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南木有澤 -【[快穿]七世難書鍾情早】《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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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5 12:24 AM

卷七 仙俠 第一百零五章 半緣修道半緣君(二十)

  「阿鈴?阿鈴?」淵清拍了拍穆橙鈴的臉頰,輕叫了幾聲,她卻毫無知覺,一低頭便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酒氣,淵清微微皺了皺眉,將原本靠坐在竹居園中柵欄邊的穆橙鈴橫抱了起來,低頭看了看懷中之人,歎息道:「怎麼醉成了這樣。」

  打了盆溫水,淵清沾濕了帕子坐在了床邊,動作輕柔的擦拭起穆橙鈴額頭上浮起的薄汗,看著她在床上模樣乖巧的靜靜睡著,雙頰因著醉意暈紅,櫻唇似是由於難受而微微嘟起,他手中的動作就漸漸緩了下來,那雙清淡的眸子直直的看著床上的女孩,久久不曾移動。

  驀然,他緩緩低下了頭,漸漸靠近了她的唇。

  「呵,仙門所有女修的夢中情人竟然淪落到偷吻她人的境地。你說你這是何苦呢?喜歡她又不說,都一百多年了,人家還一直拿你當師父呢。」遙棲雙手交叉抱胸慵懶的倚靠在門邊,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笑容出聲調笑道,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突然出現在房間裡的。

  淵清一頓,緩緩移開了將要吻上的唇,直起身子,不鹹不淡的看了遙棲一眼。

  「一兩百年未見了,過的好嗎?」遙棲笑著問道。

  「她還年輕,將來還會遇見許許多多的人,我不能自私的讓她一直陪在我這麼一個比她大許多歲的黃髮之人的身上。」

  「黃髮之人?」遙棲聽罷,哈哈大笑了起來,「還有比你更年輕貌美的黃髮之人嗎?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少女修偷偷暗戀你,不過是礙於你的輩分才不敢妄想罷了。」

  「和她比,我還不老嗎?」淵清挑了挑眉,「你也說了,礙於輩分……師徒相戀,是為亂倫,我不能讓阿鈴承擔被世人辱駡的風險。」

  「況且……」淵清又道:「我總歸是不能一直伴著她的。」

  「你如何就不能一直伴著她了?我不明白你這又是何苦,看你這樣子,壓制修為應該已經有些年頭了。渡劫飛升之後你便能肯定自己不會再愛她?若你的愛情這般脆弱,那的確還是什麼都不說為好。」遙棲的神色變得晦暗不明。

  「你怎麼會認為我飛升之後便不會愛她?」淵清有些奇怪的看向遙棲。

  「還不是因為你以前的那個性子。」遙棲脫口而出道。

  「以前?」淵清疑惑道,「我以前的性子怎麼了?」

  遙棲知道淵清誤會自己是說他一兩百年前的性子,嘻嘻一笑:「不就是那副無欲無求的樣子?」

  「你想多了。」淵清回道,「渡劫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敗,若是我回不來,阿鈴要怎麼辦?如果之前我不能為阿鈴續命,她無法結丹就可能會如普通人那樣生老病死,況且,她因著靈根問題那麼脆弱,如果我不在她身邊,又有誰能護著她?我不能冒這個風險,所以我現在還不能去渡劫。」

  「可是你若一直這樣,當天劫避無可避最終來臨的時候,你必定會撐不住,幾百年修為一朝隕落,你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淵清淡淡的看著遙棲,良久才道:「天劫我並沒太大的把握,所以過陣子再說吧……我還想再看看她。」

  堂庭峰一處洞府中,入定中的羅婀終於睜開了雙眸,一雙明目美若秋水,眼角微帶春意,皓膚如玉,一張瓜子臉,容貌豔麗無比。

  短短百年,她已至大乘後期,大概還有一年便可渡劫飛升,若是成功,她定會是修仙界第一個能在如此之短時間內飛升的傳奇,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成就不僅得益於她無時無刻都在吸收靈氣的天靈聖體,更得益於她這些年來幾次偶遇的大機緣,混沌森海的仙靈果,霧谷秘境的玄清真訣,大帝秘境的輪海仙劍,還有神陵山脈的天命筆等等。若說之前恒莘道君說她天生仙緣,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羅婀緩步走回了自己的居所,沐浴之後換上一件新的門派白紗裙,對鏡細細梳妝,將青絲挽成碧落髻,將一支清雅的鏤空蘭花朱釵輕插髻中,這才站起身來,肩若削成,腰如約素,有種說不出的美感。

  打扮完畢後,她又對著鏡子看了好一會兒,這才走出了房門,祭出輪海仙劍,足尖輕點一躍而上,直接往歸焉峰而去。直到靠近了歸焉峰的外層結界,她才停在了半空。這些年來,歸焉峰被淵清道祖設了結界,無人能夠靠近,因為當年他徒兒那件事,道祖已經與玄瀛鬧的很僵,掌門雖沒有將道祖除名,道祖卻也不願在出現在玄瀛宗內與宗門再有什麼接觸,是以這麼多年羅婀都沒有辦法見上道祖一面,思念就如潭水般越積越深,她能做的唯有努力修煉,直到境界能與道祖媲美,她才能有機會破了歸焉峰的結界。

  這些年因為她神一般的進階速度,玄瀛上下都對她奉若至寶,就連掌門也對她十分敬重,可是道祖不喜歡他們,她也就根本不想給他們什麼好臉色,大部分時間都躲在堂庭的洞府閉關修煉。如今終於到了這個時刻,羅婀的心仍忍不住雀躍不已,她雙手結印,口中默念咒文,手中白光漸起,她微動手腕,白光直直打向結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融化了結界,空洞呈圓形向四周擴展,很快就蔓延開來,融化了整個籠罩在歸焉峰外的結界。

  羅婀見術法成功,立即催動仙劍進入了歸焉峰,落在了橙花林外。橙花林中花雨紛紛而落,走在其中,羅婀忍不住對眼前的美景所感歎,果真也只有這樣的地方才配得上讓道祖居住,她這樣想著,腳上的速度又加了幾分。

  阿鈴因宿醉已經睡了幾日,淵清坐在她的床邊靜靜的看著她,忽然眸光一凜,感覺到結界已破,他迅速走出了竹居,抬頭望向天空,果然籠罩歸焉峰百年的結界已經徹底消失。他緩緩抬步,走出了小園,站在橙花林的入口,靜靜的將目光放在林中深處。

  時間輕輕走過,橙林中遠遠的現出一個纖細的身影,來人正是羅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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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5 12:30 AM

卷七 仙俠 第一百零六章 半緣修道半緣君(廿一)

  「結界是你破的?」淵清看著羅婀,神色清淡,無悲無喜。

  羅婀點了點頭,看著眼前之人,感覺他們之間那樣近,好像又那樣遠,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求她收自己為徒的小女孩了,如今她已經能與他齊肩而站,可是為何她還是覺得他那般高高在上,那般難以企及。百年相思匯於此時此地,羅婀輕道:「還記得嗎?當初我在掌門大殿上求你收我為徒,求師叔祖幫我給你帶信,如今我已與你境界相同,你會不會後悔當初沒有收我這麼優秀的徒弟?」

  「信?」淵清挑眉。

  羅婀娥眉微皺:「橙鈴師叔祖沒有給您嗎?」

  「哦,她給我了,我沒有看。」淵清雲淡風輕的對她答道,「恭喜你進階如此之快,但是抱歉,我從不會為自己做過的決定後悔。對於沒有收你為徒這件事,我反而無比慶倖。」

  「為什麼?」羅婀眼中流露出幾分疼痛,忍不住開口問道。

  「與你無關。」淵清淡淡道。

  「為什麼你總是這般冷淡?從我十二歲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在想,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美好如仙的人,若是能長伴在你身邊,就算讓我死了也甘願。從十二歲我就開始喜歡你了,我從未奢求你能愛我,可是為何連一個陪伴在你身邊的機會都不願給我?」羅婀傷心問道。

  「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嗎?我吃了那麼多苦不眠不休的修煉,就是為了讓你能看我一眼……可是沒想到最後卻只得了一聲毫無溫度的恭喜。」羅婀自嘲的笑了笑,笑容裡浸滿了苦澀。

  淵清沉默的看著她,眼中情緒毫無波動,過了一會兒卻突然以拳掩唇咳了兩聲。

  「你怎麼了?」羅婀下意識的上前了一步想要給他拍背,卻猛然意識到自己逾矩,悻悻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只滿臉擔憂的問道。羅婀細細打量起淵清,突然瞪大了雙目,驚道:「你一直都在壓抑自己的修為?」

  羅婀皺著眉喃道:「百年之前你已是大乘境界,沒道理你的渡劫期還未來臨,究竟是發生了何事讓你現在還沒有飛升?為什麼?」

  過往的片段在她眼前飛快閃過,羅婀在這一瞬間好像明白了很多,她有些難以置信道:「你不會是因為……放不下你的徒弟吧?」見他沉默,羅婀知道自己真的猜中了。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不願意收我的原因!我哪一點比不上橙鈴,我不比她漂亮比她優秀,為什麼你的眼中只能看得見她……」羅婀目光裡顯出幾分絕望,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之後卻仍然惦記著淵清的身體,沉著聲音勸道:「可是你不能這樣,壓抑修為極傷身體,如果你一直這樣,天劫來的時候你會死的,你到底明不明白?」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淵清不動聲色的避開了羅婀搭在他胳膊上的手,「今日你這般不請自來的事情我暫且不追究,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了。不要奢望你永遠得不到的東西,希望你接下來能夠順利渡劫,成仙之後你自然可以放下心中的這份執念。」

  淵清轉身便走入了竹居的小園,將羅婀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久久沒有移動。此時她在心中下了一個決心,她絕不能讓這個她愛慕多年,在神壇上一般的男人這樣無所謂的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她一定要讓他好好活著,為此,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一年後,玄瀛仙山上空突然暗了下來,浩淼的天空被陰雲籠罩,電閃雷鳴,九道天雷過後,一道白光從山中躍然而起,直飛雲霄。

  玄瀛宗數百年來未有人成功飛升,而堂庭峰外門弟子羅婀卻在這一日飛升了。

  一個白鬍仙人早早等在天門外,一身白衣仙風道骨,看見羅婀出現便笑著道:「恭喜小仙友,一飛升便身為上仙,可是萬年難遇之事,你的仙緣可真是深厚。雲仙殿掌司的位置空了這麼久可算有人了,走吧,我帶你去見見天帝。」

  羅婀有些好奇的環視了一下四周,對那仙人行禮笑道:「有勞仙友。」

  見過天帝後,羅婀被仙娥引入雲仙殿,作為雲仙,她掌管這裡所有的織女,在天界算是比較高的職位。羅婀用了三日摸清了天庭的大致構造,終於找到了司命所在的紫霄宮,避開了來往的仙娥和仙童,悄悄潛了進去。

  紫霄宮很大,但是越往裡走,遇見的人越少,羅婀小心隱著身形,當走到最裡面一間的時候,她看到一個很高很高的大門,看起來十分古樸,上面花紋繁複,緊緊閉著,但並無人看守。

  羅婀推了推那門,只覺得沉重無比,試了幾個法術卻還是沒有辦法打開它,這是她才明白為何這裡無人把守。她沉吟了一會兒,手中突然出現了一隻很大的毛筆,足有成人前臂大小,她用那毛筆在大門上寫下了一個「開」字,那門果然就自行緩緩的打開了。

  羅婀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毛筆,不想它竟比她想像的還好用。這支毛筆就是她當年在神陵山脈偶然得到的天命筆。當時她繼承天命筆的時候,曾有一段介紹出現在她的腦海裡,上面說天書上記錄著一切神仙妖魔人鬼的命運,司命天君只能在自己的命冊上記錄編寫妖魔人鬼之命或者是仙人歷劫時在凡間的命運,但仙和神自身的命運他卻無法更改,因為那些都是由天道註定的。若想要改變只有一個方法,便是用天命筆在天書上改命,這也是唯一逆天改命不會被天道懲罰的方法。

  讓根本不認識的司命幫她更改淵清的命運,想想都不現實,當之前看到淵清為了那個橙鈴一直不顧身體的壓制修為時,她就已經決定,一定要在飛升之後偷偷潛入這裡看看淵清的命運,若是他此次無法成功渡劫,她就用天命筆幫他改命。她絕不能讓淵清為了一個女人斷送了自己的性命與幾百年的修行。

  羅婀從大門打開的縫隙中走了進去,只見其中雲霧繚繞,霞光陣陣,廣袤無垠,好似身在空中一般,而天書就浮在半空中,散發著祥和的光芒。

  羅婀走上前去,輕輕翻開了天書,將手心向下覆在書頁上,心中默默想著淵清,原本空白的天書上果然慢慢浮出字來:

  「淵清,玄瀛宗弟子,生於東臨城修真世家欒家,天生道體,實乃嵐淵帝君轉世,因壓制修為推後天劫七十餘年,逆天而行,渡劫時並受天罰,受筋骨碎裂之痛後飛升,重歸神位,結束入世。」

  羅婀細細讀起,一雙美目卻是越瞪越圓,她萬萬沒想到淵清的真身竟然是九天之上的嵐淵帝君!知道他這次能順利回歸神位,她的心放下了一般,只是她見到上面所寫的受筋骨碎裂之痛時,不免心疼萬分,她微微咬唇,猶豫半晌,終是提起天命筆,緩緩落於天書,將淵清命格的後半段塗掉,重新寫道:「淵清徹底遺忘徒弟橙鈴,放棄壓制,順利渡劫飛升,重歸神位,結束入世。」

  寫到這裡,羅婀的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念頭,也許天命筆也可以讓某人愛上某人呢?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好似就沒有辦法停止一般,羅婀猶豫半晌,心中一橫又添了一句:「嵐淵帝君亦會徹底忘記橙鈴此人,」頓了頓她又寫道:「最愛且唯一愛著之人為雲仙羅婀。」

  傍晚,司命天君與赫歸仙君在紫霄宮中推杯把盞,司命喝著喝著突然停杯,低頭注視著杯中微微晃動的澄澈佳釀,若有所思道:「天書殿今日好像有人進去過。」

  「有人看見誰進了天書殿嗎?」赫歸仙君一驚,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問道。

  「沒有,但今日例行檢查的時候我總有這種感覺。」司命將目光移開,抬眼看了看對面的赫歸仙君。

  「也許是你的錯覺?」赫歸仙君不以為意道,「放心吧,就算有人進去過,沒有天命筆又改不了天書,更何況天命筆只有創世神才能使用。早在數億年前創世神就已經自散魂魄消失於天地中了,他的存在也不過是個傳說,你擔心個傳說的發生可真是沒有必要。」

  「可是……他真的完全消失了嗎?」司命輕聲喃道,隨後咧嘴一笑,不甚在意的與赫歸仙君碰了下酒杯,繼續把酒言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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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5 12:36 AM

卷七 仙俠 第一百零七章 前世鏡裡看前生(一)

  待羅婀書寫完畢,天書發出了淡淡的光芒,再一看上面那屬於淵清的命格果然已經改掉了,羅婀見狀急忙悄悄出了紫霄宮,避開天兵,下入凡間。

  師父最近又在閉關,穆橙鈴心中擔心師父,入定修煉都無法靜下心來,只能去橙林中走走就當是散心,走著走著身後好像突然有些異動,還未等她回頭,便感覺頸部一痛,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羅婀站在身後撐住了穆橙鈴軟下來的身體,將她扔在了祥雲上,立馬騰雲離開了玄瀛仙山,她不能讓穆橙鈴在淵清飛升以前再出現在他的面前,以防激起淵清的疑心,再生事端。身為仙家她亦不能傷害凡人,於是只能先施法封住了穆橙鈴體內的靈力,將帶到了距離玄瀛仙山一萬多裡地外的玉珥城。

  玉珥城位於百萬大山之中,交通極其閉塞,與外界毫無聯繫,裡面的人無法出去外面的人也無法進去,是一個世外之地,且周圍方圓兩千里都沒有任何修真門派,是以將穆橙鈴放在此處可以保證她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有可能再回到玄瀛仙山了,等她想到辦法回去,淵清也肯定已經飛升成仙了。羅婀選了一間客棧,就將穆橙鈴扔在了床上,自己立刻騰雲回到了天宮。

  於是穆橙鈴醒來時就莫名其妙的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山溝溝裡的小城,身上的靈力也被人封住,她思來想去也鬧不明白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她又是被誰擄了過來。幸而儲物袋中還放了些金葉子,穆橙鈴拿出了幾個換了不少銀兩,認命的在這個都是普通凡人的小城裡住了下來,而且不得不說自從她來到這個世界,一個修真者都沒有的地方她還真是第一次遇見。

  大概住了一個月,穆橙鈴試了各種方法最後發現這個城與外界根本就是完全隔絕,沒有任何方式能夠離開這裡,她有些懊惱,沒辦法只能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這幾天她正尋思著去租個房子,長期住在客棧也不是個辦法。

  穆橙鈴早上起了床後,正準備往客棧外走去找找房子時,卻突然被迎面走進客棧的男子拉住了衣袖。穆橙鈴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那人,一身杏色的廣袖長袍,膚色白皙,五官精緻,長相十分乾淨無邪,那清澈的眼神讓穆橙鈴直覺他並不是什麼壞人,他臉頰微紅,額頭上有些許薄汗,好似是剛剛匆忙趕路而來。她低頭看了看被拉住的袖子,耐著性子問道:「請問這位公子你有什麼事嗎?」

  那公子靦腆的笑了下,連忙解釋道:「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三個多月前天帝突然派我虛境處理獸潮之事,沒想到能花這麼久時間,完成任務竟然已經過了三個多月了,這要算凡間的時間已經過去有一百年了吧。上一次真是不好意思,我緊趕慢趕的也沒趕上阻止少陽殺你,不過當時看見蒼靈帝君在,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什麼事,怎麼樣,最近這些年過的好嗎?」

  「你在說什麼?少陽殺我的時候你也在場?你到底是什麼人,蒼靈帝君又是誰?」穆橙鈴微微皺眉,眼中滿是疑問。

  那公子面上亦是疑惑不已,驚訝問道:「你不知道蒼靈帝君是誰?那他為何要救你?」

  穆橙鈴有些遲疑問道:「你說的難道是……遙棲?」見那杏衣公子仍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她又問:「就是那個喜歡穿紅衣的公子?」

  「蒼靈帝君喜歡穿紅衣嗎?不過那日他好像確實穿著紅衣。」杏衣公子想了想遂點了點頭,然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驚道:「這麼說……你竟然知道蒼靈帝君的真名?!」

  「蒼靈帝君是做什麼的?神仙嗎?真名又怎麼了?」穆橙鈴感覺她已經要被眼前的這個人弄暈了,為什麼總感覺他一副抓不住重點的樣子。

  「你不知道也正常,蒼靈帝君是上古四神之一,整個神族也只有他們四人,這世上鮮有人會知道神的名字,能知道神族真名自然是種恩典。」杏衣公子耐心解釋道。

  遙棲竟然是神族?穆橙鈴試圖消化著這個震驚無比的消息,對面前之人更是好奇,「所以說,你到底是誰啊?」

  「哦?我還沒自我介紹過?」那杏衣公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一笑,他沖穆橙鈴眨了眨眼,眼中還帶了幾分調皮道:「我們以前見過,還做過夫妻呢,你猜猜看我是誰?」

  「夫妻?!」穆橙鈴失聲叫道,完全搞不清楚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她在這裡待了一百多年,怎麼不記得自己嫁過誰,她毫不留情的對那杏衣公子白了一眼道:「別逗我了,我什麼時候嫁過人了,想占我便宜啊?」

  「我說的可不是這一世,」杏衣公子哈哈大笑了起來接著道:「我叫濛鏡,本是天宮的四方星君,曾下界歷劫,與你做過一世名義上的夫妻,記得嗎?雲遠則?」

  穆橙鈴驚訝的瞪大了雙眼,「你是雲遠則?!這世間真的存在前世今生?」

  穆橙鈴仔細打量了下眼前之人,看起來活潑純良又好騙,忍不住吐槽道:「說好的心思深沉,深藏不露呢?」

  濛鏡微紅了臉頰,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都怪司命,他說我太單純好騙了,非要故意那樣寫命。」

