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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usingcolor 發表於 2009-4-3 10:02 PM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36章 相疑

  太陽從東到西,黑夜來臨。我緊皺著眉頭,一刻不停地將冷水浸透的毛巾敷在步殺額頭。一旁的宮女想要來替手,卻被我一一拒絕。

  一個小時後,步殺的身體由滾燙慢慢褪去溫度,最後變爲瑟瑟發抖。眉毛上竟凝結出層層白霜。我嚇了一跳,慌忙把上他脈搏,只覺他全身血脈竟像被凝結了一般,生命氣息越來越微弱。

  我心中一慌,只覺恐懼眼前之人死亡的心情不受控制的越來越濃烈,轉頭大聲喊道:“被子!快去拿被子!還有把火爐升起來,快點!”

  房中亂成一團,但爐火還是馬上升了起來。我把遞來的被子一條條蓋在步殺身上,可是他發絲間的寒霜卻不融反凝。

  “步殺,你不要嚇我啊!”我聲音哽咽,將手放在他額頭,只覺那冰涼的溫度仿佛正在一點點吸盡他生命之氣,我卻無能爲力。

  腦中憶起在祁國皇宮,步殺爲了通融我的體息,不顧自己內傷加重,把真氣輸給我。而我……

  我一愣,內力!同根同源的內力!

  我反手掀開他身上所有的被子扶他盤膝坐好,雙手貼上他寬闊的背脊。他身上的冰寒讓我忍不住打了個鬥,我一咬牙,催動體內氣息,源源不斷的真氣馬上順著他神堂、心俞二穴流入他體內。

  我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只覺體內的氣息越來越稀薄,身上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了。然而索性步殺的身體,終于一點點回暖,手掌下經脈跳動的氣息也漸趨明顯。

  我緩緩收攝所余不多的真氣,正待讓人扶我起來,門外忽然傳來喧鬧打鬥之聲。

  我心中一驚,還來不及作出反應,房門已經大開。一個紫色的身影帶著血狂衝到我面前,身後還跟著一群滿臉恐慌的侍衛。

  我只覺眼前寒光一閃,本待躲避那迎面而來的尖刀。可是,就在此時,還未完全收攝的體息竟猛地反震回來。我面色一白,向後躺倒,堪堪避過刀鋒,卻吐出一口血來。

  無力量支撐的步殺,顯然也受到了反震之力,緩緩向後倒在我身上,嘴角溢出血絲。

  我心中恐慌,徒手抓住再度刺過來的匕首,鮮血順著我手腕滴落。我狠狠一甩,推開了來人幾步,也不去看那來殺我的是誰,連忙抓了步殺的手診脈。

  還好!我長歎了一口氣,這才感覺到手掌的劇痛,渾身的酸軟無力。我隨便扯了塊紗布裹上,防止血再流出來,擡頭看向已經被侍衛擒壓住的殺手,不由一愣。

  “紫萱?!”我細細地爲步殺蓋好被子,皺眉對上紫萱充滿怨恨的眼,“你爲什麽要殺我。”

  紫萱冷冷一笑,向周身的侍衛喝道:“我怎麽說也是少主的貼身侍女,你們沒有資格碰我!”

  那些侍衛拿住她的動作一頓,臉露難色地看向我。我微微點頭,左手握了握右手手腕上的絕。紫萱一得自由便快步走到我面前,那些侍衛神色一慌,連忙跟上,護在我周圍。

  “你問我爲什麽要殺你?”紫萱又是一陣嘲諷的冷笑,左手舉了舉,那笑中卻滿是蒼涼和悲哀:“因爲我要……報仇!”

  我一怔,這才發現她手中舉了個木牌,看樣子,竟有點象古代的靈位。

  見我臉露疑惑之色,紫萱忽然瘋狂地笑了起來,將牌子高高捧起舉到我面前,嘶聲道:“你最好看清楚,這是誰的牌位!!”

  我定睛一看,不由大驚,脫口道:“藍煙?!藍煙死了嗎?她是怎麽死的?”  “你果然,不知道藍煙姐死了。”紫萱緩緩放下手,看著眼前的牌位,美目中漸漸流露出淒涼之色,豆大的淚珠點點落下,“少主,你好狠的心呐!”

  我震驚地看著她,啞聲問:“她……她是祈然殺的?爲什麽祈然要殺她?”心中隱隱有了個答案,讓我渾身的恐懼都忍不住竄升。

  紫萱擡頭看到我越來越慘白的臉,忽然大笑起來,那笑聲歇斯底裏般的得意瘋狂,卻又悲傷到了極點:“哈哈哈……你這個傻瓜,藍煙姐那麽愛少主,對他忠心耿耿,少主爲什麽要殺她呢?”她猛然湊近幾步,忽然大哭著揪住我衣領嘶喊,“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藍煙姐跟你說了不該說的話,少主又怎麽會殺了他?!”

  我的身體一時冰寒到了極點,耳中只紫萱的哭喊聲,象奔騰的萬馬,踏過我耳邊。

  “藍煙姐已經跟你說了,如今的少主有多可怕!可是,你那麽自以爲是,你關心過她的安危嗎?你明知道少主聽到了你們的對話,卻不求情,甚至還跟少主發脾氣,惹得少主當場便下令處死了藍煙姐,無論我們怎麽求情,無論怎麽……”  紫萱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被帶著濃濃悲傷的哭泣所代替。她蹲下身,頭抵在牌位前,晶瑩的淚珠一點點落下。

  “對不起。”我蹲下身,無聲地看著紫萱淩亂的長髮,半晌才吐出一句。  “你這個冷血的混蛋!”紫萱抓起手中的靈位狠狠砸在我身上,我吃痛,探手抓住了那牌位,只覺它在手中沈甸甸的重。

  紫萱站起身來看著我尖銳地大叫:“你跟少主根本是同一類人。除了你們關心的人,其他人的死活都是無關緊要的。連說一句對不起,都沒有一點悲傷的感覺。你們……你和少主,還有這個殺手,你們都是不該存在這世界上的,你們都是冷血的怪物!!”

  我長歎了一口氣,擦掉牌位上沾上的淚珠,聲音平緩地道:“你說的沒錯,我有內疚,卻確實悲傷不起來。紫萱,你知道祈然現在在哪嗎?”

  紫萱擦掉臉上的淚珠,美目一瞬不瞬看著我,半晌才冷冷道:“不知。”  我看著她的眼睛,有些恍惚。當年,那是一雙多麽驕橫、自傲卻又清澈的眼睛啊,如今,卻象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霧,再也閃爍不起來。

  當年的事,受到傷害的並不只我們三人,更多的還是這些,我不在乎的人。  我是真的,不希望祈然變成那麽冷血的人,比我更冷血的人。

  “然在滄雪國西南面的使臣館。”一道慵懶陰柔的聲音自門外響起,一身雪色衣衫的白勝衣緩步走近我房中,臉上掛著讓我顫抖的笑容。

  我看看屋中飄搖的燭火,鬥大的夜明珠,又看看窗外逐漸發白的天空。臉色慢慢平靜下來,定定望著眼前這個從來都讓我恐懼萬分的男子,開口道:“白勝衣,拜托你帶步殺去找你師父謝煙客,現在就走。”

  白勝衣雙眉微微一皺,眼中閃過一絲詫色,隨即冷笑道:“你憑什麽以爲我會幫你?”

  我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容,轉頭將祈然留下的一顆丹丸剝去外殼,塞入步殺口中,不回頭地淡淡道:“你以爲,如果有人可以幫忙,我會求你嗎?是祈然,這麽囑咐我的。”

  我擡起頭來看著他,嘴角笑容變得苦澀:“我不知道祈然爲什麽這麽相信你?明知道你恨步殺,卻還是讓你帶他去療傷。他信你,我卻是不相信的,若不是到了這逼不得已的時刻,我也不會來求你。我必須,要去找祈然。”

  白勝衣的身體輕輕一顫,忽然臉色發白,猛然吐出一口血來。

  我心中一驚,心道:你要死了誰還能救步殺啊?慌忙趨前抓起他雙腕,把脈了一會,不由微怔,擡頭問道:“你身上中的是什麽蠱,如此奇怪?”

  白勝衣眉頭一皺,一把甩開我,冷聲道:“不用你管。想找然,還不快走?!”  我愣了半晌,忽然笑起來:“這麽說你是答應了?謝啦!”

  我見他臉上露出愠色之色,不由好笑,轉身看向紫萱,聲音輕柔卻平靜:“這個靈位,可以先借我嗎?我想帶去祈然面前。”

  紫萱眼中露出異色,看著我不說話,卻明顯在詢問爲什麽。

  我微微一笑,笑得苦澀決絕:“因爲不論是我,還是他。我們都不想再冷血自私下去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只守護身邊的人,只給在乎的人溫暖,那樣的圈子,實在太狹小了。我們的心,永遠都不可能自由飛翔,也永遠不會幸福。”  白勝衣眼中露出譏笑之色,瞥了我一眼,冷聲道:“最好待會見了然,你也能記住自己此刻說過的話。”

  我一驚,心中隱隱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覺。

  我穿著單薄的衣衫,冒著清晨寒露,穿過空蕩蕩的大街,來到西南面依國接待外國使臣的宅邸。門口守衛的侍衛,攔住了我。

  一直跟在身後貼身保護我的侍衛,馬上衝出來,把一塊鑲玉的金牌舉到那守衛面前。守衛眼中一凝,對我的態度馬上恭敬到了極點。

  我卻不管他們表情,問了祈然的位置,衝入館內。腦中閃過那幾個侍衛欲言又止,淒淒惶惶的表情,心中的不安越勝。

  我狠衝到那華麗的廂房面前,不給自己絲毫猶豫的時間,一手抱牌位,另一手猛地撞開房門。

  濃濃的春香,迎面而來,夾雜著女子清純的體香,和熟悉的味道。  我愣愣地看著床上赤身裸體,正相擁而吻的兩人,只覺腦中嗡嗡作響,牌位掉在了地上也不自知。那兩個,不是別人,正是祈然和尹天雪。

  房中的兩人終于察覺有異,同時轉過身來。天藍的雙眸帶著似有若無的溫度,落在我身上,面色清白,神色淡漠,仿佛絲毫不在乎被我看見。

  尹天雪對著我微微一笑,眼中閃過得意憎恨之色,隨即轉身貼靠上祈然赤裸的胸膛,柔聲道:“夫君,你愛的人來找你了。”

  祈然修長的十指撫上尹天雪柔滑如絲緞般的長髮,藍眸漫不經心地落在我身上,冷笑道:“什麽愛的人。雪兒,別開玩笑了,她不過……是我當初。因爲得不到才特別執著的人。”

  “如今……”祈然白皙的透明的臉上,掛起冷漠到殘酷的笑容,“她死心塌地跟了我,倒反而覺得膩味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定定看著眼前的一幕,指甲深嵌入掌心。我本想開口說,祈然,我已經讓白勝衣帶了步殺去找你師父了,你若找到血藥,可以去半途截住他們。我本想說,祈然,藍煙真是你殺的嗎?以後不要再爲我殺人了。我本想說,我想先去跟文若彬、心慧他們彙合,援救祁國,順便問問心慧,一直被我忽略了的心洛,到底去了哪裏。我本想說……

  可是我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那些聲音就是吐不出來。胸口一陣劇痛,連體內原本運轉來緩和壓迫的真氣也消失了,我頭一偏,吐出一口血來。落在地上,藍煙的牌位上。

  然後我再沒有看那春色旖旎的屋裏一眼,轉身狠命衝出這個豪華的宅邸。  “怎麽,不去追嗎?”尹天雪站起身來,緩緩套上絲質地的綢衣,臉上帶著複雜的冷笑,“你就不怕,她一氣之下,離你而去。”

  祈然的臉色又白了幾分,彎身吐出一口鮮血。卻不看她慌亂的表情,眼望內屋,冷冷道:“洛楓,你也該看夠了吧!”

  屋內腳步聲輕響,洛楓雙眼閃爍著金銀二色,嘴角的笑容好不得意猖狂。  只見他右手中抓著一只碗,輕輕在桌上放下,隨即左手刀光一閃,割破了自己的腕脈,鮮血順著他傷口緩緩流入碗中,片刻之後,血滿。

  “這一碗血,足夠你救步殺了。”洛楓冷冷一笑,對上祈然寒光閃爍的藍眸,“記住你說過的話。不許……向她解釋一句。”

  祈然淩厲的目光掃過他,直起身來,隨手披上自己外衣,探手取出一只瓶子,將血液盡數灌入瓶中。忽然,他目光一頓,渾身輕顫,差一點一瓶珍貴的血液便盡數打翻。

  他放下瓶子,走前幾步,抓起地上那塊沾滿鮮血的牌位。當看到牌位上,藍煙二字時,他平靜無波的藍眸中,終于出現了恐慌,轉身便待奔出。

  身形猛然一滯,洛楓已經擋在了他面前,嘴角掛著邪惡的笑容:“我不知道你爲什麽看到這個牌位如此驚慌。但肯定是在害怕,冰依離你而去了?”

  祈然不言,反手抽出腰間寒血,全身殺氣暴漲。

  凝章之輝閃過,洛楓眼中露出不屑之意,冷冷道:“別說你爲救步殺受了內傷。就是全盛時期的你,也未必見得能打贏金銀妖瞳的我,救步殺命的血,你不要了嗎?”

  祈然渾身一震,回頭看向那被尹天雪抓在手中,做勢欲砸的瓷瓶。他的藍眸洶湧波蕩,半晌,終于收回手中之劍。

  “這就對了嘛!”洛楓同時收回凝章,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笑容帶著純純的孩子氣掛在臉上,“你們三個,真是一對奇異的組合。雖然說,相愛的是你和冰依,可是若真處于生死關頭,你們是會先救對方呢,還是先救步殺,恐怕連你們自己也說不清楚。”

  祈然一言不發,擦淨了牌位上的血跡,想到剛剛那吐血的蒼白面容,不由神色黯然。

  “蕭祈然,你就真的相信,步殺會不愛冰依嗎?”

  洛楓晃了晃手中的茶杯,臉上的笑容更爲清澈卻……邪佞:“這個女人,我又不是沒保護過。如果,連一心只想複仇的我,都産生了獨占的欲望。更何況,是日日護她如珍寶的步殺呢?你不妨,去問問步殺,那日在別有洞天的夢障中,他到底夢到了什麽?”

  祈然緩緩擡起頭來看著他,藍眸中冰寒一片,在他面前坐下,冷笑道:“你還真是不遺余力地想挑撥我們三個?看起來似乎對你並沒什麽好處啊!”

  “好處嗎?”洛楓笑了起來,笑聲中卻忽然夾雜了不甘的恨意,“當日在谷中,看著你們三人彈琴舞劍,忽然,就很痛恨那個誰也插不進去,誰也破壞不了的世界。所以,就想試看看,你們之間的信任,你們三個,這奇異的三角組合,到底能穩固到何種地步。”

  “恐怕……不只如此吧?”祈然灌了一杯茶,面色平靜不變。心頭卻焦急到有如千萬只蟲蟻在啃噬,爬行。

  洛楓笑笑:“確實不只如此,至于我到底還有什麽目的,就不牢少主操心了。你只需記住,自己承諾過的話,不得向冰依解釋一字。”

  “轟隆——”天空中傳來一陣蒙雷聲,洛楓臉露詫然,轉頭望向窗外:“奇怪,這天氣怎麽說也不象要下雷雨的樣子啊!莫不是有什麽異變?”

  仿佛就是爲了印證他的話,陣陣的蒙雷聲越來越大,間隔之息也越來越短。天空黑沈下來,只有道道淩厲的閃電劃破越來越沈幕的長空。

  天黑,電閃,雷鳴,雨滴卻遲遲沒有落下。

  祈然呆呆地望著窗外風雲變色的天空,眼中慢慢浮現出恐慌之色。

  “轟隆——!”一陣驚雷落在窗前,閃電劃過祈然蒼白如雪的俊容,他眼中,臉上所有的表情都褪去地一幹二淨,只余驚恐,只余……驚恐。

  心臟猛然一陣抽痛,祈然擡手捧住自己胸口,拼命地在心中對自己說:這不是真的,這絕對不是真的。可是……

  “轟隆————!”又一陣更爲猛烈的雷聲落地,天空已然黑沈到了沒有一絲亮光,窗外狂風卷著落葉,夾雜著人們恐慌的驚叫聲,分外淒厲。

  細雨飄 清風搖 憑藉癡心般情長  浩雪落 黃河濁 任由他絕情心傷

  ……

  耳中終于缭繞過那淒美卻讓他分外倉惶的歌聲,他在夢障裏,曾隱約聽到的歌聲。

  “冰依——!!”祈然發出了一聲近乎絕望的嘶喊,再顧不得任何人,任何事,直起身,掀翻了圓桌,狂衝出去。

  洛楓詫異地化去祈然震開他時侵入體內的真氣,有些震驚于祈然純厚卻殺氣凜冽的內息。他擡頭看向黑潮洶湧的窗外,腦中不期然浮現出那雙帶著琥珀色的靈動眼睛,心底竟浮起陣陣煩躁的不安。

  隱約地,他感覺到,自己今日逼迫蕭祈然所做的一切,會産生誰都無法預計的恐怖結果。只是,他笑了笑,笑開那張溫暖的臉,這樣……他才能報仇。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37章 夢醒

  我衝出使臣館,茫然地走在大街上,那些祈然安排在我身邊的侍衛仍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

  我晃了晃腦袋,按照原來的計劃,往城門外走去。

  回來後一直沒看到心洛,也沒看到小遲,只是我和……祈然一直忙于救治步殺的傷,心慧又跟文若彬走了,我也不知道祈然是否知道他們失蹤的原因。只是,我心裏總有些不安。

  我腦中思考著很多事,步殺的傷,祁國的安危,心洛的去向,拼命將剛剛印入腦中的那一幕忽略。不片刻,我已來到了城門口。

  侍衛隊長臉露難色,舉步攔到我面前:“小若姑娘,少主吩咐了不能讓你遇到危險。可是你這麽出城,恐怕……”

  我點了點頭,也是,現在冰淩多是在追殺我的人,一旦出了滄雪國,恐怕還沒來得及見到心慧,我已經不是被抓就是被殺了。

  于是,我繞了個圈,沿著護城河,往城北軍營而去。跟著軍隊去文若彬那,多少應該會安全點吧。剛走出鬧市區,來到空曠的原野,我在心底暗歎怎麽不找匹馬來騎。

  心中警兆忽生,卻始終生的太晚。待反應過來,我們幾個,已經被團團圍了起來。

  我詫異地看著十幾個黑衣人,道:“傲天君,你們是怎麽進入依國境內的?”  傲天君面色冰冷,也不看我一眼,揮了揮手,下令:“殺——無——赦!”

  我一驚,脫口道:“洛楓讓你來殺我的?”

  傲天君進攻不停,已有一個侍衛身死,只聽他冷笑道:“如果教主肯下令殺你,我也就不必擔心了!”說話間,我身邊的侍衛已經只剩下七個了。

  我抽出絕絲,毫不猶豫,利落地斬殺其中一個黑衣人,胸口劇痛也顧不得了。以少敵多,逍遙遊劍法,對祈然這樣的高手自然無所謂,對我這樣的菜鳥卻必須講究心態自然,意隨心發。而現在的我,我的心情,卻是無論如何使不出來的。  就在我身邊的侍衛越來越少,我決心拔槍用那僅余的兩顆子彈時。一股熟悉的冰寒之氣,從空中直襲而下,將我和侍衛穩穩包裹在其中。

  我心中一喜,脫口道:“步殺,你沒事了?!”

  黑衣黑髮,寬闊的身影守在我面前,有萬夫不擋之勇。傲天君臉色數變,半晌才道:“想不到你的武功竟能自行恢復。撤——”

  黑衣人瞬息間撤了個乾淨,我欣喜地踏前拽住步殺衣袖,正待說話,卻見他面色從正常猛然變爲慘白,吐出一口血。

  我心中一慌,扶住了他,問道:“步殺,你的傷還沒好嗎?”

  步殺站直了身體,淡淡搖了搖頭:“內力恢復了大半,可是經脈卻很虛弱。暫時沒生命危險。”

  我猛然松過一口氣,道:“你快去城西使臣館附近等著祈然,他應該會帶洛楓的血出來。”

  步殺眼中閃過異色,看向我:“祈他……怎麽取到的?”

  我微微一愣,腦中閃過那滿屋的春色。我狠狠甩了甩頭,勉強擠出笑容:“管他是怎麽取到的,總之……”

  “轟隆————”一陣蒙雷聲猛地傳來,打斷我的話。

  我理了理自己的心情,緩緩吐出胸口濁氣,看著漸漸陰沈的天空,奇怪道:“還真是六月天孩子臉啊,說變就變。”

  忽然,一道淩厲的閃電劃過,腳下的大地仿佛震顫了一下,我忍不住一陣踉跄,被步殺穩穩扶住。

  我心中閃過異樣的感覺,擡頭看天,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雷聲響過後,又是一道裂天般的閃電。然後,我震驚地看見,那天,仿佛真的裂了個口子。

  有一個閃光的物體,從那閃電的中央直墜而下,朝著我們這個方向急速墜落。  “那是什麽?!”我指著天空,大聲問身邊的步殺。此時,狂風大作,天氣越來越暗沈,又伴隨著雷聲,我幾乎除了步殺都看不到別人,也聽不到他們聲音了。  “什麽?”步殺的聲音有些詫異,隨後提高了嗓音,“我看不到。”

  “轟隆————”又是一陣蒙雷,落在我們身邊。那塊發光的物體,隨著那落雷,掉到我腳邊,似乎是一塊石頭,這個時候明顯連步殺也看到了,眼露驚詫。  我扶著步殺的手,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彎身撿起它。

  手抓住閃光石的那一刻,我渾身狠狠一震,仿佛有一道電流,順著那石頭竄入我體內。胸前的十字架項鏈忽然灼熱,發出耀眼的白光。

  我呆呆地半蹲在那裏,睜大了眼睛,看著那虛無灰黑的空處,腦中卻有一幕幕驚人熟悉的畫面一一閃過。

  “小雨——!!”我探手想抓住被子彈傷到的小雨,卻頹然只摸到空氣。  “冰依!怎麽了?”步殺拼命抱住幾欲發狂的我,急切地呼喚,“冰依!你醒醒!”他想要拿掉我手裏的閃光石,卻被七彩的光震退幾步。

  我臉上的慌張慢慢變爲驚恐,眼看著……眼看著,哥哥撲過去蓋住小雨的身子,兩顆子彈,一前,一後,毫不留情地貫穿了他身體。

  “不要!哥哥————!!”我捧著閃光石淒厲地大叫,想衝過去,衝進那影幕中,卻被步殺緊緊抱住,動不得半分。

  “冰依,那邊是懸崖!不能再過去,不能再過去了!”

  “哥哥……哥哥……”我喃喃地,象失去魂魄般淚流滿面。腦中忽然有個聲音響起,一個驚惶失措又帶著恐懼的聲音。

  他……他是孟買型血型,血庫沒有血可輸!

  所有……所有的一切,仿佛被冰水浸透的雲霧般,忽然便清晰起來。那些夢,那些仿佛是預示著未來的夢,那些一直被封印在我腦中的夢,如寒流般竄遍了我全身。

  我忽然靠著步殺大笑起來,笑到眼淚都出來了,我又忍不住傷心哭泣。我擡起頭看著滿目擔憂地步殺,說:“步殺,命運真是跟我開了個好大的玩笑。”  狂風揚起了我淩亂的髮絲,打散了我飄搖悲傷的聲音:“夢醒了。我必須……要回去了。”

  步殺放開搖搖欲墜的我,瞪大了夜幕中再看不真切的黑眸,啞著聲說:“回……”

  我知道,他想說“哪裏”兩個字,卻吐不出來。就像我,怎麽也沒辦法說,“我的世界”一樣。

  我咬了咬牙,穩住破敗的聲音:“請你,替我帶一句話給祈然,一定一定,要帶給他。”

  淚滴吹散在風中,狂風越來越猛烈,打著卷,落雷陣陣,閃電破空,卻……始終無雨。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37章 此情

  祈然瘋狂地飛馳在狂風大作,電閃雷鳴的黑暗大街上,身邊時刻有人掠過他,熟悉的,不熟悉的,他看不到也不去看。

  他不知道爲什麽自己要往那個方向跑,更不知道黑暗中看不到的遠方是何處,他只知道,如果他不趕去,那麽,他就真的要失去冰依了。

  “轟隆——”一道落雷,閃電嘩啦一下劃破長空,映照在祈然眼前。

  他心頭一喜,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獨自立在前方。

  又是一道白如晝的閃電,祈然眼中的喜悅變爲驚恐,他催動體內所有真氣,風一般往前掠去。冰依竟立在崖前,竟立在崖前,她要做什麽?!

  雷聲陣陣,掩蓋了他所有用盡內力的驚呼,他眼見著閃電下決絕跳下的身影。  要再一次,失去自己愛的人嗎?要再一次,忍受那孤獨的絕望嗎?不!這次絕不!

  祈然如飛天的鷹般,朝著那下墜的人影直衝而下,雙手拼了命地亂抓。終于,他的手拽住了記憶中那細瘦的手腕,可是卻止不住下墜之勢。

  閃電劈閃,身下的少女抬起頭,眼中的詫異之色變爲驚喜,看唇形是吐出了兩字:“祈然!”

  閃電過後,大地重歸黑暗,祈然取出懷中寒血,劃著懸崖壁激起陣陣火花,在手酸到幾乎無力支撐時,終于穩住了兩人下墜的身形。

  祈然低頭,看向身下,正待開口。閃電劃過,他眼中露出驚恐之色,冰依的身下,有個巨大的混黑漩渦,仿佛是懸在半空中,只等著她墜落……消失。

  “冰依!!”祈然在狂風中用盡了內力呼喊,可是他的內力本在剛剛就已多數用盡,再加上風弱其聲,驚雷陣陣。空中便只余那破碎的回音飄蕩。

  他猛地往上提了提手臂,聲音嘶啞地喊:“你不是說過不會回去嗎?!你不是說過,不會再離開我的嗎?!你不是說過,只愛我一人嗎?!”

  身下的人晃了晃,不知在說什麽,劍鋒一個不穩,兩人又下墜了幾分。  “冰依!我和尹天雪只是演戲!”祈然發了瘋似地大喊,緊緊盯著身下無底的黑暗,閃電劃過,他看到少女盈滿淚珠的琥珀色眼睛。

  隱約中,他仿佛能聽到少女清潤的嗓音:“……自由……離……棄……”  “如果你不喜歡,我以後絕不會碰其他女人一下。冰依……冰依……”祈然垂下了頭,聲音不知道是因爲長時間的嘶喊而沙啞,還是因爲哽咽而悲沈:“冰依……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他的心底充滿了淹沒一切的恐慌,他所有的理智,才賦都消失了,他不知道,除了哀求他還能做什麽,除了哀求,還有什麽辦法,可以留下他最愛的人。

  他猛拽了一下漸漸滑離的手腕,他的手已經脫力了,可是他卻不會放手,死都不放。

  手上忽然有粘膩的濕,仿佛是血液,從少女手中流淌到他手上。再滴落,然後落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忽然,一道耀眼的白光從身下亮起,漸漸如白晝般包圍了身下少女的全身。  祈然驚惶地瞪大了眼,看著那道從沾血的十字項鏈散發,最終充盈整個山谷的光芒。

  他的心,沈下去了,沈沈地落到世界盡頭。冰依,終究還是選擇了回去,還是……選擇了回去。他明明抓緊了那個手腕,卻感覺她隨時會從眼前消失。

  “祈然————”少女聲嘶力竭的喊聲破碎地響在他耳畔,就在這個時候蒙雷落下,他仿佛聽到了,又仿佛沒有,狂風卷起他冰冷的衣衫,長揚的髮絲。

  然後,少女的另一只手,握了上來。冰涼細膩的指尖接上他的,將他的五指一根,一根,扳開……

  “轟隆——!!”

  黑色的漩渦,在白如晝的光芒中,將少女的身影慢慢吞噬。祈然呆呆地,呆呆地,看著黑暗中,終于完全消失的身影,忽然,便放開了自己抓住劍的手。

  身體,直墜而下。

  “冰依她……真的消失了?”洛楓神色複雜地看著望不到盡頭的崖底,眼中閃過一抹痛色。天空中所有的雷聲閃電都消失了,狂風盡收。

  他回過頭,看向從被他救上來開始就面無表情,藍眸冰冷到沒有一絲溫度的蕭祈然,眉頭微皺,走近幾步:“你……”

  “劃——”洛楓驚恐地後退一步,看向自己手臂上新添的傷痕,忙運功驅散手上寒氣,不由怒道:“是我救你上來的,你可別恩將仇報!”

