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失算
慕嫿剛剛拽著柳三郎跑出去兩步,柳三郎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轟破蒼穹的爆炸聲,捲起的氣浪沖擊而來,柳三郎和慕嫿同時向前撲倒……轟隆隆,柳三郎感到自己的耳朵除了爆炸聲,什麼都聽不到了。
他向後看去,原先他們站著的地方,已經炸出一個大坑。
「這是……這是什麼玩應?」
怎麼有這麼大的威力?
「是紅衣火炮嗎?可是紅衣火炮整個帝國只有五十門。」
慕嫿從地上爬起來,罵了一句:「該死的,他們騙我!」
倘若有紅衣火炮,上輩子她許是就不用戰死了。
朝廷對紅衣火炮控制得異常嚴格,她同朝廷扯皮三年,才勉強讓皇上和朝臣同意在西北按上兩門紅衣火炮,他們說火炮多珍貴,只能用於戰場上,她到底沒有等到火炮,可是這般珍貴的火炮,竟然用來殺人,殺柳三郎!
「慕嫿。」柳三郎緊跟慕嫿向前奔跑,氣喘吁吁的說道:「抱歉,抱歉把你牽扯進來,你……他們是要我的性命,你去那邊躲一下,我來引開他們。」
柳三郎甩開慕嫿的手,眸子微沉,轉身就要引開後面的追兵,連紅衣火炮都用出來,絕不是木瑾僱傭來的人能辦到的,他不能再把慕嫿牽扯進危險之中。
「你往哪裡去?」慕嫿手如同鉗子一般死死握住柳三郎,「你知不知道咱們現在是一夥的,你以為你引開追兵,他們就會放過我?」
「我估摸著我的容貌早就被他們看到了。」
「慕嫿。」
柳三郎那句對不起卡在喉嚨之中,輕若蝶翼的長睫蓋住眼底的懊悔。
「別再廢話了,咱們走!」
雖然後面的追兵很猛,從他們行進速度和彼此配合來看,這群人絕不是方才圍攻柳三郎的人可比,這些人更冷血,宛若閻羅,冷漠收割著性命。
柳三郎到底得罪了誰?
一路狂奔,慕嫿的好奇在腦裡轉個不停。
柳三郎發覺慕嫿逃跑的線路選擇很有講究,逐漸拉開同後面追兵的距離,雖然他們的衣服被叢林掛壞了不少,但是正因為叢林樹木遮擋,減緩了追兵的速度,甚至讓紅衣火炮失去作用。
畢竟火炮再犀利也無法做到快速移動。
她到底是從何處學來的?
「咦,咦,後面好像有人幫我們。」
慕嫿聽到身後傳來打鬥的聲音,減慢腳步,喘了一口氣,「黑衣人,真是沒有一點的意外,為何殺手什麼都是一身黑衣?能不能有點稀奇感?」
半夜出門黑衣比較隱秘,如今太陽還沒落山,黑衣比任何顏色都顯眼。
柳三郎同樣回頭看過去,阻擋黑衣人的是幾個身影快速且鬼魅的人,他們倒是沒有穿黑衣,衣服的顏色尋常,布料尋常,然而他們衣衫的袖口……聽到慕嫿驚訝的說道:「逆鱗侍衛?」
「你也知道?」
「多新鮮啊,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逆鱗侍衛?!」
慕嫿白了柳三郎一眼,「龍有逆鱗,碰之既死。逆鱗侍衛因此得名,據說他們隱在宮中,專門保護皇上,還有太后娘娘。」
「不對,保護太后娘娘的逆鱗侍衛被改了名字,是鳳鳴侍衛,取鳳鳴九天之意。」
慕嫿早就聽過這些人的大名,據說他們都是以一敵百,以一敵千的高手,號稱天下最最精銳的存在。
「啊,果然都是精銳,沒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能親眼見到逆鱗侍衛!」
有逆鱗侍衛,他們應該不用再逃命了。
可是逆鱗侍衛為何現身在此處?
單憑魏王殿下的面子未必能讓皇上動用逆鱗侍衛。
「不,不好。」
慕嫿發覺他們如今處在一個不算很陡的斜坡旁,拉著柳三郎打算換個安全點的地方看逆鱗侍擒殺黑衣人。
天不隨人願,她看逆鱗侍衛太激動了,沒看一腳下,腳踝被石頭隔了一下,身體一歪,突然見到空中飛過來一顆黑漆漆的丸子,慕嫿本能感覺到危險,使勁推開柳三郎,她利落倒地向一旁滾去,想要躲開那顆丸子。
柳三郎先是被慕嫿推了踉蹌,見到鐵丸子即將落地,慕嫿不認識這東西,柳三郎卻是認得,而且慕嫿即將滾到斜坡……柳三郎此時記不起自己的雄心壯志,記不得一切,他只記得不能讓慕嫿有危險。
「柳公子,請隨屬下……」
逆鱗侍衛衝過來保護柳三郎,然而柳三郎卻比他動作更快,再一次抽出長劍,對著即將落地的鐵丸子砸去,而他動作甚至比長劍還要快,飛速跑到慕嫿身邊,沒有任何猶豫的,柳三郎直接趴在慕嫿身上。
「柳公子!」逆鱗侍衛大吃一驚,高聲喊道,「危險,危險。」
完了,柳公子有個好歹,他們如何同主子交代?!
鐵丸子因為長劍的撞擊,在空中爆炸,不如方纔的爆炸威力大,然而捲起的氣浪足以把柳三郎和慕嫿一起衝下斜坡。
柳三郎低聲道:「慕嫿,你沒事的,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
隨後,他感到氣浪沖入自己的大腦,令五感消失,眼前一黑,失去所有的知覺。
****
柳三郎感到自己站在一片灰濛濛的地方,天空是晦澀的,大地無邊無際,一片壓抑的灰暗,好似整個地方只有他一個人。
其實他已經習慣孤獨,曾經享受著這份孤獨。
然而如今他卻迫切希望自己能見到……找到那個女孩子。
是誰?
那個他必須找到的女孩子是誰?
他急速奔跑,跑了許久,卻發覺周圍好似沒有任何變化,他一直還是留在原地。
陰冷粘膩的風纏繞著他,令他的心逐漸沉入谷底,為什麼?
他算到了一切,為什麼會出現意外?
他還是不夠強嗎?
還給我,把她還給我!
他對著晦澀的天空高喊,突然晦澀的天空好似閃過一顆綠豆大小的光點,灰暗的薄霧後因光點浮動一個人影,是她嗎?
她還活著。
「慕……慕,慕嫿!」
柳三郎喊了一聲,一下子坐起,追逐的人影消失了,而神秘的光點化作一團火焰,橘紅色的,溫暖的火焰,照亮眼前的一切。
「我在呢。」慕嫿往火焰裡加了幾根柴火,揚起笑臉:「你夢中竟然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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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表白
慕嫿笑語嫣然,雙眸彎彎如同天上的彎月。
柳三郎按著太陽穴,別開目光,用沙啞乾澀的聲音問道:「這是哪?」
「誠如你所見到的,荒郊野外!」
慕嫿指了指周圍環境。
柳三郎才發覺自己躺在一塊大石頭上,此處是一塊空地,離著他們滾落下來的斜坡說不上遠,「是你把我背過來的?」
慕嫿嗯哼了一聲,起身走向柳三郎,抬手摸了一下柳三郎的額頭,長出一口氣:「總算是不燒了,方纔你一直發熱,我一直怕你燒壞了腦子。」
不算柔軟的手放在額頭上,柳三郎耳朵隱隱泛紅,整個身體好似又燒了起來,面對近在咫尺的女孩子,輕聲問道:「這一回兒換你報恩……」
「報恩?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嗎?」
慕嫿一臉嫌棄的模樣是怎麼回事?
柳三郎愕然。
「你突然跑過來壓在我身上,讓我……讓我打算很好的策略落空。」
慕嫿狠狠彈了發呆的柳三郎額頭,「我本來可以甩出鞭子直接纏繞在樹上,你突然跑過來,我沒法甩鞭子,結果你竟然被爆炸的氣流衝擊昏了,我為保護你,不得已才從斜坡上滑落下來。」
柳三郎尷尬揉著額頭,眼睫輕輕顫抖,「這麼說是我給你添麻煩?」
「也不算麻煩。」慕嫿不明白柳三郎為何不太高興,莫非柳三郎愛好特別,最愛英雄救美然後以身相許的戲碼?
不過她對此沒什麼興趣,柳三郎叫著她名字清醒過來,也沒讓她覺察到異樣,只當是柳三郎昏厥前一直力求保護她才會如此,問出那句夢中有她,大多是抱著取笑的心思。
「背你到此處的人,不是我。」慕嫿繼續把柳三郎昏迷後的情況講了一遍,「我們沿著斜坡慢慢向下滑動時,逆鱗侍衛趕了過來,扔下特定的繩索,我抓著繩索落下來,畢竟上面還有刺客,底下雖都是樹木叢林,相對更安全。」
「隨後逆鱗侍衛中的兩人同樣順著繩索落下,他們主動背起你。」
「知道你只是暈過去後,他們都是長出一口氣的樣子。」
慕嫿仔細端詳柳三郎,他肯定還有不少的背景靠山沒有暴露出來,他不單單只是魏王殿下的兒子。
如今柳三郎名頭不小,君子名聲更是冠絕宛城,他以才華和氣度取勝,這些絕不是柳三郎的全部實力。
難怪魏王世子以後是讓太后娘娘和皇上都大為看好的宗室子弟,連皇子對他都是盡量拉攏,皇子對朝臣寬和有禮,旁人會稱讚皇子禮賢下士,但皇子交好魏王世子,旁人會覺得那是魏王世子應該得到的尊重。
慕嫿記得有個嘴碎的小姐去拜佛時總會提起魏王世子,風光霽月的魏王世子對任何人都彬彬有禮,但是任何人在魏王世子面前都是戰戰兢兢的,慕嫿能從那位小姐的口中感到魏王世子同朝臣在執政能力和謀劃上的差距。
有些人總是自持身份把高傲顯露在臉上,魏王世子卻是把驕傲刻到骨子裡,他會對你和顏悅色,甚至鼓勵下屬,然而你能清晰感到他的高傲,一切是那麼的理所應當。
柳三郎年輕的臉龐難掩青澀,雖然他盡力隱藏,但是他不是及冠的魏王世子,而是一個少年。
他即便是妖孽,但還達不到少年既人生巔峰的地步。
柳三郎依然有著少年人的衝動熱血,顧慮不周的特質。
倘若他真成熟得同老頭子一般,慕嫿反倒看不上他了,十幾歲像是六十幾歲,那多無趣啊。
「所以是逆鱗侍衛背著我?」
「聽著怎麼三郎有些遺憾?」
慕嫿翻了柳三郎一眼,埋怨道:「你不能指望一個女孩子背著你穿越叢林,我就算還有力氣,也不能為你壞了名節,我將來還要嫁人的。」
柳三郎眸子閃過一抹晦澀不明的光芒,嫁人?!
她還想嫁給別人?
在方纔那個孤單的夢中,她是唯一的亮光,一瞬間柳三郎明白自己的心思,對慕嫿的好奇是有,讚賞也有,甚至有一分補償的意味,但是更多得是他對她……已經動心了。
再多的借口理由都無法掩飾他對慕嫿的愛慕之情。
也許現在還很淺,也許深到令他害怕的地步。
雖然慕嫿不領情,但是柳三郎在危險時,第一個想到不是如何退到安全地方,由逆鱗侍衛保護,而想著去救慕嫿,把她護在身後,不讓她面對任何的危險。
當時他甚至沒有考慮過後果,醒來之後,他見慕嫿平安無事,亦不覺得後悔。
只是下一次……他要算得更精準。
「逆鱗侍衛呢?」
「打水,獵野物去了。」慕嫿一動身體,離著柳三郎太近了,她都聞到他身上的……汗味了。
柳三郎望著燃燒的火堆,輕聲說道:「我同你說過的那位長輩,你還記得嗎?」
慕嫿老實又真誠的搖頭,柳三郎是說過長輩,程伯父,還是哪位伯父或是師傅,但同她沒有任何關係,她聽過就忘了。
「他自稱姓程,程門的程,程澄大學士的程。」柳三郎聲音越發輕了,「我覺得他應該姓嬴,皇帝的贏!」
是皇上?!