  穆橙鈴了然的點了點頭,但是還是沒有辦法將眼前之人和當初的雲遠則聯繫在一起,只是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揪住濛鏡的胳膊憤然道:「你要是雲遠則的話,肯定知道當初到底是誰在我宮裡放的火吧?說!是不是你幹的!」

  「有話好好說,」濛鏡有些緊張的試圖掙開穆橙鈴的手,心虛道:「確實是我派人做的。」

  「你為什麼要殺我?你知不知道被煙熏死有多難受啊!」穆橙鈴對濛鏡怒目而視道。

  「那個,這個就說來話長了,你聽我慢慢和你解釋。」濛鏡用一臉真誠的表情看著穆橙鈴,眼中也帶了幾分抱歉:「我當初下界是為了曆求不得之劫,雖然身為帝王,但去母留子求親情而不得,大權在握,但始終孤獨求友情而不得,佳麗三千,但所愛之人深愛他人求愛情而不得。所以你也知道,雲遠則當時喜歡那個……」

  濛鏡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難看,一副很難以啟齒的樣子,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才小聲道,「那個穆南風,他不是給你留了一封信嗎?那封信被雲遠則看了,一直將對方的妹妹當成自己的妹妹捧在手心裡寵著,結果到頭來發現自己竟然一直寵的不是妹妹而是情敵,而後又知自己的兒子雲君墨竟也覬覦身為自己妃子的你,他自然不會再留你性命。這個,你姑且體諒一下,這也不是我的本意,但確實是我的錯,對你我也一直感到十分抱歉,不過這裡絕對也有司命的責任的!」

  「你說雲君墨喜歡我?!」穆橙鈴驚道。

  「你竟然不知道嗎?」濛鏡奇道。

  穆橙鈴當然不知,她也沒想到原來後宮裡的那次任務背後竟有這樣的故事,只是濛鏡突然來找她,應該不是為了來和她敘舊的吧。「所以說……你到底來找我是想做什麼?還有你說你想阻止少陽來殺我又是怎麼回事?」

  「前世我歷劫時害你身死,欠你一命,如今就要想辦法將此債償還,不然會影響修行。所以你可以在我的能力範圍內許個願望,只要我能做到,我就會幫你實現。至於少陽那件事嘛,也是我的錯,其實少陽前世你也認識,就是謝美人,她當初被我害得難產身死,死時發誓來生再不做女人,所以今生才會托生成男人,我一開始也是為了還債將他抱到玄瀛宗內,帶他走上修仙之途,沒想到後來卻害你被他殺了一次,可能是因為前世我是為了將拂笙抱給你養才讓她難產死亡的,所以今生她才那麼執意想要殺你。」

  「那後宮其他的那些女人呢?你不是都負了她們,難道每個都要補償一下嗎?」

  濛鏡搖了搖頭:「其他的女人身上不是背著人命就是與我沒有太多瓜葛,就好像淑妃那般,最後得那下場本就是因果報應,所以我真正需要還報的人最後只有你與謝美人。」

  濛鏡帶來的各種信息混雜在一起,給穆橙鈴帶來了不小的衝擊,她原本以為這些任務的世界都是各自分開的,可是濛鏡的出現卻代表了這些任務很可能是出現在同一世界的不同時間線上,若真是如此,濛鏡說雲遠則是他的前世,那麼是不是也代表欒卿也會有轉世的存在呢?一想到此,穆橙鈴的心瘋狂的跳了起來,感覺有些頭重腳輕,她有些遲疑的問道:「是不是……我許任何願望你都能儘量幫我實現?」她下意識的舔了舔唇,感覺有些緊張的口乾舌燥。

  濛鏡點了點頭,「當然,只要我能做到我就儘量幫忙。」

  「我想查一個人的轉世,這樣也可以嗎?」穆橙鈴小心問道。

  濛鏡想了想,歎了口氣道:「看來我只能去找司命一趟,借他手中前世鏡一用。」

  穆橙鈴看著濛鏡臉上的難色,有些抱歉的問道:「這事是不是很麻煩?」

  「麻煩倒是不麻煩,」濛鏡歎道,「我只是不想看見司命那人。」

  「你在這等我,我先去天宮將這前世鏡借來。天上一天人間一年,可能要煩你在這裡等上一陣子了。」濛鏡說完,就一個閃身消失了蹤影。

  穆橙鈴原本還想問問他能不能先幫她把靈力限制給解了,誰想這濛鏡還真是說風就是雨,身上哪有半點以前雲遠則沉穩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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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5 12:41 AM

卷七 仙俠 第一百零八章 前世鏡裡看前生(二)

  一個月後。

  穆橙鈴坐在茶館中聽那說書先生摺扇一收,捋鬚而道「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仍覺得有些意猶未盡,在桌上放下一粒碎銀,她悠閒悠閒的晃了出去。一出茶館,她便看見對面街道的拐角處露出一抹熟悉的杏色,等了多日的濛鏡終於再次出現了,只是他這鬼鬼祟祟的趴在那牆後面到底是在看什麼?穆橙鈴有些好奇的穿過街道繞到他身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呢?回來了還不趕緊來找我呀?」

  濛鏡食指放在唇前緊張的「噓」了一聲,向牆那面一指,臉色通紅,穆橙鈴有些好奇的朝著他指的方向探出頭去,張望了兩下,只看到一個身著藍衫的男子正在一攤位那買包子,於是小聲對濛鏡問道:「那是誰呀?」

  濛鏡只是沖她搖了搖頭,直到那男子買完東西離去,這才貼著牆站直了身子長舒了一口氣。

  「到底是誰讓你這麼緊張?」

  濛鏡的臉聽到此問更是紅了幾分,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對穆橙鈴支支吾吾道:「那人是穆南風的轉世……」

  穆橙鈴噗嗤一聲,毫不客氣的大笑起來,一邊笑著一邊問道:「你不會真喜歡男人吧?」

  「當然不!還不都怪司命!只不過得罪了一下他就這樣整我……而且雲遠則好歹是個皇帝,皇帝又怎麼會真的有情。」濛鏡一臉通紅的爭辯道,「只是一看見穆南風我就忍不住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都轉世了,又不認識你了,你還躲什麼呀?」穆橙鈴無語的看了他一眼。

  濛鏡一愣道:「也是哈。」隨即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提到穆南風穆,橙鈴就想起了當初他留在錦盒內的那封信,因為印象太過深刻,所以過了這麼久她仍然記得,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問道:「穆南風這一世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嗎?」這一問完才意識到說錯話了,穆南風的妹妹不就是她自己嘛!

  濛鏡面色平靜,澄澈的眸中透出幾分了然,問道:「你是想問他和他妹妹這一世有沒有在一起對吧?」

  穆橙鈴一驚,難道濛鏡知道自己不是穆南風原裝的那個妹妹?

  「放心吧,他們這一世在一起了。」濛鏡笑著回答。

  「你怎麼會知道……」穆橙鈴有些尷尬的磕磕巴巴問道,她這時才意識到,濛鏡從一開始就沒有質疑過為何她轉世之後還有記憶的事情,原來是早就知道她的特殊性,只是他到底瞭解多少呢?

  濛鏡想了想解釋道:「我其實也不太清楚為何,可能是因為我是四方星君的緣故吧,我本來就是掌管空間邊界的仙,你給我的感覺和這個世界有些不同。之前我還一直想不通為何當初南風的妹妹那樣瘋狂迷戀我,但是後來你給我的感覺卻完全變了個樣,這些放在一起聯想一下,自然也就明白了,你可能本非這世界中人。不過既然有三千世界,我覺得像你這種情況也實屬正常。」他的模樣見怪不怪,倒像是穆橙鈴自己大驚小怪了。

  「對了,這個就是我從司命那裡借的前世鏡,他說你只要先將手覆於鏡面,心中想著那人的樣子,今生還是前世,鏡中就會浮現出這個人的轉世或前生。」濛鏡說著手中便多出一面看起來十分古樸精巧的青銅鏡。

  穆橙鈴心臟猛烈一跳,接過他手中的青銅鏡,心中突然升起一種近鄉情怯之感,不知欒卿現在身在何處?如今又是何模樣?她將手緩緩的放在了鏡面上,想著那個已經曾在她心中被她描摹過千萬次的容顏,前世鏡猛地發出一陣無暇的光芒。

  穆橙鈴心中忐忑的等待著光芒漸漸散去,卻沒想前世鏡竟然在一陣刺眼的光後恢復如常,鏡面毫無變化,更別提有什麼影像了。一直站在穆橙鈴身旁的濛鏡自是也發現了前世鏡的異像,有些奇怪的拿過那面青銅鏡,前後翻看也沒能看出什麼來,「難道是這鏡子壞了?不如我來試一下好了。」

  這時街道對面突然起了一陣騷動,濛鏡和穆橙鈴不約而同的向那邊看去,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坐在地上正一手晃著破碗,一手試圖著伸手去拽一個衣著十分華貴,懷中正抱著一隻純白色小胖狗的婦人的衣角,那婦人尖叫著向後退去,直到距那乞丐兩三步遠的時候才舒了口氣,一臉嫌惡的對那乞丐罵了幾句,懷中那條小狗也揚起高傲的頭沖著那乞丐吠了幾聲。

  地上那乞丐是個男性,因為蓬頭垢面,鳥窩似的長髮與臉上的鬍子遮擋住了他臉頰的大部分,也看不出具體是個什麼年齡,大概也就三四十歲左右,身軀極其瘦弱,身上的衣服佈滿灰塵,似乎還是個啞的,對著那婦人委屈的呀呀叫著,用手比劃著吃東西的手勢。

  那婦人看他一直盯著自己手中的紙袋,這才了然。她略微換了下姿勢,拿著紙袋的手單手抱著小狗,另一隻手從紙袋中拿出一大塊肉滿多汁的紅燒肉對著乞丐的方向晃了晃,那乞丐立馬呀呀叫著向前爬了幾下。

  婦人微微笑了一下,然後就將那一大塊紅燒肉放到了小狗嘴邊,那白色的小胖狗立即開心的將肉吃完,還舔了舔鼻子,居高臨下的看了那乞丐一眼,好像挑釁蔑視一般。

  穆橙鈴此時卻是看不下去了,那女人也簡直欺人太甚!那乞丐本就已經很可憐了,為何還要這般侮辱於他。她不禁想起自己上一次任務不幸淪落成乞丐時的日子,若不是有唐深,她最後會不會也會變成像這乞丐一般淒慘?想到這裡她更是對那乞丐多了幾分同情,憤然道:「這年頭難道做人尚不如做狗嗎?那女人真是太過分了。」說完便想走過去教訓那婦人一番,不想胳膊卻被拉住,穆橙鈴回頭看向濛鏡,不解問道:「你幹嘛拉住我?」

  濛鏡靦腆的笑了下,解釋道:「你先別急,不如我們先試試這前世鏡,你再決定要不要去管這事。」說著他便將手覆在了前世鏡上,一陣白光之後,前世鏡上就出現了那乞丐的模樣,而後鏡中景象一波動,場景就完全變了。

  一個穿著黑色緊身衣褲,完全是現代裝扮,面容冷峻秀麗的美女,正躲在狙擊槍後,將其瞄準對面大樓中一個身著西服的人影,微動手指,那人影便應聲倒下,那美女立即身手矯捷的提槍撤離,而後前世鏡上又浮現出好幾次這女人殺人時的畫面,穆橙鈴詫異的看著如此現代化的畫面,眸中滿是不可思議。

  隨後景象又是一動,那女人在一次任務中遇到爆炸而亡,然後便有一個穿著古裝的女子從湖中被人拉了出來,她渾身濕透,背影纖細,一轉過頭來的時候,穆橙鈴看到了那張絕色的臉,啊的一聲叫了出來,臉上滿是震驚。

  隨即畫面又是一轉,對面身材火辣的少女挑釁道:「也對,你害得你娘難產而死,也難怪沒人教過你規矩道理,怎麼自請休離以後又來找榮王,是想欲擒故縱嗎?以為在這裡扮什麼冰山雪蓮樣就能重新獲得榮王殿下的青睞嗎?嘖嘖,長得這副狐媚樣子,真噁心,榮王殿下才不會……」那絕色女子什麼都沒說,上去就給了那少女一個耳光。

  這乞丐的前世竟然是上一次任務中的柳清歌!

  濛鏡再次將手覆在了前世鏡上,一陣白光之後,這一次在鏡上顯示的正是那抱著小狗的婦人,而後鏡面一波動,出現的竟是與剛剛相同的場景,只是這次顯示的是樓青青的面龐,她紅著眼眶看了看站在身邊的榮王,對柳清歌道:「柳清歌,難道你要做一回贏得起輸不起的孬種嗎?若你今天不給我跪下來學三聲狗叫也行,我就當你是當眾承認了你是個懦弱無恥,沒有出息的孬種,以後最好從此夾著你的尾巴做人!」而柳清歌則看著樓青青,眼中充滿了仇恨與屈辱,一字一頓道:「樓青青,今日我受的恥辱,他日我要一點一滴的從你身上討回來,總有一日,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濛鏡原本看著鏡面,無意中向穆橙鈴一瞥,發現她竟是一臉見鬼的表情,好奇問道:「你怎麼這副表情?」他看了看她又低頭看了看前世鏡,隨即問道:「你見過這兩個人的前世?」

  穆橙鈴愣愣的點了點頭,還是一副反應不過來的樣子。濛鏡了然的笑了笑,解釋道:「事情有果既有因,所以我剛剛才制止了你,讓你先看看這因,再判斷要不要幫那乞丐或者教訓那婦人。如果你以前見過這兩人,你必定清楚他們今生為何會有這一段小插曲了。那乞丐前世是個殺手,殺人太多,殺孽太重,為人自大狂傲,正所謂前生種因今世受果,他這一世之所以受這等苦楚,不過是因為因果報應罷了,而今生受這婦人一辱,估計也是冥冥中早已註定好了的。」

  「濛鏡,你知道嗎?這是我第一次感覺你真的是個仙人。」聽完濛鏡的一番解釋,穆橙鈴忍不住對他感慨道。

  濛鏡哈哈笑了兩聲,絲毫不在意穆橙鈴語氣中的揶揄,他又道:「給你再看樣好玩的好了。」說完將手覆住鏡面,穆橙鈴驚訝的看到那隻驕傲的白色小胖狗前世竟然就是淑妃顧映波!

  「你早就知道了?」穆橙鈴一臉難以接受,神色複雜的看向濛鏡。

  他點了點頭道:「恩,那一世我周圍人的轉世我之前都在司命的命冊上看到過。顧映波在後宮也殺人,只是殺的遠遠沒有那乞丐多,所以就做了一隻比人舒適的狗,那乞丐罪孽太深,所以就只能做一個連狗都不如的人,所以你真不必像剛剛那般對此而感到氣憤。」

  這大抵就是人們所說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穆橙鈴聽了濛鏡的話突然有種危機感,決心將來還是要多做些好事,千萬不要像柳清歌這麼慘。

  「不過好奇怪,這前世鏡根本沒壞,為何沒有辦法找到你要找的人呢?」濛鏡盯著手中的鏡子一臉疑惑。

  「那你再試試能不能看見我的前世唄?」穆橙鈴問。

  濛鏡道好,立即試了一下,結果竟然發生了與穆橙鈴之前嘗試的那一次相同的景象,前世鏡只是閃了下光就又恢復如初了。濛鏡有些疑惑的說:「也許是因為你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才看不到你的前世?不過好奇怪,為何有的人會顯示有的人卻不會?」然後他看向穆橙鈴道:「看來只能問一下這面鏡子的主人了,你再等我一陣子,我去把司命給找來。」說完濛鏡便如第一次那般根本不等穆橙鈴反應就直接一個閃身消失了蹤影。

  你倒是先把我身上的那道靈力限制給解了再走啊,讓我一直困在這個小城裡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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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5 12:48 AM

卷七 仙俠 第一百零九章 前世鏡裡看前生(三)

  半月後,司命出現的時候,穆橙鈴著實愣了一下。她想像中的司命天君應該看起來嚴肅認真,一絲不苟,鶴髮童顏,仙風道骨,但真正的司命天君卻極其年輕,風神秀異,慵懶又隨意,卻有著深邃的眼神。

  「原來你便是穆姑娘,叫我浮謠就好,真是久仰久仰。」浮謠眼中帶著諧謔有些誇張的作揖道,站在浮謠身後的濛鏡奇怪的看了看他。

  穆橙鈴也覺得有些奇怪,用帶著幾分惶恐的語氣道:「司命天君真是太折煞我了,我不過一介凡人,怎麼當得起,但是久仰……是怎麼……回事?」

  浮謠微一挑眉,隨後哈哈大笑道:「不好意思,用錯詞了,應該是幸會幸會。」

  「小濛子說穆姑娘是想找一個人的轉世但是前世鏡卻沒有反應對吧?不如姑娘先試試想下身邊別的人,看看究竟是鏡子的問題還是姑娘的問題。」浮謠說罷就將前世鏡一拋,青銅小鏡立刻在空中變大,最後立在地上,就如穿衣鏡那般可以看見全身。

  小濛子……?!

  穆橙鈴下意識的看向浮謠身後的濛鏡,只見他離了浮謠有兩米遠,一臉委屈悲憤的小媳婦模樣,緊緊的瞪著浮謠的後背。她心中有些好笑,走到了前世鏡前,想了想身邊之人,第一個印如腦海的便是師父,她將手覆在鏡面上,前世鏡射出了柔和的白光,但是卻如她想起欒卿時一樣,馬上便恢復如常,鏡面上什麼都沒有出現。

  浮謠笑了笑,摸了摸下巴道:「你再換個人想一下。」

  穆橙鈴點了點頭,腦中想著寒釵的模樣,將手再次放到了前世鏡上,這一次柔和的白光後確是有了影像。

  破舊的廟宇中,一個身上打著很多補丁的帶著孩子的婦人遞過來半塊玉米餅,笑著說:「俺和娃子吃這些夠了,姑娘是不是也有一天沒吃了,吃點吧,別嫌棄。」

  鏡中影像一動,佳木蔥蘢鮮花團簇的御花園中,被君墨鞭打的滿身傷痕的小宮女啜泣著爬到她的身前,鄭重的在地上磕頭道:「惠妃娘娘今日的大恩大德,奴婢永生難忘,來日必當銜環結草,以報恩德。」

  穆橙鈴驚訝的看著前世鏡中的影像,下意識的向司命天君看去,浮謠笑道:「至於這麼驚訝嗎?如果使用鏡子的人曾和被查看之人的前世曾經相識,前世鏡就會顯示出他們共同經歷的過往。這姑娘曾被你救過一命,所以才有了前世贈飯與今生偷果的報答,一切不過是因果循環罷了。」

  當日穆橙鈴救那小宮女的時候根本沒想過要什麼報答,可是沒想到她當初說的來日必當銜環結草,以報恩德,如今真的做到了!

  「難道出現在我身邊的人前世都曾與我有過瓜葛……嗎?」穆橙鈴有些遲疑的對司命問道。

  「不一定,但緣分與因果這些太過玄妙,肯定會有一部分人曾與你在前世有過或多或少的關係。」浮謠回道,「你可以用這鏡子試著看看你身邊之人,你自然就會知道誰曾在前世與你有過瓜葛。」

  穆橙鈴點了點頭,腦海中浮現出槿黎的樣子,將手覆在鏡面上,只見上面浮現出了穆昭童的模樣,一臉陽光的笑著叫她妹妹,之後場景一變,鏡中竟出現了文方的側顏。難怪,難怪她一直對槿黎有種熟悉感,難怪槿黎會一直將她當做親生妹妹一般疼愛……

  可是和文方那一世分明已經類似她自己世界中的民國時期,已經很靠近現代了,為何時間比較靠後的時代卻是前一世,後一世卻是比較偏古的時代呢,穆橙鈴疑惑的問了浮謠,浮謠卻笑著答道:「誰告訴你轉世一定要按照時間順序?靈魂在冥界轉生是不受時間順序限制的,有人生前多與人為善,死後轉生就會去國家富強,沒有戰亂的時代,有人生前作惡多端,轉世很可能就會托生到餓殍遍地,戰火紛飛的年代。人們能生在什麼時候都是不一定的。」

  穆橙鈴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不過從文方就是槿黎這件事看來,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人很可能他們的前世她都認識!

