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青銅穗 -【後福】《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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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8 07:50 PM

090 來了!

    吳重噎住無語。

    秋娘二人白了臉色。

    顧至誠冷哼著,已然眼神示意著隨同來的兩名護衛護住沈宓。

    吳重有些下不來台。他沖秋娘二人望了眼,秋娘微微打了個哆嗦,垂頭微凝神,忽然扯開自己的衣襟便要往船頭上沖!

    她這一沖出去,假的便也成真的了!

    沈宓目光倏地變了色,好在顧至誠身手敏捷,身形一閃便飛身上去將她扯了回來!

    然而這邊廂秋娘逮住了,那邊廂喜月卻幾乎在同一時刻也解開了衣帶奔上船頭!

    顧至誠再飛身出去,卻已經稍晚了一步,已經有人因為喜月的哭喊而關注了過來。

    吳重悠然地往沈宓望來。

    沈宓心下一沉,頓覺事情並不如他想像的那麼簡單。

    「該死!」

    顧至誠懊惱地咒駡著,將喜月捉回船艙,然後抬手便要往吳重身上打去,吳重往後錯步,身後跟隨來的十來個兵吏隨即團團圍上!

    「至誠不可衝動!」

    沈宓見狀連忙上前拉住顧至誠袖子,略想了想,遂說道:「我看這事是沖著我來的,你不必理會,我留下來即可。」

    顧至誠到底是手握兵權的榮國公府世子,劉儼再與功臣們不和也不至於拿這種事來坑他,何況因為太子被廢,皇后如今勢頭大減,劉家也不可能在這當口再來挑釁榮國公府。既然如此,那他們就只能是沖著自己來的了。

    如今還不能確定這夥人是不是把仙人跳玩到了他頭上,但這四面都是來遊玩的文人騷客或者朝中貴族,喜月已經引起了旁人注意,吳重若是再嚷嚷。他絕對已是百口莫辯,就算大夥相信他,也免不了背後議論,跟這種事搭上邊,著實於他沒絲毫好處。

    「你當我是什麼人?」

    顧至誠聽到這話倏地沉了臉,「我知道你什麼意思,我與你交朋友不是交假的。」說完然後走到吳重面前。手指著秋娘:「人是我叫進來的。有什麼只管問我!莫說爺們兒今日不曾碰你一根頭髮,就是碰了你們,那也是你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既然要論是非——前面帶路!」

    秋娘姐妹被他這一指。頓時後退了幾步。

    吳重也被他的聲勢逼退了半步,抿唇拱了拱手道:「請!」

    沈雁在書房裡呆了半晚上,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正打算去正房跟華氏說清楚這些日子打聽來的內幕。忽然見門房匆匆進了正房方向,在廊下探頭看了會兒。便就也加快了兩步到達。

    「什麼事情?」她問廳堂內的華氏。

    「你盧叔在外頭,來捎話說你父親去了宮中。怎麼會突然進了宮呢?」華氏蹙起眉來,滿臉的不解。

    沈雁頓住。

    沈宓明明是去與盧錠聚會吃酒,就算沈宓進了宮。也該是沈宓身邊的小廝來傳話不是嗎?怎麼會是盧錠?而且,顧至誠也去了,就算是小廝也去了宮中。也沒必要再讓盧錠跑一趟,讓顧至誠捎個話過來不就完了麼?

    她心底忽然升起些不祥預感。

    誰讓劉氏那事還懸在她心頭久久未曾想出眉目呢?前世這個時候就是二房的多事之秋。沈宓雖然避去了廣西貪墨案,但終歸這段灰暗的日子還沒曾完全過去。

    「我去瞧瞧。」

    她丟下這句話便轉身去了前院。

    府門外盧錠駕著馬正要走,聽見府門一開,便又停步回了頭。見是沈雁,便立馬又下了地。

    沈雁走出門來道:「盧叔,皇上召我父親進宮何事?還有顧叔呢?他可曾一道回來?」

    盧錠拉著馬韁,凝著雙眉半日也沒有句話出來。

    他與李何二人出了東湖便分了道,他原是打算到沈家傳過話之後便又回東湖去的,一路上並沒有想過沈雁會追出來,所以並沒有想好怎麼圓這個謊,更不知道他們二人眼下究竟如何情形,是以站在那裡,竟是不知該從何說起。

    沈雁眉頭皺得更深了:「盧叔,是不是我父親出了什麼事?你快告訴我!」

    盧錠沉默無語。

    沈宓交代他回來傳話予華氏讓她安心,可是他如今越來越覺得這事恐怕不是三兩下能解決得了的,對方連顧至誠的面子都給駁,只怕今兒夜裡他們還未必能回得來。如此華氏遲早還是會知道。而若想了結此事,最好是沈觀裕親自出面,把這事壓下來算數。

    可是貿貿然去見沈觀裕又是不妥,而華氏他是不能見,眼下沈雁這般問起,他該說還是不該說呢?

    「盧叔!」

    沈雁再一催問,他就吐了口氣,點點頭。沈雁雖是個孩子,但在這樣情況下,能讓她傳個話到華氏耳裡,也不失為一條途徑。遂說道:「你父親的確遇到了點小麻煩……」說罷,便把事情來龍去脈都說了個清楚。

    「方才我估摸著那形勢,那兩名女子即使與吳重不是同夥,也是有備而來。今夜他們不去趟北城營只怕是了結不了的。不過你也不必擔心,憑沈家在京師的名望和朝中的地位,另還有顧世子在,五城營的人不敢對他怎麼樣。」

    最多就是將這事鬧去御前,受頓斥而已。雖說可能會影響皇帝對沈宓的印象,但時間長了淡忘掉,也就好了。

    「盧叔!」

    沈雁忽覺背脊有些發寒。

    如果一定要發生些什麼意外,她寧願是沈宓打劫了錢財,或者掉下湖裡虛驚一場什麼的,怎麼會這麼巧,又惹上了官非?前世也是這個時候沈宓因盧錠的冤案而被牽連入獄,這次雖然沒那麼嚴重,卻還是讓人措手不及!

    這是天意如此,還是人力所致?!

    北城指揮使,北城指揮使?!……是了!北城指揮使吳重,不是跟劉普的岳家龐家是姻親嗎?!劉普被綁了,劉氏急需大筆錢財,吳重與人同謀誣陷沈宓猥褻民女……這麼說來,難道這一切真的都是劉氏設的局?!

    沈雁猛然打了個激靈,從前世過來,親眼目睹了華氏死後沈宓對她的鍾情專注,無論如何她都相信沈宓在這方面的人品,身為端方的君子,沈宓怎麼會去做這種事?這一世盧錠避開了貪墨一案,劉氏便就炮製出了這麼一樁陰謀來坑二房麼?

    劉氏一無財力二無背景,除了動用吳重這層關係又還有什麼可以利用的?

    而她想奪華氏的私產,又豈是宅門裡頭隨便幾招小手段能夠動得了的?

    她既然要借助外力,吳重又豈會白白給她幫這個忙?就算他會白幫忙,劉氏能夠相信他不會外傳?於是在劉普所需的那兩萬兩債務上,她必然又得多刨些出來以供打點。而前世華氏不見了大半的嫁妝而遠不止兩萬兩,也差不多就是這個原因吧?

    劉氏為了謀財,這番心機用得不可謂不大了!

    她站在門廊下心思如同翻江倒海,這些日子以來所掌握的線索撲天蓋地地向她襲來,許多朦朧的地方變得清晰了,而許多不解的地方忽然也如雲開日出,一段段地如同被線串上了的珠子,變得連貫和順理成章,讓人在這頃刻間恍然。

    「雁姐兒?」

    盧錠見她站在門廊下緊握著雙手,渾身上下緊繃得像是根到了根限的弦,不由有些擔心。

    想她到底是個九歲的孩子,平日裡又嬌生慣養,連個豆大的挫折都沒受過,幾時面臨過這樣的變故?自然是有些承受不住了。心下不由歉然,連忙上前哄道:「都怪盧叔,沒把話說清楚,雁姐兒的爹爹好的很,只是去北城營轉轉就回來了,啊。」

    沈雁穩了穩心神。

    事到臨頭,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露出破綻來!她要打起精神,一層層揭掉劉氏的皮,既然她敢向二房伸手,她就宰了她這雙手!

    她撅嘴抬起眼,堆起滿臉的委屈:「盧叔可不許騙我。」

    盧錠沒有女兒,見著小丫頭這嬌俏樣,一顆心都化了:「盧叔不騙你,盧叔什麼時候騙過你?」

    沈雁吸了吸鼻子,說道:「那好吧。盧叔回去的路上小心,我也回房去了。」

    「去吧。」盧錠笑道。

    沈雁進了府門,尤自在門內站了好一會兒才抬腿回二房去。

    胸中的迷霧正在呈消散的趨勢,她苦等未至的那個結果,原來答案就在今夜。劉氏,原來她找來找去的人,竟然是她!華氏無愧於天地君親,她的不曾主動對公婆行不孝之事,她的任何東西外人都沒有資格掠奪,劉氏,她憑什麼?

    回房這一路上她心潮澎湃,如果說改變盧錠入獄的命運是她的第一場仗,那麼現在,今天夜裡,將會是她目前為止遇到的最緊迫的一場仗。她要告訴華氏,這府裡有人在覷覦她的財產,有人把她當傻子,想把她手上積聚的財富掠走!

    她還要讓沈宓睜大眼看看,他所信任愛護的這些家人們,是如何算計他的妻子的!

    沈家這些人,究竟又是不是他所認為的那麼樣友愛互親?

    她怎麼能讓世事重來一遍,怎麼能讓劉氏再得逞一次!

    進了熙月堂,她直接奔向華氏所在的正房。

    廡廊上的胭脂見著她腳下生風地進了來,而福娘也被她落後好遠,驚愕之餘不由也跟了上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8 07:53 PM

091 權衡

    正房裡華氏並未睡,紫英和扶桑還在花廳裡收拾杯盤。殘月幽幽地照耀著庭院裡兩棵銀杏,朱描玉砌的廡廊在靜謐的夜色下如瓊樓般華美,而高高的飛簷則像是拓印在天幕上的一片圈騰,恢宏而沉靜。

    華氏坐在月洞窗內,慵懶地對鏡卸妝。在披散的長髮映襯下,她的肌膚散發出像玉一樣瑩白的光澤。

    沈雁站在石階上,看見這一幕,忽然又邁不動步了。

    她想起華氏死後的場景,那日是清晨,她躲過黃嬤嬤她們的跟隨,溜到了這正房裡。她看見華氏側歪在榻上,身上衣著極之整齊,仿佛隨時準備出去見客。她的唇角有黑的乾涸的血跡,她的面色蒼白到如同紙片。她雙目微睜,眉頭緊蹙略帶驚怒。她死的痛快俐落,但是不成理由。

    她至今想不出她為什麼會有鳩毒,最開始她以為她是意氣用事,可是後來回想起她死時的表情,如果是自行服毒,那麼她為什麼會有驚怒的表情?她看起來並不曾想到自己會中毒,於是這就說明,她的死具有很大的問題。

    正因為如此,前世她才會恨沈宓恨上那麼久。

    畢竟在沈宓出獄回來的那天夜裡,只有他到過華氏房中。

    可是如果真是沈宓,如果他真有這麼喪心病狂,又怎麼會因為華氏的死而鬱鬱至死?

    她的死因至今成謎。不解開它,那她永遠都像是站在火山口,隨時都有可能再來一次!

    這一刻,她忽然又不想告訴華氏這一切了。

    她不想在這個時候拉著她一起去揭發劉氏。

    眼下沈宓惹上的麻煩出自劉氏尚且只是她的猜測,如果這個時候冒然去尋劉氏。又沒有證據,萬一她矢口否認,豈非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即便有證據,前世華氏遺失的那批嫁妝已經有眉目了,可她的死因還沒有查明,是誰給她下毒?她不相信那毒是來自華氏自己。那鳩毒不是隨便弄得到手的,華氏就是想死。在沈宓回來之前也絕沒有這樣的想法。一定是那天夜裡。她因為什麼事自己想不開了,有人趁機給她下了毒。

    誰讓她死?是劉氏,還是另有他人?

    兩件事相隔得那麼近。很難說這中間沒有聯繫,假若她冒然去了三房,一則是奈何不了劉氏,二則也把唯一的苗頭也給掐滅了。斷了這根線,她往後便是可以防。又從何防起?

    她當然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露了破綻,而應該是暫且默不作聲地等魚上鉤。

    假如她把這些全盤告訴給華氏,以華氏的脾氣,必然難以沉得住氣。即使沉得住氣。也根本不可能做到完全讓人察覺不出丁點兒痕跡。

    劉氏前世騙了華氏的錢最終都沒有露出馬腳,可見她是行事周密,假如讓她看出點什麼。必然會前功盡棄,甚至有可能不但抓不到她的把柄。反過來她還會索性往深裡坑沈宓一把——畢竟她要在沈府呆下去,就不得不往死裡下狠手。

    她在石階上站著,頭頂上銀杏葉簌簌地響,像極了人紛亂的心緒。

    胭脂見她沖到了門口卻又不進去,不由也在旁愣了片刻,見她忽而仰頭看起樹梢,才又走過去:「姑娘,發生什麼事了?」

    她抬眼再看了看窗內,搖了搖頭。

    華氏已經在窗內見到她了,未及招呼她已經走進來,便起身道:「你盧叔走了?」

    沈雁點點頭,走到榻上坐下,抬頭仔細端詳著母親。人都說她模樣有八九分像華氏,但她自認卻不及她一半,華氏的喜笑怒嗔全部發自內心,無半點虛偽做作之態,所以常常讓人見之喜愛。可是她這樣的人在這樣的世道下,也註定會遭遇不少的挫折冷遇,只因這個世界道貌岸然的人實在太多。

    「看什麼?」

    華氏發覺了她的異樣,不覺摸了摸臉,然後又去探她的額,末了嘟起嘴睨她:「怪怪的!」

    沈雁一下撲到她懷裡,抱住她的腰身。

    「母親,你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萬萬要記得你還有個女兒要照顧。如果你不在身邊,我會被許多人欺負,會成為沒有母親教養庇護的孩子,會被逼無奈嫁給妻妾成群的禽獸,會終年在後宅裡與妾侍和庶子女們鬥爭不休,還會因為長年憂急而早死……」

    「你在胡說什麼?!」

    華氏一頓,急忙扶起她:「發生什麼事了,你父親他怎麼了?盧錠跟你說什麼了?」

    沈雁的臉被她捧得生緊,尚有些許嬰兒肥的臉蛋被擠成了肉包子,一雙杏眼則像是嵌在肉包子上的兩顆大桂圓。

    她撥開她的手,平靜地道:「沒說什麼,就說父親今兒夜裡得晚些回。」

    華氏盯著她看了片刻,這才坐下來,「我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說完又沒好氣睨著她:「沒事你無端端跟我說那些做什麼?」

    雖是埋怨的語氣,看向女兒的時候,神情間卻還是浮出抹疼惜來。沈雁還小,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日後這些問題,在她看來這都不是問題,因為她是絕不會讓她的女兒嫁給那樣的人家的。她就是打著燈籠,也要給她挑個沈宓這樣的夫婿。

    哪知她頓了頓,挪過來又抱著她:「總之母親答應我便是,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要想著還有我。我雖然不濟,不是也還有一個腦袋兩隻手麼?父親不在的時候您要遇上什麼事兒大可以跟我說說,我會聽話的。總而言之我是您的女兒,我需要您撫育,自然也有義務孝順您。」

    華氏從來不煽情的人,弄得也有點臉上木木的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就是想提醒我還有你這麼個拖油瓶嘛!」她撫著她的頭髮,伸手推開她,佯裝不感動。「這又是發了什麼瘋?」

    沈雁在她腹前磨挲著臉,搖搖頭,「就是想告訴母親,我太想看著你和父親白頭到老了。」

    華氏笑了。

    輕輕睨她,抽開床頭櫃銅屜,從一遝銀票裡抽出兩三張來拍到她手裡:「想要什麼,自己去買。用不著都留著。我今年把你父親手上兩間鋪子的營利又翻了倍,我手上那幾間酒樓和珠寶行也賺了不少錢,用不著你替我省。」

    她實在學不會像華夫人那樣手把手地教女兒針線女紅,也沒有多少成功的人生經驗可以傳授,除了經營,除了賺錢,她什麼也不會。

    可這一點也不影響她寵愛女兒的一番心情。沈雁雖然淘氣,但聰明孝順,又有她父親教導為人處世的道理,她很放心。而她除了讓她過得優越富足,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她的愛意。

    沈雁接過銀票塞到袖子裡,探臉過去蹭了蹭她臉上的香脂,告退出門去。

    到了廡廊下,她垂頭抽出來那幾張銀票看了看,掉轉頭去了西側最右首的耳房。正在鋪床準備歇息的黃嬤嬤聞聲抬頭,略有訝色。

    「有件事情我得先拜託嬤嬤。」

    沈雁走進去,關了門,開門見山的說道。

    黃嬤嬤見她面色凝重,忙走過來搬了錦杌她坐下,說道:「在奴婢面前,姑娘還說什麼拜託不拜託?只管吩咐便是。」

    沈雁坐下默了默,而後才鄭重地道:「嬤嬤是伴著母親一路過來的,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不瞞嬤嬤說,父親在外出了點事,我估摸著暫時還回不來。我請嬤嬤從眼下這一刻開始,寸步不離地跟著母親,有什麼人來尋她,你第一時間來告訴我,假如我不在,請你一字不落地記下來回頭轉告我。母親有什麼情緒波動,也請你時時留意,千萬不能讓她有半點閃失。

    「請你記住了,保住了母親平安無事,便等於是保住了我還有父親一世安康。」

    沈雁素日淘氣歸淘氣,大事上卻是最有分寸的,眼下這麼一說,黃嬤嬤猛地嚇了一跳。

    回想著她所說之言,竟是字字驚心,再想及沈雁這些日子以來變化甚大,屢次把華氏從漩渦邊扯了回來,當下也顧不上細究,連忙先應下來:「姑娘所說的這些,奴婢樁樁照做便是。但若有半點差錯,只管拿我是問!」

    沈雁見她認真應了,才點頭坐下。

    黃嬤嬤心緒翻湧,問道:「姑娘方才說二爺出了事,敢問究竟出了何事?要不要去告訴老爺?」

    「不必!」

    沈雁抬手制止,「母親暫且沒有什麼事。父親也沒有大事,老爺那邊用不著我們去告訴,就是要傳到老爺耳裡,也定會有人傳的。嬤嬤只消聽我的做便是。打今兒起若是事情沒有傳開,你便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也不知道,你只記著我的話,仔細地跟在母親身邊,不要讓有心人得了便宜去。

    「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刻,我管叫嬤嬤瞧瞧那欲在府裡行這齷齪之事的人便是。但是在那之前,包括母親在內,這些話你誰也不能說,也不能讓任何人有所察覺。」

    黃嬤嬤看她面上如岩石般凝重,也不由更鄭重了幾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8 07:57 PM

092 碰巧

    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沈雁既然不惜向她行跪,可見是了不得的大事了,而聽她的意思這事沈宓倒還是其次,最重要的還是華氏,哪裡還敢有什麼疑心?於是暗暗凝了眉,已是聽從沈雁的話意立即將滿腔戒備提到了心頭。

    不管怎麼樣,小心駛得萬年船,守護華氏是她的職責,素日裡她本該十分小心,到了這關頭,又何妨再多加小心幾分?