慕嫿先是驚訝,隨後又覺得除了皇上之外,旁人也派不出逆鱗侍衛來,一切都證明,對柳三郎影響很深的人是當今天子。
以仁慈,博愛,孝順,但龍體病弱聞名的天子!
「今日去京城我本是要去見他的,在茶樓門口碰見魏王,他說出我娘的名字,也知道我是誰。」
柳三郎回頭認真看著慕嫿,目光深邃宛若漩渦,慕嫿不自主同他對望。
「原本我打算科舉之後再回京城……今日突然出現的黑衣刺客是衝著我來的,你也明白他們不是木瑾甚至是程門那些人能請動的。」
慕嫿點點頭。
柳三郎停頓片刻,「這一次是我輸了,沒算到他們會突然出現,可他們既然敢來刺殺我,我不願就這麼算了。」
慕嫿再次點頭認可柳三郎是該報仇。
「我知道你同陳四郎定親,是認為他能帶你回京城。我不知你為何改變,但是你的歸宿始終在京城。」
柳三郎低沉的說道:「你同我一起回京,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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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解風情
火堆發出啪啪啪的清響,明月高懸,夜風捲動樹葉,周圍卻又顯得那般寂靜。
柳三郎一直望著慕嫿,等候她的答案。
他臉上看不出任何緊張焦急,一如往日沉穩,經歷今日連番變故,他並沒有因為失算而懊悔太久,反倒擊起他更強的報復心。
其實本意上他也有讓皇上懲戒程門的心思,甚至有計劃讓自己稍微狼狽一點。
然而他沒想到在慕嫿面前,他是個只能添亂的人。
別人能不能忍,他不知道,橫豎他忍不了。
哪怕放棄一些東西,他也要去京城捉出幕後主使,讓慕嫿明白,他有保護她的能力。
慕嫿一直沉默,柳三郎緊張幾分,手心全是冷汗,許是科舉放榜時,他都不會有如此緊張的心情了。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必然高懸在榜首,然而卻不知慕嫿的答案。
慕嫿不可能在宛城或是鄉間過一輩子,無論她願意還是不願意,她總會名揚天下,出入勳貴朝臣府邸。
慕嫿狐疑的問道:「讓我同你一起去京城?請我做你的侍衛?」
柳三郎千算萬算,想過慕嫿會拒絕,但是絕對想不到慕嫿這種答案。
仔細想一想也不意外,慕嫿說是要做女孩子,說是要嫁人,但是她好似天生少了女孩子那份對男女之情的敏感。
她對他,對陳四郎,對夏七,以及所有宛城少年都是一樣的,唯一的區別就是更親近他一點。
慕雲是她二哥,比他們更佔優勢,然二哥這個身份,慕雲不想辦法解決的話,會是他一生的拖累。
柳三郎緩緩抬起手臂,指尖碰觸慕嫿眉心的位置,輕輕點了一下,「我不需要女侍衛,侍衛辛苦,且危險。」
他捨不得慕嫿。
慕嫿感到他指尖的溫度,莫名心跳露了半拍,除了慕雲外,她沒同任何男子這般親近過,前世她雖是同袍澤兄弟勾肩搭背,但是她知道那是兄弟之間的默契,此時有點不一樣,他的手指好似帶著一點點別樣的情愫。
這份認知,令慕嫿有幾分懼怕,又有點興奮。
這是她前世沒有體驗過的。
「同我一起回京?」柳三郎再一次問道。
聲音磁性頗為撩人,然慕嫿卻回道:「三郎以為我回不去京城?為何要同你一起回去?!就算當今天子是你伯父兼師傅,又如何?」
她從未指望過別人幫忙,或是去抱誰的大腿。
倘若她有那麼一絲絲的依靠別人的念頭,在慢慢身上清醒後,會被慢慢身處的處境給嚇死的。
她會想盡辦法,厚著臉皮向陳四郎道歉,討好柳三郎,甚至會用盡心思照顧慕雲。
矜持點的女孩子會在他們之中選一個。
慕嫿笑了起來,方纔他們之間似有似無的曖昧被她清脆自信的笑聲吹散。
她是不會同他一起回京了。
柳三郎貪戀般看著慕嫿,她的笑容一如既往明媚,乾淨。
他緩緩支撐起身體,走到火堆旁邊,隨意撿起一根柴木扔進火裡。
火光猛然燃燒得更旺,照亮他的臉龐。
「我在京城等你!」
「嗯?」
慕嫿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柳三郎側面對著她,光看側臉,他也好看,五官更顯深邃,「京城太亂了,太后娘娘壽宴之前,我不會去了。」
柳三郎進京後,京城這潭水怕是會更加混亂。
他攜怒氣入京,皇上和魏王總要補償他,柳三郎如同方才爆炸的鐵丸子一般,非得在朝廷上炸出一個坑,不少的官員因此牽連進去。
柳三郎扯了扯嘴角。
「你不相信我的話?」
慕嫿聲音拔高了幾分。
柳三郎恢復以往的君子風度,「我相信你說的話。」
可他語氣中疼哄,敷衍的意思是怎麼回事?
還是方纔的柳三郎可愛一點,此時坐在火堆旁,安靜美好的君子柳三郎令她反而有點頹敗的感覺。
「那群逆鱗衛是不是獵不到野物,不敢回來了。」
慕嫿打破寂靜的僵局,柳三郎抬頭仰望夜空,判斷時辰,還不到子時,看來他昏迷的時間不算太長。
璀璨的星辰閃爍明亮,一如慕嫿的眼眸。
「他們是皇上的人,除了保護皇上之外,他們更懂得何時該出現,何時該隱匿起來不讓皇上察覺到他們。」
畢竟柳三郎是在逆鱗衛眼前拋卻生死去救慕嫿的,雖然慕嫿有足夠能力自救,但是逆鱗衛比慕嫿這個女孩子更明白,他醒來後,第一眼想見誰。
他們躲得遠一點,只是不想破壞他的好事,然而他們怕是想不到,慕嫿……是這樣的女孩子啊。
柳三郎輕聲喃嚀:「希望他們躲得足夠遠,沒有看到,否則……」
他一定會被皇上『嘲笑』的。
「就算他們看到了也沒什麼。」慕嫿手撐著下顎,回道:「我們又沒做什麼事,沒說犯禁的話。」
「……」
柳三郎默默歎息一聲。
「怎麼讓他們出現?」慕嫿好奇的問道,「早知道他們只是躲起來,該我去獵殺野物的,太耽擱時間了。」
「柳三郎,你是不是也餓了,渴了?」
「嗯。」
柳三郎在慕嫿目光下,不由得點頭承認自己餓了。
她這般遲鈍,意味著還沒有人真正敲開佔據她的芳心,他還有機會的。
衣裙因為奔跑翻滾而凌亂,她身上披了一件外袍,慕嫿抱著膝蓋坐在石頭上,略顯嬌小。
柳三郎知道她有多麼堅強,不,應該是強悍,倘若在此時他們再遇見黑衣刺客,他許是會被殺死,慕嫿絕對不會。
「你手傷了?」
柳三郎本想做君子,不去看慕嫿暴露的胳膊,轉移視線時,卻看到慕嫿手腕處的劃傷,那不是樹木刮出來的,明顯是尖銳的東西劃傷,她還沒有上藥!
慕嫿順著柳三郎的目光看去,「你說這道傷口?過兩日就會好的。」
一點點小傷,連小傷都算不上,不值得大驚小怪。
「誰傷得你?」柳三郎漫不經心般問道。
「應該算是木夫人,她為保護三小姐,搶我手中的步搖時,在我手腕上劃了一道口子。」
慕嫿如實的說道,「你知道嗎?我今日打了永安侯夫人耳光,還差一點劃花三小姐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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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決定
提起打永安侯夫人耳光,慕嫿直到此時還顯得極是興奮,同柳三郎繪聲繪色說起她在侯府如何的凶殘,如何恐嚇三小姐,又是如何用似是而非的慕家祖上黑歷史威脅永安侯。
「我猜他們一定在疑神疑鬼慕家的祖宗到底得罪了誰,他們夫妻會不會吵起來?別看永安侯夫人能影響永安侯,一旦永安侯認真主事,永安侯夫人根本奈何不了永安侯。」
她沒有任何隱瞞的陳訴,聽得柳三郎直皺眉。
正常的女孩子不是應該露出受傷的模樣,或是讓聽者覺得她是被親人傷到極致才反抗的,她才是那個真正受到傷害的人。
柳三郎輕聲說道:「不怕我誤會?」
畢竟她是打了長輩的耳光,威脅永安侯,就名分上說,他們是她的父母,而木夫人是她的親生母親。
慕嫿給生母木夫人扣了個紅杏出牆帽子,甚至對永安侯把木夫人當奴才時,她反倒火上澆油。
「誤會?」慕嫿琢磨好一會才明白自己太興奮,太坦白,她在向夥伴炫耀自己的豐功偉績,眸子閃爍:「隨便啦,你願意誤會就誤會好了。」
柳三郎鯁了一下,她不怕他誤會,因為他不重要,對慕嫿來說根本不重要!
這項認知,令他心頭燃燒著一團火。
然而他又能對慕嫿做什麼?
什麼都不能做!
只能任由他心頭這把火越燒越旺。
柳三郎從懷裡掏出一個盒子,把盒子嚮慕嫿拋扔過去,慕嫿輕而易舉的接下來,聞起來是外傷藥?
「仔細上藥,女孩子的身上不該留下傷痕。」
「你從哪裡得來的外傷藥?」
看起來外傷藥挺高級的,慕嫿不覺得一般人能有這樣品質的外傷藥。
「伯父送的。」柳三郎隨意回了一句,目光從慕嫿手上的傷口移開。
木夫人麼?!
單說木瑾僱傭地痞流氓來圍堵他,足以讓木家倒霉了。
柳三郎暗暗想著如何讓木家家破人亡的同時不牽連慕嫿,只怕很難,不過他完全不需要擔心慕嫿善良到原諒木夫人。
慕嫿巴不得自己親手毀了木家。
「你不必擔心京城的紛爭會牽連到你,即便他們看到你同我一起,他們也不會去找你的麻煩。」
柳三郎眸子陰沉且隱隱泛著憤怒。
慕嫿好奇的問道:「你知道是幕後是誰?能動用紅衣大炮,又有那種鐵丸子……武力不弱於逆鱗衛,柳三郎你去京城也當小心。」
即便有皇上和魏王撐腰,指使這股力量的人也非如今的柳三郎能抗衡的。
當今天子是一位仁君,他更喜歡用懷柔的手段理順朝臣的關係,對有能力的臣子即便是冒犯了聖顏,也不會責怪他們,這樣的結果是,朝廷上政通人和,君臣一心,壞處就是受重用的臣子在皇上面前很放得開!
對陛下的敬畏少了。
為柳三郎,皇上會改變多年的性格?
慕嫿認為最大的可能就是皇上會找個幾個有份量的替罪羊,既讓柳三郎出氣了,又懲戒警告了真正的主使,令朝廷後宮依然是一團和氣。
從帝王的角度考慮,皇上這麼選擇是最正確的,然對柳三郎……也不能說不公平,這次遇險後,他得到的好處和補償足以讓所有人眼紅嫉妒。
也許柳三郎就是憑此越過兩位兄長成了魏王世子。
柳三郎上升空間巨大,在相對弱小時後退一步,是為了以後更近一步,等到柳三郎足以同幕後之人抗衡時,他就可以報今日的一箭之仇了。
理智上說這樣的局面對柳三郎是最好的選擇。
「無論是誰,我總要讓他們立刻付出代價!」
柳三郎篤定的聲音,令慕嫿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看出柳三郎不似說好聽的,慕嫿突然笑道:「三郎讓我刮目相看,你的選擇很讓我意外,不過我喜歡你的選擇。」
仇怨還是當面直接報復比較好。
即便不夠理智,不夠識大體,可什麼是識大體?
接受幾個替罪羊?
還是接受幕後之人的補償?
柳三郎扯了扯嘴角,倘若不牽連慕嫿,他一定會做出理智的選擇,不會似現在衝動大於理智,不讓幕後之人受到教訓,她不敢去找他麻煩,卻能讓慕嫿麻煩不斷。
腳步聲音響起,逆鱗衛提著幾隻野兔,幾個盛水的水壺走過來。
他們先是看柳三郎一眼,隨後又看了看慕嫿,略覺得不解,慕嫿怎麼坐在石頭上,而柳公子在火堆旁,他們到底談了什麼?
