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青銅穗 -【後福】《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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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1 10:56 PM

030 溫情

    如今的沈府在沈雁眼裡,是座漫布著迷霧的城,她得一層層揭開這些人的面目,才知道對手在哪裡。

    而她偶爾聽到的朝堂的這些事,又像一根根手指,在撩動她心裡的某根弦。

    眼下顧至誠提到的廣西災荒,這不正是她目前需要尋找的一個突破口嗎?

    「……慚愧,朝中德才兼備者甚多,子硯才疏學淺,焉敢好高騖遠?」

    沈雁出神的當口,那邊廂沈宓已回話了。

    而顧頌見沈雁對自己的舉動毫無反應,不免有些臉熱,眉頭也皺緊了,頓了下,走回胡床邊來,揮開要伸手幫忙的丫鬟,從床底下鬥櫥裡拖出只軟枕墊在床上,又壓了塊錦帕在上頭,輕輕挨了上去。

    沈雁被這聲音擾回了神,看著面前彆扭的顧頌,不由想起他身邊那個宋疆。想了想,她沾水在桌上寫了幾個字,說道:「你知道東漢時的湖陽公主嗎?」

    顧頌垂頭看了眼,正是「湖陽公主」四個字。

    顧家世代行武,乘亂世而發家,雖則到顧頌這裡已是第三代,但時間未久,根基未深,加上開國之初舉國上下對武將功臣的歌功頌德,文史上未免疏于修習。顧頌生於錦繡,如今讀了三年書,也是因環境之故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字雖認得不少,這些典故卻是不熟。

    他戒備地盯著沈雁,不說話。

    沈雁笑了笑。

    沈宓正好與顧至誠一前一後走進來,「雁姐兒,我們該告辭了。」

    沈雁便站起來。顧頌盯著那桌上字看了眼,跟著站起,也要相送,被沈宓勸下了。

    顧至誠一面伴著走向門外,一面說道:「在下深敬子硯兄為人,兩府既同坊為鄰,更該好生親近。往後若不見外,子硯兄不妨常來吃茶。」

    「一定一定。」沈宓抱著拳,與沈雁告辭出了去。

    顧頌對著湖陽公主四個字默了半日,叫了丫鬟道:「請謝先生過來說話。」

    沈宓父女回了府裡,華氏自有番詢問。

    聽說那顧世子並不如戚氏般蠻橫無禮,華氏臉上才好了些。

    謝雁還在想著那廣西災荒的事情,她跟沈宓道:「父親近來還和盧叔一塊兒釣魚麼?」

    沈宓笑道:「怎麼沒有?昨兒他還約我休沐那日去沈家莊子裡來著,我都已經約好你三叔了。」

    沈雁聽聞,立馬纏住他手臂道:「我能不能跟你們一塊兒去?我可以幫你們打貓。」原先沈宓去釣魚的時候,她常給他做這種事來著,莊子裡貓多,而且很凶,時常能在人眼皮子底下把釣到的魚叼走,簡直跟五城兵馬司裡那幫專門壓榨老百姓的傢伙沒什麼兩樣。

    「不准去。」華氏在上頭瞪了眼。「出去就是闖禍,你還是呆家裡省心些。」

    沈宓為難地看著沈雁。

    沈雁伸手比出個十字到他眼前晃了晃,「那十兩……」

    沈宓飛快捉住她兩隻手,跟華氏討好道:「讓她去吧!有我們大人在哩,保准不會闖禍。」

    華氏橫了他倆一眼,轉身進了屋。

    離休沐那日還早,倒是華正晴的回信很快來了。

    信上說家裡都好,大家都很思念他們云云。沈雁也很思念她們,這個就不消多說了。

    華鈞成近來正在趕著秋季的絲織,甚少呆在家裡,華夫人前幾日在後園子裡賞月時著了涼,不過已經好了。沈雁在拍華府養著的那幾尾金魚長大些了,那只大狸花貓居然也有了身孕,華家姐妹因為少了沈雁在府裡,最近有些無聊,於是去莊子裡住了幾日。

    華正晴的語氣閒適溫柔,即使隔著十幾年,即使隔著上千里地,也讓人能夠感受到她身上那股溫婉。

    信裡並沒有提到華家差事的事。

    她把信鎖進書架的暗格裡。

    不是因為這有多麼秘密,而是因為珍惜重回到手的溫情。

    她最近往魯家去的多,已不大往柚子胡同去玩了。如今她即使還頂著個九歲小姑娘的身子,內心卻不是,莫說跟那幫小屁孩們混在一起很搞笑,就是不因著這個,以她後來學到的那些個規矩,她也在外頭跟她們痛快玩不起來。

    當然,除了不在坊間玩耍,她其實還是一樣的。時間改變了她的認知,卻沒有改變她的天性,漸漸地魯思嵐也被她影響得多了幾分活潑。

    她們在魯家後園子裡,摘了荷葉扣在頭頂,坐在小木船上,悠然地拿饅頭屑去逗湖裡癡肥的錦鯉。爭相搶食的魚群將小木船頂得左搖右晃,魯思嵐抓住船沿大叫,沈雁卻坐起來,笑著去拍魚兒們的腦袋,順手再往湖裡撈一把菱角送給魯夫人嘗鮮。

    魯夫人聽說菱角的來歷,哈哈大笑說怪不得多了幾分饅頭味兒,她對沈雁,似乎格外喜愛。

    她再留沈雁吃晚飯,沈雁就婉拒了。

    除了正式邀請,否則不在人家家中吃飯,這也是沈家的規矩。

    無論如何,沈家百年來能夠受到尊重,跟這些固守的禮儀總是分不開的。

    更何況,她跟魯家結交的目的是為了尋找華氏之死的線索,有些過密的交往,還是能避則避。

    顧至誠提到的廣西災荒像是刻印在她的腦海裡,盧錠是因為擔任了廣西欽差而落馬,沈宓是因為他而被牽連入獄,華氏又是因為營救沈宓而落得人財兩空最後橫死沈府,這本來不相干的幾件事,卻又著著實實地有了干連。

    如果要避開華氏的死期,也許還得先從盧錠這案子著手,在她尋找到華氏枉死的直接原因之前,只能選擇先避開這明眼可見的危險,然後再徐徐圖之。

    只不過還沒等她想出個眉目來,曜日堂這邊,沈夫人的茶會就開始要舉行了。

    沈夫人很重視這次茶會,除了邀請到榮國公府的女眷,還請了作陪的魯夫人。

    這是鄰里間的小聚會,雖然不拘那麼多,沈夫人也還是讓人傳了話給兒媳婦們。

    大奶奶季氏因是寡居,雖然除了婚慶之外並不忌諱這些,可季氏還是命沈弋去回話給沈夫人:「就跟太太說,我這裡正抄著初一去上香的經,就不去了。」說完看著女兒,卻是又接著道:「要不,就你替我去。你今年也十二了,到了明後年也該開始說親,如今正該多去露露面。」

    沈弋哭笑不得,「母親也忒急了些罷?您這是怕女兒嫁不出去?」

    季氏望著她那張無瑕的臉,也笑起來,「我哪裡會怕你嫁不出去?你若是嫁不出去,這天底下的人只怕都要打光棍了。我只是覺得,雖然你是府裡的大姑娘,太太又看重咱們,可你父親不在了,如今芮兒又小,沒有娘家父親和兄弟們撐著,你總是吃了大虧。」

    沈弋聽到說起這層,卻是也漸漸斂了笑色。

    沈家雖然家大勢大,可父親在的話,她終歸是朝臣的嫡女,將來分府也還有盼頭。如今父親過世,頭上雖還有老爺太太罩著,不至於委屈了她,可若碰上那會計較的,想要找個有實力的親家,她自然就比不上人了。

    要知道雖說眼下她還是沈府的嫡長孫女,等到老爺太太百年仙逝,各房分家立府,她就只有個沈芮可以仰仗,而如今沈芮還只有四歲,將來的路順不順還兩說。她嫁人的時候他未成年,男方若有更好的選擇,為何要選她?

    雖說若真碰上這樣勢利的人家,她也不見得要嫁,可是真說起來,京師這圈子裡頭,哪家的婚姻又結得單純呢?不過都是面上好看,底子刻薄成哪樣,誰又知道?官戶人家裡頭聯姻,本就是圖得兩廂利益,何況如今局勢還並不那麼太平。

    季氏看著女兒低頭不語,又覺把話說得過重,深怕她心裡不痛快悶出病來,於是笑歎著拉起她手道:「看我,無端端提起這個做什麼。不管怎麼樣,坊內住的都是高官厚祿之家,能與這些女眷們保持好關係,對你往後總是好的。」

    沈弋望著母親,那雙清亮的眼眸很快就笑彎了。

    「是是是,母上大人說的很是,我這就去太太那邊奉茶罷。」

    她盈盈站起來,爽利地出了門。

    季氏望著她遠遠地朝著曜日堂而去,微歎一氣,糾結了年餘的眉眼卻露出一絲欣慰來。

    頤心堂這邊正房,陳氏也在對鏡梳妝。

    自打沈夫人暗示她不必去跟華氏低這個頭後,她本以為沈宣會與她有番糾纏,沒想到當夜沈宣不但沒再責怪她,反而還留在正房過夜,跟她說是他冷落了她們母子。雖然是酒話,可是她也聽得淚濕了半個枕頭。之後與他和和氣氣,竟是再也沒有生過齟齬。

    就連沈茗被罰跪那件事,她也就此拋下了。華氏母女雖然可恨,可她此番卻因禍得福,反而因這件事讓沈宣幡然醒悟回心轉意,跟夫妻和睦比起來,華氏那點事過去就過去了吧。

    所以就算知道華氏呆會兒也會去曜日堂,她也沒什麼反應。

    「回頭我們在曜日堂那邊用飯,就讓茗哥兒去找莘哥兒玩罷,別空手去,櫥子裡還有前兒他舅舅從西北帶回來的肉脯,帶些過去給莘哥兒吃。」

    陳氏交代著,出了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1 11:08 PM

031 花會

    熙月堂裡還沒有一點要出門的意思。

    華氏坐在妝台前,磨磨蹭蹭了已經快有半個時辰。

    沈雁一面往嘴裡丟著葡萄乾,一面看著她揪成了苦瓜的一張臉,再看看她還披散著的頭髮,說道:「我看你還是別磨蹭了,這又逃不掉。」

    華氏在鏡子裡瞪她,緊皺著眉狠掐著桌上的鳳仙花,「對著太太和陳氏就夠我受的了,還要加上個戚氏,平日裡太太連規矩都免了我,這會子偏偏記得我,合著是成心整我嗎?」

    沈雁笑出聲,繼續吃葡萄。

    她倒不覺得沈夫人這是針對華氏,沈家內裡就是爛如泥沼,對外也還是光鮮亮麗一家人,這種場合下,身為府裡現有排行最長的沈宓的夫人,怎麼可能不出門招待。不但要招待,今兒許多事還得她首當其衝,這才是一個有規矩的人家應有的體面。

    「怕什麼,不是還有魯夫人她們在嘛。你要是不願意跟她們打招呼,就別招呼。總歸太太不會讓她們閑著的。」

    她招手喚來扶桑給華氏梳頭。

    華氏認了命,深呼吸一口氣,又從鏡子裡斜過來一眼:「那待會兒你隨我去。」

    沈雁這傢伙雖然在外老闖禍,可在府裡她卻有著說不出的精明俐落,帶著她,她也可以輕鬆點兒。

    「真是愛莫能助!」

    沈雁兩手一攤,遺憾地道:「我答應父親了,得給他書房裡的菊花澆水。」

    早防著她這招,所以昨兒夜裡就跟沈宓套好話了。

    行商之人人前最懂八面玲瓏,華氏縱然脾氣暴躁,在以培養兩府交情的大前提下,這點處事的小手腕還是有的。要是連這點場面都應付不下來,她又怎麼在沈府裡囫圇至今的?不就是想拖她去當槍手麼,她也不想跟那些人打交道,她才不去。

    華氏抓起掛在妝臺上的雞毛撣子將她趕了出來。

    沈夫人的茶會設在天香閣。

    天香閣建在後園之中,一面臨湖,左面是杏樹林,右邊是一畦相間而種的牡丹與薔薇。樓閣四面長窗,這種天氣裡,推窗賞景,最是怡然不過。

    榮國公夫人很是爽朗,她今兒除了與戚氏同來,還帶著府裡的二奶奶四奶奶,三奶奶正養胎,也就不趕這趟了。華氏在沈夫人領著她們到來前,在天香閣裡與沈弋一道打點佈置,華氏做事爽脆俐落,沈弋則細心周到,二人可謂相得益彰。

    華氏趁空便就與沈弋道:「你什麼時候也教教雁丫頭,她能有你這份溫柔勁兒就好了。我就沒見她在繡花繃子前正經呆上過半日——」說到這裡她又把話尾收了收,想起近來沈雁不嘴欠的時候,似乎也挺坐得住的?

    沈弋笑道:「我倒是很欣賞雁兒的乾脆,二嬸可別盡給我臉上貼金。」

    華氏笑著替她拈去頭上的飛花,讓她坐下歇會兒。

    等到收拾好了,沈夫人與劉氏陳氏,以及魯夫人,也就領著榮國公府婆媳幾人往這邊走來。一路上言笑晏晏,包括陳氏戚氏她們都時有說笑,看起來十分融洽。

    華氏透過長窗看見了,連忙撩開了階下斜伸的柳枝迎上去。相互見了禮,戚氏沖華氏勉強扯了扯嘴角,華氏也就一笑帶過去與榮國公夫人說話了。

    因著先前顧頌與沈雁結下的梁子,榮國公夫人便不由深深打量起了華氏,只見戚氏嘴裡這商賈出身的女子竟也不是那小家子氣的人,似乎知道她在看她,於是大大方方地回視過來。榮國公夫人沖她和善地笑了笑,然後看向四處道:「如何不見二姑娘?」

    她倒是極想見見這傳說中顧頌命裡的煞星。

    華氏有些赧然,笑應道:「回夫人的話,雁丫頭得了她父親的示下,今兒得替他照看那一架子菊花,回頭料理完了,再讓她來給夫人請安。」

    沈夫人聞言,含笑望著榮國公夫人:「我們老二平日裡就喜歡養些花啊草的,讓夫人見笑了。」

    榮國公夫人卻笑道:「早就聽說貴府的二爺驚才絕豔風雅過人,不光是我們世子欽佩得緊,就是我們老爺也常稱讚沈府厚德載物底蘊深厚,常歎自愧不如,倒是我們這些成日只知舞槍弄棒的人家俗氣得很,往日鄙府如有失禮之處,還望沈夫人與二奶奶勿要見怪才是。」

    榮國公夫人這話一出來,沈家老少夫人們便不由生起幾分正視之心。

    顧家原先祖籍外地,沈家並不清楚他們底細,如今聽得榮國公夫人這番話,竟也像是個有學識的,不免高看一眼。再聽得她借機措辭,言語裡不著形跡,卻盡含著為先前兩家的矛盾致歉之意,讓人又不免佩服起她的胸襟。

    華氏與沈夫人對視一眼,便就同時笑道:「夫人真是虛懷若谷。」

    一行人進了天香閣內,氣氛竟是比起先前更好了。

    榮國公夫人見得正在茶台前彎腰插花的沈弋,不由又含笑道:「我來猜猜,這位姑娘定是府上的大姑娘了。」

    就近的魯夫人含笑介紹了:「夫人真是好眼力,這位正就是沈家的大姑娘,閨名一個弋字。」

    沈戈含笑站起,壓著裙幅盈盈走過來,沖榮國公夫人和戚氏等人下拜:「沈弋見過國公夫人,見過世子夫人及諸位少夫人。」禮後站直,螓首含笑微垂,儀態優美得渾似牆上掛著的魏晉仕女。

    榮國公夫人微笑點頭打量了她片刻,便接過身後丫鬟捧著的匣子裡取出對羊脂玉鐲子,贈了與她。

    沈弋看了看,接而含笑套在了手腕上。

    榮國公夫人面上的笑容便又更明朗了些。

    戚氏等人也紛紛給了見面禮。

    正如沈雁所說,即使沈夫人與陳氏都在場,她也是雍容大度的婆婆,陳氏是溫順賢良的妯娌,華氏是能幹得力的兒媳與長嫂,一切簡直天衣無縫,看不出半點異樣。於是上次在曜日堂裡的暗流洶湧,就像是眾人一場幻覺似的,根本就不存在。

    沈雁在墨菊軒給菊花澆了水,又看著丫頭們搗了會鳳仙花汁,便讓福娘抬出沈宓的大籐椅,躺下去拿書蓋了臉,在院裡紫藤架下乘起了涼。

    跟後園子的熱鬧完全不同,熙月堂安靜怡然,除了廊下養的鳥兒在不時的歡叫,就連丫鬟穿梭時也輕盈得天上飄的浮雲,沈雁險些就要在棚架下睡著。朦朧之中聽頭牆頭下有人竊竊私語,初時想忽略過去,但那聲音卻源源不斷湧入耳裡,只得睜了眼細聽。

    是劉嬤嬤的聲音。

    沈雁來了精神,再聽了片刻,將臉上書移開,正好見福娘在牆頭下掐梔子,於是招手讓她過來。

    劉嬤嬤在那頭牆底下跟小丫鬟攤派胡嬤嬤的不是,她最近被胡嬤嬤一刺,再被沈宓那麼一嫌棄,則越來越按捺不住了。

    沈雁叫了福娘過來,貼耳跟她說了幾句,便就又躺回了籐椅上。

    福娘得了命令,立即下去行事。

    不過片刻工夫,就聽外頭噔噔的腳步聲傳來,然後就是銅盆丟在地上劈哩啪啦的聲音。都是瞅著主子不在好過招,胡嬤嬤的大嗓門飛過了牆頭到達了這邊:「你個死老婆子你敢在背後攤派我的不是?……」劉嬤嬤見事情敗露,立即不服輸地反詰起來。

