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雲上淺酌 -【快穿失敗以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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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0-12-7 04:58 PM

第三十章 搜魂陣

  簡禾暈乎乎地等恢復意識時,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剛才那片低窪地中了,她蜷著身子,側躺在了一塊冰涼且軟乎乎的東西上。手腕被冒著淡淡黑霧的繩索束在了身前。

  系統:「這是魔牽索。」

  魔牽索,是魔族人以魔氣幻化成形,變出的捆綁用具。奇就奇在,你摸上去是根本摸不到它的實體的,它就像一團漆黑的空氣,卻讓你無法掙脫開。

  好在腿沒有綁,簡禾掙扎著支起了上半身,環顧一周。

  天色蒼藍,岸線茫茫,空氣稀薄而冰涼。這是一片白霧茫茫的水澤,水流幾乎完全靜止,微波蕩漾,平緩如鏡。她坐著的地方,居然是一塊飄飄蕩蕩的巨大蓮葉。

  偶爾,水下會有巨大的黑影呼嘯而過,伴隨著陣陣的獸吼低吟,攪動一池靜水,顛動她身下的這片蓮蓬。

  簡禾:「……」

  難怪沒人綁她的腿了。就這情形,給她一百個膽子,她都不敢從蓮蓬上下去好麼!

  雖然不知道這兒具體是哪,但觀之魔獸成群,魔氣濃郁,那壓迫感之強烈,連她這個沒練過仙功的人都能感受得到。這裡,必然已經離人類的地盤十萬八千里遠了,八成是魔族人的老巢深部。

  簡禾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試圖回憶起幾個小時前的事。

  她踩進了法陣裡,隨後就被敲暈帶來了。

  法陣這種東西,魔族和人族都通曉用法。它的作用很廣泛,可進可退,可防禦亦可無差別攻擊。

  它不會逢人就被觸發。每種畫法,都針對了一種特定的目的。唯有契合了條件的人闖入其中,才會催動法陣,震動整塊蛛網,引出佈陣者。

  打個比方,有些弱智的法陣只能辨出性別。人家設定了只對妹子產生反應,那麼,哪怕有一百個漢子到那上面跳一夜的舞,法陣也只會安靜如雞一整晚。

  那麼,她今晚踩的那個法陣,到底是以什麼目的布下的?

  她因為滿足了什麼條件,才會催動了它,然後被逮住?

  還有,昏倒前,雖然只有短暫一瞥,但她記得逮住她的魔族人雙眼澄黃,且彌漫著一股江水獨有的腥氣,應該是個水生型的魔族人。

  而玄衣為赤色雙瞳。不論是哪輩子,身上從沒有過難聞的味道。

  所以她現在到底是在誰手上?

  系統:「宿主,由於你身處額外劇情,從此刻開始,我們將暫停背景介紹與GPS定位兩項功能。」

  簡禾:「你這話說白了,不就是『沒提示了,你自己瞎瘠薄猜吧』嗎?」

  系統:「正解。」

  簡禾:「……」

  唉!系統曾說過,鹹魚值越高,劇情就會被無限拉長。在放走孟漣時,簡禾就有了點預感,在走完【重煉棄仙】的副本後,這條支線肯定還會節外生枝,蹦出一些不可掌控的劇情。

  上一次攻略玄衣到最後,功虧一簣的悲劇還歷歷在目。這回,好不容易才跟賀熠和平相處了那麼久,都走到尾聲了。偏偏在這時候開始了不可操控的劇情!

  這個劇情拉長的時機未免也來得太不湊巧了,敢不敢讓她好好地走完賀熠的劇情線之後才開始啊!

  簡禾淚灑心田,長歎一聲。

  系統:「宿主,你還好嗎?」

  簡禾:「你說我好不好?嗯?我現在覺得你們項目組不該叫【鹹魚翻身】,叫【終極鹹魚王】比較合適。」

  系統:「也不用太絕望。你知道這一次,自己要去見誰麼?」

  簡禾:「……」

  系統:「叮!恭喜宿主成功觸發額外劇情:【告白歷險記】。」

  簡禾一愣,瞬間又坐了起來,不確定道:「你真的要送我去見玄衣?」

  系統:「不錯。雖然沒有背景提示,但我能告訴你,這是個讓你補足攻略玄衣的最後所缺失的那句告白的機會。」

  簡禾心裡蔫了吧唧的小人終於恢復了精神。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倒也不是壞事,還能順便了卻一件遺留至今的大事。

  反正就差一句臺詞沒說了。說完就跑,再回去走完賀熠的劇情線,也完全O幾把K!

  然而,系統接下來的一段話,就給簡禾澆了盆冷水:「宿主,關於【告白歷險記】,有幾條規則要跟你說清楚。其一,情景已改變,所以,你要補說的臺詞,也發生了改變。其二,你作為『封嫵』的最後一夜,玄衣對你好感度已經達到了99%。原本,等說完最後一句臺詞,好感度就會升至100%,並攻略成功。然而,你現在已經轉為使用賬號『卞七』,是不可以繼承『封嫵』的進度條的。」

  簡禾:「……所以?」

  系統:「我方對你有兩條建議。一,用『卞七』這個身份,從0開始,再攻略一次玄衣,直至100%。二,在不劇透、不違規的前提下,讓玄衣確認你是封嫵,並說完指定臺詞。二選其一。」

  簡禾:「……」

  大哥,這聽起來,兩條都是掘頭路啊!

  系統:「理論上,你越快解決玄衣這邊的遺留問題,就越快可以回到賀熠身邊。如果你拖得太久,那遺留問題,可能就會變成兩個了。」

  這話說得不錯。她突然就從賀熠面前消失了。如果玄衣這兒不速戰速決,搞不好賀熠那條線也要黃了。

  花了十分鐘接受現實,簡禾重新振作了起來。就在這時,巨大平展的蓮葉下,忽然鼓起了一個小包。

  那小東西頂起荷葉,繞著簡禾慢悠悠地遊了一圈,才鑽入水中,游到了蓮葉邊緣,冒出了一顆獸頭,好奇地瞅著她,兩隻軟乎乎的腳蹼在背後緩慢打水。

  正是當初在江州城中迷了路的那魔族小孩子。

  居然還會見到這小孩子。簡禾連忙挪近了些,低頭道:「你怎麼在這裡?你還記得我嗎?我們在江州城見過一面。」

  小魔族的腳蹼十分歡快地打著水,搖頭晃腦的。

  簡禾循循善誘:「你應該已經會說話了吧?告訴我這裡是哪裡好麼?」

  小魔族猶豫了一下,才奶聲奶氣道:「這裡是蝕月境的入口。」

  簡禾一怔。

  蝕月境,是玄衣在成年之後所居住的地方之名,是一個依附於山川、以幻術構築的龐大王國。

  ——今時今日的玄衣,已不再是那個要躲躲藏藏地住在信城的魔族少年了。他不需要占山為王,而可以輕而易舉地築起一個與外界隔絕的棲身之地。

  蝕月境的入口,離玄衣是夠近的了,地點沒問題。簡禾鬆了口氣,又道:「那帶我來的是什麼人?他為什麼要抓我?」

  這兩個問題註定得不到解答。因為話音剛落,簡禾的背後就傳來了一個不辨男女、相當陰柔的少年音:「哎呀,你終於醒了。」

  回過頭,蓮葉的上空撕開了一道裂痕,一個身材纖瘦、黑紗黃瞳的少年赤腳踏入了這片虛空。他唇畔掛著一抹微笑,可給人的感覺,卻像是某種寄宿於水底,晝伏夜出的冷血動物。

  隨他步出來的,是一個臉上佈滿了蛇蛻般的印記的少年。

  簡禾心裡咯噔一下。

  這兩個人她都認得。

  皮膚如蛇蛻的少年不必多說,正是當初在嵐城客棧裡,把赤雲宗屠村的真相告訴了玄衣的村民NPC穆笙。

  而前者,名叫夏昊,正是常在玄衣面前刷存在感的得力馬仔之一,對玄衣忠心耿耿,但也有著魔族的典型性格——仇視人類。上一世,她就在這人的手裡吃過不少苦頭。

  穆笙懷疑道:「觸動了法陣的人就是她?這是個完全沒有靈力的普通人吧?她怎麼可能會是……?」

  「你是在懷疑我抓錯人了麼?」夏昊不耐道:「雖然我也覺得她不像是……那位,但既然法陣被催動了,就不能放過。」

  簡禾越聽越不對勁,偏偏他們又不說全,警惕道:「你們要帶我去哪裡?」

  夏昊哼道:「急什麼。一會兒你便知道了。」

  話音剛落,他便提起了簡禾的衣領,把她揪到身邊,大步踏入了剛才撕裂的虛空之中。穆笙也跟上去了。

  自踏入虛空開始,周圍的場景如藕粉般碎裂無痕,高速旋轉、再度凝聚。轉瞬,簡禾已經被帶到了一座高聳的大殿中。

  這是座倚建在半山的宏偉宮殿。欄杆外是望不到底的萬丈深淵。門外的長廊延伸至濃濃的迷霧中。大殿上空,飄舞著無數盞冷色的長明燈,鬼火重重,把人的影子散亂地打在了地上。

  一切都是霧茫茫的,蒼冷且陰鬱的。

  簡禾轉了轉眼珠。

  玄衣居然把自己住的地方弄成了這個鬼樣子。雖然魔族人是不喜歡太強烈的陽光,但也沒必要把一切都整得這麼……了無生趣吧?

  一路被夏昊半拖半押地送到了大殿上,簡禾被粗暴地推在了地上,忽然感覺到一陣銳利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已經猜到是誰了,簡禾百味紛雜地回頭,看到殿上正中,立著一個修長的身影。

  十年後的玄衣,已與她記憶中的那個又甜又易哄、落魄卻不失可愛的魔族少年完全不一致了。

  黯淡的日光自殿外投入,襯得他的眉目倨傲且冰冷,赤色雙瞳幽幽發亮。黑衣之上,銀絲勾著細緻的花紋。一隻羽色雪白的兇悍鳥獸立在了座椅之上,無人敢出聲。

  夏昊一收剛才的玩世不恭,對玄衣低頭恭敬道:「主上,這個人撞入了我們在駱溪附近布下的搜魂陣裡,而且催動了法陣。我懷疑她身上,有……那位的魂絲。所以,特地把她帶回來,由主上定奪。」

  搜魂陣,魂絲……

  耳朵捕捉到這幾個詞,簡禾腦海裡嗡地一聲。

  她知道為啥自己被逮回來了。

  在這個世界的設定中,不管人族還是魔族,都沒有輪回一說。在掛了以後,他們的魂魄會蹦碎成無數片,散入浩渺的天地間。到下一世,這些魂絲會像拼圖一樣重新組合,從而造就出不同的人。

  也是因為這樣,每個人降生的時候,都沒有記憶。因為他們的魂魄是由千萬個陌生人凝合而成的。

  玄衣想做什麼?

  顯而易見,他想復活封嫵。

  但他不可能不知道,死了十年的封嫵,魂魄早就碎裂成無數片、去到別的人身上了。

  所以,他才會布下搜魂陣。

  搜魂陣,顧名思義,就是搜捕魂絲用的。他在找那些身上帶著封嫵魂絲的人。只要把所有的魂絲都抽出來,重新凝合為一,再找到一具軀殼,就可以讓原本那個帶有記憶的封嫵回來。

  只是,簡禾是這個世界的外來者,系統給她轉換身體的時候,是完整地抽出她的魂魄,再放置到卞七的身體裡的,怎麼可能那麼麻煩地按照那個【碎裂—重組】的流程來?

  換言之,這十年間,玄衣根本無魂絲可搜,也根本無人催動過搜魂陣,哪怕是一次也沒有。

  其實夏昊等人不信她有封嫵的魂絲,也是可以理解的。靈氣寄託在魂魄中,就算碎裂也不會消散。如果她身上真的有封嫵魂絲,也肯定繼承了一星半點的靈氣,絕不至於是個完全沒有靈根的普通人。

  不過,哪怕覺得難以置信,夏昊等人也還是迫不及待地把她逮回來了——因為這是十年間,搜魂陣第一次有了反應。

  他們或許以為,她只是「封嫵」的一縷魂絲。可實際上,他們已經抓對人了,她就是100%的「封嫵」。

  簡禾:「……」這算是瞎貓逮著死耗子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7 05:12 PM

第三十一章 歡迎宿主回到【封嫵視角】

  夏昊一提起「搜魂陣」,傻眼的不僅是簡禾,兩旁的魔族人也都面色微變,竊竊私語,似乎這是個被擺到了檯面上的禁忌話題。

  玄衣兩道銳利的視線直直地迸射到了簡禾臉上,似乎要把她整個人燒穿。

  下一瞬,他便拂袖,大步如風地下了臺階,朝她走來,黑衣獵獵作響。巨大的鳥獸被驚飛,最終不安地落在了燈盞黑色的銅枝上,歪頭看著他們。

  最終,那雙勾著銀絲的靴子停在了簡禾跟前。

  她苦逼地縮在了玄衣的陰影之下,咽了口唾沫,抬起頭來,視線劃過了他玄色的長袍,修韌的腰線,修長的脖頸,直到對上了一雙寒星般沉暗的赤色眸子,內裡翻滾著幾乎要把人吞噬的巨浪。

  簡禾:「完了,我感覺他想扒了我的皮。」

  系統:「……」

  在電光火石間,她腦海裡冒出了很多猜測。所有人都沒料到,玄衣抿著唇看了她片刻,卻是一撩衣袍,屈了單膝跪下,直勾勾地盯著眼前這張陌生的少女的臉,企圖從那上面找到一星半點的熟悉感。

  簡禾輕吸一口氣,並未移開視線,佯裝的迷惑與內心的緊張交織在一起,反倒顯得十分真實。

  明知道投生過後的一縷魂絲,是不可能有記憶的。但這畢竟是十年以來,無望的等待第一次有了回應。玄衣與之對視片刻,依舊從齒縫中,艱難地擠出了幾個字:「你記得我是誰麼?」

  知道!你是我只差臨門一腳就攻略成功的玄衣大大!

  ↑雖然很想大吼這句話,無奈不能OOC。簡禾只能搖頭,乾巴巴地問了三個哲學問題:「你是誰?這是哪裡?你抓我來做什麼?」

  此話一出,瞬間便澆滅了玄衣赤瞳中所有希冀的星火。

  他閉了閉眼睛,像是在嘲笑自己的癡心妄想,拳頭捏得發白。

  這個人並不是簡禾,更不是封嫵。只是恰好得到了她萬分之一的魂絲。他又怎能期盼萬分之一的她,仍然記得他這個殘忍殺了她的魔族人?

  簡直可笑。如果可以選擇,恐怕她巴不得別再遇見他。

  在場無一人敢作聲。

  雖然當初分別的場面很難看,但是,現在十年過去了,玄衣明明都混成一方老大了,卻似乎並沒有多開心。當初那個失敗了的任務裡,簡禾第一次見到玄衣時,他就跟眼前的他差不多大,何等地意氣風發、睥睨四方。哪像現在,一臉的鬱鬱寡歡、生無可戀,活像死了老婆的倒黴男人,一個字,慘!

  簡禾微微一歎,幾分不忍和憐惜,令她神差鬼使地伸出手,像以前那樣,安撫性地拍了拍玄衣的握緊發白的指節。

  只是,還未碰上,就有一股黑霧捲上了她的手腕。下一瞬,她整個人就猛地被往後一拖曳,狼狽地摔在了地上。

  「誰讓你亂碰的?!」夏昊收手,斥了一句,這才轉向玄衣,道:「主上,這個女人是個沒有任何靈力的普通人,剛才還主動伸手,恐防是圖謀不軌。我看,還是早點確定她是否有那位的魂絲,再決定殺或留。」

  玄衣撣了撣膝蓋,站起身來,慢條斯理地道:「你在教我做事?」

  夏昊一驚,臉色發白,冷汗直冒道:「屬下不敢,屬下冒犯了。」

  簡禾:「……?」

  說難聽點,夏昊稱得上是玄衣座下最得勢的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囂張得很。不合心的時候,動輒就對人質拳打腳踢——這類行為,他一向做得得心應手,跟性情暴虐的玄衣,可以說是異常合拍。

  怎麼感覺這一世的玄衣沒有跟他同流合污了?

  玄衣冷笑一聲,輕輕地打了個響指。隨著這聲脆響,這座陰森的大殿即刻碎裂成塵,連同殿上的魔族人,瞬間消失殆盡。四周的景色,已經變成了一座空蕩蕩的寢殿。

  蝕月境完全是他搭建的,秒換場景,輕而易舉。

  幔絲拂動、冷火飄搖,陰森幽暗。

  如無意外,這裡應該是玄衣起居休息的地方。這了無生趣的建築風格,可以說是很統一了。

  簡禾搓著剛才被夏昊撞淤了的手肘,坐了起來,警惕道:「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跟我來。」玄衣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轉身朝寢殿的內側大步走去。一縷漆黑的魔氣從她身旁升起,捲住了她的身體,把她帶往了玄衣的方向。

  「你做什麼?!我有腿可以自己走!」

  很顯然,對於一個陌生人,玄衣根本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態,全然把她的抗議當成耳邊風。來到一幕紗簾前,魔氣消散,簡禾砸落到了地毯上。

  玄衣已經撩開紗簾,走到裡面去了。

  簡禾餘光敏感地察覺到了面前還有一個人,抬眼,她驚得差點心臟停跳。

  紗幕後,是一張寬敞巨大的床榻。層層疊疊的絲綢,柔軟而翩躚。一個穿著赤雲宗的藕色衣衫的少女倚在了床欄上,脖子像是沒有支力一樣,往前垂落,宛若垂死的天鵝。

  玄衣輕柔地給她攏上有些亂了的衣襟,末了,又親了親她的指節。察覺她的頭有些晃,就托著她的額頭,另一手把枕頭重新墊高,讓這少女倚在枕頭上。

  正是這個動作,徹底地露出了少女的正面。其容顏秀致清逸,眼開細縫,眼珠卻凝固在了一個方向,唇無血色,面色灰暗。

  簡禾:「!!!」

  她的腦殼彷彿被一道驚雷劈中了。

  這、這他媽的不是封嫵的屍體嗎?!

  這不對勁啊,就算玄衣有辦法保住屍身十年不腐,她也絕不可能這樣坐起來!因為在【夜探赤雲宗】的副本中,她的骨頭早就不可逆地全碎了啊!

  系統:「宿主,這不是封嫵的屍體。是玄衣用封嫵的骨頭做基礎,再以魔氣重塑,以血氣灌養的軀殼。」

  簡禾喃喃道:「封嫵的骨頭……」

  也就是說,十年前,玄衣果然是找不到保存封嫵屍身的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腐化,最終變成一堆白色的骨頭。

  但這也正常。天底下只有活人蠱蟲可以讓屍身完全不腐。玄衣沒有它,任憑有天大的本事,也是阻擋不了自然規律的。

  系統:「玄衣不是夜闌雨。如果純用魔氣,沒有這些骨頭打底,就算他再厲害,也塑不出那麼真實的軀殼。」

  饒是這樣,要玄衣親手撿骨,也實在有點太殘酷了。

  簡禾心中五味紛雜:「也對。」

  魂絲被抽走後,如果沒有軀殼裝載,那它很快就會逸散。玄衣早早就準備好了一切,看來是鐵了心要復活她。

  既然這樣,如果她將計就計,乖乖地讓玄衣奪走魂絲,進入前面這具軀殼裡,不就可以順理成章地以「封嫵」的身份回到玄衣身邊,繼承那99%的進度條了嗎?

  系統:「當然可以。但是,宿主,你別忘了你是全部的『卞七』。別的人被奪走了萬分之一的魂絲,可能會失憶或癡呆,但至少不會死。你就不同了,一旦魂絲被全抽走,『卞七』就會瞬間死亡。你積攢到今時今日的【賀熠進度條】,就等於是毀了。」

  簡禾:「……」

  這是個大大的問題啊!

  更重要的是,就算她不願意被抽光,也反抗不了。

  就在簡禾思索這些問題,目光放空地盯著紗幕中的「封嫵」看時,一道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她:「看夠了嗎?」

  簡禾回過神來,想了想,問道:「裡面的那位,已經不是活人了吧?」

  玄衣掀開了紗幕,徐徐步出,走到了她面前,輕飄飄道:「你再說她一個字,不論是什麼,我都會立刻割了你的舌頭。」

  簡禾脊背略寒,但她想知道的東西太多了,沒有被嚇倒,眼珠轉了轉,續道:「你懷疑我身上有她的魂絲,所以才問我認不認識你,對麼?你不擔心捉錯人?」

  玄衣勾了勾唇,道:「是不是捉錯人,很快就知道了。」

  簡禾一怔,忽然感覺到所坐之處有些發燙。低頭一看,才發現她所處之地,竟是個小型的法陣。

  下一瞬,一陣強烈眩暈的抽離感自腦仁紮入,貫穿了她的四肢百骸。像是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從她的四肢百骸被強行地抽離出去了。簡禾眼前發黑,猛地捂住了腦袋,倒在了地上。

  玄衣在……抽走她的魂絲!

  她身體的反應,勝卻一切辯解——如果她身上沒有封嫵的魂絲,這個法陣對她根本不會有影響。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黑幕總算褪去,簡禾發現自己不暈了,觸覺也回來了,可身體完全動不了。

  視線緩緩聚焦,首先映入眼簾的,不是地毯,不是床腳,而是一雙纖細卻毫無血色的手。

  簡禾:「……」

  次奧!她回到封嫵的身體裡了!

  大概是魂魄入體的緣故,很神奇地,這雙手枯白發灰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瑩潤,雖然還沒有血絡浮現,但至少比原本像活人多了。

  玄衣的臉近在咫尺,赤色雙瞳正一瞬不移地盯著她,有忐忑,有不安。修長有力的雙手,把她無力的雙手從藕色衣袍上拿起來,握緊,並置於自己的唇邊。

  系統:「叮!歡迎宿主進入【封嫵視角】。」

  簡禾一口老血噴出來。

  不是,她這樣就掛了?!不,呸,是卞七這樣就掛了?!

  賀熠的進度條這就沒了?!

  不僅沒了進度條,還成了個植物人,慘絕人寰啊!

  系統:「你適應好以後,是能有面部表情的。其次,卞七也沒死,你看前面。」

  好在這具身體的眼縫是開著的,簡禾稍稍安定,抬起眼光,便看到了前方,舞動的紗幕之外,法陣光芒熄滅了,卞七倒在了它的中心,嘴角流血,雙眼閉合,毫無聲息。

  原來,玄衣感知不到她身上的魂絲有1%還是100%。那個法陣用了封嫵的碎骨來畫,如果不喊停,就會一直運作,直到曾屬於封嫵的魂絲全部回去。

  可是,若一次過把整個魂魄轉回去,就會超過封嫵的軀殼可以承受的限度。再者,魔氣與碎骨所塑的軀殼,非常不穩定。玄衣敏銳地察覺到法陣在震盪,為求不傷害這邊的軀殼,才中斷了法陣。

  系統:「所以,你現在有50%的魂魄在封嫵身上,50%的魂魄在卞七身上。視角可隨時切換。」

  簡禾:「只有一半……難怪我動不了手腳。那如果我切換回卞七那裡,也會動不了嗎?」

  系統:「動得了。但不建議現在回去,畢竟卞七在昏迷,閉著眼睛,你什麼都看不到。」

  紗幕之後,有氣息微動。夏昊在屏風外站著,低聲道:「主上,您喚我進來,有什麼吩咐?」

  玄衣搓了搓簡禾的手,起身出去,吩咐道:「把地上這個女人關起來,別讓她死了,日後還有用處。」

  簡禾:「……」真是差別對待,不知道如果賀熠看到了會有什麼感想。

  夏昊應道:「是。」

  隨後,他就抱著昏迷不醒的卞七的軀體離開了。

  玄衣靜立了片刻,轉身撩開簾子,單膝跪在了床上,抬眼,卻驟然怔在原地。

  簡禾終於適應好了這具陌生的軀體。像有一股溫暖且熨帖的熱流從脊髓傳上了後腦勺。於是,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小幅度地抬起了下巴。

  按正常來說,單奪回一個人的魂絲,是絕無可能那麼快就做出這種動作的。

  但剛才,法陣持續了那麼長時間都沒停,玄衣應該也察覺到了——卞七的身上有著比常人更多的封嫵魂魄。所以,這行為不算是OOC。

  魂魄不全,說不了話。但那麼久不見了,看到玄衣一臉懵逼,簡禾有點心癢,特別想沖他笑一笑。於是,她不太熟練地、久違地沖他露出一個微笑。

  玄衣像被點了穴一樣,雙眼睜得很大。

  礙於前面沒有鏡子,簡禾也不知道自己笑得醜不醜,正打算再來一次,就看到玄衣的眼眶倏地紅了,胸膛劇烈起伏,一個箭步衝上前來,失卻了理智般,展臂把她擁入懷中。彷彿所有洶湧的情緒,都囿在了這雙顫抖的臂膀之中。

  簡禾猝不及防被抱了個結結實實的,好在,這具身體是沒有呼吸的,不會被勒得喘不過氣來。

  系統:「叮!【告白歷險記】劇情進展,鹹魚值—150,實時總值:3250點。」

  不知過了多久,情緒稍微平復後,玄衣與之平視,輕聲道:「你已經聽得到我說話了吧?你知道我是誰嗎?」

  簡禾佯裝茫然地看著他。

  「沒關係,你只是暫時忘記了。」玄衣撫了撫她的臉,柔聲道:「別害怕,我叫玄衣,我不會傷害你的。」

  今晚,作為暫時不能動的植物人,簡禾終於親身體驗到這十年來,玄衣是怎麼過的了。驚悚的事一件接著一件來。

  首先是吃飯。她不用進食,但玄衣還是會讓人在桌子上擺兩副碗筷,並且讓簡禾坐在他身邊。上菜以後,簡禾發現這些菜,都是曾經的她經常做的,而且大多是熟食!連葷素的擺位,都跟他們在信城時一模一樣。

  玄衣習以為常地挽起袖子,親自替她盛滿了一碗菜,端在她面前,自己才開始吃。席間,他十分沉默,不過這也正常,對著個半死人有啥好聊的。

  簡禾目不斜視地看著他吃完了飯。把飯碗丟下後,他自膝彎下把她橫抱在懷裡,往殿後走去。每走一步,身旁的景色便開始變幻,最終,玄衣抱著她來到了一汪冒著熱氣的泉水面前。

  隨後,他駕輕就熟地除掉了自己的衣衫,又認真地開始解她的衣帶。

  簡禾:「……」

  她悚然了。

  不是她想的那樣吧?玄衣要跟她共浴?看這節奏,不是第一次發生啊!

  把衣衫放到了一邊後,玄衣撩起了黑髮,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瞥了她一眼,微笑解釋道:「這是個藥泉。在你沒醒之前,我每晚都會帶你來這裡泡。」

  泉水溫熱,且霧氣嫋嫋,幾乎什麼都看不清。玄衣果然如他所說,只是帶她泡泡,在水裡鬆動關節。饒是這樣,也基本上什麼都被摸遍了。

  起水的時候,簡禾雙側的耳朵都是紅的。玄衣顯然看到了,卻沒說什麼。

  系統:「叮!玄衣爽度+10000,心情+10000。『卞七』血條值+100,實時總值:120點。」

  似乎是害怕她著涼,起水後,玄衣一彈指,兩人就已回到了寢殿之中,且身上都穿好了衣服。

  所以說,這個功能這麼方便,大大你為什麼一定要用手脫衣服呢?

