說了句有空還會來找他玩便隨著外婆一起離開了。

  有了外婆的這次帶領之後,上山的路她已經熟悉了,之後真的如她所說,時不時的就上山來找了塵玩,也認識了了塵的兩個師兄,這時她才知道原來不是每個和尚都長得特別俊美的。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就到了臘月,畢竟是冬天,天氣很涼,阿鈴也就不太願意出門了,經常躲在家裡。有時候是文方到她家裡來找她玩,有時候是她跑到文方家裡玩。喝過了臘八粥之後,小年也逐漸臨近,外婆在家裡準備給阿鈴做些糖瓜。雖說吃糖瓜是過小年的風俗,但是一般也只有有孩子的家裡才會準備。

  阿鈴興致勃勃的要跟外婆學習糖瓜的製作方法,做的時候正好趕上文方到家裡來找她玩,看見阿鈴跟著外婆做糖瓜,也吵著要學,結果兩個人將糖變成了新的玩具,捏出了各種樣子,最後還一抹我一下臉頰我抹你一下額頭,鬧的不亦樂乎,看的外婆無奈地直搖頭,最後也不管了,任由那兩個熊孩子鬧來鬧去。

  做好的糖瓜白白胖胖,聞起來香甜極了,格外誘人,外婆包了好多讓文方拿回家去,阿鈴看著這些可愛的糖瓜不知為何就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往小和尚手中塞米花糖時他那臉紅的樣子,現在想想還覺得有些想笑,於是立馬決定明天上山去給他送一點,最好能忽悠他在春節的時候下山和她一起參加小鎮的慶祝活動。

  阿鈴穿著厚厚的碎花小襖,帶著給小和尚的糖瓜,一路爬到了半山腰,在寺廟門口探頭探腦的,沒一會兒就被在寺院裡幫著師兄掃地的了塵看見了,忍不住笑了起來。

  了塵將掃把好好的挺立在院牆的角落,急忙走出了寺院的大門,叫了聲「阿鈴」。

  阿鈴看見了塵開心的笑了起來,興奮道:「小和尚,外婆教我做了糖瓜,外婆說過小年的時候小孩子都要吃糖瓜的,想你在山上肯定吃不到,所以就想著上來送你一些。」說著就把手中用油紙包好的點心遞了過去。

  了塵看著阿鈴眉眼彎彎的樣子,薄唇不自覺的微抿了一下,眼神飄開,狀似認真地看著手中的油紙包,輕聲說了句謝謝。

  阿鈴覺得他害羞的樣子頗為有趣,不過這次也沒再鬧他,只是心裡盤算著正事,急忙問道:「春節的時候小鎮有慶祝活動的,你知道的吧?放爆竹舞龍舞獅什麼的,可好玩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山下小鎮每年春節時一連好多天夜晚都會有慶祝活動,了塵當然知道這件事,可是卻從來都沒有去參加過,聽到阿鈴的邀請,不由有些心動,可是一想到師父平時的教誨,一時又覺得有些不妥。他不自然的微微皺了皺眉頭,看起來有些煩惱的說道:「可是師父肯定不會允許我下山的。」

  阿鈴一聽他這麼說便知他已經有些心動了,隨即便撒嬌賣萌努力使勁渾身解數,終是纏的了塵沒了辦法,耳根微紅像是小媳婦般的樣子點了點頭。阿鈴因為拉到了了塵小夥伴一起和她去慶典玩耍,頓時心花怒放外加心滿意足的走了。

  除夕那天,阿鈴一大早就起了床,站在小板凳上和外婆一起貼起了對聯和福字,之後外婆一直忙前忙後的為晚上的年夜飯做準備,阿鈴便乖乖地跟在外婆身邊幫她打下手。殺了雞,剁了陷,賣相極佳的菜肴和新鮮出鍋的餃子熱氣騰騰的被擺在了桌子上,夜幕已經降臨,阿鈴坐在外婆的腿上你一口我一口的相互餵著餃子,開心的咯咯直笑。外婆抱著阿鈴,皺紋裡都是慈祥,眉眼中皆是溫柔,天倫之樂,天倫之樂,這一刻她當真覺得無比幸福,抱著阿鈴就像抱著全世界一樣,阿鈴是上天賜給她的最珍貴的寶貝。

  正月初二,是夜,家家戶戶都掛起了朱紅的燈籠,映著黑瓦白牆,瑩瑩晃晃,帶著別樣的溫暖。長街上燈火通明,平時略顯冷清的街道此時卻聚集了好多人,不論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只要碰見就互相見禮道著新年祝福,小販們在街兩旁擺起了小攤子,賣什麼的都有,色彩斑斕的繡帕,手工精緻的小飾品還有栩栩如生的糖人等等,熱鬧極了。爆竹晃晃,黯淡了天邊的月色,鑼鼓聲聲,舞龍舞獅的師傅們贏得了一片叫好。

  天色剛剛暗下來的時候,阿鈴便帶著紗燈去山下等著了塵。了塵這次為了下山和阿鈴去玩也是費了不少心思,好不容易偷偷溜了出來和山底的阿鈴會和。

  燭火晃晃,從紗燈中透出昏黃的暖光,兩個人走過了一段無人的路程,燭光映在白牆上,透出幾許斑駁,也拉長了兩人映在上面的身影,遠遠看著,雙影疊疊重重,竟是一時分不清彼此了。

  了塵和阿鈴誰也沒有說話,只能聽見阿鈴手上的銀鈴,隨著她的步履輕輕晃動的聲響,在這安靜中顯得格外清澈。

  漸漸便有人聲傳來,燈火也變得明亮了起來,阿鈴熄滅了紗燈中的燭火,催促著了塵加快了腳步,沒過一會兒就看見文方早已等在街口,阿鈴沖他大力的招了招手,開口叫到:「文方!」

  文方看到阿鈴便直接跑到了他們跟前,阿鈴拉過文方熱情的沖了塵介紹道:「小和尚,這個是文方,算是我青梅竹馬的小夥伴啦,不要拘束,他很好相處的。」然後又轉向了文方,介紹道:「這就是我一直跟你說的在山上廟裡認識的小師傅,法號了塵。」

  文方本身也是個心思澄澈的自來熟,早早聽阿鈴提起過了塵,就一直很是好奇,今天可算是見到真人了,心中很是高興,十分自然的拉起了了塵說道:「那邊已經開始舞獅了,咱們快點去吧。」

  了塵沒有說話,卻順從的跟著文方往人多的地方去了,阿鈴就跟在他們後面。三個人先是買了糖人,一邊舔著一邊看著舞獅和雜耍,阿鈴和文方跟著周圍的大人們一起拍著手叫著好,了塵雖然沒有像他們一樣激動,但是眸子裡閃著的新奇也能看出他其實也挺歡喜。

  看完節目之後,文方還去買了一大捆仙女棒,三個人找了個相對比較空的地方放了起來。仙女棒一被點燃就明晃晃的燦然奪目,流光飛溢,明麗極了。三個人一人拿著兩個,不停晃動起手中的煙火,讓它們拖拽著銀色的光尾在空氣中繪出美麗的圖畫。一支滅了就趕忙拿起另一隻點起,他們在一起一邊看著手中的煙火一邊相互鬧著,清脆愉悅的大笑聲一支持續著,阿鈴甚至揮舞著流光溢彩的煙火轉起了圈圈,跳了一支不倫不類的舞蹈。

  了塵覺得這一天可能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開懷放肆的大笑出聲。隔著炫目的銀光,燦爛的煙火,阿鈴帶著紅潤的臉龐隱隱可見,那笑顏燦若桃花,明明恍恍,不知怎麼就直直印入了心裡,此刻怎能料到,竟是多年都無法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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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3 09:41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7-17 01:23 AM 編輯

卷一 佛緣 第三章 世上安得雙全法(三)

  四月,江邊美景如畫。

  水鄉的春天別樣的含蓄溫婉,江邊綠樹掩映,桃花爛漫,肆意盛放,正是萬枝丹彩灼春融的芳菲時節。有時春風吹過,拂過幾片花瓣,悠悠然飄落到了碧水之上,點點嫩紅與清波相互嬉戲,給原本的靜謐平添了幾分活潑靈動之感。

  自江邊的桃花灼灼綻放,阿鈴更加喜歡在午後跑到石橋邊上坐著賞景,小和尚最近似乎偶爾也會改在午後下山來挑水,說是早上要幫著師兄清掃庭院。

  這一天阿鈴如平時一般吃完午飯就一個人跑來石橋邊坐著看風景,不過天色略有些黯淡,太陽似乎都躲進了厚厚的雲裡。說也奇怪,明明每天的景色都差不多,可是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厭倦,好似著魔一般十分迷戀這裡能夠洗進心靈千種污穢的澄澈靜謐。前一陣子文方的祖父給他請了個新的先生,特別嚴格,天天耳提面命的自然也沒有時間出來和阿鈴一起玩耍了,所以最近都是阿鈴自已一個人來這裡。

  阿鈴坐在石橋上,自娛自樂的練習著打水漂,沒過一會兒就看見了塵挑著木桶,下山提水來了。阿鈴立即站起身來熱情的沖他招了招手,大聲喊道「小和尚」。

  了塵看見她,也笑了起來,走到她跟前,還沒等寒暄幾句,忽然有雨滴從天空掉落,落在水中的時候激起啪啪的響聲,轉眼間原本點點滴落的雨滴突然變得細密起來,淋的人措手不及,了塵急忙挑起了扁擔和阿鈴跑到了石橋旁的大樹下。

  「這雨下的好突然啊,好討厭,都淋濕了。」阿鈴一邊說著一邊低頭輕拍著自己的衣服,隨後用衣袖胡亂摸了摸自己臉頰上的雨水,羊角辮被雨水一淋變得濕噠噠的,零星的髮絲黏在臉頰上看起來有些狼狽,而了塵的樣子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兩人相視,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阿鈴和了塵並排站在樹下看著江面與天空纏綿著的煙雨朦朧,細雨打在桃花上,零星的花瓣片片飄落,儼然構成了一副潑墨山水,美不勝收。

  在這美景之前,阿鈴卻一邊用衣袖擦著頭髮,一邊注視著雨中,默默的歎了口氣。

  了塵聽到便有些關心的看向她,眼神清澈,開口問道:「阿鈴,你怎麼了?好好的歎什麼氣?」

  「沒什麼,只是覺得做人真好。」阿鈴說著,臉上還配合著做出了一個傷春悲秋的表情,那小模樣很是可愛,逗的了塵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問道:「為什麼突然這麼說呢?」

  「你看呀,我們本來站在石橋上,下雨了,我們就可以躲到樹下。大樹用身體為我們擋雨,我們尚且可以說是植物喜水,它與自然本為一體並不會覺得有半點委屈。可是石橋呢?它卻無處可躲,不論是風吹日曬還是雨淋都只能默默受著,多可憐呀。」

  了塵笑了笑問道:「你不是石橋,怎知它會為此而感到委屈?」

  阿鈴急辯道:「你也不是石橋,又怎知它不會為此而感到委屈?」

  了塵看著阿鈴眼神中專注的疑問,默了默,說道:「華嚴經中說一切諸果,皆從因起。石橋立於此處是果,昨日必定有因,因緣會遇,果報自受,所以我覺得阿鈴不必為此而感到遺憾,說不定它還為此而感到快樂呢?」

  聽到了塵的解釋,阿鈴好像是懂了,又好像是什麼都沒懂,只覺得這原本單純容易害羞的小和尚講起佛理來和平時一點也不一樣,於是忍不住問道:「小和尚,你是因為什麼而出家呢?我聽外婆說,出家之人都是因著看破了紅塵。你這麼小得年紀,也是因為四大皆空了才去當和尚的嗎?」

  小和尚搖了搖頭,道:「了塵尚在繈褓之時在寺廟門口被方丈師父撿到,帶回廟中撫養,師父話我有佛緣,所以我從有記憶起便已出家。」

  阿鈴問他為何而出家,了塵卻是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他心知師父撫養他並不能成為自己出家的理由,可是說起為了什麼,了塵一時間還真感到有些迷茫。

  阿鈴看見了塵神色鬱鬱,以為是因想到被父母拋棄而感到了傷心,隨即趕忙安慰了塵道:「小和尚,你千萬別傷心,被父母遺棄也沒什麼大不了,你還有師父啊,就像我一樣,我就從來不會為此而感到傷心,因為我有外婆!外婆撿了我把我當親生外孫女養大,很疼我,對我來說外婆就是我最親最親的親人。」

  了塵心知阿鈴誤會,本想開口解釋,卻沒想阿鈴竟道出了自己的身世,以此來安慰他。他有些驚訝,心裡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只是突然有些難受,想不到阿鈴竟然也是被父母遺棄的孤兒,看她整天樂呵呵的,一直還以為她時受著家人寵愛長大的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卻沒想到背後竟然有這樣的故事。

  「幹嘛做出這種表情,你不相信?你看!」阿鈴抬起了手腕伸向了塵,露出了手上的銀鈴,繼續道:「聽說外婆撿到我的時候我的繈褓中只有這個銀鈴,應該是我父母留下的,所以外婆才給我取名為阿鈴。我覺得這世上的事情有得必有失,你看,如果父母不遺棄我,我就沒有辦法遇見外婆,所以我從不怨他們丟掉了我,反而有時還會暗暗感激,再說說不定我父母是遇到了什麼難事才不得不把我放在了外婆家的門口,我相信他們還是愛我的。所以你也不要難過,說不準你父母也是因為什麼逼不得已的理由才不得不放棄你的,我相信他們肯定很愛你。」

  「阿鈴……」了塵心中動容,一時間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最後只喃喃的叫了聲她的名字。

  另一日。夜色沉沉,因為樹木的遮蔽,山中的路格外陰暗,一陣輕風吹過,燈中的燭火晃了晃,了塵伸出另一隻手遮擋起了搖曳著的燭火,偷偷的溜出了寺廟往山下而去。

  到了山下沒走多遠,了塵便看見阿鈴已經坐在草叢裡看著星星,輕輕吹滅了手中的燭火,了塵走到了阿鈴身邊默默的坐了下來,原本看著夜空太過認真的阿鈴還被嚇了一跳,隨即就笑了起來。映著月光,眉眼彎彎的對了塵說了句:「你來了。」月光灑在她的臉上,卻比不得她的臉頰皎潔。