  穆橙鈴這樣一想,又想到了璆鏘,將手覆上前去,鏡面上璆鏘的身影一閃而過,轉而出現的就是泰寧小侯爺那個超級病嬌的臉,乍一出現簡直餘威猶存,嚇得穆橙鈴當即後退了一步。

  總是一臉無奈任她逗弄,平日對她關心照顧的師侄怎麼會是之前差點把她活活打死的小侯爺?!穆橙鈴著實有些難以相信此事,這時青銅鏡上畫面又是一變,南山圍場中,金冠束髮,面如冠玉的鳳乾嬰在馬上緊緊的拉住了韁繩,對懷中之人問道:「姑娘沒事嗎?被嚇到了吧。」皇家牢房中,身上滿是血跡,傷痕累累的鳳乾嬰帶著幾分自嘲的笑著,雙目通紅道:「穆橙鈴,你真是好本事!」

  一切問題在此時好像都有了答案。

  浮謠在旁揶揄一笑道:「你欠這男的倒是不少,也難怪在後來那一世被他用鞭子打成那樣。」

  「那這一世為何他又對我如此正常?」穆橙鈴不解。

  「該還的已經還了,這一世自然是重新開始。」浮謠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穆橙鈴一時也不知將來再看見璆鏘時,她到底應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他了。之後她又試了一些認識的同門的弟子,發現當初選徒大典上那個水系單靈根拜入空桑峰窈舒真人門下的女孩婥約就是曾經德妃的轉世,而曾經將她打下訪風崖底害她差點摔死的向薇就是當初穿越的那個蘇雪櫻。

  她忽然想起那個對誰都是和氣淡淡,仿若高嶺之花,唯獨十分厭惡自己甚至不惜要借除魔之名殺死自己的螢爍,心中有種預感,她一定認識螢爍的前世。當前世鏡中出現穆微瀾的臉時,穆橙鈴真是一點都不感到驚訝,而是有一種原來如此的感覺。也難怪螢爍那般迷戀璆鏘,如此熱衷於不停折磨自己。

  提到螢爍穆橙鈴自然想到了在螢爍手下救了自己一命的漁暮,想起他對自己的奇怪態度,難道他也是因為前世的原因才會如此?穆橙鈴心中想著漁暮的樣子,前世鏡如之前一般散出柔和的白光。

  當白光消失,鏡面上浮現出的竟是懷澈有些狼狽的坐在地上抱著奄奄一息的她。穆橙鈴心中一顫,以為懷澈便是漁暮之時,畫面角度一轉,鏡中出現了祁淮的臉,那個一出現就殺了她還害得懷澈身死的祁淮!

  鏡中的他疑惑的看著懷澈懷中的穆橙鈴,愣愣呢喃了一句「你……」卻始終沒有說出下半句,之後便有一滴淚從他的眼中滑落了下來,表情卻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漁暮的前世竟然是那個為了報何煜之仇將她和懷澈都害死了祁淮,穆橙鈴震驚的後退了一步,心中五味混雜。隨後畫面一晃,穆橙鈴看著其中新浮出的影像,頓時愧疚湧滿心頭,鼻頭一酸,竟忍不住流下淚來。

  白初影渾身浴血,跪坐在她的屍體身邊,緩緩伸出了手卻又顫顫的收了回去,將自己的外衫脫掉扔到了一邊,這才輕輕抱起了地上的她,然後對著她一直不停地說著話,說要帶她回家。

  浮謠眸中顯出幾分玩味調皮,一邊上前將手覆在了前世鏡上,一邊對穆橙鈴道:「給你看件更有趣的事情。」

  話音剛落,穆橙鈴便見鏡中浮現出了妝時的模樣,轉而妝時便變成了何煜,影像再一波動竟出現了她在第一個任務中因追著白初影而偶然遇見過的,曾因美貌而名震江湖,美豔不可方物的苗疆第一美人!

  「這二人原本命中註定有三世情緣,但因為穆姑娘竟然一世都沒成過,想想也真是有趣。」浮謠饒有興趣的挑眉道,濛鏡看起來也生了幾分興趣,這會兒也不在意浮謠了,直接湊到了浮謠和穆橙鈴的跟前問道:「這話怎麼說?」

  「命冊上原本寫著第一世這白初影應該風流成性,直到遇見這苗疆第一美人雲姬一見鍾情之後逐漸收了性子,二人很快便成了親,後離開魔教飄蕩江湖成了一對神仙眷侶。可是穆姑娘當年硬是用了整整三年堅持不懈的癡心追求,讓白初影愛上了你,斷了他自己與雲姬的一世情緣,卻是和穆姑娘在一起了,可是後來他們在一起不到一年,在一次比武中,白初影錯手殺了那一世的穆姑娘,就此瘋魔消失於江湖之中。」

  「初影最後瘋了?!」穆橙鈴有些激動問道,心中是說不出的愧疚,越發憎惡七世書的存在。浮謠點了點頭,濛鏡好奇問道:「那第二世呢?」

  「第二世就有些奇怪了,命冊上原本寫著的命運最後發展的面目全非。雲姬第二世雖然本來就應是個男人,但一開始好像就投錯了胎,靈魂去了後世。後來不知為何又突然出現在了這一世變成了何煜,雖然這一世他們都身為男子,但是很快他們二人就相愛了,原本這一世他們應該會有個好結果,可是卻不知為何何煜突然被當時的攝政王世子派人殺掉。

  後來這發展就更匪夷所思了幾分,成為祁淮的白初影為了給何煜報仇於是毒殺了世子所愛的姑娘,而當時世子愛著的人正是穆姑娘的前世。穆姑娘死,世子殉情,祁淮趁亂出逃,但是在殺了穆姑娘以後他卻心痛難忍,在日積月累的心痛中竟然漸漸愛上了已經死去了的穆姑娘,最後因為愧疚而選擇在何煜墓前舉劍自刎。」

  「這麼慘?」濛鏡聽罷有些同情的看了穆橙鈴一眼,隨後奇怪的小聲自言自語道:「但是怎麼會有人會愛上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呢……」

  浮謠點頭,繼續道:「這一世同樣如此,命冊上原本妝時被困鎮魔塔,漁暮應該冒死將她救出,因受重傷被妝時照顧,二人在魔界相處的過程中妝時漸生情愫,後又經過一番修真門派與魔族所謂的正邪不兩立的糾葛,妝時叛出宗門入魔,與漁暮在魔界雙宿雙棲。可是命運卻在漁暮擄走穆姑娘時跑偏的一去不復返了。」

  浮謠笑了笑,對穆橙鈴道:「所以你知道你為什麼會連續三世死在漁暮的手裡嗎?就是因為你無意中連破了他與妝時的三世情緣。不過幸而這一世有人為你逆天改命,強行把你的魂魄從冥界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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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5 01:29 AM

卷七 仙俠 第一百一十章 前世鏡裡看前生(四)

  「那又是為何前世鏡中無法顯示橙鈴所找之人的前世呢?」

  「這個嘛,」浮謠頓了頓,一臉神秘的搖指道︰「不可說。」

  穆橙鈴卻有些不甘心,為何身邊這麼多人的前世都曾與她有過關聯,她卻偏偏沒有辦法找到欒卿的轉世,他會不會也如他們一般就在她的身邊呢?穆橙鈴想到這裡,更是不願就這樣放棄,決心不論怎樣,她也要不信邪的再試一次。

  與此同時,玄瀛仙山之上的天空墨雲從四面八方滾滾而來,一時間遮天蔽日,風掣雲湧,明明是白晝此時的天空卻如黑沉的夜。狂風呼嘯,白色的電弧在雲中出沒跳躍不止,沉悶的隆隆聲從遙遠的天際幽幽傳來。

  一道紫金色的閃電從天而降直擊歸焉峰上,帶起轟隆的雷鳴,而遠在一萬多里外的玉珥城中,穆橙鈴心中想著欒卿的模樣再一次將手覆在了前世鏡之上。

  這一次柔和的白光之後,鏡面上竟然前所未有的升起一團濃郁的霧氣,待霧氣漸漸散開,穆橙鈴雙腿一軟直接跪坐在了地上,渾身顫慄不已,一雙眸子緊緊的盯著前世鏡,一眨不眨,一動不動。

  滿頭白髮的欒卿站在棺槨外彎腰低頭,輕輕吻了吻躺在棺中那個自己的唇,修長的手指小心的理了理她額邊的碎髮。棺中的她一點都不像是死了,更像是因為累了不小心睡著了一般。欒卿不急不緩的踩著一旁的腳踏邁入了棺中,靜靜的在她身邊躺了下來,他微微側過頭對著身邊的人露出了一個極其溫柔的微笑,伸出右手墊在她的腦後將她輕輕摟住,然後笑著伸出左手將棺蓋一點一點的拉了過來,直至與棺木嚴絲合縫。

  歸焉峰的上空風雲湧動,第二道天雷轟隆而下,照亮了整個暗沉的天空。前世鏡上鏡面微微波動,皇陵景象遠遠退去,浮現出了暗夜中攝政王府的花園。

  地面上鮮血浸染,胸口插著一把匕首的懷澈緩緩對鏡中那個奄奄一息的她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顫著聲音小聲道︰「挺好的……這一刻我也算有資格對你說,我永遠愛你……」然後就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空中浮起青色的光團,第三道天雷從那青芒中急墜而下。前世鏡中景象又是一變。

  竹居中,師父沾濕了帕子坐在了床邊,動作輕柔為鏡中那個醉的不省人事的她擦拭著額頭上的薄汗,漸漸的他的動作緩了下來,忽而低下頭來小心的將自己的唇漸漸靠近她的唇。

  歸焉峰的上空浮光跳動漸漸成了一片光網,最後匯成一團化為第四道天雷急促而下。前世鏡中,轉世已變前生。

  宮殿被漫天的火光包圍著,雲君墨嗆咳著躲避著燒落的木質,在大火中難辨方向的跌跌撞撞,一聲聲的叫著「橙鈴」。而後在書桌旁,他緩緩的在鏡中那個已經被煙嗆亡的她身旁坐下,絕望的將她從地上抱起,嗚咽著說「對不起橙鈴,我來晚了。」他側首親了親她的額頭,在她耳邊溫柔呢喃道︰「別害怕,我就在這裡陪著你。」然後就抱著她的屍體坐在那裡,平靜的看著大火將他們二人漸漸湮沒。

  烏雲下方散亂的光點漸漸匯聚,凝結成了一個耀眼的光球,外圈浮著一層火焰,湧動著成為第五道天雷打入高聳的山峰中。前世鏡中出現了一條蜿蜒遠去的運河。

  已經化為魂魄的謝姜就守在河邊,看日昇月落,看碧波起伏,看運河上的船兒來了又去,一等就是百年。冥婚典禮上,他輕輕掀起她的蓋頭,輕聲叫了句「阿鈴」,她回了聲「我在」,她問他是不是文方,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銀焰席捲,霹靂聲震,墨色的雲中有刺眼的紫光狂閃幾下,爆裂開來,第六道天雷彷彿要將天空撕裂一般席捲而來。前世鏡中運河遠去,出現了一座石橋。

  手上戴著銀鈴的小女孩好奇的拉住了小和尚的衣袖。小和尚問︰「阿彌陀佛,不知小施主有什麼事?」小女孩嘻嘻一笑,好奇道︰「小和尚,你是從山上那廟裡下來的嗎?我叫阿鈴,你叫什麼?」小和尚垂眼答道︰「小僧法號了塵。」

  熔岩般的赤炎聚集在墨雲之上,烈焰流瀉而下,帶著一陣轟鳴聲化為第七道天雷。前世鏡中,白衣的劍客將一串銀鈴手環套入了她染著鮮血的手腕中。

  跌坐在地的穆橙鈴此時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欠了很多人的情,最後竟然發現他們每個都是你。穆橙鈴的心痛的彷彿被千刀萬剮,痛的窒息難耐。了塵的百年等待,君墨的默默守護,離開欒卿曾讓她想要自殺,懷澈的捨命相救卻讓她失去了自殺的資格,一切都好像冥冥中注定,是他為了讓她好好活著而付出的努力,就連這一世他也是變成了師父對她悉心照顧。可是又全部都是因為她,他的每一世都沒有什麼好結果,不是為了她而殉情就是為了救她而死!她恨自己,為什麼死的不是自己,為什麼每一世都累他如此!

  不,不,她還有師父,對了,師父,欒卿……穆橙鈴從地上爬了起來,有些瘋狂的拽住了浮謠讓他破了自己的靈力限制,祭出澄嵐劍就往玄瀛仙山御劍飛去。

  濛鏡頗為同情的看了一眼穆橙鈴離去的背影,嘆道:「沒想到雲君墨這小子和橙鈴之間竟然還有這樣令人唏噓的故事,這可是七世情緣啊,你身為司命可見過幾對能有這等緣分的?」

  「我看是六世情劫才對,而且我勸你不要這小子這小子的叫,你知道他是誰嗎?」浮謠看也沒看濛鏡,邊說邊收了地上的前世鏡,對著空氣欠身行了個大禮道:「小仙見過蒼靈帝君。」

  原本正想跟著穆橙鈴離去的遙棲無奈一笑,空氣中漸漸現出緋紅的身影,遙棲笑著對浮謠問道︰「司命是如何知道我在這裡的?」

  濛鏡看見遙棲,驚訝的瞪圓了眼睛,而後立馬反應過來上前拜道:「小仙見過蒼靈帝君。」

  浮謠笑了笑,「別人不知,但是我身為司命卻不會不知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前世鏡才會顯示不出一個人的前世,穆姑娘所找之人真身定是仙神,因為神族入世或仙族歷劫時的前世今生只會顯示在天書之上。可是穆姑娘試過幾次都沒有成功後,前世鏡卻突然顯現了那人的轉世,能做到此事的只有神族,所以小仙才會斗膽猜測正是帝君在此。」

  遙棲哈哈大笑了起來,親切的拍了拍浮謠的肩膀,帶著幾分調笑之意道︰「猜的不錯,不過要對阿鈴保密哦。我還有事先走了,以後有機會一定要請你們來九重天之上,去我的朝暮朣朦共飲一杯,沒想到司命天君比我想像的要有意思的多。」說罷,遙棲火紅的身影便漸漸的淡入空氣,見不到蹤影。只餘浮謠看著他消失的地方,搖頭嘆道︰「哎,問世間情為何物啊……」

  「你在說誰?」濛鏡懵懂的看著浮謠,不解問道。

  浮謠沒有說話,濛鏡又問,「還有,既然你之前就知道橙鈴要找的人可能是仙界中人,為何不直接告訴她,還故意要讓她想一遍身邊之人來試前世鏡呢?」

  浮謠瞥了一眼身旁的濛鏡,不鹹不淡道:「小濛子,你一直這般天真無邪,思維簡單,活著肯定很幸福吧?」

  浮謠拍了拍濛鏡的肩膀,轉而用一種語重心長的語氣說道:「你去歷劫的時候,我明明把你安排的那樣機智慧敏,心思縝密,深藏不露,怎麼過了整整一世你都沒學到點什麼呢,回來之後還是這般本性難移,你說你怎麼就忍心這樣白白浪費了我的苦心?」

  濛鏡滿臉通紅的瞪了他一眼,眸光中的怒意卻如他的性子ㄧ般軟綿綿的,毫無殺傷力。

  而在另一邊,當穆橙鈴趕到玄瀛仙山時,遠遠看到的便是漫天的墨雲湧動,狂風呼嘯,空中光斑不停跳動,穆橙鈴御著仙劍卻根本沒法靠近。當第八道天雷帶著好似來自遠古的轟隆聲直劈到歸焉峰的方向時,穆橙鈴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好像要停住了,她看的清楚分明那天雷所劈的地方,難道正在渡天劫的就是師父?!

  穆橙鈴一想到這裡,心中萬分擔心,更是急切的想去看看欒卿現在是否安好,不管不顧的御劍直直衝入歸焉峰的方向,狂捲的風刃在她的皮膚上割開了一道又一道的細小傷口,乍一看去,白色的紗裙被她自己的鮮血染成了斑斑紅色,她卻渾然不覺得疼痛,仍堅定的向前。身體已經麻木,她自然不曾發現,身上那一道道傷口正用著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的癒合著,她的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不管怎樣,她都要看他一眼,一眼就好,看看他有沒有受傷,看看他是否安好。

  澄嵐下降到一半的時候,穆橙鈴便看見那一年四季都會飄散著花雨的橙花林已經面目全非,很多樹幹都已被燒焦,有一些攔腰而斷,慘淡的歪躺在焦黑的土地上。而此時師父正闔目盤膝坐在這殘破的林中,月白的長衫已經被鮮血染成斑斑紅跡,臉頰上竟也有些細小的傷口,不似天雷所致,倒像是風刃所割。

  穆橙鈴不顧天空中暗卷的風雲,跳耀的閃光就直直向淵清奔去,大叫著師父。

  淵清睜開了雙目,那般輕輕定定淡然無物,彷彿根本沒有被現在正在進行的天劫影響,就如平常般語氣中帶了三分疑惑道︰「師父?我倒是不記得何時竟收過徒兒。」他看向穆橙鈴的目光是全然的陌生,彷彿從未見過她一般。

  穆橙鈴難以置信的看著淵清,聲音微顫道︰「師父你怎麼了?你不記得我了嗎?」

  「從未見過,何談記得?」淵清淡淡道,天空中再次響起那好似來自遠古的轟隆聲,淵清抬首看向墨色雲湧的頭頂,刺目的電光不停跳耀,驚天動地的霹靂聲後,紫色金色的電弧頓時帶著火球狂湧而出。

  「天雷將下,姑娘還是快些離開,免得累及於你。」淵清運轉體內靈氣準備迎向這最後一道天雷,卻見那姑娘一動不動,眉頭一簇,二話不說一掌擊向穆橙鈴,掌中之氣將她一下子推出十餘丈,跌倒在地,重重的吐出一口血來。第九道天雷隨之而來,一股腦劈在淵清身上,饒是穆橙鈴已經相隔甚遠,卻仍不免被天雷波及,只覺胸口一痛又吐出了一口血來,但是這疼痛卻在迅速的消減,穆橙鈴也來不及追究這是為何,只一心一意的看著師父的方向,心中極其擔心,可是在耀眼的雷光中根本看不清他的狀況,穆橙鈴咬著牙頂住天雷的威壓,向著師父的方向爬去。

  忽而,刺目的白光大盛,穆橙鈴下意識的用袖遮住了眼楮,等白光淡去,她便看見一道聖潔的光芒直飛到九天之上,墨雲飛快的散去,天空變得蔚藍澄澈,萬里無雲,陽光播灑開來,明媚的不像話。

  穆橙鈴趴在地上愣愣的望著那遙遙的天際,陽光輕輕拂過她之前被狂風吹得散亂的長髮,不知就這樣停了多久,她神情木然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繡鞋邁過倒下的樹枝殘幹,走過倒下的柵欄,然後,終於停下。她彎下腰,將躺在自己腳邊的那串風鈴拾起,那是已經掛在這個竹居廊簷百年的風鈴,是她第一次施展變形術時用一截竹子變成的風鈴。她還記得那時她將這風鈴掛上時,師父倚在門邊看著自己的滿眼笑意,她抬起頭看著面前的竹居,前半部已經塌陷,這個她與師父在一起居住了百年,只屬於她和欒卿的家,如今,就這樣毀了。

  她突然脫力的跌坐在地,跌坐在這殘垣斷壁之中,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隨之而來的是哈哈大笑。

  師父成功飛昇成仙了,真好。

  可是笑著笑著,淚水就不自覺的從她的眼眶掉落了下來。此時,她倒也不知她是應該笑還是應該哭了。這一世她終是沒有再連累他,欒卿飛昇成仙,她當真為他高興,但可笑的是他為何不認識自己,為何把自己徹底忘了?她滿懷希望的趕來,因為知道師父就是欒卿而狂喜,多想親口對他說一句謝謝你,說一句對不起,再說一句我好想你。但沒想到,到頭來卻是他的一句你是誰讓她肝腸寸斷。

  她不想哭的,這是一個值得慶賀的日子,不是嗎?可是不知為什麼淚水就是不停的落下來,他曾答應為她種下的橙花林,每年一棵,即使是轉世後遺忘掉前世,沒想到他也真的做到了。可是剛剛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卻為何不願再好好看看她?