  簡禾望天:「男人為了爽,真是什麼都做得出。」

  系統:「……」這句話融入語境是沒問題的,但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夜裡睡覺,毫無懸念地,也是在他寢殿裡的那張很大的床上一起睡的。

  幾盞夜燈在遠處飄飄蕩蕩,光線很暗。簡禾睡在了裡側,被擺成了面向玄衣胸膛的姿勢。

  玄衣支著上半身,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勾唇道:「以前,你的睡相特別差,不過,這十年都被我擺成了這樣的姿勢,朝著我睡。」

  「……」

  「在沒找到你魂絲的時候,我既希望你醒來,又害怕你醒來。但現在,我發覺自己是高興遠大於恐懼。」

  簡禾上眼皮睏倦地往下掉了掉。

  唉,雖然她很想聽聽玄衣的心路歷程,可這具身體剛剛開始轉變成活人,電量不足,沒法子。

  「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也有很多問題想問你。但白天看著你的臉,總覺得說不出口。」玄衣沉默了片刻,忽然道:「簡禾,你有沒有後悔過把我從覓隱帶走?」

  意識朦朧間聽到這個問題,簡禾一愣,倏地驚醒了。

  「你一定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吧?因為你什麼都忘記了。不記得我,不記得信城、秦南、嵐城、皮影戲、赤雲宗。」玄衣以下巴抵住了她的髮旋,低聲道:「也不記得自己以前是個騙子。不管是好的壞的,你全都不告訴我,真的很可恨。」

  簡禾有口難言,愁眉苦臉。

  「不過,即便是騙,你也已經徹徹底底地還給我了。但我一點也不痛快。」玄衣的聲音有點飄,頓了頓,才一字一頓道:「所以,那次不算數。簡禾,我不需要那種償還的方法,我要你用一輩子來還。」

  簡禾默默地聽到最後,反而睡意全無。

  她並沒聽過自己斷氣後,鄭綏對玄衣所說的那一番帶有強烈洗白作用的話。只在心裡暗道:玄衣現在對她依舊那麼甜,是因為十年的時間,淡化了殺父之仇對他的衝擊,再加上親手殺了她的愧疚心態作崇。

  如果讓他知道,她什麼都記得,剛才在大殿上還要裝不認識他,估計心態就要崩了。

  等玄衣呼吸音平穩後,簡禾有點擔心卞七那個賬號的情況,就叫出了系統,要求切換視角。

  系統:「你要回去?」

  簡禾:「對啊,在這裡動都不能動,被抱著一個晚上,怪膩人的。」

  切換就是瞬間的事兒。簡禾睜開眼睛,只覺頭殼天旋地轉,十分難受。

  看來被抽走魂絲的後遺症還沒退散。

  這是一所簡陋的小木屋,只有一張木床,一張薄被,連燈也沒有。桌底倒是有個水壺,但裡面只有一點點的水。

  簡禾:「……」

  兩個賬號,簡直是超級無敵差別對待,一個天堂,一個地獄。

  系統:「雖然身體很不舒服,但『卞七』的血條值夠用,暫時安全。」

  簡禾嘟囔:「血條值有什麼用,萬一玄衣明天就要把我剩下的一半魂魄抽走,那這個賬號也就廢了,賀熠那條線也就黃了。」

  系統:「那總比遺留兩個問題更好。畢竟,就算你現在切換成封嫵,也只有一半的魂魄,這樣是說不了臺詞的,不能急。」

  「也是。」簡禾鬱悶地翻了個身。後半夜,她坐了起來:「話說,系統,你還是把我切換回去吧,這裡的枕頭有點硬。」

  系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7 05:21 PM

第三十二章 來踢館了嘿

  蝕月境中,霧鎖丹山,氣溫也低,唯有正午時分才有一點陽光透入。翌日大清早的,簡禾在羽毛般柔軟的被窩中自然轉醒,微微睜開眼睛,旁邊就傳來了玄衣的輕笑聲:「終於醒了,可還真能睡。」

  簡禾:「……」

  她還是只有頭能動,稍微低一下頭,就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被擺成了平躺的睡姿,雙手很規矩地放在了小腹上。

  略一回想,簡禾恍然大悟——昨天夜裡,她做了個夢,夢到玄衣替她翻身和掖被子角。原來是真的發生過啊。

  床鋪下陷,玄衣背對著她坐在床邊,側頭看她,兩眼彎彎,狀如月牙:「不過現在已經不早了,該起來了。」

  簡禾眼珠左右動了動。

  「整天躺在這裡很無趣吧。一會兒我帶你去外面走走。」玄衣一邊說,一邊俯下身來,抱住了她腰,另一手拉著被子裹住了她全身。

  簡禾只能像條毛毛蟲一樣倚到他身上去。在身體變冷前,玄衣已經有條不紊地給她套上了幾件絲衣,最外披上了一件暗紅色的披風,衣領處還綴著一圈灰色的軟乎乎的毛,蹭在臉頰上,非常舒服。

  這時,寢殿大門外的虛空撕裂了一道入口。穆笙踏了進來,在遠處站住,彙報道:「主上,昨天我們捉回來的那個女人,似乎有點兒奇怪。」

  玄衣抬了抬眼皮:「你說。」

  「夏昊把她關到了牢裡後,派人送去了食水。可這女人不但不吃不喝,還從昨晚開始一動不動地躺到現在,愣是沒起來過。」穆笙道:「我隔段時間看她一次,發現她連姿勢都沒換過。」

  簡禾:「……」

  哦豁!這話倒是提醒了她——不能長時間留在某一邊的身體裡,得抽空回卞七那具身體裡活動活動。不然,卞七就會一直維持昏迷狀態。一天半天還說得過去,可時間長了還不嗝屁,肯定會惹來不少懷疑。

  不過,得好好挑個玄衣不在身邊的時機。

  玄衣漫不經心道:「那她死了麼?」

  「那倒還沒。」穆笙噎了噎,道:「依我所見,她是在睡覺。」

  「那就由她繼續睡吧。」

  「是。」穆笙應了聲,又望了眼簡禾,躊躇了一下,道:「主上,我想了很久,有件事覺得還是想跟您說。」

  「怎麼了?別吞吞吐吐的。」

  「您可以找回那位的魂絲,屬下感到很高興。但是,那位是在十年前過世的。如果魂絲真的投生了,被投生的人現在頂多也就十歲十一歲。但我們捉回來的那女人,起碼有十七八歲了。」穆笙咬咬牙,道:「雖然,我聽說過,有的人投生時魂絲不全,天生癡傻。到了一定年齡突然開竅了,其實是因為缺乏的魂絲在那時候才補足。如果硬要解釋,捉回來的那個人,也可能是癡傻到七八歲,才得到了……那位的魂絲。但是,真的會那麼湊巧嗎?」

  玄衣像著了魔一樣,十年如一日地跟一具由骸骨塑起的活死人同食同寢,早已是整個蝕月境的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實。但知道前因後果的人不會超過一隻手。穆笙只擔心長久無望的等待、回應驟然來臨的狂喜,會讓玄衣的頭腦被沖昏,再一次狼狽地栽倒在同個人手上。

  誰知道,玄衣卻淡淡道:「穆笙,你以為我沒想過這個問題麼?」

  穆笙一愣。

  玄衣道:「她催動了搜魂陣是不爭的事實。只要她是她,我不在乎她曾經是任何怪異的東西。」

  穆笙怔了怔,隨即了然,不再多言,低頭道:「是。那屬下先出去了。」

  從這位兄弟進來質疑的第一句開始,簡禾就悄悄豎起耳朵聽著,一顆心緊張地懸了起來。不過聽到最後,她就默默地鬆了口氣。

  穆笙大兄弟質疑完了還自帶解答,簡直像是上天派來替她洗脫嫌疑的內應。如果每個NPC都是他這樣的好助攻,任務難度起碼下降一個維度!

  穆笙離開後,大殿恢復了安靜。之後,簡禾的梳頭、洗臉、漱口一系列動作,都是玄衣親力而為的,半點不假手於他人或者魔氣。期間,爽點還蹭蹭地漲了好幾次。

  簡禾眼角抽搐,昨晚的那種悚然感又再度滋滋地冒了出來。

  唉,好端端一個魔族老大,就這樣被生活鍛煉成了高級保姆。非但不嫌累,還覺得很爽,可以說是非常抖M了。

  雲巔之上,山河壯闊,飄飄乎、渺渺兮。

  如他自己所言,著裝完畢後,玄衣就抱著簡禾離開了陰森森的寢殿,來到了蝕月的山頂。來到這裡兩天了,絢爛的陽光第一次落到了她身上。

  山頂邊有課歪脖子樹。樹幹上垂著一張麻繩編織的吊床。可惜,已經坐到這麼高了,還是斷定不出自己的所在位置。

  簡禾愁眉苦臉。

  唉,就算知道自己在哪裡又能如何?她既跑不了,也傳遞不了信息出去。從賀熠的角度來看,她這算是徹徹底底的不告而別了吧?

  這樣一看,那邊的進度條八成要廢掉,太坑爹了!

  簡禾悲憤地咽下一口苦水。忽然,她的思緒被玄衣的聲音打斷了:「對了,簡禾,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簡禾訝異地抬頭,便看到一縷騰騰妖異的黑霧自玄衣的指尖繚繞而出,拉長、成形,逐漸化作了一支通體玄黑的長簫。簫身狹長,皓陽躍動,簫身浮現出了流水般的澄瑩光澤。

  簡禾:「!!!」

  這是玄衣召獸的那支簫!

  跟棄仙、絳儀等本身就很厲害的仙器不同,如果吹奏這支簫的人不是玄衣,那它只會是一支沒有附加屬性的簫而已。

  不過,她記得上輩子的玄衣就算閑出鳥蛋了,寧可去破壞、去撩人打架,也不會有這種閒情逸致來玩樂器。

  沒想到玄衣現在居然要吹簫為她解悶,簡禾倍覺受寵若驚。

  「你一直都不知道我會吹簫吧。」玄衣把簡禾的手放在頰邊,低聲道:「你還活著的時候,我一次都沒有吹過給你聽。但好在,以後還有很多機會。我現在吹得可比以前好多了。」

  簡禾:「系統,玄衣過去十年不會天天都這樣吧?」

  系統:「天天怎樣?」

  簡禾:「天天對著個假人自言自語、絮絮叨叨的。正常人哪個會這樣做?」

  魔氣徹底逸散後,她忽然注意到,這支簫還是跟她的印象有點出入的——末端多了個小孔,垂著一個很不起眼的小玩意兒。

  那是隻犄角玄鱗、圓目利齒、撒開四蹄扭頭奔跑狀的小怪物木雕,雕得倒是惟妙惟肖的,但那木質一看就很廉價,不值幾個錢。小怪獸的角本應是尖銳的,但頂端如今卻變鈍了許多,像是被人經常拿在手裡摩挲。

  嗯?總覺得有點眼熟。

  對了!這不就是她在某年春節的時候,隨手買來送給玄衣、逗他玩兒的一個小木雕麼?

  當初收的時候明明那麼不情不願,沒想到十二年過去了,他不但捨不得丟掉,還要掛在簫上,珍惜到了極點的感覺。

  簡禾望那小木雕若有所思,玄衣見狀,笑了起來,把木雕解下來,放到了簡禾的手心:「這是你送給我的,還記得嗎?」

  簡禾歪頭,假裝聽不懂。

  玄衣無奈一笑,把簫抵在了唇邊。夾雜了泠泠冰雪之氣的樂聲震盪空氣,清冽醇亮、盪氣迴腸,毫無自怨自艾、愁苦蕭瑟之態。一支樂聲,卻似有千軍萬馬的氣勢,展開了一張瑰麗的圖卷。

  曲畢,玄衣收攏長簫,下了通死亡宣告:「簡禾,今天晚上,我就會讓剩餘的魂絲回歸你的體內。你很快就能記起一切了。」

  簡禾:「……」

  哦豁!卞七那具身體是真的要完蛋了。

  該來的還是要來。簡禾口不能言,腿不能跑,對卞七的那個賬號,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

  昨天晚上,玄衣之所以在床前的法陣轉移魂魄,原意只是試探一下她身上是否有魂絲。豈料法陣一催動就停不下來。這一次,為求萬無一失,以及一次過把剩餘的所有魂絲都抽走,玄衣在蝕月的大殿中重新畫下了一道巨大的法陣。

  昏迷不醒的「卞七」早已被夏昊被放到了法陣的對角上。這一次,簡禾則被玄衣抱到大殿的高座上坐著。夏昊等心腹還是第一次看到玄衣把這具身體帶出來,卻都不敢明目張膽地抬頭盯著看。

  在法陣開始之前,玄衣沿著圖案的脈絡走向細看,踱步至昏迷的卞七面前,心中忽然一動。

  正常來說,同一個魂魄至少會散成數百份。幸運一些,也至少要搜集幾十個人,才能湊齊一個魂魄。所以,簡禾能那麼快就在他造出的身體裡微笑或點頭,就說明了這個女人身上,屬於簡禾的魂絲超乎尋常地多。

  投生間歇的年數、魂絲的多寡、這個女人不吃不喝且一直昏睡——這三個異常的地方,為什麼會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真的可以用巧合來解釋?

  神差鬼使地,玄衣心中多了個心眼。他眯了眯眼睛,指尖彈出了一縷黑霧。黑霧飄飄渺渺,倏地潛入了卞七的額頭裡,化作無形。

  一切就緒後,法陣亮起了微芒。簡禾的四肢百骸漸漸被一股暖熱的靈氣充盈滿溢。手背開始浮現出正常人該有的淡青色血絡,溫流潺動,肌膚軟化,越來越像活人了。

  漸漸地,手指和上半身都能動起來了!

  就在魂絲抽離到差不多最後的5%、法陣到了最後的關頭時,似乎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玄衣倏地抬起了頭。

  大殿之外,閃爍過了一道雪亮的銀光。戾嘯聲止,守門的魔族人劇烈地抽搐了一下,一截銀亮的長劍自他心口穿出。

  斷線的血珠滑過光亮的劍刃。下一瞬,劍尖乾淨俐落地抽回,血噗噗地大股冒出,魔族人脫力地倒在了地上。

  系統:「宿主,賀熠來了。」

  簡禾一驚,猛地坐直了身體,急得張了張嘴,卻發現還是說不了話。

  幾乎是瞬間,夏昊劍已出鞘,高聲喝道:「誰在那裡?!」

  黑幔飄飛,沙沙的腳步聲傳來,一個俊俏的白衣少年手執長劍,氣定神閑、不急不緩地自殿外走來。眉心長痕如同沾了熱血,猩紅得驚人。星霜般的雙目幽幽地散發著詭光。正是賀熠。

  與筵青合體後,棄仙的劍尖又延長了一寸有餘,淩然傲雪,銳利卻輕薄如葉。

  尚未走近,賀熠拖長的、優哉遊哉的嗓音就已經隔著空氣傳到眼前,半真半假、微帶撒嬌地抱怨著:「你這裡也太難找了。」

  玄衣冷冷道:「賀熠。」

  簡禾:「嗯?」

  在她印象裡,賀熠也就是在十二年前與玄衣在信城有過一面之緣,一起看過一場皮影戲,但沒有互通姓名。可聽玄衣這語氣,她怎麼感覺——這兩人之前是見過不止一次的?

  難道在她跳過的這十年間,這兩人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嗎?

  蝕月的邊界只有魔族人才可以撕開,穆笙瞪大了眼睛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很簡單嘛,用這個不就行了。」賀熠抬手,一顆雙目怒睜的圓滾滾的頭就被拋到了大殿的中心。

  眾人譁然。

  「我在山下怎麼也進不來,迫不得已,只能『請』個魔族人帶我上來啦。」賀熠笑嘻嘻道,劍尖劃地,從陰影下走了出來。

  玄衣翹著手,冷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來做什麼?」

  賀熠一頓,甜蜜蜜的笑容下,凶相隱現:「瞧你這話問的。有人乘我不在,把我的東西偷走了,還不打算還,我還不能親自來要回了?」

  黑幔落地,賀熠終於看到了靜靜地躺在法陣中、跟死了沒兩樣的卞七,唇邊那抹輕挑的笑容當場凝固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7 06:40 PM

第三十三章 嗚哇開始打架啦

  宏大的法陣之上,卞七像塊破布,孤零零地被扔在其中一角。她脫力的雙手垂放於身側,頭無力地歪向了一側,面如死灰,光澤枯萎,嘴唇微微乾裂,凝著一塊黑色的血痂。衣衫皺巴巴的,胸骨微凸,早已沒有了呼吸起伏。

  不過才分開了一天一夜……

  賀熠頭皮傳來一陣陣的麻意,死死地盯著她的心口,迅速逡巡了一眼這個陣法。再抬頭時,他雙目冒著猩紅的寒光,似阿鼻地獄出來的惡鬼,陰測測道:「移魂陣?玄衣,你對她做了什麼?」

  穆笙等人渾身繃緊,如臨大敵地瞪著他,夏昊幾乎要把後牙咬碎。

  賀熠一個人來蝕月裡挑事——換了是平時,他們仗著人數眾多,且隨時可以撕裂空間瞬移,絕不會忌憚他到這個地步。然而,這一回,移魂陣的圖案畫在了這個大殿的地板上,這就導致了在移魂結束前,這個地方是被鎖定的。

  為了保護法陣,不可瞬移,也無法召獸——魔族人最擅長的事物都被強行鎖定了。算下來,他們反倒是被動的一方。

  賀熠來勢不善。若是他惡意破壞法陣,那麼,所產生的反噬餘波,將會無可避免地讓在場的人都重傷暈死。而無修為者——比如高座上的那具軀殼,以及法陣中的那個女人,恐怕都會抵受不住刺激,瞬間被撕碎。

  無奈,他們身居護持法陣的位置,半數靈力已灌入其中,無法隨意動彈,只能瞪眼乾著急。

  ——這條瘋狗,可真會挑時間來。

  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玄衣卻是不慌不忙地躍下臺階,黑靴踏著無形的空氣,懸於法陣之上,每一步都極為輕盈且敏捷:「你都看出了是移魂陣了。除了移魂,還能做什麼?」

  賀熠訝然,鼓掌道:「別人偷了東西大多都會心虛一陣。想不到玄衣公子卻這麼理直氣也壯。厲害,佩服!」

  夏昊抬頭怒道:「你!」

  「為何要心虛?」玄衣卻半點也不惱,淡淡道:「這個人身上,有半數魂魄都屬於我的妻子。本就不是你的東西,何來『偷』一說?」

  殿上黑紗飄蕩,遠處的座椅上,確實斜斜地歪著一個女人,看不清模樣。

  賀熠心中微動。

  在幾年前,他曾與玄衣有過數面之緣,偶然聽說過他在四處搜魂,似乎要復活一個死人。但他並不關心詳情,也不知其真假,只覺得十分荒唐。

  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賀熠越想越覺得好笑,惡聲惡氣道:「你自己都說了是魂魄,是上輩子的事兒了。她都投生了,身邊早就沒你的位置了,還陰魂不散地巴著人家想再續前緣,你不覺得自己很一廂情願麼?!」

  玄衣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爆喝一聲:「住口!」

  「算了,不爭論這個了。」賀熠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棄仙的側刃,再確認了一次:「那你是真的不打算把她還給我了?」

  玄衣居高臨下道,寒聲道:「在我要回所有屬於我的魂魄之前,誰也別想碰這個法陣,見一殺一,尤其是你。」

  「真的不給啊。」賀熠遺憾地歎了一聲,下一瞬抬頭時,卻已經換了一副表情,眼中寫滿了掩藏不住的露骨殺意:「那我就自己拿好了!」

  鏘——

  棄仙猝然出鞘,冰冷刺骨的白光劃破了法陣上空的空氣!

  站得那麼近,玄衣早已有所防備。雙劍在空氣中鏗然相撞,崩裂出了電光般的鋒芒!兩人就在這片法陣的上空纏鬥起來。

  不僅是穆笙等人不敢移開眼,簡禾亦是看得心驚肉跳、目不轉睛。

  在未來,這二位㚐㚐的地位是平起平坐的,修為也都不相上下。但賀熠如今才十六七歲,吃了年紀小的虧,簡禾本以為他會略遜玄衣一籌。

  然而,真的打起來了,實情卻並非如此——賀熠只要搶回卞七一人,可以不管不顧、像條瘋狗一樣開打,玄衣卻不能——他的軟肋就在這個大殿裡面。投鼠忌器,被太多東西鉗制住了,束手束腳。

  賀熠何許人也,過招沒多久,就看出了玄衣在意的東西。故而,鋒芒所向,劍光直逼地下法陣,刁鑽且毒辣。玄衣眼疾手快,招招接下,可還是有阻攔不及的時候,法陣的圖案被劃得不如原本完整,迸射出的氣流使整座大殿都搖晃了起來。

  陣中的卞七受此波及,雖在昏迷之中,眼角也開始溢出了淚水與血沫。

  簡禾:「!!!」

  次奧!城牆失火殃及池魚,兩位大大過招,受苦的是他們這些雜魚。萬一卞七的身體被毀了,賀熠那條線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無奈想要張口,卻依舊無法說話。

  系統:「別急,還有最後的2%。」

  卞七的身體開始破損這一幕,顯然已被賀熠納入眼底。他雙目猩紅,宛如阿鼻地獄的惡鬼,耐心接近耗盡。

  無奈,攻比守難,無論劍鋒多快,還是趕不上法陣移魂的速度!

  一聲巨大的嘯鳴貫徹長空,賀熠心口已溢出了一縷血暈,染紅了他雪白的衣襟,砸在柱子上。玄衣倒退數步,卻仍是執拗地守在了陣前,嘔出一口暗紅色的血。

  氣流翻飛,爆炸聲接連響起,上空拂動的黑紗終於抵受不住,碎裂成無數塊,紛紛揚揚地落在了地上,如天降黑雨。

  就在這個混亂的關頭,殿外竟又闖入了幾個不速之客,正是鄭綏和赤雲宗的幾個小弟子。

  在那個晚上,簡禾聲稱自己要去方便,卻久久未歸,鄭綏等人總覺得不對勁,再加上賀熠已從洞中爬出,眾人就一起尋了過去。

  嘟嘟嗅到了那片沼澤地殘留的氣息——有簡禾的,也有夏昊的。他們借此一路追到了蝕月外。可賀熠的動作實在太快了,先一步踏入了其中。

  鄭綏本不想讓幾個小弟子也跟上來,誰知根本攔不住。就這樣,他們剛衝入大殿,看到的就是這麼狼藉的場面。

  ——橫樑倒塌,煙霧散盡。

  迷霧中,玄衣撐起了身體,俊臉上沾滿了火灰,從眉心至下頜的一道長長的刀痕正在迅速癒合。

  「在那裡!」

  「簡公子,你沒事吧?!」

  幾個小弟子衝上去扶起了賀熠,鄭綏吹散黑煙,抬眼,看到法陣前方的人,愕然道:「玄衣?!」

  在十年前,目睹玄衣帶著封嫵的屍體離開以後,鄭綏再無他的消息。

  時隔一年多的一個星夜,玄衣再度現身,隻身一人潛入了赤雲宗大開殺戒。

  事後仙門一片譁然,大罵他是殺人狂魔,泛起大片剿魔的聲音。只有從簡禾口中知曉了一切實情的鄭綏,知道被殺的人,都是當日參與過屠戮覓隱村事件的人。玄衣並沒有不分好歹地亂殺一通。

  只可惜,一方是震怒的師門,一方是封嫵師姐,一方是全村被害、親手殺掉了封師姐、可也為封師姐報了仇的玄衣,鄭綏夾在了三方之間,掙扎許久,最終選擇把這些往事咽進肚子,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

  這麼多年,他雖在仙門,但仍時時有機會聽到玄衣的名字。從這些零星的傳言,他隱約知道玄衣如今行蹤詭秘,很少出現在人前。且除了赤雲宗以外,他沒有對任何宗派出過手。

  原以為彼此不會再見了,誰知,這次那位賀姑娘意外失蹤的事件中,他居然也參與其中了!

  一片黑紗飄向了他,鄭綏一把扯下,順著那方向看去,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渾身的血流幾乎在瞬間凍結。

  大殿的正上方,座椅上,端坐著一個容色清麗的少女,微微垂頭,似乎對此情此景毫不關心。

  「封嫵……師姐?!」鄭綏顫聲道,幾乎握不穩長劍,側頭質問道:「玄衣,我師姐為什麼會在這裡?!她不是已經過世了嗎?!」

  玄衣拭掉了嘴角的鮮血,冷冷道:「她只是暫時離開了我。等我復活她,一切都會回到從前。」

  「封師姐的魂魄,在……賀姑娘的身上?」鄭綏難以置信地來回看著二人。

  玄衣道:「正是。你還要幫著賀熠來破壞我的移魂陣嗎?」

  幾個少年第一次看到傳聞中的玄衣的真容,又見師叔與他在說話,原本只豎起耳朵聽著,不敢胡亂插嘴。可一聽到這令人聞風喪膽的名字,他們紛紛大叫起來——

  「賀熠?!」

  「是那個賀熠嗎?!」

  「賀熠在這裡?!」

  ……

  簡禾:「……」

  那邊廂,賀熠擦掉了嘴角的血,遠處的「封嫵」清逸秀致、卻缺了幾分生機的側臉落入他眼底。

  那一刻,他的心臟好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塵封已久的舊事如潮水般沖閘而出——

  是了……他小時候,曾經生過一場病,在積雪潮冷的破廟苟延殘喘了幾個日夜。病癒之後,他癡傻了一段時間,忘了很多從前的事。

  新年的雪夜,被野狗搶食的骨頭,皮影戲,撒了蔥花的牛肉夾餅,還有那個面目模糊的姐姐……這些已經消失的回憶,在這一瞬間,驟然回歸了他的腦海。

  原來如此。玄衣要復活的,就是那個帶他看過皮影戲的姐姐!

  當年,玄衣如同驅趕臭蟲一樣,把他從那個姐姐身邊趕走了。豈料,風水輪流轉,那個姐姐投生過後,其中一縷魂絲成為了卞七。玄衣苦苦追尋她,她卻來到了他的身邊,相伴在側,甚至連化名「簡禾」都驚人地一致。

  上輩子的那個姐姐,他曾經嫉妒過的、所有給予玄衣的特權,原來早就移交到他手上了。

  這可真是……太有緣了。

  賀熠眼中精光乍現,甩開了幾個左顧右盼的赤雲宗少年的攙扶,以棄仙撐地,搖搖晃晃地走上前來。

  鄭綏的聲音越發清晰。

  煙塵滾滾的大殿,只聽鄭綏啞聲道:「玄衣,如你所言,我師姐早已投生。你已經殺了她一次了,現在還要找她回來做什麼?!你們怎麼可能回到從前?!」

  「你說得對,是我錯手傷了她。我知道不能回到從前了,但我依然無法忍受她永遠消失。」玄衣眼中閃過了幾分隱痛,道:「等她記起一切,我會親自向她請罪,用我一生來償還。」

  與那個姐姐分別以後,賀熠並不瞭解他們之後發生了什麼事。但聽到了鄭綏與玄衣的這番對話,結合憶起的畫面,便什麼都了然了。

  原來那個姐姐,本名為封嫵,是赤雲宗的弟子。是玄衣親手殺死了她,親手放棄了她因愛奉獻出來的特權。

  「哈,玄衣,我原本還以為你是個情種,原來你是個笑話。擁有的時候不去珍惜,現在要假惺惺地復活給誰看?!」賀熠咳出一口血,故意刺激他,連聲道:「你要她的魂魄回來、你收起她的碎骨、你與她朝夕相對,你問過她願不願意嗎?為了滿足自己的癡心妄想,就要來染指我的東西,真噁心。省省吧你,她喜歡的人早就是我了。」

  玄衣眸光冷峭,烏髮輕燃,漫出了妖異的黑霧:「屬於她的魂絲,我半分都不會讓。其餘的我沒有興趣,你大可帶走。」

  「誰稀罕你給的半個魂魄、一個癡傻的人、一具屍體,我要的是完整的她。」或許是潛意識已經知道自己來得太晚,移魂要結束了,賀熠的眼中拉滿了血絲:「封嫵不曾是我的,可卞七,我遇到她的第一天起,她是什麼樣的,我就要讓她變回什麼樣。缺了一絲一縷都不是她。我今天偏要把完整的她帶走。」

  玄衣冷笑:「那你大可來試試。我就要當著你面拿走所有魂絲。」

  法陣已到最後的關頭,棄仙瘋狂嗡鳴,二人再度纏鬥在一起。

  鄭綏腦仁疼痛,在這麼激烈的氣流之下,法陣已經快要撕毀了。這個後果,對誰都沒有好處。他只得暫時放下與玄衣的舊怨,想要加入戰局,阻攔二人。可一切已經太遲。

  「轟——」

  法陣的光芒熄滅了。從陣心的位置開始毀壞殆盡,餘波反噬,造成極為重大的震盪。大殿的幻象崩塌,黑沉沉的大霧呼嘯而起。

  簡禾:「……!!!」

  幾乎是在瞬間,兩人便已分開。玄衣回過身來,第一時間護住了她,但簡禾還是宛若被一記重錘擊打在額頭,被衝擊得當場昏了過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7 06:50 PM

第三十四章 臥槽掉個小半個馬

  簡禾覺得,「喝涼水都塞牙縫」、「潛進水底也中箭」、「縮頭耷腦地看戲也被砸暈」這幾句話都是為她量身定做的。若運氣是一種具象,那麼她的那份,大概早已跌入黑洞。

  不知第幾次暈頭轉腦地甦醒時,落入簡禾眼底的,已非那個彌漫著硝煙的大殿,而是一片廣闊無垠、平展向遠方的天空。

  傍晚時分,雲霞漫天,金紫變幻,宛如油畫中最絢爛的一抹顏料傾倒在幕布上,自由且高曠。

  簡禾:「……」

  這哪?