    「姑娘放心,此事便包在奴婢身上。奴婢這就去正房裡陪房,不讓奶奶有半刻獨處的時間。」她沖沈雁福了福,一字一句說道。

    沈雁點點頭,對著地下的默了半晌,才又起身離去。

    回到碧水院,她對著桌上的琉璃盞又沉默了會兒,忽然又叫來胭脂碧琴她們四個。

    「今兒夜裡,你們四個誰都不許睡,碧琴悄悄去盯著三房以及曜日堂的動靜,胭脂青黛注意奶奶那邊,福娘你留意著前院,無論哪邊有任何動靜,都來稟我。」

    丫鬟們都瞧出來她今夜神色大不對頭,哪裡敢怠慢不遵?話音才落便就都出了去。

    沈雁則是順著屋裡徘徊起來。

    照劉氏下手的方式來看,今夜裡她必然就會有動作。

    沈宓終究是朝廷命官,而且目前正頗受皇帝重用,莫說他平素不是那種輕浮之人,就算他是,說句昧良心的話,作為寵臣,猥褻一兩個女子又有什麼好小題大做的?而且他們一同四五個人在,當中還有顧至誠,就是真行猥褻之事,又能行出什麼大不了的來?還至於讓個北城營給拿捏住了?

    朝官們私下狎妓者多了去了,劉氏等人之所以會選擇拿這個來拿捏沈宓。無非是因為沈家家風束縛,沈家最重名聲,子弟之中自然不允許有私行不檢者。而這事不管真假只要傳了出去,那抹黑的就是個沈氏家族!

    對方看准了沈家絕不會大張旗鼓了結此事,沈宓更不會主張傳到沈觀裕耳裡,所以才好借機向華氏下手。把二房的命脈掐得這麼死准,若說背後這人不是劉氏。沈雁真是寧願把自己腦袋給揪下來。

    劉氏既然只為求財。沈宓的安危當然不會有問題。而為了保護好沈家顏面不驚動沈觀裕親自出馬深究此事,劉氏只能在最短的時間裡速戰速決。

    沈宓天明後不但要早朝還得上衙門,若是次日他不能按時出現在眾官面前。那麼必然會驚動沈觀裕。也就是說,為了兜住這件事,劉氏一定會在天明之前過來尋華氏!

    只要她過來,那麼這出復仇大戲就可以開鑼了!

    如果只是為了揭穿劉氏的罪行。她自然可以即時出手給她施以迎面痛擊,可若如此。那前世那筆血債又怎麼算?不讓事情順勢發展下去,她又怎麼去尋找她前世的仇人?

    雖然夜色已深,但此刻沈雁卻半點睡意也無,仿佛她應該是從這一刻才得獲重生。而不是兩個月前。

    劉氏在此時,同樣也沒有睡意。

    不但沒有睡意,甚至心情還激動得很。因為就在片刻之前。她收到了龐氏送來的消息,說是一切順利。沈宓與顧世子一道去了北城營,在他們言語撩撥下,沈宓二人已經在考慮讓小廝回來給華氏送消息。

    她就在三房靠近東北角門的天井下等待小廝叩門。

    最多還有兩個時辰,她就能從華氏手上拿到數以萬計的銀兩,這筆錢不但會把劉普從聚寶坊贖出來,還可以堵住龐氏的嘴,讓她再也不能拿那樁往事來牽制她,更或者,她還可以留下一筆數目不少的錢來留做私己……二房那麼多的錢,華氏對沈宓又情深意重,她不會捨不得的。

    她想起華氏最近常插在頭上的那只八寶攢珠大鳳釵,那是赤金的底,三支鳳尾上紅黃藍三色寶石不計其數,一雙鳳翅拿萬千根頭髮絲粗細的金絲纏織纏繞,做出羽翼豐盈的姿態。而最出奇的是那雙鳳眼,綠豆大的一對夜光寶石,白日裡瞧著猩紅如血,到了夜裡,卻又幽幽燦燦地四散著光芒。

    光是這一枝,少說也值二三百兩銀子了。

    而她早前那些日子佩戴的那成套的祖母綠翡翠,發釵,吊墜,領扣,耳環,壓裙的噤步,數樣皆成一套,其價值也不消說了。

    同是府裡的少奶奶,她與她卻差別卻如此之大。

    錢,對於劉家,對她,都像是一朵看得見摸不著的鏡中花。

    她真的想像過,那枝鳳釵插在自己頭上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

    她自認長得也不輸人,而且比華氏還年輕上三歲,她插上那鳳釵,應該也是一樣的貴氣逼人罷?

    想到此處,她竟然微微有些嫉妒起華氏來。

    明明她不如她會做人,不如她有份進退得宜的好性情,可她受到的嬌寵卻遠比她多,就連這些身外之物也遠遠多過她。她不知道自己除了這個沈家少奶奶的身份,還有些什麼?拋卻她得到過幾分沈夫人的愛護,除卻她比華氏多個兒子,她還勝過她什麼?

    這些清貴仕族們,都說錢財是身外之物,都視錢財為糞土,可是沒有錢,他們哪來的那般如行雲流水的作派?哪來的體面讓人尊敬?沈家自己,幾代下來不也有積累著數不清的金銀田產嗎?沒有錢,沒有財,子弟再優秀,讀的書再多,終歸也還是多了幾分寒酸氣。

    沈家的清貴,除了貴在學識,還有這份祖產家財堆積起來的雍容。

    從這點上說,她是站在華氏這邊的,華家雖然行商,至少花錢花的坦蕩。

    所以她也不覺得自己的欲望很無恥,當然在殺伍氏之前,她曾把這份欲望控制在自己的原則裡。

    可是龐氏逼得她把伍氏一殺,再又沾上琳琅的性命,她反而覺得松下來了,放任永遠比約束來得容易,從前為了保住這身份這體面,那麼樣死死抑制著自己的欲望,使自己一言一行都圈在一個框子裡,實在太累了。

    而如今,龐氏推著她衝破了這道框框,她忽然覺得自己也是有能力有本事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的,龐氏慫恿她跟二房下手時她猶豫過,也真的掙扎過,可是誰能夠掙所得過自己內心裡已如洪水猛獸般被放縱出來的欲望呢?

    她要的不多,只要夠她解決目前的危機,並且能夠緩解一下她的窘迫境地就好。

    華氏既然給的起,那她,有什麼理由再遲疑?

    「奶奶,二爺跟前的洪禧回來了。」

    秋滿從穿堂外邁著小碎步走來,到了跟前輕聲地稟道。

    她微微一震,挺直胸膛來,朝著往二房去的廡廊走去。

    才出了穿堂,就見洪禧急匆匆地從外頭進來,劉氏走過去,喚住道:「這不是洪禧麼?你急匆匆地這是上哪兒去?」

    洪禧抬頭望瞭望,連忙站住稟道:「回奶奶的話,小的奉我們爺的吩咐回來跟我們奶奶稟事兒。我們爺在外頭出事了!」

    劉氏道:「出什麼事了?」

    洪禧頓了下,便將來龍去脈俱都說了。

    劉氏凝眉道:「竟出了這樣的事?」說完她即又道:「我既遇見了,此事便不能袖手旁觀,走,我與你去見你們奶奶!」

    洪禧聽聞哪有不肯的?當即前面帶路,一道進了二房。

    華氏剛剛躺下,聽說洪禧獨自回來已是吃驚,再聽說劉氏隨他一道同來,當下便下地起了身,讓黃嬤嬤拿了件袍子來披著到了花廳。

    洪禧見著她便跪在地下,將沈宓交代要稟的事全稟了,華氏聽畢一張臉頓時轉青,睜圓了眼說道:「豈有此理!我們爺怎會是那種下流之徒?!那北城營不分青紅皂白胡亂抓人,可是不把我們沈家放在眼裡?——你這就去曜日堂報給老爺,請老爺出面去找安寧侯!」

    說著她掉頭進了房裡,就要重新穿衣上妝。

    劉氏連忙喝住出了門去的洪禧,說道:「你且下去等著去!」

    因著華夫人母女到府那幾日劉氏沒少過來應酬,華氏對她印象還算不錯,見狀便就回了來,蹙眉道:「三弟妹這是要做什麼?」

    黃嬤嬤二人上了茶,看了眼劉氏,垂頭退到了門外。

    劉氏拉著華氏坐下,歎氣道:「我知道二嫂的性子,素來是個敢作敢當的,只是不知道二嫂有沒有想過,咱們老爺眼裡是最揉不進沙子的人,若是知道二爺在外因著這種事被北城營為難,就算是請安寧侯出面放了人,回頭又怎逃得過老爺一頓重責?」

    華氏扶住珠簾的一隻手停下來,心裡頭躥出來的那股無名火又生生被摁回了胸膛。

    沈觀裕對家風家聲最是講究,如果把事情稟報給他,的確會發生如劉氏猜測的那般,沈宓就是回了來也必定會有頓好罰。甚至因為驚動了安寧侯,把這事弄得人盡皆知,更加會讓沈觀裕火冒三丈。她又怎忍心讓沈宓平白受罰?

    想到這裡她心下不由一凜,握緊了手說道:「你說的很是,果然是我衝動了。只是既然你也懂得這麼說,那麼可見今夜這事是不能往外傳的,但我總得想個辦法解了我們爺的圍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8 07:59 PM

093 掌握

    她早就感覺盧錠來的時候定然有事,沈宓就是真被召進了宮,也該是葛舟或洪禧來傳話不是嗎?為什麼會是盧錠?果然她的預感沒有錯,沈宓出事了,而該死的居然還是出的這種事!這讓她連尋求府裡的幫助也做不到,她又該怎麼辦?

    是了,同去的還有顧至誠,這個時候她是不是應該也派人上榮國公府去問問?

    想到這裡她站起來:「扶桑,你去——」

    扶桑正要進來,門外小廚房裡管熱水灶的何三娘的丈夫、黃嬤嬤的小叔何貴卻是又進來了,站在屏風外稟道:「顧世子回來了,他剛剛派了人捎話來,讓奶奶且不必憂急,他一定會在天亮之前想辦法讓二爺回來的。」

    華氏聽到這話也顧不得別的了,緊走幾步到了門口:「為什麼他先回來了,二爺呢?他怎麼沒回來?」

    何貴道:「顧家的人說,那兩名女子只一口咬定我們爺,北城營的人故而留下了二爺,放了顧世子回來。顧世子與葛舟在營內與他們較勁了半日,他們橫豎不放人,最後顧世子幾乎要用強了,我們爺便勸了他先回來。」

    華氏只覺一顆心在胸膛裡蹦上蹦下,再也放不安穩了。只留下沈宓在那裡,是什麼意思?

    劉氏站起來,沉聲道:「這顧世子行事好沒道理,明明我們二爺乃是與他同去,他倒這般沒義氣先行回了來,便是他被放了,也該在那裡等待著,如此不顧情義丟下二爺,日後兩府還談什麼結交世家?我竟不知顧家竟是這樣的人!」

    說完她回轉身扶著華氏:「越是如此。二嫂越是不能著急,咱們先想想還有什麼法子想?便是沒有,再去尋老爺出面不遲。」

    華氏點點頭,凝了凝神,坐下來。

    雖然自打成親後她便有沈宓寵著護著沒受過什麼大委屈,但這件事實在太突然了,身為沈家的媳婦。她知道名聲對於沈宓的重要性。這動輒有點不妥便就會毀了沈宓的清名,他有才學有抱負而且還是品行端正的君子,來日定會接替沈觀裕成為朝中棟樑。她又怎敢不聽從劉氏的規勸冷靜下來?

    她喝了口冷茶,默了默,忽然抬頭道:「這種案子就是要告也是告去順天府,如何竟會是北城兵馬司的人接了手?」

    劉氏微頓。說道:「我方才聽洪禧說,似乎是碰巧北城指揮使吳大人正好就在附近巡城。再說這麼晚了。順天府也關了衙,那兩人既是為著坑二爺而來,怎麼會離開這麼久?我看不過是為著錢來的罷了,是了。也不知道二爺身上帶了銀子不曾?」

    華氏經她一提醒,恍然大悟道:「你說的是!他臨走前我給了他三百兩銀票零用,也不知道他想到這層沒?」她真不敢確定。沈宓那人素日並不沾嫖賭之事,除了去圍場那回丟了八百兩。往往帶出去多少銀子回來還是多少。

    陡然遇到這樣的事,也許他不一定會立刻想得到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來周旋。

    劉氏聽到那三百兩,牙關忽而有些發酸。出去赴個飯局便帶三百兩的零用,可知三百兩對於尋常三口之家來說夠過上兩三年了?而這就是舉朝第一皇商金陵華氏的作派,他們相信錢是底氣,可以讓人無時無刻保持從容,也相信錢是武器,可以隨時隨地保護他們的人身安全。

    她不得不承認他們的想法是對的,如果他們不這麼想,如果他們是守財奴,她又怎麼會有機會下手?

    她說道:「那太好了!洪禧快去瞧瞧,讓二爺勿要計較那些小節了,先快些回來是要緊!」

    洪禧連忙應聲去了。

    三百兩銀子雖然不多,但總算是看到點曙光了,如果不是為錢,那兩名女子又怎麼會使上這手段?華氏想到這裡,不由沖劉氏笑了笑:「多虧你在,提醒了我,否則我真是不知該找誰了。」

    劉氏道:「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二嫂何以如此見外起來?說起來也是巧,方才我在府裡頭散步消食,見著洪禧急匆匆地回來,便就多嘴問了聲。知道二爺有事我也沒有不過來瞧瞧二嫂的理兒,就這麼闖了過來,二嫂不計較我冒失便好了。」

    「怎麼會?」華氏輕歎,「你也是知道我的,除了二房,在這府裡沒什麼說的上話的人,難得你惦記著我,我感激還來不及,怎會計較你?偏讓你撞見了,可見也是老天爺幫我。」

    劉氏點頭道:「二嫂既這麼說,今夜我不陪著二嫂等到二爺回來,是無論如何不放心走的了。」

    二人這裡一面說話一面等待,紫英等人也是絲毫不敢怠慢地從旁侍候,黃嬤嬤卻是瞅了個空子到了碧水院。

    如今管著碧水院的是裘嬤嬤,裘嬤嬤也是華氏的人,沈雁親自挑進院裡來的。在她的治理下,如今整個碧水院的人都沒有敢三心二意。再加上她素日打賞十分大方,肯替碧水院辦事的人多不勝數。

    所以自打劉氏進門,沈雁這裡立即就收到消息了。

    她雖然不意外,但印證了這個事實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冷笑了聲,既然確定她沒猜錯人,那就沒什麼好留情面的了。

    黃嬤嬤到來時她房裡還點著燈,黃嬤嬤進了門,便把劉氏到來前後之事一字不漏地說了。打從洪禧回來那刻起,她心裡也一直是起伏不平的,因為才知道原來沈宓真的出了事,而且還是這麼棘手的事!這下華氏還不定得多著急。

    「三奶奶勸著咱們奶奶先把這事掩下來,私下裡解決好,以免被老爺知道而受責罰。」黃嬤嬤末了簡單地概括了一下說道。

    沈雁揚起唇,說道:「她當然會要掩下來,不掩下來,又哪來的機會訛我母親的錢?」

    黃嬤嬤又是一驚:「三奶奶想打咱們奶奶的主意?」

    沈雁睞著她:「要不然嬤嬤以為她為什麼那麼巧遇見洪禧?又那麼鎮定地跑過來跟交情並不深的母親出謀劃策?母親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只要別人給她一點點好她就恨不能掏心掏肺。」

    華氏本不該是這樣的人,她在華家嬌生慣養,不缺錢也不缺關懷,劉氏這樣突來的熱絡她應該是感到無所謂的,既不會推拒,也不會立刻將她引為知己。

    可是在沈家,她是孤獨的,除了她身邊的丫鬟下人,除了沈宓與她,她找不到同伴,她得不到認可,這種落差太大了。所以在沈家她過得十分彷徨,雖然面上犀利強硬,可內心裡卻脆弱得像團泥。而她的彷徨則終於使她相信了劉氏的善意,最終被她操控。

    相反像伍姨娘那種從低位上來的人卻又不同了,她已經習慣於爭奪與謀劃,所以在任何時候,她都不會輕易相信他人,更不會無故被人利用。

    黃嬤嬤聽完她的話,眼裡透出的驚色連素日穩重的她都已掩飾不住了。

    她當真從沒疑心到劉氏的動機上過,甚至在剛才,聽了劉氏的解釋,她還慶倖多虧有了她規勸,才讓華氏冷靜下來。

    可如今再聽沈雁這麼一說,她又隱約捕捉到一點什麼,沈雁先前去她房裡時的鄭重託付,她面對沈宓出事時的凝重冷靜,到如今她開口分析起劉氏的動機時的泰然自若,這一切都使她不能不懷疑一切都已盡在沈雁掌握!