顯然他們並不大敢靠得太近,只是遠遠的放風。
柳三郎暗暗鬆了一口氣,緩緩起身道:「今日多謝幾位相助。」
「不敢當,不敢當。」
逆鱗衛本是驕傲的,除了陛下外,他們不需要向任何人低頭,連太后娘娘都無法讓他們動容,然而他們記得……記得皇上聽說柳公子有可能遇見危險後的焦急,柳三郎對皇上主子而言,絕不僅僅是他是魏王的兒子,是皇上的親侄子。
何況他們做得不算多,該他們做的事,都被坐在石頭上的女孩子做了。
他們只來得及背著柳公子。
柳公子更希望被慕小姐背著,希望他們根本不存在……慕小姐那令人恐懼的判斷力和身手,想來就是同柳公子獨處,吃虧得是誰,還不一定呢。
這件事是不是要向皇上稟告?!
皇上既然關心柳公子,應該會想聽一聽柳公子在意的女孩子,畢竟柳公子冒著生命危險,不顧生死撲嚮慕嫿時,證明了一切!
柳公子不是他們,他們可以義無反顧為皇上獻上一切,那是他們的使命,他們從小一直接受為皇上抵擋一切危險的訓練。
人在危險時,總會有一刻的猶豫,一刻的遲疑,身體本能逃避危險,偏偏柳公子直接衝上去了,速度之快,他們都沒追上!
倘若這樣都不算是喜歡,那什麼是喜歡?
不過柳公子知道他做得一切其實是給慕小姐添亂了嗎?
逆鱗衛不敢繼續想下去,聽到柳公子的聲音,「我餓了。」
他們連忙剝野兔皮,一會兒野物烤好,柳三郎選了最好的地方,用小刀切好,「慕小姐,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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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道別
柳三郎親自把切好的烤肉送給慕嫿,順便把水壺遞過去。
一旁手上粘著野兔毛的逆鱗衛訕訕拿掉兔毛,橫豎柳公子高興就好,拿他們的勞動成果去討女孩子歡心,這不是必然得嗎?
慕嫿好久沒嘗過烤野兔的味道,一天之中又是狀況頻出,耗費不少的體力,慕嫿本身也沒有在柳三郎偽裝的心思,擦了一下手,拿起切好的烤肉如若無人享用起來。
逆鱗衛的手藝不錯,慕嫿好似回到前世和兄弟們在一起烤肉時的暢快,下意識向逆鱗衛比劃了一個很好吃的手勢,柳三郎眉頭皺得更緊,逆鱗衛們睜大眸子,這手勢?好似只有在軍方才盛行。
柳公子愛慕上的慕小姐到底是什麼人?
「你也吃啊。」慕嫿用了幾塊之後,拿著鹿皮水壺喝水,斜睨一眼明顯愣神的柳三郎,「再難也不能不吃飯,不進食,你腦子也不會靈活,明明能想明白的事,反而想不通了。」
她以為他是為幕後黑手深思?
柳三郎挑揀了慕嫿吃剩下的烤肉,絲毫不覺嫌棄放在口中,佯裝很好吃的模樣,隨後同樣向逆鱗衛比劃了慕嫿方纔的認可他們手藝的手勢,同樣很熟練,好似柳三郎做過無數遍一般。
逆鱗衛心中的懷疑少了,慕小姐懂得這些都是聽柳公子說的。
只是像柳公子這般追求慕小姐,這輩子還有指望嗎?
慕嫿扯了一下嘴角,輕聲說:「你不必如此,我不在意的。我會什麼,我擁有什麼,永安侯府那些人根本不配知道,倘若為了怕他們懷疑就改了性情,我雖是活著,也不覺得暢快。」
她也只在意過慕雲而已,慕雲如今好似也想開了,慕嫿更不怕因為她和慢慢的不一樣,引起永安侯夫人等人的懷疑。
柳三郎淡淡回道:「我知道你不在意,但是我就是想讓你少一些麻煩。」
「你還真好心呢。」慕嫿笑容明媚了幾分,把另外一件披風蓋在柳三郎身上,「今晚我們怕是要睡在荒郊野外了,我會幫你守夜的。」
柳三郎:「……慕嫿,我是男人。」
慕嫿目光怪異,突然明白她又挫傷男人的自尊心:「啊,要不下半夜……已經過了子時,算是下半夜了,你願意守夜就守夜好了,我去睡覺,明早叫醒我。」
他的自尊心真強,莫非女孩子就只能依靠男人,被男人保護?
依靠男人的念頭,慕嫿這輩子怕是都不會在腦子裡閃過。
算了,反正睡覺是享受,慕嫿也就不同柳三郎爭了。
慕嫿整個縮進披風中,髮絲散開,宛若蔓籐一般鋪散在相對平坦的石頭上,她背對柳三郎,「我看過這地方沒有狼和老虎,守夜時你最該注意得就是別讓火堆熄滅了,時不時扔進火堆一些我放在一旁的長葉草,這種草的味道能驅散蚊蟲。」
「……」
柳三郎悶悶應了一聲,說不出的鬱悶,又不能責怪慕嫿,只能自己一個人生悶氣。
逆鱗衛一個個面無表情,如同柱子一般稍稍站在遠處,他們目光冷漠,好似不會絲毫,然而柳三郎卻能感到他們心頭的笑意。
他們一定聽到了。
柳三郎賭氣一般扔了一把長葉草進火堆,猛然燃燒起來的怪異味道嗆得他咳嗽起來,柳三郎想到慕嫿,忙摀住口鼻,強行壓住咳嗽聲,一是怕吵醒慕嫿,二是不想讓慕嫿覺得他這點事都做不好。
慕嫿悶笑聲適時飄入柳三郎的耳中,不含惡意的嘲笑,可是笑聲仍然令柳三郎不舒服,好似他比慕嫿年歲小,一直需要慕嫿照顧,明明他比慕嫿要大上兩歲呢。
柳三郎坐在火堆旁,怔怔望著熟睡中的慕嫿,目光頗為複雜,直到天邊魚肚泛白,天際露出一線霞光。
他竟然就這麼看一個人看了大半夜?
什麼都沒想,只是看著慕嫿,柳三郎自己都不相信有朝一日會做出這樣愚蠢的事,他明明該去想……想報仇,想魏王,想皇上,打算好一切的。
皇上這次是攔不住魏王了。
柳三郎能想到如今怕是魏王已經衝到宛城去了。
「今日之後,我該稱呼你為贏公子了。」
慕嫿慢悠悠翻身而起,手指穿梭在散開發間,五指從頂端到髮梢,把手指當做梳子用,柳三郎見她使勁拽著黏在一起的頭髮,都覺得頭皮疼,開口道:「沾點水會容易一點。」
慕嫿笑道:「哪用那麼麻煩,何況我不敢讓魏王殿下的兒子,王府的王子給我打水去。」
手指有狠狠拽了兩下,慕嫿草草梳了個馬尾長辮,吊得挺高,髮辮隨著她起身的動作而晃動,顯得很精神,有雌雄莫辯之美。
「你依然可以叫我三郎。」
「不敢,不敢。」
慕嫿唇邊的笑容多了幾分疏遠,是徹底的疏遠,好似她隨時隨地都會遠遠的遁去,不再出現,只會殘存在柳三郎的記憶中。
把披了一夜的披風留在石頭上,慕嫿看了看自己滿是褶皺和破損的衣裙,還可以見人,衣裙只是在袖口處被刮出幾道口子,還有裡面的褻衣掩體,裙擺倒是被扯開好幾道,卻也不會露出小腿。
慕嫿辨別了一下方位,向柳三郎道:「我先走一步,以後……有緣再見。」
縱然她去京城,甚至去侯府,怕是也沒機會進入魏王府,永安侯府地位低了一些。
哪怕他們出現在同一個場合,圍繞在他身邊會有許多人,她無法再像以前一樣對待魏王世子,魏王殿下也不會讓她這樣尷尬的出身纏上自己的寶貝兒子!
再碰面時,魏王世子能嚮慕嫿微微點頭,已經很難得了。
他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甚至不是一個層面上的人,慕嫿也不想擠進去。
她瀟灑揮了揮手,轉身離開,突然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竟然追了上來,彷彿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回頭,漆黑的眸子閃過尷尬。
朝陽映襯著柳三郎挺拔的身姿,令他分外柔優雅。
「你還有事?」
她笑著問柳三郎。
她永遠不知此時在他眼裡,她有多美過天邊的朝霞,美過一切風景。
「我尚未及冠,但是伯父已為我定好字——拙謹,你可以叫我拙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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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爆發
「你可以叫我拙謹。」
柳三郎一派真誠,他怕慕嫿就此消失,隔斷同他一切的聯繫,又怕那日的夢境成真,他一個人孤獨活在晦澀的世界中。
叫三郎,太親切,慕嫿顯然不會親密稱呼魏王的兒子。
直接叫名字?
好似也不妥當。
還沒及冠,連字都取好了,皇上到底有多重視他呢。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智若愚。」
慕嫿輕聲的感歎,柳三郎無論走到何處,都是矚目的焦點,鶴立雞群,出類拔萃。
皇上卻希望用字掩蓋他的一些鋒芒風華。
質樸無華,謹言慎行。
「皇上對你期望很深……」慕嫿沉吟片刻,突然眸子閃過一抹灼人的光亮,「也許你能如願以償,皇上未必就不會替你討回公道。」
「他從來沒有把我當做一個可用的宗室子弟。」
柳三郎嘴角微上揚,同時他以皇上這樣的長輩自豪,從偶爾遇見後,皇上教了他許多。
他有今日,除了本身天資過人外,更是離不開皇上的教導。
「但是你卻把主意打到了皇上身上?」
「……你發現了?」
柳三郎知曉慕嫿一定會發覺昨日的隱情,想著解釋,卻在她玩味的目光下無從說起。
「該稱讚你有恃無恐呢?還是該說你天真?!竟然想到用自殘的法子換得上位者的同情或是震怒,來達到你的目的。」
慕嫿對柳三郎略有失望,不過柳三郎面對魏王妃以及太后娘娘,他還真得只能依靠皇上!
這是條捷徑,有幾個人似慕嫿,有捷徑不走,非要依靠自己?
她也就是打算在帝國美景中耗費一生,永安侯那群人不足為懼。
若是她還是上輩子的少將軍,一樣會走捷徑,能借勢也絕對不會含糊。
「你篤定皇上會疼你?甚至不惜違背皇上多年給朝臣留下的明君印象?」
「嗯。」
柳三郎篤定點點頭,「我只是沒想到,他們會瘋狂到非要殺死我的地步,不過皇上依然派來了逆鱗衛,你說他是不是疼我?」
慕嫿突然覺得沒有見到當今陛下,注定名垂青史的明君,開疆拓土,創造帝國盛世的皇上有些遺憾,可她依然不願意同柳三郎一起去見所謂的『程伯父』。
「我相信皇上真心疼你,真心維護你。」慕嫿望著英俊挺拔的柳三郎,輕聲說道:「昨天的事情告訴我們一個道理,可以借勢,利用一切,但是事關性命,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為好,否則意外發生時,只能聽天由命了。」
柳三郎抿了抿嘴角。
「拙謹,我走了!」慕嫿這次轉身後,急速離去。
她的身影迅速消失,柳三郎如同木頭一般站了大半個時辰,輕聲道:「倘若我足夠強,就不會有意外!」
被慕嫿救下的感覺既有甜,又有幾分難言的苦澀。
無能為力的柳三郎死在了昨日的紅衣火炮之下!
*****
慕嫿偷偷從後門的院牆上翻了進去,她這身滿是褶皺的衣裙走正門,被路人看到顯然還得浪費一番口舌解釋一通。
何況她總不能說被柳三郎牽連遇見了刺客,他們在荒郊野外睡了一夜。
雖然還有逆鱗衛在,但是她畢竟是女孩子啊。
她特意起早就是怕被路人看到了。
好在靜園後門的街道幾乎沒有人,她速度又很快,完美回到靜園。
慕嫿剛剛踏進閨房的門,胖丫一下子衝過來,「小姐,您總算是回來了,我……擔心死了。」
「白雲自己跑回來,我……我知道小姐您遇見了危險,可是卻不知去哪找你。」
胖丫一邊抹眼淚,一邊訴說自己如何擔心慕嫿,下定決心道:「以後小姐不能再扔下我,您去哪,我就去哪。」
哪怕因此喪命,她也要和小姐同生共死。
這就是被親人擔心的感覺?