  那兩位大大終於打完了?

  還是說,地點其實沒變,可剛才那座大殿已經被拆了?

  又或是說,她已經翹辮子了?_(:з)∠)_

  系統的聲音徐徐響起:「沒有。宿主,移魂陣成功了。你的魂魄已經全部回到『封嫵』這具身體裡。」

  最後一刻受到了極強的衝擊,簡禾如今整個人都混混沌沌的,聞言卻一個激靈:「那『卞七』呢?真的掛了?」

  系統:「『卞七』的屍體已經被賀熠帶走了。但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只要『卞七』的屍身還沒腐壞,你就還能回到她身體裡,並繼承先前的進度。」

  簡禾一驚,大喜道:「你的意思是,賀熠的進度條還沒毀掉是不是?」

  系統:「是。但你得抓緊時間。因為你已經昏了一天了,卞七的屍身撐不了多久。」

  簡禾:「我知道。對了,那天最後發生什麼事了?」

  系統:「他們兩人打起來引爆了法陣。受餘波震盪,幾乎所有人都受了重傷。若不是有修為,離得近的人早就內臟盡碎了。好在,在爆炸前一刻,最後1%的魂絲移魂成功。『瞬移』的功能一解鎖,玄衣就揚手揮散了幻境。賀熠及鄭綏等人,以及卞七的身體,都被彈出了蝕月境,回到了入陣的地方。」

  簡禾:「……」

  不愧是主場的大佬,想轟誰出去就轟誰出去啊!

  不過,按玄衣那個性格,如果不是因為被強行鎖定了技能,恐怕一早就不耐煩地把人轟出去了。

  簡禾揉了揉眼,環顧四周。

  落霞漫天,半紫半黃的火燒雲在天空交織出一幅美麗的畫卷。這裡正是玄衣曾經吹簫給她聽的那座山頂。她就蜷縮在了那張吊椅上。

  簡禾把手舉到眼前,嘖嘖稱奇——這具身體在得到所有魂魄後,竟然連血流、脈搏、心跳都全有了,真神奇。

  心口沉甸甸的,簡禾收手,略微低頭,瞧見玄衣正側首倚在了她懷中,耳朵正巧貼著她的心臟上方。長眉如劍鋒,氣宇軒昂,那乾淨明晰的輪廓,與十年前無出一二。

  原本他倆的緣分會在【夜探赤雲宗】那個副本就宣告結束,豈料兜兜轉轉還會碰上一面——簡禾腹誹,伸出手指,戳了戳玄衣的眉毛,道:「玄衣,醒醒。」

  被戳了不到兩下,玄衣眼皮微顫,倏地轉醒。

  在對上了簡禾清澈平靜的眸子後,他的心臟驟然艱澀地緊縮起來。

  ——正常而言,在只取回一人的魂絲的情況下,簡禾魂魄未全,最先恢復的,應該是控制身體的能力,至於記憶——頂多能想起上輩子的零星片段。

  但是,鑒於那卞七的身上,屬於簡禾的魂絲超乎尋常地多,所以,不能用經驗來論。如無意外,這一次醒來後,簡禾除了能操控這具身體,至少還會恢復一半的記憶。

  這一天一夜,玄衣不知道盯著她看了多久,思潮在心臟最柔軟的地方漫湧、傾覆——在失而復得的欣喜若狂面前,所謂的近鄉情怯、忐忑不安,真的變得太過不值一提。

  兩相對視了許久。玄衣終於開口了,嘴唇微顫,聲音柔和且微啞,鄭重地道:「你記得我是誰嗎?」

  簡禾定定地看著他,吐出了一個名字:「玄衣。」

  被呼喚名字已經是太久前的事兒了。玄衣幽暗的眸子中劃過星火般的驚喜。孰料,簡禾緊接著卻說了句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話:「我已經把全部事情都想起來了。」

  玄衣的笑意僵在了臉上,愕然道:「全部?」

  「不錯。雖然是想起了一切,可我的腿卻完全動不了。」簡禾揉了揉太陽穴,佯裝無奈道:「看來是記憶先於身體恢復了,好奇怪啊。」

  原劇本要求她向玄衣表明心跡,任務才算圓滿結束。可現在,時過境遷,玄衣想要的已經不是一句告白,而是寬恕和重來的機會。所以最後一個任務的要求也隨之而變。

  她要繼承全部的記憶才能進行這個遺留任務。可又不能暴露出「卞七」就是100%的她的事實——這種與世界觀相悖的系統操作,只能背著原住民,在暗地裡進行。

  故而,只能假裝魂魄還是缺失的狀態了。

  內心分明察覺到了一絲違和感,可既然簡禾已經回來了,潛意識裡,玄衣不願去細想。他收斂起洶湧的情緒,嗓音微啞地許諾道:「不用擔心,我會把剩餘的魂絲全找回來的。簡禾,我什麼都明白了,如果我當年能聽你把話說完……都是我的錯。」

  簡禾皺眉,道:「你先把手伸出來。」

  玄衣立刻依言照做,把雙手遞上。

  他的手白晳修長,比她的大很多。簡禾看了片刻,鼓了鼓腮幫,忽然發狠,握住了他的手碗,啊嗚一口咬了下去。

  玄衣驚詫地睜大眼睛,手指微微一顫,卻沒有退縮。

  簡禾這一口咬下去,並不是玩玩的力氣,而是像小獸一樣,使勁地、野蠻地用牙齒碾著他的虎口。

  饒是這樣,對於玄衣來說,這點鈍痛根本不算什麼。

  終於咬夠本了,簡禾才鬆開了嘴,一縷銀絲拉在了她的唇間。玄衣的虎口處印了圈整齊的牙印,微微滲著血。

  簡禾端詳片刻,才籲了口氣,道:「好了,這下我消氣了,咱們扯平了。」

  玄衣怔愣道:「就這樣?」

  「對,就這樣。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先說好,我沒有生氣,沒有後悔,沒有恨你,什麼也沒有。頂多是有點兒小怨氣,畢竟原本的身體都用了快二十年了,新的還用不慣。」簡禾用衣袖拭掉了他虎口的血跡。那道微不足道的傷口,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了:「咬你一口,權當洩憤。」

  玄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所以,玄衣,不要自責。」簡禾頓了頓,收起調侃的語氣,撫著他的臉,認真道:「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你不是已經花了十年來復活我了麼?對我來說,這已經勝卻千萬句的贖罪的話語了。」

  玄衣呼吸稍粗,在稍稍平復洶湧的情緒後,他盯著簡禾,輕聲卻執拗地道:「簡禾,你願意與我重來嗎?」

  系統:「這是玄衣的最後一個心結,也是你的最後一句臺詞。」

  簡禾停頓了兩秒,真心實意道:「當然願意了。」

  聽到這句話,玄衣終於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洗去陰霾的淡笑。那種即將與心愛之人廝守一生的決心,都明明白白地寫在了他的臉上,令人望之動容。

  系統:「叮!額外劇情【告白歷險記】完成。恭喜宿主成功攻略主要角色『玄衣』!鹹魚值—150,實時總值:3100點。」

  系統:「宿主,『玄衣』這條線搞定了。你現在可以回卞七的身體裡了。走嗎?」

  走是一定要走的,如無意外,這次就是真的拜拜了。

  她的意識離開後,這具身體會變成什麼模樣,簡禾心中有數,遂動了點惻隱之心,決定先把玄衣支開。

  夕陽最後一縷光輝已開始沒入山巒。簡禾搓了搓手臂,道:「玄衣,總覺得有點兒冷了。」

  玄衣如夢初醒,道:「嗯,天要黑了,回寢殿去吧。」

  說罷,就想伸手抱她。

  「不要。」簡禾晃了晃他的手,耍賴道:「我想多看一會兒落日再走。」

  玄衣經不住她微帶撒嬌的語氣,不假思索道:「好,我陪你。」

  「我就是這麼打算的。」簡禾道:「不過,你還是先回寢殿,把我平時穿的那件水藍色的披風拿過來吧。」

  玄衣一愣:「你怎麼知道那件衣服的?」

  「第一次移魂之後的事我都有印象。」簡禾掰手指,煞有介事地數了起來:「你每天替我沐浴的時候,總是偷偷親我。還喜歡把我擺到朝向你那邊的姿勢睡覺。反正你做過的事,我知道的多著呢。」

  玄衣耳根發紅:「這個……」

  簡禾推了他一把:「好了,快去,回來再說。」

  玄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很快回來。」

  簡禾揮揮手:「行了,我在這裡等你。」

  玄衣的身影消失在了裂縫之中。系統道:「『宿主,卞七』那邊快沒時間了,走吧。」

  簡禾:「O幾把K。」

  在簡禾的魂魄離體後,吊床上的封嫵輕輕合上了眼睛,安詳得像入了睡。血絡迅速從皮膚表面下陷消失,如同精氣被抽乾。

  漸漸地,皮膚表面冒出了一陣淡淡的輕煙,肉消骨碎,衣衫崩塌。

  ——用碎骨與魔氣所塑的身體是很脆弱的。不是指「一碰就碎、一戳就爛」的那種脆弱,而是說,魂魄若是因意外離體,那這具軀殼,就會瞬間崩塌毀壞,魔氣逸散,骨頭零落。

  更殘酷的是,這些碎骨,今後就真的只是一堆廢骨,再也無法用於畫移魂陣或是塑肉身了。

  玄衣從裂縫中踏出來時,看到的就是輕煙散盡的這一幕。

  他全身陡然僵硬,踉踉蹌蹌地衝上前去,然而,剛才簡禾坐過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堆白花花的碎骨了。

  玄衣的雙目紅得嚇人,把碎骨捧在了手上。

  他保護得那麼好的身體,魂魄卻無端端逸走了——這怎麼可能?!

  巨大的悲慟、迷惑與暴怒攫住了他的心臟,讓他手心都掐出了血。

  然而,就在這時,他卻忽然看到——這堆碎骨裡面,有一塊特別長的白骨。

  玄衣一怔。

  雖然不願意回想,但當年撿骨的那一幕,一直在他記憶深處沒有消散。他清晰記得,簡禾渾身的骨骼,都被他的掌風擊碎成了均勻且指節大小的粒塊。這麼長的骨頭,他從來都沒有見過。

  仔細端詳,這根長骨上,有幾道不太明顯、瑩白色的橫紋。

  ——簡禾身體內裡的骨頭,竟然已經開始長合了。

  玄衣難以置信,瞳孔猛縮。

  魔氣所塑的身體,唯有集齊所有魂魄的時候,骨頭才會開始黏合。

  可是,他明明才移了一個人的魂絲。簡禾也說她的腿動不了。為什麼這些骨頭已經開始長合了?

  莫非卞七的體內,就有著簡禾全部的魂魄?他得到的,早已是完整的簡禾了麼?

  玄衣捏緊了這塊長骨。

  可是,這個世上,每一個投生的人,魂魄必定會先碎裂成無數片。簡禾的魂魄為什麼會跳過這一步、完整地進入一個陌生人的身上?!

  還有,如果她身體裡就有完整的魂魄,簡禾的腿腳早就能動了,她為什麼要撒謊?

  心中思緒紛亂,神差鬼使地,玄衣忽然想起了,自己曾在卞七的身上種下了一縷魔氣。

  因為諸多的巧合,他在卞七身上留下魔氣,不過是為了在法陣結束後,探探她體內還餘下多少殘魂。

  那縷探魂的魔氣,雖然不能定位出卞七所在之處,但它只可附著在活物身上。

  在最後的關頭,法陣爆炸,賀熠也帶著卞七的屍體消失了。在那一刻,魔氣也就逸散了。

  如今,玄衣再度閉眼輕算,猝然睜眼。

  那縷本已逸散的魔氣……竟然重新凝聚了起來。

  卞七的魂魄離體,封嫵復活,卞七死去。如今,輪到封嫵的魂魄離體。那個早已死去的卞七,魂魄重新歸體。

  這匪夷所思的情況,簡直就像是……同個魂魄在兩具身體之間來回移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7 08:08 PM

第三十五章 大大你們的愛好真一致

  簡禾漂浮在了一個白茫茫的世界中。

  系統:「恭喜宿主攻略進度達到1/4。現在為宿主發放玄衣的階段性獎勵,請接好。」

  終於1/4了,不容易啊!加上傳說中的階段性獎勵一同前來,沖淡了剛才離別的愁緒,簡禾精神一振,喜道:「來來來。」

  話音剛落,虛空光芒閃爍,一個長方體的東西落到了簡禾的手心。

  簡禾雙手掬起、接住,定睛一看,驚訝地抬了抬眉。

  嗯?

  她原本以為,所謂的階段性獎勵,會是一些能在任務中使(開)用(掛)的法寶。

  然而,現在她手心上躺著的,卻是個晶藍色的儲存硬盤,正是她那個時代最常見不過的產物。

  它正反面都沒有任何文字,估計是曾受過硬物的暴力碾壓,又在粗糙的地上拖曳了一段,原本平直的主體已然稍稍彎曲,外殼呈蜘網狀皸裂,還刮掉了一部分的漆。

  這玩意兒都損毀成這個樣子了,也沒啥使用價值了。就算手邊有讀卡器,肯定也讀不出裡面的數據了。

  簡禾納悶道:「這就是獎勵?裡面裝了什麼?」

  系統:「雖然你忘記了,但這個獎勵,是基於你自己索要的願望而發放的。」

  簡禾:「不是吧?」

  她跟前任系統簽下那份喪權辱國的合約時,提出的報酬就是這玩意兒?

  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就是為了個破硬盤?

  系統:「是的。宿主,在賀熠的任務剛開始時,我就問過你一個問題:不管是前四個失敗的任務,還是這個融合任務,都缺了一樣很重要的事物。你有答案了麼?」

  簡禾撓了撓頭,道:「猜想倒是有一個。」

  世界上的事兒大多要對比才出真知。有曲才有直,有高才有低。然而,她經歷的這幾個任務,都有著存在感很高的【反派】,卻惟獨缺了與之立場相對、存在感比較出挑的【正派主角】。

  系統:「正是如此。」

  簡禾:「你說的這個,跟我索要的獎勵有什麼關係嗎?」

  還想多問幾句,忽然之間,她卻感覺到身體一沉,白茫茫的世界暗了下去。一股無形的力量捲著輕飄飄的她,倏地往下一拽,進入了一具軀殼中。

  簡禾微微拉開眼縫,發現剛才還在手裡的晶藍色儲存盤已經消失了,應該是被系統收回保管去了。

  她正躺在了一個狹窄且陰暗的地方。身下壓著柔軟的薄錦,兩手被擺在了腹上。四周溫度極低,像是處在一個冰窟裡。

  她不解地動了動身子,發覺衣服上很重,原來上面放了數個冰水囊,幾乎把她全身都掩埋了。抬手摸索了片刻,她還摸到頭頂有塊厚實的板封住了出口。

  簡禾:「……」

  次奧,這是棺材?

  才一天多時間,賀熠就已經把她埋了麼?不要啊!

  好在,沿著蓋子往上一摸,她在頭頂上方摸到了一條細縫,外面是空氣。

  估摸著自己還沒入土,簡禾鬆了口氣。

  棺材板確實沒壓緊,可惜她使盡全力、喘成死狗,它仍舊紋絲不動,像被釘死了一般。

  系統:「是這樣的,意識跟身體融合需要一點時間。不是棺材蓋太重,而是你沒有力氣。歇歇吧。」

  簡禾愁眉苦臉地收回了手。這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入了她耳中。有人踏進了這所屋子了,簡禾思索半秒,就把手擺放回了原位,閉上眼睛,假裝未醒。

  來者正是賀熠。他手中晃晃悠悠地提著一個裝滿了碎冰的木桶。夕陽西下,黯淡地在地上落下了一道孤零零的剪影。

  這是一座位於山野間的破廟,早已廢棄不用,無人前來。一個孤零零的棺材被放在了破廟正中,詭異又恐怖。不論是誰,誤闖進這裡,應該都會忙不迭跑掉,絕不會有勇氣留宿一夜。

  大傷未癒,賀熠俊俏的臉上還帶有幾分蒼白,風一來就咳了幾聲,習慣性地瞥向棺木。

  那棺材板不過比原來被略略推開了一點,但賀熠卻在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同。他眼中精光一閃,放下木桶,棄仙悄然出鞘。

  宛如一條多疑的毒蛇般無聲遊弋,他輕手輕腳地靠近了棺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開了棺材板!

  發現裡面的人還好好地躺著,沒有偷襲者,賀熠面色稍霽,這才收劍入鞘,趴在了棺木邊上,歪頭看著棺中的少女。

  簡禾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在自己臉上逡巡。

  看了一會兒,賀熠彷彿如夢初醒,熟練地把棺材板整個卸了下來。隨後,他心情頗好地把簡禾身上的水囊取出,倒出了裡面已經融化了的冰,換上了新的冰塊,再很有耐心地重新鋪砌在簡禾的身上。

  簡禾:「!!!」

  難怪她身上會那麼冷,難怪卞七的身體能放那麼久,原來是賀熠在用冰塊延緩屍身的腐壞!

  賀熠倒是挺聰明,知道要用冰袋,而非直接把冰塊倒在屍體上。若沒有隔著一層阻礙物,冰塊化了後,屍身泡在水裡,會更容易腐爛。

  感謝大佬,若他沒有這一手,這邊的進度條早就廢了。

  就在簡禾腹誹著時,冷不丁聽到他喚了聲:「小禾姐姐。」

  她還活著的時候,每當賀熠想與她閒聊,或是說些玩笑話,都會用這種微微拖長、有點撒嬌的語氣。

  最初,簡禾以為他發現自己醒了。然而,很快就發現,他是在若無其事地對著死人說話。

  簡禾:「……」

  是錯覺嗎?怎麼這些大佬的興趣這麼一致?

  你們就這麼愛拉著沒反應的人嘮嗑嗎?

  講真,陰風陣陣的破廟中擺著具棺木還不算什麼,反倒是賀熠這樣拉著死人閒話家常的詭異舉動,讓人後脖子一陣陣發涼。

  賀熠不知簡禾的腹誹,他上半身趴在棺木邊,伸手入內,碰了碰簡禾的手,親親熱熱地道:「你聽過天豈山嗎?我小時候居無定所,但在長大一些時,卻在那裡住了三年,現在那座木屋應該還在,風景可好了。你想去看看麼?」

  等了許久都沒人出聲,他才百無聊賴道:「唉,又不回答我啊。」

  簡禾:「……」

  她的額角滾下了一滴不存在的冷汗——如果沒有系統,她能說話才有鬼了!

  「我本來還打算帶你去天豈山看看的,誰知道你這麼不識好歹,睬都不睬我。」賀熠懶洋洋地抱怨了一句,頓了頓,又誘哄道:「我懂的東西可雜了,去過的地方可多了,還在天豈山藏了很多法寶。如果你起來跟我回天豈山,讓你活過來,也不是什麼難題。你真的不起來麼?」

  落日昏暗,風聲蕭索。

  賀熠說完,等了片刻,等不來任何回答。忽然之間,他倒退了小半步,眼中猝然閃過了兇狠之色,棄仙鏘然出鞘。銀光雪亮,狂亂暴烈的劍風把供奉在桌案上那座落滿了灰塵的神像掃落在地。似乎還不解氣,他撲了上去,兇狠地把四周的東西都踹倒、劈斬成碎片。

  不過片刻,破廟內就滿地狼藉,神像落地後滾了幾下,慈悲的面孔變得有些模糊,有些譏諷。唯有簡禾那個棺材沒有被波及到。

  一輪遷怒下來,團在賀熠心口的悶氣也泄光,他心情轉晴,收劍入鞘。回到棺邊後,他把碎冰囊再擺得均勻了一些,把簡禾的手塞到了冰下面,自言自語地下了個決定:「罷了,都那麼晚了,趕路也不方便。明天再問你去不去吧。」

  簡禾不知道,這座破廟其實已經離天豈山不遠了,快馬加鞭幾天就能到。賀熠在天豈山確實埋了不少東西。

  不過,眼下已是初春,冬雪融化,氣溫升高,貿然把屍身從陰涼的地方帶出,舟車勞頓又找不到冰塊冷凍,也許在半路上,屍身就會腐壞。

  偏偏,賀熠又不能棄屍不顧,自個兒回去挖法寶。如果能走,他早就帶著人走了,怎麼可能不上不下地滯留在此地,還天天揪著一具屍體問她的意願。故而,情緒反復失控也不出奇了。

  簡禾在棺材裡數著羊,忽然感覺到阻遏她說話的力量消減了——原來是意識已與身體融合好了。

  賀熠並不知情,他踹開了礙眼的神像,把最角落的一張搖搖晃晃的木桌拖到棺木邊上,大剌剌地躺了上去,枕著自己的手臂,把棄仙壓在了最下方。昨天半夜,負傷的他背著簡禾在這裡落腳,勉力找到碎冰、安頓好簡禾的屍身後,他就是這樣休息的。

  賀熠晃著腿,懶洋洋地翻了個身,出神地看著日暮的餘暉消失在破舊的窗棱上。

  破廟裡沒有蠟燭,棄仙的劍光也被收入劍鞘,入夜後,這裡可以用伸手不見五指來形容。

  就在賀熠滋生出了一些睡意時,棺木中忽然傳出了一個微弱的聲音:「……賀熠,天豈山在什麼地方?」

  「離這裡不遠,往東走幾天就到。」賀熠閉眼,隨口應了句。忽然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他猝然睜目,倏地坐了起來,推開了棺材板,棄仙出鞘半寸,雪白的劍光映出了棺中少女甦醒的臉。

  簡禾坐了起來,身上沉甸甸的水囊滑落,佯裝迷惑道:「你往我身上放的是什麼東西?這是哪裡,怎麼那麼黑?」

  賀熠呼吸微微加快,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簡禾錘著自己的太陽穴,艱難地回憶道:「從白墨軒的密室出來以後,我被一頭魔獸叼走了。之後的事,就好像都從我腦海裡消失了……」

  ——實際上,「移魂會失憶」這個設定是不存在的。但賀熠自己沒試過畫移魂陣,不知其中內情。故而,簡禾的三兩句話,賀熠便理清了其中的緣故。

  卞七這具身體的肉未腐,他無法以碎骨畫陣。可是,她被移走的魂魄還是自動歸位了。這說明,玄衣所塑的那具身體,一定因為意外而被損壞了,才會導致魂魄逸出。

  玄衣大費周章、耗費心血地搜魂又移魂,才兩天不到,居然就毀於一旦了。竹籃打水一場空,還有什麼事比這更可笑麼?

  賀熠驀地笑了出聲,笑聲裡充滿了幸災樂禍之意。

  「賀熠,把我救出來的人是你嗎?」

  賀熠回過神來,止住了笑聲,在半空中牽住了她的手,甜絲絲道:「沒錯。」

  系統:「叮!『賀熠』線的最後一個劇情任務【真正的生辰】觸發成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7 08:15 PM

第三十六章 吃糖,一起回老家

  早春之初的深夜,荒野之地常有魍魎在成群結隊地遊蕩,嚇壞不少趕路人。一隻兩隻不成問題,但當數量多起來時,僅憑一人之力去打,還是挺棘手的。若可以與之錯開,就沒必要自找麻煩了。

  故而,賀熠兩人決定待到太陽升起,才動身離開破廟。

  露宿郊外不是第一次,可當簡禾知道那棺材原本是裝著一個無名兄弟的骨頭的,只不過被賀熠移走了以後,便覺得後背涼涼的,怎麼不肯進去睡覺了。

  她悉悉索索地從棺材裡翻了出來,一股腦爬上了搖搖晃晃的木桌,挨到了賀熠旁邊道:「我今晚不要睡棺材了。」

  賀熠揚眉:「為什麼?」

  簡禾搓著手臂道:「你還說為什麼,躺在裡面多瘮人呀。」

  賀熠「噯」了一聲,道:「不識好歹。我可是幫你把棺材裡面都掃得乾乾淨淨的了,還把我的衣服也鋪在了裡面。」

  「既然這樣,咱們換個位置,你睡棺材好了。」

  「太小了,我躺不進去。」賀熠伸腳踹了棺材一下。

  也是,他若要睡進去,腿就伸不直了。簡禾道:「反正我不要,我寧願睡地上。」

  「哦,『地上』。」賀熠點點頭,棄仙出鞘。破廟內霎時被明亮的劍光充盈,照出滿地尖銳的木屑,已經沒有能躺的地方了。

  都是賀熠剛才風捲殘雲亂斬東西的傑作。

  簡禾:「……」

  「其實嘛,折中的辦法也不是沒有。」賀熠往外讓了讓,拍拍自己身邊,笑道:「跟我一起睡不就好了嘛。雖然擠了點兒,但總比你躺棺材好多了吧,還能取暖,多好。」

  初見面時,在睡覺之前,賀熠半開玩笑半威脅地讓她離自己遠點的那一幕,還歷歷在目,現在的轉變可還真大——簡禾腹誹了一句,看向了這長條形的桌子,狐疑道:「這裡躺得下兩個人?」

  事實證明是可以的。只不過無法一起平躺下來,只能側躺著。簡禾面臨兩個選擇,要麼就與賀熠面對面睡,要麼就後背抵著他的胸膛。

  前者簡直像是在投懷送抱,幾乎要貼到賀熠的心口上去了,呼吸互相噴薄。且姿勢使然,除非她一晚上都直挺挺地躺著,不然,膝蓋肯定會插入賀熠的雙腿之間,交纏起來。至於後者嘛,雖然是面對著棺材的,可好歹比較自在。

  賀熠好整以暇地支著腦袋,看她蜷縮成一小團背對自己躺下了,才隨之躺下,道:「小禾姐姐,晚安。」

  雖然沒有被子可以蓋,但後背抵著有發熱Buff的賀熠,就好像貼著一個暖烘烘的爐子,暴露在清冷的空氣裡也不覺得冷。賀熠睡下去後,十分安靜,動也不動,棄仙被擱在了他手臂下,離簡禾的髮旋沒有多遠。

  簡禾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忽然聽到系統道:「宿主,鑒於任務進度實現零的突破,我方已為你解鎖了二級功能【心動數值查詢】。」

  簡禾睜開眼睛:「什麼東西來的?」

  系統靜了。片刻後,一張畫滿了進度條的圖表就浮現在了簡禾腦海裡。

  三四行未曾開啟,是灰色的,暫且不表。從最上面看起,第一條進度條是玄衣的,顏色已滿,標著100/100。

  第二行寫了賀熠的名字,同樣是填滿了顏色的,但奇怪的是,數字標的卻是45/50。

  簡禾奇道:「上面的數字是什麼意思?」

  系統:「前面是完成度,後面是心動的上限,也就是能投入感情的極致。一般來說,30以上才叫做『有好感』。40以上,是『喜歡』。90以上,才算是『愛且不可取替』。」

  簡禾:「……慢著,這兩位大大的心動上限,為啥會差了整整一倍?」

  系統:「上限是多少都不是重點,關鍵是,格子要填滿顏色。至於為何會差那麼多,簡單點說,玄衣成長經歷讓他擁有健全的『愛』的能力,所以能正常地抵達100。而某類人,因為成長經歷等原因,導致愛的能力有所欠缺,有了情感上的瓶頸。此類人,大多一輩子都不會明白愛為何物,能付出的極點就是『喜歡』了,很遺憾。」

  破廟中很安靜,除了自己的心跳聲以外,簡禾還能聽到賀熠的心臟在她耳後蓬勃有力地跳動著,這個令人膽寒的、惡毒的少年,其實也有一顆與她別無二致的心臟。

  默默聽著系統說話,她微歎一聲,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翌日,天清氣朗,陽光燦爛。醒來的時候,簡禾發現自己竟在夜裡翻了身,轉到了賀熠那邊去了。

  賀熠依舊枕著手臂,難得地睡得很沉,少年的身軀像白楊一樣舒展開來,意外地有安全感。與之相比,她的睡姿就放飛自我多了。腿大大咧咧地曲起,搭在了他腰上,左手攬著他的腰,右手縮在自己胸前,頭抵著他的胸膛,似乎想鑽進他的身體裡,纏住這個暖爐。