    沈雁讓福娘搬來凳子,站在牆頭往下張望,只見雙方又是一場激戰,言來語往簡直連針都插不進去。

    「你這是在做什麼?」

    身後忽然傳來道好奇的聲音。

    沈雁連忙回頭,只見院門口站著個清秀少年,正是隔壁的魯振謙。

    她彎腰往下跳,不料踩著了裙擺,險些跌下地來。

    魯振謙連忙上前將她扶住,說道:「慢點兒!」等她站穩了,遂聞聲往牆外方向瞅了瞅,不由望著她,好笑道:「你倒是好雅興,下人們鬧事,你卻藏起來看熱鬧。」

    既然被看穿,沈雁也就不藏著掖著的了,她摸著鼻子乾笑了兩聲,招呼了胭脂過去扯架。

    引著魯振謙到了院內石桌前坐下,她問道:「魯三哥怎麼這會兒來了?國子監那邊放學了麼?」

    魯家三兄弟學問都不錯,老大已經在六部觀政,老二也準備明年下場,魯振謙雖然不滿十三歲,今年也入了國子監進學,所以平日裡沈雁去魯家的時候都見不著他。

    而這位魯三公子,日後則正是沈三姑娘沈瓔的夫婿。

    魯振謙道:「今兒夫子去了翰林院辦差,就早放學了。先前在禮部衙門外頭剛好遇見了沈二叔,我跟他借徐州杜夢幽著的棋譜,他讓我來找雁妹妹,說是你知道去處。」說到這裡他意味深長地笑起來,「誰知道一來卻打擾了你看戲。」

    沈雁哈哈道:「我就是看看風景。」一面轉頭喚福娘去跟沈宓跟前的葛舟,讓他去取棋譜。一面跟他寒暄起來:「魯伯母今兒也在府裡,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不去了,沈夫人請的客人,我冒然去了倒不好。」

    沈雁其實也就是客氣客氣,料想他拿了棋譜就要走的,於是也就不再說什麼,招呼丫鬟們上茶。

    魯振謙接了丫鬟上的茶,略頓,卻是又說道:「天色這麼早,我看你也無聊,倒不如我們來弈幾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09:43 AM

本帖最後由 frost6975 於 2017-10-22 03:21 PM 編輯

032 金鎖

    魯振謙棋藝不如沈宓,但比沈雁卻還略勝半籌,難得他不嫌棄她手拙,雖還惦記著劉嬤嬤她們那樁公案,但也沒有拒客之理。何況劉胡那樁事有黃嬤嬤她們在,也不必她操心。沈雁從善如流,讓人在菊架旁的陰涼露臺處擺了棋盤,與他移步過去。

    天香閣這邊,一屋子和樂融融,說不出的愜意。

    沈夫人顯見是給足了誠意,奉上的茶果點心件件皆有來歷,有些是宮中賜的,有些是自家莊子裡種的,還有些是大姑娘沈弋親手做的,榮國公夫人看著這一樣樣讚不絕口。

    一時見嬤嬤也帶著三姑娘沈瓔過來,遂又想起還沒見著沈雁,卻不知是如何樣刁鑽的一個人?可又不便出言讓人去請,否則倒像是等著人家姑娘來請安似的,顯得有以老賣老之嫌,便就委婉地與沈夫人道:「不如也送些點心與二姑娘去罷?」

    這裡魯夫人看看她,又看看沈夫人,與華氏笑道:「我看大姑娘三姑娘都在了,不如索性把二姑娘也一併請來。二爺的菊花雖然寶貝,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回頭要問起來,我來給她討保便是!」

    華氏笑道:「有您討保,那還有什麼好怕的?」

    到底不好自作主張,看向沈夫人,沈夫人微笑點頭:「正該喚過來給夫人們請安。」

    便就喚了秋禧前去。

    沈雁與魯振謙在院內酣戰了兩局,一勝一負,正待收棋,看魯振謙似有些心不在焉,便就說道:「魯三哥要是累了,咱們今兒就下到這兒罷?」

    「啊不,」魯振謙擺手,連忙捉子入罐,說道:「我只是在想剛剛這局棋罷了。」

    沈雁見他還要繼續,只好奉陪到底。

    門口福娘卻引著秋禧走進來:「姑娘,太太派了秋禧姐姐來傳話了。」

    沈雁抬起頭來。

    秋禧笑道:「喲,魯三爺也在?」說著行了禮,然後與沈雁說了緣由。

    沈雁有些遲疑,這一去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

    她沉默的當口,魯振謙卻一掃方才的心不在焉,起身道:「既是沈夫人的吩咐,雁妹妹還是快去吧。」說完又道:「不如我同你一起去,正好順便給沈夫人顧夫人請個安。」

    沈雁聽著這話,還有什麼好推辭的?便就起了身,讓福娘回房拿了扇子,與魯振謙步向後園。

    從熙月堂到天香閣路途不算近,好在魯振謙對沈家也很熟,所以少了許多沉默之餘,還多了好些話題,沈雁本就是個不怕生的,又與魯振謙下過幾回棋,多少有些瞭解,這麼著沿著遊廊穿堂一路分花拂柳下來,並不覺枯燥。

    沿著湖畔到了杏林處,就見得傍水的樓閣衣香鬢影,並時有低淺的歡笑聲傳來,門口站著的丫鬟見到二人走近,遂進內稟報,等到他們到得門口,紫英就與先前那丫鬟一道出來了。

    「二姑娘與魯三爺快請進。」紫英笑著打了門內珠簾。

    沈雁一面走,一面借著扇子沖紫英眼神詢問,紫英笑著點頭,表示一切安好。沈雁這才放了心,先行繞過六開的蜀繡大錦屏進了內堂,停在瓶插的長枝大牡丹畔,略略環視了一圈,然後走到正中朝上首自家的幾位長輩行禮。

    這套動作讓素日憊懶的她做下來,倒是也如行雲流水,讓人挑不出半點不當之處。

    沈夫人面上仍然是和煦得體的微笑,她指著左首的顧夫人道:「快去見過榮國公夫人。」

    前世裡顧家與沈家並沒有這麼親密,雖然路遇也還是打招呼,但從來沒有正式通交。沈雁前世嫁去秦家之後倒是因著兩家都在中軍營擔職的緣故,在宴會場合見過顧夫人幾面,當然也沒有很親近的交談,但是對於這副面容,卻是一點都不陌生。

    她走到顧夫人面前,福身道:「沈雁見過夫人。」

    榮國公夫人自打她進來時目光便就投到她身上,許是還沒長開的緣故,論相貌比起她來沈弋更顯婉約,但是她行動之間那股落落大方,以及顧盼流離之間藏於眼底的那股慧黠,卻又更為讓人印象深刻。

    在看到她之前,榮國公夫人從戚氏嘴裡聽過對沈雁的不少牢騷,戚氏是她的內侄女,縱使她知道她有些小心眼兒,可也難免受到影響。顧頌是她的嫡長孫,從小就被他祖父視如心肝,所以養成了幾分驕縱之性,對於屢次連累顧頌受傷的沈雁,她也是暗有微詞的。

    可是眼下見著她,她心裡那股偏見忽而又消去了些,也許世子說的對,這姑娘並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當然,這還是初見,究竟如何還是得慢慢觀察。不過沈宓是沈家未來最有希望的傳承,顧家與沈家二房保持緊密聯繫,總歸是大大有好處的。

    她含笑打量了沈雁片刻,從丫鬟手上的匣子裡取出一隻八寶攢珠的赤金鎖,雙手遞了給她,說道:「我聽說二姑娘頸上有只相國寺長老開了光的項圈,於是備了這只金鎖,雁姑娘用得著就用,用不著就拿著玩兒罷。」

    這金鎖當然是特地預備的,不管沈雁討不討喜,終歸是沈宓的獨女,頭回見面,無論如何也是要給出番表示。

    東西對沈雁來說並不罕見。她稱謝接過,進行禮貌性的細看。

    她尚不知道顧夫人給沈弋的是什麼饋贈,但從兩家今日的鄭重來看,必然也是不輕。如今兩家期願互好的意思這麼明顯,如果她當它是尋常物事,那麼不但顧家會難堪,也會拂逆了沈夫人的本意。她可不願意因為這點小事招惹到她。

    想了想,她笑眯眯解下自己脖子上戴的那只金鎖來,將顧夫人贈的換上去,仰臉說道:「正好這個戴膩了,多謝夫人惠贈。」

    大家倒是都沒有料到她會有此舉,顧夫人看著掛上了項圈的那只八寶金鎖,臉上的笑容愈發和煦了,她笑著道:「姑娘喜歡就好。」又轉頭笑問戚氏:「我倒覺得只有雁姐兒這份從容大氣襯得上這只八寶鎖!你們說呢?」一眨眼,從雁姑娘變成了雁姐兒。

    戚氏哪有不贊成的份?打起精神與妯娌們附和。

    沈夫人這裡也深深往沈雁投過來一道目光,華氏走上前來,攬著沈雁肩頭:「還要見過少夫人們。」

    沈雁這裡一圈走下來,撈著了好些物事。

    角落裡坐著的沈瓔不時地朝她望過來。

    這裡魯夫人也招魯振謙上前見禮。榮國公夫人也贊了幾句,並回頭與戚氏笑道:「魯大人剛直耿毅,魯三公子這神態之間也大有乃父之風,倒是可讓頌哥兒與魯三爺多交往交往。」戚氏點頭稱是,一面也誇讚了幾句,與顧夫人各贈了其玉飾扇墜等物。

    魯振謙退回來,在沈弋右首落座,喚了聲:「弋妹妹。」倒是沒在意另側坐著的沈瓔。

    沈弋微微笑道:「魯三哥愈發有閑了,今兒竟這麼早下學……」

    沈雁在來之前早有應戰措施,開飯前福娘適時地來稟說二爺派人回來找她拿被她借去的東西,請她回去,她板臉斥她不懂規矩,沒看見有夫人們在嗎?顧夫人連忙道著不妨事,並催促她回去勿要誤了二爺正事,於是名正言順地溜之大吉。

    魯振謙倒是在沈夫人盛情挽留之下留了下來用飯,當然作陪的有沈莘沈茗。

    這一趟茶會之後,沈顧兩家關係就近了,不但女眷們之間常相往來,顧家的爺們兒也時常上府裡走動。這之中最快建立起交情來的,其實還是兩邊的孩子們。顧頌還有個弟弟,跟沈莘沈茗年紀差不多,很快就玩到了一處。

    顧頌卻並不上府裡來,大約有失他國公府小世子的身份。

    沈雁自認內心滄桑與他們玩不到一處,但府裡還有個與這幫小的玩不到一處的沈弋,在華氏三番四次地在她耳邊誇讚著沈弋是如何如何溫柔婉約之後,沈雁只好時不時地長房上溜溜,找沈弋下下棋,逗逗她養的大狸貓,或者討論下坊外又出了什麼好吃的零食,如此也好應付于華氏。

    她前世與沈弋交往不多,三年後從金陵回來不久沈弋就出閣了,所以除了這些,沈雁並不知道與她還能聊些什麼。

    沈弋嫁的是佟閣老的嫡長子,這是沈夫人在她十四歲時就定下的親事,沈雁的目的又不在於一定要嫁王公顯貴,兩者根本沒有過什麼衝突。就是有著沈宣做背後依仗而時常張牙舞爪的沈瓔,沈雁作為嫡女,又是長姐,也根本沒與她有過什麼碰撞。

    當然,沈弋如今也時常地上熙月堂來玩。

    季氏見著她們感情似乎與日俱增,便就問道:「我聽丫頭們說,雁丫頭在天香閣當著顧夫人和太太的面便把顧家賞的金鎖給掛上了,引得顧夫人好生歡喜,還在戚氏面前誇讚她,後來她缺席午宴太太也沒有計較,這麼說,她年紀小小的倒是很有幾分心機?」

    沈弋歎笑道:「雁丫頭是什麼人,她來咱們這裡這麼多次,母親還看不出來嗎?她當時就是不想惹太太不高興而已。顧夫人賞了我鐲子,我不是也戴上了?要是她有心出風頭,又何必拿二叔做幌子應個卯就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09:45 AM

033 失敗

    季氏放了心,想起沈雁素日的模樣兒來,也不由笑道:「就是個機靈鬼。」說完卻是又停住了手上的針線,「不過雖說看著不像那種滿心眼算計的人,以她這麼小的年紀,能夠琢磨得透那層厲害,也是不容小覷。」

    何況近幾次還屢屢讓沈夫人算計落空。

    她雖然不大出院門,但這些事未必瞞得過她的眼耳。

    想到這裡,她說道:「太太對你二嬸的出身很是不滿,加上這些年又尚未替你二叔誕出個兒子,就連雁丫頭這個親孫女也沒落著什麼好臉色,這裡頭水深了,你還是少與二房往來罷。」

    如今她們只能依仗老爺太太,沈弋的婚事,沈芮的前程,甚至是這家業傳承,都得看曜日堂的態度,萬一因為二房的事而失了公婆歡心,那他們這孤兒寡母還能像如今這麼舒坦?

    沈弋默了默,卻是抬起頭來,說道:「要依我說,母親這話卻錯了。」

    季氏抬頭,不解地看著她。

    她站起身來,走到屏風前撫著沈憲生前在上頭題下的詩句,說道:「如今父親不在了,叔父們就成了府裡的頂樑柱,這其中又以二叔最為有潛質。他學問好,性情也好,處事也老練,又是府裡如今排行最長的,前兒皇上獨獨召了他去伴駕狩獵,這都說明他在朝堂還大有作為。」

    「芮哥兒如今還只有四歲,等出能夠頂門定居至少還得十餘年,這十餘年裡,二叔有著老爺幫扶打點,即便不承老爺衣缽,也早就已成了朝中棟樑。將來就算芮兒承了宗,也還是要靠他扶持。這個時候母親不讓女兒多去親近雁姐兒,反讓我疏遠她,這豈不是大錯特錯麼?」

    季氏聽得這番話,頓時愣在當場。

    她倒是從沒想過沈弋這麼深,如今聽得她這麼細細一分析,倒也覺十分有道理。

    沈家靠的是學問和功名傳家,沈芮即便是繼承了這份家業,也還得在仕途上有所建樹才算不辱家聲,而沈宓在金陵外任三年回來,便任了禮部員外郎,又讓皇上指在了沈觀裕手下,這裡頭要說沒有照顧他的意思,任誰也不會相信。

    尤其是這次獨獨從文官之中召了他去伴駕,這還不足以讓人瞧出苗頭來麼?

    有身居高位的父親扶持,還有皇帝青眼相加,有十年的時間,沈宓足夠成長為朝中二三品的大員。那個時候沈芮卻才剛剛起步,一切還得仰仗沈宓幫襯。華氏雖然不得公婆歡心,卻也經不住她有個沈宓撐腰,這樣情況下,若為沈芮將來打算,的確不該疏遠沈雁。

    想到十二歲的沈弋竟然比她還要想得深想得透,季氏便不覺有些汗顏。

    「你說的很是,不過,太太這邊也不能不顧及,芮哥兒前程要緊,到底你的婚事也要緊,無論如何,你的婚事還得通過太太定奪。」

    說到此處,沈弋臉上竟然紅了紅,她笑道:「母親多慮了,雁姐兒終歸是我的妹妹,又是二叔的女兒,我與雁姐兒相處得好,太太難道還有不樂意的不成?我看太太也就是對二嬸有些偏見,對雁姐兒本身倒沒有太多成見。母親反正足不出戶,只要不與二嬸往來過多,也就無妨。」

    季氏想想,便就點了點頭:「說的也是。」

    茶會後沈雁可消遣的去處顯然多了,除了去長房找沈弋,去魯家找魯思嵐。

    就連魯振謙最近登門的次數也多了,除了下棋,有時候他還會邀她一起去尋沈茗沈莘他們一道談詩論賦。棋局上還好,詩賦這些東西沈雁真是白耽了個才子之女的名聲,她至今為止也就做過五首絕句,三首小令,還曾被沈宓鄙視得體無完膚,因此後來她就再也不費這腦筋了。

    但是他們非要趕鴨子上架,憑她讀過沈宓那麼多詩句,勉強幫著看看還是可以的。

    魯振謙就說把嵐丫頭和大姑娘也叫來,於是往往幾個人的小打小鬧總會演變成沁芳閣裡的大聚會。

    這日正袖著手挑著眉看沈瓔作的小令,福娘忽然走過來,貼耳說道:「二爺方才從老爺書房裡出來了,似乎是舅老爺那事有了結果。」

    沈雁聽完立時把袖著的手抽出來,告辭了諸位便就回到了熙月堂。

    沈宓似乎與華氏正在議著這事,眉頭緊鎖著,不見了往日的開闊。

    「那差事怎麼樣了?准下來了嗎?」她跨進門檻便就問道。

    華氏臉陰陰地沒說話。沈宓歎道:「柳大人那邊倒是全都調派了妥當,誰知皇上攔下來了。」

    皇帝不准?沈雁眉頭一跳,險些失聲。

    她一直在等待著這次內務府的消息,也想過就算求到了柳亞澤,很可能結果也還是如前世那般沒有改變,可她就是不知道華鈞成為什麼沒有調去金陵,——原來是皇帝不肯,那麼,華府三年後的劫難,會是皇帝眼下就動了心思嗎?

    她是絕對不會相信華家挪用公款的,華家那麼有錢,錢多到堆在庫房裡發黴,他們用得著再去私吞朝廷的錢麼?如果華家缺錢,為什麼臨到送她到京師前,還塞給她價值近十萬兩的地契與銀票做嫁妝?

    近十萬兩的嫁妝!那可是她拿著活兩輩子都綽綽有餘的一筆數目!

    後來她才知道,舅舅之所以會這麼瘋狂,完全是意識到華家不保,與其把錢給了別人,還不如把財產分了給她!連她這個外甥女都得了近十萬兩,那麼華家姐妹以及華正宇手上肯定不會少於這筆數目,雖然最後都充入了國庫,但至少說明華家不缺錢。

    如今既然是皇帝不准華家調離京師,那顯然就說明,皇帝眼下有可能就有治華家罪的心了。

    這又要怎麼辦才好?

    華家只要還繼續留在朝堂,那麼十有*就還會重演前世悲劇,難道,讓華家退出朝堂嗎?