    「聽姑娘的意思,您是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回事?」她不由得上前了兩步,問道。

    沈雁點點頭,放下手上的筆,「劉氏貪婪奸滑,她的目的在母親的錢財,我眼下告訴嬤嬤,一會兒你回去後就裝作什麼也不知情,儘管任她遊說便是了。她若讓你們回避,你們也照做,但暗地裡仔細盯著便是。

    「假如母親讓你拿錢出來,你便記得提前把她的錢匣子鎖好,總之找個藉口拖延,等到我這裡有消息給你再且行事。」

    黃嬤嬤思及這後果,不由重重點了頭,再看向才及她肩膀高的沈雁,眼裡的敬意卻比往日更深了。

    沈雁這裡等她出了門,遂把福娘喚了進來,將手上一封寫好的信交給她:「你裝作尋顧世子打聽二爺的消息,到顧家去,趁機把這個交給宋疆,讓他轉交給顧頌,請他務必幫我這個忙。能做到嗎?」

    福娘抿唇點頭:「奴婢不敢有誤。」

    沈雁點點頭,目送她出去。

    正房這邊華氏在屋內徘徊了有半個時辰,還沒見沈宓回來的影子,不由漸漸又提起了一顆心。

    劉氏道:「二嫂且安下心來,只要她們收錢,定然會沒事的。」

    華氏點點頭,看了眼門外,回到椅上坐下來。

    才端起了茶盞,紫英就進來道:「奶奶,洪禧回來了!」

    華氏連忙扔了杯子起身,劉氏也跟著站起來。

    洪禧站在門檻外,沖走出來的華氏彎腰稟道:「回奶奶的話,小的這一去根本沒見著二爺的面,二爺被他們擋在偏廳裡,門口有北城營的人迎門攔著不讓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8 08:02 PM

094 銀票

    華氏急道:「那你可曾求見過他們上官?」

    「小的求了,還塞了三兩銀子,他們壓根就不理會!還說他們五城營裡哪個沒有些家底,哪裡稀罕這幾兩小錢?把小的趕了出來!」洪禧道。

    華氏無語了。三兩銀子都打不開門,他們這是擺明瞭要為難沈家嗎?

    「真是欺人太甚!」她恨恨拍起了桌子。

    劉氏歎道:「這有什麼辦法?五城營裡的人大多都是跟隨先帝打江山下來的功臣家屬,他們仗著祖蔭向來不把人放在眼裡,眼下功臣勳貴最是得意,尤其掌管五城營的還是皇后的胞弟安寧侯,咱們家雖然得受皇恩,可終究跟他們硬拼不過。」

    「那麼難道我就任憑他們這樣騎在脖子上嗎?」華氏按捺不住了,「我們爺好歹是朝廷命官,他們敢如此為虎作倀,就不怕我們日後報復嗎?!那兩名女子明顯就是下了套訛人,他們不但不懲治,反而拘著我們爺,這是哪門子道理!」

    「二嫂息怒。」劉氏溫聲道:「咱們知道這個理兒,人家北城營的人卻不知道啊,若是那兩名女子一口咬定二爺非禮,北城營就此放了二爺,回頭她們也還是會告到順天府去,那樣豈不更是麻煩?」

    華氏聽到這裡,猛地抬起眼來,「那二女到底是什麼來頭,竟有這樣的膽子誣陷我們爺?莫非這是有人背後故意指使?再有那北城營,即便是有人告我們爺,也該看在同朝為官的份上大事化小,如何反倒幫著乍呼起來?此事好沒道理!」

    劉氏頓了頓,說道:「咱們家與外人素無怨仇。就連柳亞澤柳大人都與咱們老爺有幾分交情,誰會敢背後指使?那二女定是手段老道的慣犯,見著二爺風姿過人脾性又好,所以臨時起意陷害。若真是如此,北城營倒也真是不便放人。

    「依我說見不到二爺也罷,索性直接去找這二女,給筆錢讓她們撤了訴。回頭等二爺出來。咱們再去尋了她二人好生懲治為是。」

    「直接給她們錢?」

    華氏皺起眉來。

    本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是沈宓被誣告,北城營因為素來橫行而揪住不放。去稟了沈觀裕興許頃刻就能解決,如今卻像是越來越棘手了。

    北城營不肯讓人進去,是真的瞧不上那點叩門銀子還是有意刁難?那二女就算一開始不知沈宓身份,後來去了北城營定然也已經知道了。可她竟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咬定是沈宓猥褻她們,究竟是真的有把握會告贏還是背後有人撐腰?

    說句大話。沈宓憑著如今皇帝的寵信,仕途上就是真會因為這事帶來影響,那也不是一輩子的事,等到這事風頭一過。假如他懷恨在心回過頭來揪住北城營的尾巴參上他們兩把,他們真能丁點兒不怕?

    當然沈宓不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可是他們怎麼那麼有把握他不會?

    眼下顧至誠回府了。北城營只扣了沈宓,誰都看得出來這是有備而來。武將文臣在朝堂之上本就有份額之爭。沈家又是前朝遺臣,正因為如今得志,會被有些人暗地捉弄整蠱也不在情理之外。到了這會兒再去請沈觀裕出面,反倒容易把事情鬧大。

    也罷,左右他們都是圖的銀子,只要沈宓能無事,花幾個錢有什麼要緊?

    如此琢磨完畢,她說道:「黃嬤嬤去取兩千兩銀子來。」

    福娘到了榮國公府,很順利地就被迎到了長房。

    盧錠聽說顧至誠已經回來,卻也已經到了府上,此事本是他提議而起,沒想到卻惹出這樣的事來,他心裡十分懊悔不安。顧至誠一面勸慰他,一面想辦法如何能儘快把沈宓保出來,又能夠讓這事壓下去不外傳,這時聽說福娘是奉沈雁吩咐過來打聽,便就安慰了幾句,表示事情交給他們處理即可。

    顧頌本已歇下,聽說沈宓出事,卻也立即穿上衣裳到了顧至誠書房。

    見福娘告退時跟宋疆使眼色,想了想,便就找了個由子也出了來。

    宋疆手裡拿著封信,正好遞給他:「雁姑娘說有事相求,請公子務必相幫。」

    顧頌伸手接過,撕開讀了讀,那雙峭眉毫無意外地又擰起來:「她當我是什麼?這種事也要我去做!」

    宋疆嚇了一跳,連忙道:「那小的去把福娘追回來,回了她!」

    顧頌抿著唇繃著臉鬱悶了半晌,沒好氣將手上的信紙揉成團丟進魚池裡,說道:「王定不是跟那幫三教九流的挺熟嗎?叫他火速趕到房裡來!」

    沈雁在一個時辰之後拿到宋疆在小巷裡遞給沈雁的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而這個時候,華氏已經在讓黃嬤嬤取銀票了。黃嬤嬤推說錢匣子鑰匙找不著,拖延了兩刻鐘,沈雁就到了正房。

    華氏見黃嬤嬤在這當口丟了鑰匙,爆脾氣已經上來了,正指著她埋怨:「平日裡倒是個精明的,怎麼這當口給我掉鏈子?你好好想想,鑰匙倒是掉哪兒了?」

    眾人素知華氏的脾氣,並沒有什麼惡意,也就勸慰的勸慰,幫忙尋找的幫忙尋找。

    沈雁卻在這會兒跨進門來,使了個眼色給黃嬤嬤,扶住華氏道:「母親先別氣,越是急越是容易出錯。你容嬤嬤好好找找。」

    劉氏聞言也道:「雁姐兒這話正是,一時半會兒還不打緊。」

    口裡這麼說著,一雙手卻是不停地繞起絹子來。

    她不知道這個節骨眼兒上沈雁怎麼會冒出來?她雖沒跟沈雁直接交過手,可是以她能夠直搗黃龍揪出琳琅來那份本事,總讓她不大放心。

    沈雁瞅在眼裡,並不動聲色,一面扶著華氏坐下,替她端了茶,一面去喚紫英添熱水。天已經入秋了,清夜裡吃冷茶傷脾胃。

    華氏凝眉道:「你來做什麼?為什麼不去歇著?」

    沈雁望著她道:「父親出了事,我哪裡還睡得著?」

    華氏忽地想起先前她在房裡說的那番話來,不由歎了口氣。

    劉氏卻有些坐立不安,她溫聲道:「時候不早了,雁姐兒還是早些去睡吧,你小孩子家,白白耽誤了休息也是於事無補。」

    沈雁沒說話。

    華氏疲憊地撐著額,說道:「去吧。聽話。」

    沈雁便站起來,退了出去。

    劉氏悄然松了口氣,若只剩了華氏在,一幫下人又何嘗在她話下?才垂頭抿了口熱茶,這裡黃嬤嬤卻是又走進來,揚著一遝銀票說道:「鑰匙找到了,奶奶請過目,這是一百兩一張的兩千兩銀票,全是瑞豐錢莊的通票。」

    華氏連忙坐起來,隨手數了數,劉氏見著銀票上碩大而清晰的瑞豐錢莊的大印,一顆心跟飄在半空似的忽上忽下。

    「叫何貴拿著銀票與洪禧一起去,讓他們直接找那兩名女子說清楚厲害。她們若是不肯,那我們沈家也不是那麼好拿捏的,就是拼了弄得天下皆知,我們也要告去順天府把這事查個水落石出,看到時候究竟是我們二爺的名聲硬還是她們的命硬!」

    黃嬤嬤立刻稱是離去。

    劉氏安慰華氏:「這下可放心了,兩千兩不是小數目,她們會撤訴的。」

    華氏吐了口氣,勉強揚了揚唇。

    殘月升到高空,又漸漸從高空往下滑落,院子裡的銀杏樹也不知道迎來了幾陣風,只覺得那沙沙聲壓根就不曾停歇。隨著夜色越深,涼意也愈發深重了,廡廊下間隙有丫鬟的噴嚏聲傳來,於人們無防備時劃破這一院的寧靜。

    華氏沿著門檻徘徊了兩回,忽然院門處燈影一晃,有了動靜。她連忙跨出門檻,洪禧從院門那頭飛也似地奔過來:「奶奶!」

    劉氏聽聞聲音,立時也隨之出了來。

    華氏與紫英等人俱都迎上去:「怎麼樣?」

    洪禧上氣不接下氣:「回奶奶的話,還是沒有見到二爺。小的們給了門口的官兵每人十兩現銀,他們不收,後來榮國公府的兩名護衛大哥正好去到了,在他們出面周旋下,我們足足給了對方三人每人一百兩的銀票,他們才放了我們進去,然後我們求見那兩名女子。

    「我們提出把剩下的一千七百兩給她們私了此事,她們居然嫌少。然後一口咬定要兩萬兩銀子才肯撤訴!小的與何貴大哥指著她們大罵了一通,結果被北城營的人趕了出來,顧家兩位護衛大哥勸小的回來稟告奶奶再做決定!」

    「兩萬兩!」劉氏失聲:「虧她們開的出這個口!」

    旁邊黃嬤嬤聞聲沖她看了眼。

    華氏咬牙道:「這是她們親口說的?」

    「小的不敢扯謊!」

    「真是豈有此理!」劉氏恨恨出聲。「眼下都三更了,她們是瞅准了咱們二爺天明便要去衙門急於脫身,所以有意獅子大開口麼?」

    華氏正在盛怒之中,陡然聽見她這句已然三更,抬眼去看天色,果然天邊已經浮現出魚肚白,再過一個多時辰,沈宓就該準備早朝了,到那個時候他若還不能回來,首先沈觀裕那邊就會穿幫,再接著是皇帝和文武百官面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8 08:08 PM

095 事成

        就算沈觀裕會替他遮瞞,那衙門那邊又怎麼辦?就算衙門那邊還是可以扯謊遮瞞,那麼豈不還是得由沈觀裕去尋安寧侯出面?安寧侯是皇后的胞弟,承了劉家這份情,沈家往後必然會因此被其牽制,皇后與淑妃一向是宿敵,若是為著這事被逼得提前站了隊,沈夫人必然會更加惱她!

    她深吸了口氣,指甲掐進了手心。咬了咬牙道:「她們當真說的,兩萬兩便答應撤訴?」

    「是她們親口說的。」洪禧點頭。

    華氏望了簷下的銀杏半晌,沉聲道:「黃嬤嬤,去拿銀票!」

    「慢著!」劉氏卻忽然喚住黃嬤嬤,走上來道:「先別急著走,我問二嫂,今夜之事你是打算只要人回來便算數,還是要徹底封了攸攸之口把這事完全抹乾淨?」

    華氏怔住:「什麼意思?」

    劉氏道:「假若二嫂只求二爺回來便可,那自然讓人送去這兩萬兩即可,可假若二嫂想要把首尾抹乾淨,那勢必還得花筆錢堵住北城營那些人的嘴。否則的話等明日一到,那些人私下裡將二爺這事傳得滿城風雨,豈不同樣糟糕?」

    華氏聞言一頓,劉氏所說竟十分有理!

    她忙說道:「那依你說,我還得準備多少錢?」

    劉氏想了想,問洪禧道:「我問你,今夜在北城營當值的上官是誰?值守的將士有多少個?」

    洪禧道:「是指揮使吳重吳大人。值守的將士有二十來個。」

    「原來是他!」劉氏恍然點了點頭,垂頭默了會兒,回身與華氏道:「這個吳重說起來與我娘家還沾點親戚,不瞞二嫂說,其人仗著祖上有點功蔭。在城裡橫行霸道不說,為人還十分貪婪,既然二爺是落到他的手裡,那就怪不得了。」

    華氏對府裡這些七彎八拐的親戚並不熟悉,但眼下卻覺十分窩心,事情已到了這步,無非也就是多出些錢罷了。只要能保住沈宓平安無事。她就是傾盡所有也是願意的。忙道:「那依你說,我又該準備多少銀子堵住這吳重的嘴方為合適?」

    劉氏凝了凝眉,「他底下那些人都開口一百兩的一要。那兩名女子又是開口兩萬兩,我覺著少於一萬兩恐怕是難以成事。」

    「他也要一萬兩?」華氏雖然有錢,但眼下卻隱隱有些被人當傻子耍的感覺,沈宓不過是出去吃個酒就花去了三萬兩。她說不上捨不得,但也沒大方到眉頭都不皺。

    「的確是狠了些。」劉氏歎道:「我聽說前些日子詹事府有個四品官的公子只因當街打了個人落到他手裡。都被訛去了八千兩銀子消災,眼下他知道沈家不肯這種事宣揚出去,自然會大大開口了。不過依著我與他還沾著親,興許一萬兩也能勉強應下來。」

    華氏凝眉不語。

    劉氏歎了聲。又道:「如今這世道,就是這些勳貴武將們得意威風,誰讓咱們家擔著前朝舊臣的名聲呢?他們見咱們漸漸奪了風頭。不搜刮一把是不會自在的。」

    一陣清風掠過廡廊,華氏披散的長髮被輕輕撩起來。

    她無法反駁劉氏的話。因為這就是眼下的事實,勳貴功臣放在任何朝代,都比侍過二主的前朝舊臣都來得有底氣。

    沈家如今能夠在周室朝堂占得一席之地,是運氣,更是沈家上下內外努力維護的結果,沈家不會容許這份得之不易的恩寵有丟失的可能,而正因為沈家不放棄,一個小小的北城指揮使才能揪住這弱點欺辱到沈宓頭上。

    她咬了咬牙。

    「既如此,那就勞煩三弟妹替我跑這一趟好了。」

    劉氏站起來,目光在燭光裡灼灼發亮:「理當如此!」

    華氏點頭,將黃嬤嬤拿來的厚厚一遝銀票點了數,交給劉氏。

    「母親且慢!」

    劉氏正抬腳要走,沈雁忽然又從天井間穿了過來。

    華氏凝眉望著她,而劉氏不自覺地將手上銀票捉緊了些。

    沈雁走上廡廊,沉著地沖劉氏一笑:「我方才已經聽說了,三嬸要替我們去周旋此事,所以特來致謝。」

    劉氏微微松了口氣,點頭道:「不必謝,都是一家人。」

    沈雁笑道:「這三萬兩銀不是小數目,二房縱然不缺錢,可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第二筆來,三嬸既說那吳重十分貪婪,為恐有什麼閃失,那麼雁姐兒還請三嬸替他們先寫下個收據予我,否則的話,到時他們收了錢卻說沒收,或者又訛我們更多,可又如何是好?」

    劉氏面色忽然沉黯下來。

    「雁姐兒是要我寫收據給你們?」她笑道:「我這是給你們辦事啊,這銀子又不是我要,怎輪到我來寫收據?雁姐兒若是信不過我,那便另外請人去罷了。三萬兩銀子的確不是小數目,這黑燈瞎火的,我也怕這一路上有個什麼閃失,到時賠不起。」

    華氏皺了眉:「雁姐兒回房去!」

    黃嬤嬤在後頭不著痕跡戳了戳她。她微微一怔,又往沈雁看來。

    沈雁當真就去接劉氏伸過來那銀票,說道:「真不是我信不過三嬸,實在是三嬸是個婦道人家,大晚上的揣著這麼多錢出去真不安全。」

    劉氏沒想到她都不帶停頓地就要來接銀票,當時就有些氣短了,這好不容易到手的三萬兩,怎麼會能讓她三言兩語地唬了回去?早就知道她不是個省油的,偏偏在這個時候闖了出來,這錢到了她手上,還能有吐出來的機會嗎?

    看來華氏雖然手松,但這丫頭卻是個鐵公雞,這是擔心她會拿了這錢不認帳呢!

    若在平時她大可跟她擺擺嬸娘的架子,但這眼下——小不忍則亂大謀,不過是立個字據,相對於到手的三萬兩銀,又算得什麼?等到回頭吳重那邊放了人,她還能拿著這字據再去尋她要回來不成?便是她想這麼做,沈宓夫婦又豈會肯?