  「好不容易才避開了兩個師兄,找了個機會偷偷溜了出來,希望師父不會發現才好。」了塵一邊說著,一邊將燭燈放在了身邊的草叢中。

  「中巧節怎麼能不出來看星星呢?這可是咱們的傳統節日,澄空師父知道也不會責罰你的。對了,外婆還讓我帶了新做的雲片糕,你要不要來點?」阿鈴把裝著點心的食盒往了塵的方向推了推。

  了塵說了聲謝謝,便拿起一片吃了起來。

  夜幕低垂,中巧節這日的星空格外澄澈,漫天星斗靜靜的閃爍著寶石般的光芒,銀河像是一條淡淡發光的綢帶,流淌過繁星爍爍的夜空。

  阿鈴抬起手指了指東方一顆十分明亮的星星,問道:「你知道那個是什麼星星嗎?」

  「不知道。」了塵搖了搖頭。

  阿鈴見小和尚答不上來,頗有幾分得意,立刻就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學識,「那是鈴仙星,外婆還跟我講過鈴仙和嵐淵帝君的傳說呢。」

  「嵐淵」了塵不自覺的疑惑的呢喃著,然後頗感興趣的問道:「那是什麼傳說?」

  阿鈴剛想回答就被身後突然而起的一聲「哇」嚇了一跳,回頭就看見文方蹲在他們倆的身後,阿鈴不客氣的送給他一個白眼,不滿道:「文方!你怎麼現在才來,再說了都遲到了還來嚇唬我們,真過分!」

  文方看到惡作劇得逞,得意的大笑了起來,「還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被嚇到,了塵小師傅可是聲色不動,一點都沒被嚇到。你們倆剛剛在聊什麼呢?還說呢,還不是我那個先生,不要太嚴格啊,晚上不把他留下的作業全做完,怎麼敢出來玩呢。」

  「你可真可憐。」阿鈴同情道。

  「那可不,哎?阿鈴帶了什麼好吃的,還不速速給本大人呈上來。」文方看見了塵跟前的食盒立即咋咋呼呼的開始叫了起來。

  阿鈴無奈地翻了個白眼,直接拿起一塊毫不留情的塞到了文方的嘴裡。

  文方也不惱,嗚嗚的咽了下去,還不忘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你這是謀殺親夫你知道嗎?」

  「什麼親夫,你算哪門子親夫呀?」阿鈴急急反駁道,臉頰立時顯出了一抹紅潤,心中懊惱著文方竟將這樣羞人的話掛在嘴上,當真惱人。

  「小娘子,你怎麼能如此始亂終棄。」文方裝出泫然欲泣的樣子,嘻嘻哈哈的毫無正經,兩人這就算掐上了,你一句我一句的來來回回。了塵在一旁卻是一直沒有參與二人的口上爭鬥,只是略顯沉默的吃著手中的雲片糕,心中只暗暗想著,這雲片糕當真沒有那米花糖兒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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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3 09:50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6-7-13 10:27 AM 編輯

卷一 佛緣 第四章 世上安得雙全法(四)

  歲月就在這打打鬧鬧間飛逝而去,一晃十年就匆匆過去了。阿鈴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翩翩佳人,文方也已變成英俊瀟灑的富家少爺,已經開始逐漸接管家裡的茶莊生意,是鎮裡所有雲英未嫁的少女們心中理想夫婿的不二人選。

  而一直在山上跟著師父修行著的了塵也早已不是多年前那個容易害羞臉紅小和尚了,褪去了青澀,他身上那種淡然如蓮,超然物外的氣質愈發明顯,明顯的甚至能讓人直接忽略了他俊美的外表。長年的修行讓他越發的收斂了自己,在他的眼中似乎芸芸眾生皆是平等,喜怒哀樂皆是虛妄。

  隨著年齡的增長,阿鈴也漸漸明白了男女之防,知道自己雖與了塵交好,但是不能再如兒時那般無所顧忌,當保持距離,擔心自己會壞了了塵修行。而她與文方早在二人八歲的時候懵懵懂懂的就被家裡的長輩們訂下了親事,所以現時依然走的很近,但是卻學會了注意分寸,不會再如兒時那般肆意打鬧。

  十二歲的時候她就開始在文家的茶莊裡學習與幫忙,算是開始為未來嫁入文家做起了準備,也順便補貼一下家用,減輕外婆的負擔。整天在茶莊裡忙著自然也很少會像小時候一樣在石橋上一坐就是一下午,打打水漂發發呆釣釣魚什麼的享受自然的時光,所以雖然了塵每天都是午後到江邊挑水,卻也甚少能再看見阿鈴了。

  近幾年渡嵐寺中香火漸漸變得旺盛起來,外面的日子不是很太平,即使是這個水鄉小鎮,也有很多成年的男丁外出當兵打仗去了,家裡剩下的女眷老小唯一能做的也不過是看顧好家裡或去廟裡為他們的平安祈祈福罷了。

  阿鈴走在山路上,每走幾步便能看見一兩個從廟裡祈福回來的鄰里,碰到彼此也不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想必都是為外出當兵的親人求平安去了,這世道……她伸手理了理挎在胳臂上竹籃中蓋著的紅布,微微歎了口氣。

  踏進寺院的門檻,便聞到了那熟悉的檀香味道,她從前經常在了塵的身上聞到過,這味道讓人不自覺的安心。而在這古老廟宇之中,這味道更是好像帶著淨化心靈的魔力,引得人肅然起敬,不自覺的斂了神情。

  阿鈴提起裙角,跨過高高地大殿門檻,虔誠地跪在了佛像面前,雙手合十,閉緊雙目,向佛祖許下自己的心願,祈願外婆的身體能夠趕緊好起來,祈願她能夠福壽安康長命百歲。外婆最近生了病,恐是因著年紀大了,喝了很久的湯藥都沒好,阿鈴找了好幾個大夫也沒有好轉,她也真是沒有辦法了,就想著來廟裡為外婆祈福。

  恭恭敬敬的磕完頭之後,阿鈴便點了香插在了門口的香爐中,透著香爐上方盤旋著的迷蒙煙霧,她便看見了好久不曾見到的了塵,他僅僅是穿著灰藍色的寬大僧袍站在那裡,什麼也不用做,就能給人一種君子如玉,遺世獨立的感覺。

  其實在阿鈴走進寺廟的時候,了塵就已經注意到了。他遠遠的看著她穿著斜襟寬袖的碧色襖裙,頭上沒有過多的裝飾,只插著一隻小小的木質髮簪,墨色的長髮柔順的垂散著,小心的提起裙擺跨過了高高地門檻,細細算來距離他們上一次的碰面竟也有半年多了。她看起來有些憔悴,眉宇間染了一些清愁,他忽然想起多年以前那個每次故意逗的他面紅耳赤之後會大笑著彎了眉眼的小姑娘,似乎已經離他那麼遙遠了,心中說不上原因的,突然就感到一股麻麻的隱痛。

  他看著她跪在蒲團上虔心的許著願望,也就沒有上前去打擾她。直到她上了香後無意中的抬頭,對上了他的眼神,默默的微笑了起來,他才緩緩的走上前去。

  「小和尚,好久不見了。」阿鈴笑著看著了塵,雖然眉間還帶著些隱憂,但是神色卻因著她的笑容變得鮮活起來,看的出來她是真的很開心看見他。雖然了塵已經不再小了,可是阿鈴還是喜歡用小和尚來稱呼他。

  「阿鈴。」了塵叫了聲她的名字,聲音卻並不如他的內心,聽起來竟然十分平緩淡然,面上也沒有過多的表情,點了點頭道:「的確好久都沒有見了,你還好嗎?」這回語氣中倒是充滿了不掩飾的關心,「我能幫你做些什麼嗎?」

  阿鈴聽見了塵這樣的問題,目光頓時躲閃了開來,似乎不想說怕他擔心,可是又積壓了太久想要傾訴而出,欲言又止了片刻,最後輕輕的歎了口氣,眼中竟有些微微濕潤。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聽到他關心的問一句你還好嗎,就鼻頭一酸,竟是想要流出淚來,可能當真是她最近這一段時間實在是壓抑了太久自己的情緒了。

  「我想和你說我很好,可是怎麼辦,我根本做不到。外婆病了,換了好多方子,喝了好久的藥都不見好轉,我心裡真的好害怕。」阿鈴低下了頭,像是羞愧於自己此時的軟弱。

  了塵不自覺的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去安慰他,手已抬起一半,卻猛然回神,緊閉了下雙眼,隨即垂下了手臂,哀哀的歎了口氣。

  沉默了一會兒,他才開口道,語氣十分溫柔,「放心吧,外婆一定會沒事的。以後我每日都為她誦經祈福,佛祖一定會保佑她的。」

  阿鈴抬起頭對他笑了笑,只是其中帶了些勉強,之後小聲說了句謝謝,再低下頭時卻是有淚低落在了青石地上,她趕忙偷偷的用手胡亂抹了一下,有些尷尬的藉口有事要離開。

  看著她的淚水,了塵心中那種麻麻的隱痛似乎更甚了。她不想讓別人看到她的狼狽,那他就當做沒有看見好了,於是他只是開口道:「這樣讓你一個人下山,我不會放心的。讓我送你下山好了。」

  「那怎麼行,你一會兒不是還要做晚課嗎?我還想等著天色暗下來,去河邊放許願的河燈,我自己一個人下山沒事的。你忘了,六歲的時候我就敢一個人上山來找你了,這山路我太熟悉了,沒有什麼好不放心的。」阿鈴實在不想讓了塵如此擔心她,聽到他的提議連忙推拒道。

  「無妨。那我就陪你去放河燈好了。」了塵說罷便擺了擺衣袖,直接走出了渡嵐寺。

  阿鈴有些驚訝於了塵說要陪她放河燈之事,一時也忘了拒絕,只呆呆的跟著他下了山。

  夕陽西沉,漫染了漫天的雲彩,將澄碧的江水也染成了淡淡地紫粉色,形成了一幅美不勝收的圖畫。漸漸的天空也漸漸的暗了下來,江面上已經隱約能看見幾盞如豆的燈火搖曳起來,想來每晚來這裡放河燈的人也並不少見。一直等在江邊的阿鈴看了看身邊了塵,從小籃中拿出了筆硯,磨好了墨後用毛筆蘸著在早已準備好的一盞河燈上寫下了「願外婆早日康復,長命百歲」,在另一盞上寫下了「願早日停戰,世界和平」,剩下最後一盞便遞給了了塵,說道:「小和尚,你有心願嗎?也來放一盞吧。」

  了塵原本搖了搖頭,而後又點了點頭,小心接過了河燈。

  阿鈴將兩盞河燈輕輕的放在江水中,看著它們靜靜的順著水流漂向遠方。了塵拿起毛筆,看了看正在放著河燈的阿鈴的背影,在河燈上寫下了幾個字,然後刻意避開了阿鈴,小心翼翼的放入了水中。

  二人站在岸邊的大樹下,看著緩緩漂走的河燈,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兒,阿鈴開口說道:「外婆以前說過希望能看見我嫁人時的樣子,現在這種情況,」她頓了頓,輕輕的歎了口氣,「恐怕我很快就要成親了。」

  了塵微晃了下身子,眼神露出了些許迷茫,似是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為何如此難受,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澀然問道:「你喜歡他嗎?」

  阿鈴的眼神中也同樣露出了迷茫的神色,隨後她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頓了頓,她又說道:「我和文方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已經分不清喜歡還是不喜歡了,我們從小就被家裡訂下了親事,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將來要嫁給他,所以從來沒想過喜歡不喜歡的事情。大人們說人要有愛情才能成親,可是我其實並不清楚愛情是什麼,也許是我從來就沒有碰到,也許就是我和文方之間的這種感情,誰知道呢?可是我覺得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一定要完成外婆的心願,要讓她看見我穿著嫁衣的樣子,我想讓她看見我人生中最美的一刻。」說完她看了看身旁的了塵,他的臉上依然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但是她卻覺他整個人好似黯淡了下來

  了塵突然想起多年前也是在這一棵大樹下,她曾問他為何而出家,如今時隔多年,站在相同的地方,倒是變成他問她為何而出嫁。出家,出嫁,答案皆是不知。說不出的巧合,這十年間就好似一個輪回,在這裡畫了一個怪圈,把他和她都圈在了其中,一人懵懂著掙扎不出,一人懵懂著一無所知。

  阿玲說,等婚期訂好,我會通知你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你不能來,但卻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了塵說,阿鈴,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能擁有這世上最美好的愛情。

  二人相攜走遠,留下身後盞盞河燈靜靜的在江水之上搖曳著,好像多年以前夜幕裡的星盞,閃爍著溫馨暖亮的光芒,承載著不知多少的心願輕輕的漂向未知的遠方,而其中的一盞上面,用內斂秀麗的字體寫著幾個字,願阿鈴的心願皆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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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3 09:59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6-7-13 10:27 AM 編輯

卷一 佛緣 第五章 世上安得雙全法(五)

  「外婆你怎麼繡起花來了!大夫說你得好好休息才行,趕緊去床上躺著。」

  阿鈴端著藥碗快步走進了房間,把湯藥放在了桌上,立刻用燙的有些微紅的手指掐住了自己的耳垂,不想卻發現外婆不知什麼時候自己下了地,披了一件衣服,坐在窗邊就著光正一針一線的繡著什麼,立刻皺了皺眉頭,想要把外婆扶到床上去。

  外婆擺了擺手,說道:「沒事,我感覺好多了,這才下地來坐坐,總躺著這身子骨都受不住。」說著便親昵的點了點阿鈴的鼻頭,感歎道:「你呀,真是個小管家婆。」

  「外婆!」阿鈴嗔道,「好啦好啦,我就是管家婆又怎麼了?」說完自己也笑了起來。

  「下來坐坐也好,可是鏽什麼東西呀,這個多費神。」

  外婆仔細看了看手中的繡品,似是在欣賞自己的傑作,又似是想到了什麼美好的場景,拉起了阿鈴的左手,滿臉幸福的笑著道:「大姑娘出嫁的時候,蓋頭都是要母親親手繡的,別人家的姑娘都有,咱們家阿鈴怎麼能沒有。外婆別的不能做,繡件蓋頭還是可以的,我們阿鈴這麼漂亮,外婆也一定要給你繡一件最精緻的蓋頭,讓你成為最美的新娘。」