  祈然不理他,靜靜地站在崖邊,看著底下一動不動。

  洛楓看了他半晌,終于長歎了一口氣。心中不禁暗道:說到對冰依的愛,自己恐怕是遠遠比不過眼前這個男人的。他轉身離去。

  第二日,當他再回到崖邊,准備去崖下一探究竟時,不由嚇了一跳。

  蕭祈然仍站在崖邊,仍是那一身淡藍的長衫,仍是那一臉冰冷的表情,仿佛連動作也沒改變過。只是臉色又比昨日蒼白了幾分。

  洛楓正待上前,忽然腦中閃過一絲意念。他被自己心中忽然醞釀而成的計劃嚇了一跳,卻是驚喜地一跳。他怎麽沒想到,此刻的蕭祈然正是最適合發動冢蠱絕代的。

  他轉身揚長而去,要完成這個計劃,他必須要奪一刀,殺一人。他的嘴角溢出一絲殘忍的笑意,因爲冰依的消失而抽痛的心,終于麻木過來。

  這樣,等待的一幕,何其熟悉。祈然靜靜地看著崖下,烈日曝曬在他頭頂,額頭細密的冒出汗珠,只是他什麽也感覺不到。

  不!還是有感覺的,祈然微揚了揚嘴角,他能感覺到……胃在抽痛,一陣一陣地痛。他把左手握拳,抵在腹部,心中一遍遍念著:也許,她知道我的胃在痛,就會趕回來了,一臉急切地回到我身邊。然後,罵我笨蛋……

  夜幕降臨,淅瀝的夏日陣雨,由小到大,衝刷著祈然慘白的臉,濕透的衣衫。只是這山谷中依舊靜寂,沒有她,也沒有那張急切的臉。

  第三日,陣雨後的烈日越加熾熱,照耀著崖邊那搖搖欲墜的身影。祈然的眼前有些昏花,雙唇乾裂慘白,他在心中一遍遍問著:冰依,看到我這樣,你竟也不肯回來嗎?你就從來沒有,真正信任過我,愛過我嗎?

  那麽……恨她吧!祈然蹲下身猛然扣緊了蒼白的雙手,既然她如此無情,既然不能愛,那不如恨,不如就恨她,毀天滅地地恨她!

  明明已經沒有半分內力的他,渾身卻爆發出驚人的殺氣,草葉翻舞,沙塵漫天,片刻後,他身下的綠草盡數枯萎,半棵不留。

  忽然,他渾身的殺氣猛地收了回去,雙手握拳緊緊捶擊在地面,低垂的頭,被長髮遮住看不到表情。爲什麽,爲什麽就算到了這個地步,還是沒有辦法恨她!!

  爲什麽,都被她這樣拋棄了。想到那雙瑩亮的眼睛,心中還是只有愛,沒有恨!

  蕭祈然,你竟已懦弱、悲哀到了這種地步嗎?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臉上忽而露出一個殘酷悲涼的冷笑,往前走了幾步,來到崖邊,喃喃道:“既然我不能恨你,那就讓你……自己恨自己吧!”  說完,他猛然一個傾身,向崖下墜去。

  一個玄色身影,緊跟著他直墜而下,終于半途截住了他。

  “蕭祈然!你先聽我說!”洛楓眼中露出震驚,狼狽地躲閃蕭祈然的攻擊,他想不明白,明明已經筋疲力盡的他,爲什麽會厲害到他連一點還手之力也沒有。  今天真是諸事不順,本想殺了步殺奪走汲血,卻被神秘的黑衣人所阻。雖然汲血在手,生還的步殺,卻始終是個隱患。

  祈然面色冰寒,殺機盡現,手握長劍一步步朝著洛楓走去。他冷冷地說著:“我差一點就忘了,要不是你讓我演那場戲,冰依說不定就不會離開!”

  寒光閃過,洛楓取出凝章狼狽一擋,急忙道:“那只能說明冰依她並不是真心愛你!否則又怎麽會不相信你呢?!”

  祈然眼中狠狠一痛,周身殺機不退反盛,藍眸中漸漸燃起赤紅的火焰。

  洛楓心中一緊,知道自己若再不想辦法,恐怕會被失控中的蕭祈然幹掉。不由大喊:“殺了我又抵什麽用?!如果你心中真的充滿了無法宣洩的恨,不如拉了這個世界來陪葬!”

  祈然動作微微一頓,赤紅的火焰卻未熄,翻騰地看著洛楓。

   洛楓腦中不期然想起,記憶最深處那張蒼老的面孔,沾滿血的手,連想摸他的頭,也做不到。他心中狠狠一痛,忽然擡起頭來,金銀雙色的眼睛,熠熠發光,閃爍著渴血的猙獰。

  他聲音冰寒,仿佛來自地獄的使者,一字一頓將煉獄帶到人間:“既然冰依不愛這世界,那我們不如,合力毀了他。既然……恨到極了,不如,連我們自己和這個世界,一起毀滅!”

  祈然緩緩收回了手中長劍,火紅的眼,蒼白的唇,勾勒出一副極端殘酷冷血,卻……絕世的笑容。

  就在這個時候,尹鑰兩國不知受到何股神秘力量的幫助,竟在一夜之間攻破了霧都城,隨後勢如破竹,又占領銀川景楠、業生、工武三城。戰火眼看要燃到祁國邊境,天下打亂紛紛。

  本待來援的依國,卻在中途遭伏,南部嶽陽分國也遭鑰國瘋狂攻擊。不得已,文若彬只好撤回援兵,趕赴嶽陽救援。

  當時的天和大陸子民,人人擔憂著戰爭的火苗,人人談論著結果的勝負。卻不知,有一場真正毀天滅地的災難,正在向他們,緩緩靠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causingcolor 發表於 2009-4-3 10:04 PM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38章 成憶

  “冢蠱的引發需要具備極端苛刻的條件。”

  洛楓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祈然,從地上抓起那四塊聖石,淡淡道:“首先,要由守護者,也就是我,憑借金銀雙瞳的異能,將這四顆聖石嵌入四大神器中。青龍對凝章,白虎對寒血,朱雀對靈邪,玄武對汲血。我將他們,分插到天和大陸的四個角落,自然,除了我,誰也沒辦法拔出。然後,一一催動他們形成強大的無形場界(其實就是磁場)。”

  洛楓挑了挑眉,將一管晶瑩剔透卻血般通紅的玉箫遞給祈然,冷笑道:“這個箫跟蕭逸飛手上的那把一模一樣,只是少了內裏刀刃,五年前被我偷了來。但它才是真正發動冢蠱絕代的血箫。”祈然神色冰冷地撫過手上血色玉箫,並不接話。

  洛楓繼續道:“接著,我會在四大角落的交叉點處,也就是場界的最中心——端木崖,布置一個結界。由與四大神器質地相似的兵刃,圍成四方形,內裏以磁石制成八卦陣。”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冰冷地淺笑:“而你,就要站在這八卦中央,雙手手腕割裂滴血,隨箫聲起伏緩慢落入八卦雙眼中。磁石八卦陣一旦被引發,整個場界都會受到感應,凡是中過冢蠱之人,被融蠱之血入侵的人,便會耳入魔音,痛苦欲絕。”

  “疼痛會持續三天三夜,血不盡,蠱不消。直到,他們全部變成行屍走肉。”  祈然緩緩擡起頭,冰藍色的雙眸中沒有不忍、沒有憐憫,甚至沒有仇恨,只是冷笑著,將手中的黑色藥丸遞到他面前。

  洛楓悠然一笑,平靜地道:“若非還想報這個仇,若非遇到……我早不想活在這世上了。”說完,隨手取過藥丸丟入口中,咽下。

  片刻之後,幽靜的山林中先後閃耀出四道金芒,直衝雲霄,惹得衆人駐足觀望,直歎奇景祥瑞。卻不知,這四道光,恰恰拉開了天和大陸血腥地獄的序幕。  銀川風蘭戰場。

  “將軍。”一名小兵匆匆趕到玄天面前,來不及擦一把臉上的汗水,躬身道,“尹鑰聯軍已經暫時撤退了。”

  玄天緊皺了眉看著戰場,心中憂慮著,這個城還能守幾天。如果單只是尹鑰兩國聯軍,他玄天是決計不怕的,可是那股時不時暗殺己方將領,燒毀他們糧草的神秘勢力,卻著實讓他頭痛不已。

  “傳令下去!不可放松警惕,全軍輪流休息,以防敵軍偷襲!”

  “是!將軍!”

  “將軍!將軍!!”遠處一個文士模樣的人跌跌撞撞地衝到他面前,滿臉喜色,正是他身邊最得力的副手兼軍師——任志義。

  玄天雙眉微微一皺,正想責怪他何事如此不知沈穩,卻又想起這軍師曆來穩重,是以訓斥的話停在了嘴邊。

  只聽任志義驚喜地往後一指,道:“將軍,你看誰來了?!”

  玄天詫異地將目光放遠,一個白色文士衣衫的身影便映入眼中。他的虎目中射出異樣的喜色,連忙越過副將迎向那文士,口中罵咧咧地叫著:“他奶奶的,文策你總算是來救你老哥我了。皇上要再不派你來幫我老玄出出主意,我這頭黑髮發可都得愁白了。”

  文策看著臉露憔悴卻豪氣不減當年的玄天,微微一笑,卻不答話。只退開一步,微微曲了身,往折角處相迎。

  玄天一愣,他雖性子直率,卻不是傻瓜,能讓文策如此恭敬相迎的,恐怕只有……

  果然,拐角處一個颀長的身影邁步而出,俊秀到能與日月媲美的臉,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精光。一身紫色的衣衫,獵風鼓蕩,揚起無邊的氣勢。  玄天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大聲叩首:“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不知爲何,他聲音沙啞哽咽,虎目湧出淚光,情緒竟難以自持。

  四周的侍衛明顯都楞了,呆呆地站在哪裏,看著他們崇拜敬畏的將軍,向那個天神般的人物下跪,卻不覺有絲毫不妥。烈日下,那人明明從容淺笑的面容,卻讓他們感覺到天生的帝王貴氣,只得被震在原地,動彈不得。

  衛聆風悠然一笑,走到玄天身邊,也不去扶,也不彎身,只轉過了頭,望向剛剛還金戈鐵馬的戰場,淡淡道:“起來吧。給朕講講,這幾日的戰況。”  “是……是!皇上!”玄天擦淨眼角的淚水,猛地彈起身來,開始口沫橫飛地講述這幾日自己軍隊如何雙面受敵,如何被神秘力量襲擊。

  忽然,遠處,四道金光先後竄起,竟映黃了大半的天空。

  衛聆風臉上悠然的冷笑一凝,定睛看著那四道金光。隨即臉色狠狠一變,又踏前幾步,待終于確定下來,身子竟忍不住一晃。

  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的衆人只覺眼前一花,只見一個著藏青色武士服的中年男子,已扶住了衛聆風,緊張地問道:“皇上,發生什麽事了?!”

  衛聆風定了定神,臉色緩和過來,揮手讓除文策、玄天、成憂之外的人退去。神色凝重地低語:“這四道光分明是四聖石嵌入四大神器時所發出的。祈然他爲什麽要發動冢蠱絕代?”

  “難道……”衛聆風擡起頭看向成憂,只覺腦中嗡嗡作響,臉色霎那間變得慘白,“冰依……出事了?!”

  成憂不忍地歎了口氣,卻沒辦法開口反駁這個推測。恐怕,那個自己並不是很喜歡的娘娘,真的已經遭遇不測了。否則,還有什麽能逼得蕭祈然發狂呢?  他並不在乎冢蠱絕代被引發後多麽慘烈的後果,也不關心那個小丫頭的死活,只是,還是忍不住擔心……這個唯一被自己承認爲主人的帝王,可否撐過這一關——情關。

  一個月後。

  在端木崖上,一道耀眼的金芒閃過。洛楓滿意地看著自己結成的八卦陣,面向一身潔白長衫的祈然,笑道:“結界已經布成,只要等到逢魔時刻(黃昏),你割開自己雙腕,全陰之血便可爲你開路。待你進去後,只要你的傷口未凝結,除了你以外,任何人,就算是我,也不能進入。”

  “等站到了八卦中央,你只要吹奏血箫,血流就不會停止。等流入八卦陣的全陰之血,超過了他貪婪的量,你全身的血液就會被底下的磁石陣,徹底吸收殆盡,變爲人乾。”

  “至于這貪婪量的多少,滴血的速度,則是以個人全陰血液的至陰至寒度來定的。越是陰寒之血……”洛楓冷冷一笑,孩子氣的臉上帶著殘酷,“就死得越慢些!祈然,我選的這個位置好吧?你可以站在這裏,親眼看著這天和大陸,變爲血腥地獄!”

  “少主——!!”驚叫聲從後方傳來,文若彬和白勝衣幾個起落來到祈然和洛楓面前。  文若彬上前一把揪住祈然的衣領,大聲吼道:“祈然!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發動冢蠱絕代會産生多麽嚴重的後果?!”

  祈然看了他一眼,雖不是冰寒徹骨,卻淡漠到了極點。也不管衣襟是不是被揪起,面無表情地看著遠方峰巒起伏的山脈。

  文若彬猛地一震,頹然松開了手,卻仍不甘地問道:“祈然,你到底是怎麽了?小若呢?”

  祈然並不看他,仍是望著遠方,嘴角勾出一個淒涼的笑容,淡淡道:“走了。”  白影一閃,白勝衣猛然推開文若彬立到祈然面前,啞聲道:“那個女人,不是信誓旦旦地說要給你幸福嗎?!我竟然,在那一刻還相信了她!”

  祈然面色一白,身體輕晃了晃,心道:她說過要給我幸福嗎?是啊!她不是一直都說,我這樣的人,應該幸福嗎?

  祈然攤開了手,看著自己白皙修長的十指,心底在一遍遍嘶喊:抓不牢,握不住。冰依,請你告訴我,我的幸福……在哪裏?

  山崖下一陣喧鬧聲傳來,幾個隨文若彬而來的侍衛爬上了端木崖,看到眼前的異景,不由呆了。

  夕陽緩緩落入山間,端木山頭被一層金色的光芒鍍滿,美麗而魅惑。  逢魔……時刻!

  “祈然!是時候了。”洛楓看著夕陽,眼中露出渴血的興奮,淡淡道,“是毀滅這個世界的時候了。”

  祈然收回手,擡頭看了眼血色縻荼的天空,也不見如何動作,手中寒光閃過,鮮血便染紅了他潔白的衣衫。

  不能恨你,便讓你自己恨自己。冰依,原來……我根本不可能放手。

  “祈然!”文若彬猛地衝到祈然面前攔住他去路,臉色已經駭得慘白,“祈然!你不要被洛楓利用了,他只是想用你的血,來替他復仇!”

  祈然垂下滴血的雙手,冷冷一笑:“放心吧!我給他的藥,觸體即化,除非自殺,否則兩年之內體膚逐漸潰爛,受盡折磨而死。”

  文若彬一愣,看向洛楓依舊悠然的臉。忍不住就爲眼前這兩個人……惡魔,打了個寒戰。

  但就算如此,他仍不讓,抽出貼身折扇,橫在去處。他絕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祈然血盡而死,更不能看著天下成爲血腥地獄。

  當年的那場冢蠱絕代,因爲四大神器所營方位較小,只是一個戰場,再加上蕭逸天全陰之血不夠純厚,才沒有釀成大的悲劇。

  可是,文若彬只要憶起年幼時見過的那場人間慘劇,他就無法再袖手旁觀下去。

  沈思間,文若彬只覺眼前殺氣撲面而來,他還來不及舉扇抵擋,人已經被迫退了幾步,體內氣血翻騰。他看著冷笑森森的洛楓,只覺喉頭一甜,吐出一口血來。

  祈然不看他,也不看洛楓,繞過這劍拔弩張的戰場,一步步朝八卦陣中走去。  “然!!”白勝衣猛地欺身想抓住他,卻被他輕而易舉地躲開,他忍不住大叫,“然!你可以不管任何人,那麽步殺呢?!步殺的死活你管不管?”

  祈然的腳步猛然一頓,回過頭去,藍眸微微閃動,半晌才吐出一句話:“步他……怎麽樣了?”

  白勝衣噗地吐出一大口鮮血,頹然坐倒在地。

  洛楓停住了本待進攻的勢頭,望向白勝衣,冷笑道:“情蠱?你中了情蠱竟還敢跑到祈然面前?果真是不知死活!”

  白勝衣卻不理他,只看著祈然,聲音虛弱:“步殺,在半途離開了。他應該是去保護那個女人的,可是,後來卻不知所蹤。”

  祈然藍眸中射出冰寒淩厲的殺氣,望向洛楓,冷冷道:“難怪汲血會在你手上。”

  洛楓淡然一笑,灑脫地聳了聳肩:“我確實從步殺手上奪了汲血,也確實打算殺他,不過,卻被一個神秘人救走了。”他的心中卻有些駭然,看來!必須盡快殺了步殺,否則……

  祈然長長地睫毛輕顫,淡淡點了點頭,轉頭一個閃身,已經來到了八卦陣面前。

  “然!!你會死的!”白勝衣發了瘋一般撲過去抱住祈然欲要擡起的腳,聲音沙啞尖銳,卻掩不住悲傷,“爲了那麽一個拋下你的女人,不值得去死!不值得去死!!”

  祈然臉上露出一個悲嗆的笑容,淡淡道:“我也知道不值得。只是……卻停止不了。”

  停止不了地想看到她悔恨悲痛的將來,停止不了地想爲自己的愛戀做一個完美的終結。

  祈然動了動,白勝衣死死抱住他的腳不放,鮮血一口一口吐在他白色的長衫上。

  與文若彬以及他手下厮鬥中的洛楓眉頭一皺,忽然眼中金銀之芒暴閃,收劍出掌,重重拍在文若彬胸口。文若彬跌出十丈之遠,口吐鮮血,昏死過去。

  洛楓也是五臟六腑一陣跌宕,他勉強壓下翻騰地氣息,猛然竄到祈然和白勝衣面前。  忽然,對著白勝衣狠狠踢出一腳。

  白勝衣幾個翻滾,落到了懸崖邊。他擡首,滿面鮮血,卻不擦也不顧,只看著面無表情,神色冰涼悲傷的祈然大聲叫喊:“然!你先不要放棄生命!等步殺,等等步殺啊!他或許知道那個女人的事,那個女人說不定……”

  “砰——”洛楓灌注了全身真氣的一腳狠狠踹向虛弱不堪的白勝衣,那道白衣沾血的身影,就這麽飄搖著……墜入斷崖,永不復回。

  祈然靜靜地看著那抹消失在崖邊的身影,天藍的雙眸悲涼的象要滴水,然後,他再不回頭,緩步踏入了那個閃著金光的結界。
  片刻之後,結界中的金光,慢慢地,直到徹底被血紅之色吞噬。那血色,先是濃稠,然後逐漸透明,透過血一般的紅光,可以清楚看到白色長衫的少年,緩緩將血箫舉到面前。

  他雙手的手腕上,正流淌著一滴滴的鮮血,融入地底。那絕世的面容,映著紅光,分外淒然。

  血箫貼上薄唇。忽然,一道悠揚卻尖銳的樂聲,透過那片血光,激揚了整片天空。

  “啊——!!”接連幾聲慘叫,只見文若彬帶來的十幾個護衛,本死的死傷的傷,只余不到十人。此刻,其中的四人,竟忽然象發瘋了一般,揪著自己頭髮,大叫起來。

  十息一滴,洛楓看著紅光內,滴落速度慢到驚人的血液,不禁有些驚詫,好純厚的……純陰之血,或許真的能支撐三天也說不定。

  洛楓冷冷一笑,看了眼那些發狂的人,和剩余的一雙雙驚恐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只覺響在耳畔的樂聲,竟如天籁般美妙。

  他一步步走到結界前,望著一目了然的天和大陸,孩子氣地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瘋狂吧,絕望吧,哀求吧!那都是很美妙的滋味。讓我們大家,一起來體會這種,世界毀滅的快感!”

  這個人,是魔鬼!徹頭徹尾的魔鬼!這是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的幾人,心中一致的想法。

  洛楓停滯了純淨地笑容,忽然回頭望了那血光中冷漠看著他及世界的少年,歪頭離開。

  差點忘了!還有一個阻礙。洛楓嘲笑地對自己搖了搖頭,就算只有萬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他的複仇。哪怕……是冰依也不可以!  尹鑰聯軍營地。

  “皇上,怎麽辦,我們大部分的兵士都發狂了!快……快想辦法停止這個魔音吧!”

  尹子恆歎了一口氣,揉了揉刺痛地額頭,揮手道:“朕知道了,你出去吧。”  待那副將離開,尹子恆緩步走入後營,面向著一片低垂的簾布坐下來,神態恭敬地道:“請問先生,接下來,朕該怎麽辦呢?”

  簾布後映出一個男子的身影,只見他低頭沈思了許久,忽然長歎了一口氣,淡淡道:“想不到然兒會自行發動冢蠱絕代,還將範圍擴張到整個天和大陸。”  忽然他的聲音帶了殘酷的笑意,冷冷道:“不過卻死的更快!子恆,你吩咐下去,將那些發狂的人關在一起,不許其他士兵接近。有受傷之人馬上用紗布包紮,切記不可沾染到發狂之人的血!”

  尹子恆面色駭然,忙點頭應是,猶豫了半晌又道:“請問先生,那些發狂之人……”

  “任他們自身自滅。”賦有磁性的聲音,卻冰冷到沒有一絲溫度,“能不能活下來,就得看然兒的全陰之血,到底有多純厚。”

  銀川國風蘭城。

  “皇上!!”玄天虎目通紅,也顧不得上下尊卑,嘶聲吼道,“那些可都是跟我出生入死過的兄弟啊!”

  衛聆風背過身,淡淡揮了揮手,道:“照朕的意思去做,如果,你還想多保住些兄弟的話。”

  玄天哽咽出聲,但還是行了個禮退出去。

  衛聆風轉過身來,俊秀的面容清癯蒼白,他微微一笑,道:“成憂,祁國境內怎麽樣了?”

  成憂一怔,忙躬身道:“回皇上的話。祁國境內現在有近半的百姓都因這魔音發狂,其中男性,尤其是軍中士兵,占了七成。雖然皇上已經下令,不可接近那些發狂之人。可是妻不拋夫,將不棄卒,恐怕,到明日爲止,發狂之人會超過半數。”

  衛聆風歎了一息,點頭,望向窗外。耳中傳來士兵們淒厲的慘叫聲,悠揚的樂聲,他修長的雙眉,緊緊地,緊緊地皺起。

  成憂看著眼前年輕帝王孤傲的背影,緊握成拳背在身後的雙手,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

  黑沈的夜幕褪去,東方漸漸亮起魚肚白。在一個幽暗靜寂的山林間,有一個黑色的身影,正風馳電掣般,往前趕路。

  他每走幾步,就會擡頭看看這樂音悠揚,逐漸變爲血紅的妖冶天空。濃黑的眉毛,緊緊皺起,不由更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忽然,他眼前青光一閃,阻住了他的去路。

  黑衣男子微微後退一步,本就冷漠的臉上,凝結出冰一般的霜寒。

  青衣男子卻仿佛對他冰冷的態度視而不見,悠閑地踏出幾步,露出個孩子氣的笑容:“步殺!又是好久不見啊!你身上的噬心術解了嗎?”

  那個黑衣男子,正是步殺。

  步殺瞥了他一眼,抽出長刀,雖不是汲血,樣子倒也有些相象。他冷冷問道:“祈呢?”

  洛楓同樣抽出一把長劍,自然也不是凝章,笑容悠然:“問這麽多也沒用,因爲你就要死在這裏了。”

  洛楓見他面色不變,黑眸冰寒,不由又是一笑,卻是深沈地獰笑。他說:“步殺,只要你死了!就再沒有人可以阻止蕭祈然毀滅天和大陸。”

  “所以,你必須得死!”

  步殺垂下頭,雙手握刀,正待進擊。忽然一陣輕微的躁意襲來,他的刀勢微微一頓,擡頭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飄然落在兩人之間。

  洛楓看到來人,原本悠然的面色狠狠一震,竟踉跄著後退一步,低聲叫道:“師父……”

  來人正是天和大陸三大高手之一,祈然和白勝衣的師父,步殺當年刺殺的對象,青竹居士——謝煙客。卻很少有人知道,他曾經,也是冰淩的守護者,以及司馬洛楓的師父。

  謝煙客點了點頭,面色柔和地看向步殺,淡淡道:“去吧!快去找祈然,還來得及。”

  步殺點頭,臉露感激之色,一個縱身越過他們身邊,疾馳而去。

  洛楓臉色一變,正待追去,卻被謝煙客攔住。

  謝煙客看著他眼中的殺氣,忽然長歎了一口氣,走前幾步摸上他發絲,柔聲道:“想不到,你竟是哥哥養大的。”

  當謝煙客的手撫上他頭髮時,洛楓只覺心頭猛然一顫,那熟悉的感覺……這也是爲什麽,謝煙客,這個師父,是他在世上唯一尊敬的人。

  可是,師父現在在說什麽?他說……哥哥?

  謝煙客看著他震驚的表情,忍不住又是歎,臉上卻露出輕柔的憐惜之色:“傻孩子,你竟爲了大哥的死背了這麽多年的罪嗎?若不是步殺告訴我,我恐怕永遠都不知道,你是我哥哥用生命保護的人。”

  恍惚中,洛楓聽到老家夥語氣悲涼懷念的聲音:“以前,我最小的弟弟,也擁有金銀眼。從小,因爲那雙眼睛,他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我作爲他的哥哥,卻無能爲力。現在,也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師父,竟然是老家夥的弟弟!那個,到死仍被老家夥掛在心上的弟弟。難怪,他們有那麽多相似的習慣;難過,他無論如何,都對師父恨不起來。

  “嗚嗚……”洛楓的哭聲,從哽咽到號啕大哭,仿佛被埋藏了千百年的委屈一般,他摟著謝煙客那熟悉又安心的氣息,大聲宣洩。

  謝煙客輕柔地拍著他背脊,聲音沈沈地道:“孩子,不要被仇恨埋沒了你所有的知覺,可是有些仇,既然知道了,就非報不可。”

  “與祈然無關,與步殺無關,與天下無關。蕭逸飛,我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

  當步殺以最快速度趕到端木崖的時候,時間也已經從清晨變爲黃昏了。  又一個……逢魔時刻。

  饒是以步殺的冷血,當他踏上端木崖山頭時,仍不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滿地的鮮血,滿山的紅光,發狂的人,甚至是發狂的屍體,淒厲地慘叫,悠揚的樂聲,組成一幅詭異的地獄。有的人,成了屍體,最恐怖的面目猙獰的屍體。有的人,在嘶叫呻吟,因爲他們已經沒力氣再發狂。還有的人,剛剛進入發狂狀態,見人就抓,見石就撞,血肉……橫飛。

  步殺握了握手中長刀,小心避過那些發狂之人。來到血色透明的紅光面前。  當他看到紅光中,沒有表情地吹奏血箫的少年時,竟忍不住渾身經脈俱震,差一點走火入魔。

  這個,就是當初把陽光鋪展在他眼前不斷跳躍的清俊少年嗎?這個,就是當初無論受了多大傷害,仍溫暖微笑的善良少年嗎?

  他的臉色紙一般白,原本天藍的雙眸灰敗一片,灼目的血箫映著他蒼白的唇,悲涼的眼神,竟仿佛看不到一點生機。

  那個紅光中的一切仿佛一幅畫,又仿佛一座雕像,唯美而靜止不動。除了那一滴滴,一點點落入泥土中的鮮紅血液。

  悠揚的箫聲回蕩在他耳邊,可是步殺卻恨不得將那天籁般的音樂徹底斬斷。  冰依,你說的一點也不錯!步殺眼中流露出深沈的悲傷,一步步走到血紅的光罩前,走到祈然的眼下。祈他……最不愛的,就是他自己。

  “祈,停止吧!”步殺擡頭對著那紅光中的少年大喊。

  祈然的目光,閃爍了半分,慢慢落在步殺臉上。悠揚的箫音停下來,慢慢滴落的鮮血,也跟著停止。祈然晃了晃身體,虛弱地吐出一字:“步。”

  步殺的長刀猛然舉起,斬向紅光,卻只覺渾身一震,被迫退了幾步。

  他擡起頭,冰冷的神色從臉上退去,轉爲憂切:“祈,你快出來!冰依有話留給你,你馬上出來!”