  簡禾:「……」

  這種八爪魚一般的令人窒息的睡姿,賀熠居然忍受了她一個晚上。佩服,佩服。她不該嫌他心動上限低,這已經夠喜歡她了。

  系統:「……」

  更可怕的是,簡禾視線下落,就看到了他的衣襟上,自己剛才嘴唇抵著的地方,有塊小小的水漬。

  簡禾:「……」

  簡禾自然不會自毀形象。所以,睡覺流口水這點小插曲,悄無聲息就被她掩飾過去了。

  若騎馬去天豈山,幾天幾夜就能到達了。無奈,賀熠是高窮帥,沒有馬匹,很多陡峭的山路都寸步難行,只能繞開大山前行。

  好在,兩人不趕時間,乾脆就拍板決定以一座座城鎮為站點,邊走邊吃邊看看,悠悠閑閑地朝著天豈山進發。

  在路上,駱溪白家無頭新娘的事兒在仙門傳得沸沸揚揚。在那場鬧劇過後,家主白墨存病情急轉直下,翌日便身亡了。由白二爺坐上了家主的位置。

  在茶館中,簡禾聽了不少版本的逸聞,有的說白家是得罪了德高望重的仙門勢力,有的說白墨存奪人所愛,慘遭報復,反正,基本都偏離真相十萬八千里遠。但唯一可以確認的是,現在已經不會有人抓她去續命了。換了這個號以後,簡禾第一次可以不用縮頭耷腦、鬼鬼祟祟地在大街上走,可以說是快活極了。

  一個月後,兩人終於抵達了天豈山。

  這期間,鹹魚值紋絲不動,仍穩定在了3100點。而賀熠的心動值則從45緩慢提高到了47。看來,等他生辰的事件過去後,就能填滿數值了。

  這地方,說是賀熠的老家,也不確切,畢竟他只在這裡住過短短的三年。只是,父族公孫氏早就被他親手挑了,虯澤的賀家,雖然還存在於世上,但早已與他們母子斷絕了關係。思來想去,天豈山反倒是賀熠在世上唯一的一個還存在的落腳點。

  此地風光優美,曠野無涯,早春嫩綠的林海被風吹得颯颯作響,蔚為壯觀。同一座山上,就分佈了數條人類的村莊。暮色之中,林中漸漸升起了炊煙。故而,已經有修好的山路了,挺好走的。

  但賀熠從來都不是個會為難自己的人,但凡遇到要爬高爬低的地方,他就會痛快地帶著簡禾御劍。這回也是,咻地一下,他們就抵達了山上一條小村子。

  此地沒有明顯的圍欄,村屋散在地分佈在綠野之中,相隔較遠。野花款款綻放,偶有獵戶踏著暮色、踩著山路歸來。織婦坐在門前織布,前方有幾個垂髫小童在玩耍。那與世無爭的氣氛,讓人想到了書裡寫的世外桃源。

  兩人在當風口降落。

  簡禾感歎道:「這裡風景真好。我感覺在這裡住,都能多活幾年。」

  「那我們就在這裡多住幾年唄。」賀熠俐落地收劍,以麻布包裹,背在了身後。名動仙門的利器,被遮擋後變得平平無奇起來。

  山風鼓起了簡禾的衣袖,帶來了無數飛舞的花瓣,芳香沁人。

  她驚喜地抬手接住了一片,道:「這花居然會飛起來。」

  ——記得上個失敗的任務,她帶著錯誤的劇本狂戳賀熠的痛點。造成的後果,給她留下了極深的陰影。即便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這次遇到的也是少年時的賀熠了,她仍放不下上一輩子的成見。

  故而,從一開始,她就對這個狠毒且喜歡隨時翻臉的少年,有了很重的防備心。

  移魂當天,在激憤之下,賀熠說了些什麼,可能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簡禾卻一字不漏地聽了進耳,在這段輕鬆愉快的時光中發酵出了一種可以稱作是信任的東西,心中的堤防已經悄然軟化了很多,不知不覺也會脫口而出一些真心話了。

  「當然咯,這裡是兩座山的狹縫,風特別大。如果是冬天,吹的就是雪了。」賀熠把黏在自己臉上的一片花瓣撚走,勾唇得意道:「怎麼樣,好看吧?」

  這一笑,眼睛微彎,浮現出兩個小小的梨渦,居然有幾分意外的無邪。

  「嗯,而且味道也很香。」簡禾捧住了滿手的花瓣,心情也輕快了起來。

  賀熠當初所住的地方,是最西面的一座小木屋。

  「小禾姐姐,到這邊來。」賀熠親熱地拉起了她的手,慢悠悠地往西側走去。

  路上碰見了幾個採花歸來的村野少女。這小地方比較封閉,大家都彼此認識,突然有兩個生面孔出現,賀熠又年輕俊俏,身姿挺拔,即便衣著樸素,又藏起了棄仙,迄今也是殺人放火的事做得比較多,可那種出挑泠然的氣質,仍與普通人拉開了巨大的差距。

  幾個村野少女面上飛紅。等兩人過了後,卻又回頭看個不停。

  這一走,就走了快十分鐘。簡禾暗忖:「他剛才明明能直接御劍飛到這裡,難道就是為了讓我看看那山澗飛花的景象,才故意在那邊停下的?」

  遠遠朝山邊看去,幾株高大的樹下,果然坐落了一層小木屋。

  ——三年來,無人居住也無人維護,居然還沒倒塌,這房子質量扛扛的。

  推開柴扉走入院子後,賀熠的腳步卻倏地頓住了,手已警惕地抵住了棄仙的劍柄。簡禾一怔,也發現了異樣。

  前面的木屋中,亮著燈,還傳出了些微的聲響。

  裡面有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7 08:26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0-12-7 11:16 PM 編輯

第三十七章 你怕雷聲?

  簡禾:「?」

  裡面會是什麼人?

  賀熠一走就是好幾年,又沒有提前與誰聯繫,哪會有認識的人提前替他打掃屋子。

  至於仇敵……他仇家滿天飛,有人在這裡伏擊,倒是一點也不奇怪。但是,對方會蠢到把燭火都點亮、還發出聲音來暴露自己在屋內的事實嗎?

  「吱呀——」一聲,柴門被推開了。讓簡禾意外的是,從中鑽出的,竟然是一條膘肥體壯的黑狗。緊隨其後的,是一個年約五六歲、紮著沖天辮的女娃娃。

  回彈的門被咣當一下撞開,一個身著布衣的少年氣急敗壞地追了出來:「你還跑?!我看你跑到哪裡去!」

  說罷,他便一手揪住了那小孩的後衣領,另一手還抓著塊濕漉漉的抹布,抹布上沾了不少污穢之物。

  小姑娘乾嚎起來,抽噎道:「你欺負我!你打我的狗!我要告我娘去!」

  「你去告啊!」少年勃然大怒,擰著小姑娘的耳朵罵道:「說了多少遍,給我拴好你的狗,一天天的盡給我添麻煩,我看你是皮癢了……」

  雖說眼前上演的是雞飛狗跳的一幕,但是,在判斷出對方不過是毫無靈力、不足為懼的普通人後,簡禾便察覺到賀熠緊繃的肩線下落了些許,跟玩兒變臉似的,眸中凶光消失,取而代之地,優哉遊哉的笑容重新浮現在了唇畔。

  就在這時,那布衣少年的餘光終於瞥到站在籬笆旁的兩人,倏地,敦厚的臉上閃過了幾分訝異與窘意。

  系統:「叮!恭喜宿主觸發了隱藏劇情熊孩子之搗亂。」

  簡禾:「???隱藏劇情是什麼東西?」

  系統:「如果說劇本所寫的情節等於樹枝的主幹,那麼,『隱藏劇情』就是那些因為篇幅問題而被省略了的細枝末節。就算不展開,也不會影響主線的流暢度。可一旦被觸發並完成,就進一步豐滿角色的形象,加深人物複雜度。」

  簡禾:「……」

  過(被)往(坑)的經驗告訴她,在進度條快要ver的時候出現變數,往往會造成很坑爹的後果。更何況,這隱藏劇情的名字——熊孩子之搗亂,從字面意義上,就有一股深深的不祥之感撲面而來。

  思及此,簡禾心底一片悚然,立刻道:「拒絕進入。」

  系統:「叮!駁回請求:NPC已就位,劇情已開始,無法拒絕。」

  簡禾:「……」

  次奧!

  強買強賣!!霸王條款!!!

  那邊廂,那布衣少年已經意識到屋主回來了。他提溜著那小姑娘的衣領,一張黝黑的臉漲得通紅,手忙腳亂地解釋了一通。原來這是一對兄妹。那小姑娘不知從哪撿了條又髒又頑劣的狗回家,天天漫山遍野地追著那狗瘋跑。

  賀熠從前住過的房子太久沒人居住,門已半開。就是那麼湊巧,今天那條狗從籬笆下鑽了進去,大肆搗亂。這布衣少年四處找不到妹妹,直到聽到犬吠聲,摸到此處,翻身進去,看到滿地穢物,才發現大事不妙,立刻動手收拾殘局。

  哪能想到剛收拾完,就被屋主逮個正著了。

  聽完前因後果,那小姑娘還在乾嚎,賀熠興味索然地撇過了頭,簡禾只好擔當起溝通的角色。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這位NPC少年不僅擦乾淨了穢物,還把別的地方都擦得一塵不染,相當於掙了個免費保姆上門來。

  等那對兄妹離開後,簡禾摸了摸下巴。

  說好的熊孩子之搗亂呢?居然那麼簡單就過了?

  據劇本所言,賀熠真正的生辰還有快三個月的時間才到來。因為那就是進度條的最後一段了,在等待的這段日子,再也沒有任何緊迫的任務擋在前頭。而先前開啟的隱藏劇情又毫無動靜,簡禾就既提心吊膽、又心安理得地在這裡住下來了。

  天豈山上的人以獵戶居多,並沒有種田的習俗。所以,不論是食物、柴枝,還是用來做衣服的動物皮毛,都是從大山裡來的。

  恰逢初春,山上百獸甦醒,正好是它們最饑餓的時候,此時打獵的危險性陡然增高。安全起見,近段時間的獵戶都是三五成群地進山,經驗豐富的老獵戶,動輒也得消失個三四天才拖回一頭獵物。

  然而,賀熠在瞎了的時候,都能淩空以小石子打碎烏鴉的頭骨。現在目標變大了,就更簡單了。他總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獵到獵物,並只取它身上最鮮嫩的部分,與簡禾一起吃。還把吃不下的獵物作為報酬,送給織戶,讓她們把動物的皮毛做成被褥、衣服等。

  這種略有些封閉的日子,看似是一潭死水,但如果一起生活的人是賀熠,就半點都不覺得無趣了。轉眼間,這種安逸的日子就過了快兩個月。春末逝去,初夏來臨。

  近段時間,簡禾在籬笆圍出的院子裡,搗鼓了一個燒烤用的胖墩墩的土台。那對熊孩子兄妹送了不少調料過來。

  火光灼灼,獸肉被架在簡陋的網上,滋滋地冒著肥油,涮上一點調料,入嘴滾燙,外脆內嫩,別有一番風味。簡禾拉著賀熠吃了頓野味。

  那絕佳的口感,讓簡禾徹底上了癮,連續吃了好幾天,報應終於來了。

  這天清晨,簡禾剛醒來,就發現自己的喉嚨十分腫痛,咽口水都成問題。而且,上唇的黏膜,以及舌頭都傳出點刺痛的感覺,原來是口腔潰瘍了。

  中午,她整個人都萎了,苦著臉慢慢地挑著飯菜吃,話也說不清楚,只能大著舌頭、口齒不清地說話。

  看到她這副倒黴相,雖說很不應該,但賀熠還是肩膀聳動,嗤嗤直笑,道:「看吧,小禾姐姐,我早就說過讓你節制些的了。這就是你不聽我勸告的下場啦。」

  簡禾:「……」唉。

  剛一歎氣,手中的筷子就一個不小心戳到了嘴唇內側的潰瘍。簡禾嘶嘶地呵了半天的氣,才鬱悶地喝了口涼水漱口,艱難地咽了下去。

  「好了,不逗你了。」賀熠止住了笑聲,坐了過去,伸手掰過了簡禾的臉道:「來嘛,轉過來,嘴巴張開,讓我看看哪裡腫了。」

  已經習慣了服從他說的話,簡禾猶豫了一下,顫巍巍地把嘴巴打開了。

  「我看不到,你再張大一點。」賀熠捧著她的臉,湊近看了半天,才訝然道:「啊,裡面真的腫了,真可憐。」

  你也知道可憐!

  簡禾淚灑心田,點頭附和。

  「小禾姐姐。」賀熠沒收手,歪頭看了片晌,眼中微光一閃,笑道:「你的嘴唇長得真可愛。」

  簡禾一愣,下意識偏開了頭。賀熠倒也沒有強迫她,就這樣鬆開了手。估計,剛才又是一次他興之所至的惡作劇吧。

  「我剛才看過,你的喉嚨沒什麼大事,這幾天多喝些水,慢慢就會好了,沒到要找大夫的地步。」賀熠往她的杯子裡倒了些水,嬉笑道:「不過嘛,難受一段時間肯定是免不了的啦。誰讓你吃那麼多上火的東西呢。」

  簡禾是因為沒有鏡子,所以才看不到自己咽喉紅腫的程度。賀熠這話,跟她自己感覺的也差不多。她撫了撫喉嚨,慢慢地點了點頭。

  「好了,家裡的肉快吃完了。」賀熠起身,取過了棄仙,揮揮手道:「我進山了,太陽下山前回來。」

  賀熠走時,外頭是陽光燦爛的。然而,不到兩個小時,天空即已隱隱傳來了夏雷聲。

  山巔之上,漫天壓抑的烏雲往下壓來,讓人喘不過氣來,銀龍在雲層後舞動。山雨欲來,濕潤的風自敞開的窗戶縫隙鑽入,捲起竹簾、啪啪地拍打著窗欄。

  簡禾原本是靠在窗邊,借著日光在看書,不知不覺打起了盹。窗戶被風撞得嗙嗙作響的聲音驚醒了她。她連忙把書擱在一旁,起身關窗。

  只是,上半身才探出去幾分,一股濕潤的水汽就迎面撲來,將她的額髮、嘴唇都沾濕了。

  頃刻間,滂沱大雨傾盆而下,如銀河倒瀉,在天地間拉出一道氣勢磅礡的水幕。

  天豈山這一帶的氣候很乾爽,很少會下這麼大的雨。甚至,這個虛擬世界的天氣,向來都很穩定,就像被程式操控著一樣,不論春夏秋冬,天空都明朗澄澈、風和日麗。就是下雨,不過也就是毛毛細雨的程度。

  這還是簡禾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雨勢,不由十分震撼。

  天空昏暗低壓,水聲如密集的擂鼓捶打在大地上。風雨飄搖中,草木枯枝亂飛,挺拔的樹木劇烈搖晃,似乎隨時會被颶風連根拔起,或是被劈落的閃電燃著。原先還算平整好走的山路變得泥濘不堪、滑不溜秋。

  就算關好了窗戶,也還是有風從縫隙吹進,蠟燭滅了好幾次,簡禾只好找一個燈罩把它罩起來。

  山中下雨,蛇蟲鼠蟻出動,反倒不利於人在內打獵。故而,所有進山的獵戶都在第一聲雷聲響起時,就急匆匆地折身返回、歸家躲雨了。

  簡禾原本以為賀熠很快就會回來,誰知道,直到黃昏,太陽幾乎完全下山,烏雲之上的天空黑透,滲不入半點光芒,賀熠仍然不見蹤影。

  而雨勢卻未曾有減弱的跡象,反而越來越大。整片大地都被攏入了茫茫的煙雨世界裡。

  心底繚繞著的不安愈加深重,簡禾在家裡來回踱步,暗忖——賀熠應該不會有閒情逸致在山林中淋雨,久久不歸,莫非是遇到危險了?

  可是,在劇本中,他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重煉棄仙副本已經被漂亮地拿下了。按理說,應該沒什麼人能威脅到他的生命了。他會被什麼東西絆住呢?

  就在這時,薄薄的柴門之外,傳來了一陣紛亂的敲門聲,力道大得幾乎可以用捶打來形容:「有人在嗎?!」

  這道聲音,赫然就是熊孩子之搗亂的那個NPC哥哥。

  簡禾一愣,隨即一個箭步衝到門邊,不假思索地拉開了門。

  這少年渾身澆得濕透,心急如焚之下,他說話也有些顛三倒四的。簡禾好半天才聽出,原來這少年的妹妹今天傍晚又不見了,原以為她又是帶著狗去哪兒瘋跑了。誰知等到雨勢漸大,也不見她的人回來。少年心急如焚地打著傘四處找。來到林邊,終於找到了渾身淋濕、嗷嗷大哭的小姑娘。

  一看到兄長,她就拉著他的袖子,哭嚷著叫他去救人。

  原來,山泥鬆軟,她剛才差點順著泥沙落入河中,被吞噬生命。好在,那一瞬,劍光一閃,她被路經的賀熠提溜上去了。無奈,下一刻,輪到了賀熠腳下的泥鬆塌,她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賀熠落入了一個深洞裡,洞口瞬間就被泥石掩埋了。

  簡禾心臟一沉。

  原來如此——不是熊孩子不發威,而是這個隱藏劇情,直到現在才算是真正開始!

  「簡姑娘,你不要害怕,我現在就找人一起去搜山……」

  「我也一起去,多個人能找得更快。」

  少年一愣,簡禾已打著傘與之擦身而過,匆匆地消失在了雨幕中。

  走在外面,方知風雨之勁。雨水幾乎是斜著從四面八方打來的,別說一把小破傘了,就算把全身都用塑料布包裹起來也沒用。剛入山林,簡禾的衣裳就已被打得濕透,沉重地黏在了皮膚上。

  雖然有地圖可看,不至於迷路。但腳下的泥土確實很鬆,一不留神就會踩空。水鏈不斷從簡禾的睫毛墜落,她伸手抹了一把,乾脆把已經有些彎折的雨傘別在了腰間,以雙手抓著樹木和藤蔓平衡身體,慢慢地往前走,這樣就穩妥多了。

  沒過多久,簡禾終於找到了賀熠掉進去的地方。幸好,那被封死的山洞口的泥塊已被雨水沖掉了一些。簡禾再用雨傘刨了幾下,泥塊就散開了。

  簡禾已經被澆成了落湯雞。以雨傘著地,她鑽入了山洞中,終於喘了口氣。借著從洞外透入的電光,簡禾往前走去,心中有絲猜疑慢慢浮起——

  她原以為,賀熠是被山泥埋住了,甚至是昏迷了。可是,剛才那山洞的泥塊其實並不堅固,她用一把彎折的雨傘,都可以輕易地刨開。進來後,更能察覺這山洞裡有空氣,也不存在呼吸不了的可能。

  那麼,賀熠為什麼會出不來?

  洞裡有什麼東西困住他了麼?

  洞穴其實很淺,拐過彎,她看到了前方傳來了棄仙的光。等眼睛適應了洞中的光線後,靠在角落裡抱膝低頭坐著的人,不是賀熠又是誰?

  不像是受傷了,棄仙也還在……

  簡禾愕然——莫非賀熠怕黑?

  可這怎麼可能?不管是在分屍魍魎的副本中,還在沒有燭火的破廟裡,都沒見過賀熠露出過什麼異樣啊。

  雪亮冷酷的銀色電光,星流霆擊地鞭笞向大地,倏地照亮了整個山洞,也映亮了兩人濕透的面容。

  下一瞬,雷霆巨響穿透耳膜,勢不可擋。在這樣浩渺的自然之力下,連洞石都在顫抖。棄仙嗡地一震。

  簡禾眉毛一跳,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十分詭異的想法。

  不是吧?

  賀熠他怕打雷的聲音?

  系統:「叮!劇情新進展:鹹魚值—20,實時總值:3080點。」

  簡禾:「……」

  居然猜對了!

  兩輩子了,這竟是她第一次知道賀熠的弱點。不,確切來說,是第一次知道他原來也有弱點。

  萬萬沒想到,大大您殺人放火都不害怕,到頭來,居!然!會!怕!打!雷!

  這跟您一貫的心狠手辣、酷炫狂霸拽的人設完全不符合啊喂!居然還有點可愛是怎麼回事?!

  系統:「正常。這個世界一年也沒有幾次下大雨的,你哪有機會看到。如果不是觸發了隱藏劇情,今天也照樣不會有雨。」

  簡禾沉吟了幾秒。

  她沒有特別害怕的事物。但也知道,因各種原因,世上確實有些人會害怕一些日常生活中常見的東西,譬如深海、尖銳的物體、娃娃等。

  看到這些普通人習以為常的東西,他們會呼吸急促、覺得窒息,甚至會動彈不得。雖然不知道賀熠跟雨天打雷有什麼淵源,但估計,是在幼年時,曾經在類似的雷雨天發生過不愉快的事,以致於今後每一次的打雷,都會回想起當時的滋味。

  有些人的恐懼心是可以通過鍛煉而減輕的。反其道而行之地盯著畏懼的東西看,就算無法根治,神經也會變粗一些。

  問題是,這個世界十年都不打一次雷,饒是賀熠有自虐練膽的心,也根本找不到機會去鍛煉啊!

  這時候要怎麼辦才好?

  晶瑩的水珠不斷順著她的髮梢往下落。每走一步,鞋底就會擠出一灘冷水。

  假設這時候有人來偷襲賀熠,他的戰鬥力會受多少影響不好說。但最起碼,在恐懼心與求生欲之間,必定是後者會取勝。

  賀熠之所以一動不動,任由她走近,估計已經知道來的人是她了,貿然碰他,應該不會被一劍捅上天。

  思及此,簡禾撐著膝蓋蹲了下來,與之平視。

  賀熠毫無反應,看不到表情。棄仙的暗光之下,他拼命拽著衣服、冰冷且蒼白指尖無所遁形。

  簡禾沒問了,她貼著他的身側,背靠洞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與在白墨軒的密室中一樣的坐姿,可彼此的立場卻好像換了過來。

  倏地,洞中漏入的銀光再度炸出一片雪亮。可這一次,簡禾卻已摟住了賀熠的肩膀,堵住了他的耳朵。那陣可怕的雷聲被隔絕在一雙小小的手掌之外,似乎朦朧了很多。

  賀熠渾身一震,更緊地拽住了衣袖,抿唇不言。

  雨還在下,那下雷聲過後,簡禾便悄悄鬆了手,轉為落到少年瘦削又結實的肩上,無聲地、有節奏地拍著。

  雖然喉嚨還很疼,可這種時候,就應該說點什麼來轉移賀熠的注意力。無奈書到用時方恨少,簡禾愁眉苦臉,搜腸刮肚都找不出什麼童話,只好現編一個故事了:「賀、賀熠,我跟你說個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有個神女,嫁給了一個打鼾聲特別重的丈夫!」

  系統:「……」真是個特別智硬的開頭。

  簡禾:「……」

  雖然賀熠未必有心情聽,但有點人聲在旁邊說話,總比兩個人抱團沉默要好。

  雨勢未停,簡禾就這樣,在雷聲響起前先捂住賀熠的耳朵,雷聲過後就繼續說故事。可惜,這故事本來就是她隨口編的,為了拉長劇情,她絞盡腦汁,安插了各種離奇的元素進去,越說到後面,鋪得太大了,就有點兒難以自圓其說。

  簡禾口乾舌燥,心中暗忖:唉,她為什麼要這麼認真?賀熠到現在為止,半點反應都沒有,應該也沒有認真聽吧。

  然而,想是這麼想,她卻神差鬼使地沒有停下來。圓了結局以後,簡禾乾笑兩聲,道:「哈哈,不好笑嗎?那我再說一個好了。從前,地上有個……呃!」

  賀熠鬆開了拉住自己衣服的手,一聲不吭地拽緊了她搭在他手臂上的手。彼此的手都是冷冰冰的,卻不期然地激起了一片微熱的雞皮疙瘩。

  簡禾抽了抽手,發現抽不動,遂小心翼翼道:「賀熠,你這樣我就沒辦法幫你捂住耳朵了哦?」

  賀熠的回答是稍稍偏了偏頭,親昵無聲地把額頭抵在了她的鎖骨處,如溫弱的雛鳥般依偎著她,可握著她手的手勁,卻一點也不小。

  簡禾怔了怔,默許了他的動作。

  隱隱中,她覺得有什麼不同了。倚在她肩上的,不僅僅是一個少年的頭。似乎還有某些難以言喻的東西,艱澀地打開了緊閉的門,悄聲往她的方向傾斜。

  雷聲依舊很密,可雨勢卻逐漸變小了。也虧得這山洞裡面地勢較高,才沒有被淹到。因為已經不需要她捂耳朵了,到後半夜,就這樣倚靠著彼此,簡禾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翌日,天光微亮。

  感覺到身體微晃,簡禾輕輕睜眼,就訝異地發覺場景變了,自己趴在了賀熠的背上,走在了一條山路上,身上還套了賀熠的外套。

  雨後天晴,林間霧靄清新濕潤。草葉上結滿了露水,一切都顯得那麼美好。

  為了不讓她滑下來,賀熠走路的時候維持著一個稍稍彎身的姿勢,應該是很累的,可他穿過她膝彎下的手卻絲毫不見有顫抖,穩得一塌糊塗。

  簡禾的手臂動了動,攬住了他的肩膀,轉了轉頭,頭很沉重,不自覺地往邊上一滑。

  賀熠輕聲道:「別亂動,你淋了一晚的雨,發起高熱了。」

  唉,難怪醒來後,狀態跟鹹魚差不多。

  簡禾頹然地重新倒下,把臉貼在了賀熠背上。

  就在這時,系統的聲音在她腦海中唱歌兒一樣響起,充滿了喜悅歡騰的氣息:「叮!恭喜宿主,賀喜宿主!劇情重大突破:賀熠心動數值上限up!」

  簡禾:「???」

  她顫巍巍地打開了進度條的頁面,看到賀熠那一欄,赫然從48/50變成了48/60。

  簡禾:「……」

  好似被一個從天而降的神他媽大錘錘砸碎了她的天靈蓋,簡禾嘴唇顫抖,耳膜嗡響,眼前發黑,這次是真的暈了過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7 08:32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0-12-7 11:16 PM 編輯

第三十八章 生辰,拜拜

  在狂風暴雨裡淋了一夜,再兼之臨門一腳、大受打擊,簡禾直到午後才蔫蔫地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她熟悉的小木屋了。

  窗外烏雲逸散,只餘幾縷薄雲徜徉在山邊,金燦燦的陽光落在了。

  雨後的涼風輕輕地吹動了竹編的橫簾,窗棱上就劈里啪啦地落下雨水。

  賀熠正一言不發地倚在了窗邊,盤起雙腿,迎風而坐。

  腿間放了個瓷碗。可惜,從她這角度看,瓷碗有點反光,不知道裡面是什麼。

  山風鼓起了他洗得有些發白的衣袍,紮起的烏髮在肩側繚繞,綬帶飛舞,很尋常的一幅圖卷,不知為何讓她看出了幾分快意飛揚的少年滋味。

  原本穿的那套濕透的衣服已經被換下了,但身上還是出了層薄汗,估計是讓被子給悶出來的。雙手伸出來,扇了扇衣領,總算涼快些了。咽了口唾沫,她意外地發現,明明瞎編了一整個晚上的童話故事,自己的喉嚨居然還沒有之前的腫痛。莫非賀熠給她灌了什麼特效藥?