  阿鈴聽到外婆的話,頓時眼眶一紅,只喃喃開口叫了聲「外婆……」

  「傻姑娘,」外婆笑著說了句,端起了放在一旁的湯藥一飲而盡,然後拉著阿鈴的手示意她坐在自己面前的椅子上,見她乖巧坐下,也沒說話,只是細細端詳著她,溫柔的摩挲著被她握在手中的白皙小手,然後用一種語重心長的語氣開口說道:「阿鈴啊,咱們以前好像從沒有討論過這個問題,可是現在你長大了,外婆就問你一句,你喜不喜歡文方啊?」

  外婆頓了頓,見阿鈴沒有立刻回答,便接著說道:「你們小的時候文方他爺爺提出定親的時候,我那時候就想啊,文方這孩子是我從小看大的,脾性不壞,家世也好,跟你也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你跟著他將來肯定能過著好日子,這才點頭同意了這門親事。那時候說喜歡不喜歡的什麼估計你也聽不明白,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你長大了,應該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外婆是想要看著你出嫁,可是外婆是想要看著我們阿鈴幸福,如果嫁人卻不幸福,這親不成也罷,就在外婆身邊也沒什麼不好的。文方那孩子,我看他對這愛情之事還是個懵懂的,但是看他平時對你的樣子,也知道你嫁過去斷不會受什麼委屈,看你平時欺負人家的時候人家從不生氣還能笑嘻嘻的哄你,他會對你好外婆就能放心了,可是外婆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歡他,若是不喜歡那嫁人就會變成一件痛苦的事,外婆只想讓你知道只有你的幸福是最重要的。阿鈴啊,成親是一輩子的事情,一定要找個你愛他他也愛你的人才行,可不能稀裡糊塗的就出嫁了,這一輩子的事可要想仔細了才行啊。」

  阿鈴聽著眼淚就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原來外婆她全都知道,她內心的躑躅和彷徨她都知道,她忍不住撲到了外婆的懷裡嗚咽的哭了起來,她怎麼能讓外婆失望呢,由此更是堅定了內心的想法,一邊哭著一邊說道:「外婆,我喜歡文方,成親那天我一定會是最美麗的新娘,我想讓外婆看著我穿著紅嫁衣的樣子,我向外婆保證,以後我一定會過得很幸福很幸福的。」

  外婆環抱著阿鈴,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默默的安慰,眼裡竟也止不住的流下了淚水,喃喃道:「這就好,這就好……」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見阿鈴哭夠了,外婆拍了拍她的肩膀,站起身啦,蹣跚著走到床邊的大箱子裡,拿出了一個陳舊的手絹折疊的四四方方的小包,遞給了阿鈴。

  阿鈴有些疑惑的看著手中的東西,那包裹在外的粉紅手絹看起來真的有些年頭了,顏色看起了十分暗淡,還略有些發黃,把手絹的四面一一打開,裡面竟是納的整整齊齊的紙幣,面值有大有小,一看便知是攢了很久。「外婆沒什麼能給你的,但你成親的錢,外婆一直給你留著呢。」

  一聽這話,阿鈴原本停住的淚水又一次洶湧而出,不知道要說些什麼,衝上前去緊緊的抱住了外婆,最後所有想說的話都匯成了外婆二字。

  外婆似是知道她想要說些什麼,摩挲著她的長髮,微笑道:「傻丫頭,哭什麼,這是好事呀,都要成親了就是大人了,可在不能隨隨便便哭鼻子了。」

  五月初十,文家娶親。

  這個水鄉小鎮上好久都沒有如此熱鬧的事情了,嗩吶聲聲,鑼鼓轉轉,爆竹崩裂開來在青石板路上鋪了一地紅色,文府門前,阿鈴蓋著紅蓋頭由文方牽著踏出了花轎,在人群的簇擁下,跨過了火盆踩碎了瓦片,便來到了禮堂中。文家上下到處都是紅色的彩綢,大紅的囍字,一大片喜慶的紅,禮桌上擺著銅香爐,燃著三柱高香,兩側的蠟臺上插著龍鳳花燭,阿鈴的外婆與文家的長輩都端坐在上,滿眼喜色,臉上也都掛著欣慰的笑容。

  禮贊生站在一邊喊道:「一拜天地!」

  阿鈴和文方面相大門口雙雙鞠躬。

  「二拜高堂!」

  二人轉過身來,對著長輩們深深的鞠了一躬。

  「夫妻對拜!」

  阿鈴和文方相對而站,向著對方拜了下去。

  「禮成!送入洞房!」禮贊生話音剛落,下面一片鼓掌起哄叫好的聲音,歡快的禮樂又一次奏響,文方牽著阿鈴在喜娘的陪伴下將她送入了洞房,然後轉身去了喜宴接受老少鄰里,生意夥伴們的祝福,把酒推盞,眼神裡沒有終於抱得美人歸的狂喜,有的是一切理所當然的清明。

  文家辦的是流水宴,前來的道喜的賓客絡繹不絕,不僅僅是親朋鄰里,和文家有著生意往來的也從大江南北趕來送來一份祝福,文家可謂人聲鼎沸,好不熱鬧。那一日,後來有人回憶起來,也會說從沒見過排場如此之大的喜宴,從沒有如此之熱鬧的喜事。喜宴一直持續到了夜晚還在繼續,文家燈火通明,文方敬酒時雖大部分都用的清水代替,可這一天下來,也有些微醺,但仍然輾轉與客人之間,文方的父母忙前忙後的招待著賓客,文家老爺子和阿鈴外婆也坐在宴客廳中一邊吃著晚餐一邊時不時的聊上幾句話,賓客們喝酒吃菜,笑聲不絕於耳。

  新房中,穿著大紅嫁衣蓋著火紅蓋頭的阿鈴此刻正乖乖地坐在床上,一旁桌上的花燭默默的落著燭淚,明亮的燭光搖曳著,漸漸模糊了新娘的倩影。

  文府大門大敞,掛著文府的牌匾旁朱紅的紗燈微微晃著,透出明亮的柔光,在這夜裡格外的鮮明。

  此時,和文府能形成鮮明對比的恐怕就是不遠的山上,那間叫做渡嵐寺的廟宇,燈光昏昏,靜寂無聲,除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有僧人手中拿著燭燈,穿行於寺廟的庭院之中,在月光下,映出了俊美清冷的面龐,只見他默默的在大殿前的香爐中續了香火,然後跨過了門檻,緩緩的走入了大殿。殿前兩旁亮著香客們祈福的長明燈,搖搖曳曳,迷蒙了目光。

  隨著夜色漸深,坐在新床上的阿鈴漸漸的有些緊張了起來,洞房花燭夜,過了今晚,她就會真正成了文方的媳婦,誰能想,當年的一句玩笑話今日竟成了真,直到此刻她仍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外堂好像比剛剛更加喧鬧了。

  了塵將手中的燭燈輕輕放在了供桌之上,向後退了幾步,雙手合十跪在了佛像前,目光虔誠非常。他緩緩開口,聲音清冷卻帶著十分的真誠:「佛祖,今日是阿鈴大喜之日,了塵心中實為她感到欣喜,可是不知為何又有些難過,心中甚感迷茫,所以想來求得您的度化。了塵自幼出家,一直虔心修行,未有他願,此為初次,只願佛祖能夠保佑阿鈴在今後的日子裡能夠幸福美滿,了塵願意為她承擔身上一切的苦厄,願佛祖慈悲護念。」

  阿鈴聽到吱嘎的開門聲,門外的吵鬧頓時傳入了房間,心下一緊,以為是文方回來了,卻聽見丫鬟春香焦急絕望的聲音,斷斷續續,「少……少奶奶,快逃,快逃啊!外面……不知從哪來了一夥流寇,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前廳死了……死了好些人了!奴……奴婢……您趕緊逃啊!」阿鈴聽到此話腦袋轟的一聲,立刻自己掀掉了紅蓋頭,便看見春香正捂著肚子,斜倚在門口,鮮血從她的指縫流出,已經在地板上彙聚成了一小灘。

  阿鈴頓時渾身冰冷,奔到她得跟前,急問道:「春香你怎麼樣?」春香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阿鈴心中一緊又問道:「外婆呢?少爺呢?老爺夫人還有老太爺都怎麼樣了?」春香的眼中落下淚來,這次倒是開了口,只說了快逃兩個字,就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了塵俯下身去,僧袍墜地,頂禮膜拜。

  一叩首,願她平安喜樂,福德綿長。

  阿鈴蒼白著臉色,牽起裙角慌忙的向舉辦喜宴的前廳飛奔而去,大紅的繡花鞋急速的踏在青石板地上,遠遠的便能聽見人們的哭泣與尖叫聲,阿鈴穿過蜿蜒的走廊,火紅的裙擺隨著她得奔跑肆意的飛揚了起來。

  二叩首,願她夫妻和鳴,白首與共。

  阿鈴跑到了前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才及時制止了自己想要尖叫的衝動。好多穿著破爛的流寇拿著刀斧正在進行著單方面的屠殺,他們甚至連面都沒有蒙,看來早就打算不會留下一個活口。地上已經躺滿了屍體,空氣中彌漫著腥鹹的氣味與絕望的恐懼,到處都是刺目的紅色,竟和裝飾屋簷大額紅綢布與薄紗融合呼應在了一起,充滿了諷刺。

  而在這紅色中間,她竟是看到了文方靜靜的躺在那屍體中間無法瞑目的看著堂前的囍字,一時間眼前一黑,身子搖了搖,竟差點跌倒在地,淚水模糊了雙眼,恍惚中,她仿佛又聽見了誰在問著,阿鈴,將來長大,我娶你過門好不好……

  三叩首,願她命長百歲,兒孫滿堂。

  刺耳的尖叫猛然拉回了阿鈴的神智,只是無意中向角落的一瞥,卻如驚雷劈入心間一般。她不知道她是哪裡來的力量,讓她可以在一瞬間就移動到了外婆身前,在那冰冷的刀刺過來的時候,擋在了外婆的身前。那刀刺入腹部的時候,有些涼,抽出去的時候,她只覺得滔天的劇痛洶湧而來,她用手捂住了傷口,卻再不能著力的緩緩墜地,當臉頰貼到了地面,她再也一次感覺到了那種涼,然後漸漸變成了刻骨的冷意,她眼睜睜的看著外婆痛苦的大叫著她的名字,想要上前跟那匪寇拼命,眼睜睜的看著那匪寇用沾著她鮮血的刀刃看向了外婆,但是身體好似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她什麼都做不了,淚水順著臉頰一滴一滴的流到了地面上,她只覺得心比腹部還要疼痛,卻是好累好累,恍然好似又回到了外婆的懷抱裡,溫暖安詳,外婆一邊輕撫著她的後背,一邊唱著熟悉的歌謠:小寶貝快快睡,你會夢到我幾回……聽著聽著,她便閉上了眼睛。

  了塵從蒲團上直起了身體,雙手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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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3 10:07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7-17 01:24 AM 編輯

卷一 佛緣 第六章 世上安得雙全法(六)

  戊寅年五月初十,文家娶親。流水之宴,賓客雲集。彼時戰亂,多貧窮饑餓之人,落草成寇。文家富甲一方,方少成親,一擲千金。是以至夜,流寇突襲,文家上下,洗劫一空,無一活口。漫天大火,驚動百里。

  文府後院的大火燃起的時候,就連在山上的渡嵐寺都能看見。只是此時,夜還很靜,風未起火未燃。

  了塵祈願完畢從大殿走出的時候就看見師父從禪房中走了出來,他恭恭敬敬的對著師父做了合十禮,有些疑惑師父為何神色如此凝重,只聽師父深深歎了口氣,話道:「了塵,這一切皆是劫數難逃,罷了,叫了你的師兄們拿著水桶下山救火去吧。」

  了塵面上露出一絲疑惑,問道:「師父,不知是何處起火?」

  澄空深深的看了了塵一眼,緩緩開口,說出了文府二字,便看到了塵的身形晃了晃,接連後退了好幾步,然後轉眼間便消失了蹤影。

  了塵的腦子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快點,再快一點。他在黑沉的山路上疾馳著,來不及帶任何的可以照明的東西,被樹枝絆倒了好幾次,他卻絲毫沒有感覺的爬起來繼續向前跑著。

  奔跑著穿過曲折的弄堂,還未接近文府的大門,他便聞到了那股濃重的散發著不祥的血腥氣味,了塵不自覺的加快了步伐。大門前的朱紅紗燈依然透出明亮的燈光,文府上下依舊燈火通明,在那燈火的映照下,了塵的臉看起來格外蒼白,好像死人一樣,僧袍不知是被什麼刮破,身上沾了好些泥土,連平時俊美如玉的臉頰上也被汙了,看起來好不狼狽。

  他在大門前停住了腳步,流寇已經洗劫一空的離開了,只留下了廳堂中滿地的屍體。遠遠的,了塵就被躺在地上的一抹大紅刺痛了雙眼,他立時奔而向前,在門檻處卻絆了一跤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他似是毫無所知的爬起來,踉蹌的一步一步向前走著,眼中只有那抹紅色,臉頰上涼涼的,卻不知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了塵跪坐在了地上,輕輕的把她從地上抱起,那動作如此小心翼翼,好像怕把懷中的人碰碎似的。她靜靜的躺在他的懷裡,好像睡著了一般,正紅色的襖裙嫁衣,斜襟領上綴有細膩的盤扣絞花,寬袖邊緣的暗紋是盛開的折枝牡丹,裙上用暗紅色的絲線繡著百子百福的花樣,金線滾邊,尾群長擺拖曳在地,穿著嫁衣的她真的很美,可是那嫁衣上的血跡卻那樣的刺眼,刺得他淚流不止,刺得他心痛異常,宛若刀絞。那副她戴了一生從不曾從手腕上摘下的銀鈴上也沾滿了鮮紅的血,從前那清澈悅耳的鈴鐺聲恐怕是再也不會響起了。

  了塵緩緩的抬起手,稍稍遲疑了一下,卻又堅定的伸了出去,輕輕的碰了碰她的臉頰,然後又攏了攏她散亂的烏髮。他在心底迷茫著一直想要伸出的手,竟然在這種時刻才有勇氣去碰一碰她。

  他俯下身子,貼在她的耳邊溫柔的說道:「阿鈴,了塵知自己無法參加你和文方的婚禮,但是從前也曾暗暗奢望過,卻沒想到今日真的能得見你穿著嫁衣的樣子,得見你人生中最美的時刻。果然,佛祖誠不欺我,人是不應該有奢求的,可是這罪孽應該由了塵承擔才是啊……」