  然而,他只看到祈然的唇動了動,卻不知道除了步字,他還吐出了什麽。顯然,這陣中內外,聲音是不通的。

  祈然決絕淒然地露出一笑,血箫再度舉到唇前。

  步殺心中大駭,悲嘯了一聲,舉刀再度衝到紅光面前。可是,無論他做多大的努力,那一圈紅光就象道天塹一般,隔絕了兩個世界。

  “祈!快點停止!!”步殺拋棄長刀,拿身體一次次去衝撞,又一次次被強大的結界彈出去,他的身上布滿傷口,都是被岩石沙礫撞擊出來的,鮮血染透他漆黑的衣衫。

  “蕭祈然!你要逃避到什麽時候?!”步殺猛地站起身來,看著血光中越來越模糊,幾乎被漫天血紅覆蓋的身影,竟忽然感覺眼中一陣濕熱。

  步殺怔了怔,有些詫異地看到自己臉上的淚水滑落,融入血黑的破敗衣衫中。  “祈,你是想讓冰依內疚嗎?不聽她解釋,不理她苦衷,只想報復她嗎?”步殺忽然恢複了平靜,擡頭看著血光的中心,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我卻是受了她囑托,無論如何要將她的話,傳達給你。”

  步殺收斂了笑容,拾起沾滿灰塵的長刀,轉身向著那幾個瘋狂痛苦中的人走去。

  “步……步殺……?”醒轉過來的文若彬看到步殺,臉上一喜,連忙道,“你來了!正好,快!快阻止祈然,他已經瘋了。”

  步殺冷冷看了他一眼,長刀在癱軟在地呻吟的人身上一劃,沒有汲血那樣的神奇刀刃,刀身沾著血,回到步殺面前。他淡淡道:“我正是要阻止他。”

  文若彬眼中慢慢露出驚恐之色,駭聲道:“你不會是要……”

  還沒等他說完,只見沾血的長刀蓦地插入步殺手臂。他臉色猛然一白,一聲悲锵的呻吟劃破血幕黑沈的夜空,翻滾在地。

  這冢蠱的疼痛,竟比血蠱還來得厲害。而且,自我意識沒有辦法控制身體,仿佛是被抽離出去了,看著自己在地上瘋癫欲狂。

  “祈然——!!祈然——!!”文若彬心中想著,瘋了!這些人全瘋了。他拼命跑到祈然面前,那幾乎已經被紅色粘稠光芒徹底淹沒的身影,發狂地大喊,“祈然!快停止啊!你沒聽到現在發狂的人是誰嗎?是步殺啊!是你看的比生命還重要的朋友,步殺啊!”

  步殺抓著頭,拼命想維持自己的理智。可是那個本是悠揚悅耳的聲音,此刻卻象毒蛇般不斷鑽進他腦中噬咬,痛到他根本沒辦法抵抗。

  “祈然——停止!停止啊!!”

  天空血一般的濃稠紅沈,地面上是發狂的人,尖叫的人,逃竄的人,傷心哭泣的人!那血腥的地獄,世間的悲劇,慘絕人寰的恐慌,深深……深深地,滲入這地底人心。

  “啊————!!”步殺渾厚沙啞的慘叫聲,終于再忍不住,在端木崖山頭,傳遞開來。

  箫聲,嘎然而止。

  停頓了良久,良久,直到,端木崖上所有的慘叫聲都熄滅下去,變爲低低的呻吟。

  當文若彬看到那從血紅的光罩中,慢慢步出來的蒼白,虛弱身影時。他忍不住淚濕面頰,頹然坐倒在地,喃喃重複著:“祈然……少主……”

  祈然一步一晃地走到滿身狼狽的步殺面前,兩條手臂上凝結著兩條猙獰的刀疤。  步殺緩緩地擡起頭來,看著眼前這個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最早的陽光,忘記了剛剛非人的痛,忘記了全身的傷,慢慢吐出一口氣。

  “爲什麽,要阻止我?”祈然靜靜地看著他,蒼白的臉上死般沈寂,“用這種方法,阻止我。”

  步殺的身體比他更搖晃,形容比他更狼狽,爬起身來,看著他,靜靜道:“因爲,冰依讓我帶一句話給你,她說,一定一定要我帶到。”

  祈然身體輕顫了顫,竟差點跌倒在地,他的眼睛慢慢恢復天藍色,看著眼前被他傷害至遍體鱗傷的朋友,他的唇顫了顫,無聲:“什麽……話。”

  步殺濃黑的雙眉輕展,血色鮮紅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淡到幾乎看不見的笑容,聲音卻依舊冰冷如昔——

  “她說,她會回來。就算你不願再等她,就算代價是死,她也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回到……我身邊……”祈然緩緩,緩緩地重複著步殺的話,蒼白俊秀的臉,哀戚慌張的表情,就像一個害怕失去的孩子,渴望溫暖的孤獨者。

  “她真的……這麽說?”

  步殺牢牢看著他,輕緩,卻堅決地點頭。

  祈然緩緩擡頭看著在血光映射下黑沈靜寂的長空,恍惚中,仿佛看到閃電下那雙盈滿淚光的眼,閃著琥珀色的光澤,卻帶著最誠摯的祝福。

  心若自由,身沐長空;無遊天下,不離不棄。祈然——,請一定記得對自己好一點!!

  祈然低下頭,望著端木崖上血肉猙獰的一幕,聽著天和大陸上絕望恐慌的哭號。淚水,忽然便順著他慘白到近乎透明的面頰滑落,希冀而……淒然。

  祈然閉上眼,風揚起長髮,衣袖擦過血痕,他的身體終于緩緩,緩緩地向後,倒落在地。

  今生緣 來世再續 情何物 生死相許

  如有你相伴 不羨鴛鴦不羨仙

  ……

  第二日,天下第一殺手步殺,依國少主蕭祈然,如人間蒸發般,消失在所有人眼前,消失在……這滿目瘡痍的天和大陸。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憶完

  呼,第三卷終于結束了。可以說大家看的累,我寫的更累。第三卷的最後,幾乎所有人都受到了莫大的傷害,無論是有心的還是無心的。可能成長真的是人生最難把握最難描繪的事情吧,這一卷他們成長的累,我成長的更累。XD!不過無論如何總算是結束了,鼓掌慶祝。  其實,第三卷這樣也算得上是一個小小的終結了吧。尤其是喜歡悲劇的朋友,幾乎就可以把這卷當作一個有點懸念,有點希望的悲劇結局了!  由于要出版所以不能再貼。汗,其實在JJ和論壇早就公布過了,起點卻是到今天才來。恩,第四卷題目是無遊天下,預計十萬字左右,分十五章,目前完成了前八章。因爲第四卷沒有超出我預期構思的大綱,所以到目前爲止寫的還比較順。第四卷中一切都會做一場終結,如今真的無法說喜劇,貌似再這麽說也沒人會相信我了,只能說給每個人最好的結局。  但不得不說,然然會成長,一定一定會成長,否則我就把他從主角位置上卡拉了。第三卷出現了太多的纰漏,太多的拖沓,太多的不盡人意,在這裏我向一直追我的文,一直失望,卻還一直守在這裏的大大說一聲,謝謝,還有,對不起!  我會好好思考我的文,第三卷無法彌補的遺憾,爭取在第四卷中,把它補償回來。由于第四卷不能貼,所以我會貼大綱上來,且有人說敘事型的大綱象白開水。所以,我從每章中抽一小段最重要的,貼上來,湊成大綱,務必讓你們了解文的走向,結果。可以……接受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ausingcolor 發表於 2009-4-3 10:07 PM

無遊天下 無遊天下序

  2007年6月22日 上懷市中心大街(地名請忽略,已將冰依的家鄉從台灣改過來了。)

  寬大明亮的電視熒屏上,一身正裝的新聞小姐正面無表情地播報著實時要事,偶爾有人駐足停留,聽過笑過便離開。但也有人,聽到後,臉露凝重之色,竟在那大屏幕前停滯不前。慢慢地,大屏幕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有湊熱鬧的,有幸災樂禍的,也有滿目端凝的。

  只聽那藍色正衫的新聞小姐,吐字清晰:據本台最新消息,淩雲集團年僅25歲的最高執行總裁水冰燁,于今晨十時左右,在安台山斷壁前遭受歹徒襲擊,身中兩槍,一槍最大限度接近心臟,現正在淩雲綜合醫院搶救,生死不明。由董事長水淩閩一手創辦的淩雲集團,是本市資金最雄厚的集團之一,即便在全國也是數一數二的。但據傳,淩雲集團近兩年來,名義上的董事雖是淩閩,真正決策掌權之人卻是其年僅25歲的獨子水冰烨。是以水冰烨總裁這一受傷,生死未明,頓時讓淩雲集團內部發生巨大動蕩。有專業人士擔憂,恐怕,這也將影響淩雲集團上市股票的波動,乃至影響本市整個金融命脈的走向……

  “司機!去淩雲綜合醫院,快!罰款和駕照被扣,所有的費用都由我來支付!”

  我“砰——”地一聲關上門,對著前面有些呆愣的中年大叔大聲喊道。

  “小……小姐,你是從電視劇場剛出來嗎?”

  “是——是!”我不耐地拍了拍鐵柵欄,滿臉焦急,“司機,拜托你快一點,我哥哥受傷了,在醫院急救呢!”  司機一震,隨即眼中露過憐憫之色,重重點了點頭,油門急踩直下。

  我微微喘過一口氣,心道,幸好是個好人。

  卻聽那司機一邊小心開車,一邊又擔憂地說:“小姐,現在淩雲醫院聽說有個大人物受傷進去了,門外光警察保安就有幾十個,你這身打扮怕是……”

  我心中一緊,他說的一點沒錯,我又不是沒見識過當年爸爸受傷時的保護措施……

  “小姐,你若不嫌棄,我那位置上有套我女兒留下的衣裙。”

  我只覺喉頭哽了哽,半晌才啞聲道:“謝謝你,大叔。”

  車子越過剛剛變綠的交通燈,疾馳而去。

  淩雲綜合醫院,急救室前,手術中。  兩盞手術室的燈,兩扇關閉的門,幾個驚惶失措,面目蒼白的人。

  忽然,一盞手術室的燈暗了下去,從紅轉綠。幾人心中一緊,慌忙迎了上去。

  一個面貌清秀的中年婦女,兩眼紅腫,拉住第一個走出來的醫生哭道:“醫生,我女兒,我女兒怎麽樣?!”

  醫生摘下蒙面的口罩,露出個疲憊的笑容:“放心,手術很成功,病人已經沒事了。現在麻醉藥藥效還沒過,所以才沒醒來。你們安靜點照顧她,別太過驚擾就好。”

  說完,他望了一眼隔壁的手術室,忍不住便歎了一口氣,急步推門而入。

  “太好了……雲山,太好了,小雨沒事,我們的女兒沒事!”

  安撫中年婦女的男子,面目清秀,雖已過而立之年,氣質卻依舊迥然。他見女兒沒事,妻子的情緒也平複下來,心裏多少松了口氣。

  但目光一瞥到另一家急救室常量不滅的紅燈,他就忍不住皺起了雙眉。

  那個青年的脾氣可真是拗,明明自己渾身是血,神志迷糊,卻硬是背著女兒從安台山走到了鬧市區。明明傷得比小雨還嚴重,卻非要劉醫生先醫治小雨,直到看著小雨被推進手術室,才昏迷倒地。

  正當他爲這個名聞上懷市的青年才俊——水冰烨,而思潮起伏之際。手術室裏竟忽然傳來暴喝,聽聲音是劉英石的。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淩閩,你要搞清楚,那麽做,不只是他,你都可能會死!”

  水淩閩,一想到這個名字中年男子,小雨的父親紀雲山就忍不住懷疑,今天的一切是不是一場夢。這個,被上懷市,乃至整個商界視爲傳奇的人物,今天竟會與自己站在同一個手術室前。  手術室裏靜了半晌,隨即門竟推了開來。劉英石一臉憤怒,淩閩卻是面無表情,只是再淡漠也掩不住他金絲眼鏡下滿布恐慌憂心的眼神。

  淩閩取了根煙,夾在手中,頓了頓,又甩進身後垃圾桶中:“英石,只要現在你能調到符合冰烨的血型,無論要付出什麽代價,我都在所不惜。”

  劉英石濃眉緊皺,本帶著英氣的臉上,幾乎要被焦慮淹沒了,良久,他沈聲道:“淩閩,我們是多少年的生死兄弟,冰烨兩兄妹也是我們兄弟幾個看著長大的,你以爲如果有辦法,我會不救他嗎?”

  “如果,他不是負傷背那女孩走了這麽多山路,我或許還有辦法;如果,他不是孟買型的血,我或者還有辦法……”

  淩閩狠狠一把拽起劉英石白色長袍,先是劇咳了幾聲,咳到臉色蒼白,眼冒赤火:“所以他媽的我說抽我的血啊!你講那麽多廢話幹什麽?”

  “淩閩,你現在有兩個選擇。”劉英石隨手撥開他的手,面目平靜地道,“一是,在冰烨沒有血補充的情況下取子彈,成功的幾率是……0.001;一是……讓他腦死亡,我在比現在低三十度的冰凍狀態下取出他體內的子彈,但最終會變成沒有任何希望醒來的植物人。”

  “砰——!!”淩閩一拳打過去,形態已接近失控,明明是三十幾歲的人,此刻看來卻象個耍賴發狂的孩子,“我已經失去了冰兒,我絕不允許再失去冰烨。我叫你抽我的血,聽到了沒有!!否則,我們兄弟恩斷……”  “水淩閩!!”劉英石眼中閃過極度的痛色,抓住他再度揮過來的拳頭,聲音沙啞地吼道,“你以爲我不想救他嗎?!如果你的血有用……你知不知道現在你自己已經……”

  “醫生!!”手術室的門被推開來,跑出一個滿面汗水的慌張護士,大聲道,“劉醫生!鄭醫生說,就……就算在冰凍狀態下,病人也已經不行了!請你快下決定!”

  水淩閩只覺全身狠狠一震,頭暈目眩,粘膩的血滴順著鼻孔淌落,骨節嘎嘎作響,竟差一點昏厥過去。

  “淩閩!”劉英石慌張地一把扶住他,待看到他流下的鼻血,不由臉色慘白駭然。

  “我的血……果然不行嗎?!”淩閩站直了身子,笑得有些慘然,冰涼的淚混合了鮮紅的血,順著他臉頰滑下,“英石,你告訴我,是不是這兩個孩子,我最終,一個也保不住?”

  “淩董。”紀雲山走進了幾步,剛剛妻子已經去照顧女兒了,但自己心裏總有些內疚不安,畢竟若不是爲了女兒,水冰烨說不定也不會死。他恭敬地道:“請問水先生的血型到底是?”

  水淩閩看到他反恢複了點常態,勉強站直身子回禮,半晌才困難地吐出一句:“陰性Oh——孟買型血。”

  “孟買……?陰性Oh孟買型血?!”紀雲山猛地瞪大了眼睛,還有誰比作爲生物學教授的自己更明白這種血型的珍貴性呢?千萬人裏也難有一個,且多只有近親的孟買型血才有可能完全匹配無排斥。

  那青年,竟是孟買型血,他眼望前方,竟有些茫然,明知道自己可能會死,他竟然還不顧一切地先救小雨?這青年到底……

  “是啊!孟買型血……”劉英石悲傷地歎了口氣,是時候去下一場沒有任何勝算的豪賭了,從他從醫開始就沒有如此彷徨過。他忍不住發洩般地大聲吼了一句:“這個時候,要去哪裏找孟買型血的人……”

  “抽我的血!”一道清潤悅耳的女聲在走道盡頭響起,異常清楚地傳遞到每個人心中。清楚到,不只能聽到她的話,甚至是聽到每個字的回音。

  水淩閩愕然擡起頭看去,然後他所有的表情都變了,是震驚、是害怕、是喜悅、是思念……此刻的水淩閩不是一個集團的董事,不是一個黑幫的老大,不是一個重義氣的漢子,而只是……一個思念疼愛自己子女的……父親。

  那本在遠處的身影不知是何時晃身到了衆人面前,不太稱身的長裙穿的有些淩亂。卻絲毫不掩蓋她清秀面容上那攝人的美。

  “冰依——?冰依——!!”劉英石和紀雲山同時驚叫出聲。

  那女孩卻不理,她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水淩閩身上,露出一個淡淡帶淚的笑容,柔聲道:“爸爸,我回來了。”

  “請讓我來……救哥哥吧!”

  天和1261元年6月22日 鑰國邊境浦沿 遊牧族。

  一望無垠的大草原上,立著一個風姿綽約的少年男子。寬敞的遊牧包在他身後,絕美的夕陽在他眼前,隨意束起的長發,雲白藍邊的長衫,勾勒出一幅美輪美奂的牧野圖。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少年想到這句詩,忍不住輕輕一笑,雙手自然地負在了背後。

  “啞醫生,啞醫生,原來你在這裏啊!”來人是族中的族長夫人金大媽,只見她憨厚樸實的臉上帶著純純感激地笑容,快步跑到少年面前,恭敬地獻上手中禮單。

  “啞醫生,應兒還有村裏的人,都已經沒事了。真是多虧你高明的醫術,否則我們不只會失去所有的牲畜,甚至會失去最重要的親人!”

  少年微微一笑,銀灰色的月牙形面具遮住了他大部分面容,卻還是可以從他那微揚的嘴角猜到少年此刻溫柔的笑容。

  金大媽忍不住露出憐惜的表情,這麽個清透單薄的少年,孤身一人來到荒涼的草原,不只人生地不熟,更是露不得臉見人,開不得口說話。唉!可憐啊,幸好還有一身不錯的醫術可以糊口,否則如何在這崇尚武力的草原中立足?

  想到這,她的語氣忍不住慈愛了幾分,柔聲道:“這些是族裏人給你的禮物,請你務必要收下。以後有什麽困難都可以來找我,知道了嗎?願空之神保佑你!”

  少年含笑點了點頭,純黑的眸子流露出溫柔感激的神色,小心將禮單收進懷中,做出個躬送的手勢。

  待金大媽走遠了,少年才回過頭,繼續望著那緩緩下沈在草原上的壯麗夕陽,凝滯不動。

  草原落日,海上日出,這些都是最讓人心曠神怡的景色呢!

  少年的嘴角幾不可見的彎了彎,晶瑩修長的手指在眼前輕輕抹過,銀灰色的月牙形面具從臉上脫落,一張絕世的清俊面容,一雙碧海藍天般的深湛雙眸,神色淡淡地看著那斜陽碧草。隨後慢慢轉身,鑽入了遊牧包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ausingcolor 發表於 2009-4-3 10:15 PM

無遊天下 第1章 血緣親情 

  薄霧彌漫,青煙缭繞。峰巒起伏的群山,蜿蜒曲折的小徑。

  我望著眼前的奇異景象,忍不住擡手按了按太陽穴——好笑到頭疼,沒想到回到現代,還是會見到這種古式仙人隱居的場所。真搞不懂自己現在到底在哪個時代。

  我擡步往前走去,忽然發現小雨停下了腳步,于是回頭道:“小雨,怎麽了?”

  “恩~”小雨搖了搖頭,聳肩道,“就是每次踏進這裏都會有種望而卻步的感覺,仿佛只要置身霧中,我所有的思想、感情,甚至未來,都會變成透明。這種感覺,真可怕。”

  “本質便是不信命的人!”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牽過她的手往前走去。

  “笑什麽?”小雨走快了兩步,來到我身邊,哂道,“難不成你又信了?”  我思考了一下,才答道:“雖然很多時候,覺得不得不信。但我果然,和你一樣,本質上是不信命的。”

  前進的腳步忽然被阻滯下來,我順著手上的拉力回過頭去,看到薄霧中缥缈可見的小雨。水霧沾濕了她的額髮,白皙的臉上水嫩細膩,仿佛本身便能掐出水來。黑亮的眼中,閃著清澈純淨的光,無限的生機,透過水霧在我眼前不斷跳躍。  象……陽光。我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我和哥哥都是容易被那樣的人吸引呢,那樣,渾身都帶著溫暖的人。

  “冰依,我總覺得這次回來你變了很多也。”小雨跳近兩步挽住我的手,眼中的光芒耀眼透明,卻笑得一臉賊,“你這丫頭命真好,穿越時空這種萬年難遇的好事都讓你碰上了。快說,到底穿到了哪個時代,有沒有遇到小說中描寫的超級帥哥,頂級美女?有沒有經曆過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有沒有被一堆氣質優雅的美男圍繞……”

  我擡頭望天,忍不住歎氣,等小雨念叨完了,才看向她,笑了笑:“小雨,我恐怕,除了沒有成就一代霸業,其他你所說的一切情節,都經曆過了。怎麽,也想一起穿越過去試試嗎?”

  小雨一愣,隨即陽光般明媚的笑容稍稍黯淡下來,低聲道:“在這個世界已經有放不下的人了,如何穿?”

  我拉起她的手繼續往前走,前面的霧開始變濃了,而且帶著淡淡的青色。霧中充滿了淡雅悠然的氣息。我忍不住在心裏腹誹:這個水宇天澤,什麽地方不好住,非得住這種山林幽谷,搞得跟隱士高人似的,連個的士都沒處打。

  “小雨,以前你雖然跟我哥接觸的不多,可是也該知道,他是個異常冷漠的人。不是他關心的人,就算在他面前受盡苦難,悲慘而死,他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可是,他卻背著你從安台山走到市區,直到看著你進入手術室才昏倒。他是水冰烨,冷血無情的水冰烨。水冰烨如果能爲一個不是家人的女子做到這種地步,他的心你還不明白嗎?”

  小雨嘴角一掀,竟出乎意料地露出一個苦笑,聲音輕啞到讓人心疼:“冰依,有件事你並不知道。我醒來後,爸爸告訴我,冰烨一路將我背回來,甚至因爲我差一點死去。那時,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只知道拔了點滴便衝到他身邊。”  “那天,你剛好不在。”小雨的腳步越來越慢,柔軟的髮絲貼在頰邊,眼眶慢慢泛紅,“他很冷漠的請我離開。他說,絕不允許任何人介入他的那個家,就算是我也不可以。”  我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沾著水,忽閃在我眼前,有個地方,在隱隱作痛。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兩人置身于越來越濃重的霧中,淡淡道:“那小雨,你要放棄嗎?”

  “怎麽可能?!”小雨甩了甩沒被我抓住的手,甩掉了眼中的淚水,也甩掉了滿臉的陰郁,“我季小雨是那種知難而退的人嗎?他一天不肯接受我,我就纏他一天;他一年不肯接受我,我就纏他一年。除非他親口跟我說一點也不喜歡我,否則,要我放棄,門都沒有!”

  我怔怔地看著霧中那被水浸透的身影許久,忽然笑了起來,從回來開始便沒有笑得如此開心過,看得小雨呆愣了好久。  我擦去笑出來的眼淚,真心地道:“小雨,在愛情上,你要比我勇敢百倍。”

  小雨黑亮的眼睛在霧中閃爍了好久,定定看著我,說:“冰依,這不是勇敢不勇敢的問題,而是,你和冰烨一樣,都不懂愛。”

  “你們不明白,愛情,本來就跟其他感情不一樣。懷疑、占有欲、患得患失、甜蜜苦澀,心象揣了只白鴿,怦怦亂跳,卻又時刻害怕它飛走,所有你經曆過的感情交織在一起,那便是愛情。所以,在愛情的世界裏,是容不得半點猶豫和退縮的,否則,傷害的不只是對方,更加……是你自己。”

  “可是冰依和冰烨,你們兩個,可以對任何人任何事果斷決絕,卻唯獨在面對愛情時,退縮了,逃避了,舉棋不定了。直到把自己和別人都傷得遍體鱗傷,追悔莫及。”

  “冰依……喂,冰依,你怎麽哭了?我……我胡亂說說的。”

  我猛地抹了一把眼淚,笑道:“沒事,我們快走,去找水宇天澤。就算真的已經來不及了,我也要做最後的努力!”

  水宇天澤,我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子。三四十歲年紀,象刀镌刻出來的臉部線條,俊朗的雙眉,完全呈現出琥珀色的眼睛。

  他看到我們象是完全不意外,只是眼中閃出瑩亮的光芒,把我們請入半圓形的石堡中。

  裏面是一個無法用人類現在學識來解釋的實驗室,有著最精密的儀器,最高檔的材料。我環視了一下四周,一回首才發現小雨已經熟門熟路地在軟橡膠椅上坐了下來。

  “小丫頭,上次問你的問題考慮清楚了沒?”水宇天澤含笑看著她,語氣溫和寵溺。

  “上次?”小雨愣了愣。

  水宇天澤把手中泡好的茶遞給她,這才悠然地道:“當我家兒媳如何?”  “噗————”小雨華麗麗地噴了。我忍不住惡劣地想,這個水宇天澤不會是故意先把茶遞給小雨,才說這種話的吧?

  “拜托大叔,你就別開這種玩笑了。”小雨拍了拍胸口,嘴角輕揚,“看你那德行就知道你兒子是什麽樣了?我再沒人要也不會找象大叔你這麽惡俗之人的後代啊!”

  “噗————”這次輪到我噴了。嗆到不行,早知道……早知道就先不喝這茶了。頂級的君山銀針,多浪費啊!

  哥哥應該知道水宇的身份吧,畢竟他離開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哥哥卻已經七歲了。

  房間裏傳出輕微的鼾聲,我輕柔地幫小雨把薄被蓋好。這一個月也實在難爲她了,自己槍傷未愈,還要擔心哥哥,安撫父母。

 “你叫……水冰依嗎?”水宇天澤的聲音微微帶了點低啞的顫抖,從側面深深凝視著我。

  我回過頭來朝他輕輕一笑,點了點頭。

  “你跟你媽媽不像,可是那雙眼睛,卻是一模一樣的。芸芸她……死的時候,你在她身邊?”

  我又點頭,心一下一下的跳。那些時斷時續的畫面,那些從催眠解除開始重新清晰的畫面,一點點在我腦中重組成形。

  ——冰兒,對不起。媽媽拋下你,卻還要你承受這樣的痛苦。而這個痛苦,除了你自己,沒有任何人能夠幫你克服……對不起……

  媽媽……最愛我的媽媽……我最愛的媽媽,你沒有任何對不起我的地方。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你都想用那一點微弱的,連你自己都照不亮的光,溫暖我。

  那麽深刻的愛都給了我,那麽珍貴的血都爲我而流,你又如何會對不起我呢?

  “冰依,對不起!對不起……”水宇天澤走過來抱住滿臉淚痕的我,輕聲低喃,“都是爸爸不好,如果……如果當初不是我執意離開,芸芸就不會死,你和冰烨也不會受那麽多苦。”

  我低低地一聲一聲地啜泣,並不是因爲在誰懷中,只是,那麽多年的委屈、彷徨、思念,最重要的是孤單,一下子發洩了出來,發洩到連我自己也停止不了。  慢慢地,我哭累了,淚水沾濕了他的前襟,卻又馬上被特殊的衣料纖維蒸幹散去,身上殘留著淡淡的,溫暖的味道。血緣嗎……我忍不住笑了笑,畢竟還是有一點影響的,那種安心,舒適,仿佛回到家一般的感覺。

  水宇天澤拉著我在類似沙發的軟床上坐了下來,眼中是滿滿的欣慰和重逢的喜悅,興然道:“冰依,以後,讓爸爸來照顧你和冰烨好嗎?爸爸絕不會讓你們再受一點委屈。”

  “水宇……天澤。”我看著他,輕輕地叫了一聲,他的表情一滯。

  我唇邊掛起清淡的笑容:“我是真的從來沒有恨過你。以前不恨,是因爲我從不知道自己是一個有父親的人,對于一個不存在的人,如何恨起。現在不恨,是因爲當我意識到可以恨你時,已經……不想再恨了。”  水宇天澤一把執起我的手,手心汗濕,聲音顫抖:“冰依,我……”

  “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理由。”我輕輕地反手握住他光滑無繭的手,想起那個爲了我和哥哥操勞憂心的人,他的手早沒有光滑白淨可言了。我擡起頭淡淡地說:“所以,我是真的不怪你了。我也不會把你當作陌生人,畢竟,血濃于水的親情,是化不去的。只是……”

  我看著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那裏閃著跟我一樣的光澤。我起手撫過胸前銀芒黯淡的十字架,笑容婉約:“只是,我沒辦法叫你爸爸。因爲,在我和哥哥心裏,永遠永遠都只有一個……可以被稱爲爸爸的人。那個人,無條件地伸出手,把我們從黑暗帶入陽光;那個人,不願妥協,不願縱容,卻護我們如珍如寶。”

  我松開手,看著自己白皙細膩的掌心,卻想著那雙日漸蒼老的手:“那雙手的溫暖,我到如今,還記得一清二楚。我真的,很慶幸,可以叫那個人……爸爸。”

  門毫無預兆地自動打開來,我愕然回頭,看到哥哥冷漠的臉,清淡的眼神。  “哥哥,你怎麽來了?醫生允許了嗎……”目光瞥到他西裝外套下白底藍條的病號服,我忍不住歎了口氣,允不允許有區別嗎?想起那個一身是傷仍趕來救我的殺手,神情微微恍惚,卻又覺好笑,真是,一個兩個都這麽任性,難道是殺手的本性嗎?