    華氏聽下人請示家務的時候,沈宓去了書房,沈雁也跟著過了去。

    她掩了書房門,與沈宓道:「看來舅舅是被皇上惦記上了。」

    沈宓不置可否,鋪開信紙,一面挑了塊墨遞給她道:「我寫信給你舅舅。」

    沈雁接了墨替他磨起來,看著他提筆寫了個稱呼,遲疑了下,抿唇又道:「父親覺得,讓舅舅辭了這份差事怎麼樣?」

    「辭了?」沈宓抬起頭來。轉而一笑,望著窗外道:「那倒不至於。皇上雖然對華家屢有微詞,但華家于周室有功,這些年對差事又盡心盡力,雖有瑕疵,但還不至於攤派他什麼罪狀。」

    怎麼不會?三年後你就知道厲害了。沈雁暗忖著,但知道這樣說下去也是廢話,便就不做聲了。

    沈宓說的也自有他的道理,照如今的現狀來看,華家只是稍嫌尷尬了點,並看不出來要倒楣的跡象,莫說她把嘴皮子磨破了也說服不了沈宓,就是說服了沈宓,華鈞成也不會答應的。

    華家商賈出身,因緣際會下仗著祖上這份功德謀了個皇商的位置,如今華正宇正接受著嚴格的教育,等到他學有初成,考個功名回來,華府就漸漸能掀掉商賈的名頭,躋身於仕族之列。就是入不了仕,掛著皇商的名號,總還在官場有幾分體面。

    不光是如今的華鈞成,就是任何一個人處在他的位置,只怕也不會因為這些風吹草動就棄陣而逃。

    可是如果華家不及時抽身,又怎麼避免前世的悲劇?皇帝要辦華家的意思對沈雁來說已經很明顯,大約差就差在礙于華府于周室有功的份上還不曾下定決心。如果再拖上三年,三年裡的不滿累積下來,那是隨便丟個火種都能夠引燃的。

    華家若倒了,華氏在沈家就更加沒有地位,她若再不給沈宓生個兒子,那麼就是不死在三個月後,將來也必然寸步難行。

    因此為了華府上下那麼多條人命以及華氏,沈雁必須在這件事上攪攪局,讓華鈞成儘快退出朝堂。

    沈宓的信半個時辰後就寄去了金陵。

    華氏的心情鬱悶了幾日,也逐漸晴朗開來。

    本來對於這次的鎩羽華氏是極失望的,華家這兩年簡直動輒惹得龍顏不悅,這就如同身邊埋了包火藥,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爆破引燃。但是細一想,皇帝這次既然親口留中不准,這也可以側面解釋為是捨不得委屈華家,畢竟聖意難測,誰知道那些責駡裡是不是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呢?

    不光是華氏這麼認為,華府在回信之中竟也隱隱透露出這樣的意思。

    沈雁對於她們這種盲目的樂觀感到很悲哀,前世如果不是對周室抱有著極大的信任,他們怎麼會落到後來那樣的田地?

    好歹還有時間,一步步來吧,先解決三個月後沈宓入獄的事要緊。

    沈宓跟盧錠約好去莊子裡垂釣的日子很快到來。

    「你四叔又不去了,害我刨了這麼多蚯蚓。」傍晚沈宓垂頭喪氣地坐在石階下,指著面前一大罐子蠕動的物事說道。「不去又不早說,到了這會兒才說不去,你盧叔的襟兄本來也想去的,因為看到我們已經有三個人所以作罷,結果這下他又不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09:50 AM

034 水火

    沈雁托腮坐在石凳畔,若有所思地望著他。

    沈四那個人雖然剛正,但就是有這虎頭蛇尾的毛病,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她撚著手上的杏仁,說道:「您要是捨不得倒掉,不如去把隔壁顧世子也請過來一起去,上次我看他也扛著魚竿出府,說明也愛釣魚,你去約了他,他指不定會高興。」

    顧家如今流露出較為明顯地想與沈府深交的意思,沈宓若是去尋他,他十有八九會歡喜的。

    沈宓想了想,說道:「倒也是。」

    沈雁便替他叫來小廝。

    沈宓站起來道:「人家好歹是世子,還是我自己去好了。」

    沈雁看著他精神抖擻地出了門。

    顧至誠騎馬自營裡回來,一路進了坊,正要拐進府裡,忽見前頭空蕩蕩的巷子裡迎面走來兩個人,認出來前頭那人是沈宓,連忙下馬招呼:「子硯兄這是上哪兒去?」

    沈宓聞聲停住,見狀暗道了聲來得巧不如來得巧,立時笑著迎上來,作拱道:「原來是世子爺。明兒休沐,這不戶部主事盧大人約了我明日去莊子裡釣魚,結果我們老四說好要來又不來了,方才聽小女說起世子爺也好此道,正想來尋您看看您有無興趣。」

    顧至誠聞言,立刻道:「有興趣!不知子硯兄去何處垂釣?」

    沈宓笑道:「就是東郊外我們府裡的莊子上。」見他這副神色,心裡頓時有了底,遂又說道:「世子爺若是賞面,明兒一早我們一同駕馬前去便是。」

    顧至誠忙說道:「說什麼賞面不賞面?難得子硯兄記得起小弟,那麼明日一早我們就在坊口見。」

    戚氏在房裡張羅著丫鬟們分發新制好的夏裳,顧至誠忽然兩腳生風似的走進來。

    「快預備預備,明兒我要去西郊垂釣!」

    戚氏一聽懵了,「明兒不是說好了隨我回娘家嘛,又去垂的哪門子釣?」

    「改日去改日去!」顧至誠擺手道,「你不知道,方才我在府外正好遇上了沈二爺,他們明兒去西郊垂釣,約好的沈四爺又不去了,我就剛好補上了這個缺兒。」

    戚氏聽到是沈宓,說不出什麼心情來。鎖眉覷著他,「瞧你這德性。」

    「父親要去哪兒?」

    兩人正說著,顧頌走進來。

    顧至誠遂把方才遇見沈宓的事又給說了。完了道:「我看你最近像是鑽進了書堆裡,沈二爺是很有學問的,你要不要一起去,也跟著長長見識?」

    顧頌聞言蹙了眉。

    沈雁回了碧水院,便讓胭脂去打聽打聽沈宣為何爽約。自打設局讓劉嬤嬤等人鑽過之後,她便讓胭脂有意識地掌握了些消息管道,如今雖還在逐步完善之中,但二房並不缺銀子,只要付得起時間,想要搜羅些不那麼隱秘的事情,並不屬十分艱難。

    晚飯後胭脂就得了消息進來:「伍姨娘不知怎麼突然病了,便就求四爺明兒在家裡教教三少爺習字。」

    說著意味深長地看向沈雁。

    自打上回沈宓喝酒勸過沈宣一回之後,沈宣與陳氏之間就像雲開日出氣氛好轉了很多,據說一個月倒有二十天歇在陳氏屋裡,這對陳氏來說簡直是浪子回頭,在伍姨娘進門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的事,於是陳氏最近很得意。

    妻妾之間自古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陳氏一得意,伍姨娘就沒意思了。

    這回突然生病,八九不離十是伍姨娘的花招。

    胭脂雖然說的含糊,沈雁卻因前世跟秦壽那些排行二三四五的侍妾們終年酣戰不休,早就明白透了。

    不過伍姨娘不耍花招才奇怪,這是四房裡自己的事,也就暫且不去理會她,知道就好了。

    翌日早上,沈宓在府裡等到了盧錠,便就讓人給沈雁駕著輛馬車,然後與盧錠騎著馬準備出發。

    因為還要與顧至誠會合,於是馬車暫且停在坊內榮國公府門前大香樟樹下。

    沈雁穿著乾脆俐落的襦衣長褲,脖子上套著那赤金項圈,頭上戴著遮陽的薄紗幃帽,撩開面紗坐在車頭,默默打量著與沈宓交談的盧錠。

    盧錠比沈宓大四歲,年過而立,一身藏青色長綢衫,戴著笠帽,恬然立于車下,兩撇小八字須修得很整齊。相較于沈宓的風流倜儻,喜歡仰頭暢笑的他端正豪爽,另有一股靜看滄海桑田的豪情。

    沈雁對盧家知之不多,因為盧家沒有女兒,只有兩個兒子,兩家又隔得遠,沈宓與他的交往常常是在府外會館或茶肆,要麼便是像今兒這樣找個地方垂釣。

    但是她也知道大略情形,盧家祖籍在章州,算是本地的鄉紳,也有良田千畝。盧錠是次子,前朝及第之後放過外任,之後戰亂四起,也曾顛沛過一段時日,後來沈家被啟用,朝廷又放榜廣開言路,沈宓搭了把手,盧錠便以一篇稼穡論論賦重入了官場。

    這樣一心致力於農桑的人,會貪墨莊戶賑災款的機率很小。

    盧錠側耳傾聽沈宓說著話,又抬眼將目光投過來,微笑道:「雁丫頭今兒總盯著我瞧,可是覺著盧叔今兒這副打扮不妥當?」

    沈雁掩飾地打了個哈哈,抻直了點身子,說道:「我瞧著盧叔紅光滿面,怕是近日要有好事了。」

    盧錠仰頭大笑起來,指著她道:「這丫頭從小嘴皮子就利索,如今是更見功力了!」

    沈宓也不知道自家女兒怎麼這麼會討好人,一面笑著謙辭,一面咳嗽著看過來。

    還好榮國公府的東角門一開,幾匹馬已經前後腳出來了。

    為首的自然是顧至誠,相至見了禮,沈雁再一看他身後那人,一雙眉立時挑起來。

    顧頌看到車頭上坐著的沈雁,一張臉頓時也繃緊了!

    他可沒想到沈雁也會去!

    他騎在小馬駒兒上,冷冷地投過來一眼。

    沈雁只覺好笑。進了馬車,拉了簾子。

    不管他們倆多麼地不願意看到對方,這趟出行在幾個大人眼裡都是很愉快的旅行,沒有人在乎他們之間的彆扭,打完招呼之後,一行人就往西郊外迤邐而去了。

    花了兩刻鐘的樣子到了西郊,沈雁也經不住車窗傳來的莊稼氣息的氣味,開了車門坐上車頭,撩開幃帽打量起四處景致來。

    顧頌走在大人們的末尾,聽到馬車處傳來的動靜,扭頭看了眼,等見到沈雁像個男孩子一樣坐上車頭,不由又露出幾分鄙夷之色。

    那是車把式坐的地方,簡直髒死了,她居然也坐。

    又凶又尖牙利嘴又一點都不溫柔,顧頌心裡,不由更加的不屑起來。

    很快到了莊頭,這裡有給沈家人住的一座獨立四合院,收拾得非常乾淨,又不失農家風味。

    顧家的祿田都在京外各省,平日並沒有機會來地頭田莊,顧至誠還好,少年時跟著父親南征北戰過,顧頌卻是百般的不適應,下了馬看見地上鋪的並不是青石板磚,已是不滿意,停住穿著不沾一絲塵土的錦繡小靴的腳並不走,等到顧至誠回頭,他才又踮著腳尖,咬牙踩著土地上的小石塊進了院門。

    院子裡養著只看門的大黃狗,還有一黑一白兩隻貓。

    大黃絲毫不怕生,看見沈宓帶著人進來,便垂著口水撲上來,沈宓喝斥了他,招呼盧顧二人進屋。它便又轉頭又去撲沈雁。

    沈雁嫺熟地抬起兩手接住了它兩隻前腳,然後親昵地摸了摸它腦門兒,放下來。不料它來了勁,跳下又往顧頌撲來。顧頌如臨大敵,抽出腰間的摺扇敲向它伸來的爪子,只聽汪嗚一聲慘呼,大黃委屈地望著沈雁,然後帶著慘叫聲一瘸一拐地走了。

    顧頌嫌棄將手上打過狗的扇子扔了出去,又緊皺著眉頭奮力地撣著衣襟上看不見的灰塵。

    沈雁往莊子裡來的多,跟大黃很是熟稔,見狀忍無可忍,看一眼已然進屋了的大人們,走過來揪住他袖子:「你少裝模作樣!若再敢動這裡的貓兒狗兒一根汗毛,仔細我潑你一身狗血!」

    顧家的小廝連忙上來救駕,奈何沈雁也不是他們隨便能動的,又怎敢用強?

    顧頌渾身緊繃,瞪著近在咫尺的她,一雙圓睜的眼也像是要噴出火來。

    沈雁分毫不讓,想他自幼習武,方才那一扇子下去,大黃還不知道腿折了沒有!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兩邊下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卻是又不敢上前拉架,只得乾著急。

    這時虛掩的房門吱呀一聲又開啟,沈宓說話的聲音傳出來。

    顧頌瞪著沈雁,咬了咬牙,奮力將她一推,正起了衣襟。沈雁也推了他一把。這一推之下,他那身上好的月白綾袍子上便已經落下了幾個淡淡的黃指印,他呲牙正要與她理論,沈宓與顧至誠盧錠幾人已經提著魚竿走了出來。

    「你們怎麼了?」沈宓當先問道。

    背對著後方的沈雁沖顧頌回瞪過去,瞬間裡燦若春花地回過頭,拍了拍手上塵土,從容與他們笑道:「小世子被大黃嚇著了,我安慰安慰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09:54 AM

035 硝煙

    沈宓看了他們倆幾眼,頓時哈哈笑起:「那畜生也太頑皮了些,把它趕開些。」說完又意味深長地盯著沈雁:「你們倆能好好相處真是太好了。」

    他又不是傻子,沈雁可不是盞省油的燈,顧頌一張臉又臭成那樣,他怎麼會看不出來兩個人又掐了起來?不過沈雁都已經這麼說了,當著顧世子和盧錠,他難道還要把這事一本正經地當個事來處理不成?

    顧至誠看見顧頌衣襟上那幾個指印也是心知肚明,但是他們倆的恩怨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都沒出什麼大事兒,眼下不過拌個嘴兒,又能翻天不成?到底還是儘快打入沈盧二人圈子是為要緊,於是也跟著笑道:「也就只有來到這田間地頭方能體味到這天地自然的樂趣!頌哥兒好生帶著妹妹,不許欺負人。」

    睨了他一眼,與沈盧二人笑著去漁塘了。

    妹妹……哈哈哈。

    沈雁陰冷地看了眼被囑咐的某人,掉轉頭進了內院。

    沈宓特別交代了莊頭招待顧頌的,顧頌恨恨瞪著消失在內院的那人,又看了眼階下四處芳草萋萋的門廊,咬牙進了莊頭引領的前院房間裡。

    沈雁進門坐下,莊頭娘子打了熱水進來,福娘侍侯她洗了手臉,又重新換了身衣裳,梳了頭。

    她問福娘道:「你讓人瞧瞧大黃上哪兒了?傷著了不曾?」到底是條生命,何況還指著它看家呢。

    福娘喚了小廝出去。

    沈雁這裡便就去了院子東邊的漁塘。

    沈宓與盧顧二人分據在池塘三面,池塘占地兩畝有餘,水很青,應該藏著不少肥魚。

    沈雁搬著小馬紮,找了柳河下的蔭涼處坐著,她對面就是盧錠。

    沒錯,她今兒跟過來的大部分原因就是為了觀察盧錠,此人跟華氏之死關係太大了,他如果不捲進那案子裡,沈宓就不會被人拿來作文章,沈宓不入獄,興許華氏的死就可以避免。前世她雖然對盧錠的印象不錯,但他獲罪之後倒底還是因為道聼塗説而對他看法有了偏差。

    如今她重新觀察了他整個上午,愈發看不出來他貪墨這筆明明知道會包不住火的賑災銀的動機。

    盧錠就是要貪銀子,也不可能這麼傻的。

    朝堂不知多少人盯著這筆錢,他要貪,也該貪那些不那麼急迫的款項不是嗎?

    說來說去只有一個解釋,這案子,也極可能是有人背後栽贓。

    可是他既不是功高蓋主的勳貴,朝堂如今又尚未有什麼政黨紛爭讓他誤卷,更重要的是他只是個四品郎中,既礙不著誰的前途,又沒有打壓誰的權力,誰會這麼處心積慮地想除掉他呢?

    難道,是他得罪了什麼人?

    「你在想什麼?」

    沈宓忽然在不遠處問道。

    一會兒的工夫,小木桶裡已經裝上了兩尾尺來長的青魚,對面盧錠與顧至誠似乎也有斬獲。

    沈雁走過來替他將篾織的粗縫蓋子蓋在桶上,然後以儘量輕的聲音說道:「盧叔這人剛正和善,令我很是敬重。我看他平日裡只與父親走得親近,不知道他平素對別的人如何?或者說,他可曾與人起過爭執,或者開罪過人?」

    沈宓扭頭瞅了她一眼,又望向水面,「你盧叔那人是吃過苦的,素日樂善好施,何曾會去得罪人?」

    沈雁頓了半刻,說道:「從前沒有,不代表將來不會。」離案子發生還有兩個多月,誰知道這兩個月裡盧錠會遇到些什麼人和事?