    她立時後悔起來,在沈雁就將要接過銀票時把手往回一抽,笑道:「三嬸逗你玩的,你倒也當真?你要是信不過三嬸,三嬸這就立個字據給你便是。」

    「倒不是信不過三嬸,但有字據的話顯然更公正些。」沈雁笑道。說著手一揮,胭脂竟就已經捧了筆墨過來,擺在了茶案上。

    華氏因著黃嬤嬤那一推,這會兒半聲也不出了,盡看著沈雁在這裡折騰。

    劉氏無奈何,走過去寫了字據,又按了指印在上頭。

    沈雁仔細看過那字據,吹了吹墨漬壓在茶盞底下,然後向劉氏行了個萬福,說道:「天色不早,那便就有勞三嬸了!」

    劉氏捏了捏那遝銀票,笑了笑,轉身出了門檻。

    沈雁站在門內見著她腳步如飛出了院門,唇角冷冷一挑,也回到了屋裡。

    華氏揚起那字據問:「你這是做什麼?」

    沈雁接過來揣進袖子:「母親到時便知道了。」

    劉氏出了門便直奔北城營,龐氏姐弟已在營裡接應,這是早就已經與吳重商議好設好的局,也就不需多廢話了,劉氏拿了一萬八千兩銀子給龐氏,又抽了三千兩給吳重,剩下的他們也不知道具體數額,便就全歸了她自己。

    而至於秋娘喜月二人,先前得到的那一千七百兩,已經激動得她二人兩腳發軟,自然不會再伸手。

    吳重不費吹灰之力得了三千兩,當即便把沈宓放了出來。到了廡廊下還沖沈宓作了個深揖:「鑒於二女已經撤訴,承認是誤會了沈大人,在下這裡便也跟沈大人致個歉,在下純屬秉公行事,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沈大人諒解。」

    沈宓眯眼掃視了下四處,而後深深看了他一眼,出了營門。

    劉氏與沈宓在門外遠遠地站著點頭打了個招呼,恰巧顧至誠與盧錠也正趕到。原來方才在府裡,他正與盧錠商量著若是寅時還出不來,那麼便直接讓護衛入內搶人。他就不信,一個小小的北城營還能擋得住他榮國公府的精兵護衛?沒想到華氏這邊倒是先行服了軟出了銀子。

    劉氏遠遠地沖他們福了個禮便揣著剩下的銀票回府了。

    沈宓與顧盧二人自有番話要說。顧至誠深覺此事全因他而起,若不是他留下那秋娘彈奏也不會有後來的事。這好不容易跟沈宓交了心,沒想到轉頭就出了這種事。他的意思是索性再進去砸了北城營,但被沈宓制止了。因為從面上看吳重並沒有違律之處,若是衝動反而落人把柄。

    顧盧二人相繼表達了一番歉意,大夥便就各自上了馬。

    這一夜折騰下來,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而沈府裡的二房燈火亮堂了一夜,終於在拂曉時吹滅。

    沈宓這一回來,華氏自有一番相問自不必說,沈雁見著父親安然無恙,最後提著的那點心也終於放下,於是道了安後便回了房。餘下的事用不著她從旁傾聽,黃嬤嬤回頭自會把二人交談的內容傳到她耳裡,從這夜開始,除了閨房私話,華氏的點滴她都會掌握得一清二楚。

    「姑娘,我們就這樣算數了麼?」青黛見沈雁一副安然自若的樣子忍不住問。「三奶奶根本沒受到什麼懲罰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8 08:16 PM

096 歡喜

    走到門口的黃嬤嬤聞言回過頭來:「姑娘自有姑娘的主張,不許多嘴。」

    劉氏如何向華氏索要錢財黃嬤嬤是看在眼裡的,劉氏走後她也默默地自省了一陣,而後竟也嚇出了身冷汗,如果不是沈雁事先提點,她壓根就看不出來劉氏的用心,必然也會如同華氏一般,恨不能把家底掏出來換得沈宓的自由身。

    她不知道沈雁究竟是如何窺破劉氏的動機的,但是從她走出來讓劉氏立字據的那一刻她開始知道,她曾經把華氏視為半條生命的那顆心,居然也已經悄然在向沈雁靠攏。

    沈雁給她一種比華氏更圓滑機敏的感覺,她心裡隱隱有種喜悅,這位近來常有出人意料之舉的二姑娘,興許會改變華氏在沈家的處境。她雖然不知沈雁究竟如何打算,但她既然能夠算得到這步,又豈會容得劉氏輕易逃脫?

    沈雁聞言果然笑了,她捧起茶道:「有了那三萬二千兩銀票,這事哪裡還用得著我們出手?她給自己挖了那麼大個坑,明日你們就給我睜大眼仔細瞧著,看她怎麼被人填土活埋就是了!」

    青黛她們都雀躍起來。

    沈雁算了下劉氏前後從華氏手上訛去的銀子總計三萬二千兩,她跟龐氏以及吳重在營房裡分贓時這是顧頌派去的護衛親眼所見,至此劉氏的陰謀已經是罪證確鑿,如此推斷,前世華氏失去的那筆遠遠多過三萬兩的嫁妝私己,確實是落入劉氏之手。

    沈宓在臨終前說,他的案子是有人設局,如今想來這個人,正就是劉氏無疑!

    劉家雖然背景不深厚。可想想動輒就是十來萬兩銀子的誘惑,誰又經受得起?頂著沈家少奶奶的名頭,只要她把這誘餌拋出去,必然會有許多像吳重這樣的人願意鞍前馬後的效勞。她先是設計沈宓入獄,而後再以昨夜這法子向華氏套錢,華氏相信她是自己人,自然願意傾盡家底了。

    而她後來之所以與沈宦一道赴了外任。想來也是怕留在京師夜長夢多而敗露。以至於後來沈宦數年後回京,沈宓對三房的態度前後判若兩人——在那些年裡,他必然也追查過華氏的死因。那麼巧的那些事,能夠坐上吏部侍郎之位的他不可能不去查這筆帳。

    而當他查到了真相之後,他卻又無法復仇,華氏是他的妻子。同時沈宦是她的弟弟。假若把劉氏繩之以法,他豈非又害得沈宦的家庭支離破碎?

    沈雁想。難道是當時沈宓顧及了兄弟情義,所以才放過了劉氏?

    可這麼一想,她又有些不甘心。

    她明明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可為什麼她的性子跟他們倆一點都不同?華氏急躁率直常常不顧一切。沈宓雖然有大智慧卻又太過重情義,如果她是沈宓,比如說她眼下已經拿到了劉氏貪圖華氏私財的證據。她便是絕不會放過她的。

    常言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劉氏這叫什麼行為?

    而前世既然有人知道了她的罪行還替她遮瞞。這與同謀又有何異?

    所以在報復劉氏的事上,她是絕不會手軟,也絕不會顧及到三房別的人的感受的。既然大家都興自私自利,她又不是學不來。

    翌日的太陽在虛驚乍平中升起。

    二房裡這邊虛驚過後倒是很快又恢復了平靜,華氏尚且還不知道她的財產分文未少,對她來說不過是銀庫裡少了三萬兩銀子,而這遠遠也比不上沈宓能夠平安常在來的珍貴。

    沈宓卻十分愧疚著自己讓華氏憂急不堪,回府之後見了華氏便要下跪,被華氏喝斥了一頓。當然這些事情外人並不知道,但沈宓暗地裡總不忘想法子要給華氏把那三萬多兩銀票討回來,這兩日面上陰陰鬱鬱地便不用提。

    而即使這一夜進進出出沒有一個人說出沈宓究竟出了什麼事,可是這樣頻繁的出入總歸讓人驚奇,於是很快各房裡都收到消息說二房裡昨夜似乎不大太平。

    這番蹊蹺當然也落入了長房沈弋與母親的眼裡,在無人的時候母女倆對此又是一番周密的推測,但推測來推測去,以她們過人的頭腦也著實猜不透這裡頭有著多麼深的水。

    自然四房裡也收到了消息。陳氏躺了幾日,如今已經病好下床。沈宣雖然與她恩斷情絕,但總歸還有個沈茗與她貼心貼肺。為了兒子,她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往下過。大不濟就當沈宣死了,季氏沒了沈憲,不也照樣活得光采麼?

    聽說二房裡事出得蹊蹺,她便也讓人打聽了打聽。

    再來說劉氏這邊,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片天地了。

    自打回了府,她便揣著那九千兩銀票一夜不曾合眼,心裡的興奮與激動像潮水般襲來,這一夜一早幾個時辰裡,已然幾次都忍不住要暈過去。

    九千兩對於華氏這樣有錢的人家來說不過九牛一毛,可是對於戰亂中長大,又清貧地度過了少女時期,就連婚後手頭寬裕了些卻仍還要貼補娘家的她來說,已經算得上一筆鉅款了。

    有了這筆錢,她大可以撥出一半來留著存做私己,另一半拿來置下兩間鋪子,先圖有些進帳,然後積累得多了再逐漸購置。沈家家底雖然豐厚,可沈家二老如今看上去十分康健,沈觀裕更是長年不近藥石,想要盼著分家還有些年數,而如今手上有了這筆錢,她終於可以緩緩氣了。

    她心裡揣著這份激動,以至於去到上房時也平靜不下來。給沈夫人布菜,她筷子伸到了湯碗裡,給她沏茶,她拿了素日沈觀裕才吃的毛尖。沈夫人皺了眉,就連季氏也忍不住出了聲:「三弟妹今早是怎麼了?怎麼神思恍惚的?」

    劉氏連忙穩住心神,才要出聲掩飾,陳氏卻忽然看了眼旁邊的華氏,說道:「聽說昨兒夜裡三嫂天亮才回房,半夜裡還與二房的人出過府,想必是沒睡好。不知道二嫂屋裡究竟出了什麼事,把三嫂也給驚動了?」

    陳氏往日與劉氏最為要好,但這次伍姨娘死在琳琅手裡,結果害得她與沈宣之間關係徹底崩裂不說,還賠上林嬤嬤一條命,她對三房也開始硌應起來。當然這也怪不上劉氏,所以就是再硌應也有限,比如眼下這話她就真沒存什麼壞心眼。

    如果一定要有什麼心眼,那也該是針對華氏,不是嗎?

    華氏冷冷朝她掃了眼,垂眼輕吹著手上的熱茶。她如今已不如從前那般急躁了,因為沈雁說過,她們不值得她放棄華家姑奶奶的體面。她的暴躁衝動,只會給她們徒增笑話而已。

    華氏不說話,陳氏就有些無趣。

    沈夫人也對這話題關注起來,她放了茶,望向劉氏。

    劉氏只覺心頭砰砰狂跳,但是還好,因為事先早就預料到沈夫人會問起,於是也看了眼華氏,儘量輕鬆地道:「昨夜二爺出去飯局,我見二嫂獨自在房裡望門,便就陪著坐了會兒,後來我娘家弟妹派人來說我母親忽然暈倒,我見太太已經歇下,便就擅自回府了一趟。」

    為了掩飾過去,她不惜連自己的母親都給詛咒。暗地道了聲罪過,她平靜地捋了捋袖子。

    陳氏看了眼季氏和沈夫人,默下來。

    沈夫人並不是大羅神仙,她萬萬猜不出來這裡頭還有這麼大的貓膩,爺們兒出去喝酒晚歸併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劉氏娘家有事回去看一眼也不算犯規矩,但是既然她提到這裡了,她便不由問起:「親家太太有無大礙?」

    劉氏道:「多謝太太惦記,家母早年患上眩暈症,是老毛病了。」

    沈夫人嗯了聲,讓素娟揀了包丹參和五味子等活血通筋的藥材著人送去劉府給劉老夫人,然後側臉看向華氏,問道:「老二昨夜跟誰喝酒?」

    華氏頜首道:「與顧世子還有盧志頤一道。」

    沈夫人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劉氏跟沈夫人道了謝,抬起的兩肩微微松下去,而接過素娥手上的抹額替她戴起來。沈夫人有頭疼的毛病,秋風日漸涼了,她開始需要這個。

    才將抹額的搭扣扣上,秋禧走進來,「三房的秋滿來了,說是劉府裡來了人傳話,請三奶奶回劉府。」

    劉氏手一頓,劉府來人,必然是奉了龐氏的吩咐。算起來劉普這個時候已經回來了,按說本應他親自登門向她這個姐姐來回話,怎麼如今反是派人來請她回去?

    她不由自主站直身,攏手立在堂下。

    堂上有片刻的靜默,好在先前她已經提到過劉母昨夜突然病倒的事,沈夫人默了默,便就蓋了茶碗說道:「定是你母親有什麼不適,她拉扯你們姐弟到這麼大也不容易,你這就回去瞧瞧吧。若是缺什麼,再來與我說。」

    沈夫人對各房兒媳關起門來如何態度是一回事,親戚之間該有的禮數她從來不會失漏半點。

    劉氏謝過告退,回房加了件披風,又特意把壓箱底的一枝鏍絲銜珠大鳳釵插上,然後才乘車出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8 08:20 PM

097 事敗

    沒有外人的時候,她那股喜悅又不由自主浮上了心頭,九千兩……原來要發財竟也這麼容易,華氏縱然錢多,卻扛不住二房裡都是傻子,沈宓事後並沒有反過來去吳重算帳的跡象,沈雁看著精明,還張口跟她要字據,可如今人也出來了,她拿著那字據又有什麼用?還能來找她要回不成?

    劉氏只覺得前面二十多年竟都是白活了,原來人要活得暢快,光有地位還不夠,還得有錢財傍身。

    一路上她唇角的笑意都不曾消失過,就連同坐的秋滿也察覺到,而不時地瞅過來。

    進了劉府大門,她直接去向正房,才到了廡廊下,就見迎面一隻瓷瓶飛過來,險些砸到她面門!

    秋滿連忙扶著她退後,正要喝斥,正房門簾子一掀,忽然又飛出兩隻茶杯來!

    劉氏忍無可忍,扶了扶頭上鳳釵斥道:「這是發的什麼瘋?!」

    「你說我發什麼瘋?」

    門簾子再掀開,龐氏青著張臉從門內幾步躥出來,後頭還跟著來拉她的丫鬟。

    她沖到劉氏跟前,一雙眼睜得比銅鑼大,一張臉氣得比鍋底黑,一口牙似是要直接將她生生咬碎下來!她指著劉氏鼻子:「你做的好事,還有臉來問我?!我們老爺到底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你竟敢這樣害他,你就不怕損了陰德死後下地獄?!」

    她聲音尖利刺耳,直震得劉氏兩耳嗡嗡作響。她呆了一呆,問道:「什麼我害了他?他出什麼事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還有臉來問我是什麼意思?」

    龐氏呲著牙,一把從袖口裡掏出遝紙來甩到她臉上:「睜大你的狗眼仔細瞧瞧!這些銀票全都是假的,上面的印是仿造的瑞豐錢莊的印!今兒一大清早我拿著它去聚寶坊。被人家認出是假的,當場踹了我幾腳不說,還把我們老爺打了幾十大棍,如今還不知道有命沒命!

    「劉寶慧!你夠狠,你竟敢拿些假銀票來糊弄我!我今日若不把你所作的那些醜事捅去沈家我就不姓龐!」

    說著她便往門外撲去,劉氏趕忙上前將她死拉住:「這銀票怎麼會是假的,我親眼看見華氏從屋裡拿出來的。她的銀票怎麼會有假?」

    她下意識覺得龐氏又在出妖蛾子。

    龐氏掙脫不開。揚手扇了她一巴掌才將她逼退,她怒紅了雙眼指著她道:「莫非我還會騙你不成?你自己拿著它們到瑞豐錢莊去問問,看看我有沒有說假話?!人家瑞豐錢莊的大印是有暗印的。這上頭一張都沒有!看著跟真的一樣,實則就是堆廢紙!」

    劉氏整個人都懵了!

    她不知道怎麼會這樣,華氏當時是要拿這筆錢去救沈宓的,她怎麼會拿假銀票給她?難道她就不怕沈宓真的被扣住而惹上麻煩?而華氏手上縱然會有假銀票。又怎麼會有幾萬兩之多?這麼大把的假票當時是從哪裡來的?

    她總不可能早就知道她會去找她拿錢,備好了在那裡等啊!

    她忽然覺得背脊一片濕涼。如果她交給龐氏的那一萬八千兩是假的,那她自己的那九千兩還有吳重那三千兩,豈非也都是假的?她們這麼多人全讓華氏給涮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華氏城府總共不到一寸深。她真有這樣的算計?!

    「太太,吳大人府上來了人。」

    正在彷徨之時,門口管家匆匆進來。

    劉氏心下一震。看向門口,只見還沒等龐氏回應。門外便已經沖進來十幾個手持棍棒的壯漢。

    為首的那人走到龐劉面前,肆無忌憚地打量了她們各自一眼,然後沖著劉氏道:「敢情這位就是沈家三奶奶了,這裡頭是三千兩銀票,我們爺說了,三奶奶這份心意太重,他老人家受不起!」說著也掏出遝銀票來,擲到劉氏腳下。

    劉氏臉色一白,這護衛又揚起下巴說道:「我們爺還說了,這心意退回來了,事情卻不能白做,咱們惹不起沈家,只好尋到劉家來。——兄弟們給我上!除了不傷人,把這府裡各房各院裡都砸個乾淨!咱們可不能讓爺成了別人眼裡的冤大頭,被人賣了還給人家數錢!」

    一聲令下,十幾個人便分路往府裡四處尋去,一時間雞飛狗跳,整個府裡亂成了一鍋粥。

    龐氏追著上前阻攔,但她又哪裡攔得住這些人?慌忙讓人回龐家請少奶奶過來打圓場,一面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劉氏也急得不行,劉家家底本就薄,何況家中還有個母親身患宿疾受不得刺激,這樣一鬧這家還不得毀了?於是也上前勸阻,倒是被他們一把掀翻了出來。

    龐氏急紅了眼,從地上一骨碌爬起沖到她面前,騎在她身上便去扯她的頭髮,一面廝打一面咒駡:「都是你這賤人!都是你這賤人!我們老爺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姐姐?你今日害得我們家不得安寧,我也要了你的命!」

    劉氏眼下正心血翻湧著,想起忍了她這麼久也實在忍夠了,吳重分明就是也知道那遝銀票是假的才會闖到劉家來行兇,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不但劉普沒出來,她還分文沒落著,心裡那股氣又豈會比龐氏少?