  哥哥一言不發繞過我,連被抱起熟睡中的小雨,看向我,目光微微轉柔:“回去吧。”

  水宇天澤一把拉住他:“冰烨,我……”

  “我要說的話,”哥哥冷冷地撇了他一眼,聲音低沈,手勢卻輕柔,生怕吵醒懷中之人,“剛剛冰兒都已經說了。”

  “走吧。”哥哥看了我一眼。

  我使勁搖了搖頭,表情堅決:“哥,你帶小雨先走。我找他還有事。”

  哥哥的眉緊緊蹙了起來,冷盯了我良久,才沈聲道:“冰兒,你已經決定了嗎?”

  “決定了。”我點頭,心道:很久,很久以前就決定了,卻猶豫著自己的決定。我看到哥哥暗沈的臉,欲吐出話的唇,連忙補充道,“我不會後悔的!絕對不會!”

  哥哥眼中的琥珀色光澤黯淡了下去,良久,他看著我,竟不發一語。哥哥雖然什麽話也沒說,可是我卻知道自己讓他失望難過了。

  這裏,畢竟是我生長的世界;這裏,畢竟有我摯愛的親人。哥哥和爸爸守了我十七年,寵了我十七年,如今,我卻要拋下他們離開。可是……

  “哥哥,請你讓我走吧。”我眨了眨眼,將迷蒙的水汽化去,細細看著哥哥,哽聲道,“那個世界,真的有我放不下的人。我不想象水宇那樣,後悔一輩子。”

  石堡中靜到只聞我們壓抑下來的呼吸聲,然後,我聽到了哥哥無奈地歎息,他的聲音充滿了不舍和寵溺,卻平淡冷凝:“離開前,記得去見見爸爸。”

  說完,他再不回頭,抱著小雨揚長而去,石門象是聽他號令的守衛,自發地往兩旁移開。濃霧中只余那一抹冷傲的背影。

  “冰依,你真的決定回去嗎?”

  恍惚中的我一驚,回過神來,向著水宇淡淡點了點頭:“所以,請你幫助我。”  水宇天澤已經褪去了剛剛失意的表情,轉爲深深的凝重:“十字架拿來我看看。”  我依言摘了給他,靜靜地等他用那些精密地儀器探測許久,腦中空空的什麽也沒有。偶爾填滿那絕世的面容,偶爾留白如黑洞般空寂,這便是我如今常常會出現的思維狀態。

  我忍不住苦笑地搖了搖頭。祈然……

  “還好!!”水宇天澤將重新變得銀光閃亮的十字架交回我手裏,歎息道,“幸好能源體還剩余一卡拉以上,那個空間的數據也已經被記錄在這個時空鑰中了。只是,這個時空鑰的結構實在太精密了,就算我也沒辦法把這裏的數據提取出來。冰依,如果你真的決定回去,就要盡快。恐怕……不用一年,這個時空鑰的能源就會消耗殆盡。到時,誰也沒辦法再打開那個時空的樞紐。”

  “只能穿你來時的衣服,帶上你來時的東西,其他什麽也不能帶,或者說,是帶不走。到時,爸……我會送你走。”

  我擡手撫過冰涼的十字架項鏈,擡頭看向他,狠狠點頭。

  也許是因爲下了決定,也許是因爲馬上可以再見到他,這一刻,我的心裏竟充滿了平和喜悅,還有……淡淡的離愁。

  這個月,累得可不只我和小雨,更是爸爸。在哥哥接受了我的血,卻還沒脫離危險期時,無論如何都不肯回去休息。即便在病房中睡著了,稍一有動靜,就驚醒過來。若非劉叔強推他進去休息,恐怕直到現在仍……

  我心口微微泛疼,想起爸爸蒼白的臉,凹陷的雙頰,不知道,爸爸聽了我的決定會不會失望難過呢?

  我正要推門進去,門卻自動開了。劉叔輕手輕腳地從裏屋走出來,看到我也是一愣,隨即做出個靜聲的手勢,示意我跟他走。

  我走在劉叔左近,看到他凝重憂愁的表情,心裏一陣不安。

  劉叔,劉英石,是爸爸的幾個生死兄弟之一。在爸爸還沒收養我們以前,曾是上懷市除“暗黑一條街”外,最大黑幫——火焰組的地下老大之一。

  後來,爸爸因爲對媽媽的承諾,便要求退出黑幫,在商界白手起家。  他的兄弟也過膩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所以陸續將黑幫的大部分産業漂白,各自走上了其他道路。漂白不了的部分,就讓手下接手。

  爸爸收養我們的時候,是他剛退出黑幫最落魄也最艱難的日子。可是,他卻除了帶我們出黑暗一條街,咬著牙不肯受兄弟一分接濟。

  直到……直到……我被打傷昏迷,差點一命嗚呼那一次。那次,是我第一次看到爸爸動殺機,也是最後一次。因爲,之後他終于坦然接受了那些兄弟可能給予任何的幫助,以最快的速度,走上了商界的顛峰之路。  如今想來,爸爸所做的每一個決定,每一次退讓,竟都是爲了我和哥哥,卻從沒爲過他自己。

  劉叔坐在旋轉椅上,一手拿著一張X片,另一手夾著根煙,不時深吸幾口。

  良久,他點了點頭,道:“冰依,你肋骨的裂縫基本上已經愈合了。心肺擠壓血管的現象,我也通過磁療,幫你恢復的差不多了。怎麽樣,現在胸口還會痛嗎?”

  我搖搖頭,想擠出個笑容,卻擠不出來,半晌才艱難地問道:“劉叔,最近你都以別去打擾爲由不讓我和哥哥接近爸爸。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劉叔看著我,長歎了一口氣,一把掐滅手中煙蒂,象是忽然下了什麽決定,沈聲道:“冰依,我本就打算告訴你了。因爲,我需要你的幫忙。”

  我心一緊,攥住了雙拳,緩緩直起身子。

  “淩閩他,得的是……Leukemia,俗稱,血癌。”

  我只覺腦中轟地一下便炸開了鍋,太陽穴突突的跳,心臟卻象忽然間停止了。  我勉強支撐住搖晃的身體,澀澀無淚的眼睛看著前方,半晌才吐出一句:“晚……期……?”

  “不!不是晚期!”劉叔眼眶有幾絲紅,狠狠搖了搖頭,“我沒發現淩閩的病已經夠窩囊,若他真的是晚期,我也沒臉活在這世上了。”

  我猛地吐出一口氣,頹然靠倒在椅背上,臉上冰涼一片,淚竟是到此刻才落下來。

  我想起劉叔剛剛的話,心裏猛然升起了希望,身子幾乎一躍而起,兩手撐在桌沿,顫聲道:“我的骨髓和爸爸符合是不是?”

  劉叔愣了愣,看著我晶亮的雙眼,竟是露出一絲苦笑,平靜地道:“理論上來說,是的。不管是白細胞,血小板還是其他,你的都遠比冰烨要來得符合。但是,骨髓的捐贈畢竟不同于輸血,即便是最相合的,也難保不會産生排斥。更何況……唉,冰依,你先坐下來,這也正是我要跟你談的。”

  醫務室中古老巨大的時鍾,滴答滴答走著,響著,吵到我心口一陣陣煩躁。劉叔的聲音,慢慢在耳邊響起,回蕩。

無遊天下 第2章 時也勢也

  天和1261元年7月14日 銀川國風蘭城。

  塵土飛揚,金戈鐵馬的戰場,血肉橫飛,喊聲漫天。但戰場雖然混亂,兩方進退的陣型卻始終有度,混而不亂。

  忽然,城外一道低揚的號角聲響起,搭了半天高的雲梯被撤了下去,投石機,弓箭手也在步兵掩護下慢慢向後方撤去。不論是攻的一方,還是守的一方,都忍不住長出一口氣,總算是……又一波攻城結束了。

  “回禀皇上,此次攻防天甲守城兵死亡十五人,重傷一百有余,輕傷三百;天甲弓箭手死亡一人,重傷二十,輕傷一百;天甲騎兵損傷無;普通士兵死亡……一千余,重傷三千,輕傷萬余……”成憂看了端坐在前方的衛聆風一眼,停下彙報,“皇上,風蘭城的糧草最多只能支持一月,但士兵們日夜堅守,恐怕,是撐不過十天了。”

  衛聆風抿過一口清茶,淡淡點了點頭:“宣玄天和文策進來。”

  不一會,一身白衫的文策和滿臉憔悴之色的玄天應昭進入殿中。

  “文策,祁國境內現在情況如何?”

  “回皇上,冢蠱絕代造成的影響仍在,但減弱了很多。雖然傷重的人還未痊愈,但心情大都平複了下來,部分輕傷的已經開始恢複生産。”文策略略擡頭看了衛聆風一眼,隨即垂下,“由于皇上下令堅決,又在最短時間內開放國庫。所以,總得來說,我們祁國境內的災情要遠比尹鑰兩國來得輕微,恢複也要較他們來得快。”

  衛聆風揮了揮手,道:“繼續說吧。”

  文策皺了皺眉,但最終還是把想說的話吐出口:“但臣認爲,皇上是時候返回臨都了。且不說皇上的安危無法保障,單是國內的形勢,也要靠皇上去掌控啊!”

  衛聆風悠然一笑,瞥了文策一眼,語氣象閑話家常般漫不經心:“文策,朕知道把你留在這裏是悶壞你了。明日你就回去,朕會下一道旨意給你,說明由你暫代朕的職位處理朝中大事。”

  “皇上!!”文策嚇得臉色蒼白,頹然跪倒在地,“你就別嚇臣了。”

  衛聆風忍不住輕輕一笑,淡淡道:“你以爲朕在嚇你嗎?”他的笑猛然一滯,俊秀無匹的臉上森然一片,貴氣逼人,卻是淡淡道,“文策聽旨!”  “臣……臣在!”

  “朕特許你在朕親征期間暫待皇權,處理朝中事務,有違令者,摘去頂戴,等候朕回去發落!朕賜你玉牌一面,可在任何情況下緩你罪行三月以後再行處罰,到時朕自會救你。”

  案幾前伏跪的人身體顫抖,良久無聲。直到衛聆風微微皺了皺眉,成憂才喝道:“文策!還不快領旨。”

  “臣……臣領旨……”文策在地上狠狠磕了幾個頭,哽聲道,“皇上,你可一定要平安回來,祁國……天下都缺不得你啊!”

  衛聆風卻恍若未決,目光瞥向玄天:“依國那邊有動靜了嗎?”

  “沒有……回皇上,還沒有。”玄天一覺失言,忙補道。

  衛聆風淡淡一笑:“軍營之地,一切從權,朕特准你不必一切照尊卑禮節來。”

  玄天心中一喜,心道:這可是皇上你准許的,象是生怕人打斷般,馬上大罵道:“他媽媽的,這個冰淩情報網可真不是蓋的,竟然阻隔了我們和依國之間所有的通訊。老子本來想和依國左右夾擊,先把鑰國那些礙眼的兔崽子給滅了,可是偏偏找不到和他們互通聲氣的方法。”

  衛聆風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修長勻稱的中十指微微曲起,在桌面上敲擊。  半晌,他眸中精芒一閃,沈聲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分頭圍殲,各個擊破……正所謂敵不動,我先動……”

  白皙的手掌在暗紅色的梨木案幾上輕輕一拍,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玄天,召集五百天甲騎兵,三百弓箭手,朕有任務交給他們。”

  玄天聽到衛聆風前面的話,不由動容,但聽了他的吩咐去迷惘地抓了抓頭:“皇上,你要他們去做什麽?”

  衛聆風淡淡一笑,伸出一指,輕輕點在前方的地圖上。

  “這裏是……!”玄天和文策眼中都亮起了精光,兩人相視而笑,都爲皇上的大膽和智計驚歎不已。

  卻沒有發現,衛聆風的臉上早褪去了那達不到眼底的笑容,怔怔望著酷暑的窗外,良久無言。

  成憂忍不住歎了口氣,想起那日雪天,他遠遠的隱在暗處,卻還是能感覺到,這個難得快樂的帝王,被娘娘的雪球砸到時,那純然,屬于普通人的玩心。  

2006年7月15日 上懷市。

  “季!小!雨——!”我咬牙切齒地將電話狠狠甩到床上,大罵,“你這有異性沒人性的混蛋!”  坐在我身旁看書的哥哥挑眉看了我一眼,用眼光詢問。  我氣地呼呼直喘,講話象連珠炮似的大罵:“小雨啊!那個沒良心的家夥。明明答應今天陪我去圖書館的,結果人家帥哥一約,就被拐跑了!”  哥哥眼中猛地結上了一層冰霜,冷冷道:“帥哥?”

  “啊——”我奇怪地瞥了眼哥哥,喃喃道,“哥,你怎麽看上去好像比我還生氣啊?”

  哥哥垂下長長的睫毛,目光盯在書上,並不搭話,周身都凝結著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

  “就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會長柳裕啊!哥哥你應該也認識吧,上次和他爸爸談過合作的。小雨是學生會的幹事嘛,他們平常接觸的時候自然多了。柳裕這個人長得帥,家裏有錢,待人又溫柔細心,倒追他的女生不計其數。卻從沒傳出他戀愛的消息。”

  我看了哥哥一眼,書還是翻在那一頁,連姿勢都沒變過,只有天然冷氣又加強了幾分,很好!

  我繼續漫不經心地道:“不過,他對小雨曆來都是特別上心的,我也沒怎麽在意。沒想到這次回來,他竟然當衆向小雨表白,卻被小雨拒絕了。”

  雖然只有一點點,但憑我內力恢複後敏銳的感觀,以及高度集中的注意力,還是發現哥哥的微微放松的神經。

  我微微一笑,壓下勾起的唇角,裝出一副扼腕歎息的模樣,道:“真不知道小雨那家夥在想什麽,放著這麽好的帥哥不要。問她到底喜歡上了誰,卻總不說。不過幸好,前幾天,她好像忽然開竅了,或者說是放棄了。”

  “放……棄了?”哥哥唰地擡起頭來看向我,聲音森冷,眼中銳利的光,簡直能將人殺死。

  我卻視而不見,點頭,一臉的欣然:“是啊!她說,本來就是她一廂情願。再這麽糾纏下去,不只她累,那個人也累,所以她就決定放棄了。唉!哥,你說這世上怎麽會有那麽蠢的傻瓜呢?竟然放棄小雨這樣的女孩,他肯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啪——!”哥哥手中名貴的精裝書,狠狠甩在桌上,聲音冷得我都打了個抖,“說夠了沒?出去!”

  我一臉驚震的模樣,唯唯諾諾退出房間,一關上房門,便悄悄比了個V的手勢。哥哥,我連祈然和洛楓都算計過了,你就乖乖等著往陷阱裏跳吧!

  天和1261元年7月18日 銀川國風蘭城。

  卯時(淩晨五點到七點),風蘭城城牆周圍的灌木叢輕輕擺動,遠遠看去就好像一陣風吹過一般,馬上又恢複平靜。

  近了,你就能發現,那輕微到仿佛風拂大地的響動,竟是近千士兵伏地前進時産生的。

  衛聆風身著淡紫長袍,黑發用金帶高高束起,負手立在城頭,遙望前進的士兵。

  一陣清風拂過,衛聆風袍角輕輕揚起又放下,一身灰衣的成憂已經立在了他身後。

  “皇上,一切已經按你的指示交待衆將了。如無意外,今日當可斷去他們一半耳目。”

  衛聆風也不回頭,瑩潤修長的十指抓上城牆上的鐵欄,淡淡道:“成憂,你要記住,永遠都不可小看了冰淩,更不可小看……蕭逸飛。”

  成憂一驚,垂下了頭,惶恐道:“是,皇上。”

  衛聆風冷冷一笑,卻笑得苦澀:“這八百精兵,或可除去尹鑰暗哨,或可斷他們一時糧草。但決計毀不了冰淩的根本,不!朕應當說,他們的犧牲,或者根本傷不到冰淩實力的十分之一。”

  “犧牲?”成憂一愣,“皇上的意思是……”

  “朕雖然沒有要求他們犧牲。然而,這個分頭圍殲之際,騙的了蕭逸飛一時,卻絕不能持久。”衛聆風單手扶在鐵欄上,身子趨前,面無表情地看著慢慢消失在視線中的士兵,續道,“朕告訴他們,若發現糧草處的防衛松懈了,就絕不可再進攻,保住性命要緊。可是,朕卻很清楚,朕這樣說,只會讓他們更舍生忘死地犧牲自己,去燒毀敵方糧草。”

  衛聆風緩緩地轉過身來,嘴角輕勾,露出一個冷漠到極點的笑容,揚聲道:“成憂,朕的本意,就是要讓他們犧牲的。”

  “皇上————!!”一聲暴喝,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從後方傳來。  衛聆風面色不變,微微挑眉,看向前方,嘴角的冷笑,不由更勝。

  “大膽!!”成憂猛地回身長劍直指滿臉憤怒的玄天,冷聲道,“皇上面前,豈容你放肆!”

  玄天一驚,臉色頓時慘白。半晌,他緩緩跪了下來,眼眶泛紅,哽聲道:“皇上,臣知罪。”

  衛聆風站直了原本倚在城牆上的身子,雙手自然負在背後,冷冷道:“玄天,別以爲這是在戰場,朕便會無條件地縱容你。這一次就算了,若再有下次,就別怪朕不客氣!”

  “是……皇上。”玄天艱難地站起身來,待終于有勇氣擡頭,才發現自己已出了一身冷汗。他打了個哆嗦,頭腦反而清醒下來,不由將此次的行動細細思來。哪知越想竟越是心驚,越爲自己剛剛的衝撞後悔,所以待再擡起頭,眼中已經決斷如常。

  他嘎聲道:“皇上,末將沒能領會皇上的用心,我……”他頓了頓,免力平複了想痛罵自己的衝動,“皇上沒有錯,他們的犧牲是必然的,否則,風蘭城絕守不過十天……”

  衛聆風淡淡歎息了一聲,轉頭望向漸漸升起驕陽的東方,聲音低沈平緩:“朕只怕,即便是這樣,也未必能撐過十天。”

  我和哥哥走在去醫院看爸爸的路上,我邊走邊念叨,完全不管身邊冰山的萬年化。

  “現在那個柳裕天天都約小雨出去,害我一個人無聊死了!”

  “诶?!”我定睛看著前方,隨即臉色大變,指著前方,喊道,“那個不是柳裕嗎?”

  只見不遠處停著一輛奔馳的跑車,一身名貴休閑服的柳裕從車上下來,隨後微微屈身迎出一位長相清純亮麗的女子。那女子將纖纖素手挽在他臂彎中,兩人形狀親密地朝情侶咖啡廳走去。

  忽然,柳裕的腳步停了下來,只見他從口袋中拿出手機,聽了一會,便對那女子低語了幾句。那女子起先還一臉的不高興,直到柳裕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才興然放手。柳裕健步上車,離開。

  我用最快速度拿出手機,撥通小雨的電話,哥哥就在旁邊,身上的冷氣已經消失了,可是如果我此時擡頭,就能看到他眼中許久不見的盎然殺機。

  “喂,小雨嗎?你現在在哪?……在新馬等柳裕?……他說他在處理公事馬上去找你?……你們今天打算幹嘛?……什麽?!在新馬度假,還過夜,開什麽玩笑?!叔叔阿姨會同意嗎?……”

  “哥!哥——!你去哪啊?!”我在後面大喊了幾聲,直到哥哥跳上出租車疾馳而去,才甩手露出個賊賊的笑容,隨手一招,上了出租車,道:“司機,麻煩你跟著前面那輛車。”

  新馬海域度假中心。

  我跳下車,保持著十幾米的距離跟在哥哥身後。只見他七拐八拐了幾個地方,卻始終沒找到小雨和柳裕,臉色黑沈的已經能把新馬遊客通通嚇死了。

  十分鍾後,新馬度假中心的經理匆匆趕來,一臉惶恐地對著哥哥點頭哈腰,半禿的頭頂上油光發亮。我擡頭看了看天,又低頭看了看海,對哦!這個新馬,貌似是哥哥在三年前開發的。好無語啊!柳裕,你就自求多福吧,但願別被哥哥逮著。

  全身忽然閃過輕微的躁意,我猛地轉身,看到陽光下柳裕溫雅的笑容一滯,顯然被我突如其來的反應嚇了一跳。  我忍不住笑笑,扯他躲進一旁的人工椰樹林,低聲道:“小雨呢?爲什麽我哥繞了半天就是沒找到她?”

  柳裕看著遠處一臉冰霜的哥哥,原本溫和儒雅的臉上露出算計得逞的狐狸笑容,壓低聲道:“車庫。你哥剛離開,我就把小雨帶去那裏,讓她在那等你。”  “車庫——?!”我忍不住驚叫,又連忙壓低了聲音,“柳裕,我發現你很有做惡人的潛質啊!”

  柳裕深沈地笑笑:“要我放棄,也得先讓我看清楚,自己到底輸給了怎樣的對手。”  我良久答不出話來,見哥哥往度假中心走去,正待跟上,腦子忽然一片暈眩,身子忍不住晃了晃。

  “冰依,你沒事吧?”柳裕扶住我,眉頭皺了起來,“臉色怎麽這麽蒼白?”

  “沒事!走吧。”我笑笑,暈眩好了一點,“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倒是你,可千萬別小看了我哥哥,否則,肯定會死的很慘。”

  又十分鍾後,哥哥終于從度假中心出來,直奔剛剛停車的地底車庫。想來,應該是在中央大廳的監視錄像中看到小雨了。我和柳裕忙小心跟上。

  十五米,不能再近了,否則沒有躲藏的地方肯定會被哥哥發現。我和柳裕相視苦笑,能看見卻聽不見,多沒趣!

  我躲在方柱後,將內力運行全身,功聚雙耳,忍不住心中暗喜,哥哥和小雨的聲音隱隱傳來。

  “小雨。”

  小雨擡起頭來,滿臉的驚訝:“冰烨,你怎麽會來這裏?”  “我不能來嗎?”哥哥皺起了眉,雙眼象要吞人似的緊盯著小雨,“誰讓你來這裏的?”

  “柳裕啊!”小雨有些被哥哥的神情嚇到了,後退一步,喃喃道,“他讓我在這裏等……”

  “不許等他!”哥哥暴躁地踏前一步狠狠拽住小雨手腕,太陽傘發出啪的一聲響落在地上,小雨踉跄幾步跌入哥哥懷中。

  “冰烨,很痛也!”小雨的眉頭皺了起來,努力想扯回自己的手,雪白的細腕上一片紅痕,“你到底想怎麽樣啊?喜歡的時候就不許這樣不許那樣,不喜歡的時候就把我推開。我是人耶,又不是東西,你……嗚……”

  哥哥猛地一扯小雨腰身,將她密密摟在懷中,唇緊貼上去,封住了她所有的話和委屈。

  良久,唇分。

  哥哥將小雨緊緊摟懷中,一字一頓地說:“不許喜歡上別人,不許放棄我,不許不愛我……我不許,聽到了沒有?”

  小雨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臉埋在哥哥懷中喃喃道:“水冰烨,你真的好笨哦!”

  哥哥愣了愣,低頭看向懷中的人。小雨眉眼笑得彎彎的,說不出的靈動閃耀:“我在這裏等的是冰依啦,柳裕只是傳話的人而已,傻瓜。”

  哥哥一怔,隨即眼中慢慢閃過了然。忽然臉色一凝,目光猛地朝我這邊射了過來。

  天和1261元年8月10日 銀川國風蘭城。

  風蘭城議事廳中,原本議論紛紛的凝重,終于在衛聆風說了一句話後,轉爲死一般的沈寂。

  “絕對不可!”成憂一個起落跪在衛聆風面前,原本冷靜漠然的臉上,此時竟惶恐一片,驚叫道,“皇上,絕對不可以!”

  衛聆風俊秀的臉,比原本又清癯白皙了幾分,在燭火映襯下卻絲毫不減其清俊之容,反更添了幾分曆經滄桑的天生帝王貴氣。

  他瞥了跪在地上的成憂一眼,卻不理會,目光一一掃過已經呈呆滯狀的衆人,冷冷道:“你們怎麽說?”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忽然,一道洪亮的嗓音響起,玄天深吸了一口氣,排衆而出,跪倒在地。

  衛聆風淡淡揮了揮手:“說吧。”

  玄天先是磕了個頭,隨即語調平靜地說:“末將同意皇上的說法。想要徹底擊退尹鑰聯軍,我們就必須與依國彙合,首尾呼應,由他們切斷鑰國後援,我們則將敵軍困死銀川國,則此站可勝。”

  “玄天你——!!”成憂冷喝了一聲,殺氣暴漲,讓房中每個人都忍不住顫栗不已,行坐艱難。

  衛聆風微微皺眉,冷聲道:“成憂!讓他說下去。”

  玄天再度深吸了一口氣,因首當其衝而蒼白的臉上,卻沒有一絲懼意:“然而,此戰難就難在如何與依國彙合。銀川與依國東南分國之間,不僅有著天塹淮河相隔,更有擅長水戰的鑰軍固守。而滄雪國與我們之間,則被冰淩的暗哨徹底封阻了通信和同盟。所以,爲了能與依國彙合,我們必須將冰淩乃至整個尹鑰聯軍的注意力引到他處。”

  衛聆風笑了笑:“玄天,你果然成長了不少。既然你清楚就好,依朕的指令行事吧!”

  “不可以!”成憂猛地跪前了一步,顧不得衛聆風淩厲的目光,大聲道,“皇上,如今依國主事的人不是蕭祈然啊!如若一旦他們配合不上皇上的計策,那麽,我們必將全軍覆沒,而皇上……皇上您的安危也……”

  “皇上。”玄天重重磕了個頭,擡頭起頭望向高高在上的衛聆風,眼中坦誠,清澈,卻決然一片,“皇上,我們會按您的指示去做的,無論成敗,末將都相信,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但是,對祁國來說,皇上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就讓成副將先保護皇上回臨都,我們再……”

  “你們不用再說了!”衛聆風猛地站起身來揮了揮手,冷聲道,“你們以爲朕若不在,蕭逸飛會上當嗎?就算朕把祁國所有的兵力都投下去,他也不會來看一眼。傳令下去……”

  “皇上——!!”

  “皇上——————”

  一屋子的人跪了下來,他們的聲音哽咽顫抖,他們的臉色蒼白驚恐,他們的神情卻決絕一片。

  “皇上,我們可以放棄銀川國,甚至放棄半邊國土,百萬將士,但是,您是祁國的根,祁國的主,就算違抗命令,我們也絕不能讓你受一點傷害啊!”衛聆風身子晃了晃,耳中有轟鳴聲響過,但他還是單手扶著椅背站穩了身體,聲音冷漠淡然,卻絕容不得半分違抗:“朕意已決,你們無需再多說!”地下跪著的人,一動不動,一聲不吭,仿佛石像般,沈重而無奈。衛聆風淡淡歎息了一聲,背過身去,目光對上了這天和大陸大好河山的萬裏地圖,沈聲道:“算了,你們起來吧!朕答應你們,會想法給自己留條後路。現在,統統按朕的旨意,去調動軍隊。”

  “是……是!皇上!”

  屋裏寂靜了下來,只余那颀長的身影一人。衛聆風呆呆地看著那萬裏河山圖,忽然伸出手指輕輕撫過圖上的每一寸墨跡,長歎了一口氣。

  成憂說得一點都沒錯。依國的主事者,不是祈然,自己這步棋到底有多少勝算呢?怕是……連三成都沒有吧?可是,卻又不得不賭。

  留下了這麽一堆爛攤子,祈然,你現在在哪呢?衛聆風拂了拂袍角,一步步走下議事廳的朝堂。冰依,你現在……又在哪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ausingcolor 發表於 2009-4-3 10:20 PM

  第214章:此世彼世1

  20×0年8月12日上懷市。

  清晨六點左右,一輛名貴的黑色賓士在一幢破舊的公寓前停了下來。

  十分鍾後,公寓鐵門前傳來了一個女孩與一個中年婦女的對話聲。

  “你好,請問有一位叫陸建治的先生住在這幢公寓嗎?”

  中年婦女看了我身後,英俊卻面無表情的哥哥一眼,不敢怠慢,忙道:“是開出租車的那個嗎?他住在這裏的三樓。”

  “謝謝!”我向她笑了笑隨即扯著哥哥上樓。

  哥哥跟上我的腳步,又讓我慢了下來,冷冷道:“我來就夠了。”言語裏的關心,讓我忍不住笑了笑。

  門打了開來,我看到一個樣貌普通的胖女孩,與我一般高大,年齡看上去卻要比我小幾歲。

  她疑惑地看了看我,又看看哥哥,臉紅了紅:“請問,你們找誰?”

  “月兒,誰來了?”一個與女孩有著七八分相象的中年婦女從房中走出來,看到我們也是一愣,“請問你們……”

  我笑笑,禮貌地點了點頭,道:“我是來找陸建治先生的,請問他在家嗎?”