  聽到了動靜,賀熠倏地一怔,回過了頭來。對上視線後,他便往地上輕盈一跳,端起方才的瓷碗,走近了她,伸手探她額頭,道:「哎,真的不燒了。」

  簡禾撫了撫喉嚨,道:「這裡也沒怎麼痛了。你餵我吃了藥嗎?」

  「沒有。」賀熠舉起了她的手,示意她看大拇指的邊角,有個被針紮過的細孔:「我用針替你放了點兒血。」

  難怪好得那麼快。簡禾坐起身來,看到賀熠已經端了個杯子過來,修長且白晳的指頭抵住了淡青的瓷面,令人賞心悅目。杯中盛滿了微溫的水,還浮著一塊黃澄澄的果肉,白煙溢滿了甘香之氣。

  他在床邊坐下,把杯子遞到簡禾跟前,道:「來,喝了。」

  簡禾:「嗯?」

  簡禾喊不出這果實的名字,只知道它長於深山峭壁之上,曬乾以後,就是一味有消腫涼血功效的藥材。

  簡禾嗅了口杯口冒出的熱氣,心裡燈泡一亮,道:「難道這是你昨天進山摘回來的?」

  這樣就一切都解釋得通了——昨晚那熊孩子差點滑到河裡的地方,通往山壁的路。沒有別的理由會去那邊。

  賀熠懶洋洋道:「這有什麼法子,誰讓你歸我管呢。」

  「那還真是多謝你管我了。」簡禾心裡一暖,吹涼了茶就仰頭飲了下去。

  這茶聞著是香,喝下去後才發現口感頗為苦澀。可苦澀之餘,又有一股涼意劃過喉嚨,那陣乾裂火辣辣的感覺霎時就淡了不少。

  剛放下杯子,賀熠就從懷裡取出了什麼,道:「來,小禾姐姐,張開嘴巴,餵你吃點東西。」

  簡禾哦了一聲,聽話地張開了口。

  下一瞬,一顆小小的硬糖就被餵到了她口中。簡禾用舌頭轉了轉,把它壓在舌根下,一股甜絲絲的蜜意就蔓延開來,驅逐了殘餘的苦澀。

  「好吃嗎?」賀熠托腮,忽然詭笑了一下,道:「你不怕這是毒藥?」

  簡禾奇道:「毒藥是那麼甜的麼?」

  「我又沒吃過毒藥,怎麼會知道。」捉弄不成,賀熠無趣地把糖紙捏成了一團,正要隨手丟掉,卻又在半空收了回來,把它重新平展,津津有味地舔掉了沾在上面的糖衣:「小禾姐姐,你真是傻透了,小孩兒都知道要看看是什麼才吃,你倒好,別人餵你什麼都吃。」

  「我也不是誰餵我都吃的。」簡禾眨了眨眼睛,道:「我只吃你餵的。」

  既然退了燒,又不是半身不遂,簡禾穿好衣服,就下床四處走走了。賀熠不知晃到哪裡去了,去了搗鼓中午飯,簡禾推門出了院子,看到門邊擺了幾籮筐的雞蛋和蔬菜。

  系統:「那是熊孩子之搗亂的兩位NPC送來的賠禮。」

  簡禾哦了一聲,回頭看到她拉著賀熠堆起的那個小燒烤土台。昨晚雨太大,她都沒來得及去找東西蓋住它。現在一看,它顯然已被賀熠打掃過了,枯葉、污泥清理得乾乾淨淨的。

  簡禾在籬笆外的籐椅上坐下吹風,正好趁現在能看看進度條的情況。

  孰料,打開了進度條,她意外地發現數字從清晨的4八/60變成了60/60,已經滿了!

  簡禾:「???」

  雖然不知道在這幾個小時內,賀熠大佬他腦補了些什麼,又或許是開了竅,總而言之,好感度雖然晚了點兒,但還是漲上去了。

  然而,簡禾還沒高興多久,到了夜裡,這進度條的數字又變了變,從60/60變成了60/61。但因為有了白天的經驗,這回,簡禾已經鎮定很多了,她就要看看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必然。

  不出她所料,一天後,進度條再一次自動填滿,變成了65/65。

  簡禾大喜。

  她已經摸清變化的規律了——每天早上,上限值都會自動往上漲些許,不多不少,也就一兩點。到了夜裡,它就會慢半拍地自動漲滿。故而,她根本啥都不用做,坐享其成就行了。

  系統說過,心動上限是多少都不要緊,最關鍵是填滿顏色。這樣發展下去,只要在賀熠生辰的晚上,趁著心動上限值還沒升高的時機結束任務就行了,也不是非得等到100點。

  轉眼間,一個月就過去了。

  滿打滿算,賀熠現在才剛到十七歲。人常道出名要趁早,四位病友都遵循此金科玉律,早早成名。可如果較真點兒,名聲最狼藉、幹的事最犯眾怒的,賀熠必然拔得頭籌。真難想像那麼多毀三觀的事,都是出自於一個未成年之手的。

  家裡食材還有剩餘,那對NPC兄妹送來的雞蛋、調料、蔬果也還有一半。故而,大清早的,兩人就下山去了天豈山附近的小鎮去,弄了兩壺小酒回來。

  夏意漸濃,沒有光污染的大山,夜空星河滿瀉,反倒看不見月亮在哪裡了。

  佳餚滿桌,簡禾用筷子戳開了兩塊黏在一起的鹵肉,抱怨道:「沒想到天豈山下面的小鎮居然那麼小,沒有客棧,沒有布莊,什麼也沒有。好不容易找到個小破酒館,卻買不到長壽麵,生辰不吃這個,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賀熠心道:「難怪她今天在山下轉來轉去,還以為她在找什麼呢。」面上則訝然道:「上次不是吃過了麼?」

  「怎麼能一樣?上次的麵都泡到發脹了,所以我才想帶你去現場嘗新鮮的啊。」

  「這有什麼,我們來的路上不就經過了很多地方麼?」賀熠甜甜一笑,道:「過段時間,我們在這裡住得悶了,就一起下山,四處去走走,看遍九州大好風光,何必擔心吃不上?」

  哪有什麼以後,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簡禾腹誹,但她絕無可能在此說破事實,只好笑了笑,點頭輕聲道:「好,那我明年再帶你去吃。」

  酒過三巡,兩人在樹下納涼。賀熠今晚估計心情不錯,貪杯喝多了一點兒,簡禾正漫不著邊地跟他說著話,卻發現他已經趴在手臂上,似乎是睡著了。

  系統:「叮!恭喜宿主完成主線劇情真正的生辰。鹹魚值—80,實時總值:3000點。」

  簡禾查了查心動進度條,數字剛好停在了80/80的位置。

  系統:「宿主,可以走了,趁現在吧。」

  簡禾放下了酒杯,看向賀熠,若有所思。

  這一段路,雖然開始得很不情願,過程也是相當的曲折,好幾次都覺得要掛了,好在命運還算眷顧她,讓她有驚無險地走到今天。

  沒人會不喜歡俊俏的少年對自己親近,更何況賀熠還經常對她撒嬌。上輩子的那個青年的賀熠給她留下的陰影,已經被眼前這個鮮活跳脫的少年沖淡了很多了。明知他們是同一個人的不同階段,但簡禾卻不再害怕他了。

  只能說,拿著真劇本和假劇本攻略的差別真的太大了。

  系統:「……」

  「我是時候走啦。」簡禾探身,伸手將一縷黏在賀熠唇畔的黑髮撩開了,認真道:「說真的,賀熠大佬,少年時的你比青年時的你可愛多啦。」

  系統:「走了?」

  簡禾:「好,走吧。」

  意識被抽離以後,卞七的身子失去了支力,伏倒在了石桌上。其唇若塗丹,雙頰微紅,泛著酒氣,面上的胎記反倒被襯得不太明顯了。這模樣,看起來不過是醉酒後小憩一會兒。

  再睜眼時,簡禾已經回到了那片白茫茫的空間裡。

  系統:「叮!恭喜宿主成功攻略主要角色『賀熠』。攻略進度達到2/4。現在為宿主發放階段性獎勵,請接好。」

  第一次送了個破硬盤,這次會是啥呢?

  簡禾翹首以盼,掬手抬頭。

  誰知道,虛空中白光微現,掉出來的,居然還是上回那個晶藍色的儲存盤!

  簡禾:「???」

  不過,與上次相比,這回的儲存盤還是有點兒不同的——劃痕仍舊,但微彎的身體已經變直了。

  不等她細看,儲存盤就碎成了光點。飄渺的光點於半空中飛舞片刻,重新凝聚成了一本書。

  略有些泛黃的書頁在半空中嘩啦啦地翻動著,粗略一掃,就看到整本書,似乎只有前面的一小部分有文字,後面全是空白頁。

  這是什麼東西?也是階段性獎勵?

  等抽風的書頁靜止下來,好像重力回歸,懸在頭上的書本徐徐落到了簡禾手心。她忙不迭將它擺正,定睛一看,霎時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無他,只因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印在上面。

  封面正中,是這樣一個標題:

  迷境公司‧擬真人遊戲初成品——《仙途》測試報告

  標題下方,清晰地印著幾行稍小的字:

  測試員工編號:xt0021

  測試員工姓名:簡禾

  負責測試角色:溫若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7 09:15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0-12-7 11:17 PM 編輯

第三十九章 豪門二少的淘氣小嬌妻(?)

  迷境公司,《仙途》,遊戲測試報告……

  這幾個陌生的名詞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簡禾心臟咯噔一下,不自覺地手指撫上了它們。

  在被星軌列車撞飛以後,她近一兩年的記憶就出現了大片的空白,尤其不記得自己在帝都星的經歷。做的是什麼工作、為何會被解雇、為什麼會摔進軌道,還被撞飛……全都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系統:「宿主,這本測試記錄書,是你歇菜前一刻還隨身攜帶著的東西。你對它有印象嗎?」

  簡禾一噎,老實道:「這個嘛,完全沒有。」

  系統:「我也料到了。你連自己在哪撈過金都忘光了,哪裡還會記得這種細節。」

  簡禾:「……說的也是。」

  多說無謂,她的目光停在了標題底下的那幾行小字上。

  凡事都要講求證據,既然這封面明確寫出了她的員工姓名和員工編號。如無意外,那份被她遺忘到了爪哇國、在帝都星幹了一年就被解雇的工作——就是在迷境公司擔任遊戲測試員。

  這遊戲測試員,工作具體內容是什麼?

  簡禾心中狐疑,再看負責測試角色那一欄——安排給她測試的角色,是溫若流。

  總覺得這名字有點兒耳熟。仰頭思索片刻,簡禾陡然一驚。

  不為別的,只因這個名字,與她目前所經歷的一切,是有所關聯的!

  ——要知道,她現在正在苦逼地經歷的這個融合任務的大背景,就是一百多年前的那場仙魔大戰!

  那個時候,九州動盪不安而又靈氣四溢。魔族人撕裂邊界,從密境闖入九州,在這片大地上耀武揚威,戕害生靈,肆意辱殺仙門子弟。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仙門在忍無可忍之下,揭竿而起,與之背水一戰。

  ↑這已經是簡禾背得滾瓜爛熟的內容了。

  可關鍵是,當年首先站出來掀起這場聲勢浩大的剿魔大戰的宗派,就是今時今日的仙門兩個大佬——赤雲宗、叢熙宗。

  亂世出英雄,更容易出少年英雄。

  溫若流是誰?叢熙宗的名人,與同宗的師弟澹台憐、隔壁的赤雲宗的弟子謝子堯、鄔焱,還有千仞宮的沈長虹,都是那個腥風血雨的時期就赫赫有名的傳奇人物。

  再簡單粗暴點說,這幾位都是坐擁大批迷弟迷妹、光環滿身、手錘魔族狗頭、一鍋端掉魔族老窩的仙門祖!師!爺!爺!們!

  簡禾:「……」

  次奧次奧次奧!

  越來越玄幻了。她是什麼狗屁遊戲測試員?祖師爺爺溫若流是她負責過的人物?

  那麼她現在在哪裡?難道就在《仙途》這個遊戲裡面嗎?

  玄衣、賀熠等人,又跟《仙途》有什麼關係?

  系統:「不,宿主,這裡不是遊戲。除此以外,我就不能透露更多了。」

  簡禾:「……」

  早就猜到了以系統的尿性,什麼也不會劇透。簡禾下定決心,翻開了第一頁。但這一看,她的頭頂就浮起了一個巨大的問號。

  剛才快速翻動的時候,她明明看到這本書前小半都有字。可現在一看,那字卻跟滲了水一樣,快淡出個鳥來了,舉高放低,也還是啥都看不清。

  簡禾:「系統,上面的字呢?你別跟我說這也會掉色。」

  系統:「封面已經透露很多信息了,後邊兒就沒墨水了。如果你想看後續的內容,就加油提高任務進度,書頁內容就會重新浮現出來了。」

  簡禾:「……」

  把期待還給她!

  系統:「好了,宿主,準備到下條主線了。」

  迷迷糊糊中,簡禾感覺自己坐在了某個搖搖晃晃的地方。頭失重地往一側歪了歪,一不留神,就磕到了旁邊的牆壁上。

  這下,簡禾睫毛一抖,倏地睜開了眼睛。

  這一抬頭,便看到有一塊長長的飄逸柔軟的赤色綢布遮擋住了自己的視線。

  光滑華貴的寶石串成的珠簾兒從頭冠垂落,垂墜在頰邊,相互輕輕撞擊,發出了圓潤的啞聲。

  簡禾:「嗯?」

  伸手輕輕摘下了紅綢,又將珠簾撥到了耳後,簡禾坐直了身子,疑惑地環顧四周。

  跟剛到賀熠的任務時有異曲同工之妙,她這次竟然也是在一輛在行進中的馬車裡醒來的。

  但是,兩個空降地點不可同日而語。這次的馬車裝潢華麗,底下墊著柔軟溫暖的毛氈,落腳無聲。矮桌下,金色仙獸暖爐口吐輕煙,暖氣撲面。前方的雕花折疊門上,兩個微彎的扶手烏木圓潤,鑲嵌金絲。

  簡禾:「嗚哇,連這種地方都鑲著金,真壕。」

  系統:「……」→_→

  窗戶關著,但透過紗窗紙,能仍能看到外面的景象——這是一支行進在山林中的馬車隊,兩旁古木參天,枝頭落滿白雪,漫山遍野,銀妝素裹,顯然正處於冬季。

  長路寂寥,寒風凜冽,雪地留下一串馬蹄印,車輪軲轆聲綿綿不絕於耳。

  簡禾喃喃道:「這次也是冬天啊。」

  低頭看自己的這身行頭,如無意外,原主應該是個在出嫁途中的新娘子。現在的馬車裡沒有高腳椅。在她的意識接管身體的前一刻,原主竟然是一直保持著跪坐的姿勢的。也不知道是哪兒的千金小姐,在私密的空間還這麼講究,未免也太無趣了。

  簡禾:「……」

  無端端就想起了卞七出場時,也是在逃婚的路上啊。

  噫!她到底是跟「新娘」這個身份多有緣啊。

  周圍也沒人,何必虧待自己。簡禾把兩條腿從屁股底下解放了出來,舒展伸直,錘打著發麻的肌肉,才舒服地鬆了口氣。不僅腿麻,頭上的髮飾也很沉,才頂了這麼一會兒,脖子已經有點兒酸痛了。

  簡禾試探性地伸手動了動,發現鳳冠摘不下來,只好悻悻地作罷,東摸摸西摸摸的。

  左手邊有個小小的梳妝矮桌,忽然想起到現在都沒看過自己長啥樣。簡禾湊上前去,礙於系統的前科,她不抱多大希望地一瞅,霎時訝異地揚眉。

  說實話,做任務以來,她就沒見過幾個長得難看的NPC。但是,好看到原主這種地步的,還是第一次見。

  目測十五六歲的年紀,就生得一張無可比擬的玉雪容貌,雙眸燦燦,烏髮如雲。窈窕纖柔,骨肉勻稱,胸前兩團亦是鼓脹不已。

  一般人穿嫁衣,尤其是這種一層紗疊著一層紗、鑲金繡玉、金絲勾邊的衣服,如果沒有奪目的外形相襯,很可能會被衣服喧賓奪主。

  而原主,卻非但沒被搶走半點風頭,反而因此被映襯得更為明豔。

  別說無鹽女卞七了,就連仙氣飄飄的封嫵,在這一位面前,都敗下了陣來,被甩了好幾條街不止。

  系統:「上次你說我給你找的身體越來越弱雞。我就預告過這回的身體會很棒,感覺如何?」

  簡禾誠心誠意道:「系統,你真的太夠意思了。」

  一層層拉開梳妝桌的抽屜,在最後一隔,竟讓簡禾找到了一樣不應該有的東西——一個綁好的包袱。包袱底下,還壓了把鋒利的剪刀。

  簡禾:「???」

  沒有作聲地打開了包袱的結,裡面裝的,竟都是些衣裳細軟,還有些便於攜帶的銀兩和首飾。怎麼看,都覺得是跑路專用的套裝。

  簡禾:「……」

  慢著,她這不是在嫁人的路上嗎?

  把這個藏在馬車裡,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啊喂!

  就在不好的預感氤氳得越發濃郁的時候,關於這個任務的數據,終於姍姍來遲地傳輸進她腦海中了。

  原來,這會兒的時間,又跳躍了幾年。

  此時,距離她在赤雲宗被玄衣一掌拍碎骨頭,剛好過去了七年。而距離她進入卞七的身體與賀熠相遇,則還有三年的時間。剛好卡在了前兩個任務的中間時段。

  簡禾若有所思道:「我還以為任務的時間只能不斷往前推移。」

  系統:「你有我,所以不受時間桎梏,可以在這個世界隨意跳躍。」

  簡禾點點頭,開始讀起了資料。剛起了個頭,她就知道了自己這次要攻略的是誰了。

  姬鉞白。

  說實話,在四位病友之中,撇開人品和性格不評論,單看外形,簡禾最喜歡的一個,就是姬鉞白。

  烏髮紅衣,玉面雪膚,笑容玩味。連仙器「絳儀」,也是通體發紅,纏繞著金索的長劍。

  若說賀熠是少年的稚氣與清甜,那姬鉞白就是極致的豔麗與風流恣意。

  用這種詞匯來形容一個男人,似乎不太對勁。但簡禾暫時也找不到更合適的詞語了。

  記得上輩子,直到任務失敗,她被絳儀穿心而過、升天的時候,姬鉞白都沒有娶妻。這輩子多了這個改動,還挺不錯的。有了這個身份,應該更容易接近他吧。

  繼續往下看。當讀到自己目前的身份時,簡禾一愣,懷疑自己看錯了。

  再看一眼,一口甜腥的血就湧上了她的喉頭。

  她這次所附身的原主,名喚喬邇,是九州玉柝城的喬家獨女。

  俗話說,三十六行,行行出狀元。喬家雖然家業不大,但卻特別擅長煉丹煉藥、以及易容之類的奇術,在修道界也有一席之地。

  而比這兩者更出名的,就是喬家之女喬邇的豔名。更有傳言,喬邇體有暗香,出汗時,那陣香氣就會越發濃郁,引人遐想。

  那麼,這風牛馬不相及的兩位,到底是怎麼扯上關係、還要成親的呢?

  這淵源就得從一百年前說起了。那時,仙魔大戰剛剛結束,大街小巷都在傳唱仙門名士打魔狗的童謠。尚仙的風潮正處於最高峰。很多年輕人都撂下了家業的擔子,頭腦發熱地想去修道。

  喬家與姬家的祖先因為機緣巧合,在同一宗派下修行過,結為知心好友。學成歸家後,兩人還一直有書信往來。分別娶妻、成家立業後,甚至還結下了婚契。

  所謂的婚契,跟建立在特定兩個人之間的婚約不同,是建立在兩個家族之間的。潛臺詞就是:我們是那麼好的朋友了,如果下一代正好生了一男一女,又年齡相仿,那就讓他們結為夫婦,我們親上加親吧。

  結果呢,雙方都生了兒子,這事兒就沒成。這樁婚契,只好往後推了一輩。到這一代,喬邇是喬家獨女,而姬家則有對雙生子,這事終於成了。

  也就是說,喬邇真正的婚約對象,其實不是姬鉞白,而是他的兄長。

  簡禾那口老血終於沖上了喉頭。

  這是要她跟姬鉞白合演《我與嫂嫂的禁忌二三事》嗎?

  系統:「……別慌,繼續看。」

  大概是命中註定有一劫,就在半年前,姬鉞白的長兄在獵魔時遇襲,正式領了便當退場。

  雖然人是死了,但婚契卻沒有廢掉。就這樣,這樁婚事兜兜轉轉,還是落到了浪蕩的姬鉞白的頭上。

  簡禾抹了把臉。

  這還好點。

  罷了,跟姬鉞白的事還在後頭。

  現在,就有個真正讓她眼前發黑的難關橫梗在前。

  ——她附身的原主,自小就有個青梅竹馬,即是喬家的養子,名叫喬瑛。

  這傢伙,從小就跟喬邇一起長大,根本接受不了她嫁人的事實,卻礙於身份一直壓抑自己。

  在得知姬大公子過世後,喬瑛高興得簡直要在房間裡放鞭炮,認為這是天意。豈料,沒高興兩天,婚契還沒失效的消息就把他整個人都砸懵了。

  人不能胡亂刺激,這不,被連續打擊了兩次,喬瑛破罐子破摔,慫恿原主與他離開這裡。並且,因為蝶澤離渡頭很近,他就跟原主約好了,會在今天半路來接她離開。

  簡禾:「……」

  好了,她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這裡藏了個包袱了。原來真的是準備逃婚用的!

  這算啥?豪門二少的淘氣小逃妻?

  簡禾:「系統,也就是說,那個喬瑛大兄弟,現在隨時都有可能來搶親?」

  系統:「不錯。宿主,你千萬不能被喬瑛帶走。否則,你與姬鉞白的關係,將從一開始就破裂,今後再也無法修補,也沒有進一步發展的可能了。」

  簡禾:「還用你說?就算姬鉞白對我沒意思,就算他是為利益而娶我,他也不可能喜歡剛見面就被人綠的感覺吧。」

  就在這時,一直勻速行進中的馬車,忽然一剎。

  外面傳來了家僕驚疑不定的聲音——

  「怎麼會這樣?」

  「你們是怎麼探路的?!」

  「我們今早來看的時候,這棵樹還沒倒下的啊,奇怪了……」

  情況有變,簡禾回過神來,反手把梳妝桌的抽屜推上,撩開了紗簾,探頭出去道:「怎麼停下來了?」

  近距離看到她,四周的下僕面色微紅。

  一個侍女道:「小姐,前方有棵大樹倒下了,把路給攔住了。我們的人現在正在嘗試能否把樹給挪開。若是過不了,那就只能另尋一條路了。」

  簡禾探頭一看。果然,前方的雪地上,一棵足有約五人合抱粗的樹橫倒在了路中。

  從這裡下山,再走一天多就能到達蝶澤。大雪封山,如果想開闢一條路,恐怕比較麻煩。

  就在眾人犯難時,車隊的最末傳來了刀劍相擊的聲音。一個騎馬的人影快速掠來,外面守門的車夫被他一掌劈暈。

  下一瞬,一個少年推門進來,與簡禾對上了視線。

  他相貌普通,輪廓粗獷,果然跟喬邇不是一個爹媽生的,正是喬瑛。

  系統:「系統劇情路遇搶親掉落,請宿主切勿被喬瑛帶走。」

  簡禾:「說來就來,這也太快了吧!」

  喬瑛拉住了簡禾的手,把她往自己馬上帶:「邇邇,趁現在快跟我走。」

  簡禾:「……」

  她力氣根本不夠他來,無從解釋,一下子就被他提了過去。

  喬瑛一抽馬鞭,馬蹄踏雪,大雪紛揚,朝著遠處密林奔去:「抓穩了,我馬上就帶你離開這裡,再也沒有人能找到我們了。」

  簡禾像個麻袋一樣,在馬背上被顛得七暈八素,無奈根本下不了馬:「你等一下!先把我放下來,有話好好說。」

  「一會兒再說,我已經在渡口準備好船隻了。」

  不是啊,兄弟,我跟你不熟,我不想跟你私奔啊!

  再這樣下去,肯定會被帶出這片山林。偏偏又不能亂跳馬,否則摔暈自己,就更加反抗不了了。

  簡禾在包裹中摸索了片刻,忽然觸到了那把剪子,心中一動。

  在馬匹踏水跑過一處淺澤之際,簡禾閉眼翻身,往水中一滾,同時用剪刀用力地紮了馬屁股一下。

  駿馬吃痛,狂嘯一聲,撒開四蹄往前衝去。

  「邇邇!」喬瑛驚呼,雖然已經看到她落馬了,但馬匹正處於狂怒狀態,根本不聽他使喚,載著他一路往前,很快就消失在了林蔭中。

  在隆冬落水,那滋味就像被冰封住了表皮四肢一樣。尤其是,現在的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了,氣溫更低。

  河面打轉轉的碎冰被壓到水底,咕嚕嚕地冒著氣泡,好在,這裡的水流很慢,也不算深,簡禾濕了大半的衣服,哆哆嗦嗦地爬上了岸。

  系統:「快天黑了,密林危險,請宿主儘快回到車隊之處。」

  抖掉了冰晶後,簡禾撥開枝葉,往剛才車隊的地方走去。

  頂著西斜的日光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回到了剛才車隊的地方。可奇怪的是,這兒的馬車東倒西歪,馬匹都不見了,人也沒了。

  難道都去追她了?

  就在這時,身後的草叢處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一隻少女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寬慰。

  簡禾微驚,低頭一看,隨即鬆了口氣。

  她認得這片袖子,是剛才答她話的那個侍女的衣服。看來,剛才馬車隊的人就在這附近找她。

  「其他人在哪裡?咱們先回馬車裡再說。」簡禾握住了她的手。

  然而,這一握之下,她卻發現這隻手毫無力度和重量,甚至可以整隻被她輕而易舉地拉扯到前面來。

  ——這是一隻已經被咬斷的手!

  與肩膀的連接處,還黏著白骨與皮肉,顯然是被巨型的獸類硬生生撕扯下來的!

  饒是曾經見過許多可怕的boss,可驟然近距離看到屍塊,簡禾心臟險些停跳。像被火燒著一樣,她把這隻手扔在了地上,倏地轉頭。

  悉悉索索聲,一頭巨大的魔獸,正躲在了陰影下,虎視眈眈地看著她。

  簡禾渾身緊繃,如臨大敵。

  她現在不是封嫵,這隻魔獸也不可能那麼巧就是玄衣的手下。它是一隻真真正正食人肉、飲人血的野生獸類。那泛著血光的牙縫裡,夾帶了咬碎的人肉,還有混雜著腦漿與頭髮的皮肉。

  看來,就在她被喬瑛擄走的時候,那支留在原地的車隊,也遭到了食人魔獸的襲擊。

  如果這麼說,反倒是喬瑛變相救了她一命。

  系統:「宿主,找地方躲起來。」

  不錯,那幾輛馬車就是她唯一的掩體了。思及此,簡禾倏地回頭,衝向了馬車,鑽入其中,緊緊地關上了門。

  然而,幾輛馬車對於一頭魔獸而言,好比是大塊的積木。雖然裡面裝潢華麗,整體比較重,但翻動起來,還是不難。

  簡禾現在總算明白當日分屍魍魎的副本裡,阿汀被困在晃動的船艙裡的滋味了。只是她又絕無可能鑽出馬車,只能用力地抓住固定的東西,並強忍嘔意。

  很快,意識到光以搖晃,是搖不出她的。魔獸隔著紗窗,粗喘著氣,噴出的氣體既熱又腥,「呵呵」地咬著木門,很快就把木頭咬了下來,前門大開。

  簡禾縮到了最裡面,情急之下,撿起了桌下的香爐往它身上扔去。這點攻擊根本不痛不癢,它倏地弓起了身子,瞳孔縮成細線,做出了攻擊的姿勢。

  大概是人在極端緊張的時候,視網膜會把攝入的景象放慢幾倍播放。簡禾倚在了倒錯的馬車內,清晰地看到巨獸弓身,蹬腿,張開佈滿利齒的獸口。

  可下一秒,這一系列流暢的動作,卻凝固在了半空。

  佈滿血絲的橙黃獸眼邊緣,露出了一星炫目的金光。簡禾甚至能聽到那縷金光裹挾而來的透明勁道,撕開了空氣!