她從未體會到,每次出征回來,他們總是會詢問戰果如何,母親也總是抱怨父親太寵姨娘,擔心兄長在屋子裡悶出病來。
他們不曾問過她是否受傷,是否有經歷了生死搏殺的凶險。
「好,我被保證下一次,我一定帶上你。」
慕嫿輕輕抹去胖丫眼角的淚水,小丫頭怕是一夜沒睡,臉頰都顯得尖了,雙眼紅得似兔子,一股暖流滋潤心田,「也許帶你去京城,我就不會去看個究竟……」
帶著胖丫,慕嫿首先要考慮小丫頭的安全,肯定不會因為發現異樣就去岔路深處,也就不會聽到柳三郎的聲音而現身相救。
倘若沒有她,柳三郎會死?
慕嫿不覺得自己重要到影響柳三郎生死的地步,柳三郎許是沒有說實話,他應該還有保命的手段,對心機頗深的他來說,保住性命是沒有任何問題,只是會受點傷,進而惹皇上震怒?!
「我去給小姐準備吃的。」
胖丫再一次有了活力,並沒問起小姐失蹤這一夜去了哪,又同誰在一起,甚至好似沒有看到小姐衣裙上的口子和褶皺,以小姐的實力,總不會吃虧的。
慕嫿攔不住她,先去梳洗一番,換上乾淨的衣裙後,飯菜已經擺上了桌子,慕嫿端起米粥喝了一口,就聽胖丫道:「昨天發生大事了。」
慕嫿投過去疑問的目光。
「您一定會很意外,柳娘子……她同魏王殿下成過親!」
嚥下米粥,慕嫿平淡不驚的問道:「魏王殿下找上門了?」
這速度也太快了!
他們成過親?
這麼說他們本來就是夫妻?
「魏王殿下只是派人過來,不過魏王府的人都被柳娘子打出門去了。」胖丫咂舌道:「昨天咱們家前面可熱鬧了,不是擔心小姐您,我早就擠過去看熱鬧了。」
靜園的位置極好,是柳家鄰居,有些消息,比圍在外面的人更早知道。
胖丫繼續道:「開始我以為柳娘子和魏王殿下生了柳四郎,後來我聽到隔壁柳娘子拍著桌子說,魏王注定斷子絕孫,她的三個兒子永遠姓柳!」
慕嫿讓激動的胖丫坐下來,「你慢慢說。」
「您怎麼一點都不意外?怎麼一點都不激動?」胖丫哪還坐得住,整個宛城就沒有坐得住的人了。
魏王殿下的兒子竟然是柳家三位郎君?
許多人都想著如何趕過去攀附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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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詳情
慕嫿只能學著胖丫的模樣,佯裝激動驚訝:「他們竟然是魏王殿下的兒子!」
「您裝得一點都不像!」
胖丫嘴角抽抽了兩下,捂著砰砰砰亂跳的胸口,「幸虧您同三公子化解了恩怨,否則就算魏王殿下不為三公子出氣,旁人也會為討好魏王殿下而害小姐。」
「柳娘子替魏王殿下生了兒子的消息傳開後,楊柳小姐和謝小姐都有派人過來,她們很擔心小姐您。」
至於平時那些圍繞著慕嫿的小姐少年們,除了李大牛外,就沒有任何人有所表示了,恐怕局勢沒有明朗之前,他們不敢同慕嫿太親近。
這還是看在柳三郎是一位以德報怨的君子,沒有過於責怪慕嫿的份上。
胖丫嘀咕了一句,「他們若是知曉您同柳三郎一起進京,知道……」胖丫隱隱能感覺出,柳三郎有意親近慕嫿,許是還到不了愛慕小姐的地步,但絕對不討厭,不曾記恨過小姐。
「對了,小姐。」
胖丫突然說道:「令我詫異得是,孟公子……他昨日親自登門拜訪,知曉您不在靜園之後,他說倘若有人找您麻煩,讓您儘管去找他,他會幫您的。」
孟公子?
他是誰啊。
慕嫿放下了筷子,狐疑的問道:「我認識他嗎?」
同胖丫大眼瞪小眼,胖丫同樣一臉費解,「孟公子是宛城第一名公子,孟家底蘊頗為深厚,他的兩個姐夫……」
慕嫿點點頭,表示還記得這位孟公子,「沒想到他竟然主動幫忙,他不怕得罪魏王?看來他是有所依仗的。」
但是孟公子知不知道柳三郎背後不止有魏王,還有皇上呢?
他姐夫再厲害,也只是皇上的臣子!
「雖然孟公子上門來是一片好心,但是小姐您還是離他遠一點為好。」
胖丫咬著嘴唇,猶豫片刻才說道:「孟公子家裡已有一妻兩妾,據說還有幾個沒有名分的通房丫頭。這些女人也不大重要,畢竟孟家就孟公子一根獨苗,廣納姬妾也能盡快給孟家延續香火,孟家有錢有勢,孟公子也不是欺男霸女,旁人只會羨慕他艷福不淺。」
慕嫿點點頭,世道就是如此,有錢有勢的男人可以妻妾無數,只要不做得太過分,沒人會認為他們不對。
太后娘娘輔政時也沒辦法改變男尊女卑的狀態。
「倘若不是魏王殿下找上咱們隔壁柳娘子的消息太震撼,孟公子為一個女子,鬧著同妻子和離,且遣散府上所有姬妾的舉動將會是宛城熱議的焦點。」
慕嫿按著眉心,「我彷彿聽楊柳提過一嘴,說是孟公子不惜為這名女子鬧著絕食,也不知孟公子心儀的女孩子是怎樣的,不過他這麼為愛情同妻子和離,又遣散姬妾,說不上是不是好事。」
和離的女子到底名聲不好聽。
被孟家養起來的姬妾怕是更會被發賣了。
「孟家怎麼都是詩禮傳家的大家族,不會眼看著他鬧得太過分。」
「您這麼說,是沒聽到另一條消息,據說孟公子的姐夫支持他,孟老爺是個大孝子,孟老夫人把孟公子疼到骨頭裡去,孟公子在老太太跟前說一不二,要星星不敢給月亮,即便孟老爺不同意此事,有孟老夫人在,孟公子總能如願以償。」
胖丫那略帶擔心的目光是怎麼回事?
慕嫿驚訝的問道:「你的意思是讓孟公子魂牽夢縈的女孩子,是我?」
胖丫謹慎且認真的點頭,「我覺得有八成可能。」
「可是我只見過他兩面,都沒說上一句話。」
「小姐。」胖丫臉上說不上是歡喜,還是無奈,「您是不容易忽視的女孩子,何況您曾經救過孟公子。」
救命之恩應該是記憶最為深刻的。
慕嫿訕訕一笑,「哈,又是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的戲碼?他們怎麼就不想用銀子報答救命恩人呢。」
「孟家不是出不起銀子,只能讓孟公子犧牲的人家。況且我只是順便為之,總不能看著奔騰的寶馬傷人,只要是有能力救人,應該不會袖手旁觀。」
她還一肚子委屈呢,昨日才被柳三郎提點過,今日孟公子又給了她一個驚嚇?!
許是胖丫想多了,在小丫頭的眼裡好似自家小姐是最好的,誰都會愛慕上慕嫿似的。
「我們還是聊一聊柳娘子和魏王殿下的事吧,你方才說他們成過親?」
「這消息是從魏王府那邊傳過來的,有八成的可能性,據說當初魏王殿下代替皇上巡視邊境時,曾差一點死在蠻夷手中,多虧柳娘子相救,魏王殿下養病期間,便同柳娘子親親我我,等他傷勢好轉,便向柳家提親,他打算正式迎娶柳娘子為妻。」
慕嫿已經無力再說什麼了,這些被女子救了的男人腦子都是一根筋嗎?
「柳娘子也喜歡英俊威武的魏王,他們很快就在邊關舉行了婚禮,相處了大約三年,魏王結束巡視,被提前召回京城,當時柳娘子已經有了兩個兒子,二兒子尚在襁褓,剛剛出生沒多久,因柳娘子做月子無法同魏王一起會回京,魏王保證他很快會讓人接他們母子。」
胖丫聲音低沉了許多,「結果魏王殿下一去不回,柳娘子相信魏王殿下不會辜負她,辜負她的救命之恩,又等了兩年,邊關傳來消息,說是魏王在京城大婚了,迎娶太后娘娘的侄女為魏王妃。」
慕嫿淡淡的說道:「救命之恩是靠不住的,也抓不住男人啊。」
「柳娘子是個要強的,她手持魏王殿下當時寫下的婚書,帶著兩個兒子進京尋夫。」胖丫緩了一口氣,見小姐也是感興趣,繼續說道:「魏王捨不得魏王妃,又不忍辜負柳娘子,提前把柳娘子安頓在京城的別院中,說是他會處理好一切,柳娘子再一次相信魏王,以為她有婚書,又對為魏王有救命之恩,就算魏王妃是太后的侄女,她才是魏王正妃!」
「有孕在身的魏王妃找到柳娘子,看到她的婚書說了一句話,魏王不告而娶,柳娘子只能做側妃。」
慕嫿輕聲感歎一句,「好一個不告而娶,太后娘娘只推說沒有收到魏王的書信,柳娘子就只能做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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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推手
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一句不告而娶,就能讓柳娘子手中的婚書成為一張廢紙,不再是她和魏王婚姻的證明。
一般狀況,父母不願讓兒子失信,然而魏王娶的人是太后娘娘最為疼愛的女孩子,一直把她當做女兒在撫養,而魏王又是一直養在太后娘娘跟前,同皇上親若兄弟。
那時候又正好是太后娘娘輔政之時,皇上都只是太后娘娘的一個傀儡,在深宮中養病,只要魏王足夠聰明,他自然知道如何選才對自己最有好處。
所以他佯裝不清楚柳娘子出京後會發生意外,以為有身孕的魏王妃能為他生出兒子來,便不在意柳娘子和他的兒子。
「當時柳娘子離京時,已經懷上了柳三郎?」
慕嫿暗暗估算了一下時間,柳三郎正好是在柳娘子還住在魏王府別院時懷上的,所以魏王真是個典型的封建男人,即便做出選擇,仍然還可以同柳娘子溫存,進而讓柳娘子懷孕。
胖丫道:「據說柳娘子在最最危險時,生下了柳三郎,因此壞了身子,柳三郎先天不足,以為養不活,多虧他們碰到一位貴人,一對獵護夫妻救了他們,其中獵戶還幫柳娘子找到了一位好兄弟,那人懂得醫術,治好了柳娘子和柳三郎。」
「只是魏王派人來找柳娘子,消息已經傳得如此詳實了?連救下柳娘子的貴人都傳遍宛城,背後倘若沒人推動,我是一點都不信。」
慕嫿腦子裡出現柳三郎的影子,這一切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把柳娘子塑造成一個可憐可敬的幸運女人,贏得世人的同情,以此對抗權勢滔天佔據上風的魏王妃。
別說民意沒有任何作用。
就柳娘子富有話本似的經歷,百姓會更支持柳娘子。
百姓做不了什麼,甚至不敢當面威脅魏王妃,但是皇上和太后娘娘一直都很仁慈,注重皇室在百姓中的聲望,百姓認為柳娘子可憐,又有傳奇的色彩,魏王就不能不給柳娘子一個交代。
何況魏王如今最缺得是兒子!
親生兒子!
恰恰柳娘子獨自為魏王撫養長大了三個兒子,大郎,二郎,三郎都是很優秀的男孩子。
柳三郎的長兄雖然不如他有名望,也是一位寬厚誠實的人,他在宛城交友廣闊,比柳三郎更覺得親近。
三個兒子再加上百姓的同情,柳娘子已經具備同魏王妃抗衡的本錢。
太后娘娘是個做大事的女人,她雖然疼愛魏王妃,但不會任由她胡鬧下去,破壞皇室的名譽。
慕嫿覺得柳娘子已經立於不敗之地,唯一令人非議的就是柳娘子生下了四郎,這個孩子絕不是魏王的兒子!