  「阿鈴啊……」

  「阿鈴啊……」

  了塵如往日一般輕輕叫著她的名字,以前她都會眉眼彎彎的沖著他笑著答應,然後調笑著叫一句小和尚,可是今日她卻沒了回應,而今後也再不會有人應和了。

  了塵只覺得內心的痛苦好像巨浪一般洶湧著,翻滾著,從出生之日起,他從來不曾體會過如此強烈地情感,他一直是那樣淡漠,而今這痛苦竟讓他再難以承受,最後化成了一個名字,仰天悲鳴,讓聞者哀慟。

  那些流寇們搶完東西在後院點起的大火,漸漸的燒到前廳,了塵卻渾然不覺,依然抱著阿鈴的屍體呆坐在血海之中,最後卻是被找來的兩位師兄強行架出去的,但是卻一直固執的不肯放開懷中的阿鈴,直到被架出了文府,他才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緩過神來,便不管不顧的立即又衝了進去,直到在大火之中,把外婆,文方,文方爺爺父母的屍身都拖了出來才萬分狼狽的回到了阿鈴的身邊。

  師兄們已經前去救火,他看見師父遠遠走近,最後立於他的身前。他的身後是漫天的大火,可是他竟然一點都不覺得熱,反而覺得冰冷,那種從心而外發出的冷。師父此時的身上不知是因著火光映照的原因還是怎樣的,竟好似周身散發著淡淡地光暈,了塵頓時了悟了,五體投地的跪拜在了師父的身前。

  澄空和尚看著了塵不肯放開阿鈴的樣子,深深的歎了口氣,開口問道:「了塵,當日為師賜你法號,便是想讓你了斷紅塵凡世的牽扯。為師此番本是專來助你修行,卻沒想到出了變數,造化弄人,一切皆是天意。」澄空頓了頓,又問道:「了塵,你很中意她嗎?」

  了塵誠實答道:「了塵不知。」

  「不知又如何放下?」

  了塵想了想,答道:「了塵糊塗,一直以來都迷茫於心中所想,從未想過此問題,直至今日,也只是明瞭了她於我而言萬分重要,卻仍不知這答案。了塵隱約覺得若能再見她一面,說不定就會有答案了。有了答案了,說不定就能放下了。」了塵頓了頓,俯身拜道:「了塵不奢求其他,只想再見她一面。」

  「那你有多想見她呢?」澄空問道。

  「了塵願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打,只願她能從橋上走過。」

  「你與她前世便有債未還,今世如此過去仍無機會還報,是以來世仍會見面,又何必執著於這樣一個見面呢?不會後悔嗎?」

  「了塵絕不後悔。」了塵堅定的答道,「轉生雖能再見,我是我,卻又不是我。那樣的相遇,可能對來世的我是有意義的,但是對今世的我來說意義何在呢?了塵不想就這樣忘記她,了塵想求一個答案。」

  澄空閉上了雙目,揮了揮手道:「如此,你便去吧。」

  了塵俯地拜下,說道:「謝佛祖成全。」

  於是了塵便化作了一座石橋,在澄澈的江邊佇立,看晨光漸起,看暮色蒼蒼,看桃李春風,看白雪茫茫,歲月回轉,輪回交替。日日受著烈日暴曬又或是風吹雨淋,他卻皆無絲毫怨言,甘之如飴,只是這時光太慢,略有些難熬。

  五百年後。

  有一日風和日麗,他從混沌中被一陣鈴鐺聲驚醒,終於看見了他一直所等的那個人。她正站在自己的身上,寬袖中露出白皙的手腕,銀鈴微晃,又發出了清澈的響聲。

  只聽她笑意盈盈的聲音問著站在身邊的那個人:「小和尚,你是從山上那廟裡下來的嗎?我叫阿鈴,你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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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3 10:14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6-7-13 10:26 AM 編輯

卷一 佛緣 第七章 七世書其書(一)

  我等待了五百年,以為能看見你的來世,卻不想見到的仍是你的今生。

  陽光斜斜的從落地窗中射了進來,給人一種暖暖的感覺。書桌上平攤開一本書籍,突然嘩啦嘩啦無風自動了起來,原本側趴在桌上好似睡著的穆橙鈴猛地睜開了眼睛,心有餘悸的微微喘了起來,一手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真疼啊……那種疼痛似乎現在還依然縈繞在身,果然即使是上一次任務中已經體會過被人用劍刺了個透心涼是個什麼感覺,她依然無法適應這種肉體的劇痛和死亡的恐怖。

  稍稍緩了會兒,她便看了眼桌上的書,只見上面一個暗紅色的圓戳印在上面,上面大大的通過二字讓她輕輕舒了口氣,總算把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只見那戳正是蓋在一段文字之上,內容如下:

  在此任務中,您將被外婆領養。請您陪伴原本應該孤獨終老的外婆一直到她離世,並想辦法於外婆離世前嫁入當地最富有的家族。任務順利完成即會被安全送回現實,任務失敗即會被抹殺您在現實中的存在,請您務必慎重,不要抱有任何僥倖心態。再次重複一遍,這不是一個玩笑,祝您順利通過。

  穆橙鈴回想了一下此次任務,覺得自己真的是幸運值爆了棚,能活下來當真是萬幸了。這一次任務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進入書中之後竟然完全失去了記憶,連自己是在做任務都不知道,別說記住任務內容了,能順利通過,當真是瞎貓碰了死耗子,太過幸運罷了。這樣想想,穆橙鈴頓時覺得脊背發涼,寒毛直豎,不由的一陣後怕。

  隨即又想到了此次任務最後的結局,心中亦感到一陣悶痛,猶如刀割,外婆,文方,還有文家上上下下幾十口……小和尚如果知道她死了估計也會傷心的吧,還有文家這幾十口人命,但願小和尚能超度他們。穆橙鈴又一次的體會到了這本書的殘酷性,心下悵然,默默的流下淚來,想起外婆在昏黃的燈光下為自己補衣服的場景,想起站在淺水裡和文方互相潑水的快樂,想起小和尚被她一逗就會微紅的耳根,那小鎮上生活的十六年,對於她,是真真實實的十六年,最後卻是那樣一個結局,一時間竟也忍不住,從默默流淚到嚎啕大哭了起來。

  說道這本奇怪的書,是有一天穆橙鈴閑來無事在學校圖書館找書看的時候,無意中在書架上抽出來的,封面上是用華麗的行書寫著的書名,很有古韻,名為七世書。可是當她打開的時候卻發現這本書完全是空白的,一個字都沒有,她當時也沒在意,只以為是誰無聊的惡作劇,把一本空白的書放到了學校的書架上,之後她就把這本書按原位插了回去。後來每當想起當時之事,她都感到無比悔恨。

  把那本書放回原位之後,她便在書架之間繼續游離著,最後找了一本山海經精解找了一個空無他人的角落津津有味的看著,看了三章之後就感到肚子有些餓了,於是便想要拿了這本書直接借走回宿舍再看,現在她只想要趕緊去餐廳搞點東西吃,沒想到一抬頭就看見那本名為七世書的書正躺在她的桌角,那一瞬間她幾乎以為她的記憶可能有點混亂了,她明明記得她並沒有把那本書拿過來,有或是她看書看得實在太入迷了,可能是有人惡作劇把這本書趁她不注意的時候放在這裡的?

  正當她在積極思考著這本書為什麼在她面前的時候,更加驚悚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她突然看見那本書無風自動了起來,自行攤開,書頁嘩啦嘩啦的自己開始動了起來,翻到了其中一頁之後,便停下來了,這一次,它不再是空白的了,上面浮現出了一段字。

  穆橙鈴在那一刻,和所有遇到這種詭異事件的正常人一樣,大聲尖叫了起來,那聲音裡充滿了恐懼,刺耳極了,可是更加詭異的是平時在圖書館裡稍稍大點聲講話就能招來的圖書管理員卻在這聲嘶力竭的尖叫聲中也沒有出現。

  穆橙鈴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頓時寒毛直豎,手腳冰涼,她強迫著自己冷靜一些,不要這麼沒用,大著膽子想要看看書上突然出現的那段文字寫的是什麼,只見上書:

  親愛的穆橙鈴小姐,

  請不要過度驚恐,本書乃任務發佈書,命運使然,讓您在萬千圖書中碰到了我,非常榮幸,下面發佈的將是您的第一個任務。

  在此任務中,您將成為白道武林之首雲仙齋的聖女。請您想辦法讓魔教教主白初影愛上您,並且於愛上您之後的一年內親手殺了您。任務順利完成即會被安全送回現實,任務失敗即會被抹殺您在現實中的存在,請您務必慎重,不要抱有任何僥倖心態。善意提醒,這不是一個玩笑,再次重複一遍,這不是一個玩笑。

  介於這是您的首次任務,特此說明,任務將於您看完任務說明的最後一個字時直接開啟,屆時您將被直接傳送入書中的目的地。每當有新任務產生,七世書將直接出現於您的面前,如果您出於逃避任務的目的而拒絕閱讀任務說明,您也將會在任務說明出現的半小時後被直接傳送,而不清楚任務內容而可能造成的後果,您絕對不想要知道,所以勸您切勿做出此種嘗試。接下來祝您旅途愉快。

  當時還沒等她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就看到書頁再次嘩啦嘩啦的翻動起來,於是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再次睜眼,她就悲劇的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裝飾十分古樸的房間裡,輕紗幔帳,香爐嫋嫋,她終於明白自己已經無路可逃了,這一切明顯是一種非自然力造成的,枉費她這麼多年被學校教育成了一個無神論者,到頭來卻發現世界根本就不是這樣!因此對於七世書的任務,她不敢有絲毫怠慢。用了三年勵精圖治無所不用其極終於將魔教教主大人拿下了,當時的內心激動的不能自已,可是好不容易讓他愛上了竟然還要想辦法死在他手裡,這種曠世的虐心劇情到底是誰想出來的!變態的任務內容!坑爹!差評!

  反正說多了都是淚,她還不想死,只能嚴格完成任務內容。任務一完成,再一睜眼就回到了圖書館裡,看了看手錶,依然是她進入書中的時間,從那時她就知道了做書中任務並不會花費現實中的時間。

  穆橙鈴歎了口氣將面前的書輕輕合上,雖然她已經通過了兩次任務了,但是她仍然對這本書有種本能的敬畏和恐懼,胡亂把它塞進了包裡,她實在不想要再回想那冰冷的刀刃刺入身體裡的感覺。手腕上的銀鈴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發出了熟悉的悅耳聲響。穆橙鈴忍不住抬起胳膊,仔細看了看手上的鈴鐺。

  說起來這副神秘的銀鈴手環到底是怎麼出現在她的手腕上的,她還真是一點也不知道。只記得當她順利通過那個坑爹的魔教任務後回到現實中時,這銀鈴就突然出現在了她的手腕上了,而且根本摘不下來。它是如何被戴在她的手腕上,它又是因為什麼原因被戴在她的手腕上,以及這銀鈴到底有什麼用處,她一概不知。而現在她竟然發現這銀鈴手環居然會跟著她進入任務世界,她真心感覺十分神奇,就好像這手環是戴在她的靈魂之上似的。

  她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決定不要再胡思亂想了,第二次任務開始之前,她本來是剛吃了飯回到宿舍裡準備睡個午覺的,誰知道七世書突然發佈了新的任務。如今順利的完成了這次任務,總算可以休息一陣子了,現在就快要開始上課了,她還是趕緊收拾一下東西去教室才是目前的頭等大事,漢語音韻學那門課的教授可是以殘暴著名,要是遲到了肯定會被罵的很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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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3 10:26 AM

卷二 海市蜃樓只是我 靈異 第八章 海市蜃樓只是我(一)

  穆橙鈴睜開眼睛的時候,她正靠在副駕的玻璃窗上,身上蓋著的衣服剛好滑了下去,她很快的意識到自己已經進入了七世書中,開始了新一次的任務。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銀鈴,它竟然又一次跟著她進入了任務世界中。

  「橙鈴,醒了?」身邊突然響起的說話聲嚇了她一跳,她立刻坐正了身體,看了看坐在駕駛座位上的男人,他看起來也就二十五六歲,皮膚稍稍偏黑,長相略有些普通但是十分英氣,一看就覺得是個純爺們,整個人給人一種十分陽光健康的感覺,見她打量他,他便笑著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一隻手把在方向盤上控制著方向,「餓不餓?」

  穆橙鈴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還真有些餓了,於是便點了點頭。

  那男人轉過頭認真的繼續開著車,眼睛卻瞟了一眼後視鏡,不客氣的說道:「聽見沒有,胖子,你嫂子餓了,別就光顧著自己吃,趕緊給你嫂子拿點啊。」

  嫂子?!這是什麼情況?

  這次怎麼一上來連老公都給我安排好了?

  這時穆橙鈴才發現後座上還坐著其他人,一個長得白白胖胖的,肚子尤其明顯,正抱著一包薯片撲哧撲哧的吃著,想必就是剛剛那個開車人口中的胖子。而坐在他身邊的那個男人長得特別帥,穿著淺藍色的襯衫,帶著金絲邊的眼鏡,看起來非常斯文儒雅,卻有一雙十分多情的鳳眸,見穆橙鈴回頭看他,推了推眼鏡上的鼻托,微微勾起了嘴唇,意味深長的沖她笑了笑,便挪開了目光看向窗外。

  穆橙鈴被這笑容弄得有些很不舒服,就好像有什麼秘密被對方拆穿了一般,可是她確定從沒見過這個男人,還想繼續想想,卻被胖子的話打斷了。只聽胖子在後面不滿的翻了個白眼,貧道:「宣哥,有女朋友了不起嗎?大白天秀恩愛,就知道欺負我們些單身狗。」

  雖這樣說著,卻在看向穆橙鈴的時候頓時堆滿了笑容,有些狗腿的道:「哎呦,嫂子,想吃什麼儘管說?來點水果,薯片,還是三明治什麼的?喝飲料嗎?」

  穆橙鈴覺得這胖子性格挺有趣,也對他笑了笑,回道:「三明治就好,再給我一罐可樂。」

  拿著胖子給她的食物轉過身子坐好,這才把心放了下來,幸虧僅僅是男朋友,不然突然多個老公她還真是接受不能。穆橙鈴拆開了三明治的包裝,是金槍魚味道的,低頭咬了一口,味道意外的還挺不錯的。

  這是一輛SUV,正跑在蜿蜒的山路中,周圍多的是樹,感覺上是個很偏僻的地方,因為走了很久,穆橙鈴都沒有看到對面有其他車子經過,後面也沒有跟著的車輛。靠著車窗看著自己在玻璃的倒影,不由的她便想到了這一次七世書的任務。

  「在此任務中,您將和朋友們一起自駕前往目的地荒戚峽谷遊玩,中途您會經過洛水鎮。請您務必與同伴一同進入洛水鎮,成功離開洛水鎮後將被視為任務成功。任務順利完成即會被安全送回現實,任務失敗即會被抹殺您在現實中的存在,請您務必慎重,不要抱有任何僥倖心態。再次重複一遍,這不是一個玩笑,祝您順利通過。」

  天空有些灰濛濛的,看起來就像是要下雨的樣子,給人一種不好的預感。這次的任務內容說不上來的奇怪,讓穆橙鈴有些心緒不寧。她不明白為什麼只要成功離開洛水鎮任務就會被判定為成功,難道是這個小鎮進去了就出不來了?這個小鎮裡到底有什麼在等著他們呢?在什麼情況下一個小鎮進去了就出不來了呢?