    頓時也伸手扯住她的頭髮往後拽:「你休想怪到我頭上!也不想想要不是你死逼著我拿錢,怎麼會到今日這地步?我都還沒說你害了我,你倒怪起我來!你不是不在乎劉家嗎?你倒是立馬揣著包袱給我滾啊!」

    二人廝戰在一起,秋滿等人想要上前扯架都插不上手。劉氏這些事根本就不曾讓她知道,這一來便鬧出這麼大的事她也嚇呆了,更不知道這裡頭還牽扯著人命和二房的財產,當下慌得不行,轉頭便去與停在門內的車夫道:「快回府去告訴太太,就說劉府被人欺上門了!」

    這種時候,豈非由沈夫人出面擺平更合適嗎?

    沈夫人正在看中秋節祭月的明細,秋禧忽然急匆匆走進來。

    「太太,原先您讓盯著劉府的人有消息回來了,說是北城兵馬司指揮使吳重剛才派了十幾個打手闖進劉家,正在砸劉家的東西!」

    「什麼?」

    沈夫人倏地皺了眉,從靠著的大迎枕上坐直了身,「吳重怎有如此大的膽子敢向劉家下手?他跟龐家不還是姻親?這是怎麼回事?」

    五城營那幫人是公認的蠻橫囂張,但是劉家跟沈家是姻親,他們再囂張還不至於明目張膽地跟人多勢大的沈家作對。何況如今淑妃風頭正健,皇后正值韜光養晦之時,安寧侯所屬的五城營本該收斂些才是,這吳重派打手砸劉家,這是成心給安寧侯府添亂子?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確實是吳重的人。而且還說三奶奶去到劉府之後,便跟劉夫人起了爭執,吵鬧的動靜連牆外都察覺到了。之後吳家的人打上了門來,然後三奶奶跟劉夫人打了起來,隱約聽見劉夫人怪責吳家上門砸東西都是三奶奶給害的。」

    秋禧細細地稟道。

    「這個劉氏,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沈夫人拍案而起,出了珠簾。

    她早就覺得劉氏最近有問題,如今看來這問題只怕還不小,雖說這事沒惹到沈家來,可作為全倚仗著沈家為後臺的劉家,出了事也等於是拉扯著沈家下水,一道唱戲讓別人看,她又怎麼能不聞不問?

    正要吩咐下去,外頭素娥卻又快步進來了:「太太,方才隨三奶奶去劉府的車夫先行回來了,說是劉家現如今雞飛狗跳亂成一團糟,三奶奶又跟劉夫人打得不可開交,如今劉府外頭引來許多人圍觀,秋滿讓車夫來請太太示下。」

    「混帳東西!」

    沈夫人再也忍不住了,驀地掀翻了桌上杯盤,掐著手絹子在簾櫳下踱起步來。

    眼下這模樣,她是不能出面的,她貴為沈氏的當家主母,若是出面去跟個橫蠻無禮的武夫較勁,沒得拉低了自個兒身份!而即便是她出了面,吳重又沒來,他若成心讓劉沈兩家沒臉兒,他手下那幫人又豈會乖乖聽從?

    這事要擺平,還得安寧侯府出面不成。

    想到安寧侯府,她忽然又遲疑起來。

    安寧侯府,皇后,淑妃,皇帝,華家,鄭王,楚王……這一個個名字面孔在她腦海裡不斷翻滾!她回頭看了看堂下正等著示下的秋禧,默了半刻,咬牙道:「拿我的帖子到安寧侯府去,把事情告訴給安寧侯夫人。」

    素娟連忙稱是退下。

    沈夫人走回堂上,又指著秋禧:「你速速去到劉府,把劉氏給我帶回來!」

    劉府這邊,各處乒裡乓啷的聲音還在此起彼伏地傳來,劉老夫人坐在門檻下號啕大哭,其時還不到五旬的的她這會兒在愁苦之下看上去卻是格外的滄桑了。

    劉氏與龐氏也打累了,各自坐在堂上如鬥雞兒似的。劉氏出門前精心妝扮的儀容完全沒有了半絲優雅貴氣的影子,她頭髮全部披散著,左眼下被摳出兩道長長的血痕,唇角也被撕破了,大大的血紅色口子看上去讓人心底發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8 08:24 PM

098 暴打

    龐氏的模樣也沒好到哪裡去,應是心裡氣得緊,坐在那裡她尚且不時地沖劉氏瞪過來,似乎隨時準備再來一場。掛在她散發上的兩枝金釵隨著她視線的移動而晃來晃去,活像是西洋座鐘裡兩支大鐘擺。

    秋滿在拿絹子替劉氏擦拭,見著主子這般受辱,也激起她幾分不平之氣,她說道:「奶奶不必著急,奴婢已經讓人回府送訊兒去了。太太素來疼愛奶奶,這事她不會不管的。」說著她往龐氏坐處看了眼。

    「誰讓你說的?」

    劉氏聽聞,立時轉過頭去,瞪大眼望著她,聲音冷厲而高亢:「誰讓你說的?你是不是想害死我,是不是?!」

    秋滿被她突然這一吼而嚇得後退了兩步,龐氏在對面冷笑起來:「說的好!就是你不說,我也是要去沈家說的!我倒要看看,就你這樣私德敗壞的兒媳婦,沈家會拿出什麼樣的態度來!」

    「你給我閉嘴!」

    龐氏話音剛落,劉母忽然惡聲沖了進來。她舉起手上雞毛撣子往她身上撲去:「都是你害的我劉家如此,如今你還要怪責你姐姐?!如果不是你死攥著手裡的錢不拿出來,普兒怎麼會被扣下這麼多天不回來?要不是你逼著寶慧去拿錢,怎麼會落到今日這田地?!

    「你心裡哪裡有點為妻的仁義?你分明就是盼著普兒倒楣!如今你還有臉說寶慧私德敗壞,我告訴你,你若是敢上沈家挑撥寶慧半個字的不是,等普兒回來我定讓他休了你這惡婦不可!」

    龐氏被追得滿屋子跑,尖叫聲不絕於耳。

    劉氏又驚又氣。又不知如何是好,一屁股跌坐在椅上,呆怔起來。

    沈夫人要是知道劉家出事,這事必然會兜不住了,劉普爛賭的事捂不住,她跟吳重合謀陷害沈宓,又坑了華氏的私己這事也捂不住——不。興許。秋滿不讓人回去,這件事也會傳到沈夫人耳裡,從吳重派人上門那刻起。這件事就註定會穿幫!

    她在沈夫人身邊呆了那麼久,她的手段何如她豈會不知道?

    她忽然打了個寒噤,這些事一旦暴露出來,她就會因為伍姨娘的死而成為沈宣的眼中釘。會因為合夥陷害了沈宓而成為二房的肉中刺,那時候。她在沈家還有地位嗎?沈宦還能容得下她這樣的妻子嗎?沈莘不會為有著她這樣的母親而羞恥嗎?

    她不像陳氏,陳家畢竟在朝中任官,對沈家來說還有一定用處,劉家純粹就是依附沈家而活。棄掉劉家這門親戚,對沈家來說半點損失也沒有!

    她真沒想到事情會敗在這裡,明明一切都天衣無縫。為什麼華氏拿出來的銀票會是假的?她仔細回想著當時的情形,華氏的焦急是真的。猶豫也是真的,如果她不為沈宓著急,會拿出這麼多銀子來嗎?如果她不猶豫,她豈非就是個傻子了嗎?

    她完全看不出破綻在哪裡,她居然著了華氏的道,而且如今還讓她有苦都說不出來。

    「稟姑太太,沈夫人跟前的秋禧姑娘來請姑太太回府去。」

    這時候,劉府的下人匆匆進來稟道。

    屋裡幾個人全都停下了動作,劉母吃驚地望望傳話的下人,又望望劉氏。龐氏挨了劉母幾撣子,卻又做不得聲,這會兒瞪著劉氏,卻是不敢再有什麼言語撩撥了。

    劉氏心頭一震,兩眼發黑,險些往前栽下地來。

    片刻之後劉氏重整妝容回了沈府,府裡人尚且不知道劉府那事兒,大家從沒見過三奶奶這等模樣,一路上見者無一不瞠目結舌。有些秋滿能夠喝斥,有些卻沒辦法,於是很快劉氏狼狽回府的消息就傳遍了四處。

    劉氏更覺無地自容,勾著頭迅速進了曜日堂,沈夫人已經喝著菊花茶在等侯。見著她便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兩步對準她兩臉啪啪甩了兩巴掌。

    「你是我沈家的少奶奶,在外頭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沈家的臉面,而你,竟然在外頭與人爭執廝打,還惹出事來讓人闖進娘家砸東西?你當你劉家丟了臉不要緊,可曾想過我們沈家臉面卻是尊貴,不是你能輕易丟得起的?!」

    沈夫人指著她氣喘噓噓,秋禧等人連忙上來攙扶勸慰。等稍勻了口氣,沈夫人又指著劉氏道:「你要是想留在沈家做你的少奶奶,就給我規矩點,別打量著我不知道!若是安份不下來,想背著我在外頭玩花招,也趁早說出來,我親自作主休了你放你回娘家便是!」

    劉氏被這兩掌扇得連連後退,撞到了堂中八扇金菊遍地蘇繡大屏風上。來不及站穩,她止住腳步便倚著屏風跪下來。

    沈夫人睨著她頭頂,咬牙道:「你這些日子,究竟都在做什麼?!」

    劉氏顫抖了一下,把頭垂下來。

    沈夫人收回目光,望向門外:「秋禧,去,把劉老夫人請過來!」

    「不!」

    劉氏猛地抬起頭,頂著張被扇得通紅的一張臉,咽了口口水,說道:「太太饒命,我,我說。」

    到了這裡,她還想能蒙混過去麼?沈夫人這樣的人,最恨的是當著她的面撒謊的人,那會讓她覺得自己被愚弄,被人當傻子,眼下她除了說出些實話來,還有什麼別的法子?以她對她的瞭解,如果最後一定都要接受懲罰,那麼從實招來顯然更有利一些。

    「一,一個月前,我弟弟劉普因欠了賭坊裡兩萬兩銀子被扣住,這些日子兒媳,就在忙著替劉普籌集所欠的銀兩。」

    「劉普濫賭?」

    沈夫人眯起雙眼,聲音也隨之冷下來。「多久了?」

    這股冷意直接滲到了劉氏後頸,她顫了顫,垂頭凝神了片刻,才道:「就這兩三年的事。家裡的東西都讓他拿去當了,我弟媳婦龐氏手上有錢,又不肯拿出來周轉,我母親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我不得已,只好出面替他籌措。」

    沈夫人臉色頃刻間已黑如鍋底。

    她沒想到沈家竟然會有這樣一門親戚!往上數五代,家族之中哪一家哪一戶不是非富即貴?便是當初與劉家聯姻,她也是沒有反對的,畢竟劉父的忠勇不是所有人都及得上,就憑這份氣魄,她也願意迎劉家的女兒進門。

    可是哪曾想這碗水在半路卻給染汙了,劉普成年之後,沈觀裕見他讀書未成,勉強只中了個舉人,便就替他在順天府謀了份差事,勉勵他一面當差一面讀書,也好打下底子日後下場應付會試。

    他倒好,做了才有半年就被順天府尹給婉言辭退了回來,當時只說衙門事務繁忙唯恐耽誤他學業,沈觀裕因想著他底子太薄的確也該多花些時間溫習,於是也就未曾深究。

    這幾年她還當他真在溫書用功,前些日子聽說他去滄州販米,想著劉家家境並不富裕,他身為劉家的頂樑柱,早晚得撐起這份家業來,也沒曾打退堂鼓,只是覺得有古怪。下人們來說回說他可能並不在滄州,她就疑心他惹了什麼事。

    可她真是做夢都沒想到,這劉普竟然走上了賭錢這條道路!

    「真是爛泥巴扶不上牆!」

    她緊著咬關,吐出這幾個字道。緊接著,她又瞪向劉氏:「那麼為何吳重會遣人上劉家尋釁?究竟是你們誰得罪了他?」

    劉氏猛地一震,咬了咬唇,她說道:「他,他跟我沒關係,他是跟我弟媳有點矛盾……」

    問到這裡,她就不得不撒謊了,假若她把和龐氏一道與吳重合謀打二房主意的事說出來,那麼所有的事都捂不住了。她承受不起那後果,而方才在回府之前,她已經跟劉母與龐氏都套好了口風,只要他們不說出來,這件事很可能就會這樣被揭過去不是嗎?

    劉家還得靠沈家來撐著,這次吳重上門生事也還得沈家出面去交涉,龐氏不會在這個時候蠢到拆她的台的。沈夫人怎麼可能會去外頭打聽龐氏跟吳重之間的糾葛,她就不怕傳出去讓人看笑話嗎?她最多也就是對劉家開始有了壞印象而已。

    無論如何,這總比把她所有罪行都披露出來要好。

    她伏在地板上,因著心下的惶急,兩肩不時地發出顫抖。

    沈夫人望了她半晌,回到屏風下的美人榻上坐下來。

    她今年已經五十三歲了,這些年風風雨雨,她不知見過多少居心叵測的人,也不知和多少自以為在她面前瞞得過心思的人打過交道,劉氏眼下的不安,恰恰透露出她的話不可全信!

    吳重遣人上門鬧事這背後必然不簡單,但是她眼下並不宜打草驚蛇。

    只要她想知道,還有她打聽不出來的嗎?

    她暗地緊了緊牙關,放下茶盞對著她看了半晌,說道:「先去祠堂跪上五個時辰!」

    劉氏身子抖了抖,抬頭看了眼,稱了聲是站起來。

    碧水院這邊沈雁坐在院裡蕩秋千。

    胭脂青黛福娘還有碧琴都圍在她的兩側,捧的捧茶,端的端瓜果,搖的搖秋千,稟的稟事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8 08:29 PM

099 靜觀

    「……三奶奶鼻青臉腫地去了祠堂,太太這邊馬上派人去了劉府還有龐家,看模樣是要把這事查到底了。竟然挖坑害咱們二爺,這下她該知道害人終害己的典故了!太太說先讓三奶奶跪著,回頭還不知道會如何治她!」

    碧琴一張嘴跟青黛簡直有得一拼。

    胭脂一向穩重,但這次也沒打算饒人:「太太先前讓人去遞了帖子給安寧侯府,安寧侯夫人很快就派人前去劉府阻止吳重那幫人了,吳重可是安寧侯的手下,這下鬧開了,真希望那個吳重也倒倒楣,真是太不把我們二爺放在眼裡了。」

    大家都附和起來。

    最後福娘又掏出張紙條道:「這是顧家小世子送來的關押秋娘她們的位址,小世子說姑娘啥時候需要人,他隨時讓人給姑娘帶過來。」

    沈雁接過紙條看了看,心情十分不錯。

    不過劉氏的底細還沒完全披露出來,眼下還不到慶賀的時候。

    再還有吳重這邊,按理說吳重惹上了沈家,沈夫人無論如何都不該放過他才是,可是吳重又畢竟是五城營的人,五城營掌在安寧侯手上,就等於掌在皇后手中,礙著皇后的面子,沈夫人會怎麼處理吳重就難說了。

    不過沈夫人又讓人去遞了帖子給安寧侯夫人,而安寧侯夫人則很快派了人前去阻止,這似乎又說明了點什麼。

    論起身分地位,安寧侯夫人比起沈夫人只有高沒有低,素日裡兩府之間又沒什麼往來,為什麼安寧侯府會這麼給沈家面子,沈夫人只不過讓人去說了聲就立刻派人去了劉府?

    沈雁隱約覺得這之中還有文章。但若說十分顯眼又不見得。沈家畢竟如今越來越有御前寵臣的趨向,以皇后如今的境況,安寧侯府順勢賣個面子給沈家誠然有利而無害。畢竟禍事是吳重弄出來的,並不是安寧侯。

    假若是這樣,那麼吳重也許不必她出手,安寧侯也會對他有所懲戒。

    想到這裡她又不得不佩服起沈夫人的城府。

    若換成是別的修為稍差些的人,在聽說吳重欺上劉家門的時候。只怕早就喚了人前去對毆了。畢竟劉家也關係到沈家的臉面。但沈夫人卻不這樣,她不去理會他,卻只尋他的頂頭上司說話。如此既顧住了身份體面,又保留了與皇后之間的和氣,可謂一舉兩得。

    她兩世加起來也沒有沈夫人經歷的事情多,也沒有她活的歲數大。沈夫人人品如何豈不論她,但她思慮之周密。行事之沉穩,有很多地方其實都值得她學習。

    可正因為如此,沈夫人的一切舉動都值得深思。

    她忽然有種莫名的感覺,沈家雖然沒曾與安寧侯府有過往來。但冥冥中卻存在著一絲默契。就像前世兩府從無私下接觸,沈家卻始終以忠義之臣的身份緊緊站在已立為太子的鄭王那邊。以至於那麼多年,楚王也沒能鬥垮太子。反而對沈家始終以禮相待。

    「姑娘,咱們接下來要怎麼做?」正冥想著。胭脂給她剝了只新鮮的青桔,遞給她。

    「眼下先看太太那邊的動靜。」她說罷,把桔子放在手上看了半天才放進嘴裡。

    咬了兩口她突然停下來,抬起臉道:「挺甜的,哪來的?」

    胭脂拿帕子給她擦手,一面道:「就是早上小世子讓宋疆送地址來的時候送過來的,說是淑妃娘娘的弟弟前番從潮州卸任歸京,帶了幾筐那邊的桔子進貢給皇上,也帶了兩筐給淑妃娘娘,楚王殿下便送了一筐給小世子。」

    「淑妃的弟弟,是楊密?」

    沈雁忽地吐出這個名字來。淑妃原有個哥哥和一個弟弟,哥哥身子不利索未曾入仕,弟弟楊密倒有幾分才學,前世她死的時候官位做到了中書省參知政事。當時楚王文有楊密武有韓稷,這二人堪稱他的左膀右臂,所以很具幾分與太子黨相搏的力量。

    再來說回沈家在奪嫡大戰中立場的問題。

    沈家詩禮傳家,在立儲大事上會站在地位名正言順的太子那邊順理成章。

    也只有這樣才符合為人臣子的本份。

    皇帝倚重沈家乃是看中了沈氏的龐大家族以及士族力量,沈家或許會因為朝代興亡而變節,但在同樣是趙氏子孫為政的周室朝堂上,他卻不可能做出站在名不正言不順的楚王這邊,從而對付上位太子的這種沒有節操的事,否則,沈家又還以什麼立足於世?