以女子的立場,柳娘子做得漂亮,魏王拋棄了她,她亦可以放棄魏王,愛上旁人,可是如今魏王找上門來,柳娘子現在拒絕,以後還能拒絕得了?
就慕嫿知道的,柳三郎會是魏王世子,證明他們母子總會回到魏王府去。
那柳四郎該如何在魏王府生活?
胖丫聽到慕嫿的歎氣聲音,「小姐,您怎麼了?」
「只是覺得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句話說得真是太確切了……」
門口傳來一陣陣的吵鬧聲,慕嫿問道:「莫非魏王殿下又派人過來了?」
這樣一出大戲,起碼要唱上好幾日。
她這個柳娘子的鄰居,肯定要享受不到清幽的日子了,是不是可以在門口支個茶棚,賺點銀子?
「小姐,小姐。」
守門的侍從快步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您快去看看吧,孟家少奶奶帶著姬妾上門來了,後面還跟了不少宛城的百姓,孟少奶奶……她直接跪在咱們家門口,說什麼也不肯起身。」
胖丫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能迷住孟公子的女孩子只能是自家小姐。
「孟少奶奶瘋了不成?她這麼跪下來,就是在破壞小姐的名譽?」
胖丫突然意識到孟少奶奶此舉的深意,跺腳道:「她不去求公婆主持公道,不回娘家求助生身父母和兄弟為她出頭,她領著一群人來找小姐?這不是把小姐放在火上烤?讓百姓們認為是小姐勾引了有婦之夫?」
「太過分了,她太過分!」
胖丫知道自家小姐同孟公子沒有任何私情,也沒有做出勾引孟公子的事,可旁人未必知道。
這事不是攤在小姐頭上,胖丫也會認為吸引孟公子拋妻棄姬妾的女孩子是狐狸精!
是一個不知禮義廉恥的女孩子。
慕嫿安慰了胖丫幾句,「不急,不急,我又沒有做虧心事,不怕她登門。」
「可是她這麼跪在靜園門口,很影響小姐的名聲,您剛剛扭轉了一些不良印象,她這麼做,絕對會讓很多人罵你。」
胖丫快哭了,抹了抹眼角,為小姐委屈,「小姐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總有麻煩事找上門?您一旦過得不好,永安侯夫人肯定會很高興。」
慕嫿唇邊勾起一抹笑容,一如既往的自信驕傲,「咱們先去看看孟少奶奶,總不能讓她一直跪在門口。」
「……小姐,您先不要出門了,我去把孟少奶奶領進來。」
胖丫擔心門口同情孟少奶奶的百姓會失控的罵小姐,而小姐萬一犯起倔來,同百姓們動手,那豈不是讓小姐陷大的麻煩?
「不用。」
慕嫿不是不明白胖丫的擔心,她是喜歡用拳頭解決所有的問題,然而她的拳頭只打該打的人。
「我先要弄明白孟少奶奶的打算,她是走投無路來求我,還是故意示弱利用百姓和輿論算計我。」
「這有區別嗎?」胖丫問道。
「區別大了,倘若她是來求我,我會幫她,若是她別有用意……」慕嫿不緊不慢向靜園門口走去,「自有她苦頭吃。」
靜園隔壁柳宅,柳娘子柳葉眉豎起,拍著桌子道:「你說什麼?慕嫿……竟然勾得孟公子神魂顛倒?讓孟公子拋棄妻子?」
「她們都擺著一副無辜的模樣,專門勾引有婦之夫!」
「賤人就是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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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麻煩
沒有一個嫡妻原配會喜歡慕嫿。
柳娘子對慕嫿的印象更加惡劣,不提慕嫿這段日子折騰出來的種種是非,就是今日孟少奶奶去靜園下跪的事兒,柳娘子看不起孟少奶奶,同樣討厭勾引孟公子的慕嫿。
在男人三妻四妾大行其道的年代,女人們更容易原諒丈夫,而更願意去仇視搶奪丈夫的女人,甚至同她不死不休。
當年柳娘子知道魏王殿下身份後,不是沒想過英俊的魏王殿下將來會有姬妾,她從來沒有相信在情濃時,魏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許諾。
正因此柳娘子才格外在意婚書,在意魏王對她正妃地位的保證。
然而她就算有婚書,仍然讓那個賤人佔了正妃的位置。
她沒權沒勢,雖然父兄頗有軍功,但是比起有太后娘娘做後盾的魏王妃,她根本沒有任何能耐同魏王妃爭什麼。
當年柳娘子迅速做出判斷,搶在魏王妃被她氣得有小產症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魏王妃身上時,她領著兒子倉皇逃出京城。
可就是這樣,她仍然沒有躲過追殺,幾次險象環生,生下三郎後,她差一點折進去大半條命,不是得恩人相救,她和三郎,甚至兩個兒子都得死!
這一切都是魏王妃,虛偽做作的魏王妃造成的。
如今在柳娘子眼中,魏王妃同慕嫿是一樣的賤人!
她們都用無辜委屈或是大度的外表勾引男人,讓男人拋棄家中的妻子,她們便可以名正言順佔據正室的位置,什麼都不用付出就能得到一切。
「隔壁靜園有麻煩,也可轉移宛城百姓的注意力,省得她們一個個閒著沒事總在我門前晃悠!」
柳娘子也不得承認正因為出了孟少奶奶下跪的事,才讓她能安靜片刻。
她早就說過,自己是個寡婦,丈夫早早就死了!
「娘親,我見魏王府的人不會善罷甘休。」
柳大郎是面容清俊,氣質醇厚,給人以穩重的感覺,他是柳娘子最疼愛倚重的長子,他降生時,魏王還同柳娘子正是情濃時,柳娘子對他格外偏愛。
而且柳大郎的相貌更似柳娘子,不是說男生女相,而是輪廓更像母親。
在邊關長大的柳娘子容貌比不得閨秀小姐們秀美,五官更顯得深邃。
「大郎,你同娘說實話,你想回魏王府嗎?」
「……」
柳大郎稍稍楞了片刻,果斷的說道:「娘認為兒子是嫌貧愛富的?知曉娘遭受的磨難後,兒子對魏王只有深刻的恨意,兒子姓柳,永遠都是娘的兒子!」
「好,好。」
柳娘子頗為欣慰的連連點頭,長子並沒有辜負她的偏愛和疼惜,「在你們三個中間,我相信大郎和二郎,你們絕不可能認魏王……唯有三郎……」
她頓了頓,面容頗是複雜,「三郎太聰明,也太像魏王。」
不僅容貌相,氣質也似有似無帶著生而高貴的驕傲。
尤其是三郎那雙溫潤的眸子,好似能看破一切,柳娘子弄不明白三郎,他真是個無慾無求,清淡雅致的君子?
她格外不喜三郎,哪怕三郎從未做過什麼,從小到大都很懂事,也不讓她費心。
十根指頭有長短,在四個兒子中,總有她不喜歡的兒子。
柳三郎恰好就是。
「母親,三郎昨日沒有回來。」柳大郎低聲道,話語裡流露出一抹焦急擔心,「三郎會不會出事了?以前他也時常進京,這次好似大不一樣。」
柳娘子不由得擔心起來,「他有沒有說過何時回來。」
有時柳三郎會在京城多停留幾日,一般離家前都會留下幾句話。
「二郎說是三郎留話,晚上定然回來。」
柳大郎眉頭緊緊皺起,試探的問道:「娘,咱們好好在宛城住著,這些年一直沒有發生任何意外,不是魏王府派人過來,兒子都不知道您和魏王曾是夫妻。」
「三郎相貌隨了魏王,更像是皇家人。」柳娘子帶有幾分懊悔,「我早就提醒過三郎,不讓他進京,他偏偏不聽,肯定是他碰到魏王,被魏王看出幾分端倪。」
「這也不能全怪三郎,娘,我和二郎都是舉人,今科也會參加會試,兒子有信心能高中,等到瓊台宴時,總會碰到魏王,只不過是提前幾日。」
「哼。」
柳娘子依然不滿,「不是他總是往京城跑,未必就會招惹魏王主意,畢竟你和二郎更像我,哪怕碰到魏王,那個沒良心的臭男人也未必能認出你們。」
她一直不大支持柳三郎科舉,就是怕柳三郎高中,入朝為官。
只要柳三郎進入魏王視野,柳娘子就瞞不住了。
她支持大朗二郎入仕,卻希望三郎做個閒人,看淡一切世俗名利。
三郎也好似對科舉不大感興趣,柳娘子放了一半的心,知道瞞不了魏王一輩子,她也沒打算不再露面了,柳娘子想大朗二郎展現才華後,柳家積攢下底蘊,在魏王過繼兒子之後,她再告訴魏王,他是有親生兒子的。
柳大郎扯了一下嘴角,魏王認不出自己的親生骨肉,這絕對不是誇獎,「要不我去找找三郎?」
「你是說進京嗎?」
「總要確定三郎是平安的。」
柳大郎鄭重的點頭,「倘若魏王是因為三郎找上門,魏王妃最先對付的人就是三郎,她也最恨揭開一切秘密的三郎。我擔心她對三郎不利,太后娘娘不再輔政,皇上卻是個孝子,太后娘娘依然能把持一半的朝政,據說皇上把魏王妃當做表妹看,皇上許是會縱容魏王妃對三郎不利……」
柳娘子既擔心三郎,更怕長子遭遇不測:「我也擔心三郎,可是大郎啊,你此時不能進京,娘,不能再失去你了,你是長子,家裡離不開你。三郎他……他應該會平安,魏王總不能眼看著親生兒子被魏王妃害死。」
柳大郎還想再爭取一下,柳娘子揚聲問道:「門口怎樣了?孟少奶奶還跪著?」
「回主子的話,慕小姐走出了靜園。」門口的小丫鬟低聲說道。
「她……她想對孟少奶奶做什麼?」
柳娘子彈了彈衣袖,「咱們也去看看熱鬧,倘若慕嫿敢對孟少奶奶動粗,我定會讓她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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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哀求
慕嫿還沒走出大門便聽到外面百姓嗡嗡的議論聲,跟一群蒼蠅似的,惹人心煩意亂。
慕嫿心情本就說不上好,聽到多是指責她的議論,更有幾分煩躁。
任何人攤上她這樣無妄之災,心情都不會太好。
明明她什麼都沒做,甚至沒同孟公子說過一句話,偏偏在所有人的眼中,她成了狐狸精,搶人丈夫的惡毒女人。
慕嫿只是好心的救了孟公子。
莫非她的善良,還成了罪過?
「孟少奶奶小心啊,慕小姐……慕小姐力氣可是很大的。」
「就是啊,想想王仁夫妻的淒慘樣子,孟少奶奶最好還是別惹慕小姐了。」
「我就是看不上勾引別人丈夫的女人!」
這句話倒是得到圍觀女人們的一致認同,能有時間來看熱鬧的女人,多是家境比較好,年歲也比較大的婦人。
起碼她們不必日夜不停勞作換取口糧,家中還有幾個閒錢,稱不上大富大貴,但也是不愁適吃喝,又因為她們大多娶了兒媳婦,家務完全可以甩給兒媳婦,她們才有時間看別人的熱鬧。
這群中年婦女最愛做得就是抓幾把瓜子湊在一起,說著左鄰右舍的消息,彼此交流一些小道消息,桃色緋聞。
她們早已年華不再,最怕丈夫突然鬧著和離,孟少奶奶比起慕嫿來說更顯得無助,她們感同身受般極是同情孟少奶奶。
即便對慕嫿的印象有所好轉,但慕嫿畢竟做過許多過頭的事兒,她們可不會因為慕嫿長得漂亮,就忘記以前的一切。
正因為慕嫿長得漂亮才引得她們的嫉妒,漂亮的女人都是不安於室的,都是勾引男人的的狐狸精,大多數相貌平庸的女子都是這般認為的,只有賢惠大度的女人才是好女人。
一般這樣的好女人相貌上都是平平。
不過當她們見到慕嫿時,倒是紛紛停住了口,慕嫿威名在外,她們再是同情孟少奶奶也不敢同慕嫿硬碰硬,萬一惹惱了慕嫿,被慕嫿揍了怎麼辦?