  如今橙花林已毀,天上地下,她又要去哪裡找他呢?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6-7-15 01:36 AM

卷七 仙俠 第一百十一章 半緣修道半緣君(廿六)

  不知這樣在地上坐了多久,有腳步聲緩緩而來,映入眼簾的是火紅色的衣擺,穆橙鈴緩緩伸出了右手攥住了那片紅,腕上的銀鈴隨風而動。

  穆橙鈴沒有抬頭,只是攥著他的衣角,輕聲問道:「遙棲,你是神嗎?」

  遙棲並沒有立刻答話,輕歎了口氣,撫了撫她的頭頂。她拉住他衣擺的手微微一顫,又執著的問了一遍:「遙棲,你是神嗎?」

  「我是。」遙棲輕輕道。

  「帶我去見師父,求你。」遙棲聽見她平靜的聲音,心中的擔心又添了幾分。

  「求求你,待我去見他。我好亂,我要問問他,他為何不記得我了,我有好多話要跟他說,他怎麼會不記得我了……」穆橙鈴突然歇斯底里的哭了起來,另一隻手也抬了起來,雙手無助的攥著遙棲的衣擺,慌亂無措的說著話,可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遙棲在她的面前蹲下,睫毛微垂,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緒,如玉的手指拭掉了她面頰上的淚痕,帶著幾分笑意歎道:「真是個小姑娘,怎麼總是這麼愛哭,像個被人遺棄的小狗似的,瞧這可憐的小樣兒。你還不瞭解你師父嗎,他怎麼可能會丟下你?怎麼可能忘記你呢?你是凡人,身體和靈魂都是沒有辦法進入仙界的,若你想見你師父,我便去將他帶下來見你。」

  穆橙鈴慌亂問道:「真的可以嗎?」

  遙棲笑著親昵的揉亂了穆橙鈴的長髮,「傻姑娘,當然可以。地面涼氣太重,你師父知道了一定會擔心你的,我們先起來好嗎?」

  穆橙鈴看著遙棲伸向她面前的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她點了點頭,握住了那隻手被他一把從地上拉了起來。

  遙棲對穆橙鈴微笑道:「那你就在這裡乖乖等我,可能需要幾天的時間。」遙棲轉身將目光移向那片殘破的橙花林,眼中笑意盡失,微微抿唇,隨後廣袖一揮,竹居完全被恢復如常,房屋,小園,柵欄,連那園中竹桌上的棋盤擺放的如以前一般無二,原本一直籠罩著歸焉用來保護橙鈴不讓外人進入的結界也被他重新撐起,卻獨留下被天雷毀掉的橙花林不加理會。

  遙棲回首面對穆橙鈴時神色又如往常一般帶著幾分慵懶的笑意,拍了拍她的後背道:「快回屋吧,別想太多,我馬上就帶他回來見你。」

  看著穆橙鈴走進竹屋,遙棲這才踏雲而去,直往九重天之上嵐淵帝君的九霄重華殿而行。踏入那以白玉為主建築的仙宮天殿中,遙棲的步履不再如常般慵懶悠閒,而是快步的穿過兩側高聳入雲的白玉高柱,火紅的衣擺隨著他的動作而翻飛飄動,是那般明豔,就如冬日裡的雪點紅爐,絢爛卻清冽。

  躺在白玉床上的欒卿緩緩睜開了雙目。

  他的身上還是那身纖塵不染的白衣,他的面容還是那張讓天地為之失色的天人之顏,他的眸中也還是那般深邃如海毫無波瀾,毫無煙火之氣,好似這天下眾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被他放在眼中。他還是那般清冷,那般默然,彷彿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數億年間度過的日子那般沒有任何變化,彷彿他不過是睡了一覺,剛從夢中醒來。

  遙棲曾想過很多次欒卿回歸神界時的場景,是調笑著說一句歡迎回來呢,還是好好揶揄下他這根木頭終於開了竅改做情聖呢?又或許,欒卿會帶著阿鈴一起回來,他便可以終於放下心來,笑著說句祝福。

  可是這些想像都不是現在這樣。

  遙棲鳳眸幽幽,抿唇一笑道:「你當初為了留在她的身邊壓制了那麼久的修為,之前還對我推脫,是什麼事讓你突然決定去渡天劫回歸神界的?」

  「還有那片橙花林你不是一貫最為寶貝麼,用法力撐著幾百年讓橙花能四季常開,當初放話讓玄瀛掌門將你除名,以結界相擋卻不肯離開歸焉峰,不也是因為捨不得它和你們的竹居嗎?可是渡天劫的時候你卻躲也不躲,你種了幾百年的樹全都毀了,還變得一副根本不記得她的樣子。欒卿,你在玩什麼?」

  欒卿神色平靜的看著遙棲,目光裡卻帶了幾分不解,緩緩開口,清冷的聲音一如往常,他說:「遙棲,你在說些什麼?」

  遙棲那張豔絕的臉上終於沒了笑意,鳳眸中俱是認真,一字一頓道:「我在問你為何要這樣對待阿鈴。」遙棲頓了頓,「算了,此事以後再說,你現在便下界去找她,阿鈴現在就在歸焉峰上等你。」

  「阿鈴……」欒卿輕輕念起這個名字,神色依然平靜的無一絲波瀾,語氣中卻帶著幾分疑惑:「是誰?」

  鳳眸中的瞳孔猛然放大,遙棲難以置信的看著欒卿,「回歸神位,入世時的那六世記憶你應該全部憶起才對,欒卿,你這是怎麼了?」

  「你的意思是說……阿鈴是我入世時認識的凡人嗎?是我剛剛渡天劫時見到的那個奇怪姑娘嗎?」欒卿問道。

  「阿鈴是你入世是認識的……凡人?奇怪姑娘?」遙棲重複著欒卿之問,呵的一聲就笑了出來,「欒卿,你是在與我玩笑嗎?她不是你最寶貝的阿鈴嗎?阿鈴和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雖然我現在不知道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你如何能這般輕易的便將她忘了?你記得你當初怎麼與我承諾的嗎,你說你即使飛升也會愛她如初,你說你若能僥倖渡過天劫你便立刻回到她身邊繼續護她,如今卻都不作數了嗎?」遙棲的鳳眸緊緊的膠著在欒卿那雙淡然清冽的眼睛上,久久不動,聲音裡帶了幾分激動。

  欒卿也同樣看著他,目光中帶了幾分疑惑與審視,眉頭微蹙聲音清冷道:「遙棲,你這是怎麼了?」

  遙棲身形一僵,立刻就意識到了欒卿在問什麼,他微微抿唇,沒有說話。

  欒卿緩緩邁開腳走近了遙棲幾步,語氣中帶著幾分嚴肅道:「不論那阿鈴究竟是誰,你似乎都放了太多心思在她身上。遙棲,你要記住,你是神族。」

  遙棲萬萬沒想到這句話最後竟是欒卿說與他的。曾有多少次呢,在很久很久的以前,看著他癡癡等待數百年只為看阿鈴一眼的時候,自己便想揪住他的衣襟對他萬分正經的說一句,雖然你忘了但你仍是神族,你放在她身上的心思已經太過了。而又是什麼時候,自己在一旁看著他卻是不想再說這句話了呢?遙棲不知,只覺得這一切真是太過諷刺,這個世上誰都可以這般義正言辭的勸他,只有欒卿不能。

  可是最後對自己說出這話的恰恰便是他,真是世事無常。

  遙棲微微勾唇,帶著嘲意。

  「若你記得,你便不會對我說此話了,若你記得……呵……你可知你自己曾放了多少心思在阿鈴身上?輪回六世,兩世為她等待千年,兩世為她殉情而亡,前一世更為她死過兩次,你是想告訴我,這一世你終是放下了嗎?」

  遠山似的眉蹙得更緊了幾分,欒卿細細回想,卻覺得入世時的記憶似乎真的並不連貫,他看著遙棲,認真道:「不知為何入世時的記憶全然模糊不清,彷彿只留片段,你且與我說說,我入世這幾世究竟發生了何事,阿鈴……究竟是何人?」

  遙棲廣袖一甩落座在一旁,衣袂翩翩中是說不出的風流蘊意,開口便將欒卿與阿鈴共同走過的這幾世娓娓道來,細細描述,只期望欒卿能在知道這些經歷後,想起些什麼,他真的不想去想像若是阿鈴知道欒卿已經將她遺忘個徹底,她會受到怎樣的傷害。若欒卿真的暫時什麼都想不起,或者至少願意先跟著他去見見橙鈴,就算去騙她一次給她些安慰也好,讓他有時間去查查欒卿到底是因為什麼竟會丟了入世時的記憶。

  「所以說,這個阿鈴便是我入世時的情劫?」欒卿挑眉問道,遙棲所說的這些他一點印象也無,倒像是聽著別人的故事一般,有些驚訝於自己竟然會做過這些匪夷所思之事。

  遙棲啞然,沒想到欒卿在聽完這些事情以後會如此定義阿鈴,可是仔細想想,這也確實是欒卿那性子能說出來的話,清冷淡漠,彷彿世間一切皆不能入他眼。他卻不甘心的又問了一遍:「你真的一點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

  欒卿搖首。

  「可是阿鈴現在還在歸焉峰上等你。」遙棲看著欒卿,鳳眸中滿是認真。

  「她是我的情劫,既然我已歷劫歸位,自然不該再有牽扯。況且她是凡人,神凡有別,就算我沒有忘記她,現在又能做些什麼呢?情之一物本就虛渺,總是執著,又有何益。既然忘記,必有忘記的因緣,何必繼續糾纏過去,終是害人害己。執念若放,天地不過水閑月朗。遺忘已讓我放下曾經的執念,遙棲,你也該放下你的執念了。」欒卿的聲音清冷,話意悲憫,從理智上說,遙棲知他說的確實無錯,可是就算是神,也是有情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阿鈴是凡人,你便不會再與她有任何接觸對嗎?」遙棲唇邊的笑燦然如花,鳳眸中卻一片冷然。

  「我的意思是,此事已了,你也應該放下了。」

  這世間沒有誰能強迫欒卿做他不想做之事,沒有誰能。

  遙棲笑了笑,看著他道:「我從未如今日一般這樣討厭你的性子。」

  「欒卿,若你日後想起,你定會後悔今日所說之話,所做之事。」一襲紅衣轉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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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5 01:42 AM

卷七 仙俠 第一百十二章 半緣修道半緣君(廿七)

  遙棲實在不知道要如何告訴橙鈴這個殘酷的事實,難道他要直接對她說你的欒卿真的徹底忘記了你已經不會再愛你了就連下凡來見你一面都是不願嗎?

  穆橙鈴站在竹屋廊簷見遙棲一人回來的時候,就明白了,心中冷涼,她看著他,二人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就那般靜靜的對視著。

  「他是真的忘記我了對嗎?」

  遙棲沉默,久良才點了點頭。

  「他也不會再下凡來了對嗎?」

  遙棲沒有答話。

  「我若想見他,只有飛升成仙一條路對嗎?」

  遙棲還是沒有答。

  「遙棲,告訴我。我若想見他,想和他在一起,只有飛升成仙一條路對嗎?」穆橙鈴很有耐心的又問了一遍。

  他點了點頭。

  穆橙鈴轉身便往竹屋內走去,白色的紗裙在空氣中劃過優美的弧度,手上的銀鈴隨著她的身形而動,發出悅耳的叮噹聲。

  遙棲沉默的跟在她的身後,走進了竹屋。

  夢中。

  夜色正好,花燈簇簇,煙火在空中絢爛,街上人頭攢動,喧囂熱鬧。穆橙鈴伸手揭下面前公子的金色面具,驚喜的看著面具後露出的欒卿的面容,依舊那樣好看那樣溫柔,可是他卻對她說:「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心頭那原本的狂喜變成驚愕,她慌亂的拉住那公子的胳膊,急問道:「欒卿,你這是怎麼了?我是阿鈴啊。」

  那公子拂袖躲開了她的碰觸,「對不起,這位姑娘,我想你認錯人了,在下並不認識你。」說著便轉身離去。

  穆橙鈴在後面追去,可是不知為什麼他走的並不快,但她卻怎麼也追不上他,她無措的叫著欒卿的名字,他卻理都不理,連頭也不回只顧往前走著。

  「欒卿……欒卿……」

  遙棲坐在床邊,看著睡夢中的橙鈴慌亂無措的叫著欒卿的名字,淚水從她緊閉的雙目中如珠串似的流出,浸濕了軟枕。遙棲深深的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穆橙鈴的臉頰卻也不見她醒來,只一個勁的叫著欒卿的名字,彷彿被夢魘住一般。

  穆橙鈴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來,餘驚未定的大口喘息著,待清醒過來才發現遙棲正坐在她身旁擔憂的看著她。她驚醒後一句話都沒說,那般靜靜看著遙棲,只有淚水大滴大滴的從那雙大而清亮的眸中滑落。

  這樣的她真的讓遙棲有些膽戰心驚,雖然始終不放心留她一人在此,可是他也明白讓欒卿恢復記憶才是安慰她的最好方式,看來他真的應該快些去調查一下欒卿失憶之事。

  遙棲安慰似的輕輕抱了抱她道:「好了好了,都是夢,對不對?」

  穆橙鈴靠在他的肩膀上嗚咽的搖了搖頭,往後退了退身子對遙棲問道:「遙棲,你可知道有什麼方法能夠重塑靈根?」

  遙棲聽到橙鈴這麼一問,微微一怔,眼底閃過一絲猶豫,莞爾一笑道:「你要成仙?靈根皆是天生,重塑靈根便是逆天之為,天道如何能放過,我倒不知道還有這樣的方法。」他拉了拉被子,對穆橙鈴道:「好了,快些睡吧,認真努力的修煉才是最好的方法。別害怕,我就在這裡看著你,這回不會再做夢了。」說罷,手中散出點點湛藍的光點飛入穆橙鈴的身體中。

  穆橙鈴順勢躺了下去,直覺卻告訴她,遙棲並沒有對她說真話。

  遙棲走了,前去調查欒卿失憶之事,卻只對穆橙鈴說是天界有事,他要離開一段時間,但因放心不下,所以還是悄悄在她身上留了護身陣法,若是她遇到了什麼危險他第一時間便能知道,大乘境界以下的攻擊,這陣法也都能自動抵禦。

  穆橙鈴在遙棲走後,不由想到了師父曾因為她的五靈根問題,收集了天下大部分關於靈根的書籍,雖然師父後來也放棄了這項研究,只告訴她靈根是無法後天重塑的,但是她仍抱著一分僥倖,不管怎麼說,研究靈根總要比用這五靈根繼續修行要稍微靠譜一些。於是穆橙鈴之後便紮根在師父的書房,翻看師父以前收藏的各種古籍經典,企圖從中找出能夠洗靈的方法。沒想到三個月後,還真讓穆橙鈴找到了。

  那是一本名為《源世》的上古書卷,其中有一處寫道:「創世之初,虛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名曰長璽,天樞也。峰頂有湖,名曰虞池,乃偶落凡塵之天水。凡人若入,燃魂噬骨,創劇痛深,一生九死。然若忍痛僥生,此水可助凡人淬筋煉骨,重塑靈根。」

  這一處的文字下面還有下劃線專門標注了出來,旁邊畫了一個小小的叉,恐怕便是師父親手所注,穆橙鈴一看這段話便明白為何師父寧願四處奔波為她搜集珍奇靈藥也不願讓她嘗試這種方法,也明白了為何遙棲不願意告訴自己,只道他從未聽過有任何方法可以重塑靈根。

  九死一生。

  穆橙鈴呆呆看著手中的書卷,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活著卻不能再見到欒卿,那麼又與死亡有什麼區別呢?她一定要弄清楚師父忘記她的原因。穆橙鈴很快便下定了決心,她決定用自己的命賭一把,贏了她便有可能飛升成仙,見到欒卿,輸了她也認了,總比活著卻再也不能見到欒卿的折磨要好的多。反正欒卿已經將她忘了,就算她真的死了也不會為她的死有半點心傷。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趕在遙棲回來之前,找到長璽山的虞池,她總有種感覺,遙棲若是知道定會阻攔自己做此事。

  之後的十日,穆橙鈴翻遍了各種各樣的地理志,最終終於可以確定長璽最有可能的位置。一經確定,她就御劍離開了歸焉,直往虛海而去。虛海就如其名,是一片虛無之海,一片混沌,濃霧繚繞,廣闊無邊,穆橙鈴在虛海邊搜尋了十二日,終於找到了長璽山所在,峰頂也確實有一泊小湖,湖水罕見的呈透明之色,純淨異常。

  穆橙鈴看著頭頂混沌的天空,山上的樹木被風吹的沙沙作響,說不出的寂寥。此處可能是因在虛海之外大荒之隅,完全看不到任何生命在這裡存在的影子,除了風聲樹聲,寂靜的讓人心慌。穆橙鈴坐在湖邊高凸的岩石上,腳下就是至純淨透的虞池水,心中突然生了幾分退卻之意。

  她忍不住有些害怕,怕自己就這樣一個人死了,怕自己再也見不到欒卿了,到底她也是個普通人,但想想在七世書中活過的這些年,想想與欒卿的每一世共同走過的日子,想想他曾為她做過的一切,這一次也應該由她來為他努力一次。穆橙鈴抱著他今生送給自己的澄嵐劍,心中突然有了勇氣。

  她在岩石上站了起來,從劍鞘中抽出了澄嵐,劍氣席捲劍身,在石上刻下了兩個名字,欒卿,橙鈴。她一遍遍的描摹著它們,讓這幾個字在岩石上越刻越深,腦海中閃現的是欒卿的每一世與她在一起時的樣子,她抹了抹臉頰上的淚水,拿出一條棉帕卷成小條咬在口中,將澄嵐劍好好的放在這兩個名字旁,縱身一躍,便跳入了虞池水中。

  欒卿已經歸位,之前留在她身上那能夠轉移傷害的秘法自然做不得數。

  一入水中,穆橙鈴便想要大聲尖叫,她顯然低估了虞池水的厲害,她曾被劍刺死,被火燒死,中毒而死,自以為各種疼痛都已經歷過,卻不想這些疼痛加起來也比不過這虞池水的萬分之一。這不單純是肉體的疼痛,連靈魂都痛的為之戰慄,好似被業火焚燒一般,只盼著馬上死了才好。

  燃魂噬骨,創劇痛深,一生九死,果然不假。

  池水只是沒過她的膝蓋,穆橙鈴此時已是臉色慘白,渾身顫抖,額頭佈滿冷汗,眼前已然模糊。她只死死的咬住牙關,一聲不吭,因為她知道叫出來也無濟於事,既無人能聽見,也不會為她減掉半分疼痛,反而只會更快的消耗她的精力與體力。

  她心中默念著欒卿的名字,全憑一股意志力在支撐著自己抬腿向前,一步一步邁入池中。每前進一步,池水就多沒過她的身體一部分,劇痛便增上一分,可是她的每一步都邁的那樣堅定,彷彿沒有什麼能夠阻攔她。

  雖然棉帕保護了她的舌頭,可是唇早已被咬爛,鮮血浸染了棉帕,從她的嘴邊落下,滴滴落在透明的水中,泛起妖冶的紅,然後如煙塵般淡了開來,再尋不見。待虞池的水沒過她的胸膛,她的神智已經痛的全然模糊,可是腳下卻依然不停,仍在向前走著。

  欒卿……欒卿……唯有個名字能讓她保持多一秒的清醒。

  等池水沒過她的脖頸之時,她已痛的只想要馬上死了才好,渾身劇烈的痙攣抽搐,模糊的神智叫著欒卿的名字,也幸而這二字她才忍住一掌灌頂直接自盡的想法。

  遙棲留在她身上的陣法已經開始運轉,雖無法保護她但是遠在天宮正在翻看天書的遙棲卻第一時間感受到了她的危險。

  腦中漸漸一片空白,唯有疼痛留下,惶然中穆橙鈴覺得有人在水中從身後抱住了自己,如此熟悉的氣息,水中漂浮的紅衣,掙扎著想轉頭去看他,腹中一陣劇痛,眼前頓時一片漆黑,只有細微的光點在其中漂浮。那是一種燃燒的劇痛,彷彿有什麼在她的體內爆炸一樣,她知道,她的金丹碎了。原來金丹修士爆丹而死竟是這種感覺。

  天水對仙神無效,遙棲在水中抱住她,只能給她些支撐與鼓勵,卻根本不能為她減輕痛苦,這種痛苦一旦被外力消減,那麼她之前所受的苦也都是白受了。

  遙棲看著她迷糊之中抓著他的袖口,多麼劇烈的疼痛都忍著不叫,她原本咬住的棉帕已經全部成了紅色,遙棲伸手將那帕子抽出,施了個法術護住了她的小舌。

  移開棉帕之後,她開始呻吟開始呢喃,遙棲靠近她的唇邊這才聽到她在說什麼,她說:「遙棲,我疼……」

  他只覺得心頭轟隆一聲,怔怔的看著她慘白到透明的面頰,一滴淚從那雙豔如桃花般的鳳眸中落下,緩緩滑過如冰玉般的臉頰落在了虞池的水裡。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有億年那麼長,遙棲終於感到懷中人的靈根已經重塑,碎裂的金丹也重新形成,那些燃魂噬骨的痛苦終於離橙鈴遠去,她脫力的勉強睜了睜眼,就昏死了過去,整個過程她都是清醒著扛過去的。

  他沒想到她這般堅強,竟真的做到了。

  欒卿,你最寶貝的阿鈴因為你受了這等巨大的苦楚,你若得知,可有一日會為此而悔?為此而痛?