    沈宓只當她是孩子話,並沒理會。

    沈雁也沒有堅持,縱然她有多話要提醒他,以她如今的年紀閱歷,不止沈宓不會信他,天下只怕沒有一個人會相信。要想避免盧錠這貪墨案,就得避開廣西災荒這事,而要想說服沈宓相信此事並非危言聳聽,她更得找到個有力的中間人。

    她回到柳樹下,繼續靜守著。

    樹上蟬兒嘶嘶地鳴著,太陽也一寸寸爬到了頭頂。葛州喚人抬來了祛暑的涼茶,沈雁親手端起兩把紫砂壺來,一把送到盧錠跟前,一把送去給了顧至誠,還貼心地搬來個小木墩兒,幫他拿茶杯沏出來,放在墩兒上。

    顧至誠說道:「讓下人們做就成了,太陽曬,雁姐兒快回屋去罷。」

    沈雁反倒往旁邊木樁上坐了,說道:「醫書上說了,我這個年紀正在長身體,多曬曬太陽有好處。」

    顧至誠笑道:「雁姐兒讀過很多書?」

    「在盧叔和世子面前,可不敢說讀過很多書。」沈雁道,「不過是經史子集都略略看過點罷了。我看本朝開國之初的戲本子時,說到顧叔戰功赫赫,如今一看連垂釣時都有大將之風,也不知當初在戰場上是何等的驍勇?只可惜江山太平,雁姐兒只怕沒機會親眼目睹顧叔的英姿了。」

    行武之人就沒有不喜歡被人吹捧戰功的,比如秦壽那雜碎仗沒打過一場,卻成日裡喜歡跟營中那幫武將對酒吹噓,誰要是誇他兩句,他尾巴就能翹上天。顧至誠是真正立過戰功的,又怎麼會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肯定?何況還是出自個孩子之口。

    顧至誠果然哈哈笑起,他原先只覺得沈雁性子爽朗一點兒也不扭涅,很對他這粗人的脾氣,如今見她這麼板著小臉兒這麼認真的奉承他,哪裡有不高興的,頓時道:「沒機會才好啊,天下太平乃萬民之福!不過前陣子西北那邊戰事又起,若是邊界兵力懸殊,你顧叔我只怕也得率兵前去支援。」

    榮國公府掌領著後軍營,父子倆輪流在營裡值守,西北若有戰事,不是左軍營前去就是後軍營去。

    「顧叔莫非認為西北戰事會大肆蔓延?」沈雁折了根狗尾巴草,在指間繞著環。

    顧至誠斂了笑色,嗯了聲道:「皇上都派了魏國公前去,自然是嚴重了。」他不可能跟個孩子詳說西北軍情,據兵部前日收到的消息,韃子趁著大周這些年剛剛曆過大劫,已經集結了好幾個部落分幾處攻擊起了邊防。

    「我可不這麼認為。」沈雁將結成的草環掛在紫砂壺嘴兒上,說道:「我看大周年志時看到,蒙軍首領今年已七十有餘,膝下不但有七個正值壯年的兒子,還有他三個實力同樣強大的兄弟。蒙軍內部近年爭王位都忙不過來,又怎麼還會有精力大肆進攻大周呢?」

    顧至誠聽她說起這些來如數家珍,眉頭不由微蹙了起來。

    像她這個年紀能關注這些的十分少見。

    不過當他目光落到對岸閒庭信步的沈宓身上,又不覺釋然。沈雁雖然是個孩子,可沈家家學淵源,數代裡出過好幾位名垂青史的名士,就是女子中也不乏有才德兼備者,沈宓又是沈家新一代後起之秀,她素日耳濡目染,偶爾關注關注這些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此,他便當成與她閒聊,悠然笑道:「可是蒙軍此番來勢洶洶,的確也是事實啊。」

    沈雁站起來,「我卻覺得這是他們的聲東擊西之計。」說完她也看向顧至誠笑道:「說不定那老蒙王為了傳位給自己看中的某個兒子,故意引開他的兄弟們去進犯大周,然後自己在王帳裡把王位給傳了。等到生米煮成熟飯,新的蒙王掌握了兵馬大權,他們也就無可奈何了。顧叔你信不信?」

    「真是孩子氣。」

    顧至誠搖頭笑笑,專心釣起魚來。

    沈雁也不再往下說,看他提起魚竿拉上條活蹦亂跳的鯉魚,才又順著草堤走回柳樹下。

    午飯擺在四合院裡,既是都出來玩,飯桌上就不講那麼多規矩了,因為大人們要喝酒,於是他們坐成一桌,沈雁與顧頌則被安排在另一桌。

    顧頌身上的袍子已經換下來了,像他這種潔癖到變.態的人出門也跟姑娘家一樣,常備著應急衣裳。

    見到她的時候他臉色臭得跟外頭的廢水溝一樣。顧至誠見到了,讓他拿杯子給沈雁倒茶,他拿過茶杯咚地擺到她面前,茶壺拎得老高,茶水立時嘩嘩濺了一桌。沈雁也不含糊,抓起他筷子往他飯碗裡一插,把那茶一把推回去,換了他的空杯子過來自己斟。

    一頓飯吃得硝煙四起,但因為隔著桌子,這邊桌上倒是也無人發覺。

    飯後沈宓他們惦記著擺在池塘邊的魚竿,連午覺也不曾睡,就又讓人搬著幾張籐椅出了去。

    沈雁可不去了,中午太陽太曬,怕曬出斑來。

    福娘看她趴在床上耐不過這暑熱,想起早先她吩咐過的事來,遂一面給她打扇一面說道:「大黃的前爪腫了,看著還能踮著腳走路,應該沒折。」

    沈雁抬起頭來:「它在哪兒?」反正也睡不下,不如去看看也好。

    福娘指著後面小偏院,「在柴房那兒趴著,連飯也沒吃多少。」

    沈雁趿鞋出了門。

    大中午的,連院裡兩隻貓都趴在外院旮旯角裡打起了盹,柴房小偏院裡卻隱隱有動靜傳來。沈雁依稀聽得是大黃在低低地嗚咽,聲音裡帶著幾分強壓著的憤怒。此外還有道聲音帶著幾分不耐和傲慢:「你過去!把藥丟給它就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10:08 AM

本帖最後由 frost6975 於 2017-10-22 03:27 PM 編輯

036 收穫

    聽聲音是顧頌。什麼藥?他難不成想向大黃下毒手?

    沈雁心頭掠過絲不祥之感,投毒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她前世目睹得太多,一點兒也不陌生。於是連忙小跑步進內,只見大黃作備戰之勢趴在柴堆處,呲牙盯著院門內兩個人,靠牆站著的一人正是顧頌,而他正皺眉指揮著身邊小廝將手上一隻瓷瓶丟向大黃。

    她沖進門內,走到那小廝面前,瞪著他,將他手裡藥瓶奪過來,一把丟去了牆角下。

    顧頌見著她,面色毫無意外地沉下。

    大黃見著沈雁,喉嚨裡憤怒的嗚咽卻立即變得興奮,它搖著尾巴走上來,搖頭晃腦地在她膝蓋上蹭來蹭去,被打的左腳果然已經腫起,但還是在忍著痛向她表示親昵。

    沈雁搔著大黃的腦袋和脖子,回頭跟福娘道:「去讓莊頭娘子到田間找些活血通筋的草藥來。」

    田裡這樣的草藥多的是,雖然大黃也很可能會自己去找,但沈雁既然看見它受傷就沒理由不加理會。

    福娘很快把草藥弄來。

    沈雁熟練地拿瓷碗將它們搗成汁,然後掰開大黃的牙齒,倒進它嘴裡,把剩餘的渣子敷在它傷處。

    藥汁想必很苦,大黃一個噴嚏將它們全數打了出來。

    「怎麼辦?」福娘憂愁地道。

    沈雁也正愁眉不展,正要請教莊頭娘子,忽然方才被扔掉的那小瓷瓶又被扔在了腳跟前。

    「這是軍中常用的散淤丹。」顧頌負手站在院角大槐樹下,斜著眼冷冷地瞟過來。

    他堂堂榮國公府的小世子,難道還會處心積慮對付一隻狗嗎?

    沈雁皺眉拾起瓷瓶,打開蓋子聞了聞,果然是秦壽原先身邊常有的傷藥。

    她眯眼盯著顧頌打量起來,顧頌被盯得面色愈發難看,一拂袖側了身過去。沈雁倒出幾顆藥投進大黃嘴裡,守了片刻見它無恙,遂把瓷瓶給了福娘,「先留著,萬一裡頭摻了其他什麼的,咱們到時也好拿著當證據替大黃報仇。」

    福娘猛點頭。

    沈雁昂首闊步走出了院門。

    顧頌瞪著她,一張臉寒得如同數九寒天裡河面上的冰。

    午間的暑氣一過,沈雁遂趴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覺,等到太陽西斜時起床,跑到池塘邊又瞻仰了一些沈宓他們的收穫。三個人裡沈宓釣得最多,盧顧二人不分伯仲,莊頭夫婦得了沈宓的吩咐,將各自釣來的魚拿竹簍裝好掛上馬背,幾個人踏著夕陽打道回府。

    沈雁臨出發前去看了看大黃,只見它正熟睡著,腳上的腫已經消得差不多,遂將那藥又倒了一把給莊頭娘子,吩咐她稍後分次喂它服下,然後把瓷瓶丟了給馬上的顧頌。

    顧頌想起這藥瓶不知被多少人摸過,狠瞪了眼她連忙縱馬避開,誰知馬頭一下撞到路面的油桐樹,頓時揚起蹄來高高一嘶,拔腿走了,只剩下顧頌氣急敗壞的喝斥聲遠遠傳來。

    沈雁挑眉瞥了眼那一路揚起的輕塵,放了簾子。

    今日這一去滿載而歸並且皆大歡喜,只除了顧頌在馬背上被跌得吐出了膽水。但在顧至誠一再表示無礙之下,沈宓也就告辭回了府。

    回房後沈宓命人送了些魚去大廚房,又讓人開了小灶慶祝。

    華氏看他高興,也親自洗手做羹湯,燒了兩尾活魚,又另做了幾樣沈宓父女愛吃的菜。沈宓回想起沈四放了他鴿子,沒想到中途添了顧至誠進來,一樣的歡快開心,便就跟沈雁道:「你讓人去請你四叔過來吃飯,讓他放我鴿子,咱們就在他跟前顯擺顯擺!」

    沈雁喚了紫英過去。

    紫英到達四房時,沈宣正在伍姨娘的秋桐院裡教沈瓔作詩。沈宣與沈宓打小關係最為親厚,性情上也受他這二哥影響不小,往年兄弟倆沒少在田莊裡過那「那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逍遙日子,沈宓他們在莊子裡快活了一天,他這裡早已經心癢難熬。

    因此吃倒是在其次。聽說在沈宓在二房開起了小灶擺起了小酒,華氏都親自做起了羹湯,哪裡還坐得住?便就跟歪在屋裡讓丫鬟們擺飯的伍姨娘道:「二哥讓我去吃飯,你讓瓔姐兒她們陪你吃,完了我再回來。」

    伍姨娘一臉的歡喜僵在臉上。但頓了片刻,她轉而又笑著下了榻,說道:「既是二爺有請,自是不可怠慢。爺今兒為了賤妾爽了二爺的約,賤妾已是十分不安,難得二爺還惦記著您,爺就快去吧,我這裡帶著孩子們吃便是。」

    沈宣聽得她這麼說,一顆心也化成了軟棉絮,他捏了捏她手心道:「爺就喜歡你這股善解人意的勁兒。」然後往椅背上拿了袍子,「我吃了飯便回來。」

    伍姨娘溫婉地低了頭,然後送了他出門。

    正房這邊也在擺飯。但屋裡氣氛可不如秋桐院這邊輕快。

    陳氏靜靜地端坐在錦杌上出神,手裡的帳本還翻開在半個時辰前那頁。

    春蕙道:「這必是伍氏出的花招了,奴婢問過廖大夫,說是沒什麼大礙,吃幾副藥就好了。她偏說自己這頭疼症已有個把月,四爺是實誠人,她說的他就信了,竟不曾背地裡問問廖大夫。好容易有日休沐,倒是讓他秋桐院給霸走了。要是二爺讓人來請,只怕連晚飯會在那院裡吃。」

    陳氏沉默無語,丫鬟們也不敢再做聲。

    林嬤嬤沉聲與丫鬟們道:「既然知道四爺出來了,還不把四爺落下的扇子給送去?」

    春蕙連忙稱是,拿著桌上扇子去了二房。

    林嬤嬤看著她們散了,才又回過頭來與陳氏道:「奶奶切莫憂急,四爺定會回房來的。」

    陳氏揚唇冷笑了聲,仍舊盯著地上。

    「他這麼樣又不是一日兩日了,成親十年,頭兩年裡我們打打鬧鬧,他再生氣也還是會回到房裡來,自打伍氏進來之後這八年,倒是不怎麼吵了,可這屋裡卻常常安靜得可怕。早知道他對伍氏這麼長情,你說,當時我是不是留著邱玉湘在京中還好些?」

    林嬤嬤聽她提到邱玉湘,不由默然。

    邱玉湘是邱家的近支侄女,沈宣幼年在邱家與之相識,二人相處久了暗生情愫,但邱玉湘雖屬邱這家族系,卻三代以前就已經分支。其家世太過寒微,又不曾讀多少書,註定做不成沈家少奶奶。

    何況那時候沈宣已經跟陳氏有了婚約,陳氏過門之後,沈宣便跟她商量,提出納邱玉湘入門為妾,陳氏明裡答應,暗中卻設計讓到了京中的她嫁給了他人,最後由沈夫人作主遠嫁他鄉。

    沈宣因著此事,與陳氏關係便惡劣起來,也是因為陳氏竟敢沖邱家人下手,沈夫人這些年待陳氏也是馬馬虎虎。兩年後沈宣帶回了有孕的伍氏,執意要納進房裡,陳氏因為理虧,以婚後當年即產下嫡子的正室奶奶的身份,竟無底氣抗爭。

    已經有些年不曾提到過這個人,乍一聽到,倒好像隔了有大半輩子之久似的。

    「都過去的事了,奶奶就別想了。」林嬤嬤安慰道。眼下除了安慰,她也不能做更多什麼,如今伍氏的輕狂,說到底也與陳氏當初的思慮不當有關,邱玉湘除當然是要除的,可她是邱家人,陳氏手段又那麼粗淺,冒然下手分明就是不智。

    「奶奶還得想開些,伍姨娘到底給四爺誕下了子嗣的,他也不可能對那邊不聞不問,往後日子還長著,四爺眼下好不容易回心轉意過來,奶奶可千萬得沉住氣。」

    她可真怕她一時忍不住,又惹翻了沈宣。夫妻情分是鬧一回就少一點的,尤其是他們這種。

    陳氏扭頭看了眼她,說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他這大半個月裡對我溫柔有加,對茗哥兒的功課也用心了很多,我也覺得我該知足了。可是你卻不知道,當一個女人把全部心思都投放在一個男人的時候,她是不會輕易知足的。」

    「奶奶——」

    林嬤嬤看著從小就在自己跟前長大的她,歎起氣來。

    陳氏又道:「其實他這些日子若不這麼對我,今日他守在秋桐院一整日我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可最怕的是他給了你希望,讓你重新相信兩個人之間還會有未來的時候,他突然又一記重錘打過來,這才真正叫人死去活來。」

    林嬤嬤無法否認她的話。

    夫妻之間,最怕這樣好一陣歹一陣的。

    陳氏是她奶大的,就跟她自己的女兒一樣,她這麼痛苦,她也不比她好過。

    「我有時候還真想殺了他們。」

    陳氏站起身,目光幽幽地看著門外那片三色堇,忽然道:「如果伍氏死了,她生的那兩個小雜種也死了,這屋裡也就太平了。可是當我一想到,我就算殺了他們,他若不愛我了,也還是會把別的女人收進來,我能殺一個伍氏,還能殺兩個三個伍氏麼?」

    林嬤嬤低歎。

    這些年裡,陳氏好強的性子沒變,但到底還是沉穩多了。

    「奶奶當然不能這麼做。莫說伍氏會有提防,就是能殺得了她們,這事也掩不住。回頭不光是害了沈家,也害了陳家,更是害了茗哥兒。伍氏不過是個沒落之家的庶女,奶奶卻是清貴的仕族小姐,就是要除他們,也該做的圓滑漂亮,焉能為他們而汙了自己的雙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10:15 AM

037 嬌弱

    她走上前來:「奶奶眼下該做的,是不管伍氏多麼狡詐,都要留住四爺對奶奶和茗哥兒的這份心。四爺就是對奶奶再薄情,茗哥兒不還是他的嫡長子嗎?葵哥兒或許得他歡心,可四房將來的家業還得茗哥兒傳承,四爺這點道理還是懂得的。」

    陳氏默了半日,垂頭道:「我也只能沖著這點想了。」

    林嬤嬤松了口氣,上前扶了她道:「先打起精神用飯,春蕙去了二房送扇子,四爺會知道怎麼做的。」

    伍姨娘這裡吃了飯,招來在門口教沈瓔打絡子的七巧,吩咐道:「去看看正房那邊有什麼動靜?」

    七巧點了頭,將手上未完的絡子交給沈瓔,出了門去。

    片刻後她回轉來,說道:「春蕙方才拿了四爺的扇子出去,奴婢瞧著是去了二房方向。」

    「扇子?」伍姨娘蹙起眉來。沉吟片刻,她又站起身,將沈瓔手上未完的絡子三下兩下打完,遞了給七巧,然後與沈瓔道:「你跟著七巧去二房,把這個送過去給你父親,就說是你新學會的,想要親手送給他,然後等他一起回來。」

    如此雖然不合規矩,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今兒夜裡她必須留著沈宣在秋桐院歇息,他已經在正房過了大半個月,眼見著與陳氏之間逐漸變得融洽,再這樣下去,她的處境將極為堪憂。

    目送了沈瓔她們出去,她回到妝台旁,整理起妝容來。

    華氏讓人把晚飯擺在墨菊軒後頭的抱廈,抱廈一面臨著墨菊軒,一面臨著前院,很是通透敞亮。

    都是自家人,也就沒分內外,四個人一桌坐了,像是尋常百姓家。

    如今酒過三巡,沈雁托腮望著對面,已快有一刻鐘。

    沈宣左邊站著送扇子的春蕙,右邊站著來送絡子的沈瓔和七巧,兩廂都望著執杯的沈宣,似乎他不點頭便不肯走。而在她們打完招呼過後,此間的主人沈宓一家三口,就似乎已不存在於她們眼裡了。

    沈宣皺眉:「瓔姐兒先回去,有什麼事等會兒再說。」

    這也就是對瓔姐兒有話,對春蕙這邊,竟是連看都已經懶得再看。

    春蕙暗中也很惱怒,本以為此來定然可以討得沈宣准話回房,哪料到伍姨娘那裡竟直接遣了沈瓔過來,論身份她是不好與沈瓔臉子看,可爭是一定要爭的,不然的話,讓伍姨娘風光了,她們這些正房裡的奴才又有什麼好處?