何況她們只是小富之家,還是頗為敬畏永安侯府的名頭。
孟家最後同意孟公子同孟少奶奶和離,除了孟公子堅決外,也有永安侯府比孟少奶奶的娘家更顯赫的原因。
雖然文臣和勳貴圈子不一樣,他們很少有所交集,但在皇上新政的影響下,不乏文臣和勳貴聯姻的事兒,多一條門路渠道,對家族總是有好處的。
況且孟公子指天發誓,娶了慕嫿之後,再不沉迷美色,用心讀書,一心舉業。
他這份決心,軟化了孟老爺,畢竟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光宗耀祖?
女婿再厲害,傳承家業的人始終是兒子!
跪在地上的孟少奶奶聽到大門傳來的響聲,緩緩抬起頭,看清楚走出來的女孩子,心頭涼了半截,她就是慕嫿?
相貌比她來說好得太多了。
比她年輕,比她妖嬈。
難怪孟公子一見傾心,再見之後就非慕嫿不娶了。
原本她以為自己又會多個姐妹,丈夫納了也就納了,頂天在新進門的妹妹得寵時,她退讓幾分,悉心照顧慕嫿一些,既可討好公婆,也能讓丈夫明白自己的大度賢惠。
每個納進門的妾都是孟公子的心頭肉,然而過不了半年,孟公子就把心頭肉拋到腦後去了。
孟少奶奶到時候有得是法子讓昔日得寵的姨娘苦不堪言。
但是這次不一樣,她如何都想不到,丈夫竟然為了慕嫿要拋棄她。
孟家承諾除了她帶來的嫁妝如數交給她外,還會額外補償給她一部分銀子和田產,等到她再嫁,孟家還會送上一份豐厚的賀禮。
可是她就是感覺自己被拋棄了,先是被丈夫拋棄,隨後也被孟家拋棄。
縱然她有了許多的家財,保證她後半輩子衣食無憂,可她的丈夫沒了,家也沒了。
她再嫁的男人絕對不如孟公子。
這麼多年,她小心翼翼侍奉公婆,伺候孟家老太太,無微不至侍奉且柔順對孟公子,她可以說做到了一切媳婦該做的。
她不願意就這麼離開孟家。
「慕小姐,我……我求求您。」孟少奶奶嚮慕嫿重重磕頭,「不要奪走我丈夫,我離不開他,求求您了,放過我們吧。」
慕嫿眼前的女子不過十七八歲,體態嬌柔,面容秀美,雖然不如她明艷,但孟少奶奶自有一股惹人憐愛的婉約氣質。
看起來她是一個柔順,宛若菟絲花一般的女人。
面對突然而來的變故,即將失去纏繞供養她的大樹,她只能去懇求,用自己的可憐博得一絲絲憐憫,讓她可以繼續留下來。
慕嫿篤定自己不喜歡這樣的女人,也許會同情她們,但是她絕不會認同她們的生活狀態。
當然慕嫿也不會把自己的理念強加到她們頭上。
過十年後再看,也許反而她們活得更好。
慕嫿相反撞得滿頭包。
然而即便撞得滿頭包,慕嫿也會按照自己的意念走下去,無論何時,她都不會向任何人妥協,或是去求誰。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柳宅門口,比起隔壁靜園門口的熱鬧,這輛馬車是那麼的不顯眼,除了在馬車上坐著一位抱著寶劍的俊美少年。
「沒想到,我只是來看看魏王的兒子們,竟然意外看了一場熱鬧。」
一道沉穩的聲音從撩起一角的馬車簾後傳出來,「她就是當日同柳三郎一起進京的女孩子?!」
詢問般的語氣經過她的口中卻顯得很篤定。
少年回道:「她是慕嫿慕小姐,永安侯的義女,昨日曾同柳三公子一起遇險。」
女子撩起簾子,努力睜大眸子,「她是見過一面就讓人很難忘記的女孩子,哪怕我只有一隻眼睛能用。」
「你知道嗎?我一點都不懷疑那位跪地哀求婦人的丈夫會拋棄她,轉而娶慕嫿。」
女子唇邊泛起淡淡的笑容,「不過我估摸柳三郎只怕會很不高興。」
*****
「孟少奶奶,你先起來。」
面對孟少奶奶磕頭哀求,慕嫿依然顯得很從容,既沒有慌張,也沒顯出內疚,這反倒讓人認為慕嫿冷血不近人情。
「慕嫿你這個賤人,你去死吧。」
從看熱鬧人之後,腌臢之物猛然扔嚮慕嫿,「賤人,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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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衝動
腌臢之物宛若從天而降,有實物,亦有一桶的髒水。
潑出髒水的人有把子力氣,起碼能把髒水潑到慕嫿身邊。
「慕小姐,小心,小心啊。」
一直跪著的孟少奶奶直接僕嚮慕嫿,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慕嫿,「你……我不怪你的。」
她的聲音很輕,蒼白的臉龐上浮著一抹淡淡的笑容。
始終她不如慕嫿。
即便是怨恨慕嫿奪走了她的一切,但也得承認,慕嫿比她更吸引孟公子的目光。
她對後宅姬妾的手段和心機顯然無法影響到慕嫿。
慕嫿一把將孟少奶奶拽到自己身後,帶著孟少奶奶輕而易舉躲過髒水,在破鞋,臭雞蛋等等腌臢之物襲擊下,慕嫿瀟灑一一躲過去。
那些髒東西連慕嫿衣裙都沒沾上一分。
圍觀百姓看得是目瞪口呆,先是吃驚孟少奶奶竟然挺身保護慕嫿,而後更是親眼見到慕嫿的身手有多靈活,這麼多雜物扔出來,慕嫿都能安然無恙。
慕小姐除了力氣大之外,真有功夫呀。
難怪她當初能救下孟公子。
慕小姐是有本事的女孩子。
「姐姐。」
方纔怒罵慕嫿的聲音,喊孟少奶奶為姐姐,兩個十四五歲的雙胞胎少年撥開人群衝了過來,擔心的問道:「姐,沒事吧。」
另一個怒視慕嫿,高聲道:「這次是你運氣好,下一次……下一次……」
「哎呦。」
「慕小姐,請放手。」
慕嫿直接擒拿住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詞的少年,少年方才指著慕嫿的胳膊被反剪在身後,他竟然移動不了分毫,無論他如何掙扎都無法脫離慕嫿的鉗制。
孟少奶奶不是宛城人,她娘家離著宛城不遠,更接近京城。
她的父親頗有學問,是程澄創建的帝都書院的教書先生之一。
兩位少年雖然不是程澄入室弟子,但也是書院的學生。
「賤人,你除了有一身蠻力外,還有什麼?」
被慕嫿控制的少年毫無書生的儒雅,破口大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我早就聽木瑾師兄說過你,慕嫿,你就是賤人,目無父母,欺凌姐妹,如今勾引有婦之夫,木瑾師兄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妹妹?」
「還會什麼?」
慕嫿彎起兩道好看的柳葉眉,似笑非笑的說道:「我會得可多了,最拿手的就是揍人!你木瑾師兄沒有提過嗎?但凡惹我不痛快的人,都被我打得皮青臉腫。」
「慕小姐,不要,別傷害我弟弟。」
孟少奶奶聲淚俱下,哀求慕嫿,「他還小,不懂事,慕小姐,求您放過他吧。」
不是宛城的人,永遠不知慕嫿的恐怖。
孟少奶奶聽過慕嫿不少的傳聞,最讓她心驚肉跳就是慕嫿冷酷無情掰斷木瑾的手指,那可是她嫡親的哥哥,即便他們兄妹有矛盾,慕嫿也太狠辣了一些。
木家有足夠的銀子給木瑾請大夫,治療木瑾的傷勢,可孟少奶奶的娘家未必能拿得出大筆的銀子,畢竟她娘家父親只是個教書先生。
這也是她在婆家格外勢弱的原因,當初她能嫁給孟公子,除了性情柔婉體貼之外,最讓孟家看中得就是她不惹事,不嫉妒,孟老太太認為娶個太厲害的女子會轄制孟公子。
她是在上香時碰到孟老太太,以善良柔順打動孟老太太,這才能嫁給孟公子。
「姐,不要求她。」
被慕嫿鉗制的少年不服氣的嚷嚷著。
慕嫿手上再次用力,少年臉色大變,劇烈的疼痛令他額頭冒出汗水。
「你終於看清楚自己的處境了?」慕嫿不慌不忙的說道:「既然你聽木瑾說過我很殘忍無情,你還敢來招惹我?不僅拿髒東西丟我,還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詞,你當我不會折斷你的胳膊?」
「嗯?!」
慕嫿最後這一聲猶如鐘鳴一般落在少年的心頭,他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只是個在書院中讀書的少年,也曾有過指點江山的豪氣,可是那些也只是在課堂上的空談。
少年感到慕嫿是真正的強勢,能操縱他的榮辱,進而生死。
在這一刻,他好似能聽到胳膊折斷的聲音,慕嫿明明比他年歲還小,更是一個女孩子。
她那一身令人恐怖的鋒芒從何處而來?
「慕小姐,求求您,求求您。」孟少奶奶再一次跪下來,這一次跪下比上次跪在靜園門口真摯上許多,「是我的錯,我不該來找慕小姐麻煩,別傷害我弟弟。」
「……姐姐。」
慕嫿看著孟少奶奶,認真的說道:「都說男人膝下有黃金,女孩子的膝蓋比男人更珍貴,我不喜歡你跪著求我。」
隨後她又對被自己控制的少年道:「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只能依靠你姐姐的苦苦哀求?」
「我……我……」少年感到胳膊彷彿已經沒了知覺,咬著嘴唇道:「你儘管折斷我胳膊,我……是不會向你求饒,士可殺不可辱,為我姐姐出頭,我心甘情願。」
「小弟。」孟少奶奶哭聲尖銳,「慕小姐要怪就怪我,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願意,願意代替小弟受罰。」
她慢慢的起身,抓住慕嫿的胳膊,雙胞胎另外的少年同樣說道:「扔東西和罵你賤人也有我一份!」
姐弟三人視死如歸。
慕嫿眸子閃爍過一抹複雜,隱藏很深的羨慕。
這份真摯的親情,她永遠也體會不到。
慕嫿鬆開鉗制的少年。
「小弟。」
孟少奶奶和另外一個少年連忙過去扶住弟弟,焦急檢查他的胳膊,「你沒事吧,快看看胳膊還能不能動,有沒有傷到筋骨?」
孟少奶奶很是擔心,慕嫿的手段層出不窮,上次把王仁的媳婦吊住,都以為她沒救了,可是慕嫿卻讓她活過來,只是身上帶著一股臭味。
宛城傳遍了慕嫿的神奇,這也是對慕嫿懷恨在心或是依然不喜歡慕嫿卻不敢再去招惹慕嫿的根本原因。
有時候暴力比話語更管用。
少年活動著胳膊,依然有點麻木,看著負手站著的慕嫿,她好似不是木瑾師兄口中的不講道理,不學無術且瘋狂殘忍。
「衝動魯莽,你扔東西時,沒有看到你姐姐也在我身邊?!」
慕嫿微微搖頭,「沒弄明白原委就來指責我,以後你若為官,是你治下百姓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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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處置
學好文武藝,貨賣帝王家。
任何一個讀書人終極目標都是步入官場,官場才是證明讀書人的價值所在。
孟少奶奶之所以在婆家地位不高,最根本原因就是娘家不給力,甚至還若有若無依靠孟家,這一次孟家的決定,深深讓孟少奶奶的兩個兄弟明白,沒有實力,就無法保護姐姐。
書本上所說的正義和道德,在強勢面前什麼都不是。
少年們迫切希望將來能步入官場。
聽到慕嫿說他們只能做個糊塗官,少年揉著胳膊,一臉不滿,嘟囔道:「我只是氣急了,才會向你扔東西,我姐姐跪在你面前……我承認我一時衝動,沒想到姐姐會挺身保護你,但是你……」
再以賤人稱呼慕嫿,顯然不大適合。
「但是你勾引姐夫,讓他拋棄我姐,是證據確鑿。孟家上下都知道我姐夫和離再娶的女子就是你!」
慕嫿扯了扯嘴角,嘲諷的意味更濃。
孟少奶奶拽了拽二弟的袖子,「平安,別再說了。」
她這對孿生弟弟,先出生的小名叫吉祥,後出生的小名叫平安,小名不夠高雅,卻代表父母對他們的愛護之情。
「為何不能說?明明就是她的錯,姐姐就是太軟弱,才讓她欺負到你頭上去。」
平安相對比兄長衝動,雖然奈何不了慕嫿,也被慕嫿教訓過,但是他還是要把心頭的不滿說出來,「你們一個個都縱容她,這才讓她同姐夫越來越親近。」
慕嫿突然出聲道:「你還叫為了一個女子就拋棄髮妻的男人做姐夫?」
「……我。」平安臉龐多了羞愧,嘴硬道:「只要我姐和他還沒和離,他就是我姐夫!」
「原本我有打算請你們姐弟進靜園的,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慕嫿聲音漸漸轉冷,明艷的臉龐也好似籠罩上一層寒霜,「原本我不需要向你們解釋,當初我救下孟公子,從未想過藉著救命之恩就嫁給他,孟公子怎麼想,我管不到他頭上,但是我就不會同他成親,無論他能不能和離。」
「……你這是何意?」孟少奶奶還殘留著淚水的眸子閃過一抹喜色,「慕小姐肯……肯退出了。」
「我從未有過插足,何談退出?」
慕嫿似笑非笑掃了孟少奶奶一眼。
直到孟少奶奶低頭,自知說錯了話。
慕嫿才繼續道:「我最近忙著自己的事兒,有時間就在草場那邊同楊柳她們練習馬球,我從未同孟公子私下單獨見過面。不是孟少奶奶今日鬧出這出長貴靜園門口的鬧劇,我竟想不起孟公子是何許人也。」
慕嫿唇邊噙著一抹肆意,「你想繼續留在孟家,那是你和你相公的問題,我一個局外人不該多說,不過……」
話鋒一轉,慕嫿緩緩的說道:「倘若你只能依靠旁人的同情留在孟家,你的婚姻遲早會出現問題。一旦有問題,不去同你相公爭執,卻只能懇求女孩子退讓,你覺得你能成功幾次?這件事明顯是你相公想入非非,你一直住在宛城,我不信你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忙!」
「我……我……」
「你奈何不了你相公,保不住地位,卻來為難無辜的我?」
慕嫿冷冷說道,「別以為我會因同情你就不敢下手!」
孟少奶奶嬌柔的身體打了個寒顫,感到慕嫿氣勢直壓過來,凌厲冷酷,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亦沒膽量辯解一二。
「你回去給孟家帶個話,明日我親自上門的拜訪!」
慕嫿目光掃過看熱鬧的百姓,那群方才嘰嘰喳喳說支持孟少奶奶的婦人一個個耷拉下腦袋,不敢同她目光相碰。
其實慕嫿根本就沒看她們,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一直感覺有一道若有所無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向直覺很準的慕嫿,不由得上心了。
可是環顧一圈,還是沒有發覺任何異樣。
莫非是隔壁鄰居柳娘子?!