  下一瞬,金光倏地灌入了它的眼球之中,拖曳著絢麗的尾羽——那竟是一杆淡金色的長箭。

  隨著一聲悠長的獸吼,單隻眼球爆裂。衝力帶著眼球的組織與血肉飛濺滿空。簡禾連忙用手擋臉,翻過身去,才沒有被噴到。

  遠遠地傳來了歡呼的聲音——

  「不愧是姬二,我都看不清,你就射中了。」

  「唉,追了老子一晚上,終於追到了。」

  「咦,這裡是怎麼回事?怎麼那麼多……馬車?」

  巨獸在地上痛苦地扭動著。流矢的「嗖嗖」聲破空而來,三箭齊發,灌入其另一隻眼球。

  簡禾爬起身來,撥開了馬車破了的紗簾,瞧見空地的邊緣,正立著幾騎人馬,沒有攜帶火把,僅以劍刃的光照明。

  為首之人,年約二十一二歲,紅衣獵獵,烏髮輕揚,星夜的暗光於他俊美深邃的臉上浮躍,極淡的灰色眼瞳泛著蒼冷的豔色。

  而那張在三年後與他形影不離的黃金面具,此時根本不存在。

  大腿終於來了,簡禾鬆了口氣,暗道:「果然,我就記得姬鉞白從來都沒有戴面具的習慣。這位大大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才會面具不離身?」

  就在他的馬前,立著兩隻通體雪白、形似豺狼的魔獸,顯然已被馴服。

  深夜、背弓、仙寵、成群結隊的年輕人,毫無疑問,這是在獵魔了。

  說起這話題。在以前,仙門的人逮到魔獸,是見一隻殺一隻的。馴養魔獸作戰寵的這股歪風邪氣,就是幾年前的姬鉞白給帶起來的。

  雖然很多德高望重的長輩都在背地裡斥他是「輕狂小兒」、「養魔為患」,但礙不著年輕一輩的爭相模仿。甚至,由於姬鉞白箭法奇準,尤其擅長在殺魔的時候,在不損壞魔獸的表皮的前提下一擊斃命,故而,很多同輩的仙門少年,都很喜歡在他出來獵魔時跟來湊熱鬧,偷偷師。

  有人環顧一周,道:「這頭魔獸剛才應該食人了,你看,那裡有隻斷臂。」

  「如果早來幾步,說不定就能救下一兩人了。」

  馬車前,那頭魔獸雙眼已盲,劇痛纏身,奄奄一息,翻滾數周,終於不動了。

  那兩頭雪白色的魔寵上前來,嗅了嗅這頭巨獸,忽然聞到了什麼,朝著簡禾的方向警戒地低吼著。

  遠方談笑風生的眾人頓時一愣。

  「慢著,那馬車裡,好像還有人活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7 09:29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0-12-7 11:20 PM 編輯

第四十章 大婚

  荒山雪嶺,寒風之中,馬車翻倒,暗無光日。這一行策馬獵魔的仙門子弟,只出了半截劍刃,幽光照得雪地隱隱泛藍,隱隱約約地,能看到有個黑影蜷縮在了馬車的角落。

  剛看到的時候,眾人並不以為意,只當那是側翻的箱子。如今魔獸警戒,那黑影又受驚似的動了動,他們才意識到裡面躲著的,似乎是個大活人。

  看這兒屍塊散落,兵刃折斷,剛才這裡必然發生過一場惡戰。居然還有人活下來,可真的算是大難不死了。

  馬蹄無聲地踩在綿綿的雪上。這一靠近,眾人幽幽的劍光終於映出了車上飄蕩的紅纓,和濺了腥膻血沫的紗簾。

  這竟然是一輛婚車!

  要知道,往往走這條路的,都是要入天下第一仙府——蝶澤的。

  在場所有人心裡都咯噔一下,幾乎是在瞬間,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最近滿城傳得沸沸揚揚的那樁婚事。

  馬車內,剛才晃得她夠嗆,簡禾胃中翻騰,勉強忍住,好不容易才挪開了擋在出口處的梳妝櫃,以手撐地,想要鑽出去。

  只可惜,人倒黴時,喝涼水都塞牙——剛才經過魔獸的一通亂搖,馬車一些木板已經有些微的散架,恰好就把她的一片衣角緊緊地夾在了縫隙裡面。

  簡禾:「……」

  這種婚衣,層層疊疊的,材質上佳,根本無法徒手撕裂。要是被夾住的是最外面那層衣服,脫掉也就罷了。可偏偏,現在被夾住的是她最裡面那件單衣!難不成要當場脫光光嗎?!

  簡禾淚灑心田,一邊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去拉扯,還伸出了一隻腳,用力地蹬那塊木板,以爭取半分空隙,好不容易,終於把衣服扯出來了。

  馬車半密閉的空間裡,忽然滲入了一陣濕潤凜冽的夜風,裹挾著細碎的雪沫,飄到了她的睫毛上。

  簡禾心臟鼓噪,似有所覺地抬起頭去。就在前方,一隻修長的手不急不緩地撩起了簾子,烏髮蜿蜒,獵袍豔紅若楓。

  簾子折起後,絮絮地抖落了凝結成不規則形狀的薄透冰花,墜落在了來者明晰的指節上,如同月下盛開的妖異的花,令人產生了無邊的遐想。

  隨著簾子寸寸掀起,簡禾睜大眼睛,看到了一雙淡若琉璃的淺灰色眼珠。同時,她那張精緻的容顏,也終於暴露在了月光之下。

  在場眾人無一不呼吸微停。

  早就聽說過玉柝的喬家之女的豔名。沒想到百聞不如一見,這麼近距離一看,竟讓人有種心神搖曳的震撼之感,見之難忘。

  只可惜,根本來不及說上半句話刷好感,簡禾胃中的翻騰感終於到達了頂峰,倏地捂住了嘴巴,可還是挨不住,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姬鉞白的袖子,往他靴面嘔了一大口清稀的穢物。

  眾人:「……」

  嘔出堵在心口的穢物,簡禾眼前發花,身子朝前傾倒,軟軟地昏在了姬鉞白懷裡。衣服全濕,凍得發僵,粉腮卻漲得通紅,顯然已經發起了高熱。

  昏昏沉沉地醒過來時,簡禾渾身骨節酸軟,睜眼時,首先映入她眼中的,是一片華美繁複的簾帳,銀紋如潑墨般自四角揮灑出去。

  系統:「叮!劇情進展,鹹魚值—20,實時總值:2980點。宿主,這裡已經是姬家了。」

  簡禾:「我怎麼會暈倒?」

  系統:「體力消耗,以及低溫影響。放心吧,你嘔完以後,血條值就開始恢復了,實時總值是:20點。」

  嘔完以後……

  暈倒前最後那一幕浮現在心頭,簡禾淚灑心田,無語凝噎。

  雖然,她知道姬鉞白此人心機頗深,「一見鍾情」這麼傻白甜的事情,是不會發生在他身上的。可好歹也不要第一次見面就吐了他滿身啊。

  打開進度條一看,果不其然,姬鉞白對她的好感只有5點,也就是「有點印象的路人」的水平。

  就在這時,一張討喜的臉湊了上來,原來是個圓臉的侍女:「喬小姐,您終於醒了。」

  簡禾勉強打起精神來。

  這是個寬敞且華美的房間,玉砌雕欄,紗帳柔軟,鏤空的蓮花燈中,燈芯嘶嘶輕燃,火光溫熱。房間的四個角落各放置著一個有成年人腰那麼高的金色仙獸爐,頭似龍,身如虎,尾若鳳,清香的煙自獸口飄出,逸散在空氣中。

  窗紙上凝結著透明的冰花,屋簷結著冰棱。外面還在下雪,室內溫度居然還溫暖如春,這供暖系統扛扛的。

  這個圓臉的侍女名叫小蕊,是姬家派來服侍她的人。從她口中,簡禾得知她與姬鉞白的婚禮,就定在了三天後舉行。

  三天時間,看似很倉促。實際上,從兩家訂婚到現在,都快有大半年了。宴會的佈置、賓客的邀請、婚服的縫製全都已經準備妥當,原定的計劃就是等簡禾到蝶澤的第二天就行禮的,畢竟人都來了,無名無分地住在這裡終究不是辦法。

  現在,因為她在雪山遇襲,回來後又高燒不退,姑且就把婚禮延遲了三日進行。

  等待的這三天時間裡,按照習俗,簡禾沒有與姬鉞白見過面。為了顯得自己不那麼猴急,更是對姬鉞白的事絕口不問。不過,她也沒閑下來過,每天都有繡娘為她量身、修改婚服,侍女為她試戴頭飾,往往在梳粧檯前一坐就是幾個小時,被幾個人一起擺弄。

  天天這樣,擱誰都受不了,簡禾就與侍女們提出想看點書打發時間。未來的少夫人提的這點小事,侍女自然不敢怠慢,很快,就有人從老庫房搬來了兩大擔子的書,被簡禾指點著放在房間的角落。

  轉瞬,這雞飛狗跳的三天就過去了。

  簡禾還是第一次體驗仙門世家的婚禮習俗。早上三更,她就被人叫了起來,喝了點不知用什麼熬成的米粥,口感很糯。接著便是沐浴、梳頭、往臉上擦東西。簡禾像隻待宰的小羔羊,昏昏沉沉地在鏡子前被擺弄了幾個小時,瞌睡都打過好幾輪了,終於聽到了一個天籟之音:「弄好了,少夫人,您看。」

  終於結束了麼?

  簡禾精神一振,睜開眼睛。只見前方的鏡中,映出了一位清豔佳絕、盛裝打扮的新娘子。這套婚服是真正行禮用的,比她趕路時穿著的那套隆重了不知多少倍。就連最外層罩著的紗衣都綴著玉石,簡直是把明晃晃的金子穿在了身上。

  幾個妝娘都退出去了,只剩小蕊還在。經過了幾天相處,她已經與簡禾混熟了,掩嘴嬉笑道:「少夫人,您真美。二公子今晚一定會為您神魂顛倒的。」

  簡禾嘴角一抽。

  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知道是不是系統的安排,喬邇這段時間恰好處於生理期。今晚應該是不用出賣色相了。

  但往後呢?

  她本人經驗匱乏就暫且不提了。就看喬邇這具身體,才十五歲多一點——雖說這個時代,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生小孩都是正常的,但在她看來,這完全就是個沒發育完畢的小屁孩。跟姬鉞白洞房……會散架的吧?

  簡禾愁眉苦臉。

  唉,多想無謂,先躲過今晚再說吧。

  忽然覺得有點兒饞嘴,姬家有一種自製的點心,簡禾最近迷上了它,便讓小蕊去外面幫她取幾塊過來。

  小蕊離開後,簡禾百無聊賴地低頭數著自己穿了多少層衣服,衣袖卻不小心把一塊裝著胭脂的圓盒掃到了地上。

  簡禾:「……」

  那圓盒滾啊滾的,直滾到了房間的深處。簡禾扶著沉重的頭飾,踱步過去,剛撿起了圓盒,耳朵卻忽然聽到了一陣低低的說話聲,隔著緊閉的窗戶傳來。

  「你剛才看到了咱們少夫人沒有?」

  「看到啦!我剛才還幫她穿了婚服呢,那腰細得喲,只有我的一半粗。」

  「唉,我原本以為傳聞有誇張之處呢,見了才知道不假,真是個美人……本來該叫她大少奶奶的,只能說,大公子可惜了。」

  「最可惜的,難道不是欽欽小姐麼?你們也不是不知道,她對二公子……」

  「這都是命啊,你看二公子平時浪浪蕩蕩的不著調,偏偏關鍵時刻就躲過一劫了,而且還不是第一次了。」

  簡禾一愣,原本以為就是幾個侍女在說點無足輕重的八卦,沒想到居然會聽到關於姬鉞白的事兒。

  上個任務,簡禾攻略姬鉞白的時候,他已經是姬氏的家主了。她對他的過往一無所知,這次的劇本也只是一筆帶過。總之,不能放棄任何一個瞭解姬鉞白的機會。

  冰涼的圓盒在手心微微一轉,簡禾屏住呼吸,貓在了牆根,凝神細聽。

  「這話什麼意思?」

  「我也是聽回來的。據說那次的獵魔,二公子原本也是要去的。可臨行前,老夫人好像找他有點兒事,他就沒去了。結果你們都知道,大公子那天就出事了,這不是命好麼?還有,二公子可是『那個』啊。『那個』的人,基本一出生就死了,他卻活了下來……」

  「噓!別說了,你不想活了嗎?老夫人不許我們議論大公子的事兒,還有『那個』,你居然還敢提。」

  幾個侍女跟打暗號一樣,「這個」、「那個」的,完全不知所云。很快,人聲就散去了。

  簡禾慢慢站了起來,心中暗忖:「連家裡的下人都在議論這件事。看來姬大公子是死得有點蹊蹺。還有,她們說姬鉞白是『那個』,『那個』到底指什麼?不治之症嗎?」

  系統:「……」

  就在她胡思亂想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小蕊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索:「少夫人,時辰已經到了。」

  蝶澤,歲邪台。

  據說,這裡從前是片大海,海上有不知名的仙山。在無風的日子,常可以看到無數的蝴蝶翩躚,如雲如霧,無法觸碰,聚散無常,因此得名。

  如今數百年過去,歲月移山換海,當年的「蝶澤」,已經縮小成了一個湖泊,這兩個字,已經被挪為了這座聞名遐邇的仙府之地的城名。人傑地靈,百姓和樂,盛世繁華。姬氏作為鎮守此地的仙門世家,府邸就位於那片傳說中的湖泊邊的山上,歲邪台旁。

  姬家大公子身亡後,偌大一個姬家幾乎等同於即將易主。

  入夜後,歲邪台所有的燈火都點了起來,輝煌明亮,這是這多年都很少見的盛況。賓客滿堂,落座在紅毯了兩側。城下的百姓隔得遠遠的,都能聽到燈火之下熱鬧的絲竹與觥籌交錯聲。

  自她露面,在場賓客幾乎都震動了片刻。就連那日見過她在姬鉞白身上嘔吐出醜的幾個少年,都忘記了那天的醜態,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被喜娘牽到了紅毯上,隔著半透明的紅紗,簡禾都能感覺到視線像針紮一樣落在自己臉上。可她全程目不斜視。

  這也沒辦法。直到親身體驗了一把,簡禾才知道仙家結婚的流程這麼複雜。從清晨開始,她就被帶到了祭祀祈福的地方,此後不僅滴水未進,一粒米都沒入口,也幾乎沒坐下休息過,堪比酷刑。到現在,她已經恨不得摔在床上睡個大覺了,別說示意,連扭個頭都是對脖子的不尊重。

  系統:「辛苦你了。」

  明亮的燭火之下,姬鉞白紅衣勝火,黑髮整齊地束起,神情淡淡,唇邊銜著一抹淡笑。他的身材頎長且挺拔,她即便穿戴了那麼多隆重的頭飾,也還是被他襯得十分嬌小。

  到了面對面行禮的時候,簡禾抬起頭來,發現姬鉞白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沒有任何癡迷驚豔或是喜歡厭惡,僅是一種幽深的審視,讓人捉摸不定。

  簡禾沒有移開視線,與之對視。可心底卻有個疑團升了上來——

  姬鉞白娶喬邇的理由是什麼?

  真愛是不可能的。他在大婚前幾天,都能若無其事地跑出去獵魔。對喬邇,以及這樁婚事,肯定是不以為意的。

  難道是想要喬家的幫助?也不可能,就算他硬是堅持不娶喬邇,不也能名正言順地坐上家主的位置?

  到底是為什麼?

  系統:「問得好,你遲早會知道的。」

  簡禾:「……」

  時辰已到,兩人分執同一根紅緞帶的兩側行了禮。

  終於到了最後的一個環節——向坐在高臺處的姬家老夫人敬酒。原以為敬杯酒就了事了,沒想到在那之前,還要聽一輪祈福的話。

  簡禾:「……」

  好死不死,負責這個環節的,居然是早上祭祀時折磨過她的那個仙士!

  這傢伙是個年事已大的老頭,說話本來就慢,而祈福的話則又臭又長,一旦開始就沒完沒了。當這老頭顫巍巍地帶著一個比白天還粗的卷軸走到臺階上時,簡禾眼前已經有點發黑了。

  別的還好說,她現在又累又餓,只怕自己會聽著聽著就睡著……

  在催眠似的聲音裡,簡禾瞥了四周的賓客一眼,大家似乎都不愛聽這些。可他們打瞌睡不要緊,她打瞌睡就一定會被發現。

  身旁,姬鉞白微垂的眼簾,似乎也有幾分不耐。

  簡禾欲哭無淚,強打精神。可慢慢地,她的眼前就有點模糊了,頭忍不住朝前一晃。這一動,把她整個都嚇醒了。

  大概是晃得太明顯了,身旁,一道似笑非笑的視線打在了她面上。

  簡禾:「……」

  系統:「叮!姬鉞白心情值+100,好奇+100,好笑感+100,好感度+10,宿主血條值+10,實時總值:31點。」

  忽然,腦海裡燈泡一亮,簡禾乾脆破罐子破摔,借著彼此靠得很近的寬大衣袖,明目張膽、悄無聲息地拉住了姬鉞白的手。

  他的手溫度微涼,倒是緩解了簡禾被滿堂的蠟燭熏出的熱意。

  姬鉞白一怔,訝然地微微側頭看她。

  簡禾朝他努了努嘴,又捏了捏他修長的指節,最後輕輕晃了晃。明明還沒跟他說過話,可借用這些手語,彼此之間好像達成了一個秘密協議。

  姬鉞白修長眉峰一動。似乎覺得有點啼笑皆非。

  簡禾鬆了口氣——她覺得姬鉞白已經感應到了她的意思了。

  系統:「……」

  不知過了多久,簡禾頭再次輕輕一點,手指略微鬆脫,卻忽然感覺到手心被輕輕地搔刮了一下,重新被握緊了,渾身一抖,醒了過來。

  霎時,她似乎感覺到自己被一道非常銳利的視線狠狠地剜了一眼。裝作沒發現,微微抬眼,發現狠狠地盯著她的那人,似乎是個穿著青衣的姑娘。

  恰好這時,那位老頭終於念完卷軸上的臺詞了,退了下去。下僕把清酒端到前方,放到了兩人跟前。

  剛端起了酒杯,一道出人意料的溫婉聲音從上方傳來:「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坐在上面的就是姬鉞白的母親。可這聲音……怎麼這麼年輕?

  簡禾心中一緊,抬起頭來,只見座上端坐著一個衣著華貴的貴婦人,看起來只有三十歲出頭,充滿了成熟大氣的韻味。然而,她與姬鉞白長得一點也不像,惟獨那雙灰瞳相同。

  簡禾心中咯噔一下。

  姬鉞白二十歲,這老夫人看起來,頂多就三十一二……這也太年輕了吧?

  系統:「劇本補充:原本的老夫人因為瘋病去世了。現在坐在上面的,是老夫人的妹妹。這對姐妹花都嫁給了原本的姬家家主。」

  簡禾恍然大悟:「也就是說她是姬鉞白的阿姨……怪不得這麼年輕。」

  看到立在下方的一對璧人,老夫人笑了起來,歎道:「果然是個美人。欽欽,去幫我把酒接過來。」

  她身旁立著的青衣姑娘不忿又有些委屈地咬了咬唇,道:「知道了,姑母。」

  系統:「這是老夫人的侄女,叫莫欽欽。」

  簡禾暗道:「剛才剜我的人,似乎就是這位莫欽欽。名字也對上了,她應該就是傳說中那位暗戀姬鉞白的NPC了。」

  仰頭飲酒的時候,姬鉞白痛快地一飲而盡,四周升起了喝彩聲。這酒有點兒嗆,簡禾小口小口酌著,抬眼,發現莫欽欽壓根兒沒眼看,轉過了頭去。

  而老夫人,卻一直凝視著姬鉞白,神情頗為複雜,遲遲沒有喝下那杯酒。

  「禮成——新婦入洞房——」

  「恭喜嘍!」

  「百年好合——」

  「早生貴子,三年抱兩,兒孫滿堂!」

  簡禾:「……」

  在四周熱鬧的恭祝聲裡,姬鉞白放下了酒杯,攬住了她的肩膀,帶著滴水不漏的笑容向賓客道謝。

  被驟然摟近,簡禾下意識抬頭,卻意外地看到姬鉞白輕輕地瞥了眼高臺。眸光中,淬滿了豔麗而冰冷的譏誚之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7 09:41 PM

第四十一章 洞房花燭夜嘻嘻

  系統:「叮!劇情新進展。鹹魚值—5,實時總值:2975點。血條值+10,實時總值:25點。觸發新劇情洞房花燭夜。」

  簡禾一個趔趄:「結婚這麼大的進展才減5點?!」

  系統高冷道:「結婚是必走程序,又不是副本。減5點已經很不錯了。」

  簡禾:「……」

  蛋疼至此!這些數值果然都是系統它老人家瞎!瘠!薄!定!的!吧!

  之前的幾天,簡禾都是暫住在姬家的客房裡的。但成親之後,新婚夫婦豈有分居的道理。才剛把酒杯放下,簡禾就被一群蜂擁而出的女眷喜氣洋洋地簇擁了起來,呼啦啦地架起來往新房去了。

  簡禾:「……」

  是錯覺嗎?她總有種自己是頭豬,被猴急的飼主送進屠宰場的感覺。

  出了婚禮的大殿,即有夾雜著冰雪之氣的風迎面而來,清新寒冷。紅紗拂面,雙頰處,那股因酒意而湧起的微熱終於降了下去,簡禾舒服地喟歎了一聲。

  歲邪臺山石嶙峋、鬼斧神工,姬氏的府邸就坐落於其上,無牆無欄,屋與屋間分隔極遠。姬鉞白的房間,就在一座長橋之後的孤台之上,被一片皎潔瑩白的花海所環繞著。

  幽幽夜色,花海之中,兩雙橙黃色的獸眼躲在暗處,虎視眈眈,喉嚨裡發出了陣陣低吼。由於被囿於法陣之中,它們只能在原地煩躁地來回走動,無法再接近一步。

  下僕們都似乎都有些害怕,不敢大聲說話,也不敢看向那邊。

  和魔獸打交道多了,簡禾瞥了兩眼,認出了這是一種體積雖小、卻十分兇殘的魔獸,喜歡食肉飲血,常在山霧裡兩兩為伴地出現,攻擊樵夫或旅人。

  姬鉞白居然把這種危險的東西養在身邊?

  系統:「他捉來看門的。」

  簡禾:「……」

  可以,魔獸當狗用,這很姬大大。

  夜雪紛飛,一座高大華貴的屋宇出現在了前方,臥室、書房、琴房一應俱全。

  雕花木門徐徐打開,一股暖熱之氣撲面而來。這是個寬敞且雅致的房間,與姬鉞白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擺設甚為簡潔。半透蒙紗的屏風上,繪著流雲與紅楓,詩情畫意。獸爐絲絲吐暖,幽香泠泠。紅燭高燒,暗影幢幢,窗花上貼著「囍」字剪紙。

  按照規矩,從現在開始,新娘就要獨自在房間裡等新郎回來了。

  姬鉞白向來不喜歡旁人踏進他房間半步,此時自然也沒人違抗。木門在簡禾身後哢噠一聲關上了,空氣徹底安靜了下來。

  簡禾把半透的蓋頭拂到了頭頂,在房裡東看看西看看。既然能放她進來,這兒肯定沒什麼重要之物了。硯臺、毛筆、書籍、信件分門別類放好,書櫃角落還放著數個棋盒。

  繞過了屏風,來到了床邊,簡禾摸了摸床褥,發覺它如羽毛般輕軟冰涼,伸手輕按就下陷了幾分,表面還隱隱有水紋晃動。

  這下簡禾可來了興趣了,湊近了些,好奇道:「這是絲綢麼?」

  孰料,這一低頭,被她虛虛地翻起的蓋頭便重新滑了下來,在她側後方,勾住了鏤空的床頭。

  簡禾:「……」

  居然還勾得挺緊,簡禾心下一急,手勁兒沒控制好,耳旁響起了「刺啦——」的裂聲,隨後便是「叮叮噹噹」的落地聲。原來,她頭上的幾支長簪也被扯了下來,梳得整整齊齊的頭髮,瞬間就散掉了一半,亂成了雞窩。

  簡禾:「……」

  撓頭半晌,她乾脆破罐子破摔,把能摸到的長簪都摘下來了,只剩一個簡單的髮髻,再用手梳順它,這樣就清爽多了。

  反正今晚全程都有頭紗遮面,就算少了一件兩件的髮飾,姬鉞白估計也看不出來,就算看出來了,也不會在意。

  拍拍膝蓋站起來,簡禾回到了房間中間的案几邊,頓了一頓。

  案几上擺了十多種菜式,每樣都只有兩三塊,做工精緻,看著就香軟嫩滑。

  從三更到現在,她只喝了一碗謎之小米粥,但到了現在,她已經過了會餓的時間了,反而沒什麼食欲。

  簡禾背對著案几坐下,今天過半時間都是站著度過的,兩隻腳丫已經累得不行了。思及此,她伸直了雙腿,把裙擺撩了起來,捲起了褲腿一看。

  喬邇雙腿纖細白嫩,小腿肚的位置很靠上,至腳踝處自然收窄,線條優美。腳趾頭更是瑩潤可愛,淡粉色的指甲蓋修剪得整整齊齊,雖然腳後跟有點兒破皮,好在沒水泡。

  簡禾把襪子套上,邊輕錘小腿,邊道:「系統,我在雪山遇襲那事兒,我越想越覺得沒那麼簡單。」

  系統:「怎麼說?」

  「事發時顧著逃命,來到姬家後又忙著籌備婚事,無暇思考。但現在想來,疑點未免也太多了。」簡禾凝重道:「我猜,喬家和姬家都有人想破壞這樁婚事。喬瑛是想帶走我,姬家的人,卻想要我的命。」

  巨樹無緣無故倒下攔路可以說是巧合。但那頭魔獸食人的時機,未免也太古怪了。

  如今魔族衰微,雖然魔獸食人的事兒時有發生,但它們襲擊得最多的都是落單的普通人。而那天護送婚車上路的,一半以上都是仙家護衛。

  好吧,就當那頭魔獸真的蠢。那她被喬瑛擄走的時間也不長。但回來後可見,馬匹跑了一些,滿地都是殘缺的無頭屍塊,穿著的都是喬家人的衣服。那麼短時間,一頭魔獸居然把所有人都咬了個遍?

  而姬家的護衛,要麼就連皮帶骨連衣服都被吞了,要麼就是根本沒死,馬匹並非被驚跑的,而是被他們騎跑了。他們到現在也不見人,是因為幕後主謀也想到了這一層,為了假造他們已經死了的假像,肯定不會讓他們有機會再出現了。

  把這些不正常之處,從頭到尾串聯起來——那一天,幕後主謀先以樹木攔路,再引來魔獸食人,既能殺人,又能毀滅現場,讓人摸不準到底死了幾個人。而姬家的侍衛,表面上是護送她,實際卻是幫兇。

  如果這個猜測是對的……那麼,喬瑛大兄弟中途殺出來把她搶走,是真的帶她躲過了兩個死劫。否則任務早over了,該燒香拜佛感謝他了。

  屋內空氣溫度漸高,獸爐中偶爾發出「劈啪」的聲音,除此以外,別無噪聲。火光暖洋洋的,令人感覺十分愜意且安心。漸漸地,簡禾就有些犯睏了,剛才那陣被夜風吹散的醉意,也再次湧上頭了,看來這喬邇的身體酒量不太行。她支著腦袋,在案几上打起了瞌睡,最後乾脆趴在了桌面上。

  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間,聽到了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低低的說話聲。

  小睡了一會兒,簡禾總算有點精神了,立刻清醒了過來。

  木門打開,僕從魚貫而入,在屏風外的桌子上放了些醒酒湯之類的東西。不是對傳聞中的少夫人不好奇,也能隱約看到影子,可他們卻都低著頭,不敢隨意窺視。妥當後,便都一聲不吭地退了出去。

  「哢噠」一聲,門關上了。

  一道修長的影子落在了半透明的屏風上,在朝這邊走近。

  簡禾站了起來,繞過了屏風,便有一陣被酒意氤氳過的熏香撲面而來,姬鉞白就在她一臂之遠的地方。

  他的紅衣稍有些歪斜,領口微敞。面上薄有醉意,魅氣與風流繚繞而生,窗外飛絮的細雪與花瓣,瞬間都被襯得失去了顏色。

  簡禾脫口而出:「啊,你回來了,餓不餓?」

  不知是不是錯覺,掃到她臉的那一刻,姬鉞白顯然愣了愣,面上閃過了幾分古怪的神情。

  與剛才在大殿的那種辨不出喜怒的審視截然不同,像是有些訝然,恍然後,便流露出了幾分好笑之意,嘴角微微一勾。

  簡禾:「……」

  他笑什麼?