  遙棲抱著穆橙鈴一步一步的從虞池中走出,身上的水跡隨著他的步伐迅速蒸發。

  自此,五靈根已毀,天靈根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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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5 01:49 AM

卷七 仙俠 第一百十三章 半緣修道半緣君(廿八)

  天書之所以為天書,不僅僅是因為它記錄著一切神仙妖魔人鬼的命運,代表著天道的意,更因為它並不能任意閱讀。

  世間有資格進入紫霄宮天書殿閱讀它的只有神族,天帝與司命天君。除了創世神可以閱讀天書上的任意內容,其他無論是誰都只能看到天書願意讓他們看到的部分。所以遙棲那日翻閱天書,基本上來說是一無所獲,欒卿為何失憶仍然是一個謎。

  司命天君自那日察覺有人偷入天書殿的時候,便經常來此查看,對天書多了幾分關注。而今日天書上突然顯出的內容,讓浮謠站在其前,驚訝不已,隨後面上浮出一個充滿興味的笑容。

  魔界魔宮。

  仙界與魔界一直以來互不干涉,只有修真界自持正義的與魔界一直處於水火不容勢不兩立的立場,所以魔宮警戒一般都是針對妖與修真者,不過就算是魔界真的想攔,恐怕也攔不住仙神,對於司命天君這等上仙來說,若不遇魔尊,在魔宮裡就是如出入無人之境一般。

  浮謠隱了身形與一身的仙氣,在魔宮中悠閒的晃蕩著,就如同走在自己家中一樣。在迷宮一樣的魔宮中七拐八拐著,很快他便走到了魔宮的中心處,許許多多的水晶小球從棚頂懸吊下來,搖曳出七彩的光芒,說不出的奢華美麗,地面上繪著繁複的魔印,在七彩光芒的映照下倒覺得有幾分夢幻。

  浮謠抬頭看向空中的水晶,微微一笑,化作一縷青煙避開水晶直向頂棚而去,直到躲過最後一顆,才恢復了身形,默默掐訣後伸手一推,就將頂棚的暗門打開,浮謠翻身而上,就進了天花板之上的暗室。青色的古袖一揮,暗室中頓時一片明亮,兩邊的架子上皆放著世間各種的奇珍異寶,神兵利器。

  浮謠走在其中細細尋找著,直到看到一個寒玉錦盒後才停住了腳步,緩緩打開,只見其中放置著一枚玄色的丹藥,浮謠湊近一聞,莞爾一笑歎道:「真想不到我一個上仙竟然要來魔宮做這等偷雞摸狗之事。」說完便將錦盒收入袖中,將一顆裝有陰陽玄龍丹的錦盒放在了原位,迅速離開了魔宮。

  虞池水邊。

  遙棲廣袖一揮,水邊就出現了一座精緻的園林別院,他抱著穆橙鈴推門走了進去,穿過蜿蜒的石子路,將她小心的放在了寢屋的床上,而他則順勢坐在了床邊。那蒼白到毫無血色的小臉尤顯得楚楚可憐,昏迷中的她一直在呢喃著欒卿的名字。

  在一旁看著聽著的遙棲,鳳眸中此時一絲笑意也無,好像燃起了一團火,神色晦暗,也不知看了她多久,突然抬起修長的手指輕撫開她額前被冷汗沾濕的碎髮,柔聲道:「好好睡吧,小姑娘。醒來就能看見他了,這一次不管做什麼,就算是綁我也要將他綁到凡間來看你。」

  說完他便起身離開,火紅的身影漸漸消失於空氣中,隨著他的離去,結界在別院上空迅速的撐起。

  仙界天宮。

  浮謠一從魔界回來就往四方星君所住的彤華宮而去。

  「你怎麼來了?」濛鏡一見浮謠前來,面上忍不住帶了幾分嫌棄問道。

  「還不是為了你在人間的那個小朋友。」浮謠搖扇而入,隱隱青衫一派閒適隨意。

  「小朋友?」濛鏡面露疑惑,「誰啊?」

  「當然是穆姑娘。」浮謠笑道。

  濛鏡啊了一聲,連忙問道:「橙鈴怎麼了?」

  「你之前不是還一直為她和雲君墨間的故事頗為同情唏噓嗎,說他們七世情緣很是不易,這情緣的結局馬上就要來了,你要幫幫你的小朋友嗎?」浮謠問道。

  「什麼意思?」濛鏡面露好奇。

  「你知道雲君墨是誰嗎?」

  濛鏡搖了搖頭,「什麼意思?我認識他嗎?」

  浮謠以扇掩面,輕輕一笑道:「他是嵐淵帝君的轉世。」

  「什麼?!」濛鏡慌張中碰倒了桌上的琉璃杯,磕磕巴巴道:「我,我竟然做過帝君的父親,還對他一點也不好,哦,天哪……」濛鏡以手掩面,語氣中露出幾分絕望。

  浮謠哈哈大笑道:「怕什麼?這世間有何事能入嵐淵帝君的眼,他根本不會在意你歷劫時做過的那點事好嗎?」

  濛鏡好不容易穩住了自己的情緒後,才想起浮謠剛剛說起的要幫橙鈴之事,突然意識到橙鈴竟然一直是在和天界傳說中最清冷淡漠的神在戀愛,並且還能讓他癡戀成那般,心中頓時對橙鈴生出一股膜拜之情,這簡直就是讓神為她走下了神壇,況且她還是個凡人。這時他才恍然大悟對浮謠道:「難怪你之前說他們是六世情劫才對。不過你說的幫忙又是怎麼回事?」

  「嵐淵帝君回歸神位的時候已經將穆姑娘徹底忘記,仙界即將舉辦的群仙會上,幾位神君也都會前來。嵐淵帝君會在仙會上對新上來的那位雲仙羅婀一見鍾情,他與穆姑娘的六世情緣就會完全了斷,若想挽回就只有一個方法,就是讓他見到羅婀之前先見過穆姑娘。」

  濛鏡只覺得浮謠所說的這一切信息量好大,幾乎讓人反應不過來,「回歸神位凡間記憶不是都會記起嗎,帝君怎麼會忘記橙鈴?羅婀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帝君為什麼要喜歡她?再說橙鈴是凡人,根本沒法來仙界啊?浮謠你這是在開玩笑吧。」

  「天書所書,怎會是玩笑?」浮謠笑著回道。

  濛鏡怔了一下:「你看過天書了?上面怎麼說的?」

  「小濛子,你為什麼問題總是怎麼多。」浮謠搖著紙扇,涼涼說道。

  濛鏡白了浮謠一眼,「行了行了,你就直接告訴我應該怎麼做好了,橙鈴的忙我怎麼會不幫。再說這事情如果能妥善解決,說不定帝君以後想起還會感謝我,至少君墨那一世的事不會再跟我計較了。」

  浮謠手中突然現出那隻從魔宮順出的寒玉錦盒,伸到了濛鏡面前,「穆姑娘的靈根馬上就要被重塑了,你去把這個送給穆姑娘,吃了這個以後她就能直接飛升了,自然可以趕到群仙會之前見到嵐淵帝君,至於那神凡有別的規則也可以不必作數了。」

  怎麼會有吃了就能飛升這樣逆天的丹藥?濛鏡疑惑的打開那錦盒,看到裡面的丹藥神情一愣,急忙湊近聞了聞,瞪大了眼睛對浮謠道:「司命,你瘋了吧,這是傳說中的大夢浮生丹吧?不是在魔尊那裡嗎,你去魔宮將它偷出來的?」

  「非也非也,」浮謠搖首道,「我不過是用陰陽玄龍丹與他換了一下而已。」

  濛鏡啞然,看了看手中的丹藥又看了看面前的浮謠,不可思議道:「那你也是瘋了,這可是大夢浮生丹!是用至仁至純的麒麟之血混八十一種靈獸之魂,千種靈藥煉製的,天靈根吃了是能直接飛升,可是這是多重的罪孽你難道不知道嗎?飛升之後天罰會直接將人劈死的!你這哪裡是幫橙鈴,分明是想整死她啊?這樣就算是她能見到嵐淵帝君,又有什麼意義呢?」

  浮謠作勢掏掏耳朵,無奈道:「小濛子,你這麼激動做什麼?這樣做自然有這樣做的道理,你只需將這丹藥給她,別的不要多說,讓她自行選擇便好。」

  「這簡直太蠢了,她不會吃的。」濛鏡肯定道。

  浮謠哈哈笑了兩聲,不客氣的嘲笑濛鏡道:「所以說你根本就不懂愛情,也不怨你歷劫那陣子求什麼什麼不得了。」

  「對某些人來說,遺忘要比死亡還來的可怕。」

  濛鏡心中不敢苟同,對他嗆聲道:「我還是看不出來這麼做有什麼道理可言,這對橙鈴來說太危險了。再說這事為什麼你不直接去做,非要來找我繞那麼一大圈?」

  浮謠輕飄飄的瞥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天書上這樣寫,我當然會親自去找穆姑娘。誰讓我身為司命呢,天書上所寫的命運如何發展,我就應該照其去做,所以是你去,而不是我去。你不想去,無非是擔心穆姑娘因為這顆丹藥而死,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不會。」

  濛鏡的心房鬆動了幾分,喃道:「雖然你一直看起來很不靠譜,但是做的事情好像都很靠譜。可是我一直弄不明白,如果是你看了天書才去按上面的事情做,那麼如果你故意不做,天書上寫的命運不就變成錯誤的了嗎?」

  「當然不,因為我一定會按照天書上所顯的內容去做,所以天書一定不會錯。」浮謠笑著道。

  濛鏡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問:「那命運難道不能被改變嗎?」

  浮謠笑:「當然可以。」

  「那這不是自相矛盾嗎?」濛鏡問。

  浮謠但笑不語。

  濛鏡看了他一會兒,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浮謠這時才笑著解釋道:「你曾親自拆散過帝君與穆姑娘一次,所以最後讓你去將大夢浮生丹送給穆姑娘也無可厚非。」

  濛鏡看了看手中的大夢浮生,不放心的又問了一次:「你確定這會幫到橙鈴嗎,她不會因此而亡?你發誓?」

  浮謠嫣然一笑道:「我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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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5 01:54 AM

卷七 仙俠 第一百十四章 半緣修道半緣君(廿九)

  天空佈滿了紫粉色的雲,一團團仿若棉花糖般夢幻。穆橙鈴此時正站在一幢華貴精緻的宮殿天井中,她有些愣愣的抬頭看向這顏色奇異的天空,完全想不起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樣一個地方。難道是她在洗靈根時最後還是沒有忍住疼痛就這樣死了嗎?

  她細細端詳起面前的宮殿,突然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沿著宮殿的中線向前走了幾步,她才猛地想起,這是她在第四個任務中做惠妃時曾經住過的隆朝鸞光宮。穆橙鈴快走了幾步,就看見小小的雲君墨站在正殿門口,回首看向殿內,神情晦暗不明。只見他從懷中摸出了一個平安結,細細摩挲了幾下,才快步準備離開。

  那是欒卿!穆橙鈴欣喜的跑了過去,大聲叫著君墨的名字,可是雲君墨卻彷彿沒有看見她一般直接越過了她,低頭繼續向前走著。

  好奇怪。

  穆橙鈴回頭看了一眼雲君墨剛剛看向的方向,只見殿內,雲遠則正牽著裡面的那個穆橙鈴低頭親昵的在說些什麼。

  她驚訝的瞪大了雙眼,肩膀就被人從身後拍了一下,嚇了她一大跳,轉身就看見濛鏡正沖著她在笑。

  他有些抱歉的說道:「不好意思,我好像嚇到你了。」

  穆橙鈴拍了拍胸口,一副餘驚未除的樣子看了看殿內的場景,又看了看面前的濛鏡,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找你的,可是又不想被蒼靈帝君發現,只能通過這個方法了,我們現在是在夢境之中。」濛鏡解釋道。

  「是你將我拉入夢中的?可是有什麼事嗎?」穆橙鈴疑惑問道。

  濛鏡一臉肅然的拿出裝著丹藥的寒玉錦盒,對穆橙鈴道:「我是來幫你選擇的,我知道你此時最大的心願,這個是大夢浮生丹,天靈根服下能直接飛升成仙,只是此物原罪太重,服用之人會在成仙之後被降天罰,百死無生,但從飛升到天罰中間的時間足夠你找到你想要找的人。」

  濛鏡說完猶豫了一會兒又道:「作為朋友,我還是不希望你選擇服用此丹,但是司命說你一定會用的上它。」

  穆橙鈴接過那隻寒玉錦盒,無奈一笑,輕道:「司命說的沒錯。」

  「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濛鏡急道。

  穆橙鈴搖了搖頭:「我本以為死別最為痛苦,殊不知遺忘才是。當我知道師父就是欒卿的轉世時,當我知道他世世都伴在我身邊時,我快樂的以為我有了全世界,但是卻沒想,失去也不過是一瞬間。從我奢求找到欒卿的轉世,從我奢望與他永遠在一起時我便錯了,人果然不可以貪心,奢望越多失去越多。與他相遇的許多世,沒有一世曾有個好結局,我竟現在才明白,那是命運不允許我們在一起。也難怪,我們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從剛開始知道他忘記我的震驚與委屈中,我已經漸漸明瞭,自己不過是他的情劫,我也不想再尋找他忘記我的原因了。師父為了我一直壓抑修為,若不是將我忘了直接渡了天劫,說不定這一世最後他還會因我而死。他現在已飛升成仙,我不能再自私的打擾他,忘了我也好。好多世中,是他給了我愛,給了我家,甚至三番四次在輪回中為我而死,我欠他的太多了,能為他做的也只有這一件事了。」

  「可是這樣,你也可以默默的在人間生活生活下去啊?你剛剛才重塑了靈根,你的未來還有很長很長。」濛鏡急道。

  「你不明白,」穆橙鈴再次搖了搖頭,「行屍走肉的活不如心滿意足的死。若不能與他在一起,生命也是毫無意義。雖然他已不記得,我卻不能不與他告別,我不想怎樣,只想上天再見他一面,以前不知道那些輪回裡的都是他一人,所以欠了他很多辜負沒來得及道聲抱歉,欠了他很多情誼沒來得及說句謝謝,還有那些思念,不論他記不記得,我只想和他好好的說句再見。若不是他,我可能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所以……我不虧……」

  濛鏡聽她這樣說著,心中分外難受,更是不忍,忍不住張開雙手抱了她一下,「吃了它,飛升之後,你會在天門見到掌管仙籍迎接新仙的玉華老君,受封之後就立即去找嵐淵帝君,他便是你要找的人。」說完濛鏡就飛快的抽離了自己的入夢術,整個夢境的世界突然開始崩塌,劇烈的搖晃中,穆橙鈴看到濛鏡的嘴唇動了幾下,她卻聽不清他究竟再說些什麼。

  彤華宮中,濛鏡猛地睜開眼睛,直接就伸出雙手掐住了浮謠的脖子,「為什麼要我騙她?!我快要愧疚死了,嵐淵帝君在九重天之上的九霄重華,就算橙鈴成仙,她也上不了九重天之上,你怎麼能這麼殘忍!我竟然聽了你的話這麼做了,真不知道我剛剛是怎麼想的!」

  浮謠抓住濛鏡的手輕鬆一拉,就退出了他的攻擊範圍,雖然濛鏡言語猙獰,但手上真的沒使什麼力氣。他明白,濛鏡心底還是信他的,只是急需要一個方式發洩罷了。

  濛鏡憤憤的看著浮謠,起身便要離去,浮謠一手搖著紙扇,一手拉住那杏色的身影,「你要去哪啊?」

  「我要去天門,想辦法帶她去九重天之上。」濛鏡打開了浮謠的手,抬腿就往殿門外而去。浮謠微微勾手,捆仙索就自動纏在了濛鏡身上,他笑著說道:「那可不行,你的任務已經結束了,我可不能讓你去破壞命運的軌跡。再說神族的地方,除了簷光神女的屏幽仙境對我們開放,你還能去哪?」

  「那我便去求神女!神女總能去九霄重華吧!司命,你快放開我!橙鈴要是有什麼事,我一定跟你拼命!」濛鏡掙脫著,卻完全拿這捆仙索沒有辦法。

  「小濛子,你可真是聒噪。」浮謠閑閑說道,「還是在這捆仙索中多待一會兒吧。」

  穆橙鈴從床上醒來,並沒有看見遙棲,枕邊放著的正是濛鏡送給她的大夢浮生。

  七世書中的這一切不就是她的大夢浮生?是時候結束了。

  穆橙鈴自嘲一笑,毫不猶豫的便將丹藥放入了口中,身體中好像燃起了一團火焰,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她便化作了一道白光,直破雲霄而去,天下間的鈴鐺都在同一時間無風自動,發出清越的叮噹聲。

  迷糊中濛鏡最後與她說話的口型一遍一遍出現在腦海,穆橙鈴猛然意識到他當時對她說的什麼,是對不起。

  天門外,一個白鬍仙人有些疑惑的看著穆橙鈴,「奇怪奇怪,小仙友是沒有渡劫直接飛升上來的嗎?你的名字竟然是剛剛才出現在仙籍上,想必小仙友應是有了一番奇遇。既然飛升之時天下鈴音相伴,便作個掌管天下鈴鐺的鈴仙吧。」

  穆橙鈴被一個穿著淺碧色仙裙的仙娥引著前往掌司天下各物的通明宮。她心中略有些焦急,對那仙娥問道:「不知仙友可知嵐淵帝君身在何處?」

  那仙娥驚訝的挑了挑眉,隨即和善的回道:「仙友是想找嵐淵帝君嗎?他是神族,自然在九重天之上的神界,住在九霄重華,那裡是天外天,是我等小仙無法企及之地,仙友若是想要找他,恐怕不是件容易之事。」