這還是慕嫿第一次見到柳娘子,她說不上端莊娟秀,也說不上年輕,顯然當年那次追殺,令柳娘子的身體元氣大損,然而柳娘子的五官深邃,有著一股凌厲的氣勢。
她看嚮慕嫿的目光頗為複雜。
慕嫿稍稍向她微微頷首,柳娘子嘴唇動了動,好似哼了一句,轉身快步走進柳宅。
真是個性情古怪的女人。
不過跟在柳娘子身邊的少年卻是很有教養嚮慕嫿拱手道別,緊跟著柳娘子,他應該是三郎的長兄,以仁義寬厚聞名宛城。
「小姐。」
胖丫小聲提醒慕嫿,自家小姐好似又走神了。
慕嫿自嘲般搖頭,轉身邁進靜園,「孟少奶奶還想下跪的話,最好跪得遠一點,別擋在靜園門口!」
「你……太無情了,我姐還不夠可憐嗎?」
平安大聲控訴,「都是女人,你就沒有一點同情心?」
「既然都是女人,她為難我就值得同情,我不接受就是殘忍無情?」慕嫿腳步沒有停下,淡淡的說道:「把你扔在我門口的髒東西收拾走,再去打幾盆乾淨的水清洗一遍靜園門口。」
「憑什麼我要聽你的吩咐?我不是你家的奴才。」
平安梗著脖子嚷嚷道,慢慢的聲音驟然低下了下來,慕嫿看過來的目光有點滲人,「收拾就收拾,不過我不是怕了你……」
匡當,靜園的大門緩緩合上,平安等人碰了一鼻子灰。
慕嫿根本就是懶得搭理他們!
不想收拾腌臢之物?
慕嫿能直接找上平安他們家去,他們家絕對招架不住這樣的煞星臨門的。
******
「哈哈,哈哈哈。」
馬車裡傳來女子放縱輕快的笑聲,馬車外抱著寶劍的少年冰冷的面色亦有了幾分冰雪融化的笑意,嘴角微微勾起。
他不明白女子為何而笑,但這是主人最近幾年最開心的笑聲了。
只要主人開心就好。
「我喜歡慕嫿,真得很喜歡她。」
笑聲之後,女子聲音低沉下來,在慕嫿看過來之前,她放下了車簾,呼吸都盡量放輕,就怕慕嫿察覺到自己。
「我沒見過嘉敏縣主沐樺,但是我想我找到了能讓我停留在京城的女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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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人選
馬車外的少年心頭一緊,他驚愕般看向靜園方向,主子尋找的女孩子就是慕嫿慕小姐?
她能勝任嗎?
主子這個人選還真讓太后娘娘和皇上震驚!
「您的決定,對嘉敏縣主不大公平。」少年不無憂慮的說道,「您去過西北,應當知曉嘉敏縣對沐國公世子的幫助,隱隱綽綽有風聲,縣主在那場戰役中的決策才是取勝的關鍵。」
嘉敏縣主在西北名聲顯赫卻是不爭的事實。
「太后娘娘和皇上更願意見您選擇嘉敏縣主……」
「夠了!」
一聲冷哼打斷少年的話,「你要明白,選擇的人是我,我喜歡誰,她就是不如他們的心意,我也會選她!他們高興也好,不高興也罷,只能接受!」
少年垂下頭顱,低聲道:「不敢惹主子生氣,屬下只是不想主子同太后娘娘再起無謂的衝突,畢竟太后娘娘最疼的人始終是主子您。」
「她是疼我,卻也找了一個我的代替品,魏王妃……皇上看不上她,她便退而求其次找上了魏王,破壞了好好的一段姻緣,讓魏王的三個兒子受盡疾苦磨難。這一次更是因為柳三郎動用了太后娘娘留給她的保命手段。」
「她已經被太后給寵得狂妄無知,柳三郎也是她能隨意碰的?」
女子緩緩閉上眸子,眼角流淚不止,提起帕子擦了擦,方才看慕嫿太過認真,致使眼睛太疲倦,得閉目修養三個時辰才能止住淚水。
「您的意思是柳澈……」
「皇上的深意我一時還猜不到,不過這次魏王妃是踹到鐵板上了。我主動出京來見柳娘子,也是不想被太后拉過去替魏王妃求情。」
「到底有太后娘娘在,皇上如何也會留一些情面,魏王妃出動了最後的底牌,可是皇上連逆鱗衛都派出去了,太后娘娘抓住這一點,皇上也不好解釋。」
逆鱗衛自見國以來就只保護皇上,連太子儲君都享受不到逆鱗衛的保護。
這是一條不成文的鐵律。
「你不明白皇上。」
女子把紗布一層一層纏在雙眸上,擋住透過馬車的光線,意味深長的說道:「皇上可以容忍太后攝政多年,甚至直到現在還准許太后偶爾干涉朝政,這是因為皇上明白只有這樣才對帝國有益,也沒有碰觸到皇上的底線,倘若太后還察覺不出皇上已同登基時大不一樣,她離著真正在慈寧宮養老已經不遠了。」
哪怕太后攝政十年,差一點做了女皇帝。
她也更看好寬和雅致的皇上。
越是寬和的人,一旦被真正激怒,後果往往是驚人的。
她不是不能插在太后和皇上之間,然而她可不願意替看不起又不喜歡的魏王妃惹怒皇上。
因為厚厚的紗布遮擋,她眼前已經一片漆黑,一天十二個時辰其中有一大半生活在黑暗之中,她已經很適應黑暗,除了眼睛外,她的嗅覺,聽覺,觸覺都是極為敏銳的。
馬車又是她親手佈置,無需摸索她能找出任何需要的東西。
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她抿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喉嚨,唇邊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聽說三郎被慕嫿救下過?」
「據說是這樣的,不過屬下也聽說柳公子也曾誓死保護慕小姐。」
「我估摸逆鱗衛是挑好聽的說,慕嫿那手深不可測的功夫,便是我在全盛時都未必能打得過她,柳三郎真要去保護慕嫿?他不添亂就不錯了。」
她再一次笑起來,「我今日不方便見柳娘子,你去找個地方,我們在宛城多住幾日,慕嫿去孟家的熱鬧,我絕對不能錯過。」
「你說慕嫿救過夏七,救過孟公子,也救過柳三郎……我估摸她將來還會救不少的人,刨除年歲大的,風華正茂的少年怕是很難抵擋慕嫿的魅力,他們會不會都想藉著救命之恩娶走慕嫿?」
「慕嫿不會喜歡魏王府,她又不在意魏王所代表的權勢,魏王妃和柳娘子還有得爭鬥,魏王一下子多出三個兒子,選誰做世子也需要一番龍爭虎鬥。慕嫿一定不願意過那樣的日子,這樣一來柳三郎就不佔優勢了,他真是可憐啊。」
說得是可憐,然而語氣怎麼充斥著幸災樂禍的感覺?
少年此時真有些同情柳三郎,一旦主子選定慕嫿,柳三郎面前將會落下一座一生不可逾越的高山。
希望柳三郎對慕嫿的愛慕還沒深到非卿不娶的地步。
已經抵達京城的柳三郎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這是誰在念叨他?
莫非是慕嫿?
念頭轉過,他心頭泛起一絲莫名的甜意,被逆鱗衛『強迫』的心情驟然好上許多。
同慕嫿道別之後,他本計劃立刻返回宛城,結果一直充當柱子的逆鱗衛跪在他面前,說是他們臨行前,皇上有命令,無論如何都要把柳三郎請回京城。
逆鱗衛唯皇上之命是從,倘若柳三郎不肯回京,他們會在柳三郎面前自盡而亡。
他們到底救了柳三郎,算是他的救命恩人,柳三郎如何都不能眼看著逆鱗衛就這麼在自己面前自盡。
柳三郎只能心不甘,情不願被逆鱗衛請回京城。
一路上他臉色陰沉得很,進京後,說什麼也不肯去皇宮見皇上,大有逆鱗衛再相逼,他也自盡的意思。
當然誰都知道志向遠大的柳三郎絕不可能為這點小事就自盡的。
逆鱗衛也不敢再逼柳三郎,分出兩人陪著柳三郎住進皇上在皇宮外秘密買下的別院,剩下的逆鱗衛進宮覆命。
剛剛邁進別院的大門,柳三郎就看到太醫急沖沖跑出來,畢恭畢敬的行禮,「見過柳公子。」
太醫慎重的程度不亞於見到得寵的皇子王孫。
在柳三郎進京前,京城已有了風聲,魏王是有兒子的,其中一個還頗受皇上的寵愛,太醫見到護送柳三郎的逆鱗衛,皇上又親自吩咐他一定要好好為柳公子檢查身體狀況,千萬別留下什麼暗疾隱患。
太醫明白柳公子以後的地位怕是很高,不是他能得罪的人。
柳三郎淡淡的說道:「我沒事,不用把脈了。」
罕見他拋開君子風範,學著慕嫿的任性了一把,直接把太醫和逆鱗衛關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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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帝王
以前柳三郎斷然不會任性,無論對誰都是一派儒雅,君子派頭十足。
慕嫿顯然影響到他,會有率性而為的時候。
直接把太醫和逆鱗衛擋在門外,同時表露出被勉強不悅的情緒。
太醫尷尬的笑了笑,脾氣不小,柳公子比起真正的鳳子龍孫脾氣還算好的,魏王殿下本就是個極為難伺候的主兒,「柳公子很像魏王殿下……」
「砰。」
屋子傳來茶盞落地的聲音,太醫再一次摸了摸鼻子,魏王拋棄他們母子十幾年,除非愛慕富貴,貪圖魏王權勢的人,否則即便是魏王的親兒子也不會毫無芥蒂同生父相認。
以前柳公子在京城都甚是有名的。
「怎麼?三郎還氣著呢?」
「……陛下。」
太醫嚇傻了,甚至忘記了向至高無上的君主行禮,一旁的逆鱗衛也呆愣片刻,他們反映比太醫快,跪伏下來。
皇上唇邊掛著溫雅的笑容,一襲青衫,手中拿著一把折扇,宛如風流雅士。不知他身份的人,絕對想不到他就是整個帝國名正言順的主人。
「皇上……」
「三郎是生朕的氣,太醫你別同發脾氣的少年一般計較。」
「臣不敢。」
皇上再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太醫也無法忽略他的身份,皇上說柳公子時候隱隱表現出來溺愛……令太醫震驚,這是皇子和公主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皇上對他客氣,他卻不能對皇上無禮,「方纔臣看了一下,柳公子身體應當無恙,臣一會開個溫補的方子,想來問題不大。」
侍奉在一旁的公公向太醫點點頭,太醫識趣的退了下去,拐過迴廊時,太醫回頭正好看到皇上輕輕敲門,溫言細語般說著什麼……
咳咳。
太監的輕咳聲音驚醒太醫,隱隱約約聽到皇上溫和的笑聲,「好了,三郎,快開門吧,就算你怪我,也要當面同我說。」
太醫寧可自己沒聽到,皇上的確待臣子溫和,對皇族兄弟也很和善,並非唯我獨尊的性子,然而他到底是帝國的主宰,總是有著帝王的傲氣尊嚴。
此時的皇上,宛若哄著耍脾氣的兒子的父親。
這事萬一傳出去,皇子們會如何想?