    如果是因為這層,安寧侯府選擇與沈家建立起無聲的默契,互不往來但目標一致,倒是在情在理。

    只是沈雁不明白,太子才剛剛被廢,這個時候的沈夫人怎麼會知道鄭王將來一定會當上太子呢?楚王雖是庶出,但比鄭王大一歲,何況鄭王也只是皇后嗣子,要以立長立嫡什麼的來強制約束的話,嚴格說起來,鄭王並占不到多少優勢。

    沈夫人與安寧侯府的接觸,看起來倒像是認定了鄭王將會是下任太子之選似的。

    沈雁只覺得她所看到的京城越來越複雜。從前不曾關注這些的時候,只覺得內宅是內宅,朝堂是朝堂,如今她才稍稍接觸了點邊緣,便覺得內宅之中的事務竟與朝堂之事密不可分。沈夫人對外這一舉一動,至少都寓含著沈家未來的走向。

    「姑娘認識這個人?」

    胭脂又給她剝了一個,順口問道。

    她這才發覺自己想得有些遠了。後宮之爭雖然終將也影響到沈家,如果最終楚王贏了這場戰爭,沈家雖然落不著什麼不是,但終歸也曾追隨過太子。事後能不能得到新皇重用又是難以預知的了。

    想到這裡她不免歎了口氣。

    從前朝第一批起義軍在徽州掀開了戰爭到如今,天下已經惶惶不安了三十來年,若再加上接下來這場奪嫡之戰,又不知得到什麼時候才能安定了。

    而關鍵是,誰也不知道下任皇帝能不能使得民心真正安定下來。

    她搖頭下了秋千,從一盤子桔子裡挑揀了幾隻,讓福娘帶著一道去了長房尋沈弋。

    想這些事情特別的費腦子,她投出那三萬多兩銀票燒出的火又豈是三兩下就能撲得滅的?劉氏在曜日堂裡如何交代的她不知詳情,但她知道肯定是因為她沒有把事實交代完畢,沈夫人才會暗中讓人再去查她。既然如此,那足可見劉氏的黴還沒倒完,她大可以暗中指點江山,面上則繼續觀看這場火勢。

    沈弋在沈雁到來之前已大致聽說了劉氏的事,她也隱約察覺到跟二房有關,但這裡頭劉氏是長輩,沈宓和華氏也是長輩,長房雖跟二房處得好,但也不便因此去得罪三房,這種事她就是隨便說上兩句落到有心人耳裡都能成是非,是以沈雁來後她半句也不曾提起。

    陳氏近日雖然低調,但因著林嬤嬤的死,看到劉氏倒楣,她也暗自痛快,但因著長房一直沉默無言,她也只得做出不相干的樣子。

    沈雁往府裡轉了轉,便把各房態度摸了個准。

    安寧侯府這邊,吳重正在外書房裡蔫頭搭腦地挨訓。

    自打狠砸了劉府之後,吳重心頭那股窩囊氣好歹是消了點,想他吳三爺的名頭不說在響透了京城,在北城這片至少是有些斤兩的,敢拿假銀票來耍他,便是沈家惹不得,他總歸也得讓他們知道知道他的厲害!

    就是後來安寧侯夫人讓身邊大管家親自前去劉府傳話阻止,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了,雖說安寧侯是他的頂頭上司,可他砸都已經砸了,安寧侯又豈能奈何得了他?

    可是沒想到轉頭他就被安寧侯叫到了府裡狠罵了一通。

    「你看看你辦的這些破事兒!」安寧侯氣得鬍子倒豎,指著他罵:「現如今中宮正需凝聚文臣士子,你倒是好,為了幾個臭錢跟人勾結坑害沈宓!你知道沈家在朝堂上的實力麼?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背著我拆皇后的台!」

    吳重半聲都不敢出。

    他哪裡會想到一個前朝遺臣有這麼大用處?除了悶頭受訓,再不敢有別的表示。

    「你們坑了他多少銀子?!」安寧侯咬牙指著他。

    「不,不清楚。都是劉氏在那兒周旋的。」吳重囁嚅著,「卑職估摸著,頂多也就兩三萬兩。」

    「三萬兩!」安寧侯瞪著他,眼眶都氣紅了。「即刻拿三萬兩銀票,給我送到沈家去!」

    傍晚沈宓回府還是鎖著兩道眉,沈雁見狀,便拉著他在葡萄架下下起了棋。

    那天夜裡顧至誠派人追趕秋娘喜月,但結果卻發現已然被人劫走,以至於沈宓如今也有些情緒不佳。當然假若真要出這口氣,直接沖北城營下手不是難事,但既然都已經花了三萬多兩銀子來壓下這件事,也就無謂在這個時候再掀起什麼風浪來了。

    顧至誠那邊依然在讓人四處打聽那秋娘二人的下落,眼下沈宓除了等待,似乎沒有更好的法子。

    沈雁當然沒把秋娘姐妹已經被顧頌劫走的消息告訴他。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8 08:48 PM

100 賠禮

    才下了兩盤,門房卻突然說吳重登門來致歉了。

    沈宓驀地皺了眉:「就說我不在。」

    他落了顆黑子在沈雁那片白子中間。清風斜陽下,方才還存在於他眼角眉梢的慈愛與閒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一抹漠然。

    吳重來賠禮?他來賠禮豈不是劉氏不管怎麼兜都兜不住了麼?!沈雁聞言卻樂壞了,雖然吳重不來她也有她的法子操控事情發展,可是又哪有他主動上門這麼樣光滑無痕?如今吳重上門賠罪,真是正中她下懷!且不管他為什麼會上門,總之劉氏還想逃麼?

    她忍著怒放的心花,觀了下局,拈子道:「人家來賠小心,父親為什麼不見他?」

    沈宓揚了下唇,揮開袍袖,端起茶碗道:「你父親我,也不是時時都那麼寬容大度的。」

    沈雁嗆了口。沈宓平素看起來脾性好得很,在華氏面前什麼規矩都能不顧,可若動了真格,卻也稱得上鬼見愁。

    她咳嗽了聲,落了子,說道:「我聽說昨兒吳重把三嬸娘家給砸了。」

    沈宓顯然並不知道這件事,他抬了抬頭,「什麼緣故?」

    沈雁兩肘伏在桌上,聲音壓低著,八卦兮兮地道:「我也不知道什麼緣故,不過我聽說,後來還是太太出馬請了安寧侯夫人出面才把劉家保了下來。三嬸昨兒跟劉普的夫人打了起來,回府之後,太太就讓她在祠堂裡跪了五個時辰之久。

    「聽說三嬸回房時還是人攙回去的。三嬸好歹那天夜裡還給父親去北城營周旋來著,也不知道她被罰會不會跟這事有關?父親素來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真的不想見見這個吳重。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雁也沒有料到吳重竟會上門賠禮,應該說她壓根就沒打算過去動他。畢竟以她的實力,現如今想動個身負官職的外人還是有些異想天開。

    可是這怎麼也不像五城營的行事風格,他不來賠禮沈宓又能拿他如何呢?而她更不相信是那三千兩假銀票使他覺得衝撞了沈家,——既是安寧侯讓他拿著三萬兩銀票來道歉,莫非是這安寧侯借機在向沈家示好?

    因此,先前沈夫人給她的異樣感覺又加深了一層。為什麼安寧侯會如此在乎沈家。先是安寧侯夫人不說二話去替劉家解了圍,而後又命令吳重前來跟沈宓賠罪?作為皇后的娘家,即使太子被廢。皇后也並沒有因此徹底失勢,安寧侯本不必再巴巴地遣吳重前來。

    這麼看來,皇后黨已經在開始打算爭取沈家的力量了麼?

    沈雁懷著這副心思的當口,沈宓若有所思地喝了口茶。招了葛舟過來。

    「請吳指揮使前廳裡相見。」

    沈雁連忙站起來。

    沈宓負著手,瞅了眼她。「你這兩個月棋藝精進,是不是得了什麼高手指點?」

    沈雁連忙擺手:「沒有啊,怎麼可能?我畢生也只有父親一個師父。」

    沈宓忽然笑起來,露出整齊好看的牙齒。揣起兩手來道:「你這麼緊張做什麼?就是拜了第二個師父,父親也不會將你逐出師門,你只要把他介紹過來跟我切蹉切蹉便好了。」

    沈雁聞言膩上去。抱住他的胳膊一道前往前廳:「我就是怕被逐出師門,所以不敢偷偷拜別人嘛!」

    「傻丫頭。」沈宓任她掛著。慢悠悠穿過院門,往廡廊下走去,帶著幾分寵溺的歎息聲漸漸從遠處傳來:「你這個樣子,我將來只怕連你嫁人都會捨不得的……」

    沈雁隨著到了門口,卻不進去了,而是直接回了碧水院。

    她想要的答案在吳重身上是找不到的,就是偷聽也毫無意義。如果她猜的沒錯,吳重自己也弄不清楚安寧侯究竟為什麼會讓他上沈家來。讓沈宓來見他的目的,也不過是為了引起他對劉氏與龐氏吳重之間狗咬狗的狀況產生注意罷了。

    但是她十分樂見吳重上門來,他這麼一來,替沈夫人省了多少功夫,劉氏隱瞞的那些事將再也瞞不住,——她雖不知道這個安寧侯何以對沈家這般伏低做小,但這個舉措真真是幫了沈雁一個大忙,否則她既然自己不出面,又要等劉氏自己暴露在沈夫人面前,又哪裡有這麼簡單快捷?

    回到碧水院她吩咐了碧琴兩句,碧琴就拔腿出去了。

    這邊廂沈夫人午睡才起,聽說吳重上門來給沈宓賠禮,一顆紅棗拈在手裡,半日也忘了放進嘴裡去。

    吳重才剛剛從劉家鬧完事,憑安寧侯的面子,事情完了就完了,並不需要煞有介事地來賠什麼禮。就算要賠禮也該是到她這裡來不是嗎?怎麼竟跑到了沈宓那邊去?

    她猛地想起劉氏那吞吞吐吐的模樣來,陳氏曾說劉氏前兒夜裡曾在二房呆到大半夜才出來,出來後又出了府去,難不成這裡頭還有什麼貓膩不成?

    沈夫人眉頭愈皺愈緊,砰地拍了棗子在桌上道:「讓你們查的事查到了沒有!」

    秋禧連忙上來:「派去的人得日暮才能回得來。」

    沈雁又讓人即刻把吳重來給沈宓賠禮的消息悄悄送到了三房。

    劉氏昨日在劉府與龐氏廝打了那麼一場,連午飯也沒進,回府就又跪了足足五個時辰,整一天下來只早上進了半碗米粥,這些年在府裡雖然比不上別的妯娌滋潤,可終歸也算是錦衣玉食養尊處優,平日裡連坐趟車去去京郊都嫌累,哪裡能經得住這些折騰?

    從祠堂回得房來就失了一半的精氣神。

    如此雖則是可以歇息了,身上卻又疼得合不著眼,秋滿給她熱敷到半夜,好歹是睡著了,一覺睡到晌午才起,聽說吳重又去了二房,手上一碗參湯頓時啪嗒摔在地上!

    「他來幹什麼?」她臉色本就不好,這麼一來更是顯得雪白如紙。

    秋滿連忙道:「總之不是去太太那兒,奶奶可以放心。」

    「就是去二房才讓我放不下心!」

    劉氏猛地掀下被子跳下地,沖著她大叫起來。她受夠了,這幾日的擔驚受怕已經使得她無法保持冷靜,她本以為事情到昨日已經結束了,沒想到吳重又突然跑到府裡找沈宓——他向他賠禮,不就是在明擺著告訴沈夫人昨日劉府被砸有貓膩嗎?

    吳重居然惡毒到這種地步!他居然還要把她往死裡逼!

    她身子向前微躬著,胸脯劇烈地起伏,她才剛剛放下心來,以為跪完這幾個時辰便可以平安過關,如今吳重卻又上門來了……她可以接受沈夫人的懲罰和責打,卻沒辦法接受她犯下的那些事一層層被揭露!

    如今她覺得這後面好像有只手,在一把把推著她走上絕路,所有的不對都出自這個銀票是假的節骨眼兒上,因為銀票是假的,所以劉普出不來還被毒打!因為銀票是假的,所以龐氏跟她撕破臉!因為銀票是假的,所以吳重才會遣人到劉府那麼響亮地打她的耳光!

    吳重出來鬧了事,沈夫人這邊再也瞞不過!沈宓是她的兒子,而且還是她最疼愛的兒子,終生都視家族名聲為至高無上的信仰的她豈能容忍別人染指他的名聲!

    所以從她拿到那三萬兩開始,所有後果就已經註定了!現在吳重也上了門來,沈夫人必定起疑,現在什麼都包不住了!

    「奶奶,你冷靜點兒……」

    秋滿看著這樣的她,不由強壓住心頭的驚惶。

    素日裡的三奶奶是最安靜最親厚的少奶奶,她雖然出身寒微,但是難得的有副好性情,所以平日裡深得下人們的愛戴,當初琳琅在她面前頤指氣使的時候,她們就是看不過去,所以才會在她謀殺伍姨娘事發之後積極地奔相走告。

    可是眼下她兩眼圓睜,透出血絲,看上去哪裡還有點平日的樣子。

    「我怎麼冷靜,我怎麼冷靜?」

    劉氏赤著腳走在地板上,圍著屋中央團團打轉,不知是因為冷還是什麼,她整個人看上去都在微顫。

    秋滿連忙拿了件衣替她披上去,又斟了杯熱茶給她,正要拎著鞋子蹲下替她穿起,門外丫鬟進來道:「奶奶,三爺派人回來傳話,說是晚飯後會回府來。」

    「三爺?!」

    劉氏聽到這句話,整個人一抖,手上的茶杯啪拉掉落在地上,沈宦要回來,難道他也知道家裡這些事了?不……情況已經夠糟糕了,為什麼還要多個沈宦在場?她緊抱著胳膊,在透過窗子射進來的斜陽下,慘白著一張臉打起寒顫來。

    「奶奶,三爺要回來了,咱們梳頭換衣吧?」

    秋滿輕輕地勸說道。

    梳頭?她下意識撫了撫鬢角,是了,她如今眼目下還未梳洗,沈宦那人最是浪漫,看到她這樣子必然是不喜的。她兩眼無神地看向四處,忽然急步走到妝台前坐下,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長髮披散面無血色,遂顫著手拿起骨梳來梳理。

    沒梳兩下梳子掉在地下,秋滿連忙撿起替她梳過。她又抖瑟著拿了片唇胭來抿著。

    光亮的銅鏡裡映現出她的影子,像個紙片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8 08:57 PM

101 怒問

    吳重在二房坐了坐就走了,但只這頃刻的功夫,沈宓也已經從他口中得知了事情前因後果,雖然對整件事他已經猜測到了十之八九,但是聽到他親口承認又是另一回事。吳重走後他還在前廳坐了半晌才回房。而回房那一路上,那臉色竟如潑了墨似的黑得發亮。

    至於安寧侯讓吳重帶來的那三萬兩銀票,他拿在手裡反復看了幾眼,遂添了兩千兩進去,讓吳重又送回了安寧侯府。

    吳重出門福娘就把話傳到沈雁這裡來。

    沈雁聽後不由笑了。

    她知道沈宓無意于與安寧侯府結仇,但也沒有那麼容易被擺平。三萬兩銀子就想換得他站在鄭王那邊,是不是太瞧不起他了?

    沈宓雖然端正的時候居多,但偶然促狹一把也真真讓人無可奈何。

    安寧侯給了三萬兩,以為補足了二房的損失,沈宓再補兩千兩進去,這是在告訴人家堂堂大國舅出手還不夠大方,還是在暗示他沈二爺比他安寧侯有錢得多?

    無論如何這次是吳重不對,安寧侯治下不嚴,怎麼著都能撈個處分。

    何況眼下皇后又正風頭不利。沈宓不把他們參到御前就很對起他們了,就是被他打了臉安寧侯又哪有再記恨沈宓的理兒?

    由此可見,沈宓根本就不是個肯吃虧的主兒。

    沈雁很樂見如此。

    讓他生氣不是她的本意,她的本意是要擦亮他的雙眼,讓他看看他這個從小生活長大的家內裡究竟是什麼樣子。他雖不迂腐但甚重孝悌,家裡這些矛盾雖然略有聽聞但從來也不曾放在心上,以至於前世才會被蒙在鼓裡。趁早讓他知道這些,對他和二房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如果不是因為從吳重口中得知了這全是劉氏設下的局,他又如何會對安寧侯有這樣的態度?

    天底下骨肉相殘的例子多了去了,從前世裡沈宦對於父兄一直不曾怎麼提攜他,他也毫無怨言就可以推測出來,他必然也是知道劉氏所做的那些惡行的,沈宦假若心裡也有沈宓這個哥哥。那麼前世為什麼一直也未曾對劉氏改變態度?