  「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啊?」穆橙鈴扭過頭看了看那個便宜男朋友。

  「我們這才開了六個小時不到,還沒到一半路程呢。累了嗎?要不要停在路邊下去休息一下?」

  穆橙鈴搖了搖頭,說了句不用。

  後面的胖子還在不停地吃著東西,真不知道他到底買了多少零食。

  這時一直都沒有開過口的那個眼鏡斯文男說話了,語氣裡帶了些漫不經心,「這裡信號好像很差啊,手機上完全是無服務。」穆橙鈴抬頭看了眼後視鏡,只見他正低頭看著手中的手機。穆橙鈴連忙也翻了翻自己身邊的包包,從中拿出了一個手機。這手機看起來有點過時,都不是智能的,讓她真有點不太適應,瞟了一眼,的確信號全無,再看了看上面顯示的時間,頓時解答了為什麼這手機會看起來如此過時了。

  「2007年4月19號」。她又看了眼前面的GPS,只見上面也信號全無。

  「這種鳥不生蛋的犄角旮旯,沒有信號才應該是正常的吧。」胖子大大咧咧的說道,有往嘴裡塞了一顆烏梅。

  「是嗎?」斯文男聲音淡淡地回了一句,又開口道:「魏宣,你看看GPS。」

  原來這個便宜男朋友名字叫魏宣,穆橙鈴在心中默默想著。

  「得,GPS也沒信號了,奇怪,剛剛怎麼沒注意到。」魏宣一邊開著車一邊納悶的問道。

  「我說宣哥,GPS沒法用了,可別走錯路啊。」胖子在後面嚷嚷道。

  「這就這一條路,沒事。估計過了這段信號就能好點,到時候看著GPS檢查一下。」魏宣回道。

  「你累不累,要不咱換一下吧,下段我來開。」胖子說著就把零食袋放到了一邊。

  魏宣在前面搖了搖手,說:「還不累,暫時不用,你先吃你的吧。」

  「下午開車容易睏,如果不換司機的話,不然我們聊點什麼。」斯文男開口說道。

  「對啊,聊點啥,嫂子今兒下午怎麼了,都不怎麼說話。」胖子好奇問道。

  穆橙鈴為了防止被人發現不符合自我人設,立馬解釋道:「這不是睏了嘛。」

  「理解,嫂子昨晚還跟著宣哥加班趕寫程序,今個不睏才怪呢。咱老闆也真是的,年假就不能多放幾天嗎?兩個星期哪夠咱玩的。哎哎哎,說來也怪哈,我看你們技術部門每天加班累成狗,宣哥和嫂子都是,我說秦返,你怎麼每次比我這業務部門的下班還早啊?」胖子捅了捅身旁的斯文男,好奇的問道。

  那個名叫秦返的斯文男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涼涼的說道:「你這種智商是肯定不會明白的。」

  胖子這一聽就不樂意了,正想要反駁回去,卻聽見「咦?」的一聲,魏宣突然發出一聲疑問的感歎,「下雨了。」

  穆橙鈴一看玻璃,還真是,雨點劈啪掉下幾滴打在了擋風玻璃上,不一會兒就雨滴就越來越多,雨,越來越大了……

  魏宣打開了雨刷,穆橙鈴看著那雨刷來回搖擺,覺得更睏了,頭都有些暈眩。前面的道路上漸漸起了霧,能見度也越來越低,天地間到處都是灰濛濛的,穆橙鈴趕忙將霧燈打開,以免後面突然來車。

  魏宣在大霧裡也不敢開的太快,降了車速慢慢地在霧中行駛著。誰都沒有注意到,被大霧掩埋起來的岔路口……

  在雨霧中又行駛了一個多小時,霧氣漸漸的散了開來,雨也漸漸的小了,穆橙鈴覺得自己的上下眼皮在不停地打著架的時候,卻被突然停下來的車子驚醒了,揉了揉眼睛扭過頭去,發現秦返與胖子和她一樣,都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而魏宣此時的表情卻是十分凝重。

  「宣哥,好好的怎麼突然停下來了?」胖子問。

  「發生什麼事了?」穆橙鈴也跟著問道。

  「車子突然熄火了,好像是哪裡壞了,打不著了。」魏宣皺了皺眉,「只能先在車裡坐一會兒了,等雨停了再下去看看車子出了什麼問題。」

  車子拋錨之後沒過多長時間,雨就漸漸的停了下來,連天空上原本籠罩著的烏雲也漸漸地波散開來。三個大男人圍著車前蓋各種檢查了半天,也沒有任何發現。手機沒有信號,連求救拖車都沒有辦法,眼看著已經四點多了,再過幾個小時恐怕天都黑了,這荒山野嶺的如果在這裡過夜也太不安全了。

  一行人正愁眉不展的時候,胖子嗷了一聲,說實在憋不住了,要去放水。三番兩次的對著穆橙鈴強調不要往他那面看,聽得穆橙鈴滿頭黑線,魏宣笑駡著作勢要去踢他,胖子趕忙大笑著跑了,去尋覓隱蔽處了。

  沒去多久,就聽見他「啊」的一聲大叫,魏宣有些擔心的喊道:「胖子,怎麼了?」

  隨即他便看到胖子興奮的從樹叢中跑了出來,邊跑邊拉著褲子上的拉鍊,簡直不忍直視。「我看見樹後面就在山下不遠的地方,有個小鎮!咱們今晚可算有著落了,先把車留在這,去找個民宿什麼的,鎮裡肯定有有線電話,咱就可以叫個拖車來了。」

  三人聽到此話立即走了過去,撥開樹叢,果然看那山下有個小鎮,穆橙鈴立即有了一種莫名的預感。

  他們幾人帶著行李磕磕絆絆的好容易下了山,又走了挺遠的路,才終於看到近在眼前的小鎮,望山跑死馬,這話說得可真有道理。

  那小鎮被低矮的石牆圍繞,只有一個像是城門一樣的入口,看起來還頗有幾分氣派,只是已經十分破舊,周圍縈繞著淡淡地薄霧,帶著幾分神秘。河水蜿蜿蜒蜒,穿過了小鎮的中央,在周圍青山的環抱下悠悠的流向遠方。

  待幾人走近,穆橙鈴這在看到小鎮門口還立著一個十分破舊看起來已經風化多年的石碑,夕陽的餘輝幾乎模糊了上面的字跡,只見其上用楷書刻著三個字——「洛水鎮」。

  果然是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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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3 10:36 AM

卷二 靈異 第九章 海市蜃樓只是我(二)

  山谷中的風有些大,吹起來的時候隱約有種嗚嗚的聲音,地面上裸蓋的沙塵被風卷起,飛撲到那滄桑的石碑上,穆橙鈴突然覺得脊背有些發涼。

  如果說離開洛水鎮既是任務成功,那麼穆橙鈴幾乎可以肯定,她一旦邁入這個大門,短時間內肯定是出不去了。她本想要立刻實驗一下自己的猜想,卻拿不准到時候會出現什麼樣的狀況,如果太過詭異,豈不是首先亂了其他那幾個男人的陣腳?首先去看看小鎮到底有什麼秘密與不同才是最正確的選擇,不想節外生枝的穆橙鈴於是就此打消了立刻測試是否能離開這個小鎮的念頭。

  穆橙鈴看見魏宣,胖子還有秦返已經走入了小鎮,正在不遠處等著自己。胖子沖她招了招手道:「嫂子,呆在那幹嘛啊?快進來啊。」於是她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邁入了小鎮的大門。

  這鎮子看起來所住居民並不太多,因為他們一直往小鎮深處的方向走了一陣子,才見到了人煙。有三個小孩子正跑來跑去,笑聲很是歡樂,一個皮球狀的東咕嚕咕嚕的滾了過來,在穆橙鈴的腳邊停了下來。她低頭撿來了皮球,這才意識到原來那三個小孩子是在踢球,剛剛遠遠的看不真切。她笑著將皮球遞給了跑過來的小男孩,那小男孩抱著球,小臉紅撲撲的,靦腆的笑著,脆生生的說:「謝謝大姐姐。」便似害羞的跑走了。

  胖子在一旁調笑著嫂子魅力太大,連小孩子都被她迷住了,被穆橙鈴毫不留情的賞了個白眼。

  前面路口剛好有一個大爺背著木柴經過,不遠處還有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用扁擔挑著水桶往他們這邊而來。先前看著那些小孩子一時還不覺得,見到這鎮裡的成年人以後,穆橙鈴這才覺得有些奇怪,剛想開口,魏宣便將她想說的話說了出來:「好奇怪。」

  胖子摸著下巴扮成一臉沉思狀的點了點頭,「你們覺不覺得……他們的畫風跟我們……很不一樣?」

  秦返也是帶著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點了點頭,「看這打扮,民國風嗎?」

  那大爺穿的是暗灰的對襟盤扣衣裳,肥大的黑色麻質褲子,腳踩草鞋,頭頂還帶了一個清朝電視劇裡經常出現地那種圓頂小帽,不過還好,身後沒有拖著長長的辮子,只是短髮而已。那小姑娘穿的是暗紅色的斜襟盤扣小衫,已經洗的略有些灰濛濛的,腿上是藍色的棉布褲子,看起來也略有些肥大,穆橙鈴覺得的確好像那個斯文男所說,像是清末民初的打扮,又或者說是一種鄉村復古風?

  「你別說,還真是一百多年前的風格,這窮鄉僻壤的地方想不到還挺潮啊!」胖子在一旁感慨道,還順手撓了撓自己的肚子。

  「咱們還是先找個人問問有沒有旅館才是正道吧。」魏宣開口道。

  不等大家反應,就巴巴跑遠了上前去把那小姑娘攔住了。

  「這胖子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看見漂亮女孩就想要搭訕,大爺和姑娘永遠都選姑娘。」魏宣遠遠看著胖子和那小姑娘的身影不客氣的吐槽道,然後轉向穆橙鈴和秦返說道:「走,咱們也去瞧瞧。」

  剛一走近,就聽見胖子驚訝的說道:「真的假的,你們這裡連旅館都沒有?」一見到宣哥他們也過來了,趕忙向那姑娘做起了介紹,「這三個都是我朋友,我們一起的。」然後又看著三人介紹起了那個女孩,「這位美女名字叫小芳,我跟她說了我們半路車拋了錨,想過來借宿,誰知道她告訴我說這鎮裡根本就沒有旅館之類的地方。」

  小芳……這個名字……還真是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穆橙鈴在心中默默吐槽。

  不過那叫小芳的女孩不知道為什麼,臉上浮起淡淡的紅色,連耳根都有些紅了,看起來非常不好意思,然後支支吾吾了半天,穆橙鈴才明白她這是因為胖子那句美女鬧的,穆橙鈴這回真是有些驚訝了,這都什麼年代了,竟然還有人因為對方叫自己美女而臉紅,這小姑娘也太純了點吧,再加上這裡奇怪的穿著習慣,他們這回不會是穿越了吧……當她在默默思考這個可能性的時候,只見魏宣問道:「如果沒有旅館的話,不知道我們可否在哪裡借宿一夜?房費我們會照常給的。」

  小芳連忙擺擺手,十分好客的說道:「房費什麼的哪用呀,你們要是不介意的話就去我家,不過我們家就是有點簡陋,房間也少,可能得委屈你們幾個人擠一間了,你們從那麼遠的地方過來,就是客人,怎麼能讓你們拿錢,能讓你們借宿是我們家的榮幸。」

  「那真是太感謝了。」魏宣連忙謝道。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秦返突然對小芳笑了笑,開口問道:「你們這裡有電話嗎?」

  小芳盯著秦返英俊的面容,一副愣愣的樣子,臉卻突然比剛剛更加紅了,似乎被秦返這一笑弄得突然春心萌動一般。

  胖子在一旁裝模作樣的咳了一聲,急忙開口接道:「是呀是呀,現在天已經晚了,我們想打個電話預約一下明早的拖車。」似乎是想趕快將小芳的注意力轉到自己身上。

  聽到胖子的咳嗽聲,小芳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眼睛連忙躲開了秦返,卻是看也不敢再看他了,想起對方的問題,這才有些疑惑的問道:「電話是什麼?」

  四人心中同時產生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電話就是電話啊,用來連絡人的啊,你沒見過嗎?」胖子急急的問道。

  「你們這裡不會……連電都沒通吧?」穆橙鈴不確定的補充問道。

  果然小芳又好奇的問了句:「電都沒通是什麼意思?」

  「這世界上難道真的有地方偏僻到連電都沒有通嗎……」胖子一字一頓,十分遲疑的問道。

  穆橙鈴現在覺得他們八成真的是穿越了。

  「這個問題不如先放放,我看再過一會兒這天該黑的差不多了,不知能不能麻煩小芳先帶我們回去?」秦返收起了之前若有所思的神情,再次開口道。

  小芳原本臉上好不容易稍稍褪去的紅色又一次席捲而來,重重的點了點頭,但是眼神飄啊飄的,就是不敢看秦返,小聲說了句「跟我來」,就挑起水桶,給他們幾人指起路來。

  穆橙鈴在原地和其他三人面面相覷,眼睛中都盛滿了滿滿的疑問,魏宣和胖子的眼中更是還帶著幾分微微的恐懼,秦返偷偷的沖他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稍後再議,趕緊跟上小芳。