魏王殿下又如何想?
「魏王妃跪在宮門口有一個多時辰了。」太監輕聲道:「太后娘娘也傳話過來說是請皇上去慈寧宮,皇上聽說柳公子入京後,直接從宮裡趕過來,扔下京兆府尹等朝臣和五城兵馬司的幾位掌印都督。」
「最近頗受皇上重用的沐國公世子也被訓斥了一通。」
太醫心頭一凜,恐怕京城如今人人自危了,萬一皇上和太后娘娘……太監似有似無的歎息:「就看柳三公子氣性是大,是小了,你是專門為皇上診脈的,雜家才同你多說兩句,今日你所見所聞,最好都爛在你肚子裡,對誰也不許提起。」
「是,是,謹遵公公吩咐。」
太醫連聲應承下來,心頭微微一灑,就是他想同別人說,別人也要相信啊。
皇上對柳三公子……還是不要去琢磨了。
趕緊伺候給三公子熬補藥為上。
******
皇上把姿態擺出來,柳三郎也不好再任性,很快打開房門,同皇上一如既往溫和慈愛的目光相視片刻,柳三郎主動下跪,「拜見……」
沒等他的膝蓋碰觸到地面,皇上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這就是朕隱瞞身份的原因,跪拜朕的人太多了,三郎,朕不希望在咱們私下相處時,你也要跪朕。」
柳三郎沒有強行下跪,緩緩直起身體,輕輕掀了一下眼瞼,「您同我相遇時,就知道我是誰的兒子?」
皇上文雅一笑,坐在屋中擺設的椅子上,親手倒了一杯茶,「很好,還是溫的,上品毛尖,我記得三郎最愛用了。」
「……皇上。」
「伯父!」
皇上慢悠悠抿了一口茶水,輕聲說道:「你把我當成皇上的話,朕還需要向你解釋?」
無言的霸道令人不敢忽視他是一國之主。
柳三郎緊緊抿著嘴角,片刻之後,恢復往日的儀態,坐到皇上面前的椅子上,唇邊掛著同皇上極為相似的溫和,「伯父。」
皇上手臂彷彿一頓,又好似沒有任何異常,「朕一直知道你是誰,就如同你懷疑我的身份,後來三郎也猜到我是誰了。」
柔和的話音突然一轉,皇上手指泛白,重重把茶盞扔到桌面上,溫柔的眸子閃過一抹惱怒,「你生氣?我還生氣呢。」
「伯父。」柳三郎蔫了許多,悶悶的說道:「我沒生您的氣,哪怕猜出您的身份,您是因為魏王而善待我,我也認了,您教了我許多……」
「不是這些!」
皇上手指扣著桌上的海棠花紋路,目光卻落在茶盞上,「魏王的確是母后養大的,但是皇室子弟並非只有魏王一人,況且他的兒子不是只有三郎你一個。」
柳三郎臉龐立刻白上一分,彷彿感到他的話有點重,皇上緩和了語氣,「我疼你,教導你,只因為你是柳澈,值得我傾盡心血栽培,同你是魏王的兒子關係不大。」
「三郎,你千不該,萬不該,就是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險。」
皇上的臉色很難看,手臂隱隱輕顫,低垂的眼睫覆蓋眼底的暗潮洶湧,好似極力壓制著憤怒,「有什麼事不能同朕直接說?偏偏用決絕的手段?」
柳三郎垂下頭,嘴唇蠕動,說不出反駁的話。
「當朕聽說他們動用紅衣大炮,動用了霹靂彈,你知不知朕有多擔心你?哪怕朕早早就把……」
深深吸了一口氣,皇上略顯孱弱的身體承受不住情緒太大的波動,穩住心神:「朕對你只有一個要求,拙謹,你給朕記住,清清楚楚的記住了,不管你有什麼目的,是為朕著想,還是怕朕為難,下一次再用今日的自殘手段,朕先……先宰了你!」
「伯父,我……我錯了。」
柳三郎立刻起身,幾步走到皇上身後,「我再也不會這麼做了。」
有過一次意外,他還不怕嗎?
他怕伯父對他失望,更怕再次因為意外牽連到慕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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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求助
皇上煞有介事般望過去,柳三郎卻是面不改色,還挑釁回望過去,意思是他說得有問題?
啞然失笑,皇上慢慢品茶,眼裡的玩味意圖更濃,不過此時顯然不適合說起那個女孩子。
逆鱗衛的回報說優秀的女孩子,他總能親眼見到,也許就在太后娘娘的壽宴之上,不是說慕嫿馬球打得也很好麼?
他本以為這世上最特別的女人就是太后了。
只是太后太渴望權勢,慕嫿……皇上眸光深諳上幾分,「你在京城多留兩日……」
「伯父,我身上沒事,家母不知我在京城。」
「朕派人給她送個消息。」
皇上抬手壓了壓柳三郎反駁的話,「總要讓你看到朕會護著你,為你討回一個公道,任何參與行刺你的人,朕都會讓他們明白一點,朕憤怒起來連朕都害怕。」
「陛下,太后娘娘心口疼,請您立刻回宮。」
「嗯。」
不清不淡的嗯了一聲,皇上站起身,遙望皇宮方向,「三郎,你要相信朕!明白嗎?任何人都有可能存了害你的心思,朕不會,永遠不會。」
「……」
柳三郎既沒有流露出感動,也沒佯裝甘願為皇上赴湯蹈火的神色,在皇上離開之前,輕聲說了一句:「我記住了。」
不是相信,是記住!
皇上背對著他扯了一下嘴角,這次遇險,柳三郎更顯成熟。
******
「小姐,還要去孟家?」
胖丫追上慕嫿,略顯擔心的說道:「聽說孟家那位老太太性情有點霸道,但凡涉及到孟公子的事,老太太一顆心偏得都沒邊了。」
「我可不是去同孟老太太講道理的。」慕嫿唇邊勾出一抹淡笑,「孟公子被我救下是事實吧,救人既然對孟公子來說是一段恩情,我怎麼也要討要一些銀子回來。」
「必須規範一下大家的念頭了,救命之恩是大恩,但是不止只有以身相許這個辦法,孟公子又不是天仙絕色,傾世美男,我覺得銀子更實惠。」
「孟少奶奶今日在景園門口鬧這一出,孟家不該多賠付我一些銀子嗎?她現在還是孟家少奶奶,那兩個少年也一直張口閉口的叫孟公子姐夫,做姐夫的不替小舅子解決麻煩?」
胖丫眼睛一亮,拍了拍胸口,「我還以為小姐不會對孟少奶奶做什麼了,敗壞小姐名聲,我不喜歡她!」
任何破壞慕嫿名聲的人,都是她的敵人。
「你還不大瞭解我。」慕嫿淡淡的說道:「不是孟少奶奶起碼對自己兄弟那份真心,他們兄弟也是真心維護姐姐,你當他們三人能輕易在我門口惹事而全身而退?」
換個父子,或是父女,慕嫿都不可能只讓少年清掃乾淨髒物。
「他們也足夠愚蠢,這事若是被慕雲少爺知道了,直接把他們抓到錦衣衛去。」
胖丫輕快的說道:「慕雲少爺就是太相信小姐不會吃虧,才把府上的人抽調走了,否則……有他們好受的。」
慕嫿心頭的那絲絲感傷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上輩子沒得到的東西,起碼這輩子她擁有了一個好哥哥。
通過慢慢殘留的感情,她感覺到慕雲對自己的關心維護。
只是他們都還很年輕,亦都很弱小,展露出來的實力,不足以震懾世人,不過沒關係,他們總有成熟之時,等到慕雲身居高位後,她肯定不會再被麻煩的事情糾纏了。
月朗星稀,微風徐徐,清冷的月華靜靜灑落,映襯著萬家燈火。
靜園除了書房的燈還亮著,其餘地方皆是一片漆黑,胖丫早早就睡了,小姐昨日沒有回來,她擔心了一整夜,見到小姐,她找到主心骨,何況明日還要去孟家討要救下孟公子的銀子,她得幫小姐壯壯聲勢。
慕嫿一人趴在書桌上,手中拿著毛筆寫寫畫畫。
她把地圖給了慕雲,也當抽出時間製作一份新協議,同夏家合作的協議,慕嫿不會因為秦夫人針對自己就喪失判斷,合作夥伴有很多,但是論最適合的人選只有夏家。
夏老夫人用事實嚮慕嫿證明合作的誠意,首先秦夫人暫時沒有辦法干擾這門生意,其次夏七和夏五都是優秀的少年,熱情開朗,雖是稚嫩,但慕嫿很喜歡他們身上那份少年人的意氣,再次夏五爺是西北那邊負責人,夏大爺已經徹底放權給自己的弟弟,明知道夏家是想通過夏五爺同慕嫿再談合作的事,慕嫿卻不覺得自己被設計了。
本身她對夏五爺更加信任,在她沒有辦法全心顧及這門生意時,找一個值得信任的商業夥伴是必不可少的。
不過此時慕嫿在提出的條件要比最開始苛刻上不少,但也不會讓夏家沒得賺,畢竟他們是合作,慕嫿並非打算掀翻桌子,讓夏家同她拚個魚死網破。
「噹噹噹,噹噹噹。」
靜園的大門方向傳來清晰的敲門聲,慕嫿放下毛筆,仔細傾聽片刻,的確是來敲靜園的大門。
這麼晚了,會是誰來靜園?
慕嫿沒有叫醒胖丫等人,自己一人走到大門口,隔著大門問道:「是誰?有何貴幹?」
「嗚嗚嗚,嗚嗚,慕嫿,是我。」
門外傳來女孩子的哭泣聲音,慕嫿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聽聲音女孩子的年歲不大,動手撤去門栓,不管她是不是認識門外的人,能幫忙的,她輕易不會推辭。
大門打開一半,慕嫿見到人影快速飛撲過來,「慕嫿,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哥哥,他是被冤枉的,他怎麼可能姦殺女子?」
「他根本就不認識死去的女子。」
「可是他們都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說的話,說我的證詞不足以取信,我真的沒有說謊,沒有啊。」
「嫂子卻說我當時同她在一起,根本就沒見到我哥哥。」
「我不知道找誰,不知道誰能救我哥哥。」
「可是我知道,我哥哥想見你,他最想見你,又害怕見你。」
「我爹娘已經病倒了,他們不讓我來求你,說你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根本不可能幫我哥哥,除了你之外,我不知道找誰,哪怕你去監牢裡看一眼我哥哥也好。」
慕嫿看清楚面前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你是陳家小姑娘?陳四郎姦殺了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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