  “在……在……”中年婦女一直呆呆地看著哥哥,直到我們叫喚,才驚醒過來朝裏面喊了兩聲,“阿治,阿治,快出來,有人找!”不一會,只見一個身形有些肥胖的大叔套著藍色外衣,慢悠悠地從裏屋走了出來。

  我三兩步走到他面前,微笑道:“大叔,你還記得我嗎?”

  大叔微微一愣,隨即抓頭抓了半天,才驚叫道:“你是那天要趕去醫院看哥哥的小姑娘?!”

  我忙點了點頭,眼中竟忽然有些潤濕。我將手中洗幹淨的衣服遞還給他,然後又取出一百元零錢,輕聲道:“大叔,這是你借我的衣服還有欠你的車費,那天,若不是你,我可能再也見不到哥哥了。”

  大叔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連說不用客氣,又讓他妻子招呼我們坐下。

  “我們家小,你們也別介意,坐下喝杯茶吧。”大叔看了看時間,不由皺眉,“哎喲,都到我出車時間了。你看你們好不容易來一趟……”

  “陸先生。”哥哥打斷大叔的話,走到他面前輕輕鞠了一躬,神色雖然淡漠,語氣卻非常誠摯,“謝謝你當日肯免費送我妹妹去醫院。”

  大叔這才看到一直在我身後的哥哥,恍然道:“原來你就是他哥哥啊!現在沒事了?”

  哥哥點了點頭,正待說話。

  那胖乎乎的女孩忽然拿著本《環球》雜志從屋中橫衝出來,舉著雜志封面在哥哥面前,比了又比,嘴巴張大地可以塞下一只雞蛋。

  忽然,她雙眼發亮,大叫道:“真的是水冰烨!爸,他是水冰烨也!全球十佳青年……”

  女孩被哥哥冷冷的目光一瞥,頓時噤了聲,乖乖躲到一邊,眼中的崇拜之光卻是有增無減。

  我忍不住好笑。只見哥哥對著已經呈呆滯狀況的大叔又是一鞠躬,語調平淡卻恭敬:“請問陸先生願不願意來我們公司當我的專署司機。當然,工資我會按公司的普通員工制度算給你,第一年四十萬,以後每年按你的出勤遞增。”

  “這是我的名片。”哥哥拿出燙金的名片,有這張名片的人,全上懷市也不超過十個,“請你務必考慮一下,三天內給我答複。多有打擾,我和妹妹先告辭了。”

  第215章:此世彼世2

  天和元年1261元年12月23日鑰國邊境浦沿遊牧族。

  天氣漸漸轉涼,草原上的草和其他植物也逐漸枯萎了。草原上的遊牧族人爲了抵禦寒冬,維持生計,開始加厚了遊牧包,縫制了冬革皮衣,聚居在一起,希圖平安度過這個看似比任何一年更來勢洶洶的寒冬。

  草原上,有個梳了兩角羊辮的小女孩和一個包著厚頭巾的小男孩,正在草原上頂風前進。狂風不時吹皺他們衣衫,刮疼他們面頰,但他們卻仍走得很穩。步伐中可以看出屬于遊牧居民獨有的矯健和靈活。

  又走了一會,不時擡頭探望的他們忽然眼睛一亮,只見一個孤零零矗立在遠處的遊牧包,已經離他們不足百米距離。

  “啞醫生,啞醫生,你在嗎?”一到遊牧包前,小女孩便急切地撩起包簾,探進頭去。

  這個遊牧包分爲內外兩層,外層是一個藥房,裏面擺放著所有剛采集來,以及已經處理完的藥草。而內層則是一個簡陋的臥室。

  “哥哥,啞醫生不在嗎?”小女孩不依地嘟起嘴,看了眼懷中特地暖了一路的糕點,臉露委屈之色。

  小男孩把手中的燒酒放在桌上,哼道:“老哭哭啼啼的,女孩子就是麻煩。啞醫生肯定是出去了,一會自然會回來。”

  “可是糕點會涼……”

  小女孩的聲音一頓,因爲遊牧包的門簾被掀了起來,只見一個修長的身影,微屈了身,踏入包中。微開的包簾帶入滿室的寒意,男孩和女孩忍不住打了個抖,望著剛進入遊牧包中的戴面具少年,眼中卻露出純然的欣喜。

  “啞醫生,這麽冷的天你去哪了?”小女孩跑上前去,抓住少年的手,本想爲他取暖,卻發現那雙摸上去比她家小綿羊毛皮更光滑的手,微微帶溫,竟反而讓她渾身暖和起來。

  少年微微一笑,擡手輕輕摸了摸她被風吹亂的發絲,目光望向看著他眼露崇拜光芒的小男孩,淡淡點了點頭。

  “啞醫生,這是我媽媽讓我們拿給你的糕點和熱酒。”小男孩快步走到少年面前,仰首看著他,雙目黑水晶般清透閃亮,“啞醫生,你上次交我的那幾招好厲害,我三兩下就把維爾他們打倒了。啞醫生,你一個人住在這荒郊多孤單,不如跟我們一起回去族裏吧!”

  “是啊!是啊!”小女孩擡起紅撲撲的臉一起望向少年,語帶懇求,“啞醫生,你就跟敏兒回族裏去吧,這樣以後敏兒要是再生病就不用怕了。可以跟哥哥一起去野外玩耍。”

  少年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眼中露出溫柔的笑意,接過他們手中的食物,輕輕點頭,又搖了搖頭。這樣即將落雪的寒冬臘月,少年身上卻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長衫,只見他輕輕撩起衣擺坐下,正待招手讓男孩和女孩過去,動作卻忽然頓在了半空。

  斜飛入鬓的劍眉微微皺起,少年收回了晶瑩如玉般的手,蒙蒙的黑眸,靜靜地帶著點些微的寒意,望向遊牧包門簾。

  不一會,門簾掀了起來,不比剛才,此刻一股凜冽的寒意及體而來,讓包中的兩個孩子齊齊縮起脖子,雙齒打顫。

  “啞巴醫生,給老子出來!”進來的人做軍官打扮,滿臉胡渣,雙眼凶狠帶著煞氣,聲音洪亮的整個遊牧包都仿佛在震動,“快跟老子走!”

  少年擡起頭,面具下的眉全然舒展,神色淡漠地望向來人。

  那個軍官微微一愣,心下暗自驚愕自己竟然會被這少年清清淡淡,冷漠自持的態度給嚇到了。他撇過頭悻悻地吐出一口毯,再度嚷嚷道:“臭小子,看什麽看,叫你快跟老子走聽到沒有,耽誤了蒙將軍的傷,老子讓你們整個族的人陪葬!”

  “混蛋!你不要太……”少年一把扯住發彪的男孩,回頭對他們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隨即轉身略一颔首,率先提步向包外走去。

  第216章:此世彼世3

  冷風漫天的吹,少年信步走在十幾個士兵中央,步伐不快不慢,神色淡淡地看了看天。心道:就要下雪了……

  還未想完,臉上裸露在外的肌膚感覺到冰涼的冷,少年微微一怔,看到飄灑的雪花由小而大,慢慢落下。少年忍不住好笑地搖了搖頭,當真是……冬日遊,似水雲雪落滿頭!前方傳來士兵們的對話聲,少年輕松的表情滯了滯,回複初時的淡漠平靜。

  “老蔣啊!你說這依國的士兵怎麽會這麽死心眼呢?他們的君主都拋下他們了,卻還在拼了命抵抗。”

  “他媽的你還真別說!昨天剛攻下的嶽陽城,先不提那些士兵,單是那些百姓的抵抗,都讓我們大軍殺的膽寒了。老子以前攻打過多少國家啊!還從來沒遇到過這麽一致對外的國家和不要命的百姓!”

  “唉!竹韻,你說如今太子率領的主力和尹國軍隊雖然合力攻下了銀川國,可是想想到時分利,我們鑰國能占到多少好處。可別白白便宜了尹國那群兔崽子啊!”

  “星子,你們都把祁國那戰想得太輕松了。”士兵中一個看起來略顯文雅睿智的青年,沈聲道,“你們以爲祁王是那麽好相與的人嗎?三月前那場戰爭,事實上,祁王的計謀當真已經是算無遺策了,只可惜依國的領軍之人始終不夠成熟,未能及時響應祁王的策略,將尹鑰聯軍攔腰折斷,否則,此刻幾乎被全軍覆沒的,就不是祁國,而是我們尹鑰兩國了。”

  青年頓了頓,長歎一息,口氣卻有著淡淡的敬佩:“可是,就在如此絕境下,還是讓祁王給找到了生路,更讓他重重打擊了尹鑰聯軍三分。你們說,有誰會想到,他會把貼身守衛他的隱衛,以及三萬天甲騎兵撤出去,星夜繞過淮河襲擊尹鑰辎重糧草呢?又有誰會想到,在那樣的決戰場上,他會爲了蒙蔽太子和尹王,而讓士兵升起雙倍的爐竈,舉起雙倍的軍旗,以至于我們直到糧草全然被毀時,還在歡呼勝利呢?”

  衆人聽那青年細細道來,眼中都露出恍然和恐懼之色,只覺這祁王果真是智計決斷到了極點,實是不愧爲天下最強大之國的君主。

  青年雙眉緊皺,語氣無奈,續道:“所以,如今尹鑰兩國聯軍雖攻入了祁國境內,只是糧草不足,這嚴冬臘月下霜寒的天氣兵困馬乏,戰線卻越拉越長,情況實在不樂觀啊!”

  那個來押少年走的大漢狠狠踹了漸漸被雪花濡濕的光禿土地,罵咧咧道:“他奶奶的,現在蒙將軍又在依國風遊戰場受了傷,也不知道這場仗何時才能打完!”

  “喂!臭啞巴,我說你走那麽慢是不是想偷聽我們說話啊?!”

  少年冷冷瞥了他一眼,並不答話。

  “一個啞巴醫生還敢這麽囂張,信不信老子我……”

  “算了老蔣,”身邊的士兵忙拉住他,勸慰道,“他一個啞巴就算聽到了什麽又能怎麽樣,何必跟他過不去呢?將軍的傷還要等他去治呢!”

  “奶奶的,老子就是看不慣,他一個啞巴醫生,裝什麽清高,還成天戴著個面具,有什麽見不得人嗎?”那被喚作老蔣的人雙目一寒,忽然喝道,“餵!你不會是奸細吧?快把面具摘下來老子瞧瞧!”

  原本待要勸慰的衆人聽到此話不由心中一寒,各自暗思,若真是奸細,可不害了將軍性命。于是都閉口不言,等著那少年自動摘下面具來。

  少年低垂著頭,看著雪花擦過單薄的長衫一一落入土中,神色平靜而甯和。直到老蔣的暴喝聲傳入耳中,周身的氣氛終于慢慢凝固起來,少年在心底微歎過一口氣,緩緩擡起頭來。

  他清冷卻詭異地含著淺笑的目光一一掃過衆人,最後落在老蔣身上。

  “看……看什麽看?!”老蔣幾步衝到他面前,手牢牢拽住刀柄,大喝道,“老子叫你——”

  聲音,嘎然止在翩然飄落的雪花中,一抹淡淡的紅,順著老蔣灰黑的盔甲緩緩流淌,最終落入草木幹枯的地底。

  血紅色的光,仿佛帶著優美而淒然的節奏,隨著洋灑飄落的雪花,在風蕭中翩然舞動。

  雪落,身停,而風不止。

  少年靜靜地立在風中,風揚起他如絲緞般豐厚光澤的長發,拂過他比雪更爲晶瑩清透的絕世面容,劃過他比天空更蔚藍悠遠的深邃雙眸,靜靜地,靜靜地……美輪美奂,風姿佼然。

  那個被叫做竹韻的青年,身上沾滿了鮮紅的血液,手中抓著一個被生生捏碎的銀灰色面具,牢牢地望著那少年,竟是滿臉的驚駭和無法置信。

  “藍眸……絕世……怎……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是你……依國少……”青年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頹然倒地,生機斷絕。可是,他的雙目卻仍舊大睜著,溢滿驚恐,難以瞑目。

  少年神色淡漠地瞥了眼地上碎裂的面具,伸手從懷中取出一根銀色絲繩,將打鬥中散落的長髮束攏。隨後又取出另一塊完好無損的銀灰色面具戴上,轉身離去。

  第217章:此世彼世4

  20×1年5月3日上懷市。

  剛從圖書館回來,偌大的房子裏面空蕩蕩的,漆黑一片,我有些奇怪,按理說這個時間,爸爸和哥哥應該都在啊!我貼上手掌,大門發出機械的指令聲,隨即緩緩打開。

  我推開客廳的門,想去取掛在牆上的開關遙控器。忽然心中一動,明顯感覺到屋中有人,正待喝出聲,卻只聽啪的一聲,緊接著一道刺眼的光射來。

  我眨了眨眼,有些呆怔地望著眼前三層的豪華大蛋糕,喃喃道:“今天誰生日?”

  離我最近的小雨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冰依,你不會連自己的生日也忘記了吧?”

  “诶?我?”我愣愣地看了眼哥哥,“今天5月3日了?”

  哥哥眼中微微閃過笑意,大步走到我面前:“冰兒,生日快樂。”

  原來,已經5月3日了,我扯出一個笑容,看向爸爸:“所以爸爸你就從醫院跑出來了?劉叔同意的嗎?”

  爸爸聳了聳肩,原本溫雅俊逸的面容,如今因爲剛治愈的疾病,而略顯蒼白瘦削,卻絲毫無損他萬事從容淡定的本性。

  爸爸扶了扶金邊的眼鏡,將精致的蠟燭一一插在蛋糕上,直到全部點亮了,他才滿意地笑了笑,點起一根煙。

  兩只手同時伸到他面前,哥哥冷冷地將那煙取走,扔掉。我則悻悻地瞪了他一眼,道:“爸,你忘了劉叔說過不許你抽煙嗎?”

  爸爸笑得有些尴尬,隨即扯我坐了下來。同時入座的還有哥哥身邊的小雨,

  以及,我和哥哥的親生父親,水宇天澤。

  蛋糕很漂亮,我歪頭看著上面用藍色奶油噴寫的水冰依三字,心裏清楚那是爸爸的字跡。

  “冰依,快許個願啊!”小雨興奮地催促道。

  “許願啊……”我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哥哥,笑笑,“什麽願都可以許嗎?”

  爸爸定定地看了我良久,忽然扯出一個陽光般的笑容。那個,黑暗中出現在我和哥哥面前的青年,戴著金絲的眼鏡,帶著溫暖的笑容,向我們伸出手,陽光在他指尖流連。

  于是,我們第一次知道了,什麽是冰冷以後的溫暖,什麽……是黑暗以後的光明。

  “我希望……我可以離開,離開你們,離開這個世界。”我收回目光,柔柔地落在燭光閃爍的蛋糕上,柔柔地說出自己的願望,“這就是我……十九歲生日的願望。”

  燭液是淚,燃燒了本身,落入紅塵的血淚。我靜靜地凝望著這滿室的光華,滿屋的溫暖,無聲地,卻乞求離開。

  “傻瓜!”爸爸忽然站起身走到我身邊,大手一伸,將我的頭牢牢按在他懷中,聲音倔強而溫和,帶著我無法想象的深切不舍和親情,“早就在等你說這句話了!”

  我緊緊抱住爸爸因爲手術過後而孱弱的身體,無聲哭泣。爸爸,哥哥,小雨,水宇天澤,還有……請你們幸福,請你們一定要幸福!

  在那熟悉的懸崖邊,天灰蒙蒙的暗,水宇天澤親手將十字架項鏈爲我戴上,低聲囑咐:“由于又駐留了一年,時空之鑰中的能源已經所剩不多了,你這一去很可能無法穿越,掉落懸崖;也可能……被卷入時空的黑洞,再也回不了頭。”

  我歎了一口氣,點頭,風獵獵吹鼓我身上白色的輕紗絲裙。心中有些難堪的苦笑,就算代價是死……想不到,竟一語成谶了。

  “待旭日初升之時,你就跳下去。那時,是時空間阻礙最小的時刻。爸……我會用我的血,替你開路。希望,可以將你平安送到那個世界。”

  我撫過胸前光芒黯淡,幾乎隱郁不見的十字架項鏈,笑笑:“水宇,父親,謝謝你。”

  水宇明顯怔了怔,眼眶有些泛紅,半晌才續道:“這次穿越,我無法預計,更加無法控制你會落在什麽地方,什麽時間。也許太遲,也許太早,這一切,你都要做好心裏准備。”

  我擡頭看著漸漸泛起殷紅的東方天空,淡淡道:“我明白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既然做了,我就不會後悔,再也不會後悔了。”

  “冰依……”我一怔低頭,看到水宇將一根特殊材質制成的紅色細繩掛到我脖子上,目光移向繩下的掛墜——兩顆鑲鑽的白金戒指。水宇啞聲道,“本來是打算向芸芸求婚的……”

  “不是說不能帶其他東西……”

  他笑笑,看著我的目光充滿了愛憐和祝福,柔聲道:“爸爸送你的禮物自然會讓你帶去。冰依,生日快樂。希望你這一去,能親手抓住自己的幸福。”

  我微笑,點頭,轉身,縱躍。

  青絲翻飛,衣袂飛揚。我隨著風墜落,耳中沒有聽到那悠揚悅耳的歌聲,眼中沒能看到那五彩絢麗的光芒。可是我的心,卻比兩年前更平靜,安甯……

  墜落,墜落……意識漸漸離我遠去,我嘴角輕揚,緩緩閉上了眼睛,仿佛能看到那個喧囂的世界,那雙深湛的藍眸。只要能離你近一點就好……

  終于,天地間,一道絢麗地五彩光芒由我胸口散發、彌漫,轉眼間充斥整個山谷。

  然而,這道光,卻比任何一次都來得絢麗耀目,比任何一次都來得熾烈光華,仿佛是要一次燃盡它所有的能量,所有的命脈。

  水宇天澤走前兩步,右手一揚,左手舉起,一道寒光閃過,已是血光森然。

  “冰依,你放心的去吧!冰烨,小雨,淩閩,還有……這個世界所有你在乎的人,爸爸都會用心守護他們。我水宇天澤以莫西斯神的名義發誓,會守護他們,照顧他們,直到……生命的終結。”

  “砰——!!”一聲巨響,伴隨著滿谷的血紅,彌漫開來,瞬間激揚回蕩在天地山水間。

  仿佛猝然炸開了一個時空的通道,仿佛忽然強行扭曲了空間的元素,將那道白色纖瘦的身影,直卷而入。

  翺翔那蒼穹中心不盡

  縱橫在千年間輪回轉

  爲何讓寂寞長我在世界這一邊

  對你的思念怎能用千言萬語說的清說的清

  只奢望一次醉

  ……

  終于,天地恢複了甯靜,只有那猩然的紅,猙獰的血,一滴滴,一串串,灑入懸崖下重重疊疊的迷霧中……

  第218章:蹁跹飛舞1

  天和1261元年5月20日祁國邊境鑫源城。

  正所謂,棋差一著,縛手縛腳。進既不得,退更不能。

  衛聆風站在城牆上望著鑰軍那一波又一波的攻擊,忍不住苦笑地搖了搖頭,自己如今,總算是體會到這句話的意思了。

  一月前,祁國僅余的二十萬大軍,終于在損失了銀川國和祁國邊境貿昌、隱翼雙城後,被逼退入祁國境內。雖然自己的聲東擊西之策,重創了尹鑰聯軍,卻是絲毫無損冰淩的根本。

  文若彬,終究還是無法響應自己的計劃,只是一瞬的猶豫……然而,蕭逸飛面前又豈容得半分遲疑?贏,則兼並天下;敗,則身死風蘭。明明是想得很通透的結果,明明早知這三分不足的勝算,卻仍是心有不甘。

  如果,與自己呼應的人是祈然……衛聆風雙手背在身後,自嘲的笑笑,沒有如果,戰場上,永遠不可能有如果。

  棋差一著,戰局再變。鑰國水戰勇猛無比,陸戰卻多有短缺。三月前鑰國大將蒙闊,在對依國風遊分國戰場中失利,作爲同盟軍,尹子恆不得已親自率四十萬大軍前去支援。

  如今,圍攻鑫源城的大軍,就只剩下傅君漠率領的三十萬鑰軍,和二十萬尹軍。以二十敵五十,正面迎擊黑馬神將傅君漠,衛聆風自信並非沒有勝算,可是蕭逸飛猛然調動的冰淩地底勢力,卻讓他半分動彈不得。

  糧草短缺,戰線拉長本是遠征的大忌。可是這樣一個巨大的疏漏,卻在冰淩無有斷絕的財力物力支持下,撐到了今天,更把自己和祁國逼入絕境之地。

  把尹鑰聯軍拖入祁國境內,調動國內各處精兵圍襲,一舉殲之,非是不可行之策。到最後,更可能成爲唯一的計策。

  可是如今,自己卻不能,衛聆風微微皺起了眉,清癯俊逸的臉上卻沒有顯示出半絲絕望和沮喪。是不能,也是不願。不僅僅,是因爲如此作戰,會泱及到祁國的根本;也不僅僅是因爲這樣做,很可能讓潛伏在祁國境內的冰淩勢力有機可趁;更是因爲……作爲祁國的皇帝,作爲一個國家的支柱,他無法狠下心,放棄這一城又一城的百姓,那些尊他爲王的子民。

  這本來便是一個誰更狠,誰就能活下去的社會。

  腦中猛然飄過這句話,冰依……衛聆風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胸口又是一陣熟悉的撕痛。

  鳴金收兵的鼓聲傳來,鑰國大軍狼狽退去,陣型混亂。衛聆風微微側目,看到守城將領士兵的歡呼聲,以及試圖追擊的躍躍欲試,雙眉不由皺的更緊。

  然而也只是一瞬,待轉身時,他的臉上已恢複了曆來的淡定從容:“傳朕旨意,緊閉城門,誰也不得擅自出擊。違令者,軍法處置!”

  士兵得令離去,成憂走近了兩步,望著衛聆風,臉露憂色:“皇上,你已經好幾天沒有合過眼了。不如去宮中稍作休息吧。

  衛聆風望了眼淩亂的戰場,微微點頭。玄天不是有勇無謀的人,如此明顯的誘敵之計他不可能看不出,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他負手轉身,往城內走去。

  “皇上——!皇上——!!”

  衛聆風握筆的手頓了頓,擡起頭來。耳中聽成憂喝道:“休得無禮!!”

  來人被一嚇,汗滴從慘白的臉上淌下,雙膝一彎,頹然跪倒在地,口中喃喃叫著:“皇上,皇上……玄將軍他……”

  衛聆風矯好的雙眉一皺,冷聲道:“玄天如何?”

  “玄……玄將軍他帶了三千兵馬,追擊出城,現……現被圍困在鑫源城下,眼看……眼看就要……”

  衛聆風面色一寒,聲音低沈了幾分:“玄天沒接到朕的旨意嗎?”

  “接……接到了。玄……玄將軍是爲了救李封和司徒雷兩位少將才不得不出城的。只……只因李封和司徒雷兩位少將,求勝心切,在皇上旨意還沒到達前,就各自帶了三千天甲騎兵、一千天甲弓箭手和五千普通士兵,偷偷出城追擊而去……”

  “放肆!!”衛聆風將手中的折子狠狠一拍甩在桌上,聲音變得冰冷無比,“是誰給了他們調動天甲奇兵的權利?!”

  “是,是玄將軍!”來人因爲衛聆風猛然爆發的怒氣,全身瑟瑟發抖,卻忽然垂下頭重重磕了兩下,哽聲道,“皇上!玄將軍說,李封是前護國將軍李非凡的獨子,又是……李……李妃的弟弟,在軍中本就有號召力。而司徒雷,是當朝宰相的二子。再加上這兩個人,年少英雄,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皇……皇上明鑒,玄將軍如此做並不是爲了私心啊!”

  衛聆風站起身來,冷笑:“那爲何不來向朕說明?”

  來人渾身一顫,看了成憂一眼,面色灰白的垂下頭,不敢答話。

  “成憂!”衛聆風目光一轉,已經落到藏青布衣的成憂身上,冷笑更甚,“瞞著朕調動天甲奇兵和隱衛的部署,培植有後台的青年領袖,你和玄天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成憂神色大變,跪下身來,垂首不語。良久,他忽然彎下身,將頭抵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字一頓地說:“隱衛,本就是爲了保護皇上而存在的。什麽尹國鑰國,什麽天甲奇兵,這些屬下都不管,在屬下心裏,只有皇上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他頓了頓,擡起頭來,神色謙卑恭順,卻決絕到沒有一絲轉圜的余地:“要激勵士氣,要誘敵深入,並不是非要皇上不可。犧牲掉多少名將之後都無所謂,屬下絕不會容許皇上再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了。”

  苦澀,疲憊,無力……這樣陌生的感覺一點點在衛聆風胸口泛起,他揮了揮手,淡淡道:“隨朕出去看看。”說完,再不看跪在地上的人一眼,轉身離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causingcolor 發表於 2009-4-3 10:22 PM

  第219章:蹁跹飛舞2

  戰場如棋局,關鍵的時候,一子錯,滿盤皆落索。衛聆風並不看跪在身側滿臉血痕,一身狼狽的青年,只是面色平靜地望著被十幾萬大軍圍困的玄天和三千鑫源兵。

  “皇上……皇上……”李封語帶哽咽,重重叩首道,“末將知錯了!求求你……求求你快開城門,救救玄將軍,否則……”

  “否則如何?”衛聆風也不回身,淡然問了一句。

  底下是一個明顯開了個缺口的四角陣型,三萬騎兵,六萬步兵,一萬前呼後應的弓箭手,團團圍住玄天。而那個缺口,正對鑫源城門。衛聆風微微冷笑,如此光明正大的請君入甕,自己倒也真不該小看了傅君漠。

  見身後之人無語回答,衛聆風伸手扶住城牆上的圍欄,淡淡續道:“鑫源是祁國邊境最後一道屏障,一旦朕大開城門,將玄天迎入,那潛伏在四周的三十萬鑰軍必將蜂擁而來。鑫源失陷,則戰場就會轉移到祁國境內。後果如何,恐怕就不用朕跟你們解釋了吧?”

  說到最後一句,聲音已經變得凝厲無比。只聽得跪在地上的兩個青年,心裏一陣顫抖,悔疚之心、不甘之意,攪得他們雙目通紅。

  騎兵退,步兵持盾而上,後面跟得是身體最爲羸弱,某些情況下卻最能傷敵的弓箭手。

  衛聆風低頭,看到十萬大軍的中帳,一身玄色盔甲的傅君漠正擡首冷冷地看著他。忽然,手中令旗一舉,如落雨般的箭矢,朝著祁軍疾射而去。

  “成憂!”衛聆風扶住鐵欄的手驟然一緊,沈聲道,“不論生死,去把玄天帶回來!”

  “皇上,恐怕……不行。”成憂眼望前方,雙目射出森然的殺機。

  衛聆風微微一怔,擡頭,前方高台上那一抹蔚藍的身影映入眼中。

  蕭逸飛,衛聆風的瞳孔猛地一陣收縮,交戰了如此之久,竟是第一次看到他露面。他的手中,握著一把血色通透的長弓,此時正悠閑地立在高台上,搭箭,拉弦,閃著藍光的箭尖直指自己。

  衛聆風在心底暗歎了一口氣,看著已經完全陷入包圍圈中的玄天等人,知道此刻即便是強如成憂,也已經失去最後營救的時機了。

  一將功成萬古枯!冰依……好一個一將功成萬古枯!

  帝位,權利;名將,城池;忠臣,百姓。朕究竟該先保哪個,又該棄哪個呢?

  衛聆風掩去那一閃而逝的痛色,神色漠然地繼續望著城牆下,激鬥中的戰場。

  玄天知道,自己身邊的士兵越來越少了,自己親如手足的兄弟,一個個倒下了。可是他的臉上卻沒有一絲恐懼和絕望,只有不斷衝殺,不斷斬敵的堅定信念。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雙。他是玄天,祁國年僅三十歲的護國將軍玄天。除了那個年輕的帝王,有誰會大膽啓用他這種只有戰意沒有謀略的人做一國神將;除了那個年輕的帝王,又有誰能在兩國三股勢力的圍攻下,支撐到如此地步?