    「奶奶已經讓人沏好了四爺的普洱茶,四爺這裡吃罷回房,就可以用了。」

    當著沈宓夫妻的面,這麼樣的催請其實已十分不合規矩,但是沒辦法,只要沈宣不斥,她就得硬著頭皮往下說。

    華氏臉色已經不那麼好看了。

    「我連頓飯都吃不安生了嗎?!」沈宣忽然拍起了桌子,聲音也變得粗暴:「統統都給我下去!」

    左右人一震,沈瓔抹起眼淚來。

    華氏越發地對四房的人看不上眼,但面上還是很給沈宣臉面,連忙讓黃嬤嬤帶了沈瓔下去吃飯。沈瓔是沒吃飯來的,二房要是連飯都不留,這也太說不過去。

    春蕙這裡也不好再守著了,連忙賠著罪,退出了院門。

    沈宓看著眾人退散,跟沈雁說道:「你要是吃飽了,就帶瓔姐兒去屋裡玩兒。」說完又給沈宣倒了酒,說道:「不是我說你,你這屋裡也太沒規矩了……」

    沈雁起了身,到了屏風後,只見沈瓔正坐在美人榻上,等丫鬟們擺飯,一面仰頭打量著四面牆上的飾物。見到沈雁進來,目光一下子便聚到了她脖子上掛的金項圈上,——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掛了個項圈,也是赤金的,反正上次在天香閣沈雁沒見過。

    沈宣很疼子女,平日裡對伍姨娘也時有添補,再加上府裡對公子小姐們的給用出手都很闊綽,所以沈瓔身上的穿戴不但不寒磣,而且還時有花樣。銀子這一項,在秋桐院裡是不缺的。

    沈雁作為長姐,在圓桌這邊坐下,陪她再吃點兒。

    丫鬟們上的菜都是新淨的,菜色很豐富,不過不是出自華手之手,而是院裡的嬤嬤。沈瓔舉著筷子,看了圈菜式,猶豫著不知從哪兒下手,最後還是挑了面前不遠的一道胭脂魚塊兒。端起碗來,沒有聲響,手勢也還中規中矩。

    雖說這份拘謹仍有些顯得小家子氣,可看起來素日伍姨娘還是在她身上下了功夫的。

    她比沈雁小兩歲,應對很到位,面相上遺傳了伍姨娘的瓜子臉,十分清秀,身段也高挑,衣著上也很得體,行動時頗有幾分弱柳扶風之感,對外說是沈家的小姐,並不算丟臉。但可惜眼神稍嫌靈活了點,略嫌不夠端莊。

    沈雁拿乾淨的筷子給她布菜。

    印象中這是她頭一回到二房來,前世她出嫁之後的翌年,她也嫁給了魯振謙,後來據說與魯夫人婆媳關係並不好,兩府後來也生份了許多。而在府裡那短暫兩年裡,她和她並沒有過矛盾衝突。所以即使知道她內心並不如表面這麼安順,她也能夠與她相安無事。

    「二姐姐,我,我今兒晚上,可以住在你們這裡麼?」

    飯吃了一半,她忽然停了碗筷,抬頭望著沈雁。

    那眼神楚楚可憐,很有幾分伍姨娘的味道。沈雁頓了一下,說道:「為什麼?」

    沈瓔臉色一白,雙眼裡噙出淚花來:「姨娘讓我抄經,我沒有抄完,姨娘說,我今兒晚上要是不把它抄完,她就要罰我在屋裡跪到天亮!我來這裡找父親,就是想讓父親保我,可是我惹父親生氣了,他肯定是不會保我了,二姐姐,你能收留我一晚嗎?」

    沈雁執著筷子,靜靜地看著她。

    她是不是來求沈宣保她,她不知道。

    她從來沒有與沈瓔過過招,也可以說她並不很瞭解她。可是她瞭解一切身為側室和庶子女的內心,她跟她們打交道足足打了八年,她是踩著秦府後院那麼多侍妾和庶子女的背脊才穩坐上秦夫人的位置的。眼下這一刻的沈瓔,不是她的妹妹,而是沈府裡一個正在幫著她的姨娘上位的庶女。

    這是個不簡單的庶女。

    四房如今的情形她太清楚了。

    按沈瓔的意思,她如果不答應留下她,那沈雁就得幫她請動沈宓出面勸說沈宣送她回秋桐院。她如果答應留下她,那麼也得沈宣同意,伍姨娘等不到她回去,豈非又有去尋沈宣說話的藉口?無論答不答應,她沈雁都得在四房的妻妾之爭中沾惹上一身灰。

    她不知道這主意是伍姨娘出的還是她自己想出來的,總之能想到利用她,這人心機不可謂不深。

    她把筷子放下來,笑著道:「好啊,我正好想與你說說話。我這就讓青黛去告訴四嬸,你因為怕姨娘責罰,所以想在我這裡過夜,咱們家規矩大,姑娘家在院外留宿這種事,她這個做母親的可不能不知道。」

    沈瓔面上一滯,話也忘了接。

    沈雁揚唇喝完了碗裡的魚湯,擦了嘴。

    春蕙還在外頭等著呢,她這裡要是派人去四房,她能不知道?沈瓔打的什麼主意,陳氏自然也能知道個八九不離十。到時她會讓沈瓔如願以償把沈宣帶回秋桐院?還能為此遷怒到二房頭上來?根本都用不著沈雁多說半個字。

    沈瓔想算計她,是不是還嫩了點。

    福娘這裡見沈雁吃了飯,遂遞茶上來讓她漱口。

    隔壁沈宓他們似乎也吃得差不多了,黃嬤嬤正在招呼扶桑紫英她們上茶水。

    沈瓔默坐了半晌,然後垂手低了頭:「二姐姐思慮周全,是我魯莽了。」說著她站起來,「我吃飽了,多謝二爺二嬸和二姐姐賜飯。天色不早,我就先告辭了。」

    沈雁站起來:「胭脂快打燈籠送送。」自己也隨著起了身。

    走到隔壁打了招呼,華氏交代讓沈雁送著出熙月堂,自己送到正房門口止了步。

    沈雁皺眉捂著肚子:「我肚子忽然有些疼,讓丫鬟們送罷。」說著退回了屋裡。

    華氏瞪了她一眼,遂指了廡廊立著的如意打燈籠跟上去。

    七巧走在前頭,如意打著燈籠伴著沈瓔走在中間,眼見得要出院門,沈瓔忽然啊呀一聲,腳下一歪,跌在了地上。

    七巧連忙回頭去扶:「三姑娘怎麼了?」

    如意也嚇了一大跳,連忙蹲下來。

    沈瓔抹起淚,卻站不起來:「我,我好像崴到腳了!」

    崴到腳了,這就是說走不了了?七巧飛快地對上她的目光。

    華氏這裡才進了屋,就聽院門口傳來驚呼,連忙掉頭過去察看。

    沈雁轉去屋裡也才坐下,福娘就進來說三姑娘崴了腳。

    她捧著杯子冷哼了聲,啜了半完茶,才把杯子放下來。沈瓔既有這等迷惑人的本事,又怎麼會因為她一句話善罷甘休?她倒沒那麼神通廣大知道她還會有夭蛾子出來,只不過不願與她過多接近讓她有機可乘罷了,沒想到她果然還沒有死心!

    敢在二房裡耍花招,這膽子也忒大了點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10:21 AM

038 穿幫

    聽說華氏已經出了去,她站起來,也出了去。

    華氏正在指揮丫鬟們:「還站著幹什麼,崴到腳了自然是不能走了。快讓人去請廖大夫來看!」一面又喚來廡廊下的人:「三姑娘腳崴了,還不快搬張椅子來讓她坐著等大夫!一個個都跟算盤兒似的,非得撥了才知道動!」

    七巧這裡忽然站起來:「奴婢去請四爺過來!」

    正好已到達的沈雁踩住她話尾說道:「好!胭脂,你也快讓人去請四奶奶過來。」

    「二姐姐!」

    沈瓔聞言含淚抬了頭:「母親若是來了知道我崴了腳,必然又要責怪我失了儀態,要立我的規矩,二姐姐,求你不要去請母親過來,好麼?」

    沈雁歎氣蹲下地,手搭在她肩上說道:「好妹妹,你可真是糊塗了,你這裡把腳崴了,四叔都在場,四嬸能不來麼?她可是你的嫡母,你要是攔著不讓人去告訴,豈不是陷她於不義?你是女兒,這樣做更是不孝。四叔也是個規矩人,要是知道你這麼做,他肯定會著惱的。」

    沈瓔一汪眼淚停在眼眶裡,咬牙低了頭。

    沈雁悠然起了身,這邊趕過來的青黛早就得了胭脂的吩咐去了四房,沈宣也已經在沈宓的陪伴下匆匆趕了過來。

    沈宓問起已經挪上椅子來的沈瓔:「怎麼回事?這麼平整的地方怎麼會崴了腳?」

    沈宣惱道:「必然是丫頭們笨手笨腳!」

    沈瓔聞言看向一旁的如意,抿唇把頭低了下去。

    沈宣得到示意,立即往如意看過來,沈宓與華氏也往如意看過來。

    如意一張臉瞬間白了,忙不迭地擺手道:「不是奴婢,奴婢沒有——」

    沈瓔委屈地看向沈宣,一個字也沒有說,沈宣的臉色已是不好看了。彎腰抱起她坐到籐椅上,站直身與沈宓道:「我看二哥還是給自己房裡的下人立立規矩吧!」

    華氏皺起眉來。

    他跟沈宓雖然向來有話就說,並不會藏著掖著,沈宓也不會因為他一句話而與他生份,可是如意是華氏身邊的人,她自己教出來的人她是有數的,若是那不著調的她又怎麼會派去送府裡的姑娘?再說了,他老四在兄嫂面前再隨意,有必要為著這麼點事讓自家嫂子下不來台嗎?

    聞言她就要出聲,卻被沈雁一把拉到了身後。

    沈雁看向沈瓔,突然間猛地跳起來指著她椅子底下大叫道:「天啊!有只耗子!」

    面上正悄然露出得意的沈瓔冷不防被她這一嚇,突然尖叫著從椅子上跳下來!然後朝著同時也被嚇呆站在不遠處的人們跑過去,那小腳兒輕盈穩健,哪裡像是崴過的跡象?沈雁沖她飛快地招手:「三妹妹快過來!仔細耗子洞在你那邊!」

    沈瓔於是又提著裙子急赤白臉地往這邊跑來。

    到底是個七歲的孩子。

    沈雁笑眯眯伸手將她扶住,上下打量她:「妹妹的腳想必是好了。」

    瞅著她這麼一來一回兩趟跑過來,哪個瞎了眼的還會認為她的腳真扭了?

    一群人都驚呆了。

    沈瓔自己也呆了。

    華氏原本已因沈雁突發的這股人癲瘋而嚇得七魂失了三魄,正要怒衝衝掉頭去取雞毛撣子,聽著她這麼一說,再看向一張臉紅得跟豬肝似的的沈瓔,頓時也明白了個徹底。

    沈宣望著完好無損站在地上的沈瓔,竟是睜大眼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瓔姐兒怎麼崴腳了?」

    這時候,陳氏的聲音急急地出現在人圈外頭。

    下人們自覺地讓開路來,陳氏看到安然無恙站在地上的沈瓔,又看向正對著沈瓔目露慍色的沈宣,似乎明白了點什麼,再看向立在沈宣旁側、並往這邊遞來眼色的春蕙的時候,她來時臉上的那股急切,便也一點點緩下來。

    陳氏到來之後,廖仲靈也隨後到了,經查之後沈瓔的腳果然安然無恙,誰都沒有再說什麼,沈宣便就與陳氏告辭,領著沈瓔回了四房。

    一行人徑直到了秋桐院,見著打扮得珠光寶氣的伍姨娘,陳氏不免將沈瓔推到她面前,開口便是一頓好斥。沈宣也沒料想沈瓔小小年紀竟會耍這些花招,他不分青紅皂白地掃了華氏的臉面,如今真相一出又能說什麼?

    雖不曾斥伍氏什麼,卻是一句話沒幫她們說,還交代沈瓔自即日起挪到陳氏屋裡去學規矩。

    伍姨娘在房裡左等右等不見人回來,稍後又見陳氏出了門去,正琢磨著不知出了什麼事,等到這會兒被陳氏貼著鼻子罵了個底朝天,才知道事情出在沈瓔身上。一時臉上忽青忽紅,也不敢辯駁什麼,只得默不作聲跪下來。

    沈宣自然是沒心情在秋桐院呆下去了,見陳氏從旁望著她,便就負手道:「回房吧。」

    伍姨娘直到他們出了門檻好遠,才在七巧攙扶下起了身。

    沈瓔怯怯地望著母親,抿著唇。伍姨娘歎了口氣,牽起她:「走吧。」

    正房這邊這一夜自是風輕雲靜。

    秋桐院這裡伍姨娘這裡讓沈瓔下去沐浴的工夫,則已經從七巧嘴裡得知了經過。

    「這二房不是跟四奶奶不對付麼?奴婢真是不解,怎麼這回二姑娘又巴巴地幫起四奶奶來?」

    七巧蹙著眉頭,想起沈雁突然以讓人大跌下巴的那麼一招瞬間破滅了沈瓔的計謀,不免感氣悶。沈瓔差一點點就得手了,只要沈雁不當面戳破,就是廖仲靈來了看出破綻也絕不會當面揭穿,那麼即使陳氏到來,心疼女兒的沈宣也肯定會送沈瓔回房,伍姨娘也就可以趁機留他過夜。

    伍姨娘坐在桌畔默了半日,幽幽道:「她不是幫陳氏,只是不想攪和進來而已。」說完她目光往二房方向瞟了瞟,又默然地把眼眸垂下來。

    「我真沒想到二姐姐居然這樣壞,竟然當著那麼多人面拆我的台!」

    屋裡正靜默著,洗漱完的沈瓔忽地一打簾子,怒氣衝衝的進了來,先前在人前時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暫態不見了,那雙時時透露出嬌弱的雙眼裡也滿布著怒恨。

    「好了!」

    伍姨娘站起來,「誰讓你這麼莽撞。」一面從架子上取了幹布替她擦濕發。

    原先她也當二房實屬有勇無謀,除了沈宓心裡清白些,華氏根本不在她話下。可是哪想到突然又冒出個沈雁來?先前那一把雖然不見得多麼高明,可是對付沈瓔這樣的孩子卻是最有效不是嗎?最難得的是她那份機智……

    伍姨娘機關算盡,沈宣到底還是回了正房過夜,陳氏心裡那片陰霾不覺散去了許多。翌日早上隨同沈宣一道起了床,侍侯他出門去了衙門,沈瓔正好也過來了,陳氏領著她一道去上房請了安,便就吩咐林嬤嬤在側廳讓她抄《女誡》。

    春蕙扶著陳氏在花廳坐下,扭頭看了眼那邊廂乖乖寫字的沈瓔,遂就與陳氏道:「伍氏這才叫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她以為派三姑娘出馬,四爺定然跑不了,卻不想想,二奶奶再不招太太待見,她也是府裡的少奶奶!

    「四爺跟二爺感情向來深厚,這次伍氏算計到二房頭上,四爺必然是惱上她了。」

    聽見她這麼說,旁邊奉茶的丫鬟也不由露出幾分得意。

    陳氏唇角揚了揚,也難得地沒喝斥她們的無狀。

    春蕙又道:「只是奴婢很好奇,我們當時沒有一個人看出來三姑娘假摔,二姑娘又是怎麼發現的呢?」而且還毫不留情當眾捅破了沈瓔的騙局,這要是換成沈弋,即便是知道也肯定不會這麼做的。

    丫鬟們面面相覷,在場的春蕙都不知道,那她們就更不知道了。

    春蕙想了想,又傾身道:「以奶奶所見,二姑娘此舉,會不會是在曲意幫著咱們?」畢竟沈宣與沈宓關係親近,沈宓自然沒有眼看著四房夫妻不睦的理兒,就是前兒為著沈茗那樁事,沈宓不是還勸著沈宣來與陳氏和好了麼?

    陳氏接茶默了半晌,說道:「以華氏那德性,並不見得是為著幫咱們。三丫頭那麼做,可是明目張膽地沒把二房放在眼裡,二丫頭既看穿了,又哪有白白吃虧的道理?」她頓了頓,卻是又道:「不過不管怎麼樣,這次若不是雁丫頭,伍氏這詭計還真就得逞了。」

    春蕙恍然點頭。

    陳氏抿了口茶,望了眼那邊廂埋頭抄經的沈瓔,低頭想了想,扭頭又示意春蕙:「前兒端午的時候,舅太太不是送了幾枝淑妃娘娘賞的珠花兒來麼?你給雁丫頭送幾枝去。」

    春蕙送珠花兒來的時候沈雁正盤腿坐在玉簟上,聽青黛說起胡嬤嬤與劉嬤嬤近來的交手狀況。原是要順手塞入櫥櫃的,一聽說這珠花兒還是來自淑妃所賜,便不由拿起來看了看。

    淑妃可不是尋常嬪妃,她不但是皇帝的寵妃,還是日後與次任太子、如今的秦王奪儲的楚王的生母。

    她記得淑妃娘家與陳家並沒有什麼沾親帶故的關係。歷年宮中年節之時賞賜官眷,皆是皇后主持。今年卻是由淑妃賞賜,這麼說來,經去年太子被廢之事後,皇后也已漸顯式微,淑妃眼看著已經有冒頭之勢了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10:26 AM

039 質問

    秦王是皇后的嗣子,生母早亡,那會兒帝后還很和睦,皇帝便將尚在繈褓裡的秦王交給了皇后撫養。算起來秦王如今應該還是鄭王,她記得是她十五歲那年,十二歲的鄭王在萬壽節上以一支秦王破陣劍舞贏得了皇帝的歡心,於是被改賜為了秦王,原先的封地也改到了洛陽一帶。

    而在她十八歲那年,秦王又被赦封為太子。淑妃母子因此消沉了一段時日,之後楚王到了之國的年紀,也去了封地。但後來隨著皇帝病重,楚王奉旨回京侍奉湯藥,就又漸漸掀開了這場暗戰。

    沈雁纏綿于病榻之時,正好是兩廂正在拼實力的時候。

    如今想起來,宮裡頭從這會兒開始,似乎就已經有看不見的硝煙在悄悄彌漫了。

    眼下這珠花看著光亮潤澤,卻不知又寄託了淑妃多少希望。

    只是淑妃賜了珠花給陳家,怎麼沈家又不曾有得到賞賜的模樣呢?按理說,相比較起陳家來,淑妃不是更應該重視沈家的力量才對嗎?……不對,淑妃既然是主持端午賞賜官眷之事,那絕不可能落下沈家,至於她不知道,那麼就有可能問題出在沈夫人那邊。

    她對著盤子默然了半晌,伸手將珠花撥了,把盤子拿起來看了看,抬頭笑道:「珠花我多的很,倒是這盤子我看不錯。你回去代我謝過四嬸兒。」

    她揭穿沈瓔的把戲雖不是為著陳氏,也沒打算摻和她院裡的事,但卻不介意領了她這份情。珠花是禮,盤子也能看作是禮,誰還拘她拿什麼?