  穆橙鈴微微一怔,彷彿在一瞬間明白了濛鏡為何要對自己說對不起,只是她如何也想不通濛鏡這樣做的目的,隨即她便不在意的認命似的笑了笑。

  原來你一直都在我無法企及的高度,即使我拼命向前,也跟不上你的腳步。

  九霄重華殿中,欒卿手持書簡端坐與玉座之上,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裡似乎有些太靜了,側頭看了看身側不遠處的白玉廊簷,外面是瑰麗繾綣的霞光,繚繞的雲霧,可是彷彿少了點什麼。他起身踱到廊簷下,伸手輕點了一下一旁的青瓷,那青瓷瞬間幻化成了一串風鈴,而後他修長如玉的手指穿過錦繩,將風鈴繫在了廊簷上。

  有風吹過,風鈴搖盪,發出清澈悅耳的鈴音,像是有個小女孩在歡聲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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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5 02:16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6-7-15 02:16 AM 編輯

卷八 仙人撫頂授長生 結局 第一百十五章 仙人撫頂授長生(一)

  兩側白玉高柱聳入雲中,遙棲在大殿之中緩緩行來,遠遠的就看見手持書卷端坐於大殿盡頭玉座之上的欒卿,知他前來,卻頭也不抬。

  這場景多麼熟悉,與多年前一模一樣。

  「阿鈴跳入了長璽的虞池水中,為了見你。」遙棲語氣平淡的陳述著。

  欒卿沒有抬頭,只是繼續讀著手中的書卷。

  「她一直咬著牙忍著,滿口鮮血也不肯叫出一聲。」

  欒卿低著頭,面色依然平靜,輕輕翻過一頁。

  「你知道昏迷的時候她一直在說什麼嗎?她說她好疼。」遙棲沉默了一會兒,勾唇一笑,再次開口道:「欒卿,她說她好疼。」

  欒卿準備翻頁的手一頓,抬頭看向遙棲,他淡淡開口:「我說過,你花在那個凡人身上的心思太過了。遙棲,你是神。」

  遙棲沒有理會他的話,鳳眸一眨不眨的注視著欒卿,問:「她為了你受了這般苦楚,你還是不願意下凡見她一面嗎?你不想要尋找你丟失掉的記憶嗎?」

  欒卿眉頭微蹙,「忘記如何,記起又如何?萬事皆有緣由,不可強求。」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你丟掉的到底是什麼!」遙棲怒道。

  「欒卿,我們認識的如此漫長歲月裡,好像還從沒真正的比拼過一次,我答應了她要將你帶下去見她,這一次就算是綁我也要把你綁到她面前!」遙棲一抬袖,一時間白光大盛,數道劍影直沖欒卿而去。

  欒卿結印一擋,對遙棲冷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遙棲也不答,飛身上前再次攻向欒卿,二人說話間就真的在九肖重華殿上打了起來,一來一回,光色繁複,劍影憧憧,一時間難分難解。

  也不知打了多久,忽然響起一陣天崩地裂的轟隆聲,遙棲臉色一變,短促的分神卻讓他沒來得及躲過欒卿襲來的劍影,猛的吐出一口血來。

  欒卿見遙棲受傷,急急收回了攻勢,問道:「你沒事吧?」那連綿不絕的轟隆聲亦是讓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遙棲根本沒有理會欒卿的問話,亦沒有理會身上的傷,他疾步走到大殿邊緣,向外看去,只見一大片陰雲在九肖重華殿的下方的天空盤踞起來,驟然密佈,怒嘯之聲滾滾而來,雲中一道道紫金色的電弧跳躍不止。

  是天罰。

  遙棲的面上是從未有過的冷然肅穆,然後他轉身對欒卿短促的笑了一下。之後一句話都沒說,火紅的身影快如閃電,眨眼就不見了。

  穆橙鈴看著天空之上密佈的陰雲,沉默的歎了口氣,隨後迅速的奔跑起來,她知道自己絕不能讓天雷打在這天宮仙殿之中,一定要趁著第一道天雷打下來之前離開仙界。

  她雖這般想著,但是奈何速度有限,第一道天雷打下的時候,她只來得及遠離仙界的眾多建築群,雷電從頭貫到腳底,劇烈的疼痛流向四肢百骸,竟與那虞池水不遑多讓,穆橙鈴腿部一軟跪倒在地,卻是再也爬不起來了。天罰是上天的懲罰,任何的防禦術法在天罰面前都會完全失效,穆橙鈴現在所能做的也只有硬抗。

  緊接著便是第二道天雷,她死死的咬住牙關,拼命忍著不讓自己尖叫出聲,爾後猛地就吐出一口血來。又一道天雷打下,穆橙鈴的臉上已經徹底沒了血色,白的透明,渾身冷汗,嘴角溢出的血越來越多。直到第四道天雷擊在她的身上時,穆橙鈴覺得自己已經疼的麻木了,四肢的末端都在微微戰慄著,按這個程度,大概不出九道,她就可以結束這種痛苦了。

  忽然一片火紅將她籠罩,遙棲就那般從天而降把她抱起,罌粟般絕豔的臉頰上揚起一個讓她安心的微笑,身形一閃,穆橙鈴就發現遙棲已經將她帶到了毫無人煙滿是荒蕪的虛海海畔。天空的陰雲迅速向這裡聚攏,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漫天都是天崩地裂一般的轟隆聲響,只是聽著便讓人心悸萬分,然後穆橙鈴便被遙棲抱住一把壓在了胸口,她被緊緊的禁錮在他的懷裡嚴嚴護住,靠在他的胸前只能向上看到他的臉頰。穆橙鈴猛然意識到遙棲即將要做之事,她劇烈的掙扎著想要離開他的懷抱,卻被遙棲輕輕一點全身僵硬完全無法動彈。

  而後,她便眼睜睜的看著天雷從天而降,直直的打在遙棲的背上,她感到他抱著她的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臉上的笑意卻沒有減去一分。

  「不要,遙棲……不要……」穆橙鈴顫聲說著,眼中在天罰下來後第一次有了絕望。

  遙棲低頭看著她輕聲道:「閉上眼睛,不要看。聽話……」

  穆橙鈴不停的搖頭,嗚咽起來。

  第六道,第七道,第八道,第九道,每下一道遙棲的身體都會微顫一下,穆橙鈴卻覺得這比打在自己的身上還要讓她折磨,讓她痛苦。

  「遙棲,放開我吧,求求你,不要……我不要你這樣……」穆橙鈴在他的懷中小聲啜泣著,遙棲伸手撫了撫她的背脊,低聲安慰道:「別擔心,我好歹也是個神族,是不是?」

  「不要……」

  一道道天雷連綿不斷的打在遙棲的脊背上,為了護住橙鈴,從頭到尾他都一動也未動過。他的喉頭來回滾動,忍耐許久,最後卻終是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鮮血,卻仍在對著她笑。

  「遙棲!遙棲……我錯了,是我不該妄想……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

  三十三道天雷結束,穆橙鈴早已淚流滿面。

  遙棲低頭看著她,蒼白的臉上笑容不改,淺淺掛著。紅袖微抬,他緩緩的伸出修長白皙的食指輕輕點在穆橙鈴的額頭,聲音帶了幾分喑啞的笑道:「小姑娘,別哭了……怎麼總是這般愛哭……」

  腦海中突然有一幅幅畫面閃現而過,穆橙鈴怔怔的看著面前的遙棲。

  有誰也曾這般抬起食指親昵的點上她的額頭,調笑的叫一聲小姑娘呢?

  有誰呢……

  遙棲笑著說完,眼睫微微垂下,直接就倒在了穆橙鈴的身上。

  穆橙鈴這時才發現自己終於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體,無措的抱住了遙棲的身體,慌亂的叫著他的名字,可是他在她的懷裡卻毫無反應,唇邊還帶著一絲沒有散去的笑意。

  「遙棲!遙棲!」穆橙鈴顫著手撫上他的臉頰,在他的耳邊大聲呼喊著他的名字,可是他卻一直緊閉著雙眼,再也不會如平時那般戲謔的對她笑了。在她絕望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漸漸靠近,在寂靜無人的虛海邊尤其顯明。

  她抬頭望向來人,微微愣住,她第一次見到在容貌上能與遙棲媲美的人,白衣如雪從荒蕪中而來,不染俗世塵埃,他長得那般好看,明明是陌生的面容,卻有如此讓她熟悉的氣息,他走過來的一步步倒像是踏在她的心裡。

  「欒卿……是欒卿……嗎?」穆橙鈴的臉上還掛著淚痕,腦中一片空白,情不自禁的就問出了聲。

  欒卿的眸光移到穆橙鈴的臉頰上,微微皺了皺眉。

  「你知道我的名字?」他的聲音平淡無波,眼中卻閃過一絲驚訝,而後看了看她懷中那被她緊緊抱著的遙棲,面色蒼白到透明,已然昏迷不醒,他的眉皺的更緊了幾分,語氣肯定道:「你便是遙棲口中的阿鈴。」

  穆橙鈴看見他緊皺的眉頭,臉色霎時又蒼白了幾分,他看向她的陌生眼神與冷淡的語氣讓她瞬間明白,他已經不再是她的欒卿了,雖然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為什麼心還是這樣痛呢?如今的他是那般美好,那般神聖,那般的遙不可及,讓她只能仰望,彷彿多看他一眼都是褻瀆。

  他再也不是那個會對她臉紅羞澀願意等她輪回百年的小和尚,不是那個對任何人都是一副陰鬱殘忍模樣卻唯獨對她尊敬愛戴的太子殿下,不是那個會疼她寵她永遠把她放在心尖上能為她征戰天下的帝王,不是那個總愛和她玩笑打鬧卻願意為她死過兩次的雪山少年,不是那個從小教她護她視她為唯一願為她走下神壇的師父。

  她垂下眼,疏遠的喚了聲嵐淵帝君,雖然心傷,卻沒有一刻如現在這般渴求他不是他們而是嵐淵帝君,抱著遙棲的雙手下意識的收緊了一些,她有些急切的問道:「帝君可能救救遙棲?」

  「我自是為遙棲而來。」欒卿淡淡回道,徑直走向遙棲,蹲下身子,握住了遙棲的脈門,神力順著他的手流向遙棲的四肢百骸,探了探遙棲的傷勢,再次看向穆橙鈴的眼神卻添了幾分怨懟與不滿,「我早已警告過他,他在你身上放了太多心思,他卻總也不聽,沒想到最後果然為了你成了這般模樣。你究竟做了何事竟會引來如此重的天罰,竟還要他為你承擔。」

  穆橙鈴直直的看著欒卿,下意識的咬破了嘴唇,而後她的唇微微動了動,卻終是沒有任何回答,而欒卿似乎也並不想得到她的回答。

  最後她顫聲問道:「遙棲……他怎麼樣?他不會……有事吧?」

  欒卿皺眉道:「畢竟是天罰,若不是神族,可能早已魂飛魄散。凡人若死,尚可輪回,神若死亡,便是結束,他傷的很重,並不樂觀。」看著穆橙鈴突然更加蒼白的臉色與眼角的淚水,他頓了下才道:「若儘快送他回朝暮朣朦療傷,應該不會有事。」

  說完欒卿抬頭默然看向天空,只過了一會兒,便有四匹白色天馬拉著一架裝飾極其奢華的的馬車穿過此間混沌的天空飛馳而來,停在了他們的面前。

  欒卿看了看死死抱著遙棲的穆橙鈴,遲疑開口:「你……」

  「可以讓我跟著你們嗎,我只想親眼確認他無事,絕不會添任何麻煩的。」穆橙鈴急忙道,語氣中帶著小心翼翼。

  欒卿臉色不是十分好看,但最終還是點了頭,淡淡道:「想跟便跟吧。」

  穆橙鈴幫著欒卿將遙棲扶上了馬車,然後坐到了遙棲旁邊,把他的頭微微扶起,讓他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姿勢可以舒服一些。欒卿則坐到了靠門的位置,離他們稍遠了,二人一路相覷無言。自從進了馬車,穆橙鈴就一直低頭關注著遙棲,沒有再抬頭看過欒卿,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敢。

  欒卿的眸光倒是一直放在穆橙鈴的身上,他想起遙棲口中敘述的那屬於阿鈴與自己癡纏溫婉的六世情劫,突然有些想知道為何自己在凡世輪回時會如此喜歡如此執著於她。他又想起之前剛找到他們的時候,她在那裡緊緊抱著遙棲,大聲呼喊著遙棲的名字,哭的那般絕望,那般讓人心碎,一如此時的目光完全膠著在遙棲的臉上,滿臉都寫著擔心。他忽然有些疑惑,與眼前的這個阿鈴有過六世情緣的真的是自己嗎,她與遙棲……他看向穆橙鈴的眼神多了幾分迷蒙與晦澀。

  馬車在一座仙空之島上停下。島上仙泉鳴咽,流水潺潺,種滿了仙桃之樹,桃花的花瓣四處飛揚,空中偶爾飛過幾隻鳳凰與青鳥,綠樹掩映中是一幢極其奢迷華麗的宮殿,在如畫仙景中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細看下卻又有股神奇的協調感。

  欒卿將遙棲扶進了宮殿內的床上,回首望向跟在自己身後的穆橙鈴,她此時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向床上的遙棲,臉上毫無血色,極其蒼白。欒卿幾乎是脫口而出問道:「你的臉色怎麼這樣難看,可是也受傷了?」說著就伸出手去,想要探向她的脈門,卻被穆橙鈴躲過,她沉默的搖了搖頭,有些焦急說道:「帝君先看看遙棲吧,他看起來好像更糟了。」

  欒卿默默的收回了手,坐在了遙棲床邊,口中默念法咒,雙手間光芒大盛,漸漸將遙棲的身體包裹在內,形成了一個光罩,他雙眼緊閉,將自身的神力源源不斷的輸入到光罩內部,一個時辰之後才收回了雙手,緩緩睜開了雙目,臉色看起來也有些不好。

  那光罩仍然籠罩在遙棲的身上,其中隱隱好似有光華在來回轉動。

  一直靜默在一旁不曾打擾的穆橙鈴看著欒卿睜開了眼睛,忙急急問道:「你還好嗎?」

  欒卿有些驚訝,默默的看了她一會兒,才點頭道:「我沒事。」

  「那遙棲呢,他怎麼樣了?可是沒有生命危險了?」

  欒卿再次點頭道:「我已經穩住了他的神魂,三成傷勢已經治癒,沉睡一段時間他會自行慢慢恢復,只是若想痊癒,還需請紫清神君與簷光神女前來。所以他沒事了,你可以放心了。」

  「太好了。」穆橙鈴幾乎喜極而泣,身體如一直繃緊的弦突然獲得了放鬆,狀似脫力般的跌坐在了地上,「上天保佑……真是太好了……」

  「你怎麼了?」欒卿心頭一跳,走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臂,想要將她從地上扶起,卻突然面色一凜,急道:「你的身體怎麼這麼冷?」

  欒卿急忙伸手握住了她的脈門,厚重神力如一股暖流流向她的身體內部,欒卿的眉卻越擰越緊。

  穆橙鈴搖了搖頭,淡淡道:「沒用了,我身上的靈脈已經都斷了。」

  「所以你身上的血其實是你自己的?所以你也受過天罰了?那三十三道天雷並不都是遙棲替你抗的,對不對?」欒卿此時只覺得一股火氣從心底直竄頭頂,這對他而言,不得不說是一種神奇的體驗,他卻顧不得細究其原因,對穆橙鈴怒道:「這麼重的傷,你為什麼看見我的時候不說!」

  「沒什麼必要可說,你又不認得我……」她微微勾唇輕笑了一聲。

  穆橙鈴本身並不是靠修煉飛升,沒有堅實的基礎,又只是一個下仙之軀,天罰下來,根本就是必死無疑,僅僅四道,她身體的靈脈就都已被震斷,若不是有遙棲,她恐怕在九道之時就已魂飛魄散。之前完全是憑著一股意志力支撐著自己自由行動,得知遙棲沒事,她便再也堅持不下去了,目光已然有些渙散,被欒卿輕輕一碰,便仰面倒下。

  欒卿一驚,身體已快過思維,伸手一攬便將穆橙鈴扶住,讓她倒在了自己的懷裡,另一隻手心已經泛起了暖黃色的光芒,口中默念法咒,那光芒漸漸覆蓋住了穆橙鈴的整個身體。

  「別為我浪費神力了……」穆橙鈴輕咳了幾聲,微微笑開,看著欒卿連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眸光裡滿是眷戀,「對不起,都要結束了,本想默默的走,可是我還是忍不住……」

  銀鈴清響,她的右手緩緩伸向欒卿,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微笑開來:「欒卿,你真好看,沒想到你真正的模樣這樣好看。謝謝你……還有……再見……」

  再見了,曾經的戀人。

  萬幸,如今的我對你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

  「別睡。」欒卿的臉色極其難看,抱著她的手在輕輕晃動著她,另一隻手卻不住的往她身體中灌注神力,奈何他在治療遙棲時損耗太多,此時明顯有些力不從心。治癒的光罩將他們倆籠罩在其中,光華流動,如夢似幻。

  就在這溫暖絢爛的柔光中,在陌生的愛人懷抱裡,穆橙鈴唇邊帶笑,緩緩閉上了眼睛。

  欒卿抱住她的手臂一顫,卻仍不放棄的將神力源源不斷的輸進她的身體裡,嘴角漸漸溢出鮮血,他卻也沒有停下。

  不知過了多久,欒卿才無力的收了手,而懷中的人早已了無聲息。

  一滴淚從他的眸中無意識的滑落而下,欒卿修長的手指攜了那滴淚珠,低頭看向它時一貫平靜無波的眼中俱是震驚,如颶風掃境,如海嘯侵臨。

  世人皆說神無眼淚,那是因為,神的眼淚,至情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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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5 02:22 AM

卷八 結局 第一百十六章 仙人撫頂授長生(二)

  黃泉路上走,忘川河水流。

  欒卿匆匆踏入閻王十殿,所到之處小鬼跪地一路,冥王看見欒卿走入殿中,面上一驚,連忙從從座上下來,對欒卿彎腰行禮道:「帝君突然來訪,不知所為何事?」

  欒卿冷著臉匆匆將冥王扶起,急道:「不必多禮,你們冥界可有剛到的新魂?」

  冥王看著嵐淵帝君這臉上的神情,心中登時一顫,能讓嵐淵帝君親臨冥界且如此匆忙焦急,恐怕是有什麼大事發生。冥王也不敢耽擱,連忙吩咐下面,將今日所有剛到冥界的新魂全部找來,只一會兒大殿中就擠滿了鬼魂。欒卿的步履穿過一個個鬼魂中間,從頭到尾細細看著,越看眉頭就皺的越緊,直到見過最後一魂,他無力的擺了擺手,讓所有魂魄都退出了大殿,心中疑惑不已。

  他之前抱著阿鈴的時候,雖然她的傷十分之重,雖然他的神力在治療遙棲之後明顯有力竭之兆,但是他一直都在盡力往她體內輸入著自己的神力,按道理說她不應該那麼快就死去。而且在她死去後,他立即就施展了搜魂之法,想要將她的魂魄強行召回,可是卻發現毫無回應,她的魂魄就好像突然消失在這天地間,好像她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一樣。如今冥界也找不到她的魂魄,她就好像是魂飛魄散一般無論他做什麼都遍尋不到她的身影,欒卿感覺有生以來,第一次有這般無力的感覺。

  欒卿此時思緒都在阿鈴的死上,根本沒有留意自己的方向,不知不覺便穿過火紅的彼岸花叢,走到了奈何橋旁。待他回神,發現自己正站在忘川河畔的三生石前,看著忘川河水匆匆流過,他修長的手指撫上三生石,眼中露出了幾分迷茫。

  傳說三生石掌管姻緣輪回,好多經過這裡要前去投胎的魂魄都會在這裡拜拜,以求個好姻緣。那麼在他那已忘卻的過去裡,每次經過這裡之時,他可曾也虔心的跪拜過,以求來世還能與阿鈴相遇呢?