  他說,朕要的就是你對戰爭天生的敏銳,你什麽也不需要考慮,只需將你對戰爭的渴望全體浸淫在戰場上即可。

  他說,誰說莽將不可爲帥,朕就是要將你培養成戰無不勝,人人畏之膽寒的護國神將。

  然而……然而自己還是辜負他的冀望了。提拔李封和司徒雷,本是希望借助他們不凡的背景和軍中的威信,獲得朝廷固有勢力的支持,也讓皇上不用爲了激勵士氣,時刻處于危機之中。然而,自己到底還是低估了他們的衝動和不成熟……

  他玄天死在戰場沒有關系,可是,在這種危急的情勢下,卻讓那個年輕的帝王失去親手培養的將軍。這種罪,這種失職,自己即便死一百次一萬次,也是遠遠不夠的。

  大腿上蓦然一痛,玄天在馬上的身體晃了晃。從來沒有覺得身上的盔甲如此沈重過,眼前是灰色是黃色唯獨沒有白色,耳中斷斷續續地充滿了士兵的呼喝聲,嘶吼聲,傳令聲,持戟的手,殺的麻木了,連再提一下的力氣也沒有。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要死了,死在這戰場上,死在最該屬于他的地方……

  細雨飄清風搖憑藉癡心般情長

  浩雪落黃河濁任由他絕情心傷

  “什麽聲音?”指揮著戰局的傅君漠手上動作猛然一頓,沈聲問道。

  “聲音,戰場上如何會有聲音?”他身邊的軍師凝神傾聽了一下,忽然臉露震驚之色,擡頭道:“太子,是歌聲,好像是從天空傳來的!”

  上方,一身藍袍的蕭逸飛,放下了手中弓箭,神色端凝地望向蔚藍的天空。

  放下吧手中劍我情願

  喚回了心底情宿命盡

  成憂握緊了手中的長劍,緊緊挨著衛聆風,擡頭望天:“皇上,這聲音是……?”

  衛聆風怔怔地望著萬裏無雲的晴空,驕陽灼目的強光讓他微微眯起了眼。

  “撲通——撲通——”胸口在一下下的跳,那是什麽感覺,那是怎樣的雀躍,他猛然握緊了抓住圍欄的手,直緊到骨節泛白,青筋顯露。

  轟隆——一聲巨響,天地如被什麽遮住般驟然一暗,黑沈到伸手不見五指,黑沈到所有激戰中的人都從殺戮中清醒過來,減慢了手中的動作。

  悠揚悅耳的歌聲,一點點響亮,一點點飛揚。忽然,一道五彩的曙光自黑沈的天空亮起,一道耀眼的閃電在戰場上方劃過,猝然擴散到整個長空。

  只不足一息,天空……再次大亮。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的蔚藍晴空,萬裏無雲,只有那淒美卻悠揚的歌聲,仍在這天地間,回蕩回蕩。

  爲何要孤獨繞你在世界另一邊

  對我的深情怎能用只字片語寫的盡寫的盡

  不貪求一個願

  第220章:蹁跹飛舞3

  深山,幽谷,密密叢林,迷途石陣中,一個黑衣的男子靜靜擡頭望著天空,漠然,無語。

  一道青色的懸影不知是何時出現在他身邊,蒼老的聲音帶著閱盡紅塵的通透和疲憊,祥和地道:“步殺,你要走了嗎?”

  步殺點頭,沒有半分猶豫,沈聲道:“她回來了。”

  青衣老人臉上露出無奈之色,搖了搖頭,又覺好笑:“到底是怎樣一個丫頭……你的傷已經好全了,武功也比以前更精進,放心的去吧。只是,替我帶一句話給那丫頭……”

  步殺怔了怔:“什麽話?”

  青衣老人嘴角溢出半分冷酷,半分慈愛,淡淡道:“你告訴她,她若再敢讓我心愛的徒兒傷心,我會讓她……永遠失去祈然。”

  步殺挑了挑眉,黑眸中閃爍的光沈澱的信念堅如磐石,誰也動搖不得。他將汲血刀收入懷中,冷冷道:“我會轉達的。”

  謝煙客望著那決絕而去的背影,想起因毒發仍躺在木屋中的洛楓,忍不住歎了口氣,擡頭望天。

  悠揚的歌聲仍在盤旋、飛揚,謝煙客再度好笑地搖了搖頭,語帶苦澀:“這一個兩個的……到底是……”

  鑰國浦沿遊牧族。

  “啞醫生,啞醫生……”小敏兒手裏拽著一枝碧綠的草,奔跳到一身淺藍長衫的少年身邊,興奮地叫道,“啞醫生,我采到鹫尾草了,敏兒比哥哥快哦!”

  後面跟著個一臉怒色的小男孩,悻悻地衝到少年面前,瞪了她一眼:“那是我先看到的。”

  “是你先看到又怎樣,加裏你還是哥哥呢!我……”

  又想起你的臉朝朝暮暮漫漫人生路

  時時刻刻看到你的眼眸裏柔情似水

  敏兒的聲音猛然一頓,好奇地仰起小臉擡頭看天:“啞醫生,你有沒有聽到,天空中好像有人在唱歌耶!”說完又覺得自己好笑,啞醫生怎麽會說話呢?

  “聽到了。”一道比天籁更悅耳,如潺潺溪流般的聲音,輕輕響起。

  敏兒和加裏震驚地擡起頭,看著那颀長的少年,難以置信,剛剛是這個一直被他們稱作啞醫生的人,發出了聲音。

  “一年,終于……回來了。”少年,祈然緩緩擡手,將臉上的面具摘下來,比天空更深湛的藍眸靜靜凝視著五彩光芒閃爍的遠方,絕世的臉上綻放出比陽光更璀璨奪目的笑容。

  “啞醫生,不……哥哥,你好漂亮啊!”敏兒怔怔地看著他,喃喃道,“比我們斯塔爾神殿裏的雅裏神還漂亮。可是哥哥,你爲什麽要哭呢?”

  祈然低下頭,修長的十指輕輕撫過敏兒和加裏被風吹亂的頭發,溫和地道:“我要走了。”

  “啞……醫生!你要去哪?!”加裏一把拽住他,臉露惶急之色,“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加裏還有很多東西沒跟你學呢!”

  祈然淺笑著搖了搖頭,將兩塊晶瑩剔透的玉放在他們手中,柔聲道:“將來,無論遇到什麽困難,都可以持這兩塊玉到天涯樓求救。記清楚了嗎?”

  說完,他在兩人頭頂各自輕拍了一下,再不猶豫,徑自轉身,離去。

  今生緣來世再續情何物生死相許

  如有你相伴不羨鴛鴦不羨仙

  草原上的清風揚起他如絲的長發,淺色的衣衫,漸行漸遠的颀長身影,從背後看去竟仿佛一幅不真實的畫,美輪美奂。

  冰依,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是……你說的,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放手了。

  第221章:蹁跹飛舞4

  “小姐————!!”

  “心慧!心慧!”文若彬猛地衝到床前,凹陷的眼中布滿血絲,卻帶著憂心的惶急,扶起床上驚叫之人。

  “若彬,我夢到小姐了!”心慧一把扯住文若彬的衣袖,哽咽地道,“小姐回來了嗎?”

  文若彬一愣,隨即眼中閃過痛色和些微的恨意,他頓了頓,將心慧柔弱的身軀抱在懷裏,艱難地說:“心慧,不要再想那個狠心的女人……”

  情天動青山中陣風瞬息萬裏雲

  尋佳人情難真禦劍踏破亂紅塵

  “若彬!你聽到那歌聲沒有!”心慧激動地喊了一聲,猛地推開文若彬從床上跳起來,也不穿鞋,徑自衝到窗前,又是哭又是笑地大喊,“是小姐!若彬,肯定是小姐!小姐回來了!”

  文若彬呆呆地踏到窗前,耳中彌漫著悠揚的樂聲,眼中看到的是遠方七彩霞光的閃爍。他微微一怔,那是……祁鑰戰場?

  難道……難道真的是她回來了?

  文若彬猛地握緊了雙拳,狠狠制止自己對幻想的渴望,卻依然忍不住,無論如何都忍不住那份希冀在心底的翻騰。她回來了,她回來了!

  那麽是不是……少主,也要回來了?

  翺翔那蒼穹中心不盡

  縱橫在千年間輪回轉

  “是你回來了嗎?”一張清冷而俊秀的臉,仰頭望著蔚藍的天空,金銀的雙瞳閃過灼人的光芒,冷冷吐著話,“不知道這一次你又會對我說什麽呢?絕對不會——再拋下你了嗎?”

  他精致的嘴角輕輕一揚,扯出個妖冶到極點的笑容:“小——姐——”

  喧鬧的戰場,交擊的兵刃,飛揚的塵土,落雨般的箭矢,仿佛鬼使神差般,漸漸停了下來。

  所有的人,受傷的,疲倦的,殺意盎然的,視死如歸的,都停止了原本被他們視爲生命的戰鬥,呆呆看著上方那七彩光芒閃爍的天空。

  耳中聽著淒美悠揚的樂聲,仿佛有人在用心述說一個又一個故事,用……最平淡的語調。他們的心,漸漸安甯下來,他們的幹戈殺意慢慢化爲烏有。

  “啪嗒——”

  “啪嗒——啪嗒——”

  不知是誰先起的頭,沾血的兵器,殺人殺得沒有鋒刃的兵器,一把把落在地上。眼淚,不知因何而來,在每一個士兵將官的眼中默默流淌。

  他們想到了什麽?是摯愛的親人,遙遠的家鄉,還是渺茫的未來……這些,沒有人清楚,也沒有人願意去探究。

  玄天手中的長戟啪地一聲掉在地上,熱淚瞬然盈眶,他自覺難堪地擦了擦。如果,不是在自以爲必死的情況下;如果,不是在這樣經曆過萬念俱灰的感覺後;如果,不是在如此疲憊到讓人想永遠睡去的情況下。他,絕不會因爲這點歌聲哭泣。可是,此時此刻……

  “那是什麽——?!”一聲驚叫猝然響起,毫無阻礙地響遍了此刻靜寂到只余飲泣聲的戰場。

  所有的人,都擡起了頭,呆呆地,怔怔地,看著那一抹被七彩光芒包圍,衣袂翻飛的身影,不由……癡了。

  爲何讓寂寞長我在世界這一邊

  對你的思念怎能用千言萬語說的清說的清

  “皇上——!!”成憂驚叫了一聲,眼看著那淡紫長袍的身影,單手扶欄,縱身躍下城牆,竟絲毫阻止不了,慌忙跟著躍下,隨後保護。

  七彩的光芒慢慢近了,卻也淡了。戰場中仰首的人,終于看到了,那是一個白衣紗裙的少女,在藍天下,彩光中,緩緩墜落。風托起她的身影,青絲翻飛,衣袂飛揚;陽光照在她年輕的臉上,暈開一道又一道攝人的光芒。迷彩而夢幻,聖潔而……無痕。

  “娘……娘娘!!”玄天並沒有注意到那道躍下的紫色身影,而是專注地望著天空。忽然,他的瞳孔猛地一陣收縮,踏前一步,驚叫道,“當真是娘娘!!”

  只奢望一次醉

  那一聲,驚醒了無數人,震撼了無數人。

  終于,又有一人的叫聲響起,驚喜、激動、難以置信,帶著無法抑制的哭聲:“真的是娘娘!大家看到沒有,是我們祁國的皇后娘娘!”

  騷動在戰場上蔓延開來,祁軍都瘋了,癫了;他們呼喊著,慶祝著,跪拜著,仿佛自己已經獲得了勝利一般高興。

  而明明近在他們身旁,應該乘勢攻擊的尹鑰聯軍此時卻呆了,望著那道飄飛墜落的身影,聽著身邊敵軍的歡呼雀躍,竟是從未有過的迷惘與不知所措。

  忽然,所有人眼前紫色的光影一閃,一道颀長矯健的身影,一張俊秀絕倫的臉容,一身淩厲天生的貴氣,映入衆人眼中,將戰場中無論祁軍鑰將都震呆了。

  這個人,是祁王嗎?這個眼中臉上都閃爍著無盡欣喜、期盼的俊逸青年,是天和大陸最神秘、最無情的的年輕帝王,衛聆風嗎?

  又想起你的臉尋尋覓覓相逢在夢裏

  時時刻刻看到你的眼眸裏缱绻萬千

  衛聆風捏緊了雙拳,手心汗濕一片,他靜靜地擡頭看著那道白色的身影慢慢墜落。沒有藍天,沒有白雲,沒有刺眼的陽光,只有她……只有她……

  少女白色的衣衫飄揚鼓蕩,仿佛支撐著她,一點一點從空中漂浮而下。長長的睫毛蓋住了那雙閃著琥珀色光芒的眼睛。白皙的臉上,漾開一圈又一圈聖潔的光輝,映著她殷紅的唇,沈寂的睡顔,竟美得……驚心動魄!

  當那具柔軟的身軀蓦然落入他懷中時,衛聆風渾身猛地一顫,竟感覺體內血脈都跟著指尖的溫度,沸騰了起來。是冰依……真的是冰依……!!

  他猛地收緊了雙手,將少女牢牢鎖在懷裏。再不放開,再也……不會放開了!

  今生緣來世再續情何物生死相許

  如有你相伴不羨鴛鴦不羨仙

  “開城門——!!”成憂趁著衆人呆愣之際,回身朝著城牆的守城官大聲喝道。

  厚重地鐵門緩緩打開,凝如淵、背如山,那個神祗般的青年,那個仿佛無所不能的帝王,就這麽在千軍萬馬中,抱著那抹從天而降的白色身影,一步一步踏進大開的城門。

  身後跟的,是人疲馬乏,卻無條件信任著,崇拜著那個青年的三千士兵。

  無人阻攔,三十萬尹鑰聯軍,竟無一人阻攔。

  城門,緩緩關上,玄天走在最後,聽著那低沈的金屬撞擊聲,長長吐出一口氣,含笑從馬上跌落,昏睡過去。

  “太子,這……”猶豫的聲音在看到傅君漠陰沈的臉色後,頓在那一刻,再說不下去。

  詫異,驚喜,憤怒,嫉妒……傅君漠慢慢理著自己的心緒,忽然轉頭看向自己上方的那個男人,藍袍血弓,嘴角掛起一抹嗜血的冷笑,一雙眼睛仿佛深不見底的寒潭,翻滾著,洶湧著,等著將那個人吞噬。

  傅君漠猛地低下頭,理不清自己是想毀滅還是想得到的複雜心緒,忽然舉旗,下令鳴金收兵,往營帳走去。

    第222章:帝王深情1

  頭炸開般的痛,我閉著眼皺了皺眉,慢慢想起自己好像縱身躍下懸崖,到底是穿越失敗還是成功了。刺眼的光線進入眼中,我閉了閉又勉力睜開,眼前的景物由模糊到清晰。

  “衛聆風——?!”我大叫了一聲,從床上彈起來。結果不小心撞到床柱,原本就已經很暈忽的腦袋,此刻只覺金星大冒。

  眼前的錦衣男子一手扶住我,另一手無奈地拂過額角,嘴角的笑容簡直能把人溺斃。

  我晃了晃腦袋,思維終于清晰了一點。瞪大了眼睛仔細看了看眼前這張俊秀絕倫的臉,熟悉的悠然淺笑,深邃眼眸,除了臉色稍微憔悴了一點,確實是衛聆風沒錯。

  我看著他,張了張嘴,頓了頓,又開口,小心翼翼地問道:“衛聆風,你……認識我嗎?”

  衛聆風表情一僵,顯然跟不上我的跳躍思維。

  “那……換個問題好了!”我咽了下口水,心頭有些緊張,“你今年幾歲了?”

  饒是衛聆風的鎮定從容,此刻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忽然不知想到了什麽欣然的笑容在他原本就俊逸到過分的臉上彌漫開來,貴氣天生,天質資然。

  我有些被那難得一見的笑容恍到眼了,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體已經被狠狠擁入溫暖的懷抱中。耳中傳來衛聆風沈沈的笑聲,磁性的低語:“你要朕拿你怎麽辦呢?冰依!”

  我心中一喜,猛地從他懷中掙脫出來,問道:“你認識我?這麽說,我沒有穿越錯誤!”

  衛聆風嘴角輕揚,回身向著一旁的宮女淡淡揮了揮手,人即退去。

  我眨了眨眼:“你讓她去做什麽?”

  “你不餓嗎?”衛聆風修長的十指理了理我淩亂的髮絲和衣衫,柔聲道,“朕剛剛讓他們准備了點心,一會起來用一點。”

  這麽一說還真有點餓了,我欣然點了點頭,隨即笑容一滯,望向衛聆風,忐忑地問道:“衛聆風,你實話跟我說,從那日在嶽陽一別,我……到底離開了多久。這段時間有沒有發生什麽事?祈……其他人呢?”

  衛聆風臉上幽深的笑容不變,也不管我抗議,伸手將我從柔軟的床榻上抱了起來,往外走去。

  “衛聆風,你幹嘛!再不放我下來我翻臉……”

  “一年……”衛聆風緊了緊抱住我的手,淡淡道,“冰依你離開了一年。”

  “一年?”我一愣,停止了掙紮。竟然,跟我在現代所待的時間完全相同。

  走進一間冒著熱氣的房間,我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沒搞錯吧,又是浴池!

  衛聆風松手放我下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沈聲道:“朕知道你不喜歡,也不讓人來伺候你了。洗完,朕帶你去用餐。”

  我心裏顫了一下,柔柔的卻不容抗拒的寵溺,我有些害怕。可是,還沒等我開口,衛聆風已經一個轉身,離開了浴室。

  洗完澡出來,果然是渾身舒服,我赤著腳踏在涼涼的瓷磚上,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終于,還是穿越回來了,可是沒想到第一個見到的人會是衛聆風,到底……該怎麽辦呢?

  門口傳來兩個侍衛的聲音,內容裏竟提到了娘娘,我猛然想起自己怎麽說在他們眼中也是祁國的皇後娘娘,不由走近幾步,凝神傾聽。

  一個較年輕的聲音,帶了點好奇,道:“老李,剛剛進去那個真的是我們祁國的皇後娘娘,如今人人盛傳的神女嗎?”

  “這個還用說?你沒見皇上那寶貝的模樣,還特意命我們守在這裏!”這個聲音嘶啞粗糙,甚是難聽,應該就是被成爲老李的人。

  “可是,那……不就是個普通的女孩嗎?”

  老李唾了一口,罵道:“你小子就是沒一點長進,沒有識人之能,若非娘娘

  在戰場上從天而降,我們的玄將軍和三千鑫源兵早就全軍覆沒了!要我說,管她好看難看,只要能解得祁國之圍,便是要讓我認她做祖宗,我都願意!”

  年輕的那個唯唯諾諾了幾聲,正待續說,忽然驚叫了一聲:“皇上!”

  半晌,門開了進來,我看到那兩個侍衛慘淡的臉色,又看到衛聆風嘴角含怒的冷笑,忍不住打了個抖。

  “自去玄天處領三十軍棍。”衛聆風一邊走近我,熟門熟路地打橫抱起,一邊頭也不回地向那兩個守衛冷聲道。

  那兩個守衛,滿臉驚恐,但聽到這處罰卻反而平靜下來,竟千恩萬謝地磕頭離去。

  “衛聆風,從天而降是什麽意思?”我沒空去理那兩個士兵,惶惶然地看著他。

  衛聆風臉上的寒冰之色褪去,看向我,一臉好笑:“自然是……字面意思。”

  “不是吧!”我抱頭慘叫一聲,“水宇天澤那個笨蛋,不是存心害死我嘛?那我現在到底是被他們當神在拜,還是當怪物在恐懼?”

  衛聆風怔怔凝視著我,忽然低頭,在我唇上落下一吻,聲音低沈凝重:“別人當你是什麽朕不管。朕會一輩子把你當妻子疼愛。”

  我渾身猛地一顫,撇過頭去,忍不住在心底歎了口氣,淡淡道:“衛聆風,別開玩笑了。”

  我知道他還有話想說,可是看到我冰冷的表情,聽到我淡漠的聲音,終于還是沒有說出口。長長的走道,一路無語。

  第223章:帝王深情2

  飯菜並不豐盛,卻非常精致,都是易消化的東西,我在心裏暗想,感情衛聆風以爲我穿越要花個十天半個月,怕我的胃一時受不了,所以上的都是清淡類食物。想來雖覺好笑,卻還是感動居多,衛聆風會考慮這麽多……

  “別再夾了!”我苦了張臉,努力往嘴巴裏塞食物,含糊不清道,“你自己都不用吃嗎?”

  衛聆風目光時時落在我身上,溫柔、寵溺而憐惜,聽我抱怨,也只是淡淡回道:“朕發現這次回來你又瘦了不少……”

  “嗚嗚嗚————”外面忽然響起號角之聲,衛聆風的聲音頓了頓,俊朗的雙眉微微皺起,隨後展開,繼續將菜夾到我碗中。

  我緊盯著他,卻除了剛剛那一瞬無法從他臉上找到任何破綻,原本想問的話吞了回去,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道:“你如果有事就先去處理吧。”

  衛聆風起身踱到我面前,瑩潤如玉的十指撫過我面頰,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霸氣:“吃完飯先在這裏看會書。乖乖等朕回來,不許離開知道嗎?”

  “好……”我乖巧的點頭,心裏暗暗加了兩個字,才怪。

  他滿意地轉身離去。我一見他身影消失,用最快的速度,秋風掃落葉式,將餐桌上喜歡的食物吞光,直到肚子確實飽了,才從軟椅上跳起來換上宮女服飾,穿上鞋襪,往外跑去。

  宮女面露難色地攔住我,聲如蚊蠅:“娘娘,皇上說過……”

  她驚恐的面色,和勸阻的話語定格在那一刻,我收回點穴的手,向她做了個告饒的姿勢,向號角響起的方向跑去。這一年,我離開的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因爲對地形不熟悉,我七轉八轉,結果把自己給轉暈了。明明擂鼓聲就在耳邊,我卻不知該如何穿透這層層高牆。

  耳邊忽然隱約傳來呻吟之聲,我仔細聽了聽,有些驚詫,夾雜在漫天的擂鼓聲中,被掩蓋了許多,卻能確定是從我左前方發出來的。

  我又摸索了好一會,轉過一個彎豁然開朗,映入眼簾的,竟是……軍營。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被眼前鮮血淋漓的景象嚇呆了。傷殘,斷肢,胸膛破孔,額角冒血,什麽樣的傷兵都有,那些哀戚地呻吟之聲,與漫天的擂鼓聲交織在一起,分外蒼涼恐怖。

  “去幫忙燒熱水!你,說你呢!現在人手不夠,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快過來幫忙!”一個軍醫模樣的中年男子將一個血腥味濃厚的空盆塞到我懷中,見我仍愣愣的臉色發白,忍不住便推了一把。

  我將熱水端到那軍醫面前,他拿手觸了觸,滿意地點頭:“溫度正好。小丫頭,你給我打個下手吧。”

  我點了點頭,穩下心神,用最節省時間的方式將醫用器具一一遞給他。在無遊組時,事實上再恐怖的病人我們也醫治過,只是,沒有如今那麽龐大的規模。而且,多數動手的都是祈然,我只是從旁幫忙照顧。

  “好!下一個!”軍醫擡起頭,額上的汗珠眼看要淌下,一塊潔白的紗巾適時擦上他額頭。他驚訝地看了我,以及撕壞的衣服一眼,還來不及說話,下一個病人已于此時被擡了過來。

  我放眼看到身後那些呻吟的病人,軍醫雖多,傷兵更多。我眉頭一皺,道:“師父,讓我來幫忙吧!”

  說完,也不待他回答,已拉了個四肢俱全的士兵去幫忙。那士兵真以爲我是軍醫的徒弟,也不疑有它。我的速度和醫治質量明顯要比那些軍醫高了很多。

  到後來,他們雖目露驚訝之色,卻也學著我,先將塗了麻藥的銀針紮入傷口周圍大穴,再行取箭療傷。處理後的傷口就用酒精消毒,隨後裹上白紗布。

  “沒有紗布了!”我處理完一個士兵的傷口,回頭大叫,“還有紗布嗎?”

  一個軍醫將一卷所余不多的紗布遞到我手中,臉露焦慮之色:“紗布,包括藥材又快沒了!現在哪裏分得出人手去采集傷藥,又到哪裏去找這麽多紗布。”

  我一愣,順手接過紗布,一邊包紮,一邊想著,怎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搞齊這些。

  醫治傷兵,同時卻也是能最快了解此刻局勢的。祁國、依國遭尹鑰聯軍圍擊,我此時是在祁國鑫源城,祁依兩國形勢危急……唉,沒有一個是好消息!奇怪,祈然和步殺去了哪裏?

  我沒有領兵作戰,奇謀破圍的本事,想解決眼前的困局,憑我那細枝末節的現代知識是完全無用的。但,我也不能什麽都不做啊!或許,能想出辦法更好的治療傷兵也好。

  如今,已經不是藥材紗布的問題,而是軍醫人手明顯不夠的問題,就算只是普通心細之人也好,至少能幫忙打下手,包紮傷口。可是,于這種危難時刻,除了滿心倉惶的百姓,都忙著抵禦外敵……等等!我眼前猛地一亮,站起身來,對了!百姓,我怎麽會忘了這麽大的助力呢!所謂全民皆兵,才是最強大最可怕的戰力。

  一想到此,我忍不住爲這個計劃的可行性興奮起來,細細思考著,習慣性地開始來回踱步,卻忘了這裏不是空曠的大廳或山洞,結果腳下一個絆索,我趔趄著差點跌倒。

  耳中聽到一聲呻吟聲,我露出個尴尬的笑容正待道歉,卻忽然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叫道:“瑩若?!”

  我一愣,擡頭,驚叫道:“劉錦鴻?”

  雖然他現在看上去臉容憔悴,雙眼無神,形容狼狽,但不是我在藍家曾經的好友劉錦鴻,又是誰?

  劉錦鴻面色奇異地看著我,欲言又止:“瑩……瑩若,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

  我笑笑,道:“二哥和二姐他們還好嗎?”

  劉錦鴻神色一暗,聲音沈沈地落了下去:“劍雲死了,藍家的人,除了瑩月都死了。瑩月……瑩月她……瘋了。”

  “什麽?!”我驚叫道,“怎麽會這樣?什麽時候的事情?”

  “一年前……”劉錦鴻捧住臉,痛苦地叫著,“是一年前那場魔音……是……”

  “皇上駕到————!!”外面傳來惶急的吆喝聲。

  第224章:帝王深情3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心道糟了,想避開去,又怕來不及,見所有士兵軍醫,有傷沒傷的都掙紮著跪了下去,忙跟著跪下,只求別被看見。

  耳邊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我一驚知道是成憂,只聽他道:“皇上有令,傷兵免跪!其余人做你們自己的工作,皇上只是來這裏尋個人。”

  我打了個抖,正待神不知鬼不覺地往後移,身前蓦然感覺到涼飕飕地冷風。只見人群自覺地讓出了一條道,人人露出疑惑不安的神情,卻在那天生的帝王面前,絲毫不敢顯露出來。

  通道的盡頭,一身錦衣玉袍,威儀四射的衛聆風正含笑看著我。只是,那笑容,怎麽看都讓我生出陣陣寒意。

  我心道,破罐子破摔得了。索性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嘴角勉強扯出個笑容。

  “玩夠了?”衛聆風擡手擦掉我臉上的血跡和汙漬,我看到他雪白的衣袖上漾開鮮紅,忙退後幾步,尴尬道,“不!不用了!回去洗洗就好。”

  手腕一緊,我又硬生生被拽了回來,僵硬灼熱的呼吸吐在耳畔:“想讓朕當衆抱你回去嗎?”

  開……開什麽玩笑?!我一驚,慌忙停止了掙紮,任由他細細將我的儀容整理幹淨。溫熱的指尖輕輕擦揭,或者說流連過我的臉龐,我忍不住顫了顫。

  衛聆風仔細端詳著我的臉,終于露出個淡淡的笑容,忽然歎出一口氣,喃喃自語道:“朕還是想抱你回去……”說完,也不等我答話,手臂一伸,身體竟已然騰空而起。

  靠!這個說話不算話的家夥。我看到周圍士兵震驚的眼神,張成O型的嘴巴,直在心裏大罵,卻又不敢太過掙紮,只怕他一怒之下做出更離譜的舉動。

  “瑩若……”劉錦鴻顫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衛聆風凝如遠山般的雙眉輕輕一皺,面上的笑容掩去了大半。

  成憂臉色一寒,喝道:“放肆!娘娘的名諱是你可以亂叫的嗎?”底下的士兵軍醫統統倒吸了一口涼氣,再看向我時那目光……

  我翻了翻白眼,看向衛聆風:“我還有話問他。”

  衛聆風悠然一笑,抱我的手收緊,聲音還欠扁的磁性好聽:“朕准你問了。”

  XD的!我想抓狂,這叫准你問了?在你懷裏,在那麽多人面前,你叫我怎麽問?

  “瑩……娘娘!”劉錦鴻撲通一聲在我面前跪下來,聲音哽咽,“我……臣知道你的醫術超群。求求你……求求你,救救瑩月吧!”

  說完,他不顧自己手臂上的傷,拼命磕頭,完全不顧那在地上暈開的鮮血。

  我歎了口氣,藍家的那一切對我來說真的已經煙消雲散了,試著救救又何妨

  呢。我露出個淡淡的笑容,柔聲道:“好,我試試,但不保證能醫好她。”

  “謝……謝謝娘娘!”