  穆橙鈴默默的在心裡給秦返起了一個繼斯文男後的又一個綽號——淡定帝。

  夜幕快要降臨,卻沒有完全的黑透,家家戶戶門口已經點起了紗燈,照的街道十分明亮,穆橙鈴低頭看了看手錶,現在是六點三十分。

  幾個人跟在小芳後面在街上七拐八拐的很快就來到一個房子跟前,雖然外表看起了有些破舊,但是一踏入其中就發現有個很大的天井,收拾的也很乾淨。說起來這鎮子裡的房子倒是和她在前一次任務中待的那處小鎮的房子有幾分相像,都是青瓦白牆。

  小芳一進門便高聲喊著阿爹阿媽,來客人了,連續喊了好幾遍,穆橙鈴便看見一個乾瘦黝黑的中年男人和一個藍色碎花布襖裙的中年女人分別從兩間房中走了出來,那個女人一邊走著還一邊用手蹭著身上的圍裙,看起來像是剛從廚房裡走出來。

  小芳爹和小芳媽出乎意料的熱情,對他們四人的到來表示了熱烈的歡迎,現收拾了一間房間給魏宣,秦返和胖子,他們家裡一共四間房,三間做臥室,一間是廚房。倒是恰好能招待他們幾人。也幸虧他們這裡的床很類似北方的那種火炕,像是很大的通鋪,就算是他們三個大男人在上面睡覺也是綽綽有餘,穆橙鈴則被安排和小芳一個房間。

  晚飯因為他們的到來,小芳媽特別又做了幾道新菜,芹菜小炒,紅燜蘿蔔,爆炒青椒,蒜蓉茼蒿,芙蓉雞蛋,還有一個看起來珍藏很久的臘肉用來招待客人們,如此興師動眾倒是鬧的穆橙鈴幾人十分的不好意思。

  小芳媽把最後一盤菜端上桌的時候,看著幾人不好意思的樣子,立即熱情的伸出手來做了個請的動作,催促道:「快吃快吃,別客氣,就跟在自己家裡一樣,咱家也沒啥好東西招待你們,別嫌棄。」

  「嬸子,您這也太客氣了,你們能收留我們已經很高興了,這樣我們哪好意思。」魏宣連忙擺擺手。

  「哎呀,行了,咱也別客氣來客氣去的,大家趕緊動筷吧。」小芳爹一發話,大家便開始吃了起來。

  穆橙鈴夾了一塊蘿蔔,嘗了嘗,覺得味道還不錯。

  「我聽小芳說,你們是中途車子拋錨了才到這裡來的?」小芳爹問道。

  「是啊。」魏宣立即回道,「不知道這裡有沒有人懂修車的?」

  「我們這可算偏僻了,車子那麼高級的東西見都沒幾個人見過,更別說回修車的了。」小芳爹說道。

  胖子聽到這意料之中的答案,仍然有些不死心的問道:「這裡真的連電都沒通嗎?電話也沒有?」

  「沒有,都怪我們這裡太偏僻了。」小芳爹搖了搖頭。

  小芳爹竟然知道什麼是電話和電,看來之前只是小芳不知道而已。但是穆橙鈴的心仍然沒有辦法放下,這個地方真的有點奇怪,她還是想要確認一下,「叔叔,我們在路上走了挺久,也不知道今天已經是什麼日子了?」

  魏宣,秦返和胖子在穆橙鈴發問的時候立即就明白了她想要做什麼,於是也都眼巴巴的停了筷子等待著小芳爸的回答

  「三月初九,要是按新興的那個什麼太陽曆好像是四月十九。」小芳爹答道。

  四月十九,沒有錯,今天的確是四月十九。

  穆橙鈴聽到這個回答,心頓時放下了一半,但仍然想要確認一下的追問道:「那是哪一年呢?」

  小芳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似乎覺得這小姑娘是不是精神有點問題,才會問這麼莫名其妙的問題,但仍然耐著性子回答了她:「當然是1937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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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3 10:40 AM

卷二 靈異 第十章 海市蜃樓只是我(三)

  只聽見啪的一聲筷子落地的聲音,胖子張大了嘴巴,右手還在舉著保持著拿拐子的姿勢,似乎被那啪的一聲驚醒,這才趕緊彎下腰,手忙腳亂的在地上尋找起掉下地筷子。而坐在他身邊魏宣也沒有強到哪裡去,也是一臉震驚好似被雷劈了一般的表情。秦返卻是豪不驚訝,一臉興味的表情,讓穆橙鈴心中有些無語。

  她就知道七世書的任務不會有什麼合乎情理,不掉節操的情況,已經被虐過兩回的她心境上倒是要比魏宣和胖子淡定的多。

  小芳爹也注意到了幾人的表情,忍不住好奇問道:「這是怎麼了?」

  「孩子,別撿了別撿了,嬸子再去給你那雙新的。」小芳媽對著胖子說著,隨即就起身去廚房拿筷子了。

  「沒事沒事,胖子就這樣,手胖腳笨的,我們不管看多少次都覺得震驚,您別介意。」穆橙鈴瞎扯著試圖轉移小芳爹的注意力,誰知小芳爹聽到這話卻被她逗笑了,倒是沒在在意之前的事。

  「對了,你們要是不嫌棄,就在這多住幾天再走,這小鎮子雖說是偏僻,但是不是咱自誇,風光還是蠻好的,讓小芳帶你們逛逛,不過就是有一點,離河邊遠一些,不安全。」

  魏宣連忙擺擺手,「不用麻煩了,您能讓我們借宿一夜已經很感謝了,不敢再多打擾了,我們明早就離開。」

  胖子隨即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們明個一早就走。」

  穆橙鈴倒是明白他們為什麼這麼說,這個1937年也太嚇人了,還是趕緊離開這個奇怪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恐怕他們二人還擔心著走出這小鎮到底是會回到2007年還是說還會留在1937年。但是,穆橙鈴的心裡卻明白,他們明天是絕對走不出這個小鎮了。

  這時一直都沒開過口的秦返卻似很有興趣的問道:「河邊為什麼不安全啊?」

  原本一直默默偷看這秦返害羞著一句話都沒有說的小芳,一聽見他的聲音,臉上隨即就紅潤了起來。

  小芳爹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又把話題給轉回來了,立刻眼神有些躲閃的說道:「也沒有什麼,那河裡水草多,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很容易溺水的,總之別去那附近就對了。」說完又說道:「吃,吃,別客氣,孩子她媽做飯也不怎麼樣,你們別嫌棄。」

  穆橙鈴幾人此時皆是心事滿滿,也便拿起筷子默默的埋頭吃著,也沒了聊天的心情。吃完晚飯後,穆橙鈴幫著小芳和小芳媽將碗筷什麼的都刷好了,從廚房走出來的時候,胖子他們幾人已經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了。按他們小芳爹的話講就是,廚房是娘們的地方,他們幾個大老爺們可不能進,以此打消了他們想要一起幫忙收拾桌子的念頭。

  穆橙鈴趕忙走到了他們三人所住的房間,敲了敲門之後走了進去,把房門關好這才在床上找了個地方坐好。

  「嫂子可算來了,咱們趕緊討論討論吧,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胖子有些煩躁的將手中的煙給掐了。

  「你說我們為什麼一下子就穿越到了1937年?到底是從哪裡開始就不一樣的?」魏宣也煩躁的抓了抓頭髮。

  「不知道,也許是從進這個小鎮開始?」穆橙鈴說道,「我有種預感,我們明早如果要離開這個小鎮,可能並不會十分的順利。

  聽到穆橙鈴的話,魏宣的臉色也更加凝重了,「其實我也有這種感覺。」

  「我去,要真是那樣我就瘋了,這鬼地方到底是怎麼回事?」胖子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焦躁不安的在房間裡來回轉著。

  幾人面對這種情況都十分迷茫,毫無頭緒,討論了一會兒也討論不出什麼東西,只決定各自休息,明天一大早就離開,試試能不能順利走出這個小鎮。決定了以後,穆橙鈴便離開了他們的房間,準備回到小芳的房間早點休息。結果一出房門,沒走幾步,她便聽見從小芳父母的房間裡傳出了說話聲,她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怕被他們發現她在房外,立即蹲了下來,靠在他們房間的窗下偷偷聽著。

  「孩子她爸,你別怪我迷信,你說今天這日子突然來了客人,是巧合還是什麼啊,不會對明日生出什麼變數吧。」

  「我看就是巧合吧,鎮子裡好久沒有客人來了,多熱鬧。再說能有什麼變數,他們不是說明早就離開嗎?」

  「希望如此,那你明天去參加婚禮嗎?」

  「肯定要去啊,小芳還是個未嫁的小姑娘,這種場合就別去了,別嚇到她,你就在家裡陪著她吧。」

  「行吧,天色不早了,咱們趕緊歇息吧。」

  說著,房間裡地燭光就滅了,聽到這段雲裡霧裡的對話,穆橙鈴只覺得心頭更沉了幾分,這個小鎮真的很奇怪。滿腹心事的回到了小芳的房間,熄燈睡下,卻來來回回的翻著身,折騰了很久這才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第二日一清早,穆橙鈴幾人匆忙吃了早餐向小芳一家道過謝後,便簡單收拾了下行李,直奔鎮門口。站在小鎮裡,便能看著門口的路蜿蜒向遠方,門沒有消失,路也還在,胖子長舒了一口氣。

  但是穆橙鈴知道一定不會如此簡單,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門口那個石碑從小鎮之中這個方向來看好似沒有那樣破舊了。

  胖子可不管別的,長舒一口氣之後就直直奔了過去,一腳跨過了小鎮的大門。

  那一瞬間,穆橙鈴驚訝的看到胖子突然的轉了身,一腳又跨了回來。胖子原本想要歡呼的表情僵硬在了臉上,眸中露出恐懼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魏宣,秦返和穆橙鈴,好像看見了鬼一般。

  穆橙鈴心中立即有了猜測,快走了兩步走到了小鎮的大門口,一腳垮了過去,那感覺其實略有些神奇,她覺得自己毫無障礙的邁了過去,可是抬起頭來她面對卻不是那塊立在鎮門口的石碑,而是仍然站在小鎮中的魏宣三人。

  她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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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3 11:13 AM

卷二 靈異 第十一章 海市蜃樓只是我(四)

  面對這樣的情景,魏宣也是一臉的恐懼,卻仍然不信邪的重複了胖子和穆橙鈴做過的事情,結果當然沒什麼差別,頓時一片絕望的氣氛慢慢在幾人中蔓延開來。

  魏宣和胖子隨後又試了好多次,每次結果都是一樣,他們沒有辦法離開這個小鎮了。穆橙鈴知道需要給他們些時間接受這個事實,這樣他們才能幫她一起在這個小鎮中尋找線索,想想到底如何才能離開這裡。她站在一旁看著魏宣蹲在地上默默無言的抽著煙,秦返則是站在一邊臉上一副心事重重若有所思的模樣,原本和魏宣一樣蹲在地上抽著煙的胖子突然站了起來,將手中的煙頭往地上一摔,用腳在上面碾了碾,激動道:「這個地方真的是見鬼了,不過老子就不信了,肯定有什麼方法是可以離開這裡的,走,咱們看看這個鎮是不是全都被城牆圍上了,我就不信只有這一個地方能出去。」

  「那就走吧,」秦返回道,倒像是早有此意。穆橙鈴隨即點了點頭,這也正是她想要做的。魏宣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將手上的煙頭往地上碾了一下,然後站了起來,看起來仍然十分沮喪。

  這個小鎮還真是不大,四人圍著城牆走了一圈也就花了三個小時左右,果真也如穆橙鈴所想,全部圍住,連個狗洞都沒有,期間胖子還試圖翻過城牆,不過得了到和鎮門那裡一樣的結果。他們真的是被困在這個鎮子裡了。

  「見鬼了!」魏宣暴躁的抓亂了頭髮。

  站在一旁的胖子看著魏宣如此,心裡也不太好受,他歎了口氣,突然靈光一現,「等等,你們記不記得我們圍著城牆轉悠的時候看見了那條貫穿鎮子的河是通向外面的,你們說如果我們走水路,游泳能不能遊出去?」

  魏宣聽到胖子的話,原本絕望的眼睛裡突然蹦出了些希望。胖子說完便躍躍欲試,準備要出發去河邊找找機會。

  「你們難道忘記小芳爹說過什麼了嗎?他特別向我們提過河邊不安全。」秦返緩緩出聲,制止了胖子的衝動。

  「那又怎樣,不就是河裡水草多嗎,老子的水性可不是吹的,我初中的時候還得過游泳冠軍呢,怕什麼!」胖子拍著胸口,一臉豪氣。

  「是啊,試一試,再怎麼糟也比待在這個鬼地方強吧。」魏宣附和道。

  秦返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不贊成的說道:「絕對不會如此簡單,他並沒有講實話。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他解釋這件事時的面部表情,眼神不自覺的飄到別處,那很明顯是一個人在說謊時的表現,而且當時他說完就立即生硬的轉移了話題,也就是說他並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你們想過這是為什麼嗎?我有種預感弄清這一點對我們來說十分重要,我相信他說的河邊不安全是真的,不過我並不相信他的解釋。從河水中離開的確值得一試,但是我們切不可莽撞行事,應該先弄清楚他到底隱瞞了什麼,我們才好行動。」

  「那你說現在怎麼辦?」胖子問道。

  秦返想了想,便回答道:「我們回到小芳家去,小芳爹不肯告訴我們,但是小芳生性十分單純,略施手段,我覺得她未必會不肯告訴我們,而且我們短時間肯定是出不去了,只能在他們家再住一段時間了。況且我現在很想知道,是不是只有我們無法離開這個村子,下午的時候見機行事,把小芳也引到城門那。」

  「恩,我同意。」穆橙鈴點了點頭,這的確是現在要解決問題最好的方法了。幾人達成共識之後就回了小芳家,小芳看到他們回來說不出的欣喜,穆橙鈴覺得她其實只是看見秦返回去才會這樣。秦返向小芳爹解釋了一下他們的車短時間沒辦法修好,只能再叨擾他們一段時間,結果小芳爹一點也不介意十分好客的表示,他們願意住多久就住多久,他們巴不得他們能住久一些,家裡人多才熱鬧。