    春蕙先前見她沉默出神,那模樣看著與平日的活潑外向很是不同,心裡正琢磨著,不知道這珠花是不是犯了她什麼忌諱,這會兒見她不要了珠花卻要了個木漆盤子,暗地裡不免撇了撇嘴,面上卻不敢說什麼,彎腰稱是,告了辭。

    沈瓔在二房鬧的這點事也傳到了沈夫人耳裡,聽說陳氏給沈雁送了東西,沈夫人雖未說什麼,眉眼間卻是冷了冷。到後來聽得下人們私下裡笑說陳氏送去的是淑妃賞的珠花,而沈雁居然珠花不要要了個盤子,那眼裡的冷意隨即又加重了幾分。

    陳氏傍晚來請安時,不知為什麼,眾人就瞧見她面紅耳赤地從沈夫人房裡出了來。

    府裡都有風聞了,這事自然也逃不過沈弋的耳目。

    翌日她與沈雁在後園裡洗翠亭下棋,便就望著她只插了幾枝珍珠粒兒的髮髻,打趣道:「聽說你前兒得了個舉世無雙的絕好木漆盤子,怎麼也不把它擺出來,讓咱們也羨慕羨慕?」

    沈雁拈著棋子,心不在焉地尋找著落腳之地,口裡道:「就是怕你們太羨慕,所以才不拿。」

    沈弋見打聽不出什麼,只好笑駡她:「瞧這德性!」一面搖起了扇子。

    沈雁靜觀了會兒局勢,卻是抬頭道:「你可知道,端午節咱們家為何沒有賞賜下來?」

    「誰說沒有賞賜?」沈弋素日在曜日堂呆的時間最多,這些事情自然知道。她停了扇子,說道:「賞的是珠花纓絡筆墨等等常物。今年的賞賜是在端午節前,那日淑妃著宮中內侍送了賞賜來的時候,正好豫親王妃路過麒麟坊,也來府上作客,太太就沒急著讓人送過來。只是後來到如今,也一直沒有送。」

    果然是沈夫人那裡的原因。

    沈雁拈著棋子,緩緩地落在空檔處。

    宮中這些例行賞賜都不會是什麼特別貴重的東西,最大的意義還是來自於御賜,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價值連城的東西,沈夫人也不可能做出昧為己有的事情來,她為什麼不把它分發下來?

    是忘了?不可能。她不記得,身邊也總有人會記得會提醒,要不然養那麼多人做什麼?

    那就是故意。

    沈雁回想起前世沈家在秦王楚王奪嫡這件事上的態度,似乎一直都未曾明確。

    這不免又要提到前些日子沈宓所說的程閣老告老之事上來,程閣老的確在明年秋光榮告老,而替補上去的是誰難以確定,但沈觀裕是在五年後才入的閣,入閣之時柳亞澤已在內閣,照這麼樣推算,明年入閣的應該就是柳亞澤。

    沈觀裕入閣後也不曾參與這場宮鬥,一直到秦王成為了名正言順的太子,沈家才開始輔佐中宮。

    這麼看來,沈觀裕如今只怕也已察覺了宮裡這股暗潮,並不願意參與進去,所以沈夫人才會在淑妃「鳩占鵲巢」代行賞賜之事時,將這份賞賜默默收了起來。

    沈家到底詩禮傳家,沈家父子又正在禮部擔任要職,淑妃因為受寵而越位替行,這本來不符規矩,基於皇帝心意難測,作為前朝舊臣的沈家雖然明知此事有悖禮儀,也必然不會冒死直諫,可若是還將之公然佩戴,顯然就有浪得虛名之嫌。而且,也極容易招來攻擊。

    沈夫人收了賞賜便是全了君臣之禮,至於分不分發,則就是沈家自己的事了。

    想到這裡沈雁不免心下大定,看來這個盤子,她果然收的還是很對的。若是收了珠花,那麼被叫去曜日堂被罵得狗血淋頭的除了陳氏,必然還有一個她了。

    只是陳氏獨獨送來那淑妃賞的珠花給她,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呢?

    這事過去沒幾日,就到了十五。

    雖說平日的晨昏定省給免了,但初一十五華氏還是得帶著沈雁去曜日堂請安。

    早飯後大家正要告辭的時候,沈夫人忽然把沈雁留下了:「你來替我抄一篇《金剛經》。」

    沈雁便就在大家波濤洶湧的目光中留了下來,隨著沈夫人去了佛堂。

    鋪開宣紙坐在條案後,沈夫人卻下人們揮走,走到她面前道:「說說你那個盤子的事。」

    不顯山,不露水,旁敲側擊地打聽著想要知道的事情,這就是沈夫人。

    事實上沈雁想要刻意回避這話題也很難,木漆盤子四個字近日幾乎成為了府裡上下的熱門詞,她這個二姑娘也成了真有幾分「二」氣和怪氣的姑娘,她又怎麼可能會不懂眼下這盤子是指什麼?也就無謂去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

    她手撫在宣紙上,提筆道:「回太太的話,四嬸送來的那個盤子,上頭雕著的五隻蝙蝠甚為好看,我想父親不是快過壽了麼,於是想留下做花樣子,做雙鞋子給他。」

    「鞋子?」沈夫人揚眉輕語,噙著冷意在禪床上坐下來,目光紮在她身上:「還有呢?」

    她微微一頓,在她的逼視下垂下頭來。

    沈夫人盯著她,眉頭不耐地蹙起,「快說。」

    她挪了挪身子,微微抬了頭,說道:「太太讓孫女說實話,孫女不敢不說。其實我是覺得那珠花雖然是娘娘賞下來的,但一點兒也不好看。我妝奩匣子裡有成堆比這個好看又華麗的,四嬸卻非拿這麼醜的東西來哄我,我為什麼要承她的情?我還不如要她的盤子呢。

    「另外上次我母親讓人送獵物給四嬸的時候,四嬸沒收。那還是皇上的賞賜呢,她都不收,我憑什麼要收這珠花?」

    佛堂點著蠟燭,燭光把處在昏暗內室裡的她小臉兒映得如瓷玉一般無暇,那雙肖似了沈宓的大杏眼兒裡透著幾分不服氣,但也在燭光裡熠熠生輝。

    沒有人能從她臉上看得出來撒謊的痕跡,沈夫人盯了許久,也看不出來。

    她把目光轉向案上的佛像,隔了片刻,說道:「你對你四嬸很不滿?」

    沈雁聲音又清又亮:「雁兒哪敢。」

    不敢就是有。沈夫人余光掃著她,翻滾了幾日的心在這當口漸漸安定下來。

    這樣才像話。一個九歲的孩子,怎麼可能會看出來那珠花背後的厲害呢?除非是妖孽。可是她又實在疑心她為什麼珠花不要卻偏收了那木盤子,所以才一定要當面聽聽她的解釋。

    現在這個解釋她很滿意,也很相信。

    沈雁本就是個孩子,而且又那麼頑劣,怎麼可能會知曉朝堂上這麼些事?以她的年紀就算知道,也不可能會猜出來她對淑妃行賞的態度,這當中的彎彎繞這麼多,就是大人也不見得有幾個能看得透,她一個孩子就更不可能了。

    華氏身家那麼豐厚,華鈞成又不時地給她這唯一的外甥女饋贈,她自幼生長在錦繡堆裡,得到的和見過的稀罕物兒比宮中的貴人只怕也少不了多少,看不上這些例行的賞賜,是很在情理之中的。

    就是沒有這層道理在,只說上次陳氏拒收了華氏送去的獵物,那也是御賜之物,華氏被打了臉,陳氏後來在自己的授意下也並不曾去賠不是,這本就理虧。沈雁被沈宓夫婦寵壞了,向來天不怕地不怕,連顧家的人都不怕得罪,這次借機報復報復陳氏,也讓她落個沒臉兒,這實在很合情理。

    沈夫人緩緩吐了口氣,揚起的唇角悄然變得雍容。

    「太太,我是不是做錯了?」恰在這時,沈雁又開起口來,「那是娘娘的賞賜,我不收是不是對娘娘不敬?」...<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10:30 AM

040 激動

    沈夫人被拉回了思緒,她靜默地看了她片刻,走到香案前,拈起三柱香點起,插往香爐裡。

    「你自小離京在外,是不大守規矩。不過這次就算了。我要禮佛了,你把經文帶回房裡去,抄完了再送到曜日堂來。」

    說完她彎腰盤腿,閉上眼撚著拂珠,念念有詞起來。

    沈雁愉快地揚了唇,收拾起經文出了門。

    華氏對她這一去十分擔心,見她活蹦亂跳地回了來才又合十道了聲阿彌佗佛,徹底把心放下。

    沈雁收盤子而拒珠花的真正原因她當然沒跟華氏說,以她九歲的年紀,而且還是個閨閣女子,能瞬間看透這珠花背後的深意,莫說落到別人眼裡會被視為妖異,就算是她的生母,也一樣會接受不了。

    華氏性子雖然暴躁,但志向很小,她只要她們這小家平安幸福就好了。那些朝堂政黨都是男人的事,她不懂,也不想理會,要是知道沈雁竟然暗中在揣度著這些事,而且有些猜測還屬於空穴來風,她必然會阻止她發展下去。

    這樣一來,對沈雁的計畫很沒有好處。

    沈夫人顯然目的並不在她抄經這事上,所以連日來也不曾派人過來詢問。

    但畢竟是任務,沈雁這邊並不能不當回事,所以這幾日都不曾出去,對於她並沒有受到沈夫人責備的情況下,居然也能夠這麼安靜地坐下來好好寫字,這令華氏和沈宓都覺得稀罕起來。

    華氏道:「也不用太刻苦了。」

    沈宓道:「能得到太太轉變態度固然要緊,可累出病來父親也心疼。」

    沈雁才不是想要討好沈夫人才這麼做,不過是這些年來慣於認真對待該做的事情罷了。

    沈夫人心深如海,能是她想討好就能夠討好到的嗎?何況討好了她。她就難免要像沈弋那樣時時在曜日堂出入,她不要,也不想,這輩子她有她自己的日子要過,就算要樹立後臺,那也應該是真心疼愛她的沈宓,而非視她如雞肋的沈夫人。

    前世所受的那些悲苦使她深信。一個人真正所得到的重視不是因為家族賦予你的那層身份。而應該是你能夠憑自己的力量對周圍產生多大影響力。

    就像顧頌那樣,頂著個小世子的身份又有什麼用?還不是不招人待見。

    這日下晌,她終於用工整的小楷抄完了兩份經。趁著暴雨初歇,遂親自送到了曜日堂。

    原本想放下就走,豈料顧夫人因著暴雨屋裡氣悶,於是也跨府過來串門。不免又寒暄了兩句。

    顧夫人看著那工整的經文,讚歎道:「府上的千金真正是一個比一個出色。我們家頌哥兒最近也在埋頭讀書寫字。可就是寫不出雁姑娘這麼好的一筆字來。方才我出來的時候,我們世子還正在跟我們國公爺商量著,要給頌哥兒再請個師父教教呢。」

    沈夫人免不了反過來誇讚顧頌一番。一旁隨著陳氏同來請安的沈瓔抿了抿唇,眨了眨水潤潤的大眼睛道:「二姐姐的字寫的好。不如讓二姐姐去做小世子的西席。」

    沈夫人立時扭頭睨了她一眼,陳氏也不著痕跡地瞪了瞪她。

    沈雁也淡淡看了她一眼,低頭將經文折起來。

    她這沈家嫡出的小姐若是去給人當西席。說的好聽倒是女先生,說的不好聽就是半個傭人。她沈雁什麼時候需要低三下四去侍候別人的書墨了?她知道沈瓔這是因著上次的事懷恨在心,所以成心當著顧夫人的面掃她的臉,不過她未免也太沉不住氣了。

    想激起她來跟她針鋒相對然後她再上演一齣苦情戲博同情?她才不上當。

    雖說她與顧頌年紀都小,可也有十來歲了,再過得幾年都得陸續開始說親,到時候人家低看了她這給人當夫子的沈家小姐一眼不說,指不定還被人拿來當把柄。哪家好面子的人家會想娶個給人公子爺們兒做過西席的女子回來做兒媳婦?

    再說了,沈家的小姐去給顧家的公子爺做西席,沈家丟得起這個臉?

    這還是當著人家顧夫人的面說這個話呢。她到底還是沈家的二姑娘,她失了臉面,也就是沈家失了顏面,沈夫人能聽她的挑撥,白讓顧家占了這便宜去才怪!

    有沈夫人在,她根本就用不必怎麼出手。

    她只是幽幽地歎了口氣。

    沈夫人聽到這聲歎息,縈繞在心頭的那股怒意便隨之一點點氾濫出來了。這聲歎息就像是在她耳邊感慨沈家的臉面這麼容易被踐踏,也像是在感慨沈家的子孫一代不如一代,更像是在感慨她怎麼會讓沈瓔這麼樣上不了檯面的貨出來見客!

    她微微吸了口氣,面上依然平靜:「瓔姐兒既知道你二姐姐字寫的好,也該用些功才是。下去把這《金剛經》抄二十遍,三日後給我。記得紙面必須工整清潔。」

    她溫聲地交代完,然後又優雅地朝顧夫人微笑道:「我們家雖說歷代從文,但小姐們也只要求寫得幾個字,不至於在外丟了臉面而已。姑娘家,私以為還是規矩要緊。」

    顧夫人因著沈瓔方才那話其實也是動了心,但知道不合規矩又不好介面,見著沈雁一派淡然又不知她心裡惱不惱怒,萬一被自己言語撩撥開了就不好了,所以一直沒有說話。

    這會兒聽得沈夫人當著她的面給沈瓔立了規矩,又聽出她否決的意思,自然也就順坡下了驢:「夫人這話很是。」

    再坐了坐,便就告辭回了府來。

    這裡沈瓔領罰回了房,不由又氣又怒,拖過床褥來拿著剪子一頓亂剪,眼淚也梭梭地往下掉。

    伍姨娘聞訊趕忙進來:「這是怎麼了?」

    柳鶯把來龍去脈一說,沈瓔便就踩著她話尾恨聲道:「她沈雁抄一篇經都花了四五日,三日裡讓我抄完二十篇經,不是成心拿捏我麼?最壞的就是沈雁!她簡直就是個禍害精!你都不知道太太本來沒打算怎麼著我的,結果她從旁一歎氣,太太就罰了我二十遍經文!」

    說著她又狠狠往床單上剪了一剪子。

    伍姨娘上前把剪刀奪過來,丟到針線籃裡。

    就沖柳鶯說的這般,沈夫人又怎麼可能不會罰她?只不過大約不會當場給她立規矩罷了。

    她撫著她肩膀坐下來,說道:「往後別去跟她較勁了。」

    「為什麼不?」沈瓔頂著大紅眼站起來:「難道我就要白白受她的欺負嗎?她就是個禍害精,禍害精!我遲早會讓她在我手裡好看的!」

    說完她趴倒在枕頭上,嗚嗚地哭起來。

    沈瓔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可以有幾日不在面前晃悠,沈雁心裡的那點不痛快也就很快消失了。

    她雖然險些被她害得成了他人口裡的笑柄,但沈夫人當著顧夫人那麼一立規矩,顧家自然不好拿這個事私下議論了。畢竟沈瓔是庶女,素日裡教養得沒那麼精心也是情有可緣的,假若這話還是經顧家人傳了出去,那麼顧家的家風反倒值得商榷了。

    可是在沈雁看來,沈瓔卻的確是該好好管教管教了,雖是庶女理論上不必重點栽培,可是終歸也是要嫁作他人婦的,比如說前世沈瓔與魯夫人之間婆媳關係不就相當糟糕嗎?後來甚至兩家都因此生份了。

    沈雁雖然不大會站在沈家的立場考慮,但若有個行事張狂的姐妹拖累,于她也是不大好的一件事。

    好在沈夫人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因著近來這兩樁事,她翌日便跟沈弋打了招呼,命她素日多提點著沈瓔些。

    沈弋深感責任重大,雖然嘴上沒說,但沈雁卻從她的歎氣聲裡察覺出來。

    因著深知沈瓔的為人,沈雁自己是不會插手這些事的,有沈弋看著,沈瓔多少有些顧忌,這也算是好事,只不過以沈弋的精明,只怕這擔子她也不會攬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沈夫人對沈瓔的教育,應該不會再如從前那般疏忽了。

    大端午一過,院裡的美人蕉開始開放得如火如荼,而這個時候,朝廷裡忽然接到了西北的捷報。

    這日傍晚從長房出來,沈雁直接去了華氏屋裡,華氏正在整理幾匹大紅緞子。

    見到她來,華氏難得地遞出副笑臉給她道:「你知道嗎?早上兵部接到了西北軍報,說是蒙軍突然退軍了。魏國公率軍追擊百餘裡,打了個大勝仗!皇上召了內閣和六部要員入宮議事,老爺方才讓人捎信回來,說是各院裡都想法兒掛點紅,再換上紅燈籠,讓慶賀慶賀!」

    沈雁聽到蒙軍退兵幾個字,心下忽動,連忙跨趟進了去道:「這麼快就打贏了嗎?」

    「當然。」華氏瞥著她道:「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沈雁察覺失態,連忙裝作看綢布掩飾。

    她當然激動,從西郊釣魚回來,她就在等著這日了。她不會無緣無故慫恿沈宓去邀顧至誠釣魚的,更不會冒著被疑心的風險跑去與他說起西北戰事,如今時隔不過半個月,西北便有了結果,顧至誠他再看不起她的腦袋瓜兒,這當口也應該會想起她那番「預測」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10:44 AM

041 預測

    「二奶奶,顧世子在前院,說想找二姑娘說幾句話,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說曹操曹操到!正在盤算的當口,門外扶桑走進來,帶著完全掩飾不了的好奇望向沈雁。

    「顧世子?」華氏驚訝地皺起了眉,與沈雁道:「他找你幹什麼?」

    沈雁努力按捺住心下的激動,摸了摸鼻子:「興許是問父親什麼事兒吧?又不方便問你,只好尋我。——我去去就來!」

    華氏瞪著她跨出門去,倒是也沒說什麼,依舊吩咐丫鬟們剪綢子掛影壁。

    如今兩府關係算是比較親近了,顧至誠雖是外男,但算起來卻是沈雁的長輩,也許對沈家來說這樣依然不合禮數,但她如今越來越相信沈雁是個有分寸的孩子,也許他過府找沈雁真的只是為著沈宓什麼而已,幾句話的話,她不願意再過分拘著她。

    沈雁先是回了碧水院,從架子上取下本他藍皮冊子,然後抱著它小碎步到了前院。顧至誠已經負手著在打量正堂掛著的香山秋景圖了。

    她穩了穩心神,換上素日從容的笑臉走進去。

    顧至誠見得她來,將一雙背著的放下,笑道:「顧叔冒然到訪,可曾嚇著你?」

    「哪有?」沈雁笑著請他在客首坐下,說道:「母親說了,大家都是鄰居,顧叔又是長輩,不必這麼拘禮。」她倒是想說他也太過坦蕩了些,隨便找個什麼藉口尋她也好,方才那麼樣直楞楞地指名找她,險些就讓華氏疑心起來。