  「還真是有點餓了。」姬鉞白移開視線,往案几上一掃,輕笑道:「夫人在等我回來麼?」

  夫人……

  姬鉞白天生就是一副性感華麗的聲線。說到這兩個字時,尾音彷彿帶著小鉤子,在輕輕搔刮著人的耳膜。明明沒有別的意思,也讓人耳根發熱。

  一旦開始說話,氣氛就沒剛開始那麼僵硬了。

  簡禾厚著臉皮走上前去,挽住了他的手臂,把他往桌旁帶:「我也沒吃多少東西,來,我們邊吃邊聊。你先坐下,我去把剛才的醒酒湯也拿過來。」

  走出屏風一看,原來侍從拿進來的不僅有醒酒湯,還有幾碟小菜。簡禾整個盤子端了進來,一碟碟擺在案几上,把筷子分給了他。

  有人陪著,簡禾的食欲總算回來了。玉柝與蝶澤相距甚遠,風土人情南轅北轍,所以現在臺上的很多菜式,搜索喬邇的記憶,都是沒有見過的。不過味道卻特別好,不愧是坐鎮於盛世之地的世家。尤其是那個燉肉香汁澆蓋炒飯,令人口水直流。

  不過,簡禾卻分辨不出這是什麼肉,好奇道:「這是什麼動物的肉?我從來都沒吃過。」

  「這是三天前那頭襲擊你的魔獸的肉。」

  簡禾筷子一抖:「真的嗎?」

  「當然是說笑的,嚇到你了嗎?」姬鉞白支著頭,玩味道:「這是歲邪台下湖中的閻魚,你是玉柝人,沒有吃過也很正常。至於那天晚上的那頭畜生,在留下獸皮後,我已經讓人把它的肉剁碎,讓我豢養的魔寵瓜分得乾乾淨淨了。」

  「嚇到倒沒有,我膽子可沒那麼小。不過,它畢竟吃過人肉,吃的還是我身邊人的肉。要是我們再吃回它的肉,總覺得而有點兒膈應。」簡禾鬆了口氣,又有些困惑地道:「我才知道魔獸也會吃同類的肉。聽說有些動物是不願意吃的。」

  「為了不餓肚子,它們有什麼是吃不下的呢?」姬鉞白凝視著碟中的肉,雙眸幽暗:「不過,還是比不得人類。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人若感覺到利益受損,莫說同類相殘了,就是連手足、母子這種關係,都能面不改色地殺掉。」

  簡禾心裡咯噔一下。

  姬鉞白的娘親和哥哥,一個先發瘋了幾年才病死,一個則死於獵魔遇襲,均非正常死亡。試問她能不多想嗎?

  現在不是細想的時候,簡禾鎮定了一下,才誠懇道:「對了,我還沒有親口向你道謝,多謝你在那天救了我。要不然,我早就淪為那頭魔獸的腹中餐了。」

  如果喬邇死了,哪怕罪魁禍首是魔獸,喬家人肯定也會責怪姬家保護不力——人都到蝶澤了,居然還防不住一隻小魔獸。這樣一來,兩家就算不掰,也會有隔閡。

  雖然她現在還摸不準到底是寧可毀壞兩家的關係,也要弄死她,但姬鉞白是可能性最低的一個。更何況,現在她都嫁給他了。萬一她掛了,喬家人的憤怒定會從整個姬家轉移到他一個人身上。

  簡禾:「……」

  這麼看來,她現在反而跟姬鉞白是同一條船上的!

  喝掉醒酒湯後,姬鉞白拭了拭唇角,道:「很晚了,我們也更衣睡覺吧。」

  「這麼早就休息?我一點也不睏。」簡禾坐直了身子,道:「不如再聊會兒天吧。」

  「夫人真的不累?」姬鉞白托著下巴,揶揄道:「你剛才不是小睡過一會兒麼?」

  簡禾倏地抬頭道:「你怎麼知道的?」

  「夫人睡醒後一定沒照過鏡子吧。」姬鉞白冷不丁伸出手去,在她唇角一抹,那白皙的指頭就沾了一點油亮亮的紅色胭脂,促狹地笑了起來:「胭脂,沾到全臉都是了。案几上似乎也有。」

  簡禾:「……!!!」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謔地站了起來,衝到了房間裡的銅鏡前一照,一句「鬼啊」差點脫口而出。

  鏡中映出的,不是什麼絕代美人,而是個妝容糊掉的吊死鬼。臉一塊白一塊青,炭黑的眉粉薰染成八字形,紅色的口脂出了界,一張精緻的菱唇,活生生變成了血盆大口。

  簡禾:「……」

  系統:「我本來是想提醒你的,可你跟他聊得太歡,不好打擾。」

  由於是隆重的婚禮,今天早上,那侍女往她臉上撲了差不多一斤的粉,還細心地描繪了眉毛和嘴唇的形狀。能保持的時候是很美,可糊掉以後,簡直堪比夜叉、可瞬間止小兒夜啼。

  簡禾眼睛被辣,不忍直視地閉了閉眼。

  難怪姬鉞白進來的時候,看到她時表情這麼古怪!原來從那時候開始,她就是頂著這麼一副辣眼睛的模樣跟他說話的。姬鉞白居然忍了她那麼久——不管是指「忍著不笑」,還是「忍著不吐」,這涵養都足以讓人佩服到五體投地。

  好在,房間裡就有打好的水,溫度正好。簡禾認命地開始洗臉,不斷有污水自她指縫落下,直把粉腮都搓紅了,臉頰才恢復了瑩潤乾淨。衣襟也濕了大片了。

  乾淨的衣服就在床邊,簡禾大感丟臉,無可奈何,還是磨磨蹭蹭地回到了床邊。姬鉞白已經蹬掉了靴子,穿了件月白色的單衣倚在了床頭,玩味地看著她,就像發現了好玩兒的東西。

  看姬鉞白這幅表情,應該是沒有獸性大發的可能性了。

  簡禾悶不吭聲地取過衣服,躲在了屏風後換掉,呲溜一聲鑽入了被窩裡,捲住被子一角,蜷縮在了角落。

  倒不是別的地方不能睡,可一來床夠大,下面有地暖,也只有一張被子,何苦為難自己呢?

  姬鉞白支著頭,望著她通紅的耳根,笑道:「夫人,你可以往我這邊躺一點。」

  「……不用了,這樣就好。我睡了。」

  說完這話,簡禾就擺出了不想再聊天的態度,閉上了眼睛。不知道姬鉞白在身後做了些什麼,片刻後,燭火熄了,室內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系統:「叮!姬鉞白心情+500,好笑值+500,宿主諧星指數+2000。」

  簡禾:「……」

  艸!又有奇怪的東西覺醒了,諧星指數是什麼鬼?!

  而且,姬大大看到她出醜卻那麼開心,剛才不提醒她,其實就是想看笑話的吧?!

  懷著複雜的心情,簡禾打開了心動值的頁面一看,已經從5漲到了15點,換成字面,就是從「路人」變成了「有些許好感的路人。」

  這升幅之低,系統也有些許意外。

  30點算是「有好感」。這個數值,一般來說,是很容易達成的。就算是剛認識的普通人,只要印象不是太差,一起吃過飯聊過天,自然就能漲到30了。

  就像玄衣,簡禾第一次在破廟跟他促膝長談時,心動值就有30點了。之後的漲幅才會突然變慢。

  系統若有所思:「姬鉞白剛才笑得那麼開心,原來對你連『有好感』都算不上。」

  簡禾睜眼,道:「所以,他一點也不容易攻略。」

  賀熠的心防難以攻破,與他為伴膽戰心驚,但起碼還有一個目標可以看得著,且攻破之後,他那些喜怒無常、翻臉殺人之類的惡行,都不會再施加在你身上了。

  而姬鉞白則截然相反。他看似是四個病友最接近正常人的一個,可她卻摸不著他心防的所在地,連看也看不到。

  世上的事物,對姬鉞白而言,若非珍寶,便是垃圾。對待後者,他要麼肆意玩弄,要麼利用殆盡,榨乾最後的價值才丟棄。而最大的問題就是——他的言行舉止迷惑人心,不是刻意偽裝,而是天性如此。與他為伴,一不小心,就會錯估自己在他心裡的地位,以為他對你柔情蜜意就是愛上了你。實則人家心如止水,心動值壓根兒沒動過。

  回想那四個失敗的任務,雖然劇情都跑偏到十萬八千公里遠,可好歹,另外的三位病友對她的好感度都有一定程度的積累——雖然都不達標。

  而姬鉞白,卻是唯一一個開局好感為0,結束了還是0的大大。

  雖然與姬鉞白相處起來很愉快,但毫無疑問,他也是帶給她挫敗感最強的一位病友——因為,她中途的一切努力,她以為他已經動心了的表現,其實都是會錯了意,是自作多情。

  簡禾感慨萬千:「系統,你們的心動數值查詢,真是個造福宿主的發明。」

  不然估計這次也得黃了。

  系統:「……」

  翌日清晨。

  按照規矩,今天早上,他們得出席姬家的清宴。

  清宴顧名思義,就是無葷菜的素食餐,只有姬家人自己出席。

  自從前任老夫人過世後,由於與現任老夫人並非母子,關係不親,姬鉞白一般很少與她一起吃飯。每三天一次的清宴也擱置了下來。

  但這次情況不同,姬鉞白是姬家未來的家主,他的夫人就是未來的主母。帶她出席在這樣一個場合,就意味著她正式成為了姬家的一份子。

  昨晚是淩晨才入睡的,可簡禾實在太累了,這一覺睡得很沉。這張床舒服得躺下去後就不想爬起來了,對睡慣了破廟、棺材的她來說,怎一個爽字了得。

  簡禾愁眉苦臉:「唉,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以後沒有那麼好的床睡,我估計得失眠很久。」

  系統:「……」

  醒來的時候,想像裡不堪入目、四仰八叉的睡姿沒有出現。但她擠到了床的中間去,像個小嬰兒一樣斜斜地蜷縮在姬鉞白身旁,鼻尖抵住了他的衣袖。

  聽到門外侍從催促的聲音,姬鉞白眉宇一動,倏地睜開了眼睛。簡禾也打了個呵欠:「早啊。」

  姬鉞白坐起身來,青絲傾瀉滿身,月白色的衣襟敞開,露出了平坦結識的胸膛。他伸手撐住了枕頭,卻忽然像是被什麼東西紮到一樣,倏地縮回了手,可指尖已經冒出一顆小血珠了。

  簡禾也清醒了:「什麼東西?」

  姬鉞白在唇上拭掉了血珠,回頭,在枕頭下摸索了一下,抽出了一根鋒利的金釵,面色古怪。

  簡禾:「……」

  完了完了,肯定是昨天晚上摘頭飾的時候,漏了一支在床上沒發現!

  不用問了,這一看就是她的東西。姬鉞白不會以為她想謀殺他吧?

  簡禾一把將它奪了過來,道:「這個呢,其實是玉柝那邊的風俗。」

  姬鉞白揚眉:「風俗?」

  「對,風俗。把新娘的髮飾藏在枕頭下,可以讓夫妻琴瑟和鳴,恩愛和睦。」越編越像真有那回事似的,簡禾乾笑了幾聲,道:「哈哈哈,有趣吧?」

  姬鉞白目不轉睛地望著她,意味深長道:「嗯,很有趣。」

  簡禾:「……」

  怎麼覺得他的「有趣」意有所指?

  系統:「叮!恭喜宿主觸發新劇情雙生子的詛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7 11:14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0-12-7 11:18 PM 編輯

第四十二章 雙生子的詛咒

  遙想當年,封嫵還在赤雲宗的時候,不時就要與同宗之人聚一聚,商談仙門的近況。大家找個地方坐下乘涼,或坐或站、蹺二郎腿的、盤腿而坐的的人比比皆是,不拘小節,氣氛十分輕鬆。

  而姬家人雖然有血緣牽絆,但人與人間的關係卻複雜多了。簡禾想到一會兒得以乖寶寶的坐姿跪坐全程,簡直苦不堪言,兩條腿已經提前感覺到發麻的滋味了。

  兩人起得有點晚,好在,匆匆到場以後,清宴壓根兒還沒開始。

  梅林前、空曠的石地間,站著十多個衣著華麗的佩劍少年,正三三兩兩地聊著什麼。

  仙門世家的子弟最重視排場和儀錶,姬家也不例外。晴空下,少年們俊秀的臉龐如生煙的白玉,俊彩飛揚,秀逸稚氣,眉宇間十分相似。

  不過就算不看臉,看瞳色也能辨認出來。在此之前,這個任務裡,簡禾見過NPC都是黑褐色眼珠的。姬家人瞳色特別,不管老少,在燦爛的日光下,眼珠都呈現為溫潤沉穩的深灰色,簡直是如假包換的血統證明,一看就知道是同族之人。

  這麼看來,瞳色淺淡、在日光下趨於銀灰的姬鉞白,反倒像個異類。

  看到姬鉞白與她出現,眾人都停止了打鬧,乖巧地朝兩人見禮:

  「二公子。」

  「少夫人。」

  簡禾:「嗯?他們叫姬鉞白二公子?怎麼叫得這麼生疏?」

  系統:「小時候當然不是這麼喊的。長大以後,身份不同了,不好再像以前那樣叫,就都改口了。」

  簡禾點點頭。

  姬鉞白的父親沒有兄弟,而原本那個發瘋後掛掉的老夫人,只生了一對雙生子。所以,這些少年們,雖然冠了這個姓氏,但其實與姬鉞白的親緣關係挺遠的。

  饒是如此,他們心裡卻像是十分喜歡姬鉞白。稱呼聽著是生分,但親近信賴之意卻半點不少,卻都寫在了臉上。

  說了一輪恭祝的話語後,他們就按捺不住,摩拳擦掌地問起了姬鉞白獵魔的事。

  姬鉞白挑了些能說的說,眾多少年已經聽得如癡如醉。

  一個藍袍少年滿臉羨慕,道:「真好啊,我爹壓根兒不讓我獵魔,說我年紀小,太危險了。」

  姬鉞白揚眉,莞爾道:「你的確還小。」

  「二公子,連你也這麼說。你馴服第一頭魔獸、帶著它出現在仙盟大會時,不也才十六歲麼?我過完年就十七了……唉,我爹忒古板,還說我不學好。獵魔有什麼不好的呀,多威風啊。」

  「那你瞞著他不就行了。」

  「我不敢啊。」藍袍少年喪氣道:「他說了,要是我敢偷跑去獵魔,他就用咱們姬家的家法伺候我。我哪敢啊。」

  少年們一聽「家法」二字,齊齊打了個冷戰:

  「那確實是不敢!」

  「你還是聽你爹的話吧!」

  簡禾:「……?」

  姬家的家法是什麼鬼,他們至於怕成這樣麼?

  難道是藤條燜豬肉?

  「硯奚,你爹不讓你去也是為了你好。」另一個少年勸道:「我在公孫氏有個好友,聽他提過幾句:近來這段時間,野郊之地魔氣甚濃,還出現了用途不明的陣法。你又沒什麼經驗,若是出了意外,恐怕應付不了。」

  姬硯奚吃驚道:「什麼?有這樣的事?你說清楚點。」

  「此言不假。我還聽聞,在魔氣最濃的地方,有人偶然聽到了簫聲出沒,時高時低,時聚時散,每逢那時,就能看到異常兇猛的魔獸在濃霧中出沒,簡直就像是有人在用簫聲操控著魔獸。」那少年道:「反正我已經想到是誰了,你們呢?」

  眾人臉色一變。姬硯奚遲疑了一下,壓低聲音道:「不可能吧。我聽說玄衣在屠戮赤雲宗後,就行蹤成謎,再也沒誰見過他的蹤影了。簫聲只是巧合吧。」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魔族人能幹什麼好事。」

  簡禾微微一歎。

  也對,現在時間倒退了三年。被賀熠燒了個乾乾淨淨的公孫氏,還活蹦亂跳著。而玄衣,也在苦逼地四處搜魂當中。三位病友的生活呈平行線的狀態,還沒有交集。

  話說,玄衣人都不在江湖飄了,江湖也還是有他的傳說啊。

  姬鉞白漫不經心地評價道:「瘋狗罷了,不必在意。」

  簡禾:「……」

  沒想到,你們是這樣互相嫌棄的大大。

  很快,少年們的話題又繞回了獵魔上。

  「硯奚的箭法那麼差,十箭九空,還有一杆射回頭。要真碰到獵物了,搞不好先射傷自己人呢。」

  說完,大家就笑成了一團。

  就在這時,他們的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重重的咳嗽聲。

  簡禾納悶地回頭,便看到幾個姬家的中年人站在那裡,正嚴厲地望著這邊,為首的一個容顏蒼老、神態端肅,目帶警告。活像看到了街上的壞小子勾搭自己的寶貝閨女。

  剛才還手舞足蹈、高談闊論的姬硯奚立刻慫了,小聲道:「二公子,少夫人,我爹喊我,我先走了。」

  在長輩的盯梢下,少年們像做了虧心事,各自散開了。

  簡禾眉頭皺起,發現姬鉞白唇邊那抹淡笑已經悄然消失了。

  人員到齊,清宴開始,剛才的少年們都在父母身邊落座了,一個個跟乖寶寶似的。

  昨晚見過的老夫人,就端坐在了正中的案几上。她的侄女莫欽欽也陪在她身邊。

  雖然說是清宴,但其實端上來的每一道素菜,都做得十分精緻可口,並不比葷菜差。無奈,自從人員到齊後,宴席的氣氛陡然一降。人人都低頭猛吃,別說談笑碰杯了,連聊天的都沒有,死寂沉悶,令人窒息。再好的佳餚,也食不下嚥了。

  簡禾:「……」

  要是不說,根本不知道姬家昨天才辦過喜事,說辦完喪禮還比較恰當。

  姬鉞白卻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用餐氛圍,自若地挽起袖子夾菜。受他感染,簡禾也放平了心態,邊吃東西,邊思索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顯而易見,姬鉞白在姬家小輩之中人氣頗高。至於他們的父母——雖然沒有繼承權,但從輩分上說,也算是姬鉞白爹娘那一代的了,卻明顯很不待見姬鉞白,甚至不想讓自己的孩子與他接觸。

  那種不喜,甚至已經露骨到流於表面。

  為什麼呢?

  姬家大公子死因查不出可疑之處,也已離世半年,一切皆成定局。姬鉞白就是下任的家主了。都這個時候了,為什麼還會對他公然表露出敵意?

  不論是因為什麼,都肯定不是涉及原則的大事。不然,那些小輩不可能那麼喜歡姬鉞白。

  簡禾:「……」

  唉,這個家裡,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的很詭異。

  這次的副本名也是。不像以前的xx怪、xx魍魎那種簡單粗暴的標題,看名字就能猜到大致內容。

  雙生子的詛咒。

  不用問了,「雙生子」肯定就是說姬鉞白和他兄長。

  那「詛咒」指的是什麼?

  誰下了詛咒?誰又中了詛咒?詛咒的目的是什麼?

  簡禾暗歎一聲,雖然謎團很多,可苦於目前線索太少了,思來想去,還是毫無頭緒。

  系統:「宿主,這是個推理難度為鬼畜級,通關難度為中級的副本。真相或許會很出人意料,也許要到最後一秒,謎底才能解開。」

  簡禾:「這似乎是第一個推理難度為鬼畜級的副本?」

  系統:「不錯。之所以判這麼高的難度,是因為你得到的提示比從前任何一次都少,所以會感到寸步難行。」

  「……夫人?」

  忽然之間,手背被輕輕地拍了拍,簡禾如夢初醒,才發現自己碗中的豆腐,已經不知不覺中被她用筷子戳成篩子了。

  姬鉞白眼中劃過一絲暗光,低聲道:「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

  無端端地,簡禾的後頸閃過了幾絲涼意。鎮定了一下,她靈機一動道:「我就是在想,你們姬家的家法很嚴嗎?為什麼剛才那些小輩那麼害怕?」

  姬鉞白一怔,驚奇地睜大了眼睛。

  下一秒,他便笑了出聲。方才的陰霾與試探,似乎都是錯覺。

  「笑什麼呀,告訴我啊。」

  「不急。」姬鉞白淺笑盈盈,揶揄道:「等夫人哪天犯了家規的時候,我再告訴你家法為何物。」

  簡禾鬱悶道:「那你們家規多嗎?」

  「倒也不多,只有一條。」

  「是什麼?」

  姬鉞白笑而不語,將一個瓷白的小碟放到了簡禾面前。

  碗中已經裝了十多個剝了殼的蛇仁。這是一種外形醜陋,宛如蛇頭,但實際口感很香、爆炒後風味更佳的果子。殼很堅固,難以剝開。但豈會難得倒姬鉞白。蛇仁在他手中就像沒有外殼的軟物,「喀拉」地捏一下,殼就裂開了。

  簡禾不客氣,接過來就往嘴裡送。

  吃到一半,她又感覺到了一陣惡狠狠的視線在自己臉上剜了一下。抬頭,坐在遠處的莫欽欽已經錯開了視線,在老夫人的耳邊嘀咕著什麼。

  簡禾一哂,沒有理會。

  午時,終於熬完了這種氣氛沉悶、了無生趣的活動,姬家似乎還有事要商議,姬鉞白必須留下。

  這種活動並不強制家屬參加,簡禾跪坐了一個早上,腿酸得很,不想再留下了,就打道回房休息了。

  回到房間,躺了片刻,卻又睡不著,簡禾乾脆坐起來,看了一下心動數值,姬鉞白的數值提高到了20點。還不到「有好感」的程度,但至少,存在感已經比原來的更高了。

  簡禾:「……」

  劇情任務毫無線索,感情進度龜速爬行。唉,不論是哪一世,姬鉞白都如此棘手。

  系統:「宿主,不用擔心。因為我們提供的劇本提示太少了,所以,會相應降低NPC的智商。待會兒,就會有冤大頭送上門來為你解惑,請把握本次機會。」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幾聲低低的獸吼聲。伴隨著一個冒冒失失的聲音:「哎,你要把我棋子叼哪去……」

  這聲音很耳熟,簡禾精神一振——冤大頭來了!

  推門出去,她瞧見一隻藍得發黑的鳥兒正在穿過花林上空,豔紅的鳥喙中叼著一枚玉石棋子,在往這邊飛來,姬硯奚一邊慌慌張張地追在後面,一邊喊叫著想讓它停下來。這動靜驚動了花林中的兩頭魔獸,故而才會有那幾聲嘶吼。

  簡禾吹了聲口哨,那隻鳥兒就落在了她肩上。

  姬硯奚氣喘吁吁地停在了幾步之遠,道:「少、少夫人,麻煩幫我抓住它。」

  「這是你的仙寵麼?」

  「不是,不然怎麼會不聽我的指令,也不知道是從哪飛來的野鳥兒。我正準備玩十獸棋呢,它叼了我棋子就跑了。」

  簡禾腹誹:「世界上哪有那麼巧合的事。不用問了,這天外飛鳥,肯定是系統安排的。」撫了撫藍鳥的後背,它便乖巧地把棋子放到她手心,拍拍翅膀走了。

  姬硯奚:「……」

  「行了,跑得那麼急,你先休息一下吧。」簡禾端詳手中的棋子,正正方方的底座上,端坐著一頭雕刻得十分精細的獅子,背上插有雙翼:「這叫做『十獸棋』?怎麼玩?」

  姬硯奚自小就愛跟在姬鉞白身後晃,明著是喊「二公子」,其實在心裡,一直把姬鉞白當成哥哥,小時候就喊過他一段時間的「二哥哥」,後來被爹痛斥過,才改了口。

  眼前的人是姬鉞白的妻子,姬硯奚愛屋及烏,毫不猶豫地、恪守禮儀又十分詳盡地答了她的問題。

  原來,這是蝶澤近來最流行的遊戲,規則類似於簡禾那個時代的古早遊戲鬥獸棋。但是,這兒的棋子並不是老鼠、大象、老虎等尋常的野獸,兩個陣營,分別執十枚仙獸與魔獸的玉棋。

  簡禾想起姬鉞白的房間裡也放著棋盤,難不成姬鉞白也喜歡下棋?或許,這能成為刷好感度的切入口。

  不,這個往後再議。現在要抓緊NPC智商低的時間來套點話。

  簡禾捏了捏這枚棋子,道:「硯奚,你很喜歡下棋吧?」

  「當然了。一方棋盤雖小,可陣勢萬變,其樂無窮。」

  「那就正好了。我知道一種棋子遊戲,規則比十獸棋複雜,還可以幾個人一起玩。」簡禾齜牙一笑:「它就是——大,富,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7 11:28 PM

第四十三章 玉花神女節

  似乎是覺得這名字挺拗口的,姬硯奚狐疑道:「……大,富翁?」

  「大富翁。」簡禾點頭,三言兩語地把大富翁的大致玩法介紹了一下。這也屬於星際時代已被淘汰的古早遊戲,其實具體的規則,她也不太記得了,有些細節只能省略。

  但這種玩法,在這個時代聞所未聞。再加上,為了平衡任務難度,系統把姬硯奚的智商強行下了線,寥寥數語,他已聽得雙眼放光,被吊足了胃口。

  等到這時,簡禾才好整以暇道:「這遊戲規則特別多,現在也才說了一半,還沒到最好玩兒的地方。可我說了那麼多,喉嚨有點乾了,想休息一下。不如現在就換你說了吧。」

  姬硯奚道:「我?說什麼?」

  「我有些關於姬家的事想問你。作為我教你大富翁的交換,你告訴我答案,如何?」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答得出你的問題。」姬硯奚道:「你問吧。」

  簡禾:「……」

  系統太可怕了,果然是智商下線了!不然,對這樣唐突的問題,正常人都會抱有警惕之心的吧?!

  她感慨道:「如果你們的NPC平時也能保持在這樣的智商水平,又好哄又好上鉤,那這些任務一定會事半功倍。」

  系統:「想得美。」

  回歸正題,簡禾想了想,道:「你爹似乎很不喜歡姬鉞白,是嗎?」

  姬硯奚睜大眼睛,下意識就矢口否認道:「沒有……」

  「不僅是你爹,還有很多姬家的長輩,似乎都對他沒有好感。」簡禾不為所動,凝視著他,道:「為什麼?」

  姬硯奚皺著眉,熬不住似的歎了一聲,似乎是有口難言。半晌才吶吶道:「這個……原因很複雜,一時半會兒道不完。」

  嘴巴還是撬不開,只能換個問法了。雙生子和詛咒兩個關鍵詞,後者太虛無縹緲,姬硯奚那麼小,問他也未必會知道。簡禾瞎蒙道:「是不是因為姬鉞白是雙生子?」

  姬硯奚臉色大變。

  簡禾:「……」

  居然蒙中了。這位小弟弟把一切都寫在臉上了,真的太好懂了。

  「是。」姬硯奚躊躇道:「我大概知道為什麼……但原因挺荒唐的,做不得真,我自己也不當一回事,知道了也沒什麼意義。」

  「有沒有意義,由我自己說了算。」趁他懵,將他蒙,簡禾胡謅道:「你不用有心理負擔。其實我已經瞭解大體事實了,現在不過是想換個人證實一下而已。你悄悄告訴我,我不會聲張。」

  「……那好吧。」姬硯奚猶豫再三,壓低聲音道:「其實,整件事跟一個詛咒有關。」

  第二個關鍵詞也來了,簡禾一凜:「什麼詛咒?」

  「我小時候喜歡黏著二公子玩。每次回來後,我爹都會斥責我一頓。我原本也搞不清楚原因,問他為何生氣,他就板著臉不說話。直到有天,我隨著二哥哥去歲邪台後山玩,不小心從樹上摔了下來。」姬硯奚撥開了自己垂在頰邊的髮絲,露出了光潔的額角上的一塊小疤痕,低聲道:「其實傷口也不深,但當時流了很多血,二公子急急忙忙地抱著我回來,我娘險些被嚇壞了。我爹打了我,說我一天都跟『災星』為伍,終於把自己也害了,以後不許再去找二公子。」

  封建迷信要不得——簡禾腹誹,面上則道:「之後呢?」

  「我當時害怕得哇哇大哭,我娘馬上站起來制止了我爹。他的那句『災星』,似乎只是情急時脫口而出的。上藥後,我哭累了,就睡了。在朦朦朧朧間,我聽到了我爹娘在說話。」姬硯奚回憶當初,複述道:「他們說,咱們姬家以前有位家主,夫人前後身懷有孕數次,都因各種問題沒生出來,註定是命中無子。到了花甲之年,他夫人為他誕下了一對雙生子。老來得子,本來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可從那時起,家中就開始接二連三地發生不幸之事。直到那雙生子的弟弟因故溺亡,家中黴運就倏然消失了。之後,又發生過幾次這樣的事兒,凡是有雙生子降生,就會伴隨很多不好的事。所以,到了後來……」

  簡禾:「???」

  不是吧,難道副本的「詛咒」,指的就是「凡是雙生子出生,就會有不幸出現」?