  欒卿想起阿鈴死前撫摸著他的臉頰說他好看,微笑著對他說再見的模樣,第一次產生了一種想要找回那份丟失記憶的想法。

  離開冥界,欒卿就回了朝暮朣朦,一進入遙棲的寢殿,就見一個身穿淡藍色煙紗長裙,身形綽約的背影正站在放置阿鈴的玄冰棺外,似乎是因為聽到他的腳步聲,那人轉過身來,露出一副平凡至極的容貌,對著欒卿盈盈一笑,正是簷光神女。

  「紫清已經來過了,我也為蒼靈加封了治癒印記,他已經沒事了,你也可以放心了。但畢竟是天罰,大概還需要沉睡一段時間才能醒來。」

  欒卿點頭示意她知道了,隨即看向她身後的冰棺,對簷光神女問道:「當搜魂術對一個人的魂魄無效,在冥界也找不到時,你覺得她還有可能在哪裡?你不是對魂魄一向最有研究的嗎?可知還有什麼其他方式可以搜索召回魂魄嗎?」

  簷光神女挑了挑眉,狀似十分有興趣的看了看欒卿,又看了看身後冰棺中的穆橙鈴,問道:「你是在問這棺中之人的魂魄嗎?」

  欒卿沉默著點了點頭。

  簷光神女眯眼一笑問道:「我能問問你為什麼想找她的魂魄呢?」

  「我……」欒卿並沒有說下去,他自已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般執著於想找回她的魂魄,最後他只道:「我沒有辦法與遙棲交代。」

  簷光眨了眨眼,看著他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語氣中帶了幾分調皮之意道:「這我就不知了,也許遙棲知道呢。」

  說完,她便向欒卿走去,擦身而過時,她拍了拍欒卿的肩頭,悄聲道:「欒卿,別讓我失望。」而後徑直離開了朝暮朣朦的大殿。

  欒卿若有所思的扭頭看向她離去的背影,簷光這句沒頭沒尾的話,究竟有何含義?

  轉而,他又看向冰棺中的穆橙鈴,她閉著雙目安安靜靜的躺在其中,彷彿只是睡著了一般,欒卿就這樣站在冰棺外默默的看了她一會兒,忽然轉身離開下界直往仙界司命的紫霄宮而去。

  浮謠見到欒卿走進紫霄宮中,面上一點都不意外,恭恭敬敬的對他行了個禮道:「小仙見過嵐淵帝君,不知帝君前來所為何事?」

  「我想尋一仙魂魄,想問司命天君是否略有所知,又或者可否借天書一閱。」欒卿淡道。

  「哦?」浮謠故作不知的挑了挑眉,對欒卿問道:「不知帝君想找何位仙友的魂魄?」

  欒卿想說阿鈴,卻忽然哽住,阿鈴大概只是昵稱,並非她的全名,他人都道他曾愛她如癡,可是他竟然連她的名字都不知曉。

  過了好久他才開口道:「是最近剛剛飛升的那位女仙。」

  「原來帝君想找的是鈴仙的魂魄,天罰之下不是只有魂飛魄散一個結局嗎?一飛升便引來天罰,天帝為了此事可是十分震怒。」浮謠裝做一副驚訝的樣子,卻在看到欒卿的臉色後立即正色道:「她的一切應該是記錄在天書之上,請帝君跟小仙前來。」

  二人到了天書殿,欒卿將手心覆在上面,天書卻只顯示了穆橙鈴吃大夢浮生直接飛升,受封鈴仙,天罰而亡的記錄,欒卿這一行算是毫無所獲。

  待欒卿走後,浮謠手心向下覆在書頁上,心中默默想著穆姑娘,天書顯示出的卻是完全不同的內容,浮謠看了看上面所寫,輕聲一笑。

  走出天書殿,將門封好,浮謠慢悠悠的晃回了剛剛迎接嵐淵帝君的大殿之中,將一旁櫃子打開,露出裡面被捆仙索牢牢綁住,嘴上黏著封符正嗚嗚叫著的濛鏡。

  浮謠伸手將他口上的封符一撕,便見濛鏡赤紅著雙目對他吼道:「橙鈴死了!嵐淵帝君都來這裡找她的魂魄了,她一定是死了!浮謠!你竟敢這般欺騙於我!你說過她不會因為大夢浮生而死的,你發過誓的!你究竟在天書上看到了什麼,這就是天書上所寫的命運嗎?我沒想到你竟然為了按既定命運發展連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也做的出,我真是看錯你了!是我把她害死了,是我……」

  浮謠一抖摺扇,扇面頓時全開,他拿著紙扇在耳邊輕輕扇了幾下,閑閑道:「小濛子,你果真是太聒噪了。」說罷就將封符重新拍到了濛鏡嘴上,濛鏡嗚嗚叫著,試圖掙開綁在身上的捆仙索。浮謠對他幽幽一笑:「就麻煩你在這裡先委屈下了,事成之前,我是不會讓你出來破壞我們的計劃的。」

  三日後,有青鳥飛往九霄重華,銜著信封落於欒卿的案頭,欒卿撕開信封,露出裡面群仙會的請帖,他只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將請帖扔回了桌面。

  又過七日,九重天內的仙界一片祥瑞之氣,彷彿一點都沒被前幾日那驚天動地的天罰所影響,天空滿是瑰麗流幻的霞光,織女們為了仙會日夜精心織就的雲彩在空中朵朵飄浮,到處都是仙樂陣陣,披帛長飄的仙娥們來回在雲中穿梭,為了即將開始的仙會做著準備。

  九霄重華中靜的寂寞,唯有風鈴的響聲為這裡添了幾分生氣,簷光神女走進殿中的第一感覺便是如此,她走到欒卿的案邊,伸手拿起桌上的請帖打了開來,看著從她走進來就沒有轉過頭看她的欒卿,臉上露出了幾分無奈,拿著請帖對他晃了晃道:「嵐淵,你不準備去嗎?」

  欒卿的目光從那串晃蕩的風鈴上移向了她,淡淡的嗯了一聲。

  「那可不行。」簷光神女直接拉住欒卿的胳膊將他一下子拽起,「今日,你必須去。」

  說完她嘻嘻一笑又道:「你不是想找那小仙的魂魄嗎?說不定在九重天逛逛會有什麼收穫呢。就當是陪我去了,紫清今日也去的。」

  欒卿聽到此話,稍一猶豫果然跟著簷光神女一起往下界而去。

  仙會之上,群仙雲集,熱鬧非凡,天帝見到嵐淵帝君與簷光神女一同賞臉前來,高興的不得了,要知道嵐淵帝君幾乎從不參加這樣的仙會,這一次來真是給了他莫大的面子。天帝親自引了嵐淵帝君與簷光神女上座,與紫清神君一同,而後宣佈了仙會開始,一時間鳳簫聲動,玉壺光轉,觥籌交錯,歡歌笑語。

  欒卿面無表情的看著下面眾仙百態,只覺太過吵鬧,沒坐一會兒就起身離去。

  天界大部分的仙人此時都聚在天宮仙殿中,是以越離開那裡,天宮中就越顯得冷清,幾乎看不見任何仙子經過。

  欒卿在天宮中隨意走著,一時也不知道應該去哪裡尋找阿鈴仙魂的線索,走著走著,他便看見他所走的這條小路的盡頭,出現了一個婀娜的身影,細看她的穿著,應該不是普通的仙娥,倒像是個上仙。

  待她走近,他終於看清了她的容貌,顏如渥丹,美豔嬌麗,一雙明目美若秋水,眼角微帶春意。天地間彷彿在這一瞬間都暗淡了下來,只剩下她站在他的面前,如光閃耀。這一刻,欒卿只覺得心裡緊張的發麻,心頭有種渴望在慢慢膨脹,拼命叫囂著想要靠近此人,想要在日後的地老天荒中都有她的陪伴。

  對面那個仙子看見他顯然也是一愣,欒卿微微抿了抿唇,隨後邁步走上前去,低頭看向她的眼睛故意放低了聲音柔聲問道:「你是何人?我們以前可曾見過?」

  那仙子有些詫異,面上微微泛起薄紅,隨後眸光中露出幾分猜測與希冀,小心問道:「你是嵐淵帝君?」

  欒卿點頭。

  那仙子微微笑了開來,好似冰山上的雪蓮花開,她目中盛滿了笑意輕聲道:「羅婀,我是羅婀。」

  隨後她張開了手臂,一把抱住了欒卿,將頭深深的埋在了他的懷裡,喜極而泣道:「我終於等到你了,嵐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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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5 02:27 AM

卷八 結局 第一百十七章 仙人撫頂授長生(三)

  羅婀感覺到嵐淵雖有些遲疑,但是最後也終是伸出了手,緩緩將她抱住。她聽見他清冷澄澈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我們以前是認識的,對嗎?」

  「你不記得我了?」羅婀從欒卿的懷中抬起頭,臉上還掛著點點淚痕,一臉的驚訝,她本以為嵐淵只會忘記他那個徒弟橙鈴,沒想到竟然連她也忘記了,短暫的驚訝過後就是一陣驚喜,若是不記得她,對她來說豈不是更有利。

  她斟酌著出口:「我們以前曾屬同一宗門,我入宗之時你已經是大乘期的老祖,那會兒我年紀太小,一上來就指著你要求你做我的師父呢。」羅婀輕輕笑了笑,眼裡露出了幾分懷念,好像想到了什麼值得幸福之事,「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欒卿搖了搖頭,「那我最後收你為徒了嗎?」

  羅婀想起當時的情境心頭一痛,臉上卻笑著搖頭道:「那些都不重要了,」她重新將頭埋在了欒卿懷裡,「我不在乎你還記不記得我,只要你在這裡就好。嵐淵,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欒卿輕輕將她推離自己的懷抱,伸手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珠,道:「我在這裡呢,還哭什麼?」

  羅婀破涕為笑,只覺得幸福來的太突然,心中被悸動與激動填滿,對著欒卿重重的點了點頭,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腦中有幾分空白,也不知道應該對他說些什麼好,有些不好意思的對欒卿道:「你是從仙會上出來的嗎?可是覺得那裡太鬧了?」

  欒卿搖了搖頭,柔聲道:「那裡很熱鬧,你想去看看嗎?不如我們一起過去吧。」說完他便牽起了羅婀的手。

  羅婀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後,臉頰上紅霞飛舞,不可置信的緊緊盯著他們倆相牽的手,似是有些受寵若驚,嘴角是難以抑制的笑容,她只覺得有生以來沒有一天如今天般快活,也沒有一天能比得過今日的幸福。這一切就彷彿夢境一般,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過美好了,若這真是個夢,她只願永遠沉浸其中,不要醒來。

  欒卿牽著羅婀往天宮仙殿慢慢走著,忽然眼神微變,他感覺到自己留在遙棲身上治癒之印微微鬆動。

  遙棲醒了。

  他停下了腳步,轉頭對羅婀溫和道:「抱歉,天外天突然出了點急事需要我去處理,我可能沒辦法陪一同參加仙會了,你住在哪個宮殿?」

  羅婀聽到欒卿這樣說,心中頓時一慌,有些失望,有些不安的回道:「雲仙殿。」

  欒卿彷彿知道她的不安般,安慰似的拍了拍羅婀的肩膀道:「等我處理完事情,就去雲仙殿找你。」

  羅婀頓時笑了開來,不舍道:「恩,那我等你,你要快些來。」

  欒卿點頭道好,便離開了天宮往朝暮朣朦而去。

  站在朝暮朣朦遙棲的寢殿之外,欒卿腳步一頓,掩於廣袖之下的雙手微微蜷起,緊握成拳,隨後雙手猛的一鬆,邁過了高高的門檻,步入了大殿之中。

  殿內有些昏暗,欒卿走在其中,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他從沒有覺得朝暮朣朦這般寂靜過,甚至比他的九霄重華還要靜。

  遠遠的,他便看見遙棲一動不動的站在阿鈴的冰棺前,那原本應如火一般豔麗的緋色背影,此時看起來卻那般暗淡。

  欒卿沉默著走了過去,沉默著站在了遙棲的身旁,沉默著與他一同看著棺中的阿鈴,良久。

  她還是如睡著了一般,在冰中靜靜的躺著。

  過了許久,許久,欒卿對著冰棺緩緩道:「對不起,遙棲。」

  「你能想像我醒來之後看見阿鈴的屍體躺在這裡時,心中是什麼樣的感受嗎?」遙棲的眼睛依然注視著冰棺,聲音平靜無波,卻在這片寂靜中顯得格外壓抑。

  然後他忽然轉身一拳搗在了欒卿的嘴角上,沒有用任何神力,好似凡人間的打鬥那般。

  欒卿趔趄了一下,沒有躲也沒有任何防禦,只是硬生生的受了這一拳。

  殿中一陣沉默。

  遙棲一手撐在冰棺上,注視著欒卿,聲音變得有些有氣無力,滿是壓抑著的痛苦,「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我能活著,阿鈴卻死了?你去哪了?啊?」

  欒卿眸光黯然,喉頭微微滾動,「對不起,遙棲,可是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她的魂魄。冥界沒有,天書無記錄,天地間遍尋不到她,你可知……」

  「你搜過她的魂魄?」遙棲嗤笑一聲,「呵,你當然不會在這世間找到她的魂魄,她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冥界又怎麼會找到她?她上一次死時是因為我對她施了鎖魂術,將她的魂魄鎖在了這個世界,所以冥界才會接收她的魂魄。如果沒人在她死的那一刻為她鎖魂,那麼在這個世界裡她死了就真的死了,你明瞭嗎?」遙棲蒼白的臉上漾起一個淺淡的笑容看向欒卿,鳳眸中浸滿了悲傷與痛苦,「如今我倒希望你永遠不會再想起她了。」

  他頓了頓又道:「欒卿,你真可憐。」

  空曠的大殿中,遙棲一直守在穆橙鈴的冰棺外,像雕塑一般,動也不動。

  太痛了。

  他不想承認她已經真的死去,他去過天宮想要找到四方星君查探穆橙鈴真正屬於的世界,心中抱著幾分僥倖,或許她的魂魄是回到了那個世界裡,可是卻不知為何,四方星君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即使他展開神識搜索,也總好像被什麼東西擋了回來。

  而此時此刻,被遙棲以為憑空消失的四方星君,正被司命天君的捆仙索五花大綁的囚禁在紫霄宮中,嗚嗚的喊著,模樣看起來好不狼狽,可憐兮兮。

  司命天君伸手拿起酒壺,澄澈的美酒流瀉於晶瑩剔透的玉杯中,香氣四溢。他輕輕晃了晃酒杯,眸中深不見底,似是有什麼讓人愉快的事即將發生,他低頭抿唇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屏幽仙境中,簷光神女低頭微笑著輕輕撫了撫一顆血紅色的珠子,小心的放在了一旁桌上的錦盒中,然後在桌上抓了一把花生米,一邊吃著一邊看著牆上水鏡中呈現出的影像。

  天宮靈風園中,芳草萋萋,仙花盛放,欒卿與羅婀正在草地上席地而坐撫琴對曲。欒卿修長而優雅的雙手在琴上輕輕撥動,撩起了泛著漣漪的樂音,如青巒間嬉戲的高山流水,清澈無拘,又如大雪紛飛中的紅梅一點,綺麗寒貴。羅婀的琴音緊緊的跟著,時分時合,合時暢流如大江入海,分時錯落如蒼松翠柏,目光相碰間,二人相視一笑,說不出的溫馨暢和。

  一曲終了,羅婀臉上還帶著幾分意猶未盡,她嬉笑著挪到了欒卿身邊,雙手一伸猛地擁住了他的脖頸,小心翼翼的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眸光裡滿是崇拜與愛戀的對他道:「嵐淵,你的琴彈得可真好聽。」

  她的氣息忽一靠近,欒卿心底就感覺到一陣麻意,心悸不已。他轉過頭對她淡淡笑道:「你的琴意也十分出眾,可是從小就喜歡彈琴?」

  羅婀重重的點了點頭,甜蜜笑道:「小時候在宗門的時候聽說你極擅音律,所以拼命學琴,就是為了將來能與你撫琴對奏。」

  「哦?是嗎?」欒卿挑了挑眉,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眸中神色,隨即對羅婀笑問:「那除了撫琴,你還喜歡什麼?」

  羅婀頰生春色,癡癡的看著欒卿,笑著答道:「琴棋書畫,只要是你喜歡的,我統統都喜歡!」

  「你呀……」欒卿溫柔的歎了一句。

  羅婀傻傻笑著看向欒卿,「對了,我最近正在學著做糕點,你要不要去雲仙殿嘗嘗我的手藝?」

  「好呀。」欒卿毫無猶豫的答道,起身將羅婀從地上拉起,牽著她的手往雲仙殿而去。途中偶爾遇到經過的小仙,一個個都停住了腳步斂目低垂,真正的非禮勿聽,非禮勿看,非禮勿言,只等他們二人經過,才匆匆離去。

  羅婀在廚房中忙著,欒卿就倚在門口看著,每當羅婀幸福的看向他時,他便回給她一個溫和的笑意。很快羅婀便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楊河春綠糕放在了圓桌上,將玉筷遞給欒卿,一臉期待的說:「快嘗嘗,看你喜不喜歡,好不好吃?」

  欒卿接過玉筷,優雅的執起一塊菱形的嫩綠糕點,輕咬一口,對羅婀點了點頭道:「很不錯。」

  隨後欒卿重新執起一塊,笑著將玉筷伸到了羅婀唇邊,溫柔道:「你也嘗嘗。」言語中帶著說不出的纏綿之意。

  羅婀頓時臉頰暴紅,含羞帶怯的看了欒卿一眼,然後飛速的移開了眼睛,低頭將那塊小糕含如口中,細細嚼著。

  「怎麼樣?好吃嗎?」欒卿柔聲問道,修長的玉指在她的唇邊輕撫了一下,好像在抹去她唇邊的殘渣。

  他的手指碰觸到她的唇邊之時,羅婀只覺得那一瞬間滿頭煙霞烈火,眼裡心裡都只剩下面前的這個男人,哪裡還記得咽下去的是什麼味道,只胡亂點了點頭。

  欒卿伸手一攬,便將她抱入了懷中,與她的擁抱讓他頓時心若擂鼓,那猛烈的幸福感幾乎讓欒卿有一瞬間的失神,心中瘋狂叫囂著要與她永遠在一起的渴望,然後欒卿忽而一笑。

  當羅婀看見欒卿的唇漸漸向自己的唇靠近時,她的大腦只剩下一片空白,那種幸福的狂喜一瞬間將她淹沒,她已不會思考,眼裡只有這個她從年少時就一直愛戀著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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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5 02:34 AM

卷八 結局 第一百十八章 仙人撫頂授長生(四)

  當羅婀看見欒卿的唇漸漸向自己的唇靠近時,她的大腦只剩下一片空白,那種幸福的狂喜一瞬間將她淹沒,她已不會思考,眼裡只有這個她從年少時就一直愛戀著的男人。

  欒卿在即將吻上她之時忽然停住,注視著羅婀的雙目突然閃出一陣紅光,他用一種極其溫柔的聲音問道:「如果你真這般喜歡我,那你告訴我你究竟在我身上做了什麼,讓我一看見你就能產生愛情的感覺?」

  羅婀怔怔的看著他,眸中依然含著開心,羞怯,與癡然。她緩緩開口回答道:「我用天命筆修改了你在天書上的命格,讓你最愛的人變成了我。」

  欒卿此時眉頭緊緊皺起,卻繼續用著那種溫柔誘惑的口氣問道:「那我忘記橙鈴的事也是你做的,對嗎?」

  「是的,我用天命筆在天書上重新寫了命格,讓你永世不再記起她。」

  欒卿一手保持著攬著她的動作,另一隻手緊緊握成了拳頭,青筋全起,指甲全部都泛著白色,他的聲音已經有些微顫,出口的卻仍是那溫柔誘惑的口氣,「你知不知道橙鈴的魂魄現在在哪裡?她是回到自己的世界了?還是你將她的魂魄藏了起來?」