    顧至誠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是心急。所以就直接來了。」說完他審視地看著她片刻,接著道:「你可知道我為何這麼心急找你?」

    沈雁默默地深吸了口氣,笑道:「必然是為了兵部早上得到的捷報。」

    顧至誠臉上驚疑立現:「你知道?」

    沈雁讓小廝上了茶,然後讓人都退出門檻,才道:「我想除了這件事,顧叔也沒有別的什麼事找我。誰讓我僥倖就猜中了結果?」

    顧至誠笑著,卻不接話。

    她雖然說僥倖。如今他可沒辦法真把這話當成僥倖。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巴巴地趕過來了。

    他笑說道:「你這份僥倖也太神了些!蒙軍不但突然退兵,據魏國公的捷報上說,在退兵的翌日就傳來老蒙古王最疼愛的四子已在蒙軍出兵的那些日子裡。成為了新的蒙古王的消息,這若只是僥倖猜測,那是殺了我也不信!」

    話說到這份上,再裝就假了。沈雁乾笑了下。只好道:「其實顧叔只要細想想,便會發現這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沈家世代為官,朝堂上的事我們女眷不出面不議論,不代表心中沒有思量,而且沈家一向注重嫡支。所以府裡的小姐與少爺一樣自幼也要涉獵各類書籍。」

    顧至誠望著她,示意她往下說。

    她便又接著道:「我不像我大姐姐術業有專攻,我平日裡看的書較雜。自然免不了有些天馬行空的想法。對西北此次軍事的猜測,的確也有幾分根據。」

    「願聞其詳。」顧至誠道。

    沈雁點點頭。清了下嗓子。

    真正的根據其實就是來自于前世秦壽不經意透露給她的軍事知識,秦壽這廝雖然對不起她,可在她面前卻不是個藏得住話的,他只要回來便什麼話都跟她說,不管好的壞的,所以日子一長,她慢慢也學會了幾分戰事眼光,在與後宅那麼多他的姬妾交手中運用得如魚得水。

    她將帶來的那本藍皮冊子打開遞過來,「這裡是我最近看《烈女傳》時受到的啟發,所以把二十四史中一些故事摘錄了出來,我看的時候順便也參照如今的兩國局勢作了點小研究。而後我發現,蒙軍王帳中的情況跟咱們許多內宅情況其實也差不多類似。」

    「內宅?」

    顧至誠萬沒想到她會把這種事跟內宅扯上關係,這簡直一點也不陰謀不詭譎嘛。他接過簿子來翻了翻,果然是些很隨意的筆錄,語氣充滿了小姑娘家的俏皮勁兒。

    「對啊,就是內宅。」沈雁聳了聳肩,說道:「在我眼裡,蒙軍的局勢確是像內宅爭鬥,難道顧叔以為我還能聯想到別的格局上去麼?我只要知道蒙古王的年紀,兄弟兒女各幾個,也就大概能猜得出來他的處境。

    「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樣的,不同地方在於他可以自由選擇繼承人,而咱們平民百姓卻不能。

    「蒙古王既然能自由選擇人選,那必然會選擇心愛的那個。這樣一來,其餘的兒子多半會不服會來爭搶,而前朝亡國那幾年裡,蒙古王也與他的兄弟們聯合,想坐收中原漁利,最後因為沒得逞,只撿了些便宜,損失了許多兵馬的那些部落,怎麼會甘心白白為蒙古王付出?

    「蒙古王帳面臨更替,他們各方各面,自然不會按兵不動的了。」

    說到這裡沈雁直起腰來,微揚了唇道:「其實在我眼裡,不但是蒙古,就是歷朝歷代的宮廷,其實也跟咱們內宅相似,不都是祖孫幾代兄弟幾個麼?為了讓自己的兒子繼承家業而把別的人支開,生米煮成熟飯,他們再鬧還有什麼用?」

    真以為她這些日在埋頭抄經麼?那兩卷經文她費了一天時間都抄完了,剩下的時間,便是在做這本冊子。

    「別瞎說!」顧至誠聽到此處,不由出聲輕斥,「小孩子家莫言宮闈之事。」

    沈雁笑了下,兩排皓齒像珍珠似的整齊潤澤。

    顧至誠雖然斥責於她,但他眼下臉色卻明朗極了。

    沈家數代以來子弟的表現確實優於大多數貴胄,就是在前朝顧家還未發跡時,京北沈家在他幼時的印象中也是神一樣的存在,他先前還覺得,優秀成沈雁這樣,還真讓人難以相信她不是結交了什麼別有目的的人。

    沈家人脈甚廣,若是有心人借沈雁來利用沈家做點什麼,不是沒有可能。

    如果真有人利用她或利用沈家作祟,以如今顧家跟沈府的密切關係,那麼對顧家來說目前的社交戰略必然受到影響。所以來之前也正是為了想從她這裡旁敲側擊打聽出底細來,他才繞過了沈宓。

    可是如今聽得她一番話,他卻全然沒有這樣的感覺了,面前的沈雁活潑俏皮,也睿智機敏,她不如尋常閨秀要麼端莊大方要麼嬌蠻刁鑽,而是透著一股不遮不掩的率真與通透,這樣的人,並不像是能被人輕易利用的樣子。

    想起自南郊回來之後,他帶著顧頌在榮國公書房談論西北之事時,顧頌也曾有過類似的猜疑,他心下又愈發感慨起來。顧頌武將世家長大,又受他們父子嚴加栽培,有這份前瞻並不讓人很驚訝,可沈雁也能具備這等素質,委實難得了。

    可沈家本就底蘊深厚,沈宓少年及第,才學風姿少人能及,據戚氏與顧夫人描述,她素日的確也是個機靈的孩子。雖然兩國交戰的這些貓膩不應該讓她一個姑娘家所窺破,可她若真是自幼博覽**書,再受家世環境薰陶,也未必沒有這份本事。

    本來眾生百相,能否成才皆看個人造化。

    他眉間隱含的那抹探究漸漸變成了釋然。

    他翻著那冊子,細看著那上頭筆力深厚的字跡。

    沈家人都有才學這是肯定的,只要確定她不是受人利用,他也就可以放心大膽與沈宓繼續保持密切關係下去。他來之前甚至更想過,如果他能夠揪出沈雁背後那人來,與沈家關係豈非可以借此更進一步?

    其實與沈家交好的原因在於,往長遠來看,顧家如今缺的就是給他們指引方向的人,雖然也請了謀士在府,可是跟傲立於兩朝不倒的沈家人比起來,謀士們的目光差得又豈止一星半點兒?只要緊跟著沈家的腳步,應該是不會出大錯的。

    沈雁這一次的表現,無形中也讓他對這道戰略舉措增添了幾分信心,她這推測的手法雖然仍有粗糙之處,但方向卻很對頭,如果假以時日再細行雕琢,也未必會輸給世間男兒。

    如果連沈家一個小姑娘都具備這等細膩周密的心思,沈宓豈非更值得深交?

    「這冊子寫的極不錯。雁姐兒的本事更是不賴!」

    他把那藍本薄子合起來,笑著撫了撫衣袖,作勢站起身來。

    沈雁見狀,卻是又道:「這算什麼,我這幾日又還想起來一件事,那才叫著緊!」

    顧至誠聽她這麼說,抬起的兩手又放回扶手上去了,「何事?」

    沈雁將左肘支在幾案上,說道:「我前兩日偶爾聽說廣西在鬧災荒,皇上派遣了京官前去接替廣西巡撫的職位。」

    顧至誠挑眉:「那又如何?」

    「可見災情挺嚴重。」沈雁笑起來,「災情一嚴重,所需的賑糧款必然多。錢一多,必然滋生齟齬。不怕顧叔笑話,前些日子就我碧水院那點小錢,屋裡還鬧過家賊呢。那麼大的一筆賑災銀子,不找個可靠的人,到時鬧出事來不但對皇上不忠,也對百姓不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10:47 AM

042 傳聞

    顧至誠想了想,說道:「皇上和內閣自然會在戶部尋個放心妥帖的人。」

    他不認為她對這些事也有想法。

    「是啊。」沈雁點點頭道,「不過掌這筆錢的是下面的人,真正打這錢主意的卻未必是掌錢的人了。我屋裡原先的管事嬤嬤昧了我的銀子,結果大部分的錢都拿去孝敬了別的人。最後錢沒得著不說,自己還挨了打。」

    顧至誠聽到這裡,倒是皺起眉來,「你是說,戶部掌錢的這個人,會從中昧錢給他的上司?」

    「這我可不清楚。」沈雁聳了聳肩,「我只知道,歷朝歷代但凡有賑災銀子的,就沒有分文落到百姓手上的事。我盧叔剛好在戶部任郎中,此次這筆錢極可能他也有份經手,他當然不會去昧這筆錢,但經手的人那麼多,誰知道別的人會不會栽到他頭上?」

    顧至誠盯著她,沉默下來。

    他近來也常跟沈宓盧錠在外吃茶消遣,與盧錠關係雖不算十分要好,卻也建下了幾分交情,盧錠確實不像那貪墨公銀之人,且不管沈雁為什麼會提到這件事,只說她的話卻有幾分道理,他雖然不知道賑災的銀子具體有多少,但憑皇帝對此次災情的重視,其數目必然不會少到哪裡。

    這麼大筆銀子,怎麼可能會沒有人覷覦呢?只是多少的區別罷了。

    如果盧錠不貪,那就會是別的人。到時若查出來,盧錠必然也脫不了干係。

    不過這好像跟他也沒有什麼大關係,想到這裡他又把眉頭舒了,放鬆下來。

    「小姑娘家家的,別成天琢磨這些。這是大人的事。」

    沈雁歎了口氣,接著又道:「我知道我不該管,可我就是擔心我盧叔。要不然給我三個膽我也不該提,也就是看在顧叔您和氣又義氣的份上,我才敢開口。」

    「我盧叔他可真是個好人,如果他沾上什麼幹係,到時我父親必定會為其上下奔走。可誰又知道這之中會不會扯上些什麼要緊的人?到時候只怕沈家都要撇不乾淨。沖眼下這樣的局勢,萬一又牽扯到跟沈家相關的什麼人,就很不好了。顧叔你說是吧?」

    顧至誠臉色微凝:「哪有你說的這麼嚴重?」

    沈雁再歎一口氣:「我倒也希望自己是杞人憂天。這差事若是辦好了,皇上跟前必然又得不少賞識,往後升遷也容易。可若是辦砸了,那就不是幾句斥責的事了。我可真怕我盧叔好功心切。一時失了方寸。」

    她不這麼說倒好了,這麼一說。顧至誠心裡倒不敢大意起來。

    按照現如今的朝事議程,如無意外,賑災的那筆銀子,的確會極可能抓在盧錠手裡。到時隨新任巡撫前去廣西的欽差也多十有*會是他盧錠。而這麼大一筆銀子,上下經手的人那麼多,誰又保證沒人打主意?

    盧錠那人心性剛正。重要的是在朝中沒有什麼人脈,關係最近的也就是沈宓。這樣的人,自然是最好拉來當替罪羊的。私自挪用賑災的銀兩可比尋常貪墨之事罪行大多了,盧錠若是真攤上這事兒,獲罪下獄是妥妥的。

    沈雁的話雖的確有幾分杞人憂天之嫌,可仔細想來,也並非全無道理,如果盧錠倒楣,那麼沈宓出於道義肯定會想辦法拉他出來,到時難免會動用沈觀裕的面子,假若這後頭又真是什麼來頭大的,那麼沈家——如果沈家被牽連上這種案子,就是不獲罪,名聲也會受到影響吧?

    到那會兒顧家是替他們謀情面還是不謀呢?

    謀的話,勢必是跟皇帝討價還價,不謀的話,他們往後哪裡還有臉跟沈家往來?

    這一想,顧至誠忽然就覺得麻煩起來,沈雁提供的雖然只是個可能性,但這可能性一旦實現,那後面的事真是跟連環套一樣一個接一個。

    「當然我也就是說說,說不定皇上並不會讓我盧叔掌管這件事呢。」

    正在這會兒,沈雁忽然又轉了口風,輕輕地自我安慰起來。

    顧至誠瞥了她一眼,沉吟片刻,說道:「郭大人還有半個月才去廣西赴任,就算提前備好銀兩也還得七八日,若是定好了隨行的欽差人選,那麼這兩日自會有消息下來,你先且把心放肚裡頭吧。」

    「正是。」沈雁點頭。

    話是這麼說,顧至誠卻坐不住了,又默了半刻,看天色不早,遂就站起身來:「我先告辭。改日再請你父親吃茶。」

    沈雁站起來:「顧叔會把我們今天說的話告訴我父親嗎?」

    他在廡廊下負手回頭,笑了聲道:「你希望我告訴嗎?」

    沈雁笑起來,「父親要是知道我胡思亂想這些,肯定會罰我的功課,我是個姑娘家,識得幾個字,會些持家的本事,懂得幾分做人的道理就好了,讀那麼多書做什麼。顧叔肯定不希望我每天對著書本愁眉苦臉的對不對?」

    顧至誠含笑沉吟,一時又失笑道:「真是個鬼靈精!」說著下了石階。

    沈雁站在廡廊下禮貌地目送他。

    等他背影終於在拐角處好久,她才順勢坐在欄杆上,低頭看了看自己悄然被汗濕的手心。

    這場談話看似輕鬆,可實則一點都不容易。

    她擅長的是內宅鬥爭,周旋朝堂外事這些,她並不拿手,可是眼下她別無他法,要改變華氏的命運,只能從挽救盧錠開始,這就像摸著石頭過河,前路水深水淺她並不知道,她能看到的只是對岸的風景,也只能且行且琢磨的鼓起勇氣往前。

    雖然她策動顧至誠來辦這事有捨近求遠之嫌,比如她大可以直接跟沈宓說明這一切,可實質上並不。

    沈宓雖然寵愛她,可他內心裡其實有著自己的底線,他可以不束縛她的天性,可以幫著她和華氏在沈夫人面前周旋,也可以縱容她做一切想做又無傷大雅的事情,可唯獨這私下過問政事的行徑,他是絕不會通融的。

    他不會容許她的女兒成為眾人眼裡離經叛道的女子。

    所以她只能從顧志誠這邊點火,讓他站在顧家利益的角度來思考這件事。

    眼下的顧家對沈家有欲.望,而且也有實力去辦成這件事,

    他是榮國公府的世子,雖是個武夫,卻又不是純粹的武夫,他有謀略懂察言觀色,雖然不見得對玩弄權術遊刃有餘,可如果剛剛她露出半點心慌的痕跡,一定逃不過他的眼睛。要想他心甘情願地阻止這件事,必須得讓他知道盧錠的前程跟他們的願望也有著七彎八拐的關係。

    她剛才生的火很溫,可是她相信,如今顧至誠對她的憂慮雖未十分在意,但必然也已有三四分。

    要想一下子拿下他來多麼不現實,但反正,她還有時間,不是嗎?

    顧至誠到訪的事不是秘密。

    夜裡沈宓回來,不免問起顧至誠今日的來意。

    沈雁鎮定地道:「顧叔來問父親幾時再約盧叔和他去城郊釣魚?」說完她伏上父親的手臂,像小貓似的仰起臉來:「你幾時去?」

    沈宓拿筷子輕刮她的鼻樑:「再去也不會帶你,盡跟顧頌過不去。」

    因為西北大捷,接下來幾日街上也開始熱鬧起來,都不用出坊,街頭時不時響起的戲班鑼鼓聲和鞭炮聲就飛進了高牆,隨著丫鬟下人們進進出出,皇上犒賞邊軍的消息也傳到沈雁耳裡,據說魏國公府獲賞金銀各三千,魏國公長子被授了中軍營千總的官職,韓家最近很風光。

    於是最近往魏國公府去道賀的人極多,就連沈夫人那邊似乎也準備了份儀禮,讓人送去了韓府。

    去的時候是和榮國公府的人一道去的,顧家與韓家交情極好。

    據回來的人說,魏國公雖然還在守邊,但韓家大公子卻十分穩重大氣,瞧著未及舞象,但迎來送往不卑不亢竟十分得體。又說起這韓公子何等的俊美英挺,讓人不覺打心底裡生出敬意,總之把個韓稷說的天花亂墜。

    來人回話的時候姑娘們都在曜日堂屏風下猜字謎,不免也議論起來。就連沈弋也對韓稷起了興趣,不過她是見過他的,所以比對起大家的好奇,也還算是淡定,只是略微問及了幾句他的興趣愛好什麼的。

    沈雁並未參與,她生怕吐出不該吐出的話。

    在等待朝廷定下欽差來之前的這幾日裡,她除了打發胭脂青黛一面發展眼線,一面收集街上消息,而魯思嵐這日約了她過府吃蓮蓬,順便也對韓家表示了濃厚興趣。

    「聽說魏國公原來的妻子兒女都在戰亂中犧牲了,如今這位虞夫人是大周定國後才娶的,所以他比謝虞夫人大了有十多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老來得子,所以他對對兩個兒子都很喜愛,這個大公子韓稷還是他親自傳授的兵法武藝。只是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喜愛,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請封他為世子?」

    魯思嵐攤著兩手,百思不得其解。

    沈雁將蓮蓬殼丟到水裡去逗時刻饑荒的錦鯉,聳了聳肩:「也許只有韓家自己才知道。」

    她上世活到二十好幾歲都沒弄沒明白的事,魯思嵐現在能弄明白?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02:38 PM

043 仁義

    當年只遠遠見過韓稷,印象中倒是難得一見的美貌,但具體長成什麼樣的五官印象卻很模糊,因為他喜穿長袍,所以袍子底下是不是有那麼威武英挺她也不記得,有沒有大夥傳說的這麼神乎其神她也不曉得,因為跟她的生活無關,所以也就無所謂關注。

    反正大夥對韓家這股熱情過陣子就會消散,因為京師裡的權貴太多了,韓家又不是唯一的那個。

    如果一定要說她對他的印象,那麼就是他居然跟楚王勾結到一起謀奪帝位。

    因為魏國公曾經救過周高祖的命,周高祖與韓稷的祖父乃是結拜的異姓兄弟,韓稷的父親,如今的魏國公與當今的皇帝又是打小一起在軍營裡長大的,因著這層,韓家跟周皇趙氏總比別的人來說相對還更親密些許,所以韓家的人理論上不該摻和到這種事情裡去。

    但韓稷那廝就是摻和了,這是沒法兒在沈雁的世界裡抹滅掉的事。

    也是她對有關他的一切感到興致缺缺的因由。

    不過她現在的確在開始留意坊外消息。

    而她的目的,是在觀察廣西災荒的進展。她沒有辦法去左右朝堂,更沒有辦法使手段讓皇帝打消讓盧錠負責經手賑災銀兩的事,但這一點也不影響她如何迂回地將宅鬥戰略技術運用到朝事上去。

    她事先在魯思嵐這邊作了鋪墊,表示也是很關心廣西這件事。

    魯思嵐是個墩實的好孩子,立即自告奮勇地表示:「你要是真想知道,這個交給我好了,昨兒我還聽父親說起這事來著,這也不是什麼說不得的秘密。想來不難打聽的。」

    在朝廷這些事情上,都察院往往比禮部更先得到消息。沈雁要的,就是快人一步。

    事實證明魯思嵐當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丫頭。

    兩日後的傍晚魯思嵐就邁著兩條小胖腿親自到了沈家,提著裙子,頂著因奔跑而變得紅撲撲的小臉兒,一路沖進了沈雁正在靜靜做著針線的碧水院廂房,迎門道:「我父親回來了。我剛剛聽見赴桂的欽差定了下來。是戶部郎中盧錠!」

    聽到消息這一刻沈雁真有想把她抱過來吧唧親一口的衝動!