  衛聆風象是看不下去了,抱了我轉頭就走,我忍不住回頭對身後呆若木雞的軍醫喊道:“師父!記住他們的傷口不可碰水,麻醉藥不能多用。明天我再過來。”

  那軍醫茫茫然地點著頭,待我走遠了,還隱約聽到他的聲音:“我是不是在做夢啊!皇上,娘娘……還叫我師父……老許,快打我下試試!”

  走出了軍營,我掙紮著從衛聆風懷中跳了下來,他也沒堅持,灑然放開了手。

  我理了理思緒,開始把今天想到的告訴他:“我想張榜招醫女,擴充軍醫的人數。”

  “醫女?”衛聆風微微一愣,稍一計量,便搖頭,“恐怕很難,丈夫出外打仗,妻子多留在家中照顧老人。而且臨時召集來的人,難免良莠不齊,恐會壞事。”

  “不是。”我神秘地笑笑,豎起青蔥食指搖了搖,道,“我不只要把醫女招過來,連他們所奉養的老人也一並招過來。統一供養在離這城不遠的地方,平日由這些醫女輪流照顧,打仗時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

  衛聆風眼中精芒一閃,顯然已想到了這個計劃的可行性,但仍忍不住好奇問道:“什麽用場?”

  我嘿嘿一笑,扶著圍廊上的扶手,一躍坐了上去,道:“燒水。”

  “燒水?……燒水!”衛聆風眼前一亮,嘴角勾起絢麗的笑容,“朕前段時間也曾思考過用沸水阻止攻城的可能性,但總覺耗費大于實用。如今冰依你這麽一說,倒也覺未嘗不可行。”

  我拊掌笑道:“是吧!這就叫英雄所見略同。至于那些醫女的資質,我會親自培訓她們,直到不會出大的纰漏。相信不會用太長時間。”

  “親自?”衛聆風微一皺眉,晶亮的眼眸深深望在我身上,忽然歎過一息,無奈道,“好吧!你開心就好。成憂,你以後就跟在冰依身邊保護她。”

  “不行!”我和成憂同時大叫。

  衛聆風挑了挑眉,冷冷瞥過成憂,正待說話。我卻從圍欄上一把躍下,扯住他衣袖,道:“你就別爲難成憂了,你明知道他只關心你安危,就算留在我身邊也不會全心全意保護我。更何況,我畢竟只是應付一些普通百姓,你面對的可是蕭逸飛啊!”

  所以,我定了定神,總結陳詞:“成憂必須跟在你身邊保護你!”

  我一說完,才發現衛聆風看著我,神色有些愣怔,純然的喜悅慢慢浮上他眼眸。

  “冰依……你是在擔心朕嗎?”他抓住我扯在他衣袖上的手腕,指尖灼燙,掌心卻微微汗濕,我心頭微顫,待使勁縮回來的手,竟忽然用不上半分力氣。

  他貼近了我幾許,聲音沈沈帶著凝重和期盼,氣息離我的面龐只半寸不到:“朕可以……依自己的意思,來理解你的關心嗎?”

  我猛地一下收回手,指甲在我手背上留下兩道深深的紅痕。我看著一臉失望的衛聆風,不知道該說什麽,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猛地轉身離開。

  第225章:帝王深情4

  在宮裏僻靜的一角,我按了按發痛的太陽穴,沈聲道:“成憂,你讓我發現你的氣息不就是有話想個我說嗎?出來吧!”

  眼前一晃,成憂已經出現在我眼前,他的臉色冰寒,目光幾乎能將我殺死,卻還是恭敬地彎身行了個禮,叫道:“娘娘。”

  我搖了搖頭,問道:“君成憂,求你告訴我,祈然他……現在在哪裏?”

  成憂擡起頭瞥了我一眼,那一眼冰冷鄙夷到極點:“既然放不下當初爲什麽要走?既然想找他,還假惺惺留在皇上身邊做什麽?”

  “假惺惺嗎?”我勉強擠出一個苦笑,淡淡道,“或許是吧。但此刻,我真的放不下衛聆風。這種局勢,這種處境,我怕他會撐不下去。”

  我不去看成憂的面容,目光及向遠方:“芊芊從前跟我說過,衛聆風這個人,不管在什麽樣的處境下,他總是假裝堅強,轉過身卻是獨自一人舔舐傷口。所以,那日在嶽陽湖邊,他抱住我落淚的時候,我無論如何也推不開他。”

  “衛聆風一直都說,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要將我留在身邊。可是,從來,他卻也從來沒有真正逼迫過我。即便那唯一的一次,最終,他還是放手了。成憂,人心畢竟不是鐵石,一個帝王的真心何其難得,我比誰都清楚。他對我的好,我都看在眼裏,也不可能無動于衷。”

  “可是……”我舉起纖瘦的手指筆了筆胸口,哽聲道,“這裏已經滿了,在遇到他以前就滿了,再也裝不進去。你……明白嗎?”

  我看著他,用最誠摯的口氣對他說:“就象,如果我現在叫你背棄衛聆風這個主人,你能做到嗎?”

  成憂冷視了我良久,終于歎出一口氣,道:“蕭祈然和步殺失蹤了,在一年前,就失去了一切消息。在那場……冢蠱絕代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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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usingcolor 發表於 2009-4-3 10:25 PM

  第226章:水深火熱1

  偌大的議事廳中,明晃晃地燭火飄搖,卻只立了兩個人。上首的颀長男子,看不到面容,微仰了頭,靜靜觀看那萬裏河山圖。

  站在下首的成憂面無表情,目光卻牢牢鎖在上方那身影上,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氣道:“皇上,屬下已經禀報完了。”

  “是嗎?”衛聆風淡淡應了一句,轉過身來,仿似全然漫不經心的從容,忽然,淡淡笑了,自語道,“一夜之間,全殲尹國先鋒部隊,十日內就使離間計,讓蒙闊對尹子恆心生芥蒂,僅一月不到便將尹鑰聯軍從風遊驅逐到嶽陽,反守爲攻。呵呵……果不愧是祈然。蕭逸飛,現在想必很頭疼吧。”

  衛聆風頓了頓,臉上笑容不退,垂下眼簾看著成憂,眼中光芒說不出的幽深難測:“成憂,你知道嗎?他本不必做的如此囂張,如此人盡皆知。他只是在通過這種方式,告訴朕,告訴蕭逸飛,他回來了,蕭祈然……回來了。”

  “皇上……”成憂望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顫聲道,“娘娘那邊……”

  “成憂!”衛聆風嘴角笑容更深,輕輕拂袖,雙手自然負在身後淡淡道,“就算要說,朕也會自己告訴她,就不必你操心了。”

  “是……是,皇上!”成憂砰地一聲跪了下來,由著那年輕的帝王從自己身邊掠過,帶起一陣涼風,忍不住便長歎了一口氣。

  我睡的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將我抱了起來,卻也不奇怪,睜開眼果然對上那張俊秀的臉龐。

  “衛聆風……”我呢喃了一聲,聲音帶著微微的沙啞,“今天的軍議這麽早就結束了嗎?”

  我晃了晃腦袋,焦距對准了他,不由微微皺眉,近看了總覺得他一天比一天憔悴。

  他笑笑,伸手習慣性地理了理我淩亂的長髮,柔聲道:“白天要教導醫女,治療傷兵,晚上又總見你在伏案寫些奇怪的東西,不累嗎?”

  “當然累啊!”我甩了甩因爲枕著睡覺而發麻的手臂,卻忘了他輕描淡寫地便避開了我的問題,“不過,那些醫女中有幾個當真細心又聰明,現在基本已經可以代替我指導其他人了。你派了那麽多隱衛給我,其實很浪費啦。所以我就讓他們去采集藥材。還有啊,那些傷兵,原本見到我時總是戰戰兢兢的,可是現在……”

  身體猛地被擁入他懷中,那懷抱溫溫熱熱卻帶著一絲幾乎察覺不到的顫抖。我的話,頓在了那一刻。

  “冰依……”衛聆風一手緊扣著我的腰,一手將我的頭按在他胸前,淡淡混雜著龍涎香的檀香味絲絲縷縷充滿我鼻尖。他的聲音輕柔而低沈,“朕可以在最大限度上給你自由,不干涉你的行動,只要你喜歡。朕可以發誓一生只愛你一人,只疼你一人,只要你願意當朕的妻子。朕會無條件的信任你,同時也不欺騙你。這樣……即便這樣,你也不願意留在朕身邊嗎?”

  我……愣住了。這番話,無論是從誰口中說出來,我也不會如此震驚。可是,我眼前這個人,是衛聆風。永不低頭,永不妥協,永遠高高在上的帝王,衛聆風啊!他竟然在向我懇求,竟然……在向我軟語相求。

  我只覺眼眶一陣濕熱,心裏痛到極了,卻偏偏不可能裝下他。只能握緊了拳頭,一遍遍哽咽地重復:“對不起,對不起……”

  依國嶽陽戰場陣前。

  “少主,該吃飯了。”心慧推門進去,不意外地看到那清俊少年伏案閱卷的身影。

  少年擡起頭來先是微微一笑,笑容在燭火映襯下飄搖夢幻,直看得心慧呆愣了許久。

  隨後,少年指了指身旁空置的案幾,開口,聲音象雨後的天空般清澈明淨:“放下吧。對了,順便替我叫若彬進來。”

  心慧忙應了聲是,轉身出去,在即將跨出門口之際,她忽然回過頭來,問出了心中多日來的疑惑:“少主,你明知小姐如今在祁國邊境,爲何不去找她,反而……”

  少年,祈然原本看著地圖的凝重面色緩了緩,忽然漾開一抹如月華初顯的燦爛笑容,道:“每次都是我等他,這次也該輪到她等我了。”

  擡頭望見心慧震驚被嚇到的表情,他忍不住擡手拂了拂額角,笑了出來:“騙你的。我只是想把所有的事作個了結,再去找她。這樣才能無牽無掛地與冰依在一起。”

  “可……可是……”心慧愣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嗫嚅道,“小姐他現在在皇……祁王身邊,少主你就不怕……”

  “怕她被搶走嗎?”祈然淡淡笑笑,攏了攏因長時間伏案而散落的長發,束起,絕世的面龐從容無波卻閃爍著無堅不摧的光芒,“自然不怕,冰依既然說過會回到我身邊,就自然會回到我身邊。”

  “就算……真的被搶走了。”祈然笑容微斂,藍眸深不見底,“搶回來也就是了。蕭祈然在冰依心目中的地位,絕無人可以代替,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

  說完,他擡眼看向心慧,語聲溫和,“所以,你和若彬不用再擔心我了,那些傷人傷己的事,我不會再做了。“

  心慧紅了雙眼,哽聲道:“少主,小姐若是看到如今的你,一定會很開心,很開心……”

  說完,像是生怕被看見落淚,慌忙轉身離去,連背影都帶了幾分釋然。

  對自己好一點嗎?祈然笑著搖了搖頭,嘴角卻勾出幾許溫柔,幾許甜蜜。

  第227章:水深火熱2

  “祈然,他回來了。”

  “砰——”手中的茶杯一個沒拿穩落在桌上,我忙扶住,溫熱的水滴濺在我手背上。我愣了半晌,擡起頭來,輕聲問道:“回來了……是什麽意思?”

  衛聆風一個轉身靠坐在床沿,嘴角帶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仍是絲毫不現剛剛仿如夢見般的失態。

  “探子回報,不!或許應該說如今天下皆知,被尹鑰聯軍逼得喘不過氣來的依國忽然反守爲攻,收回風遊,直逼嶽陽。試問除了祈然還有誰有此本等本事,于絕境中力挽狂瀾。”

  我嘴角抽了抽,心道:這兩兄弟果然沒一個是普通人。

  別以爲我不知道衛聆風在這一年裏能守到這份上是多大的奇跡。

  兩個實力與祁國不相上下的大國,兩個無論軍事謀略都稱得上人上人的君主,再加上地下霸主冰淩,在這樣兩國三方勢力壓迫下,竟仍無法將衛聆風擊垮,足可見其變態的程度。

  只是……再強的人,整整一年息不得片刻,整整一年僅靠他一人撐起兩個國家,一片天空,終究……還是會累吧?

  我擡頭看到他習慣性地按自己的額角,瑩潤修長的十指映著那張越加清癯的英俊臉龐。習慣性……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養成的習慣呢?

  “頭很痛嗎?”我走近兩步,繞道他身後,柔聲道,“我幫你按摩一下吧。”

  衛聆風沒有答話,只是松開了手,任我細瘦的十指在他太陽穴周圍或輕或重的揉捏。

  從背後看去,他長而密的睫毛輕輕蓋住眼睛,隨著我的動作,偶爾會微一輕顫。兩道如遠山般俊逸的眉無意識地皺在一起。我忍不住便停下了一只手,輕輕將他額前那道深深的皺紋抹平。

  手背忽然被按住,掌心緊貼著他光滑微熱的額頭。沈沈的聲音波動順著掌心傳到我耳中。

  “冰依,如果朕不是皇上,你會不會留在朕身邊?”

  我想了許久,終于還是決定如實回答:“不會。”

  按住我的手緊了緊,聲音越加低沈:“如果你先遇到的人是朕,而不是祈然呢?”

  “我……”我想告訴他,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可是最終吐出口的卻是,“我不知道。”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我忽然難過得想哭。祈然,你過得好嗎?在我做了那樣的決定後,你還會原諒我嗎?

  我起手按了按胸前的兩枚戒指,想起那個遙遠的世界,永別的親人,胸口又是一陣抽痛。即便是那樣,你也能原諒我嗎?

  手腕猛地一陣灼痛,我一個趔趄跌入衛聆風懷中,被緊緊、緊緊地抱住。他的聲音就吐在耳畔:“朕不放手,無論如何,朕都不會再放手了!”

  第228章:水深火熱3

  第二天醒來日頭已經快中午了,沒有看到衛聆風。我走出寢宮一路向軍營,逐漸感覺氣氛有些詭異。那些原本看到我會含笑行禮的宮女太監,如今一見我便避遠遠避開。那神情不像是在懼怕,反倒像是……欲言又止,卻又決計不敢向我吐露。

  到了軍營,我抓住一個形容秀麗的年輕女子辟頭就問:“雲霞,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娘……娘娘……”雲霞勉強擠出個笑容,“沒事啊!定是……娘娘你敏感了……”

  我眉頭一皺,敢情拿我當傻瓜騙呢?正待再問,卻見一個傷員猛然撲到我面前,哭喊道,“娘娘,求求你救救我……”

  “阿傑!”軍醫,師父一把扯過那傷員喝道,“你忘了皇上的命令了嗎?”

  說著,同樣向我擠出個比哭更難看的笑容,啞聲道:“娘娘,你多慮了。有什麽事,皇上自然會處理好……”

  我不理他,直接轉頭望向神色慘淡的劉錦鴻,淡淡道:“你說吧,保你不死總還是可以的。”

  劉錦鴻雙眼無神地盯著我,半晌,才頹然道:“是你醫好了瑩月的病,就算要拿我的命來償還又有何不可呢?只是這件事,瑩……娘娘,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一愣,心裏升起不安,神色變得凝重無比,冷冷道:“你們不說是嗎?好,我自己去城頭看個究竟!”

  “瑩若,不能去!”劉錦鴻驚叫了一聲,與周圍人一般,臉色發白。

  我停下腳步,轉身靜靜地看著他,耐心是嗎?我有的是。

  良久,劉錦鴻終于長歎過一口氣,平穩下語調道:“傅君漠押了貿昌、隱翼雙城的百姓綁跪在城牆外,通令皇上,若不交出……瑩若你,三日後,便開始屠殺……”

  “交出……我?”我怔怔地看著眼前慘白了面色,卻用期盼的灼亮眼神望著我的衆士兵。腦中轟地一聲,仿似炸開了鍋。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該如何反應。

  “砰——”一聲重響,隨即是慘叫呻吟聲。我被一雙修長有力的手緊緊鎖在懷中。那懷抱僵硬、灼熱、熟悉,卻顫抖地比昨天更厲害,擁抱地比昨天更緊。

  “不要殺他。”我的聲音空洞無力,仿佛機械般咔咔發出,“是我讓他說的。”

  上頭沈默了很久,聲音才傳來:“好。”四平八穩,霸氣天生,除了那一絲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了的恐慌。

  我的頭埋在他懷中,忽然癡癡地笑了起來:“衛聆風,你擔心什麽?我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雖不是壞人,卻也絕做不來舍己爲人的英雄。”

  我擡起頭看著他,絲毫不管周圍衆士兵、醫女們失望,鄙棄的目光,露出個絢麗的笑容:“拿自己的命去換別人的命,哪怕是幾千幾百個,這種蠢事,我又怎麽會做呢?”

  我聽到周圍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暗暗唾罵的聲音,絕望抽泣的聲音,嘴角的笑容越發燦爛。

  衛聆風緊緊凝視著我,晶亮深邃的眼中閃爍著多少揮之不去的深刻感情,忽然便將我狠狠……狠狠地擁進懷裏,緊緊抱住。

  那懷抱,心痛而憐惜。是爲我……心痛嗎?

  我忽然又覺得好笑,爲什麽要爲我心痛呢?我長出一口氣,聲音平靜冷酷地連我自己也認不出:“呐,所以,你根本就不用擔心,也不必瞞著我啊!”

  依國嶽陽戰場陣前。

  “什麽?!”文若彬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驚叫道,“你說你們要連夜穿過冰淩防線去祁國?”

  祈然擡頭瞥了他一眼,手下的筆卻未停下來,漫不經心地道:“沒錯。你若是擔心心慧,就說服她別與我同去。”

  “不行!”心慧唰得挺直了腰板,堅決道,“這次我定要去見小姐,而且,小姐見到我也一定會很開心的。”

  祈然頓了頓筆,頭未擡起來,嘴角卻溢出一抹溫柔寵溺的笑容,聲音也多了幾分欣然:“這點說得倒不錯,那就一起去吧。記得帶上冰依那個奇怪的包袱。”

  心慧還來不及欣然叫好,文若彬已然哀叫了一聲,抱頭道:“祈然,這根本不是誰去不去的問題啊!你這一走,嶽陽戰場這邊怎麽辦?”

  祈然悠然一笑,那笑容那聲音輕快無辜地讓文若彬想當場揍他一頓。只見他指了指筆下的圖紙,聳肩道:“所以,我這不正在給你布下以後幾月的戰局嗎?除非蕭逸飛親臨,否則,他們不會輕易發現我們陣前易主的。”

  “那冰淩的重重關卡呢?”文若彬勉強忍住扁人的衝動,咬牙切齒道,“你

  以爲僅憑你和一個不會武功的心慧,就能順利到達祁國嗎?”

  祈然低著頭劃下最後一筆,望著自己完成的布陣圖露出個滿意的笑容,才擡頭道:“我若說可以,你定然是不信的。不過,若是加上步,你總該確信我們有能力安全到達了吧?”

  “步……殺?”文若彬微微一怔,喃喃道,“他也……回來了嗎?”

  “心若自由,身沐長風;無遊天下,不離不棄。”絕世的臉上映著窗外燦爛的陽光,溫暖舒心地讓人忍不住便想欣然微笑。

  他說,聲音像溫泉中冒起的泡泡,水杯中飄透的綠竹,融融浸浸:“無遊組缺一不可。步他……自然會來。”

第229章:水深火熱4

  三天是多久?三天是72小時。三天是4320分鐘。三天是259200秒。我知道三天可以很長,也可以很短,我卻……只覺不夠。

  殿外傳來震天的鼓聲,夾雜著漫天的呼喊。殿外傳來宮女侍衛一陣驚呼,我知道又一個跪求在我殿外烈日下的士兵或將領暈倒了。

  我可以想象他們的焦慮,痛苦乃至絕望。那些百姓中,有多少是這些將士的親人啊!他們白天被傅君漠押出來曝曬在城樓下,暈倒了,就擡進去換另一批。晚上,他們聚在隱翼城前唱他們家鄉的民歌,不肯唱,便是挨打。歌聲,呻吟哭號聲,鑫源城中人,聲聲入耳。

  何謂四面楚歌,這幾日,我卻是領略得一清二楚。

  攻城還是一波接著一波,不分晝夜。那些青年,在陣前沒有一絲猶豫,沒有半分退縮,也從來……沒有置疑過他們效忠的帝王。可是晚上,我能聽見那些人暗自壓抑的哭泣聲,明明隔了那麽遠,卻也能聽見。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就連衛聆風也沒辦法阻止,那些抱了一絲希望的將士到我殿外懇求跪拜。只是,他卻也不允,沒有一絲轉圜余地地不允許任何人,拿我去交換他的子民。

  是誰的錯呢?我笑笑,手下奮筆疾書,握的不是古代的毛筆,而是我自己的鋼筆。從貼身帶了手槍開始,便貼身扣著它的鋼筆。那樣,才能有最快的速度。是啊!是誰的錯,都與我無關。我只知道,如今,我分秒必爭。

  “這幾日你究竟在忙著寫些什麽?”衛聆風的聲音自門外響起,悠然地取笑之語,掩去了那一絲疲憊,“也沒見你停過。”

  “醫書之類的,就快好了。”我頭不擡,手不停,心不在焉地回道。

  見他探手要過來取我的紙,我忙抽過旁邊一本書“啪——”地一聲蓋住,正色道:“現在還不行,反正是寫給你的,等明日你就知道了。”

  衛聆風不以爲然地笑笑,繞過案幾,站到我身邊,柔聲道:“爲什麽不好好休息?臉色如此憔悴。”

  我的眼眶忽然便濕了,擡頭看著他,心裏在一遍遍地問:有你憔悴嗎?我有你憔悴嗎?

  然而,定了定神,我漾出個淺淺的笑容,道:“頭還痛嗎?要不要我幫你按一下?“

  衛聆風點點頭,在我讓出的梨木椅上坐下,放松地閉起了眼睛。

  疲憊、無力、苦澀……我熟練地推動十指,目光卻牢牢盯在那張年輕卻曆經滄桑的臉上。這個在人前永遠屹立不倒的帝王,這個早就忘記該如何軟弱的帝王。只有在此時此刻,才會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

  衛聆風,就算僅因爲此,我也不能對你的掙紮痛苦,不聞不問啊!

  “冰依,夠了。”衛聆風抓住了我的手腕,微擡了眼眸看著我,輕柔地道,“朕好多了。”

  我點點頭,想抽回手,卻被他牢牢拽住,我低低叫了聲:“衛聆風……”

  “冰依,你不會離開朕吧?”他看著我,一字一字地問,我根本回答不出的問題。

  我抿了抿唇,想抽回手,答不出話來。手腕一緊,我低叫了一聲,只覺眼前景物三百六十度翻了個轉。恍惚中我睜開眼,已然對上那張俊秀的臉,那雙黑耀石般幽深的眼睛。

  “所有的,朕都能挺過去,只要……你在朕的身邊。”

  挺……嗎?我在心裏默念著。衛聆風竟然也會說挺嗎?

  眼前暗了下來,滾燙的唇帶著無盡的愛意和渴望貼上我的,輾轉、吮吸、糾纏。唇瓣,甚至能感覺到那灼熱溫度下乾裂的紋路。

  我不動,也不反抗,輕輕閉上了眼,淚水自眼角滑下,滴落到我緊緊扶在椅緣的手背上,灼痛……灼痛……

  對不起,對不起……衛聆風!

  明天,便是三日通令屆滿……之期。

第230章:愛與被愛1

  有人在兵荒馬亂的分離中折半面銅鏡漂泊經年又重圓如新
  
  手上很輕,沒有一點重量。衛聆風猛地驚醒過來,看著身邊空蕩蕩的床位,擡頭,是空蕩蕩的宮殿。手中拽著一截被割裂的衣角,身上蓋著薄薄的絨毯……

  衛聆風移過視線,看到不遠處案幾上整齊擺放的書籍,還有那個殺死冷清雅的武器。

  他愣了愣,猛地從床上躍起身來,喝道:“來人!”

  幾個侍衛、宮女跑了進來,一股腦兒跪在他面前。房間裏的溫度低到了極點,讓他們禁不住瑟瑟發抖。

  衛聆風冷冷掃了他們一眼,沈聲問:“娘娘呢?”

  “娘娘……?”衆人擡起頭露出迷惘的神色,似是在說:娘娘不是一直跟皇上在一起嗎?
  
  有人在馬嵬坡外的半夜時留三尺白绫秋風吹散她傾城的宿命
  
  衛聆風只覺眼前一陣暈眩,勉強才站穩了身子,他揮了揮手,讓衆人都出去。待宮殿靜寂無人時,他忽然冷喝道:“成憂,給朕滾出來!”

  只是一息之間,成憂便已呼吸不聞地跪在他面前,低垂了臉,看不到表情。

  衛聆風走前幾步,站到他面前,面無表情,語調平和:“冰依呢?”

  “娘娘,卯時不到,就去找了玄將軍。”成憂低垂了頭,看到那紫色镏金長衫,帶著微微的褶皺在他面前搖晃。他猛地閉起了眼,把接下去的話講完,“娘娘,去救那些百姓……”

  他的話沒能說完,紫色的衣衫下擺已然迅速揚起,掠過他身側。

  “皇上——!”成憂猛地提氣,竟在姿勢不變的情況下,再度跪在他面前,顫聲道,“來不及了,已經……來不及了。一個時辰前,娘娘就去了城頭。”

  “你給我閉嘴!!”衛聆風狠狠一腳踹翻他,身體猛地趨前拽住他衣襟,聲音一字字從他唇齒間蹦出來,“你是天和大陸三大高手之一的君成憂,竟然會阻止不了她?!”

  “皇上——!!”玄天的聲音自門外響起,衛聆風動作一頓,慢慢擡頭看向他。

  玄天快步踏到他面前,雙手舉起長刀過頂,單膝跪下,啞聲道:“皇上,不關成副將的事。是臣擅自帶娘娘去交換百姓的。請皇上……責罰屬下吧!”

  衛聆風狠狠地吸了幾口氣,將青筋暴起的雙手掩在寬大的衣袖中,艱難地開口:“去了……多久?”

  “剛剛……”玄天粗嘎的聲音忽然哽咽起來,滾燙的熱淚一滴滴落在大理石鋪就的地板上,“剛剛,娘娘就在城牆上與傅君漠講條件……傅君漠一律答應……百姓被放了回來……娘娘,娘娘就從城牆上躍下去了……”
  
  有人在幹涸龜裂的池塘中見鯉魚一對用口中唾沫讓彼此蘇醒
  
  “皇上——!皇上——!!”成憂伏跪在地上狠狠抱住那紫色的身影,哭喊道,“皇上!你現在就算出了城去,也救不了娘娘了!”

  “君成憂————!!”衛聆風發瘋般拽起底下那人的衣衫,嘶吼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想出這計策的人是誰?不是傅君漠,不是尹子恆,而是蕭逸飛啊!你又知不知道蕭逸飛有多少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

  “冰依她……”衛聆風頓了頓,竟發覺嗓子沙啞的無法成聲,他勉力吸了口氣,卻依然無法掩飾聲音中那陌生的哽咽,“冰依她親手殺了冷清雅,蕭逸飛怎麽可能放過她……”

  “皇上……”君成憂抱住他的手沒有一絲松開,只是一遍遍重複著,“無論如何,這都是娘娘的選擇,是她自己做的選擇啊!”

  衛聆風長手一探,忽然奪過玄天手中的刀,冷冷看著底下的人:“不要以爲,朕不會殺你,放手!”

  “皇上。”玄天擦掉眼淚,站起身來。全然不顧手中被奪走的長刀,也不管衛聆風刀下頸項被壓出血絲的成憂,神色端凝地說,“皇上,娘娘有東西要屬下轉交給你。”

第231章:愛與被愛2

  有人在芳草萋萋的長亭外送情人遠行落日照著她化碟的眼睛
  
  紫鳳,是紫鳳。衛聆風靜靜地看著自己掌中白玉良久,良久,終于放下,取過那封寫著“衛聆風親啓”的信,緩緩取出,緩緩展開。
  
  "衛聆風:
  我走了。沒有人強迫我,沒有人威脅我,是我自己決定離開。
  我知道定下這個計策的是蕭逸飛,我也知道,自己如果落在他手上會有多悲慘的下場。可是,我仍要賭這一次。賭與換,畢竟是不一樣的。所以,請你相信我,我並不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我有我的底線。
  猛虎出籠終有時,無論隱翼、貿昌還是銀川,我相信終有一天你會將它們全體收歸回來。所以,明天早上,我會在所有人面前,以你祁王的名義,向傅君漠提出條件,讓他放兩城百姓回去。如此一來,他們就會記得你的恩,傅君漠的仇。如此一來,祁國的士兵就會對你心懷愧疚。也許,如此一來,你的路就不會走得象現在這麽辛苦。
  衛聆風,還記得嶽陽湖邊我對你說的話嗎?帝王專情便是禍。如今想來,那只是一個可笑的借口,欺瞞別人同時也欺瞞自己的謊言。這一年來,我一直在想,如果,決定爭霸天下的人是祈然,如果放不開權利的人是祈然,我還會不會留在他身邊呢?
  答案,是肯定的。因爲愛了,所以無條件包容他所有的夢想;因爲愛了,所以即便身體和理智可以輕易逃離,心卻陷在他身邊動彈不得。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永遠都不會有如果發生。所以,有些話,說出來或許很殘忍,但卻必須要說。
  衛聆風,對不起,我不愛你。"
  
  我唱著钗頭鳳看世間風月幾多重
  我打碎玉玲珑相見別離都太匆匆
  
  衛聆風手輕輕一抖,握著的那疊信紙便被吹走了一張,翻了幾個身,依舊落在他腳邊。究竟,吹走的是對不起,還是……我不愛你?