  羅婀的眼神羞怯癡心依然,只是毫無神采,她緩緩答道,語氣裡帶了幾分疑惑:「我不知道,我沒有。天罰下來她不是應該魂飛魄散嗎?怎麼還會有魂魄?」

  羅婀的話音剛落,欒卿就已經單手掐住了羅婀的脖頸,她毫無反抗,很快臉就變得通紅,無神的雙眸漸漸渙散,但很快她的眸中彷彿瞬間注入了神采,面對著眼前這種狀況,有些難以置信的從嗓眼中擠出一絲聲音:「你竟然對我使用……攝魂術……」

  欒卿此時的眸中那還有清淡與愛意,下手毫不留情,彷彿想要單手掐斷她的脖子,即使心中仍會因為羅婀受苦而感到心痛,但是他的眼中卻滿是憤怒與強烈的恨意,聲音森然道:「天命筆?你竟是創世神的轉世嗎,沒想到創世神竟然還沒有完全消散掉……不過是一個創世神的小小殘魂,竟敢這般玩弄於我,傷我所愛!是誰給你這樣的膽子!」

  羅婀極其震驚的看著欒卿,淚水從她的眼角緩緩而落。她萬萬想不到平時那般清冷淡然,風靜溫恬的神竟有如此陰鬱暴戾的一面,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他為何被稱為帝君,高坐於九天之上,那平日潛藏極深的威嚴霸氣終是傾瀉而出。

  羅婀運轉了全身靈力護住自己的頸部,結成防禦結陣想要抵禦欒卿,奈何仙神畢竟有別,劇痛中她淒然道:「你難道不想知道橙鈴的魂魄在哪嗎……不是說只有創世神才能翻看天書上的任意內容麼,既然你說我是創世神的轉世……」

  頸部的劇痛猛然消失,羅婀狼狽的撫著自己的脖子劇烈的咳嗽起來,流著淚絕望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就在剛剛他還親昵的抱著她,對她溫柔的笑著,想不到卻都是為了讓自己徹底放下心防,全身心的依賴他相信他,那些溫柔與那個未成功的吻也是為了迷惑她讓她失去思考能力好讓他成功施展攝魂術。

  「我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你為什麼會懷疑我?」羅婀哭著問道。

  欒卿沒有回答,此時的他看起來十分不耐煩,上前拽住她的胳膊,二人就一起瞬移道了紫霄宮的天書殿門口。他抬起右手,手心散出耀眼的光芒,飛身而上,手指在那厚重的大門上快速的來回游走,畫出了一個巨大的光符,大門緩緩而開,他單手就將羅婀拉了進去。

  羅婀看著眼前的天書,自嘲一笑。

  「想讓我幫你看她在哪裡?你迫不了我。」她看著他,又重複了一遍,「嵐淵,你迫不了我。」

  欒卿皺著眉看她,也不說話。

  「我不甘心。」羅婀面上更是淒然,又問了一遍:「天書是不會出問題的。你告訴我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讓你起了疑心?你若告訴我,我便幫你看她在哪。」

  欒卿深吸了口氣,緩緩歎出,似乎是想要維持他那所剩無幾的耐心。

  「天書確實是不會出問題的,我在天宮剛看見你時就感到心悸與緊張,大概那便是一見鍾情的感覺。」

  「那你為何……」羅婀急問。

  「因為那種感覺不夠合理。」欒卿垂眸。

  「那種強烈的感覺,不應該出現在我的身上,至少不會這樣毫無預兆的突然,所以它的存在並不合理。而且,羅婀,我記得你,雖然那些記憶有些模糊。我故意裝作不記得你,想要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你卻故意誤導我,讓我認為自己在凡世之時曾與你有過些什麼。那時我便知,那種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愛著你的感覺,全部都是假像罷了。」欒卿冷冷解釋道。

  其實真正讓他感覺到那感覺不合理的原因,他並沒有說。是因為那滴淚,是阿鈴死時他無意識留下的那滴眼淚。

  如果他會為阿鈴留下眼淚,那他便永遠不會對另一個女人鍾情。

  「你說不記得我,竟然是在騙我……從一開始你所做的一切便都是在做戲嗎?」羅婀絕望而憤怒的對欒卿質問道。

  「是的。」他雲淡風輕的點了點頭,承認的乾脆。

  阿鈴叫他欒卿,可是這個女人卻叫他嵐淵。他該說她太天真嗎,竟試圖將他當傻瓜一樣欺騙。

  「你真是太狠心了,太狠心了,果然無論你是否轉世,你都是這個性子,對我都是一樣的狠!」羅婀淚流滿面對欒卿喊道,「你知不知道這幾天對我來說就像是夢境一般,你對溫柔的看著我,擁抱我牽著我的手,讓我幸福的就要死了,如今你又這般將我從天上打下了地獄,還不如讓我從沒做過這個夢境!」

  羅婀一把掀開一旁的天書,心中默默想著嵐淵,將手心迅速的覆在書頁上,祭出天命筆,迅速的用天命筆將天書上原本所寫的那句「嵐淵帝君亦會徹底忘記橙鈴此人。最愛且唯一愛著之人為雲仙羅婀。」劃了去。而後她留著淚,絕望的看著欒卿怒道:「嵐淵,我恨你。我曾有多愛你,現在便有多恨你!為何你即使失了憶,即使被修改了命格你卻都不願意愛我一下!從頭到尾,你眼裡都只有那個橙鈴一個!你不是想要你的記憶嗎?我便還你這份記憶!哈哈!她已經死了!神族不死不滅,我要讓你永遠活在失去她的痛苦與對她的悔恨裡!」

  說完,羅婀廣袖一拂,瞬間往天書殿外飛去,長長的裙擺在她的身後搖曳讓她如一隻撲火的飛蛾。此時的欒卿只感覺頭痛欲裂,他有些無力的扶著頭部,卻仍盡力跟在羅婀的身後,最後發現她竟然停在了誅仙台上,他頓時心中一涼,對羅婀怒道:「我不許你死,要死你也得先給我看過天書再死!」

  誅仙台下風很大,打著旋吹上來,羅婀站在誅仙台的邊上,藍色的紗裙隨風鼓動,墨黑的長髮也淩亂的飄著。她的目光膠纏在欒卿的身上,帶著眷戀與恨意,冷聲道:「嵐淵,今生我愛你無悔,若有來世,我只願不要再見到你。」

  說罷,她便頭也不回的跳下了誅仙台。

  欒卿隨後也衝向了誅仙台,想要跟著跳下去將她給撈上來,奈何一陣幾欲讓他昏厥的疼痛猛地襲來,他腿部一軟便倒在了誅仙台旁,無數畫面迅速的流入他的腦中,那種感覺就好像要將他的頭部撐爆一般,讓他再也不能行動,只能跌在地上,絕望的看著誅仙台的方向。

  他是不是……再也找不到阿鈴了?

  七世的記憶迅速在他的腦海中閃過。

  那躺在自己懷中,弱弱的拉著自己的衣角,求自己不要傷害那個魔教教主的白衣少女。

  江邊石橋上,一臉好奇的看著自己,會笑意盈盈叫他小和尚的那個愛吃米花糖的小姑娘。

  大紅的蓋頭掀起,那個他叫「阿鈴」她會立即回答「我在」,穿著火紅嫁衣最美的新娘。

  膳房中的逆光裡,那個隔著鍋中升騰起的嫋嫋蒸汽,帶著溫柔笑意為他做著壽麵的惠妃娘娘。

  登基大典上,與他攜手一同接受百官朝賀,看長空浩淼伴他君臨天下的,他的髮妻,他的皇后。

  雪山之上,將滑雪鏡從臉上拿下,對他不好意思微笑,讓他初會便已許平生的滑雪少女。

  訪風崖底,那個尖叫著從天而降,對他滿眼依賴最愛在橙花林裡睡覺玩耍的小徒弟。

  朝暮朣朦中,銀鈴清響,她的右手緩緩伸向他,輕輕碰觸他的臉頰,微笑開來,她對他說「欒卿,你真好看」,她說謝謝你還有再見。

  不知不覺間,仙界上的天空忽然陰雲密布,一時間電閃雷鳴,竟然下起了暴雨。天宮中在外行走的仙娥仙童們滿眼詫異的跑到最近的殿內躲雨,天宮仙殿中高坐於上的天帝一臉震驚擔憂的看著天外的雨簾,急招群仙入仙殿想要追查天地間究竟發生了何種大事竟然能讓仙界落雨。

  無人知道,這是神的眼淚。

  而誅仙台旁,嵐淵帝君正狼狽的坐在它的邊緣上,無神的看著誅仙台下的風雨,不知在想些什麼。大雨打濕了他的白衣,他的長髮,他在雨中瑟瑟發抖,不是因為這雨這冷意,而是因為極度的痛。

  虞池水中,她為了見他而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重塑靈根的時候,她該有多痛;虛海邊上,他因為看見她而心亂,竟然根本沒有發現她身上的重傷。他質問她為何受了那麼重的傷卻不告訴他,她輕輕一笑,說「沒什麼必要可說,你又不認得我」時,她該有多痛;她躺在將她視為陌生人的自己懷裡,眷戀不捨的說對不起,都要結束了,本想默默的走,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時,她又該有多痛……是不是比他此時還要痛,還要痛上百倍,千倍呢?

  他的阿鈴就這樣走了。

  他竟然眼睜睜就讓他的阿鈴這般躺在自己的懷裡,充滿痛苦的走了。

  身為神族,他竟然連自己最愛的人都記不住也護不住。

  他的阿鈴那時該有多委屈。

  他的阿鈴那時該有多孤獨。

  他就這樣把她弄丟了。

  再也找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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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5 02:40 AM

卷八 結局 第一百十九章 仙人撫頂授長生(五)

  繡鞋踩在積水的地面上,漸起點點的水花,簷光神女舉著一把油紙傘,緩緩的走向誅仙台。她在欒卿的身後停了下來,紙傘微微傾斜,遮住了欒卿上方的雨滴。

  「坐在這裡做什麼?若是你想從這裡跳下去,也應該看過這個再跳。」簷光神女從袖中掏出一顆血紅色的珠子,伸向欒卿。

  欒卿緩緩回過頭,失魂落魄的看向簷光神女,原本無神的雙眸卻在看見那枚紅珠時終於起了波動,他顫顫伸出了手,卻在馬上要碰上那紅珠時猛地收回了手。他的身上漸漸散出淡淡的光芒,原本渾身濕漉的他身上的水分瞬間蒸發掉,那雙原本冰冷潮濕的雙手此時也變得溫暖乾燥,欒卿小心翼翼的接過那枚圓潤的紅珠,手指溫柔的在上面輕輕摩挲,輕聲問道:「她怎麼會在你的魂珠裡?是你救了她?」

  「是。」簷光神女微笑的點了點頭,而後帶了幾分頑皮答道:「對不起,你之前問我的時候我故意沒說,總覺得要到你恢復記憶才能將魂珠給你。

  欒卿卻不甚在意,只了然點頭,唇邊漾起一個淺笑,如冬日遠去,大地回春。

  「簷光,謝謝你。」

  雨絲漸漸收小,直到消失的無影無蹤,簷光神女收了傘,抖了抖傘上的水珠,對著欒卿調皮眨眼笑道:「若有一日你們大婚,可要給我包個大大的媒人紅包,你永遠想不到我為了你們操了多少心。哦,對了還有司命天君的紅包。」

  「行了,快去吧,我知道你恨不得馬上就能見到她。」簷光神女對欒卿調笑道,然後忽然用一種極認真的語氣說道:「六世情劫不易,真心祝福你們。」

  欒卿小心捧著裝有穆橙鈴魂魄的魂珠,走進了朝暮朣朦。

  當遙棲遠遠看到他手中的魂珠,感受到裡面的魂魄時,鳳眸中俱是震驚,隨後他的唇邊便綻開一個極其豔麗的笑容。他稍一猶豫立即隱了身形,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欒卿走近冰棺,輕手輕腳的化掉了包裹住橙鈴的玄冰,在魂珠中注入了神力小心的逼出了珠中的魂魄。

  穆橙鈴只覺得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裡她走過一世又一世,每一世都遇到同一個男人,可是那男人的面容漸漸模糊掉,再也讓她想不起。

  從夢中醒來時,她就看見一個有些陌生卻又有些熟悉的面容,勝過春花秋月,江川山河的如畫眉目那樣好看,好看的宛如天神。見她醒來,墨玉般的眸中盛滿了喜悅,那目光讓她那樣熟悉。

  迷糊中,她下意識的開口就問:「遙棲沒事了嗎?」

  「沒事了,他已經完全沒事了。」有人輕輕撫著她的後背,好似想讓她安下心來。

  「那欒卿呢?」穆橙鈴又迷迷糊糊問道。

  「阿鈴?」她聽見他小心翼翼的叫著自己的名字。

  穆橙鈴下意識的嗯了一聲,然後她便被他一把抱住,緊的好像要將她揉進他的身體裡。

  「阿鈴。」他在她的耳邊又叫了一聲。

  「嗯……我在……」穆橙鈴有些遲疑的抬起了兩隻手,回抱住了他。

  他微微向後退了退,她看見他深邃如海的眸中滿滿的都是自己的倒影。他拂了拂她額邊的碎髮,優雅修長的手指輕輕碰觸著她的臉頰,一寸一寸溫柔的摩挲著,好似久別重逢,要好好看看她一般。

  「對不起,阿鈴。是我沒有護好你,每一世都讓你受了這般多的苦,最後竟還把你忘了。從今往後,只要有我在,這天地間再也沒有人能欺負你,就算是我也不行,天道更不行。」說到天道時他微微加重了語氣,她看見他微微眯了眯雙眸,那模樣竟有說不出的威嚴。穆橙鈴覺得此時就好像有人將手伸進了她的胸膛裡,來回揉搓著她的心臟,她遲疑而小心的開口喚了聲欒卿。

  他溫溫的挽起唇角,微微笑開,給他清淡的容顏添了無盡的暖意,風華絕代。那一笑,就如碧波水潭上的朵朵青蓮花開,如沾衣欲濕的杏花春雨迎面襲來,靜謐而又美好。

  他開了口,聲音低柔,應了聲「我在」。

  她的淚唰了就留了下來,可是唇邊的笑容卻分毫抑制不住,「你都想起來了?」

  他挑了挑眉,溫笑著道:「想起什麼?想起我的皇后狠心的將留我一人在世上還是那個最喜歡吃米花糖梳著羊角辮的小姑娘?」

  穆橙鈴的嘴角彎的更大,淚水卻也流的更多了,她哽咽道:「你還敢提這個,我讓你每年為我種一棵橙花是想讓你好好活著,你怎麼能給我殉葬……你看看這些個朝代能再找出一個比你還荒唐的皇帝嗎?」

  「還有懷澈,我都那樣對你了,你還不經我同意就用自己的命換我的命,你說你是不是缺心眼!」穆橙鈴嘴上說著抱怨的話,鼻頭卻更酸了。

  「好了,不是都過去了嘛,別哭了,好不好?」欒卿的拇指輕輕擦撫著她臉頰上晶瑩而落的淚水,好像怎麼止都止不住似的,語氣裡滿是心疼,隨即好像懷澈那世一般調笑道:「我好歹也做過你的師父,你就給我留點面子吧。」

  「怎麼?想和我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嗎?」穆橙鈴哭著嗆聲道。

  欒卿輕笑了下,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額邊溫柔道:「也不錯,我倒是想如父親寵女兒那般永遠寵著你。」

  穆橙鈴臉頰一紅,只覺得他那如水般的柔柔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讓她越來越熱,她目光閃爍,連忙試圖著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問道:「謝姜那一世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我壞了你的修行,若不是我,你是不是早就可以回歸神位了?」

  「不要多想,沒有的事。是我的情劫連累了你才對,若不是我,恐怕你也不會世世都因意外而亡,活不過三十歲。」欒卿的眼中漸漸浸滿了痛意,「那一世不過是我求了佛祖,讓我可以不入輪回,再見見你。記得嗎?我的師父澄空大師,他原本是西天佛祖,那一世專為渡我而來。」

  穆橙鈴有些心疼的撫上他的臉頰:「那你一定是等了我很久……」

  欒卿微笑著搖了搖頭,「不久,一點也不久。」

  「欒卿,你真傻……」穆橙鈴輕道。

  欒卿輕點了下她的鼻尖,道:「你才真傻,不過是為了見我就敢進天水,吃夢浮生,欒卿何德何能。」他的眼中騰起淡霧,「虞池水洗靈,是不是很痛?肯定很痛,遙棲一直說你在喊疼……」

  這一次穆橙鈴也微笑著搖了搖頭,道:「不痛,一點也不痛。」

  欒卿再也忍不住,他將額頭貼上她的額,他們緊緊靠在一起,溫熱的呼吸彼此交織,之間再沒有任何距離。

  他墨黑的眸子細細的瞧著她,好像怎麼看也看不夠,然後微微側頭,在她的唇上吻了吻,那般小心翼翼的碰觸,滿滿的皆是疼惜。

  穆橙鈴感覺到他如絲緞般的青絲落在她的肩上與她的長髮糾纏在了一起,他的唇與他的人完全不同,一點都不清冷,是那般溫暖,那般柔軟,就如同他與她在一起時的樣子。

  她的雙手環住了他的脖頸,輕笑著回吻著他,從虔誠到纏綿,由溫情到熱烈,燃燒了蔓延七世的情感。這一次,他們終是能夠永遠在一起了。

  不知過了多久,纏綿熱烈的吻終於結束,欒卿向穆橙鈴伸出左手,微笑著對她道:「走吧,阿鈴,讓我帶你回家。」

  雖然她無法再回到曾經生活的世界,可是有欒卿的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穆橙鈴笑著點頭,毫不遲疑的伸出了右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中,被他緊緊拉住。

  銀鈴晃動,發出清澈的響聲。

  「還沒問你呢,當初為什麼要給我帶上這串銀鈴手環呀?」穆橙鈴忽然想起這手環,有些好奇問道。

  欒卿輕輕勾唇,答道:「那是為了生生世世……都能遇見你。」

  穆橙鈴低頭看了看她與欒卿緊緊相握的手,滿臉都是洋溢的幸福。她跟在欒卿的身邊走著,好像她什麼都不需多想,只要跟著他的腳步,他們便可以一直一直的走下去,直到汪洋湮沒日月,直到歲月荒蕪。

  她忽然想起多年以前,外婆在她出嫁前曾對她說過的話,外婆說,阿鈴啊,成親是一輩子的事情,一定要找個你愛他他也愛你的人才行,可不能稀裡糊塗的就出嫁了,這一輩子的事可要想仔細了才行。

  當時她沒有聽話,可是今日她終於是找到了那個她愛他他也愛她的人。外婆,你看到了嗎?

  她曾經萬分痛恨著的七世書,直到今日,這後來的後來,她才明白,原來那每一個任務皆有深意。

  那是為了讓我,遇見你。

  穆橙鈴跟著欒卿走出了朝暮朣朦的宮殿,邁過高高的門檻時,她突然停住了腳步,下意識的轉身向宮殿內看去,殿內幽深靜默,而她卻也不知她轉身究竟是想看些什麼。

  「怎麼了?」欒卿在她身邊輕聲問道

  「沒什麼。」她連忙搖了搖頭轉身微笑著看向欒卿,「我們走吧。」

  二人相攜著越走越遠,風中隱約傳來銀鈴清澈的響聲。

  在他們身後,蒼靈帝君火紅的身影在空氣中漸漸浮現,定定的看著那二人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模糊不見,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臉上卻都是不明來歷的笑意。

  願你們以後的每一個故事都能有始有終。

  你有對某個人一見鍾情過嗎?你知道那一見鍾情背後隱藏著多少你所不知的故事嗎?那可能是你們幾世錯過而換,世世積累而來的。

  所以,遇見能夠相愛的人時,要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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