    她騰地從炕上站下地,身邊的針線籃子都差點被帶翻。

    「已經下旨了嗎?」她問。

    「應該還沒有。」魯思嵐端起桌上的茶壺,胭脂連忙進來接過沏茶。「只是都察院和內閣定下來。不過最遲明日早朝也會下旨宣佈。」

    那就是定下來了。

    沈雁沉吟著,交握著雙手坐下來。

    眼下雖然是極好往顧至誠那邊再加油的時機,但是這樣做卻後患無窮,首先她通過魯思嵐打聽政事的事情就捂不住。如此一來她前次在顧至誠面前灑下的那點煙霧也會前功盡棄,顧至誠一定會懷疑上她。再者朝廷還沒下旨。他也不見得會真把她的話當回事。

    魯思嵐和她一樣,不會輕易在外留晚飯,於是坐了坐就走了。

    沈雁送她到二門,回頭正好遇見帶著柳鶯從那頭穿堂那頭過來的沈瓔。

    沈瓔遠遠地沖二人福了福身。便就止步了。

    沈雁也點了點頭,轉回房去。

    柳鶯道:「姑娘,快傳飯了。我們也回房罷?」

    沈瓔咬著下唇,盯著沈雁去向。說道:「二姐姐跟魯姑娘怎麼那麼要好?」

    柳鶯一怔,回道:「二姑娘跟魯姑娘年紀差不多,兩家又隔得近,玩得好也在情理之中。」

    沈瓔微哼了聲,盯著遠去的沈雁背影的雙眼,在暮色裡發出莫測的光。

    沈雁回到碧水院,傳飯到她的小書房。

    顧至誠那邊固然是她整個計畫的關鍵,可是沈宓這邊也不能疏忽。她像戰地將軍推沙盤似的,將顧至誠接下來可能會有的動作在紙上密密麻麻推算了幾遍,然後又沉吟了半日,讓福娘打著燈籠伴她去了墨菊軒。

    沈宓正在看書,燭光幽幽照著他的臉,使他的濃眉大眼看起來越發俊俏了。

    見到她進來,他指了指桌上擺的瓜果點心,然後便又埋頭於書頁之間。

    這些年他沒少讓她打擾過,如今也就見怪不怪了,反正他早在她還要抱在懷裡的時候就學會了一手抱娃一手看書的本事。

    沈雁從架上抽了本書,坐在椅子上翻了幾頁,然後挪到他跟前,指著其中某處說道:「這兩個字我懂,但最近我覺得,有些事情未必是懂得其含義便能夠做得到。比如說這仁義二字,我就在想,我和魯思嵐是朋友,在我和她之間,究竟怎麼樣才算得上仁義?」

    沈宓抬起頭來,目光裡閃現著淡淡的喜悅,似乎對她能夠提出這樣一番疑惑很是意外和讚賞。他點點頭,溫和地道:「你們小夥伴之間自然不存在什麼大事件,素日裡只要能在守禮的範圍內,幫其所需,解其所困,慰其所難,這便已經是仁義之舉。」

    沈雁咀嚼了片刻,再道:「那麼,在你們大人的世界裡呢?什麼是仁義?」

    說到這個問題,一向瀟灑的沈宓也頓住了,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說道:「大人們的世界複雜得多,除了我跟你說的那些,還得有一顆赤子之心。人隨著年齡增長,遇見的誘惑越多,往往會有些亂花迷眼,但無論如何,當我們遇到了一個值得珍惜的人,都應該以最本質的心情去對待。」

    就像他對待華氏那樣。

    沈雁很滿意。

    但她抿唇望著他,開口卻又說道:「父親說的以本心對待,是就像您和盧叔那樣麼?」

    據她所知,沈宓並非對所有人都是和善的,他也並不是沒有城府,只是在妻兒面前,他極少會把這面展露出來罷了。她繼續說道:「父親的話聽起來仍讓我一知半解。不如舉個例子好了,假如盧叔將來有一天仕途受挫,父親會怎麼做?如果他犯了貪墨罪什麼的入獄了,父親又會怎麼做?」

    沈宓怔了怔,轉而沉了臉,卷起一旁的書來輕敲她腦袋:「你盧叔跟你有什麼怨仇?你這樣咒他?」

    「我就是打個比方嘛!」沈雁跳起來避開,然後抱著書在胸前。說道:「請回答我。作為具有赤子之心的父親您,這個時候會怎麼做?」

    沈宓回到案前坐下,沒好氣地望著她。一字一句道:「為父自然會想盡辦法替他洗脫罪名!」

    就像前世一樣,最終不惜把自己也牽連入獄?

    沈雁看著他,長久地無聲。

    現在總算可以瞧見,把顧至誠拖出來插手這件事並不是她在做無用功。

    即使重來一世。他也還是會這樣選擇。

    當然,她從來不認為他的選擇有錯。相反她認為這是唯一選擇,朋友之間豈非就是要真心相待,幫其所需解其所困麼?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你憑什麼去要求別人的真心?

    她不會把沈宓逼成個自私的人。

    可她也不想悲劇重演。

    所以目前來說。只能選擇這個笨法子,繞開這條路往下走。

    「父親真是我的好榜樣。」她雙眼亮晶晶地,望著他笑道。

    「那當然!」沈宓開心起來。一雙大眼在女兒面前熠熠生輝。

    沈瓔吃完飯回到自己房裡,忽然叫來了柳鶯。

    「我聽說昨兒顧世子進府來找二姐姐。兩個人二房說了好長時間的話,真是奇怪了,她一個姑娘家怎麼能在沒有長輩在場的情況下私自面見外男呢?」

    柳鶯頓了頓,說道:「二姑娘還小呢,再說顧世子身份尊貴,又是長輩,倒不算逾矩。」

    「真的不逾矩?」沈瓔睞了她一眼,冷笑道:「姨娘不是在曜日堂裡買通了有人麼?你把這個話透到太太耳裡去,看看究竟太太怎麼說?若是太太不罰她,那就是不逾矩,若是太太罰她——」她又笑了下,「這逾不逾矩,還用得著我說麼?」

    柳鶯心下一凜,連忙稱是。

    有了魯思嵐提前送來的消息,沈雁便喚人暗地裡盯住了顧至誠。

    顧頌自打去了趟東郊,在撞了頭的馬背上顛得吐出了膽水,回來這幾日便沒副好臉色。

    戚氏暗地裡埋怨了顧至誠好幾回,如果不是他,顧頌又怎麼會遇上沈雁那個冤孽?

    但顧至誠反過來倒說她婦人之見,還說人家沈雁可不是那種沒底蘊的姑娘,如今他越發覺得沈家能有助顧家云云。戚氏差點沒被這話給笑死!她沈雁要是有底蘊,能反過來把顧頌欺負成這樣?也就是她們家顧頌,換成是她,她早就把她掀個底朝天了!

    別說她是個文官之後,就是勳貴出身的大家小姐,如今也沒幾個像她這般目中無人,還好意思說底蘊!她看這顧至誠簡直是被沈家人給下蠱了。

    顧至誠不在府的時候,她私底下不免就發起牢騷,可如今顧頌也不知把沈雁恨成了什麼樣,包括她在內,誰要敢在他面前提沈雁這兩個字,他能立馬瞪眼甩簾子給你看。於是她發牢騷的時候還得背著他們父子!

    想想就窩囊。

    可她又拿他們沒辦法,顧至誠就不說了,自古夫為妻綱,她素日鬧鬧小脾氣還成,若動了真格,那顧至誠那脾氣也不是她能吃得消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02:42 PM

044 操心

    就是顧頌她也無可奈何,雖說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肉,可這孩子打小在上房嬌生慣養,除了榮國公夫婦的話,別的人誰也不聽,顧至誠是來了脾氣就開打,她這個當娘又哪裡狠得下心?於是斥責也不是,不斥責也不是。

    因著魏家近日風光,這日榮國公夫人帶著他去魏國公府串門回來,戚氏瞧著他臉上總算開闊了些,便就喚了他近前說話:「韓夫人可好?你稷叔近來在忙什麼?」

    顧頌恭謹地答了。

    戚氏略略放了心,隨即又問道:「你稷叔如今也算是文武雙全,聽說前些日子還與人搞了個什麼詩社,我是不懂,不過你父親似乎挺讚賞。沈家都是有學問的人,如今你父親的意思想讓你跟著沈家的人學學詩賦什麼的,你——」

    「別跟我提沈家!」

    戚氏話沒說完,顧頌一句凍成了冰的話就從喉嚨裡擲了出來,那雙斜飛的眉也越發顯得料峭了。

    「這孩子!」戚氏愕了半晌,半日才憋紅臉吐出氣來。

    旁邊站著的丫鬟們瞬間抬頭看了眼他們,又很快低了頭下去。

    戚氏不免怨恨起顧至誠,她就說這是個餿主意,他卻偏說讓她這麼著辦,現在瞧瞧,她這裡才開了個口,就讓人家給堵回來了。這還當著一屋子下人的面,她這麼三番四次地被自己的兒子甩臉子,她在下人們眼裡成什麼了?

    不由就沉了臉,摜了手畔杯子在地上:「滾!」

    丫鬟們立刻低著頭魚貫而出。

    顧頌眼底露出絲歉意,但他仍是只翕了翕唇,什麼也沒說,走了出去。

    戚氏都快要氣死了。

    這邊廂顧至誠下了早朝。在宮門外足足站了有大半刻才上馬。

    眼下他這番心情都不知道跟誰述說,皇帝在朝上下旨讓戶部調出十萬兩銀子用作賑災款,又下旨讓南地各倉開倉濟災,這麼大筆銀子倒罷了,反正這幾年風調雨順,經濟稅賦也逐步緩了過來,可關鍵是那赴桂欽差的人選。居然當真讓沈雁再次言中。挑中了盧錠!

    雖然自己也對這結果有所預料,可是當它先行從沈雁口裡吐出來,那又不一樣了。

    在沈雁對這件事進行推測之前。就算結果同樣如此,他興許也並不會放在心上,說不定還會吆喝著讓盧錠下衙後上蓮香樓作作東。

    可是當他親耳聽到宣旨官把盧錠的名字念出來時,他半點歡喜勁兒都提不上來了。沈雁那句有人覷覦賑災銀的話總在耳邊嗡嗡作響,——十萬兩白銀。廣西又離京數千里,俗話說山高皇帝遠,誰能保證不會有人動心?

    毫無疑問,盧錠肩負的是個重擔。也是樁美差。

    可是在風光的背後,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嫉恨,這已經算是樹下了暗敵。除卻這些。他們老盧家在朝中並沒有別的什麼人可以相互幫扶,他入仕年數未久。根基尚淺,朝中也沒什麼人可拉攏幫襯,假若事後清算,他就是個現成的黑鍋灶台!

    而那真正挪了錢財的黑手們勢必不會讓他有生還之機,那時候就是沈家出面也不一定有效,而沈宓又怎麼可能不出面?

    想到接下來這些幾乎可見的危機,顧至誠一個頭真是有兩個大。見著後頭盧錠已被人簇擁著往這邊來,生怕露了馬腳,連忙上馬閃了。

    鬱氣沉沉回到府裡,一看戚氏歪在榻上,不由沒好氣道:「倒水來!」

    戚氏這裡本等著他來過問候呢,也好趁機沖他發洩發洩,見狀哪裡還躺得下去?連忙將先前的怨氣拋開下地,親手斟了杯茶上來,並問:「怎麼了?」

    怎麼了,顧至誠能說怎麼了?

    狡兔盡,良弓藏,歷朝歷代的功臣到了天下太平之時,地位就沒那麼了不得了,再加上周室忌憚功臣之心簡直昭然若揭,他怎麼可能不憂心顧家的未來?

    如今好不容易跟沈家展開了交往,眼看著雙方都心照不宣地相互倚重起來,卻又偏偏遇上盧錠這事——他能去勸沈宓別跟盧錠往來了?他就是好意思當這個小人,沈宓能聽他的話才叫新鮮。

    當然盧錠有可能並不會如沈雁所說的那麼危機四伏,可這種事不出事則已,一出事就半點辦法也沒有了。行軍之人從來沒有心存僥倖的心理,因為一旦僥倖失敗那丟的有可能就是腦袋!在盧錠被真正定下來之前,他還可以存著幾分漫不經心,如今卻再也不敢輕視起來。

    所以他還是得去找沈宓說說這個事兒,可他又以什麼名義和說辭去說呢?

    他撐著額頭,糾結地拍著腦門。

    早知道就拖上幾個月再跟沈家往來就好了,也就沒這麼多婆媽事兒。

    煩躁中他睨見站在旁邊的戚氏,便抬頭道:「頌哥兒呢?」

    他不提顧頌還好,一提起他戚氏便又沒好氣了:「你養的好兒子,如今越發不把我這個母親放在眼裡了!」說著抽出絹子掩著臉,嗚嗚哭訴起來。

    顧至誠一聽這小子竟然揚言連沈家兩個字都不能在他面前提,不由火冒三丈:「把那畜牲給我帶過來!」

    下麵人哪敢怠慢,立馬雞飛狗跳地去尋人。

    顧頌很快被帶過來,才喚了聲「父親」,顧至誠就轉身去取牆上的馬鞭。

    戚氏跟丈夫哭訴的目的不過是為了得幾句寬慰,哪裡是真想讓他教訓兒子?見狀嚇得連忙將顧至誠的腰抱住,一面扭頭與顧頌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跑?!」

    顧頌並不知道父親因何如此暴躁,反應就有些延遲,被顧至誠飛來的一鞭子抽中了大腿,雖然沒下狠力,但對只穿著一層夏衫的他來說也十分疼了,哪裡還敢多呆?連忙拔腿便往榮國公夫人房裡奔去。

    顧至誠被纏住腰身動彈不得,只好扔了鞭子,吼戚氏道:「都是你慣出來的!」

    戚氏鬆開手,絞著絹子,瞟他道:「這也怪我。」

    想起顧頌自小在上房長大,顧至誠便又鬱悶得說不出話來了。

    怎麼他覺得沈雁就不跟這小子般讓人操心呢?人家還是一姑娘家,說話做事多有條理,顧頌怎麼一天到晚就憋不出幾句話來?難道這真的跟肚裡墨水多少有關係?再一深想,沈家那些子弟果然個個雋秀謙和,就連府裡的門房談吐都不亞老秀才,可見這學問還是薰陶人的。

    一想到這個,他就深深地感到臉熱。

    如果再這麼放任下去,他顧家的後輩只怕會被沈家的後輩們一甩幾百里!

    沈家是矗立在京師百餘年的詩禮大家,若是捨棄了這條人脈,對顧家來說又是多大個損失?

    ——不行,他還是得去管管盧錠這事。

    「我出去一趟。」

    丟下這句話,他拎著馬鞭又出了門。

    沈宓從朝上下來,心裡也沉甸甸地,他對盧錠揣著十萬兩銀去廣西赴任這事總覺得不大安心。

    雖說朝廷會派軍隊護送,路上出事的機率甚小,可是到了廣西之後呢?常言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路上的劫匪好避,倒是身邊和下面那一雙雙看不見的手才讓人覺得後怕。十萬兩銀子的差事,就是缺個角,盧錠這輩子也完了。

    想到這裡,他戴上官帽又起了身,準備去戶部衙門找盧錠。

    可是當目光瞟到牆上的孔聖像,他眼前又忽地浮現出盧錠素日與他聊到胸中抱負的時候那股豪情。

    盧錠並無什麼可靠的人脈根基,他這次如果能夠辦下這趟差事,那麼就算不會立時獲升,日後有機會吏部和皇上也絕不會忘了他的。身為摯友,他又怎能因著些無根據的感覺來貿然拖他的後腿?他可是昨兒夜裡才擲地有聲地跟沈雁解釋過仁義二字的。

    正踟躕時,衙吏便進來道:「大人,榮國公世子到訪。」

    顧至誠?

    沈宓微怔,轉瞬望見黯下的門口,隨即便恢復了神色,迎上去。

    顧至誠進門便笑道:「子硯兄應該聽說盧世兄榮封欽差的消息了?」

    「當然。」

    沈宓眉梢眼角盡是笑,在瞭解到他的來意之前,他自然還是會真心地表露出為盧錠被委以重任的興奮之情的。「先前他遣人來說在衙門外蓮香樓作東,顧世兄到時必定要一起去!」

    顧至誠看著他一臉無機心的燦爛,一顆心卻愈加往下沉了。

    他不明白沈宓看著挺機靈一個人兒,為什麼連他這個武夫以及沈雁那黃毛丫頭都能想到的危險,他沈宓卻想不到?

    就沖著他這番高興勁兒,他也能想像得出來盧錠假若出事,沈宓又該是怎樣一番焦急。到時他必然會請求借沈觀裕的面子上下周旋,如此一來那背後運幬幃幄之人必然會間接把沈家也給盯上,沈家若是因為盧錠而開罪了權貴,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顧至誠覺得此刻自己真是為沈宓操碎了心。

    「顧世兄怎麼了?」

    就在他暗地慨然之時,從旁打量了他半日的沈宓如此問道。

    他連忙打了個哈哈,掩飾地端起茶來:「沒什麼!想不到子硯兄為人風雅,就連這裡的茶都透著股風雅勁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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