  小芳媽見他們回來又幹嘛去廚房弄了點飯菜,給他們當做午飯,折騰了一個上午多了,現在對他們來說還真是挺餓的。吃過了午飯,秦返便藉口想要逛逛小鎮,邀請小芳做他們的導遊。小芳鬧了個大紅臉,十分害羞的點頭同意了,胖子則在一旁看著不懷好意的吹著口哨起哄。

  小芳是一個十分盡職盡責的導遊,一邊帶著穆橙鈴幾人在鎮子裡轉悠,一邊做著講解,哪個建築是小鎮裡的中心祠堂,哪個是鎮長爺爺家的房子,從小鎮歷史到家常八卦,說的頭頭是道。穆橙鈴,魏宣和胖子自覺地走在了後面,為小芳和秦返留出了空間。走到離河邊不遠的位置時,秦返便開始對著小芳施展著美男計,笑的那叫一個溫文爾雅,如沐春風。

  「小芳,那條河叫什麼名字啊?」秦返指了指不遠的河流,溫柔問道。

  「那條河啊,就叫做洛水,是我們鎮的母親河,因為我們鎮子沿河而建,這才得名叫做洛水鎮。」小芳笑顏如花的答道。

  「原來是叫洛水,真美,這水看起來好清澈,不如我們去河邊走走吧。」秦返笑著提議道。

  「這就算了吧,鎮子裡還有很多很漂亮的地方,不如我帶你們去看看吧?」小芳語氣猶豫,看起來十分為難。

  秦返裝作十分不捨的樣子,表示他並不想就這樣離開,「我一直覺得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河邊散步是一件十分浪漫的事,你不這樣覺得嗎?」

  「咳咳……」聽到這話,穆橙鈴突然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果真在一本沒節操的書裡也都是群沒節操的傢伙。胖子暗中對著秦返豎起了大拇指。

  聽到這話的小芳,臉頰瞬間沸騰了,低著頭哪敢再看秦返,自然也不會注意到身後的穆橙鈴和胖子,秦返聽著穆橙鈴的咳嗽聲,毫不留情的瞪了她一眼,不過他本身略帶桃花的眼尾一做這動作不像是瞪,倒更像是沖她拋媚眼,鬧的穆橙鈴咳得更厲害了,慌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秦……秦大哥,我也……我也這樣覺得。不過這河邊是真的去不得,很危險的。」小芳磕磕巴巴的說著。

  「哦?怎麼說?」秦返挑了挑眉,本就十分英俊,這動作更讓他看起了帥氣極了,而此時單純無邪的小芳已經被他迷得五迷三道了,她稍稍猶豫了一下,便十分小聲的說道,仿佛怕被誰聽見一樣。「其實我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只是聽說這河裡有鬼,已經有一百多年了,有時候會藏在河裡,有時候會在河邊徘徊。只要是有人在其中游泳,就會被那惡鬼拖到地獄裡去,聽說有人偏不信邪,結果去了的都沒有回來,這麼多年已經死了十幾個人了。」

  聽到小芳的話,包括秦返在內,穆橙鈴幾人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穆橙鈴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聽到這樣一個答案,難道七世書在繼武俠小說,民國小說之後,這次變的是恐怖小說?就它那沒有節操的尿性,真的是相當的可能。

  穆橙鈴正這樣想著,就覺得遠遠傳來微弱的音樂聲,仔細一聽就好像是嗩吶,隱隱約約,飄飄忽忽,這才想到昨日聽到小芳爹媽之間的對話,恐怕現在正是有哪家正在舉行婚禮呢。

  小芳看到秦返一臉驚訝的樣子,以為他被嚇到了,心中暗暗對自己有幾分懊惱,連忙對秦返說道:「這只是傳說而已,傳說啦,根本就沒有人可以證實的,我根本不信的。」

  秦返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表情可能有些不妥,立即笑著回道:「那既然如此,我們就別去了,雖然不信但是我也擔心小芳會害怕呢,不然我們去別的地方逛一下吧。」

  小芳被秦返一忽悠,隨即也就忘了剛剛的事情,只是一臉迷戀的看著秦返英俊的側臉,秦返見她如此便有意引著她往小鎮大門處走去,邊走邊朝著不斷小芳放電,放電的同時還不忘一直聊著天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於是跟在他們身後的穆橙鈴在他們跨出鎮門的時候再一次看見了那個神奇的現象,事實證明,不僅是他們無法離開小鎮,像小芳這樣的原住民也沒有辦法離開這裡。

  「天哪!剛剛發生了什麼?」小芳驚訝的叫道。

  秦返有些好奇的問道:「顯而易見,我們好像沒有辦法離開這個小鎮,你難道一直都不知道嗎?」

  「怎麼可能!」小芳震驚的叫道,於是不信邪的自己又去試了一遍,結果發現自己又跨了回來,頓時也是一臉被超自然現象弄得十分恐懼崩潰的表情。「為什麼會這樣?我明明上個星期才出去過啊,怎麼今天就沒辦法離開小鎮了,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是什麼?鬼打牆嗎?!」

  小芳正在震驚的語無倫次的時候,遠遠的卻傳來鞭炮的聲音。

  「什麼聲音?」秦返問道。

  見秦返問她,小芳立刻回過神來,條件反射的答道:「應該是婚禮上的鞭炮,今天是謝家和王家舉辦婚禮的日子。」

  「恩?這都六點多了,在北方還有人在傍晚的時候舉辦婚禮啊?二婚嗎?」秦返疑惑道。

  小芳張開嘴剛想回答,便突然間消失在了他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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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3 11:18 AM

卷二 靈異 第十二章 海市蜃樓只是我(五)

  小芳消失的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臥槽……你們看看我下巴還在不在?是不是掉到地上去了?」胖子說。

  「臥槽……我感覺我可能是在做夢。」魏宣說。

  「我好像剛剛眼睛花了一下。」穆橙鈴說。

  「呵呵。」秦返說。

  隨即四人面面相覷,彼此眼中的恐懼不言而喻。

  雖然她知道這並不是現實,知道此時她只是在七世書中,知道只要完成任務就可以離開,但是她也怕鬼啊!!!如果沒有鬼這種超自然現象到底要如何解釋啊!!!各種思緒在穆橙鈴在心中翻滾著,「成功離開洛水鎮後將被視為任務成功」,她本以為這只是個解謎任務,找到線索就可以出去,沒想到到頭來卻是個逃生任務,妥妥有鬼啊,能不能活到最後都是個問題好嗎?她就知道七世書根本就不會放棄其殘暴的本性……問妾為何雙淚垂,只恨當時手突賤……

  「你們覺得……」穆橙鈴問。

  「有鬼!」魏宣答。

  「好累,不會再愛了……」胖子答。

  「……」秦返答。

  「吶,小芳是不是……」穆橙鈴問。

  「是。」魏宣答。

  「是。」胖子答。

  「不知道,可能性其實很多,」秦返搖了搖頭正色道,「當務之急是趕緊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弄清楚。」

  穆橙鈴斂了斂神色,幾人對內心壓抑著的恐懼都是避而不談,決定先在小鎮裡轉轉,看看能不能查出點什麼有用的東西。

  幾人沿著昨天進小鎮的路走了一陣子,一路上也都沒有看見有人經過,直到看到昨天踢球的三個小孩子今天仍然在那裡歡笑著追著皮球跑來跑去,前面路口還有一個大爺剛好背著木柴經過,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總算看到人了,這證明並不是小鎮上的人突然全部蒸發了。

  還沒等穆橙鈴把心放下,就聽見胖子一聲驚叫。「臥槽!!!那不是小芳嗎?」

  穆橙鈴順著他的伸出的手指看去,果然看見小芳用扁擔挑著水桶往他們這邊而來,她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手也不由自主的開始顫抖起來。一旁的魏宣似乎注意到了她得害怕,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穆橙鈴這時才想起來她還有一個便宜男朋友,但她卻覺得魏宣似乎也沒有比她好到哪裡去,握過來的手簡直冰冰涼,大概和她一樣恐懼。

  穆橙鈴壓抑住自己想要尖叫的衝動,看著小芳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一走到他們跟前,就開口說道:「原來你們在這裡啊,我來接你們回家的。」說著便想要挑著扁擔在前面帶路,卻發現穆橙鈴幾個人都站在原地,並沒有要跟自己走的意思,於是回頭好奇的問道:「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跟我走吧。」

  秦返使了個眼色,讓大家見機行事,先跟著她走,胖子咽了咽口水便和秦返一起跟著小芳往前走著,魏宣深吸了一口氣也抬步向前,卻發現牽著的穆橙鈴一點反應都沒有。

  穆橙鈴確實也想要向前邁步,卻發現深切的恐懼讓自己釘在了原地,一步都無法向前,以至於魏宣拉了自己好幾次,都沒能拉動自己。然後她便看見秦返回頭看了看她,示意魏宣跟著胖子先走。之後他便轉過身來走到了穆橙鈴的身邊,低語輕笑道:「真是個小姑娘,這種程度就嚇成這樣了。」然後伸手輕輕撫了撫穆橙鈴的後背,就好像有什麼魔力一般,穆橙鈴感覺自己真的被安撫了,就好像有他在身邊就充滿了安全感一般,於是便邁出了步子亦步亦趨的跟著秦返走在小芳的身後。

  幾個人跟在小芳後面像昨天一樣在街上七拐八拐的很快就來到了小芳家。小芳一進門便高聲喊著阿爹阿媽,客人回來了,連續喊了好幾遍,小芳爹和小芳媽就像昨天一樣一個從臥室裡出來,一個從廚房裡出來,小芳媽一邊走著還一邊用手蹭著身上的圍裙。

  「累了吧,趕緊回房間裡先休息休息,小芳媽正在做晚飯呢,等做完了我就來叫你們吃飯。」小芳爹笑著對穆橙鈴幾人說道,然後轉過頭去對小芳說:「趕緊幫你媽做飯去,咱們好早點開飯。」

  穆橙鈴跟在秦返身後一起去了他們的房間,一進到房間裡她就像突然放鬆了一般癱軟的坐到了床上,「我不明白,你們怎麼敢?怎麼敢跟著小芳再回來?這裡好奇怪,簡直沒有一個地方不奇怪!」

  一貫淡定的秦返此時的臉上也染了些愁緒,「小芳不一定有問題,也許是其他的什麼地方出的問題,如果我們不找出來,我們就永遠不可能離開這裡。」

  穆橙鈴知道他這是在安慰她,但是說的也確實有幾分道理。

  秦返頓了頓,又有些遲疑的說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你們有沒有覺得哪裡奇怪?」

  「從進這個洛水鎮,我就沒覺得哪裡不奇怪!」胖子狠狠道。

  魏宣在一旁附和的點了點頭。

  秦返知道他們並沒有理解自己到底想要問什麼,穆橙鈴看著這樣得秦返,卻產生了一種更加不好的預感,「秦返,你發現了什麼嗎?」

  「我不知道,只是剛剛那個挑柴的大爺你們不覺得有點眼熟嗎?還有那些踢球的小孩子。」秦返一副陷入回憶的樣子,看起來似乎也有些不解。

  穆橙鈴仔細回憶了下剛剛看見的那個挑柴的大爺,卻覺得他好像沒什麼不對,根本就沒在她的腦海裡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象。

  「你們沒覺得昨天見過他們嗎?」秦返問。

  「巧合的吧。」魏宣不在意的說道。

  而胖子卻是一副細思恐極的表情,「我去,老秦,你可別嚇我啊。」

  「也許是你想多了吧。」穆橙鈴這樣說著,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安慰他們。

  「也許真的是我想多了。」秦返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沒過一會兒,小芳爹便過來叫他們吃飯了,他們走到飯桌旁,當即臉色便有些不好了。芹菜小炒,紅燜蘿蔔,爆炒青椒,蒜蓉茼蒿,芙蓉雞蛋,小芳媽把最後一盤臘肉端上桌的時候,還熱情的伸出手來做了個請的動作,催促道:「快吃快吃,別客氣,就跟在自己家裡一樣,咱家也沒啥好東西招待你們,別嫌棄。」

  「哎呀,行了,咱也別客氣來客氣去的,大家趕緊動筷吧。」小芳爹一邊坐下一邊說著。

  穆橙鈴和其他幾人一樣僵硬的跟著坐了下來,腦子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只聽坐在一旁得胖子顫聲問道:「叔……今天幾號……來著?」

  「三月初九啊,要是按新興的那個什麼太陽曆好像是四月十九。」小芳爹笑著答道。

  四月十九……

  四個人的臉色同時青了下來。

  他們又回到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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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3 11:24 AM

卷二 靈異 第十三章 海市蜃樓只是我(六)

  「你們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坐在床上的魏宣懊惱而無力的問道,看起來有些心力交瘁,而房間裡地其他三人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

  這個問題的答案又有誰知道呢,沉默蔓延開來,一時間也沒有人講話。

  「自從進了這詭異的地方,我連零食都吃不下了。」胖子捏了捏眉心道。

  穆橙鈴環視了一下屋中的幾人,說道:「這樣吧,我們幾個輪流發言,把各自注意到的東西和可能性的猜想分享出來,說不定有些我忽略的東西你卻注意了,我知道的東西你卻忽略了呢,你們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

  穆橙鈴見大家都點頭同意,於是繼續說道:「那就從我先開始吧。首先我總結一下我們現在遇到的詭異情況,我們進入洛水鎮的時間是2007年4月19日,而進來之後卻發現鎮子裡的時間是1937年4月19日,日期完全相同,我不認為這是一個巧合,也許這正是進入這個小鎮的契機。而且我們在進入小鎮以後就發現根本沒有辦法出去,我想大家都會同意的是,只有我們先弄清楚這個小鎮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們才有可能找到離開這裡的方法吧?」

  魏宣點了點頭,然後說出了他的猜想:「要是這麼說的話,我覺得我們最先要考慮的是小芳的消失這件事要怎麼解釋。首先我們發現了鎮內的人並不知道這個鎮子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他們不知道自己無法離開這個鎮子,也似乎絲毫沒有發現自己一直在過著4月19日。在小芳消失之前,我們剛讓她知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詭異事件,她發現了自己沒有辦法離開小鎮之後就突然消失了,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假設,一旦這個小鎮裡的人瞭解到自己身上發生的詭異事件,這個小鎮的時間就會回到1937年4月19日這一天呢?我的意思是也許我們並不是被困在了4月19日這一天,如果我們不去打破,時間就會一直往下走,一旦我們讓小鎮裡的人意識到不對時,時間就回重新回到4月19日這天,從而將他們的記憶都抹掉。」