    可見在沈府裡。不是所有人都有沈宓這樣一副仁愛心腸。

    「二爺現如今怎麼樣呢?」她問道。

    「方才在墨菊軒裡清理什麼東西,看模樣是要尋到太太跟前去!」福娘說。

    「嗯。」沈雁點點頭,沉吟片刻。說道:「不能讓他去,你去傳個話給黃嬤嬤,讓她想辦法留住他。」

    她這裡發了話,黃嬤嬤哪有不依的。轉頭福娘就回話說沈宓被華氏留在正房了。

    晚飯前正在整理書架,碧琴便進來把沈夫人派了人去查吳重跟龐氏的消息告訴了她。

    然後又笑道:「圓通寺那邊的小沙彌也傳了話進寺。三爺已經決定晚飯後回來。」

    沈雁手拿著幾本字帖翻看著,見到福娘進來,順手揀出兩本來讓她堆到一邊。然後跟碧琴道:「太太那邊呢?」

    碧琴道:「太太那邊說是傍晚會有確切消息,這次三奶奶肯定是跑不了了!」她咬牙切齒的說道。她祖上就是華家的家生奴才。幾輩的人都把華家人當成畢生主子,劉氏竟敢朝他們姑奶奶下手,謀她的錢財。這口氣她焉能咽得下去!

    沈雁點點頭,「有消息了就告訴我!」

    前世華氏的死因且不理會它。事情發展到這步,她是必須要對這件事做個了結了!

    雖說沈宓的名聲半點沒損,華氏的銀子也一分未丟。可難道因為沒有造成損失就可以放任這種惡行嗎?就因為賊沒有偷到東西便不是賊了嗎?謀朝篡位的竊國賊沒有奪位成功,便不算謀逆了嗎?幸虧是她沒得手,若是得了手,她又哪還有機會讓她嘗盡這煎熬的滋味?

    她把分開的兩堆書指給黃鶯:「分類放好,千萬別弄錯了。回頭我要拿來編寫字帖的。」

    夜色悄然籠罩了曜日堂。

    暮色透過開啟的長窗湧進屋裡,廊下燈籠發出的昏黃的光將窗櫺邊緣照出一圈光亮的輪廊,沈夫人站在長窗下,陰沉著臉,已不知多久沒出聲了。

    「目前小的打聽到的所有事情就是這樣,三奶奶聯合吳大人以及劉府的劉夫人一起向二爺下的手,但不知道二爺什麼地方得罪了他們。此外,似乎是二奶奶給了筆錢吳大人才放的人,三奶奶從中有沒有得好處,小的也無從得知。」

    回話的下人躬著腰站在門內,聲音在靜寂的廳堂裡輕但是又十分響亮。

    沈夫人咬了咬牙,努力遏制著胸腔裡如潮水般的怒意。

    她真沒想到她打聽來的竟是這樣的消息!

    劉氏背著他與外人勾結,陷害沈宓猥褻良家婦女,這些字字句句像數不清的蜜蜂一樣嗡嗡地在她耳邊響起。她真不敢相信。劉氏嫁進府裡這麼多年,恭順不說它,性情不說她,且說她哪裡來的膽子,居然敢沖身為媳婦她所有依靠的婆家人下手?!

    當然,每個人都有兩面,可是劉氏心計再深沉,她圖的也該是如何在沈府更有臉面的過下去,而不是勾結外人來拆夫家的台!

    她怎麼會蠢到這樣的地步,跟人合謀幹下這種事兒?

    她就不想想,沈宓是她最看重的兒子,她使下的陰謀傷的是沈家人最為看重的名聲,這樣的事情,她敢擔保季氏陳氏她們想也不敢想,她劉氏一個娘家還要靠沈家來撐著的寒門女子,有什麼膽量向沈家向這樣的手?!

    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她把沈家當什麼了?把她當什麼了?

    昨日她在問起她的時候,她還在騙她!她在騙她說吳重尋上門來乃是與龐氏之間有仇怨!

    這些日子她為著華家那樁事而心神不寧,原來不知不覺竟疏忽了這麼多。

    她望著長窗外暮色裡那一片深深淺淺的花木,深深吸了口氣,伸手沖堂下站著的人擺了擺手。

    一屋子人無聲地退下去,傾刻間桌上的琉璃盞照出的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

    心裡的怒火太旺盛,必須得獨處著她才能使自己不至於下令讓人像打伍氏那般杖打她!

    她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五指纖長而細膩,一握拳,便皆緊緊地攏在一起。

    她育下的五個子女,包括身在遠方的女兒沈思敏,他們就像是這五根手指頭,雖然有長有短,但卻都是她懷胎十月誕下的親骨肉。劉氏背地裡勾結外人陷害沈宓,她要休了她,易如反掌。可是,休了她,沈宦怎麼辦?沈莘怎麼辦?

    有底蘊的人家,誰會輕易一個休字,家醜不可外揚,哪怕是讓她死,也好過再把她送出去招搖過市,時刻提醒著外人沈家選媳時的有眼無珠。

    可是不休她,她又如何平得了這心頭之氣!

    沈憲已經死了,沈宦不事功名,沈宣雖有才學但自己房裡那點事永遠也拎不清,只有沈宓。只有沈宓,他穩重而不刻板,隨和而有原則,多才而不露鋒芒!雖然選擇了最不該選擇的華氏為妻,可是仍然擋不住他是未來最有希望擔負起傳承家族重擔的人選!

    她不讓他娶華氏,是為了他好,催著華氏為誕個子嗣,也是為他好!

    她如果不是因為愛他,怎麼會那麼糾結於他的婚事?如是不是在乎他,怎麼會這麼多年還對他當年的堅決而耿耿於懷?

    身為母親,她都不得不讓步遷就他,可劉氏卻偏偏有這狗膽,竟敢把手伸到他的頭上!

    她無論如何也饒恕不了劉氏。

    「來人!」

    充滿爆發力的聲音陡然在屋裡響起,桌上的燈苗都似乎被驚到,倏然在燈罩內跳躍了兩下。

    「去,把劉氏給我帶過來。」

    很快,劉氏頂著張蒼白的臉到了門外,望著一室敞亮裡站著的沈夫人,跨進門來便跪了下去。

    沈夫人望著她頭頂,半晌冷笑了聲,「你為什麼跪下,難道你做錯什麼了嗎?」

    劉氏抖了抖,視線無意落到堂中平日大夥請安陪座的位置。

    她忽然想起了伍姨娘。伍姨娘大鬧完四房之後,便被沈夫人強勢罰打了十杖。即使是下人,輕易也不會落得這樣的懲罰,而伍姨娘不過是正好趕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招惹了身為嫡室的陳氏。

    現在,她覺得她就像當時的伍姨娘,在強大的沈夫人面前,完全沒有抵抗的餘地。

    她甚至就連屏息著,也能夠嗅到來自她身上足以淹沒人的怒氣。

    「兒媳,兒媳罪孽深重。」

    她伏下頭去,對著地磚磕起頭來。額尖碰上冰冷的磚,身上的抖瑟更加明顯了些。

    如果今日她果真被休出沈家,那麼,她就等於是死路一條。她與沈宦夫妻這麼多年,雖說他未有妾侍,但她知道,假若她被沈夫人休,他是不會替她出面說話的!沈夫人讓他寫休書,他也絕對會寫!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到那時娘家沒有她的容身之地,她手無恆產,在外也無立足之地。即使她可以再嫁或自行謀生,沈家會讓她在外行走丟自家的臉面嗎?她就是被休出去,也是落得比死還不如的結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8 09:01 PM

102 所謀

    所以,她一定不能使自己走到那一步,她要活下來,她要留在沈家!不惜一切代價!

    「你也知道罪孽深重?」

    繡著纏枝金鏈的裙幅到了跟前,金箔繡線挑成的枝葉華貴得讓人幾乎睜不開眼。沈夫人停下來,腳尖踢上她胸口,迫使她的臉向上抬起,正對上她的視線:「你也知道你罪孽深重,怎麼又還有膽子活著來見我!」

    劉氏顫抖著,咽了咽口水,望著面前面空精緻到無懈可擊的她,語不成聲:「兒媳,兒媳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雖然罪無可恕,卻不敢擅自替自己的性命作主。兒媳情知此番罪責難逃,但請太太看在莘哥兒的份上,饒我一命!」

    她不敢看她的眼睛,她這雙眼睛本就淩厲,眼下這樣咫尺對望著,那裡頭有燭光,也有反射出來的她被扭曲的影子,也就越發顯得懾人了。

    沈夫人咬了咬牙,猛地將她推翻在地上,站起來。

    「好一句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怎麼你還把你當成是沈家的人嗎?你若真把自己當沈家人,如何會做下這等豬狗不如的事?如何會去與龐氏吳重那些個外人勾結起來壞我沈家的名聲!沈宓是你的伯兄,你竟敢設下這樣的圈套去害他!你以為,害垮了他,沈家的傳承就會交到三房手上?」

    她眯起眼來,整個人在燭光下高貴而陰冷。

    沈憲死了,沈家沒了宗子,雖說按規矩家業得傳承到沈芮手上,可是按照沈家如今的實際情況,家業落在年幼的沈芮手上未必是件好事。

    她派去打聽消息的人並沒打聽到劉氏何以加害沈密。但陳氏對宗子之位虎視眈眈已久,劉氏出身寒微,想替自己謀條出路也不是不可能。

    「不!我不是圖這個……」

    劉氏被推翻後又爬回來跪下,想也沒想便否定了沈夫人的推測。

    「不是圖這個,那是圖什麼?」

    沈夫人站在原地不動,牙關咬得緊緊地,垂眼睥睨著匍伏在腳下的她。

    劉氏愣在那裡。後悔得險些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為什麼要急著否認?即使是被冤枉圖謀宗子之位。不也比把全部事情吐露出來要好嗎?沈夫人厲害如人精,一點點破綻也逃不過她的雙眼!

    她抬起頭來,抖瑟著覷了她一眼。

    「我問你。你坑害沈宓,是圖的什麼?」

    沈夫人側轉了身子,正面向她,這下不只牙關緊咬。方才還只輕蹙的眉音現在也緊鎖起來了。聲音裡的冷硬在這一瞬的停頓裡赫然加重了幾分。

    劉氏答不上來。她不敢說她設局給沈宓,圖的是二房的銀子。設局害人已是罪過,再加上謀財那一條,她豈非罪上加罪?

    「快說!」

    沈夫人一聲暴喝,同時往地上擲了只杯子。

    杯子的碎渣彈到劉氏臉上頸上。她嘶地一聲往後倒,這一下太急,一陣腥甜便打喉底湧到了舌根。

    而後眼前一陣發黑。她膝蓋一軟又倒在地上。

    她真有幾分難以支撐的感覺了。從前夜到現在,她不曾睡過一場好覺。不過吃過一頓好飯,更不曾安安逸逸呆過片刻時辰,這些踢打踹罵,使她感覺自己到了一個極限,不是生命的極限,而是信念的極限。她太瞭解沈夫人,她既然生疑,若是再遮瞞下去,她不見得會比休出府的下場更好。

    她咽了喉頭那股血,咬牙撐起身子來跪好,上牙碰下牙,說道:「兒媳,兒媳圖的是二嫂的錢,我不是真心要害二爺,只是想設個局讓二嫂吐些銀子出來予我救急……我只有那麼一個弟弟,若沒了他,我們劉家就完了!太太明鑒,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害沈家,要害二爺……」

    「華氏?」

    沈夫人從她成串的話裡,忽而找到這刺耳的兩個字。

    她默想了下劉氏出事的前後,瞬間想通這其中的機巧:「你為了贖回劉普,所以與吳重合夥設局坑害沈宓,想趁著華氏心慌焦急之時,誘她拿出一筆銀子?」

    劉氏蒼白著臉,緩緩點頭。

    沈夫人望著她,目光忽然變得讓人看不懂。

    停了片刻,她又問道:「那麼,琳琅之所以會去殺伍氏,也的確是你吩咐的了?」

    劉氏擦了唇脂的雙唇也泛出了白色,她微微點了點頭,「是。」

    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再也沒有什麼隱瞞的意義。承認或不承認,交代或不交代,沈夫人都已經不會容她。她知道,府裡的事她只是不想管,或懶得管,並不是她管不過來。不過是承認了她的目的在錢而不在人而已,這剎那之間,她便把伍氏還有琳琅的死全都給想透。

    她從來沒想過要跟沈夫人交手,即使前後兩次設局謀財,她也總是第一時間避開沈夫人的注意。

    可是老天爺沒幫她,還是讓她不得不在她面前坦露無遺。

    她既然要圖她開恩,自然已不能再把她當傻子。

    「你訛了華氏多少銀子?」沈夫人的聲音在燭光下聽起來有些飄乎,說不清是怒還是不怒——怒當然還是怒的,但此刻劉氏卻分毫都摸不著她的底。

    她說道:「總共是三萬二千兩。」而後簡略地把與龐氏及吳重分贓的情況交代了下。

    「三萬多兩?」

    這尾音揚得高高的,使人很容易能聽出來裡頭蘊含的譏訕。停頓片刻,沈夫人又道:「既如此,那麼為什麼吳重又會與你等反目,前去劉府行兇?」

    「因為,因為——」

    說到這裡,劉氏自己的胸脯也忍不住因氣憤而起伏了,她該怎麼說呢?說自己傻到連銀票真假都分辯不出的地步,所以反過來中了別人的算計?說到底,都是因為華氏,都是因為那些假銀票,她都已經落到這樣的地步了,又還有什麼好掩飾的?

    她要留下來,留在府裡,她也要讓沈夫人知道華氏的卑鄙狠毒!

    她一骨碌爬起來,咬牙道:「因為二嫂給我的那三萬多兩銀票,都是假的!三百二十張面額為百兩的銀票,沒有一張是真的!我承認我不該這麼做,可當時這筆錢是用來保二爺的呀!龐氏因為這件事而揚言要弄得我在沈家呆不下去,劉普被賭坊的人毒打,吳重則遣人到劉府逞兇!」

    「——太太,我指天發誓,我真的沒有半點要害沈家的意思,從嫁進沈家那天起,我就時刻告訴自己是沈家的媳婦,我要一切以沈家為重!這次若不是因為華氏給出假銀票來,這件事絕不會弄得這麼大動靜!我若有半句假話,甘願天打雷劈!」

    她直起身子快速地說著這段話,兩頰因為激動而浮現出不正常的紅潮。而她的雙眸透著異樣的亮光,像是要變成刀刺進人心裡一樣充滿怨氣。

    沈夫人望著她,一動不動,目光像是凝結在她臉上。

    沈雁剛剛在房裡用罷飯,青黛就端著盤切好的楊桃走進來,說道:「三奶奶已經去了太太屋裡,現在大奶奶四奶奶她們都在曜日堂門外候著,咱們奶奶本也是要去瞧瞧的,卻被二爺攔住了,說是這種時候奶奶去了反而不好。」

    沈夫人此時正值盛怒,華氏這會兒過去自然不妙,身為受害者的她哪怕一言不發,最後劉氏落個什麼結局她都有落井下石的嫌疑,拋去這層,劉氏會掉轉頭沖她求情不說,指不定還會狗急跳牆誣她一把,所以無論如何這個時候都不該華氏過去。

    沈雁過去卻不打緊,誰會把她一個小孩子當回事?

    她加了件粉底雲錦緞長比甲,讓福娘拿著顧頌找來的劉普的那些當票,還有劉氏當日立下的三萬兩字據,招呼青黛出門去往上房。

    她這一次,定要讓劉氏看到被自己逼得無路可走的下場!

    進了曜日堂,便見季氏和沈弋、陳氏以及沈瓔還有素日沈夫人身邊的丫鬟們俱都立在廡廊下,一個個沉默無言而又不時往緊閉的門口張望。而沈夫人素日常呆的廳堂內燈火通明,裡頭靜默一片,也不知道進行到了什麼程度。

    沈弋見了沈雁過來,當先已迎上去,壓低聲道:「你怎麼來了?」

    沈雁笑道:「我聽說你們大家都在這兒,二房裡也沒有人出來,總歸不好意思。」

    沈弋默了默,沒再說什麼。

    她們都還不知道確切內情,這樣的醜事,沈夫人也不會把它披露出來讓下人們有往外傳的機會。可是劉氏畢竟是她們的妯娌,在忠孝仁悌幾個字壓制下,便是再不願沾灰,知道她這幾日不太平,這當口也不得不出面來看看。

    沈雁走過來跟季氏與陳氏見禮。季氏沖她和藹地笑了笑。陳氏看了她一眼便撇開頭去。沈雁不知道陳氏究竟對二房有著什麼樣的怨念,竟然可以把態度這麼明顯地擺在臉上,但或許沒禮貌乃是四房的傳統,沈瓔見著她到來,也只垂頭矮了矮身,也不知是行禮還是低頭找東西。

    沈雁只做看不見,站在廡廊下,也跟著傾聽起屋裡頭的動靜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8 09:08 PM

103 小忍

    沈夫人對著劉氏看了足有一刻鐘。

    劉氏不知道這樣的目光表示著什麼意思,是對她的回答不滿,還是對這事實持有懷疑,她被她盯得有些發虛,腰脊終於也支撐不住了,跪坐在地上。

    沈夫人忽而轉開了目光,望向窗外。

    她萬沒有想到劉氏設下的這個局,圖的是華氏手上那筆銀子。打從沈觀裕在宮裡得知皇帝有準備向華家下手的消息,這個「華」字就像個魔咒似的攪得她日夜心神不寧。而劉氏提到華氏的財氣,無形中便又牽起她這根神經來。

    她是信陽邱家的嫡長女,她自小好強,而她也的確很強,從嫁進沈家開始,她沒有哪一處做的比別人差,比她同族的那些姐妹差,她一直是邱家的驕傲,尤其是與沈觀裕一起帶著整個沈家走過了朝代更迭那些年的低潮,使她乃至成為了許多士族同門眼裡的榜樣。

    這個高度使得她站在其上爬不下來,她只能一輩子呆在最頂峰,窮盡全力去穩住自己不倒。

    她輸不起了。

    假如沈家被華家所牽連,她從這高高的位置上跌下來,眼下她已過了知天命的年紀,又還有多少年時間可以再爬起?