  系統:「沒那麼簡單。」

  姬硯奚吞吞吐吐的,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簡禾回過神來,追問道:「後來怎麼樣了?」

  「我聽說,後來,為了不讓厄運隨著雙生子而來,凡是誰家生出了雙胞胎,都會把繈褓中的弟弟……」姬硯奚飛快而小心地道:「掐死。」

  簡禾脊背湧起了一股寒意:「掐死?!」

  不是吧,姬鉞白家裡有這種兇殘的傳統?難怪他說起虎毒不食子時,態度那麼奇怪。

  回想起來,賀熠也是因為出生時天現不祥之兆,才會被公孫氏厭棄……原生家庭對一個人的影響真是太大了。

  這麼說來,那天她聽牆角時,侍女語焉不詳地說姬鉞白是「那個」,難道指的是——他是雙生子中的弟弟?所以才說他命好,不然一出生就會死了。

  飛快地琢磨了一下,又發現了悖論。

  如果姬硯奚的情報是真的,那麼,姬鉞白還在繈褓時,應該就被弄死了吧?怎麼可能活蹦亂跳地長到二十歲?

  而且,這事兒,姬鉞白本人知道嗎?

  「我只聽爹娘說過一次。從那時起,我才明白為什麼長輩們如此忌憚二公子,尤其是大公子過世後,他們可能也把它歸咎到二公子身上了。我自己是不信的,怎麼能把家族的興衰怪罪到一個小孩子身上去?而且,我對這個傳說真實性也存疑。虎毒不食子,二公子不就好端端地長大了麼?這就說明了,不是每一對父母都那麼狠心,會因為虛無縹緲的傳聞對親生子痛下殺手。」

  簡禾沒做聲。

  她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不然姬鉞白的態度不會那麼怪怪的,可又抓不住哪裡有漏洞。

  姬硯奚一頓,有些低落,道:「不過,我自己不信是一回事,從那之後,我爹就對我嚴加看管,沒過多久,還把我帶離了蝶澤。少夫人,我敢說,我跟你說的這些,同輩裡的知情人不超過三個。你可千萬不要說出去。如果讓我爹知道我亂說話,一定會家法伺候我的。」

  簡禾籲了口氣,許諾道:「你放心,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那我的事就說完了,現在告訴我大富翁的規則吧。」

  簡禾連忙把能記起來的都一股腦倒出來了,最後比劃了一下棋子的形狀,姬硯奚匆匆丟下了一句:「我回去後命人替我打造一副。」就離開了。

  姬硯奚這小孩兒還挺夠意思的,幾天後,他差人送了一個錦盒來,竟然就是一副大富翁的棋子!

  簡禾:「喝水不忘打井人,不錯。」

  系統:「……」

  不過這副棋子暫時沒有用的時間。因為三天後,蝶澤即將迎來一年一度的玉花神女節。

  蝶澤這種奢靡之地,向來少不了這樣的活動。這次的節日,就是為了恭送寒冬離去、乞願來年風調雨順才舉辦的。

  屆時,街上會有遊行的花車經過,車上有裝扮成神女的少女赤足跳舞,反彈琵琶,灑下碎豆、麥穗與花朵。空氣裡花瓣飛舞,清香盈盈,人們夾道觀看,若是能被神女的麥穗打中,來年就可避害驅邪,平安地度過。可以說是一個既浪漫又熱鬧的節日。

  簡禾原本是沒聽過這習俗的。只是覺得歲邪台下似乎比別的時候都熱鬧。到了傍晚,她就被幾個侍女逮住了,換上了一襲色彩鮮嫩的裙裳,又被摁在了鏡前細細地描唇、梳頭,遂不明所以地回頭,道:「怎麼了?」

  小蕊笑嘻嘻道:「少夫人,二公子讓我們給你好好打扮。一定是想帶你去玩兒。」

  「去哪玩兒?」

  小蕊科普了幾句,雖說語言貧乏,但簡禾已經能想像到那個盛況了,心裡也有些雀躍。

  自從融合任務開始,她的日子就過得十分苦逼。這還是她第一次參與這種舉世矚目的盛事。

  「少夫人,閉眼,我們要為你上珍珠粉了。」

  她們手裡拿著的,就是那天給她撲粉的工具。簡禾嘴角一抽,道:「不用那麼隆重了吧。」

  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姬鉞白的聲音由遠及近,道:「夫人不喜歡,那就撤了吧。」

  侍女們連忙收起了工具,姬鉞白已經站在了簡禾的身後,微微一笑:「走吧,帶你看看玉花神女節。」

  這一趟出門,兩人連隨從都沒有帶。

  來到了蝶澤城中,簡禾總算明白,為何這裡會被稱為第一仙府了。金銀闕,玉金山,夜色皎潔,層樓疊嶂,宛如發光的寶塔。人流絡繹不絕,熱鬧非凡。一城的繁華,足以抵得上她見過的地方。

  花車的巡遊要在子時才開始。就在花車會通過的道路上,有許多酒肆,二樓早已被占滿。但若想要感受一下被花瓣撒滿頭的熱鬧,就得在人潮裡擠擠。

  在等候的過程裡,簡禾甚至看到了那天的幾個小輩也夾在人群中。不過,他們一看到她身旁的姬鉞白,就知道是人家夫妻來約會,都假裝沒看到,忙不迭地溜了。

  簡禾提議道:「難得來一次,我們就站在下面看吧。熱鬧。」

  「好。」姬鉞白攬住了她的肩膀,道:「那夫人可得握緊我的手了。」

  子時一到,在百姓的歡呼聲中,花車巡遊終於開始了。從大街的盡頭開始,一輛綴滿了珠玉彩帶的花車慢慢地轉向這邊,妙曼的少女于上方翩翩起舞,樂聲泠泠。當花車經過時,人人都揚手,想要抓住從上方落下來的花瓣。

  簡禾終於知道姬鉞白那話什麼意思了——站在下面雖然是很爽,但要是不雙手交握,身體緊貼,恐怕很快就會被人潮擠散。姬鉞白長得高,倒不成問題。可她的這具身體太嬌小,為求平衡,簡禾只能以背貼緊姬鉞白的心口站立了。

  忽然,身體一下騰空了。簡禾一驚,姬鉞白的手正穿過了她的膝彎之下,把她當成小孩兒一樣,整個人抱了起來。

  一下子,視野就開闊清晰很多了,能把整條大街的盛況都攬入眼中。

  頭頂的酒肆二樓,姬硯奚幾個小輩道:「你們看下面,那不是二公子他們麼?」

  「奇怪了,他們怎麼有包廂不坐,偏要到下面去擠?」

  「這你就不懂了,這是人家夫婦的情趣呢……」

  ……

  讓姬鉞白抱起來,眼見幾輛花車都過了,簡禾還有點意猶未盡,但還是很有良心地搖了搖姬鉞白的肩膀,道:「好了好了,放我下來吧,像個小孩子似的。」

  旁邊,一個坐在父親肩上的小孩兒轉過了頭來,好奇地看著這麼大個人還被抱起來的簡禾。

  姬鉞白笑了,道:「不看了?」

  「看。但已經看得差不多了,我們換個地方,坐下休息吧。」

  姬鉞白到了空曠的地方才把她放下,定睛一看,忽然一怔,從她的黑髮上摘下了一道金黃色的麥穗:「原來你被麥穗丟中了。」

  簡禾接過了它,笑眯眯道:「那我來年一定有好運氣。」

  街上的百姓還在簇擁著花車往前走。他們沿著街的邊緣往前走,在一處小酒館前停了下來,打算就在這裡休息一下。酒館中的人多已半醉,剩餘的人,見到簡禾雖然貌美,但卻作已婚打扮,都識相地沒有上前來打擾。

  坐下後,簡禾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有點兒空空的,稍微撩起裙擺,這才發現,她的鞋子不知何時已經丟了一隻了。

  簡禾:「……」

  姬鉞白:「……」

  簡禾:「你,想笑就笑吧,不用忍。」

  此話一出,姬鉞白忍不住了,放聲大笑起來。

  簡禾扶額,淚灑心田。

  自從換個地圖,不知為何,她就開始了不斷在姬鉞白面前出洋相。白白浪費了喬邇這具名副其實的美人身體,走上了諧星之路……這大概也是一種詛咒吧?

  好在,走過這條街就有賣鞋子的地方了。姬鉞白囑咐簡禾坐在這裡等候,便轉頭踏入了夜色中。

  在等待的時候,簡禾打開了心動數值,意外地發現短短幾天,進度條就漲了一大截,變成了30/100。

  唉,終於是對她有點兒好感了,前路艱難啊。

  如果沒有進度條,依照姬鉞白的表現,她至少會給他估40點以上。

  簡禾:「……」

  不得不說,姬鉞白的喜好竟如此鬼畜。別的男人都喜歡仙女類。而這位㚐㚐,反倒越看到她瞎鬧、越看到她出糗,他就越喜歡……

  上輩子,她完全走錯了路子啊。原來,與其裝模作樣,還不如不管不顧、放飛自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7 11:41 PM

第四十四章 摸摸你

  玉花神女節從子夜才正式開始,故而,等到簡禾與姬鉞白一起踏出小酒館時,大街上仍是熙熙攘攘。燈火通明的屋宇宛如發光的寶塔,流火如梭,銀花滿樹。

  就算知道這不過是個任務世界,也還是會為景象的真實程度而震驚。在這種繁華之地浸泡久了,可能有人會不願意回到現實中去吧。

  就在這時,一片冰涼的雪花落到了簡禾的臉頰上,倏地化成了水珠。天公不作美,霓節飛雪,裹挾著冰霜之氣而來。花車上的神女畢竟是肉體凡軀,抵不住大雪,紛紛矮下身,躲到了花蕾燈籠之下。街上的行人則鑽入了兩旁的屋簷下躲避。

  簡禾兩人正好散步到了一處酒樓門口,撩開簾子後,掌櫃上前來,看到兩人衣著不凡,就知道來了貴客,直接越過了擁擠的大堂,把他們往樓上的包廂雅座帶去。

  按姬鉞白的本意,是下雪了路不好走,所以現在這裡暖和一下,等姬家的人驅車來接。

  「不用啦。天氣這麼冷,山路又黑又滑,車子也不好走。」簡禾道:「況且我正好餓了。乾脆就在這裡吃點東西,現在也差不多天亮了,說不定吃完東西,雪剛好就停了。」

  從幕簾透出的料峭的燈火掠過了姬鉞白的紅衣,他微微一笑:「也好。」

  就在這時,他們已經擦身而過的一個雅間的簾子忽然被掀了起來,一個少年探出了上半身,驚喜道:「二公子,少少少夫人!果然是你們,我還以為聽錯了呢。」

  正是姬硯奚。入內一看,暖烘烘的一個包間之中,除了坐著剛才在路上亂晃的幾個姬家的少年以外,還坐著兩個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青年,衣著素淨,容顏溫潤,自帶一股凜然正氣。觀之腰間佩劍,必然是仙門中人。

  簡禾:「……!!!」

  次奧次奧次奧!這兩位兄弟是熟人啊!

  左邊那位,不就是在分屍魍魎的副本裡,被賀熠用折斷的棄仙懟了個通天、還把他的劍也搶走了的孟漣嗎?!

  照此來看,他旁邊那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必定就是被孟漣的兄長孟或了。

  姬硯奚搓了搓手,向姬鉞白介紹道:「這兩位前輩是我們剛才在路上遇到的,公孫氏的客卿。」

  孟或與孟漣隨即起身,報出了姓名。既然有緣遇到,雙方寒暄一輪,就坐到一塊了。

  時間倒退回三年前,如今,琮因和筵青這對佩劍,依然懸掛在他們的腰間,劍鞘青芒泠泠,細索纏繞,如鏤荊棘。

  這位大兄弟必定猜不到,現下如日中天的濱陽公孫氏,會在三年之後被一個惡剎般的少年屠掉。自家兄弟則相繼品嘗被奪佩劍的恥辱。孟漣還好點,至少撿回了一條命。他自己就沒那麼好運了,與賀熠交手三次,最終還是慘死了在他手裡。

  原來,剛才花車巡遊時,在擁擠人潮中,有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撞到了姬家少年們的身上。把她抱到了稍微空一點的地方後,這姑娘才驚魂未定地說出了自己還有個弟弟,但在剛才,他們被人潮沖散了。

  姬家少年們一聽還有個小豆丁在那黑壓壓的人流中,都暗道不妙,連忙抱起了小姑娘,逆著人流往回找。就在一個街角處,跟孟漣兩人不期而遇。他們的臂彎裡抱著一個酣睡中的小娃兒,正是這小姑娘的弟弟。

  險些釀成的慘劇以虛驚一場結了尾。雙方各抱一個小孩,啼笑皆非之餘,不知怎麼的,生出了點惺惺相惜之意。一同把小孩送回家後,天上恰好下起了大雪,他們便相約一起進酒樓喝點酒了。

  簡禾在桌旁坐下。喬邇這具身體貌美,不管是什麼人,見到她的第一眼,大多都有所震動。孟或與孟漣也難免,但一瞬間的驚豔後,他們的態度便恢復平常,坦蕩且守禮,沒有半分冒犯之意,很容易便讓人想到「皎皎君子」這四個字。

  孟漣溫和一笑,道:「實不相瞞,我們此行正是要往濱陽去。路經蝶澤時,聽說玉花神女節就在今晚舉行,便特意前來,想要一睹盛況。沒想到竟然會有緣遇到各位。」

  小二掀開了簾子,進來上酒了。這家酒樓最有名的就是桑落酒,取的是蝶澤那片仙湖的湖水所釀,入口香醇綿甜,滿口清香,令人欲罷不能。因為價格不菲,還有個別稱叫「斗酒千金」。

  姬家的少年本就有幾個好友是公孫家的人,和孟漣兩人有了共同話題,所以氣氛熱絡得很快。室內紅爐美酒,窗外白雪飛舞,很快就有人借著酒興,提出要玩最近在坊間流行的遊戲。

  這個遊戲,其實有點兒像擊鼓傳花——桌面上有一個沙漏,一個玉匣子,匣子中擺放著數十枚方方正正的刻著單字的玉棋。其中一人手裡捏著長短不一的酒籌——當然,露在外面的一端是齊平的。抽到最短那一根的人,要從玉匣中抽一顆棋子,圍繞著上面的字,只用一句話,編一個故事的開頭。

  隨後,酒籌重新洗牌,剩餘的人兩兩為一組,各自用一句話,給出兩個版本的故事走向。由現場的人評判誰的版本比較好,輸了的人就要罰酒。

  等沙漏裡的沙粒流完,就算是一輪。如果恰好結束的時候,當下正在編的人無法把故事說圓了,也要罰喝酒。

  因為誰說得更好是沒有固定標準的,全看現場觀眾評判。為了增加難度,一般而言,眾人會傾向於選擇更為刁鑽的版本,這樣,下一個人會怎麼照著編下去,才算是有看頭。

  系統:「宿主,接下來的劇情中,將會得到不詳的雙生子相關線索,請注意別漏聽了。」

  簡禾:「知道了。」

  根據四位病友「熱衷把自己慘兮兮的過去編成故事,供人欣賞」、「故事的主人公其實就是自己」的黃金定律,而現在又準備玩編故事的遊戲,可以知道,待會兒姬鉞白編出來的故事,十有八九會映射現實。

  酒籌轉瞬就被抽個精光。姬硯奚抽到了最短那根,另一手則執了一枚刻有「獸」字的棋子,率先編了個故事開頭:「很久以前,在一座深山的山谷之中,生活了一對魔獸。」

  下一對抽到的是「衍」字。左邊那人道:「某天,大批魔獸湧入了山谷。」

  第二個是孟或,他道:「母魔獸身懷六甲,生出了兩個蛋。」

  聽到「兩個蛋」時,簡禾指節微蜷——果然,編造的故事開始在有意無意地與「雙生子」這個關鍵詞靠攏了。

  姬鉞白氣定神閑地聽著,面上沒有露出任何異色。

  孟或的版本取勝。下一對,搖出的玉棋上篆刻了一個瘦長的「偏」字,恰好輪到了孟漣與姬鉞白來編故事。

  孟漣想了想,道:「蛋破殼以後,出現了兩隻體積不同的小獸,它們一個偏愛跑動,一個偏愛睡覺。」

  姬鉞白托腮,悠悠道:「蛋破殼以後,略小的蛋中爬出了一頭畸形醜陋、不堪入目、令人作嘔的畸胎。略大的蛋中爬出的小獸則漂亮又健康,父母由此格外偏寵後者。」

  簡禾聽得認真,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字,但完整一句話下來,她心底卻冒出了一陣詭異的寒意。

  慢著,有點兒不對勁。

  根據情景,姬鉞白代入的,應該是那個魔獸的弟弟。但他卻形容它是「畸形醜陋、令人作嘔的畸胎」。橫看豎看,這個幾個詞,都跟高挑俊美的姬鉞白完全扯不上關係吧?

  雖然百思不得其解,但簡禾暫時找不到邏輯關係,只能暫時將疑惑壓下去。

  因為姬鉞白說的故事更獵奇,還有著慘兮兮的陰暗基調。之後,眾人便開始圍繞著小魔獸來展開故事,怎麼慘就怎麼編,故事越發漏洞百出、奇葩難圓。

  而讓簡禾失望的是,姬鉞白就只參與了剛才那一次。她想旁敲側擊地多聽他說幾句都沒辦法。

  沙漏即將漏完之際,最後的一對人是姬硯奚與簡禾,玉棋上刻了個「絕」字。

  姬硯奚絞盡腦汁,才憋出了一個結尾:「終於有一天,這隻醜陋的小魔獸受不了折磨,自盡了。」

  眾人噓他。

  「硯奚,你也太敷衍了吧。」

  「就是,這麼生硬的結尾,三歲小兒也會編,虧你說得出來!」

  ……

  姬硯奚:「……我實在圓不了了。」

  「其實也不是圓不了。」簡禾靈機一動,化用了醜小鴨的故事,道:「終於有一天,這隻醜陋的小魔獸受不了父母的對待,離家出走,途中險些落入懸崖。那一瞬,它的背上突然伸展出了漂亮的翅膀,脫胎換骨,絕處逢生,從此天高海闊任它闖蕩。原來它是一隻仙獸的蛋,只不過是因為一個意外,才混入了魔獸的窩而已。」

  孟或靜了片刻,感慨道:「歷經艱辛,終得圓滿。我喜歡姬夫人的這個結尾。」

  「我也是。」

  「不敢當不敢當。其實這個結尾,也是我從別處聽來的。」簡禾擺擺手,忽然察覺到姬鉞白已經放下了酒杯,雙眸如最幽暗的子夜,正定定地注視著她,不知道在想什麼。

  系統:「叮!姬鉞白陰暗度—50,宿主淨化力+100,血條值+20,實時總值:21點。」

  酒過三巡,一縷金燦燦的陽光自窗外漏入,原來外面已是旭日初升,雲銷雪霽。短暫的一面後,孟漣兄弟帶著琮因、筵青雙劍,消失在了晨光中。

  回到了姬家,昨天一晚沒睡,大家都回房睡覺了。剛才在路上還沒感覺,回到房間後,頭一沾枕頭,簡禾就沉沉地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窗外已是暮色四起。房中沒有點燈。姬鉞白就在她身旁,支著頭,安靜地側躺著。

  簡禾拉開一條眼縫,於昏暗的室內勾勒著他的側臉,思索著他說的那個故事。

  偏愛哥哥的父母,漂亮健康的哥哥,醜陋畸形的弟弟……

  一個身體畸形的人,再怎麼裝腔作勢,至多就能在靜態時騙騙眼力不好的人。一旦有所動作,一切的偽裝都會無所遁形。絕無可能做到騎馬、射箭、獵魔這類高難度的事情。

  「畸形」可以pass了,那「醜陋」呢?

  簡禾心裡忽然閃過了一個荒謬的猜測——如果,他這個故事是在映射他自己,那有沒有可能——姬鉞白易容了?

  喬邇的喬家就特別擅長易容之術,自然也知道如何鑒別。世界上最難辨真假的易容術,用的是人皮製作的面具。這種面具輕薄涼軟,戴上後甚至能透出真實的血管顏色,栩栩如生,不像用死物所做的皮,戴上去跟糊了三斤粉差不多。

  它唯一的劣勢,就是需要定期更換,否則就會失去彈性。還有一個無法消除、只能掩蓋的破綻,就是在耳後能摸到一根細細的線。

  摸,還是不摸?

  要是這裡不摸,就洗清不了她的懷疑,之後,或許也不能找到那麼好的機會了。

  簡禾猶豫著,像隻警戒的倉鼠,觀察了姬鉞白許久,才悄聲地支起了上半身,挪近了些。

  桑落酒的氣味幽幽的香氣,醉人心脾。湊這麼近了,他還沒有轉醒跡象,長髮蜿蜒於臉畔,耳朵若隱若現。

  簡禾屏住呼吸,朝姬鉞白的耳畔伸出手去,想要撩起他的頭髮。

  就在指尖快觸到他皮膚時,姬鉞白倏然睜目。昏暗的暮色中,他的臉龐半暗半明,淡灰色的瞳孔幽幽發亮,像一把啜滿了黏稠的血的鋒冷兵器。半點不見沉睡之後的迷蒙,彷彿一直都是清醒的。

  簡禾心臟一緊,強烈的求生欲令她的手在半空中強行拐了個彎,落在了他的臉頰上,手心冷汗涔涔。

  姬鉞白沒有動,只輕輕地扼住了她的手腕,目若寒星,不發一語,沉沉地望著她。

  有那麼一瞬間,簡禾感覺到,這段短暫的日子以來,他們互相維繫的那些柔情蜜意、相敬如賓的表像,似乎出現了一道裂縫,洩露出了令人膽寒的真實。

  姬鉞白在他們之間劃了一條界限。當簡禾即將要對它發起衝鋒時——他揚手,拒絕了她的靠近。她甚至沒能靠近那條高壓線,便被擋住了。

  但是,這似乎是第一次,簡禾隱隱約約摸到了他的心防的位置——它不再是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了,

  這個情形,按她一貫的做法,其實只要像從前那樣,說些玩笑話緩和氣氛,插科打諢,就能蒙混過關了。但出於某種不知名的原因,簡禾心臟鼓噪,非但沒有退縮,還湊近了些許,舔了舔有點乾的嘴唇,神差鬼使道:「姬鉞白,我剛才做了個噩夢。」

  「……」

  「在喝桑落酒的時候,你說了一個故事,裡面有一對魔獸兄弟。不知道為什麼,剛才在夢裡面,我總是不斷看到一些跟這個故事相關的情景。」簡禾凝視著他,道:「姬鉞白,我想聽完故事的後半截,你可以告訴我嗎?」

  姬鉞白慢慢地鬆開了扼住她手腕的手,淡道:「既然做噩夢了,聽得越多,豈不是會越難忘記?」

  簡禾卻搖頭道:「不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就是因為一直記掛著後續,才會夢到它。」

  姬鉞白沒做聲,翻過身,背對著她。

  不怕他拒絕,就怕他不回應。姬鉞白這個轉身,簡禾有種攻守位置倒轉的感覺,莫名地飄飄然了起來,拽住了被子,像毛毛蟲一樣扭動著湊近他,拉了拉他的衣服,道:「來嘛,說嘛,不要假裝沒聽到,我知道你還醒著呢。我們可是夫妻呀,堂都拜過了,禮都行過了,一輩子都要在一起的,你還這麼生分,連個小故事都不肯編給我聽。」

  聽到一半,姬鉞白睜眼,喉結微微一動。

  簡禾卻看不到。只知道無論她怎麼搖來晃去,姬鉞白都不理她,終於有點兒洩氣了,嘟囔道:「小氣鬼。」

  卻忽然聽到姬鉞白道:「那個故事也沒多長,三言兩語就結束了。你真的想聽?」

  簡禾精神一振:「想。」

  「那對魔獸兄弟破殼以後,漂亮的哥哥茁壯成長了。而醜陋畸形的弟弟,卻因為外形而遭到了父親的嫌棄。」姬鉞白涼涼道:「當場便被溺死了。」

  簡禾一怔。

  等等,這個走向不太對,如果魔獸弟弟一出生就被溺死了……那她眼前的姬鉞白是誰?

  本來以為故事到此戛然而止,沒想到還有後半段。姬鉞白輕聲道:「然而,在溺死了自己的孩子後,這個父親很快就後悔了。不是後悔殺子,而是後悔在妻子生產完、還未恢復元氣時就殺了那小魔獸。那頭母魔獸,因為喪子而大受打擊,陷入了癲狂之中。」

  角色也對上了——姬家殺掉雙生子弟弟的習俗,發了瘋的前任老夫人……不過,時間還是對不上。前任老夫人是臨終前那段時間才發瘋的,之前那十幾年,沒聽說有什麼瘋病。如果姬鉞白的說法是真,那這老婦人,起碼已經瘋了二十年了吧?

  簡禾拽住他衣服的手慢慢上移,輕輕地搭在了他的手臂上,這一次,姬鉞白沒有再甩開她了:「後來呢?」

  「為了安撫發瘋的妻子,他只好想盡辦法,從別的地方弄來了一個長相漂亮、瞳色相近的小魔獸,偽裝成被他殺掉的孩子,送到了妻子面前,稱『之前的畸胎是個誤會,這才是我們的孩兒』。母魔獸的瘋病,因此不藥而癒,這一家子,也重新過上了美滿的生活。」

  簡禾一陣心驚肉跳。

  ——原來如此。難怪他作為雙生子的弟弟,卻能平平安安地活了那麼多年。難怪了他與父系那邊的姬家少年、還有現任的老夫人,在長相上沒有半點相似之處,惟獨瞳色相近。難怪之前掌管家事的,一直是姬大公子,而他卻浪浪蕩蕩,風流快活,四處獵魔。

  因為姬鉞白身上流的,根本不是姬家的血,跟實權沾邊的事兒,自然沒有他的份兒。只不過,時也命也,本來不屬於他的一切,竟然被命運送到了他的手裡。

  這樣一來,也可以排除掉姬鉞白易容的可能性了。

  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簡禾道:「那麼,後來的那頭小魔獸是被搶走的嗎?他原本的家人呢?」

  姬鉞白道:「那些,就是跟這個故事無關的內容了。」

  簡禾張了張嘴,但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罷了罷了,雖然還有很多想問的,但姬鉞白能告訴她那麼多,已經很出人意料了。來日方長,剩下的,就另找機會再問吧。

  簡禾拍了拍他的手臂,認真道:「姬鉞白,謝謝你跟我說那麼多,這個故事,只會有我們兩個知道。」

  姬鉞白漫不經心道:「一個無趣的故事罷了,你愛說便說,我不在意。」

  「好吧。你不在意,是我自己想保守秘密。」簡禾笑眯眯道。

  系統:「叮!主線劇情更新:鹹魚值—100,實時總值:2850點。」

  簡禾渾身舒暢,打開了心動數值的頁面一看,心動值也飆升到了40/100。

  一下子升了10點,簡直是個飛!躍!的!進!展!

  一場風波過去,簡禾想起了什麼,支起了上半身,把手腕遞到了姬鉞白面前,道:「你快看,你剛才把我手都捏紅了,你手勁怎麼那麼大啊。」

  姬鉞白抬了抬眼皮,瞥了她一眼。

  「你啊,連睡覺的時候,都要防備著有沒有人靠近,不覺得很累麼?其實我剛才也沒想做什麼,就是覺得你長得好看,想摸摸你的臉。」

  原本是想趁機解釋下自己的可疑舉動,但說著說著,簡禾的嘴巴就有點兒不正經了:「你說,你這麼討厭別人摸你吧。你剛才要是沒跟我說完整個故事,搞不好,我之後每個晚上都會做噩夢,睡醒以後就天天亂摸你,哈哈哈哈哈哈……」

  還沒笑完,就有一道黑影從頭上覆了下來。簡禾被壓得幾乎透不過氣,身體都陷入了羽毛般柔軟的床鋪中。姬鉞白扼住了她的手腕,伏在她身上,微微笑道:「原來夫人做了噩夢喜歡亂摸人。你這麼說完,我倒有點後悔這麼快把全部都告訴你了。」

  簡禾:「……」

  她苦不堪言,暗道:「早知不嘴賤了。」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拍擊聲。小蕊的聲音在外傳來,慌張又驚懼,道:「二公子!少夫人!出事了!」

  系統:「叮!主線劇情不祥的雙生子中副本人皮面具成功被觸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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