  秦返點了點頭:「你說的的確有道理,不過我個人還是比較傾向於我們就是被困在了1937年4月19日這一天。但是這一點其實很好判斷,只要我們明天什麼都不做看看晚上是不是會再一次回到4月19日就好。我想要提的是,我覺得小芳說的河裡有鬼這件事,說不定是一個非常關鍵的一點,我傾向於這個鎮子裡發生的所有詭異的事情都是源自於那個鬼。」

  「也許……並不是只有一隻鬼?」胖子說出這句話以後,好像自己被自己嚇到了一樣,臉色有些青白,見大家都在看著他,於是又開口說道:「我們……我們假設這個小鎮一直重複著過著1937年4月19日,而外界的現實世界已經是2007年了,那麼這之間的整整70年到底去哪裡了?他們毫不自知的這樣活了70年,恐怕容顏都不會有任何的變化,你們說……我是說……有沒有這種可能,」胖子遲疑了一下這才接著說道:「這個小鎮裡的人……都是鬼?」

  胖子話音剛落,魏宣就倒吸了一口冷氣。

  穆橙鈴只覺得自己的心咯噔一下,撲到了冰水裡,身上的寒毛全都立了起來,隨即磕磕巴巴道:「那個……我今晚……可以睡在你們的房間裡嗎?」

  「喲,嫂子別怕,讓胖子我這一身肥膘來溫暖你。」胖子敞開雙臂做出了一個擁抱的動作,卻被魏宣毫不留情的拍了腦袋:「都什麼時候了,還敢拿你嫂子開玩笑。」

  被胖子一鬧,氣氛倒沒有之前那樣凝重恐懼了,看著大家的表情稍稍緩和,胖子又說道:「如果這個小鎮的確在不停重複著1937年4月19日這一天,那麼我們的出現很顯然打破了至少是小芳一家的生活規律,可是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如果今天是在重複昨天,那小芳應該不認識我們才對,怎麼會在剛剛看見我們的時候直接說來接我們呢。」

  一時間大家都搖了搖頭,表示不明白這中間到底隱藏了什麼秘密。

  穆橙鈴想了想又說道:「我還有一種想法,你們記不記得小芳在消失前,突然響起的鞭炮聲?小芳說那是今天是謝家和王家舉辦婚禮,她消失之前正是想要向秦返解釋為什麼會在黃昏的時候舉辦婚禮。這讓我突然想起了昨天這個時候我從你們房間裡出去,正好經過小芳爸媽門口無意聽到的那段對話,那段對話就涉及到了今天的婚禮,但是十分奇怪。」

  「你還記得那段對話的內容嗎?」秦返推了推了眼睛,專注的看著穆橙鈴,似乎對她提到的事十分感興趣。

  穆橙鈴點了點頭,便將那段奇怪的對話重複了一遍說給其他三人,然後問道:「你們覺得有沒有可能,這個婚禮才是事情的關鍵點?也許小芳並不是因為得知自己無法離開小鎮才消失的,而是恰好因為婚禮發生才消失的?我的意思是也許這個婚禮就是今天與昨天的分界點。小芳消失並不是真的消失,而是今天的她在和我們講話,而昨天的她卻在挑水,當時間重置的時候,昨天的小芳出現,所以今天的小芳自然也就會消失。雖然有點亂,但是你們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那段話的確有點奇怪,看來我們明天的任務就是去參加一下這個神秘的婚禮。」秦返說道。

  夕陽西下,天空中佈滿了絢麗多彩的晚霞,這正是日與夜交替的時刻。穆橙鈴幾人早早的就等在了謝家的門口,從外面看,這謝家也算是高門大戶。這個婚禮隨便一打聽鎮子裡的人似乎全都知道,一看他們就知道是外鄉人,以為是好奇來湊熱鬧的,直接就指了謝家的方向。

  穆橙鈴和很多人站在街邊等待著王家新娘的到來。一時間看到這麼多人的熱鬧景象,每個人都如此鮮活,那種這個小鎮裡可能全是鬼的想法忍不住便淡了一些,和他們講話似乎也沒那麼恐怖了。話說似乎這些鎮子裡的人因為看他們是外鄉人,所以並不願意對他們多說什麼,打聽了半天,穆橙鈴也只是知道了這場婚禮的主角的名字,新郎謝姜,新娘王嬙。

  嗩吶的聲響漸漸傳來,不知為何,穆橙鈴只覺得刺耳且淒涼,她一直都不喜歡嗩吶的聲音,一度也難以理解為何古人要在成親的時候使用這種樂器。如今這感覺更甚幾分,因為似乎今天這送親的樂隊連鑼鼓都沒用,樂器只有嗩吶的聲響。

  過了一會兒,穆橙鈴也說不上來到底過了多久,終於看到新娘的送親隊伍遙遙而來。前面有一對七八歲左右的男孩女孩在前面帶路,各執一白紗燈籠,燭光從白紗中搖曳而出,將燈籠染成了暖黃的色彩。童男童女的身後便跟著火紅的八抬大轎,後面就是王家送親之人與樂隊,還有很多鎮裡的相親跟在隊伍的後面,一時看見只覺得浩浩湯湯。

  見送親隊伍前來,原本站在謝家門口的鄉里鄉親全被請入了謝家,穆橙鈴和秦返幾人也隨著人流進了謝家的大門,穆橙鈴一進門就有些愣怔,這民國式的婚禮場景多讓人熟悉,連這裡的房子佈局結構都與曾經的文家有幾分相似,一時間那已被埋藏在心裡的畫面又一次浮現在了眼前,那歪倒的紅燭,尖叫著的賓客,落在地上沾著血腥的紅綢。

  大堂的兩旁都已擺好了酒席,來來往往的丫鬟模樣的女孩子們在各個桌前來回穿梭著,將杯盤碗碟分別擺好。謝家這擺的似乎也是流水宴,來者皆是客,直接都被引到桌前坐下,魏宣拉著還沉浸在回憶中的穆橙鈴,跟著人流和秦返胖子找到一個不太靠前也不太靠後的空桌前坐下,穆橙鈴這才回過神來,開始打量著周圍。

  禮桌前站著一個白鬍子老頭,正是洛水鎮的鎮長,距離稍稍有些遠,穆橙鈴只看見他的嘴好像一直在動著,時不時的還望旁邊看看,不知道在自言自語什麼,讓她有種說不清的詭異感覺。

  而穿著一身紅色長袍的新郎則一直背對著所有賓客,靜靜的站在禮桌前,一動也不動。穆橙鈴看著他的背影,不由有幾分好奇,這裡的婚禮習俗似乎和她記憶中的似乎不太一樣,按道理新娘的花轎已到,新郎應該出去迎接的,想不到這個鎮子裡的習俗就跟教堂結婚一樣,新郎早早的站在神父跟前等著新娘走到他身前,與他宣誓。

  穆橙鈴這樣天馬行空的想著,收了視線,無意中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的魏宣,這一看到是嚇了她一跳。只見他滿臉冷汗涔涔,眼中充滿了恐懼。

  而坐在魏宣另一旁一直以來眼睛都忙著黏在那些來往丫鬟的臉蛋上的胖子,這時似乎也注意到了魏宣的樣子,好奇的與穆橙鈴對視了一下,表示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穆橙鈴嘗試著將手覆在了魏宣的手上,希望能給他帶來些安慰,有些擔心的小聲問道:「你怎麼了?」

  魏宣動了動唇,似乎在努力找著自己的聲音,然而還沒等他開口,穆橙鈴便已經愣住了,她幾乎是瞬間明白了問題的答案,繼而身上的寒毛都不由自主的豎了起來。沒錯,她是被自己剛剛並不大的聲音嚇到了。

  而這時坐在穆橙鈴另一邊的秦返幽幽的開了口,那聲音十分的小,語氣卻說不上的微妙,「你們難道……沒有發現嗎?這裡根本沒有人講話。」

  是了,禮堂中人頭攢動,看起來熱鬧非凡,卻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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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3 11:45 AM

卷二 靈異 第十四章 海市蜃樓只是我(七)

  門外響起了喜慶的鞭炮聲,穆橙鈴卻覺得這聲響震得自己越發心驚。然後她便看見一個大約八歲的小女孩帶著一臉僵硬的表情,抱著一個牌位從大門口走了進來……

  這……分明就是冥婚……

  所以才在黃昏這樣逢魔時刻舉行,所以才用童男童女執著白紗燈籠開路,所以才會賓客滿堂卻無一人講話。

  而且這冥婚還喪心病狂的讓一個活人和一個死人結婚,這個小鎮簡直太可怕了……

  穆橙鈴感受到了一股來自心底的冰冷與恐懼,她看著那個小女孩一步一步的走到禮桌前,和原本就站在那裡的新郎並排站好。

  整個禮堂完全寂靜無聲,比剛剛還要安靜,只聽見站在最上的鎮長突然清了清嗓子,那聲音一齣,嚇了穆橙鈴一跳,原本放在膝蓋上的手本能得抓住了坐在身旁的秦返的胳膊,手腕上的銀鈴隨著她的動作發出了清澈的聲響,原本並不大的聲音在這樣寂靜的環境下卻顯得十分突兀。

  穆橙鈴頓時有種很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錯覺,仔細一看卻發現周圍的賓客們並沒有在看她,就在她想要暗舒一口氣的時候,她卻發現那個一直背對著所有賓客而立的新郎好像是因為被這聲音吸引,微微側過了頭,向她的方向看過來。同一時刻,鎮長的聲音響起,只聽他中氣十足的喊道一拜天地,在穆橙鈴還未來的看清那新郎面容的時候,所有人全都消失了……

  除了身邊的秦返,魏宣和胖子,所有人都消失了。

  原本大廳中禮桌紅綢,酒桌上的餐碟碗筷,也在那一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是大廳門口突然立起了一個梯子,一個丫鬟模樣的小姑娘正踩在梯子上往梁上掛著紅綢,還有一個家丁模樣的小夥子在下面扶著梯子,扭頭的時候不經意的往穆橙鈴幾人所在的方向,嚇得大叫一聲,然後拍了拍胸脯沖他們幾人喊道:「我說你們什麼時候混進來的,人嚇人嚇死人好不好?」

  好多問題已經有了答案,他們的確是被困在了1937年4月19日又或者說是4月20日,這場詭異的冥婚就是分界,婚禮以前是20日,婚禮以後就是19日,毫無疑問,這場冥婚應該在這輪回裡扮演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說不準造成這種情況的根本原因就來自於這個婚禮。

  還有一點也可以肯定了,那就是不論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們總在這一天裡轉悠,這個小鎮裡——肯定有鬼。穆橙鈴心裡得出了這樣得結論,只覺得越發心驚,只聽秦返在一旁和家丁解釋道:「實在不好意思,我們本來想來參加婚禮的,結果記錯了日子,但是還有點好奇,就想溜進來看看,我們這就走。」

  這時,一件十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魏宣什麼都沒有說,頭也不回的衝出了謝家的院子。穆橙鈴秦返和胖子驚訝的看了看彼此,緊接著就跟在魏宣的身後跑了出去。

  魏宣在前面越跑越快,穆橙鈴是個女人,跑了一陣子之後就明顯感覺到體力不濟,胖子就更不用說了,撲哧撲哧直喘著跟著,已經被落在了後面。眼看著魏宣跑著的方向,穆橙鈴立即意識到了他想要做什麼,心道不好,立即向跑在自己前面得秦返喊道:「快點,秦返,別讓他靠近河邊,趕緊抓住他!」

  秦返似乎也意識到了魏宣想要做什麼,還沒等穆橙鈴喊,就已經加快了速度,可是奈何不了秦返是個斯文男的本質,和魏宣這種一身肌肉一看就是運動型的男人一比還是差了不少。

  河水碧波澄澈,跌宕的起伏惹起了淡淡的煙波,在夕陽下顯得那麼溫柔,那麼美。可是無論這洛水有多美,在這個充滿了詭異的小鎮上,穆橙鈴都不會忘記小芳爹的警告,魏宣已經跑到了洛水的邊上,秦返終於追上了他將他一把抓住,穆橙鈴這時才放下了心,急喘著兩手撐住膝蓋,停在了原地。

  「魏宣!你瘋了!你忘記小芳的警告了嗎?!」秦返拽著他的胳膊,一直淡定的臉上第一次顯出了怒容。

  「是!我瘋了!我受夠了!這見鬼的地方我一分鐘也待不下去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死也比在這恐怖的提心吊膽的強!」魏宣的精神似乎已經崩潰了,他沖著抓著他的秦返瘋狂地怒吼著,然後低著頭有些神經質的念道:「我要去試試,我一定要去試試……」

  隨即反手也抓住了秦返的手臂,臉上突然迸發出了一種興奮的表情,就好像終於想到了一個不錯的方法去說服秦返:「就當讓我去做炮灰,讓我去試試,失敗了我就認了,成功了我們就能離開這裡了!」說著也不知是從哪裡湧上來的力氣,魏宣一下子就掙開了秦返的束縛,跑了兩步之後,縱身跳到了河裡。

  「魏宣!」秦返還保持著想要抓住他衣角的姿勢,原本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的穆橙鈴和胖子震驚的加速跑到了河邊。

  穆橙鈴看著魏宣在河中奮力的向著出口遊著,那身影靈巧的像是遊魚一般,似乎因著河水逐漸冷靜了下來,魏宣停了下來,興奮的向還在岸上的他們招手示意自己沒事,河裡安全。然後穆橙鈴看著他又一次一頭紮入了水中,卻一直沒再出來。

  魏宣死了。

  站在岸上的幾個人震驚的看著平靜的河面,依舊波光瀲灩,絲毫看不出來在不久之前剛剛無情的吞噬了一個生命。

  雖然這個便宜男朋友她也只認識了三天,卻也說不上的難過,微紅的眼眶,更是驚恐著此次的任務,害怕著這個處處詭異,恐怖無情的小鎮。

  秦返,胖子和穆橙鈴沉默壓抑的回到了小芳的家中,誰也再無心情討論線索,只寄希望與明日再次重返4月19日,這也是他們第一次如此希望這詭異的輪回繼續下去。而小芳一家竟也沒有質疑他們為什麼少了一個人。

  第二天傍晚,穆橙鈴和秦返胖子早早的就等在了魏宣昨日沉沒的地方,卻小心的和河岸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可是等了很久,直到夜幕微垂,星辰漸起,河水都依然平靜,魏宣……並沒有復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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