    華家這些年對沈家的幫助已經很小了,小到已經可以放棄的地步。所以這些年在她眼裡,華家其實跟寒門的劉家地位沒什麼分別。如果不是沈觀裕還念著舊情,她並不見得會對華家母女擺出如此隆重的歡迎陣勢。

    所以如果因為這份早已變淡的交情,而要把自家合府老小賠進去,她又是何苦?

    她不會讓沈家被華家牽連,而走到無辜遭災的那步的,即使這消息還只是從「她」的口裡傳出來。還不確定究竟有幾分真,她也不允許有些許的可能!

    她走回屏風下,坐下來望著她,「你先起來吧。」

    劉氏頓了頓,扶著膝蓋勉力地站起來。

    因為接連兩日跪得太久,站立的時候她踉蹌了兩下,扶著花架才算是站直。

    沈夫人面色已經平靜下來。「念在你素日本份。這次也未釀成什麼大禍,我且饒了你。打明日起,你到上房來立三個月規矩。」

    她聲音不高不低。站在堂中的劉氏和門外一眾人堪堪聽見。

    劉氏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她,只見她神情緩和微帶慍色,並不像是故意說反話的樣子。來不及想許多,微頓片刻。她連忙又跪地磕頭,「兒媳謝太太恩典!」

    她知道以沈家的規矩。此番沈夫人便是不休她,也至少將她送到莊子上去度過餘生。在上房立三個月規矩雖說那滋味不好受,可再不好受豈不也比趕了她出府要強?

    因此對於這樣的結果,她莫說是磕幾個頭。就是再去祠堂跪上五個時辰她也願意!

    門外站著的沈雁陡然聽到沈夫人這話,腦袋裡卻不由得轟隆作響起來!

    立三個月規矩而已?!

    她以為就算不休了劉氏,沈夫人也定會對她的去處有個說法,沒想到。她的去處卻是還繼續留在沈家!

    沈家居然能容留下這樣的兒媳婦?

    以劉氏的罪行,就算華氏受不受到傷害沈夫人不在乎。可她畢竟是沖沈宓下的手,而且用的還是這樣的手段,這要讓府裡別的人知道瞎都不可能說得出饒恕她的理由,而將沈家名譽奉為神祗的沈夫人,如何又能饒得了她?!

    季氏陳氏她們盡皆面面相覷,沈弋下意識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沈瓔也在往她張望過來!

    ——瞧瞧,連她們都個個覺得意外,她這麼饒恕了劉氏,又讓二房從此情何以堪?是不是沈宓不是她的兒子了,華氏就不是她的兒媳婦了?

    沈雁心情激蕩,走到門檻處伸手便要推門。

    打從前世華氏死後,她對這沈家便再沒有什麼感情,這世回來之所以不曾大肆報復不過是因為她還冠著個沈姓,她也不能因為衝動而害得沈宓變成個不孝子!可是如果沈夫人連這樣的兒媳都要留下,連自己親兒子的委屈都不顧,她又還敬她做什麼?

    她甩開沈弋的手,上前兩步急走到了門檻。

    可是當她將手伸到了門頁上,眼角的餘光忽然掃見沈瓔眼角那若隱若現的幸災樂禍之時,她腦中有根筋,像是突然被彈到了似的,使她又停住了動作。

    她雖然激動,卻還沒有忘記她在這府裡不止劉氏一個敵人。

    她這一進去,自然絕不會再讓劉氏有路可逃。

    可是,訛了華氏財產的劉氏垮了,前世這筆帳也算清了,那麼華氏的死呢?

    前世華氏死時劉氏也安然無恙呆在府裡。今日已經是七月廿五,前世華氏便是死在兩日後的七月廿七,如果華氏確屬人謀害身亡,那麼這一世這悲劇來臨的日子即便不是這一日,絕對也不遠了!

    她接下來正該做的事就是解開這個謎團,而沈夫人的意外之舉讓她忽然察覺到,世事即使在小範圍內被她扭轉,華氏的財產被她保住,可大方向卻依然還在沿著歷史前進,比如現在她若不阻止,劉氏就必然會繼續呆在府裡,而她若留下來,兇手會不會是她?

    亦或是……沈夫人?

    想到這裡她心下猛地一顫,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懷疑到沈夫人頭上去。明明在之前她已經推翻過對她的懷疑,沈夫人興許是個厲害的婆婆,但她卻不是個會因為兒媳婦生不出孫子來就殺了她的蠢婆婆!她有頭腦有眼界,怎麼可能會做下這種百害無一利的事?

    可是如果不是她,又或者她沒有嫌疑,為什麼她要留下跟二房已然結成仇的劉氏?

    這太說不過去了。

    丫鬟們明明說,先前傳劉氏過來的時候她還暴跳如雷,這會兒反倒又寬恕起了她,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使得她改變了心意?她最近舉止行為都有幾分異常,從伍姨娘那頓板子開始,她整個人看上去就有些焦慮。

    而這股焦慮又來自於何處?

    她從沈家以及戚氏處得到的消息,皆是沈家如今在御前頗受寵信,既然如此,沈夫人在焦慮什麼?除了沈家的利益,還有別的什麼可讓她焦慮?

    沈雁心中的疑團愈發的大起來,劉氏引出來的這件事,似乎又牽扯了更多的人進去。沈夫人的焦慮需要解釋,害死華氏的真凶需要時間等待她露出水面,現在她闖進去逼著沈夫人嚴懲劉氏,對她來說能夠帶來什麼更大的好處?

    事實上華氏錢沒丟,沈宓也是有驚無險回了來,劉氏已經受到懲罰了,她就算代表華再出面也不過是讓她下場更慘一點,而這對她來說實在已無關乎痛癢。

    但是如果暫停出手,說不定接下來她反倒可以解開華氏之死的大謎!

    為了這個令人激動的時刻,她似乎沒有什麼理由不耐心等待。

    她把雙手撤回來,盯著那上頭鏤花的五福臨門的雕花看了片刻,轉過身來。

    「怎麼了?」沈弋關切地問。

    她搖搖頭,往前走了兩步,看著庭中那樹已開始有了黃葉的李樹,轉回頭笑了笑:「我有點困,先回去了。」她目光掃過沈瓔,在她閃爍不定的雙目上停頓了會兒,走下石階。

    沈夫人留下劉氏究竟是因為捨不得還是另有用處,很快就會有答案。

    而膽敢動華氏的人,不管前世今生,她都會兩筆帳一起算。

    劉氏領了三個月的規矩在府裡留了下來。

    沈宦怒氣衝衝地回府,原本是要重斥她一頓的,沒想到陪著她一道回房的素娥秋禧卻傳太太的話讓他去了曜日堂,去完回來他一身怒氣便不見了蹤影,想來雖然不齒劉氏的作為,但到底是自己的妻子,無論如何沈夫人都恕了罪,他沒有還揪著不放的道理。

    翌日早上沈宦便回了圓通寺,他似乎在寺裡呆著還習慣些。

    而劉氏到底犯了什麼錯,跟二房之間究竟有著什麼瓜葛,各房雖然風聞了些,但到底不曾得到隻字片言的肯定,於是也只能私底下一陣亂猜,沈夫人這裡了寬宥了劉氏,大家議論了兩回也就散了。

    這麼大個府,隔不上幾日便有件事出來,哪裡有多少消停的時刻。

    華氏這裡自也把劉氏恨得牙癢癢,恨不能活吃了她,好歹黃嬤嬤時刻勸說著,才沒曾衝動行事。

    沈宓昨兒被黃嬤嬤勸了下來,但並不表示他就此揭過了這件事。

    當聽說劉氏只被罰立立規矩,他咬咬牙便沖向沈觀裕的書房,半路上卻又被沈雁給截了下來:「父親切勿急躁,左右這次父親安然無恙回來,母親的銀子也沒失分毫,不如再等幾日,看看太太究竟是真寬恕三嬸還是假寬恕如何?」

    沈宓倒不是為著自己而委屈,而是覺得劉氏這般膽大竟敢沖華氏下手,簡直就是把華氏踐踏在了腳底下!

    所以即使華氏心裡並不怨他,他心裡也十分愧疚不安,這幾日少上正房,多數時間在書房呆著,潛心於政事,仿佛發了狠要做出點建樹來,好讓華氏早日風風光光地在府裡住著,不再那麼憋屈了才算解氣似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8 09:14 PM

104 狼心

    這會兒聽說沈夫人居然連劉氏這樣的行為都要放過,而沈雁還在勸他冷靜,他就沉了臉:「沒有什麼好等的,假若這樣的行徑都能容許,那麼沈家的家聲何在,百餘年世家大族的威嚴何在!」

    「父親!」沈雁擋在他面前,雙手捉著他衣袖:「父親想給母親討公道,不隨時都可以麼?母親那邊我自會替父親去說明,不過是等幾日而已,何妨就給太太個機會?假若有誤會在,豈不回頭又讓太太傷心?」

    沈宓望著她,咬牙了半日才聽從了她建議。

    沈雁看著他進了墨菊軒,也鬆了口氣。

    她知道沈夫人迫于壓力也許會再對劉氏再施加點什麼,可她既然打定了主意,則肯定不會下什麼狠。

    如果殺死華氏的人真是劉氏或者沈夫人,那麼就這麼樣放過她們豈不太窩囊了?

    既然還是不能一口氣報了所有的仇,她又何必讓他在這個時候打草驚蛇?

    她私底下讓龐阿虎他們依舊盯著劉府和聚寶坊。劉普還沒出來,劉府應該還有戲。

    這兩日她便韜光養晦地在房裡編字帖。

    劉氏翌日早上便趕早到了曜日堂,近身侍侯梳洗茶水,等於是一個人把秋禧她們四個的活全攬了。丫鬟們偶爾也會幫幫忙,但她倒也是心甘情願,身上雖然還有著許多不適,到底能留下來已經是天大的運氣。

    回房後私下裡她其實也很疑惑,沈夫人向來雷厲風行,這次卻雷聲大雨點小,總透著幾分古怪。若說她娘家是具備什麼雄厚背景的高官勳貴也罷了,偏偏還是個拖累。但沈夫人的心思沒有幾個人能猜得透,她除了乖乖行事,別無它法。

    在曜日堂當差了兩日,倒是也不曾出什麼差錯。沈夫人的態度也逐漸和緩,這令她心下大安。

    但她精心策劃的奪財之計這麼一失敗,劉普尚且在人手裡回不來,又使她心裡時刻沉甸甸的。龐氏那邊有劉母曉以利害。暫時倒不怕她闖到府裡來,可卻不擔保她日後不會,假若龐氏將那件事捅到沈家。才叫做她真正的末日。

    「泡杯菊花茶來。」

    就在她杵在簾櫳下點香的時候,沈夫人開口道。她這幾日肝火甚旺,因此晌午後睡覺起來總要吃些養肝降火的。

    劉氏答應著,沏了茶。捧到她跟前。

    沈夫人瞄了瞄她臉色,就著杯子喝了口。說道:「這麼愁眉苦臉地,是對我給你下的處罰不滿?」

    劉氏連忙躬身:「媳婦不敢。媳婦虧得太太恩典,感激還來不及,哪裡還曾不滿?莫說是立三個月規矩。便是年年月月侍侯太太百年,媳婦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沈夫人揚起唇,「年年月月侍侯我百年。那你成什麼了?豈不成了我手頭丫鬟。做個丫鬟又有什麼好留戀的?既讓你失去少奶奶的尊嚴,又對你老劉家帶不來半點好處。你還不如出府去呢。」

    「太太!」

    劉氏臉色一白,跪下來。「看在媳婦一片孝心的份上,求太太饒命。」

    沈夫人睨著她:「起來吧,我不過是隨口說說,你倒當了真。素日我說的那該當真的,又不知你們聽進去了幾句。」

    劉氏穩了穩心神,站起來,替她茶碗裡添了水。

    沈夫人握著杯子在手心裡緩緩打轉,「你娘家怎麼樣了?」

    劉氏垂頭:「兒媳不知。」自打那日從劉府回來她便沒有再回去過,劉家也沒有人傳消息來。但是她隱隱覺得沈夫人像是有話要跟她說了,遂攏手站在一旁,微躬著身子作出傾聽的模樣。

    沈夫人看著她,站起身來,往前踱了幾步,說道:「你只要規規矩矩呆在沈家,老老實實地替沈家著想,我又怎麼會不顧你老劉家的死活?你劉家雖然沒落了,但到底你父親那番忠勇難得,有這樣一門親戚,也是我沈家的光采。」

    劉氏將頭垂下,「是我辱沒了家父的名聲。」

    「也不能這麼說。」

    沈夫人伸手推了窗,窗下站著等待傳喚的丫鬟隨即退遠了些,而廡廊下立時變得空曠安靜。

    她說道,「事情總得看兩面,往往我們做下心狠手辣的事,並不是因為我們那麼想要害人,而是因為我們也有迫不得已的時候。當我們心中也有我們想要保護的人,自然就顧忌不上旁的人了。」說完她抬頭看向她,「你說呢?寶慧。」

    沈夫人從來不叫兒媳婦們的名字。上一次叫劉氏的名字,還是在她未定親時進府拜見。

    劉氏有些心潮湧動,因著這聲呼喚,更因為這番熨帖了她內心的話。

    「太太說的是,如果不是為了劉普,為了劉家,我做不出來這樣的事——雖說對二伯兄深感愧疚,但我從頭至尾都沒想真正坑害他。兒媳,十分感激太太能夠理解。」

    沈夫人點點頭,扶著窗臺,「我當然理解你。因為我心裡正好也有件很為難的事。如果我不去做,我們整個沈家都會因此遭受重創。你知道的,沈家從這些年的沉浮裡走出來多麼不易,假若再來一次,那麼別說光耀門楣,就是眼下這份風光也會蕩然無存。」

    「太太!」聽到這話,劉氏不由往前兩步,「家裡出什麼大事了麼?」

    她忽然有種感覺,沈夫人寬恕她的緣由她大概就要知道了。沈夫人必然不會無緣無故地寬恕她,留她下來,一定是因為她還有用得著的地方。

    她又開始有些許緊張,不知道她會讓她做什麼。

    沈夫人頓了頓,凝眉道:「雖然沒到火燒眉毛的當口,可誰也知道幾時會發生。所謂未雨綢繆,便是在事情發生之前,我們就該把所有的準備做好。為了沈家世代的榮譽,為了沈家的子孫,更是不能大意。」

    劉氏聽得半明半晦,她隱約覺得這件事是事關沈府存亡的大事,但因為沈宦未曾入仕,她不問朝堂之事,所以一時也揣測不出來。可是她聽得出來沈夫人是在投石問路,眼下是她表忠心的時候,她再裝瘋賣傻,那就是跟自己過不去了。

    「太太若有事吩咐,但說即可。」她橫了橫心,說道。

    沈夫人抬起頭,目光忽然如熾焰一般閃亮,但又如籠在燈罩裡一般被緊緊壓抑著。

    她走過來,回到榻上坐下,端起已然晾好的菊花茶,卻道:「退下去吧。」

    劉氏就這麼退出房來。

    她本以為沈夫人接下來交代出要她做的事情,萬沒想到她說了一半又掐著不再說。她不這樣還好,劉氏本來已經把心放回了肚裡,她這麼樣起了點話頭又不再繼續,便有如鐵鉤子般勾住了她的心,使她懸在半空上也不能上,下也不能下。

    她到底是兒媳婦,不比沈宓是親兒子,萬一沈夫人哪時又後了悔,她又如何是好?

    於是這一日下來她也不得安寧,到了夜裡該回房時也還拖著未走,只想著沈夫人能接著白天的話說完,也好讓她心下有個底。可沈夫人卻像是忘了這件事似的,不但不提,反而催促著她回房。

    她萬般無奈,也只好回了房。

    這一夜輾轉反側,也沒睡多安穩,翌日到了上房,陳氏遂又拿她打趣起來。

    她橫豎就是個忍字,絕不敢與陳氏起正面衝突。

    倒是沈夫人睨著陳氏說道:「老四近來如何?」

    陳氏被她這一刺,立時不敢再說什麼了。

    因著這一來,旁的人也更是不敢因為劉氏被罰就對她怎麼樣了,大家忽然發現,原來三奶奶在太太面前居然重要到這個地步,闖了禍不但只是立立規矩輕饒放過,還不許人當面揶揄捉弄下她的臉面,這份體面除了大奶奶季氏,怕是再也無人有了罷?

    從此背後竟再無人敢議論劉氏半句。

    劉氏卻越來越慌神了,她不知道沈夫人把她捧這麼高到底是什麼意思,私底下她給了秋禧一支赤金鐲子,跟她打聽,秋禧卻是沖她笑道:「太太疼惜三奶奶,這是求也求不來的好事,三奶奶正該高興才是,如何竟這麼惶惶張張起來?」

    說完便把鐲子推了回來,笑著去了替沈夫人打水。

    劉氏無可奈何,秋禧這裡打聽不出,別的人那邊自然也是沒希望了。越是這樣她越是害怕在府裡呆不長久,越是希望沈夫人能快點對她提出些要求,好讓她能夠替她辦了然後換得留下來的機會!到後來竟是有些按捺不住的意味,找盡了機會與沈夫人獨處。

    沈夫人冷眼瞧了她幾日,這夜沈觀裕晚歸,她便就遣散了人下去,只留劉氏從旁侍侯。

    還沒開口,劉氏便已經跪下來,「求太太給個明示,兒媳該如何做才能安安心心留在府裡?」

    沈夫人斜靠在榻上,說道:「你現如今不能安安心心留下來麼?」

    劉氏訥然無語。

    沈夫人看了她片刻,坐直身,又道:「你為什麼這麼不安?」

    劉氏咬著唇,「兒媳罪孽深重,總覺得當不起太太這般輕恕。」

    沈夫人眉頭微動了下,嗯了聲,站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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