  衛聆風身體輕輕晃了晃,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是站不住了。于是他扶著桌沿,緩緩坐入那張梨木椅中,那張……昨天還躺過冰依的梨木椅中。

  低頭,凝視。那些字跡爲何如此模糊,黑成一團,他定了定神,紙的邊角被深深折起,他繼續默念下去:
  
  "愛人是痛苦的,被愛是幸福的。感情的世界,真的是很不公平。先愛上的人,就活該受傷害,活該痛徹心扉;而被愛上的人,就可以心安理得享受那些包容疼惜。然後,說一句,對不起,我不愛你。一切便煙消雲散了。

  可是,我該怎麽做呢?要怎麽做才能不讓你受到傷害呢?我找不到辦法,也無法對你說,我會留在你身邊。所以,我能做的只有這些——在你成就霸業的路上鋪一塊,哪怕最微不足道的青磚。

  不知爲何,這幾日總會憶起,由祈然轉述的那段話:“男子漢俯仰于天地間,必當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造福百姓,澤被蒼生。如此率性所致,才不愧來這人世間走一糟。”

  蕭祈軒,那是蕭祈軒的願望,那是蕭祈軒的理想,我卻從未自衛聆風口中聽到過一句。你把那些年少時的夢想統統掩藏在高深莫測的笑容背後,埋得究竟有多深呢?以至于誰都沒有發現,蕭祈軒,其實一直在衛聆風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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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usingcolor 發表於 2009-4-3 10:27 PM

  第232章:愛與被愛3

  紅顔霓裳未央宮中舞出一點紅

  解遊園驚夢落鴻斷聲中繁華一場夢

  "看到桌上的那本手抄書了嗎?還記得,承乾殿中,我講的三分魏蜀吳嗎?那個故事,其實並沒有完結。這一個月來,我一邊整理醫術,一邊記錄我腦中的故事,直到今夜才全部完成。記的很淩亂,也許有用,也許沒用,只是希望抵消承乾殿上那場可笑的報復。

  還有戰船的設計稿,醫女訓練……"

  衛聆風松開一只已經有些僵硬的手,挪過身邊那本藍皮的手抄書。清秀的字跡,條理的敘述,自己仿佛回到了當初的承乾殿,看著那個渾身發光的少女,容顔清澈、裝扮樸素,卻掩不住那雙靈動眼眸中閃爍的琥珀色光芒,攝人心魂。

  翻下去,一頁頁翻下去,後面的字跡變得極纖細,慢慢淩亂潦草。可以想見她的焦急和憂心,衛聆風捏住書頁的手緊了緊,白皙的手背上能清楚看到血管汩汩流動的景象。

  他忽然很想,很想撕了這些書,這些圖,可是……

  他的手緩緩松開,小心翼翼地將那些折角抹平。晶瑩修長的十指,輕輕地,一遍又一遍撫過那封面,那圖紙。

  不是不肯,不是不能,而是……他舍不得。舍不得毀壞冰依留給他的心血,唯一……只留給他的心血。

  我唱完钗頭鳳歎多情自古遭戲弄

  我折斷錦芙蓉走過千年還兩空空

  他取過最後一頁信紙,攤在面前,繼續讀下去:

  "衛聆風,你是真的想統一這天和大陸吧?你是真的想讓百姓遠離戰爭,過上安穩的生活吧?可是,你卻從來不說。即便我誤會你利用他人,冷血無情,你也從來沒爲自己辯解過一句。

  芊芊說,他這個人,不管在什麽樣的處境下,總是假裝堅強,轉過身卻是獨自一人舔舐傷口。

  成憂說,雖然只有短短的五年,屬下卻是親眼看著皇上獨自一人在宮中變得殘忍、麻木、心機深沈起來的。屬下在這五年中,見過皇上所有的表情,卻在娘娘出現以前,從未見過皇上真心的笑容……

  祈然說,我從不知道大皇兄竟是輕描淡寫地爲我擋住了如此多的傷害。

  我說,衛聆風,你是一個人,而不是神。是人,總有脆弱的時候;是人,總有依賴別人的時候。即便是帝王,也一樣。

  我說,衛聆風,不要再一個人默默地撐起整片天空了。至少在那些真正關心你,守護你的人面前,偶爾軟弱一點,沒有關系。

  這些,也是我唯一可以爲你做的了。"

  一城飛絮幾度春風長恨還無用

  解遊園驚夢我幾杯愁緒唱罷還是痛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還記得我告訴你過的水印顯字法吧?將紙浸濕,在未幹時用尖銳之物寫上文字,待到紙幹透了,字跡就會全然隱去。想查看那些字,只需將紙再浸入水中即可。這是一種很常用、很簡便的情報傳遞手段,請你一定一定要記清楚了。

  最後的最後,衛聆風,祝你幸福!

  天和1261元年6月24日水冰依留"

  我唱著钗頭鳳看世間風月幾多重

  我打碎玉玲珑相見別離都太匆匆

  ……

  此文中所配音樂爲薛之謙的《钗頭鳳》,當背景音樂來用的。

  第233章:身陷囹圄1

  “好。”傅君漠冷冷地仰頭看著我,眼中醞釀著陰郁黑沈的風暴,語帶嘲諷,“你的條件,我一律答應。”

  唉!我擡頭望了望那刻著隱翼的高大城牆,長歎出一口氣,就因爲他這句話,我現在成了徹底的階下囚,被押入城中。

  “把她帶去水牢。”傅君漠沒有看我一眼,冷漠地向押著我的士兵下令。

  我看到周圍士兵臉上明顯露出不忍、畏懼之色,心裏不由暗暗駭怕。一個隊長模樣的青年走前幾步,小心翼翼地低頭問:“太子,她一個弱女子被關進水牢恐怕……更何況,她畢竟是祁國的皇後娘娘,是從天而降的神女,如此對待,豈非讓人嘲笑……”

  聲音嘎然而止,溫熱的血猛然間點點濺到我臉上脖頸,讓我忍不住打了個顫。眼前的青年已然身首異處,無頭的屍體鮮血直冒,反射性彈動了兩下,才緩緩倒地。那顆頭顱骨碌碌翻了幾個轉,落在我腳邊。

  我猛地撇過頭,單手捂住嘴巴,不住幹嘔。腸胃抽搐,氣血翻騰,卻偏偏嘔不出東西來。心裏不禁哀歎,子母草這藥未免也太扯了,不用連反應也這麽逼真吧?

  “誰敢再說一句,這就是下場。”傅君漠冷冷環視了臉色發白的衆人一周,最終落在我身上。

  下颚猛地被掐住,緊接著是右手手腕,傅君漠狠狠將我扯前幾步,一擡頭,

  那張冷酷陰狠的臉就近在眼前。

  他嘴角輕揚,那笑容說不出的輕蔑憤恨,聲音冰寒:“差一點忘了,若兒你全身上下都是紮人的刺。”

  說完,他左手猛然一扯,絕已經從我手腕脫了出去。我心中一驚,臉色又白了幾分。

  “怎麽?很意外嗎?”傅君漠單手制住我掙紮的雙手,也不管是否在衆人面前,另一手粗暴地摸過我全身,冷冷道,“事到如今,你以爲我還會對你手下留情嗎?”

  我心底暗自慶幸把手槍留在了衛聆風那裏,面色卻平靜下來,任憑他施爲。

  下颚又是一痛,一粒帶著腥味的藥丸被塞入口中,重重一拍一順,便吞了下去。

  腸胃又是一陣翻滾,我猛地撇過頭,乾嘔不止。

  “放心,那不過是暫時廢去你武功的化功丸。”他不容抗拒地捧住我的臉,冰涼的指尖輕柔擦去我臉上的點點血跡,笑得殘酷無情,“本太子怎麽舍得如此輕易殺了你呢?”

  我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下心中洶湧翻騰的恐懼,平靜地看著他,開口:“我要見蕭逸飛。”

  傅君漠臉色猛然一變,狠狠將我推入士兵中間,冷喝道:“你就這麽想死嗎?”

  “沒那麽容易!”他暴躁地甩了甩手,聲音淩厲地駭人,“帶她去水牢。沒本太子命令誰也不得動她!”

  我長歎了一口氣,強壓下胃酸的翻滾,踩著滿地鮮紅,緩步往水牢走去。看來……短時間內是見不到蕭逸飛了,一切只能隨機應變……

  第234章:身陷囹圄2

  說起來,我已經是第三次下獄了。只不過前兩次,進去的無聲無息,出來的卻都是驚天動地。那兩次,關押我的人是祈然和衛聆風,再怎麽艱苦也算不上絕境吧。只是這一次,處境就堪憂了。

  當我被毫不留情地押入水牢時,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才知道,這已經不是用堪憂可以來形容的了。

  及腰深的水,黑渾渾的,也不知道喝下去會不會死人的那種渾。偶爾有水蚤在上面掠過,可以想象水底水生動物的豐富。俯首望去,水牢裏只關了十人不到,有幾個看上去很面善,是祁國的將領,估計是被俘虜的,他們的半身都浸在水中,臉色發紫發青,全身瑟瑟發抖。

  那個最年輕的男子,濃眉大眼,卻憔悴的雙頰凹陷,眼眶發黑。他第一個擡頭看到了我,然後便震驚了,難以置信地叫道:“娘娘?!”

  我看到他赤裸的上身正貼著幾條水蛭,沒命地吸著他的血,然後變得鼓鼓的脫落。可是他的雙手,腰身,估計還有雙腳都被固定住了,半分動彈不得。

  靠!傅君漠這個王八蛋,居然把我一個女人關到這種鬼地方來,還敢說不會這麽輕易要我的命?!

  胃裏又一陣翻滾,我立時由詛咒傅君漠改而詛咒子母草那株爛草藥。我幹嘔了一下,又勉強抑制住,朝震驚的衆人露出個苦笑。

  忽然,一陣灼熱之氣從丹田緩緩升起直衝我四肢百骸。我驚叫了一聲,隨即只覺全身的力氣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竟連普通的站立,也做不到。

  身後一雙結實粗糙的手扶住了我,隱約間我看到身後士兵猶豫的臉,聽到底下祁國將士怒喝的聲音,一時卻聽不清楚。

  待藥勁終于緩和過來,我總算恢複了聽覺視覺,但運用體內真氣,卻發現丹田中空空如也,顯然,內力被抑制住了。

  絕被奪走,內力全無,手槍又不在身邊。我忍不住苦笑,這算不算是山窮水盡呢?

  “藍姑娘……藍姑娘……”

  我一驚,回過神來,這才醒起他們是在叫我,忙應了一聲。

  鑰國的士兵望了望我,又相互對望了一眼,眼中均露出憂色,終于由剛剛扶住我的那人,踏前一步微微行禮道:“我們奉了太子之命必須將你關押在這裏,對姑娘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這個人長相雖不起眼,卻很耐看,眼中有著不比常人的冷靜和智慧。

  我扯出個比哭更難看的笑容,聲音微顫:“一定要下去嗎?”

  那人擡頭望了我一眼,神色多有不忍:“太子的命令不可違背……”他頓了頓,豎起粗短的食指點了點右前方,續道,“水牢的右邊盡頭,水勢最低,只及膝蓋。而且在那裏有一階石梯,我們不鎖住姑娘雙腳及腰,這樣水就只及鞋面……”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忍不住歎了一息:“我們能爲姑娘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我點點頭,心頭的恐懼終于少了幾分,輕聲道:“謝謝!”

  腳下趟著冰涼的水,鼻尖聞著似有若無的腥臭,耳中聽著祁國衆將憤怒發狂的大叫,我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天哪!這種日子,何時是個盡頭啊!

  第235章:身陷囹圄3

  鑫源城牆上,衛聆風一身暗白繡金錦袍,頭髮用金冠高高束起,夏日的風夾雜著絲絲暑意,劃過他耳畔。他雙手負後,面無表情地望著全無景物的遠方天際,嘴角忽然扯出一抹冷笑,嘲諷的聲音讓身後本就伏跪在地的人,愈加垂頭:“朕的話,沒聽明白嗎?你們可以下去了。”

  “皇上……”伏跪衆人中一個唯一的白袍書生,拖著兩腿跪爬到衛聆風面前,不斷叩首,“皇上,請您責罰微臣吧,是臣煽動那些士兵跪到娘娘殿外的,跟他們都無關啊!”

  衛聆風笑容更冷更甚,緩緩回過頭來,居高臨下俯視著他,聲音平緩的幾乎算得上溫和:“朕並沒有處罰他們,你又自請什麽罪呢,任志義?”

  此人正是玄天身邊的副將兼軍師——任志義。

  “皇上!!”伏跪的將領中年紀最大的,也跟著跪了出來,重重磕了個頭,啞聲道,“皇上!我們知道不應該冤枉娘娘,更不應該诋毀她。皇上你要怎麽處罰臣下都沒有關系,可是……可是絕不能不讓我們參戰啊,保衛家國是我們一輩子的夢想……如果……如果不能親自守護祁國,守護我們親人……我們這些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皇上,求你收回成命吧!”

  “皇上!俺們這就打過去,殺他娘的落花流水,把娘娘救出來!!”

  “皇上!求您收回成命吧!!”

  一地的人都在磕頭,磕得碰碰直響。衛聆風卻只是淡淡拂了拂袖,輕描淡寫地淺笑道:“你們愛跪,就在這裏跪到明日吧!”

  “玄天!”衛聆風笑容劇斂,擡頭望向一臉淒然站在不遠處的玄天,正色道,“立即調集天甲三萬步兵,一萬弓箭手。普通士兵五萬,齊集了來向朕禀報!”

  “是,皇上!”玄天條件反射般應命,卻忽然頓了頓,面露難色,“可是,這麽多士兵該由誰統領呢?”說著,不住向那些將領使顔色。

  “皇上——!!皇上——!!”那些將士拼了命地爬到衛聆風面前,爭先恐後地大喊,“皇上,讓臣去吧,讓臣去吧!”

  衛聆風退開一步,離他們三尺有余,低頭瞥了他們一眼,冷冷道:“朕也不瞞你們,這是個有去無回的任務,下場很可能是死,你們也願意去?”

  “願意——!”只是不足一息的停頓,就有一個粗犷的聲音叫了起來,隨即是此起彼伏地附和,生怕自己慢了一拍,大吼著,“皇上!讓臣去吧,求您讓臣去吧!”

  衛聆風沈默了良久,象是忽然疲倦了,淡淡揮了揮手,道:“罷了。玄天,人馬調集完後,就帶他們來見朕。”

  “是,皇上。”

  衛聆風一步步走在回廊上,寢宮就在不遠處。以前,無論是軍議還是在城頭督戰,每時每刻他都只想趕快回那個宮殿,哪怕只是抱她一刻,哪怕只是看她一眼,心裏也會溫暖上幾分。只是如今,閣樓依舊,人事全非。

  他緩緩搖了搖頭,將痛苦和思念深深沈澱下去,想著自己今日定下的計策,想著半月後的突襲,是否還有漏洞存在。

  冰依用自身爲他換來了如今的局勢,他絕對、絕對不能隨意浪費掉。如果可以,他想要更快地發動奇襲,更快地將冰依救回來,可是他知道不能。

  時機……未到,衝動行事,只會白費了冰依的一番苦心,只會將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局勢,徹底破壞掉。所以,他必須等。哪怕掩在衣袖下的手已經握到僵硬,哪怕胸口已經痛到麻木,他也必須……等下去。

  眼前忽然一晃,成憂的身影已然立在他面前擺出守護的姿態,暗黑的臉上此時滿布凝重,望著空曠的某處,冷喝道:“誰?!出來!”

  衛聆風微微一愣,一道藍白的身影飄然躍落,銀絲束起的長發在陽光下閃爍跳躍,年輕絕世的臉上掛著悠然的淺笑,薄唇輕揚,吐出比溪流更澄淨的聲音:“大哥,好久不見。”

  愣怔也只是一晌,尚不足半息,衛聆風輕輕甩過衣袖,雙手自然負在身後,俊秀非凡的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聲音聽不出是喜是悲:“祈然,終于來了。”

  第236章:身陷囹圄4

  “娘娘,你沒事嗎?”

  我搖了搖頭被囚了三天三夜,這樣的處境習慣了,這樣不間斷的問話,也習慣了,頭暈沈沈的疼。是誰說武功高強的人,一旦被廢去一身的內力,體質就會連普通人都不如,我現在大約就是這種情況。

  我知道他們時不時地喊我娘娘,跟我說話是怕我昏過去。在這裏一旦完全失去意識,很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我勉強定了定神,望向開口的那青年:“一直都沒問,你被關在這裏多久了。”

  “回娘娘,已經兩個多月了。”

  “那你……認識我?”我詫異地望向他,細細打量隨後不確定地問,“婚嫁護衛……你也在其中?”

  “娘娘想起屬下了嗎?”他眼中一亮,憔悴面無人色的臉上顯出異樣的神采,“屬下是王堅啊!娘娘醫好了我們村那麽多人,屬下……屬下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正想說我其實並不記得。上方忽然傳來鐵門推動的聲音。我愕然擡頭望去,心想今天晚飯怎麽送來得如此早?

  陽光從那緩緩敞開的鐵門射進來,刺得許久未見光亮的我眼睛一陣酸痛,忍不住便微微眯起了眼。

  待再睜開眼,我望著上方的景色立時繃緊了全身的神經。

  那是一個絕色清麗的女子,雲鬓香腮,眉眼如畫,陽光灑在她年輕絕豔的臉上,美麗而夢幻。獄中所有的人都被驚呆了,被迷惑了,竟覺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見。

  然而她那動人心魄的單鳳眼卻只牢牢地盯在我身上。眼神冷清卻掩不住嫉恨,神色淡然卻熄不滅怒火。我低頭望了望一身狼狽的自己,感受著身體糟糕的情況,忍不住暗歎了一口氣,忽然想起高爾基的那句——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我咧嘴朝她露出個笑容,神情輕松愉快地象在跟老朋友打招呼:“尹天雪,好久不見。”心底卻爲自己在這種處境下還能自我調侃而敬佩萬分。

  尹天雪冷冷一笑踏前幾步,我看著她和那如花的容顔心道:美人就是美人,連冷笑也能別有風情。尹天雪一移動位置,門後被她遮住的人便踩著夕陽的余晖一起邁進來。

  我只覺得眼前一亮,怎地又一個頂級美女?待定睛一看,不由再度哀歎自己悲慘的命運,來人做宮中娘娘打扮,容顔嬌麗,只比尹天雪遜色幾分,卻多了尹天雪沒有的嬌柔妩媚。竟是藍府中與我結怨甚深的藍家三小姐——藍瑩玉。

  我忍不住在心裏叫天,XD的!你嫌我現在處境還不夠慘嗎?衛聆風,我可不可以反悔啊?早知道還沒見到蕭逸飛就要受這兩個人折磨,我決計不會幹這種舍己爲人的蠢事!

  當真是,欲哭無淚。

  “將她解上來!尹天雪眼望著我,神色冰寒向身後的男子揮了揮手。

  眼前一花,那兩個跟在尹天雪身後的黑衣君子已然飛躍到我兩邊,手上略一使勁,鐵鏈節節斷開。我只覺得臂上一痛,身體便已騰空,不片晌,尹天雪那張絕美的臉近在眼前。

  “七公主,太子吩咐過沒他的命令不得動藍姑娘,公主如此做……”是……昨天幫我的那個侍衛。

  尹天雪冷哼了一聲,道:“太子是你們鑰國的太子,而我是尹國的公主,憑什麽要聽他的,別忘了,你們鑰國要打敗衛聆風還得靠我們尹國幫忙呢!”

  那青年眼中閃過怒色,但終發作不得,只得勉強低頭道:“公主說的是,那

  屬下先告退了。”說完便帶領身後的侍衛往門外退去。

  “攔住他們!”尹天雪一甩手間,另外兩個跟在她身邊的黑衣男子已然飛身躍起,身影穿梭在衆人之間,不片刻那些侍衛一個個癱軟在地,動彈不得,顯然是被點了穴道,如破布般扔在角落。

  尹天雪冷笑連連,掠過臉色有些驚異的藍瑩玉,走到他們面前,開口,語聲動人悅耳:“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想做什麽?想讓傅君漠來救她嗎?哼……”她優雅的轉身含著殘酷笑意的美眸一一掃過底下震驚的祁國衆將,最終落到我身上。

  那眼中的冰冷狠毒,那聲音的嫉妒仇恨讓我忍不住打了個抖:“今天,我就要你在這些祁國將士面前受盡折辱。我要將你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千倍百倍還報回去!”

  第237章:身陷囹圄5

  “來人,上刑架,將這賤女人綁上去!”

  我抿了抿唇想說,我什麽時候加諸過痛苦在你身上了?想說,你堂堂一公主講話怎麽如此粗鄙,行爲怎地如此惡毒。想想又覺無聊,乖乖閉嘴任由那些黑衣男子粗魯地將我雙手扯起吊在半空中,雙腳在著地與未著地之間,雙手手腕被勒出血痕,胳臂幾欲脫臼,怎一個累字了得。

  尹天雪接過身旁男子手中的皮鞭,甩了一下,竟在地面上激起一陣火光。我忍不住縮了下身子,這才發現根本無路可退。

  “啪——”一鞭,火辣辣的痛,白色泛黑的衣衫裂開一道扣子,鮮血從中滲了出來。

  “啪——啪——”……

  我身不由己地隨著抽動的長鞭旋來轉去,眼望見那緩緩關閉的鐵門,隔絕了門外一切陽光;眼望著那燃起的燭火,映著尹天雪瑩潤光澤的手捏緊黝黑的辮子一次次甩下;還有,藍瑩玉那既似恐懼又似瘋狂得意的扭曲表情;還有……祁國將士們喊到沙啞的聲音,濺起的水聲,憤怒而絕望;還有,還有……

  帶著腥臭的寒冷當頭澆下,我迷離的神志猛地清醒過來,身體做著小幅度的搖擺,傷口卻傳遞著欲吞噬人的劇痛。我擡頭望向尹天雪。

  “好!好!”尹天雪看了我半晌,忽然扔掉手中鞭子,走到我面前,潑在身上的水發出一陣惡臭,讓她嫌惡地皺了皺眉:“到這個份上還能保持如此冷靜的表情,真讓本公主刮目相看,只不過……”

  她的嘴角掛起幽深莫測的笑容,映著她絕麗的容顔。只不過就因爲太美太豔了,竟讓我忍不住心中發寒,勉強壓抑的胃酸一陣翻滾,化爲咳嗽而出。

  “來人!”尹天雪滿意地看著我驚駭的表情,退後幾步,下令,“多拿幾桶清水來,把這女人給本公主衝幹淨。”

  冰冷的水一桶接一桶澆在我身上,惡臭被洗去了,鮮血被淋盡,連身上的傷口也微不可見。我瑟瑟發著抖,勉力睜開眼透過滴水的長發默默看著她,不挑釁,不恐慌。

  不是我不想罵人,我現在憋了一肚子火,如果可以,我一定會拿刀在這個惡心的女人身上戳一千一百個窟窿。只不過我更清楚,一旦我開口,不管是激怒她還哀聲求饒,都只會徒令她更瘋狂地折磨我。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可不正是如此?

  尹天雪玉手一伸,從懷中摸出一顆黃色的藥丸,遞給一旁黑衣人,詭異地笑道:“餵她吃下去。”

  我不想徒勞無功地受苦,所以藥到,便乖乖張開嘴,任憑那臉露驚訝的黑衣人將藥塞入我口中。一股異樣的濃香沾舌即化,如毒蛇般竄入我體內。我猛地擡起頭,狠狠瞪向尹天雪。

  尹天雪笑得巧笑嫣然,聲音輕快得意:“我知道你不怕挨打,不怕毀容,因爲那個人……根本不計較這些。”

  她頓了頓,美麗的臉上扭曲出瘋狂的弧度:“你一個醜八怪憑什麽得到他的愛?嫁過人的你又有什麽資格配的上他?!”

  尹天雪說著,臉上瘋狂的恨開始轉爲冰冷的笑:“我知道你和衛聆風只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我也知道他最在意的就是你和衛聆風的關系,所以……如果你成爲人人玩弄的娼婦,曲藝承歡的妓女,你猜……他還會要你嗎?哈哈……”

第238章:身陷囹圄6

  我敢保證所有人,包括藍瑩玉和鑰國衆將都震驚了。水牢中除了她尖銳的笑聲,靜寂的可怕。

  一股灼熱之氣從腹部竄起,打著卷直流遍我全身。一直被鞭打到現在未吭一聲的我,低喘的呻吟之聲帶著幾分撩人的情欲破喉而出。

  我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死死咬住嘴唇,心裏把尹家那群王八蛋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他媽的尹天雪,有朝一日你別落在我手上,到時我一定要把你挫骨揚灰。我……

  好……好難過!我能感覺到全身的肌膚象燃火般敏感發燙,異樣陌生的熱流在我體內竄行奔騰,每個細胞都被塞得滿滿的,心裏卻空虛的要命。呼吸漸漸急促起來,身體不受控制地扭動,在半空中旋轉的幅度越來越大。

  祈……祈然!我好難過,快救救我啊!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來,臉象煮燒般蒸騰著發間的水珠,聲音被死死壓制在喉嚨口。可是,馬上,馬上便要衝出來。我看到尹天雪雙唇在開合,卻聽不清她在講什麽。我知道那些人在瘋狂地大吼大叫,耳中卻只有轟鳴聲。

  一雙手掌貼上我,帶來的冰涼幾乎讓我忍不住渴望地想呻吟。然後,渾身一涼,被水浸透的外衣便被狠狠剝離了我身體。

  那陣涼意,那點徹骨的寒冷讓我勉強回複了幾分清明,我聽到尹天雪笑著對我說:“……雲雨散,就算貞潔烈女也會變成淫婦,等一下,就讓這些祁國將領好好看看你如何在男人身下曲意承歡吧!”

  我身上的衣服只余白紗亵衣,浸透了水,又破爛不堪,跟透明沒區別,簡直比現代的三點裝還暴露。身體受著情欲的折磨,腦中拼命回想著任何可以喚回理智的方法。

  聽到尹天雪的話,就壓在心頭的怒火終于蹭地一下躥了上來。媽的,什麽叫是可忍,孰不可忍?什麽叫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我擡起頭,狠狠一甩,水珠四濺,落在身旁撕毀我衣服地男子身上,他忍不住狼狽後退了幾步。

  我雙手被吊起,全身懸空,本就是簡單紮起的長發此時早散了下來,沾著水,浸染我本就濕透的單薄衣衫,斑駁傷痕。

  “尹天雪。”我晃著身體,忍住全身的情潮,冷冷開口,“你他媽的最好今天就整死我,否則,有一天……你落到我手裏,我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還有啊……”

  我忽然笑了起來,從不遠處尹天雪的眼中看到自己桃紅的臉,妩媚的眉眼,那種含笑的邪魅、詭谲的美麗,沾血的風情,讓我猛然想起一個人——白勝衣。

  呵,難過他們一個個都用驚駭的表情看著我。

  我不由笑得更歡,仿佛連藥力也弱了幾分。看著尹天雪象吞到死蒼蠅般的表情,繼續道:“心若自由,身沐長風;無遊天下,不離不棄。尹天雪,想整死我,就做的幹淨利落點,否則……咳咳……一旦消息洩漏出去,你們就等著祈然和步殺的千裏絕殺吧!”

  大牢裏又靜了下來,死寂到只余我又趨粗重的喘息聲。

  是啊!時間可以過去,有些人,有些事,卻注定了會镌刻人心,載入史冊,成爲驚世的傳奇,或慘痛的記憶。比如,縱橫天下,所向披靡的無遊組;比如單槍匹馬刺殺尹鑰國主的步殺;比如只手建國,隨意就能摧毀整個天和大陸的依國少主——蕭祈然。

第239章:身陷囹圄7

  “印月,你還在猶豫什麽?!”尹天雪猛地回過神來,臉色鐵青地發紫,雙眼中妒恨之火熊熊燃燒。她轉頭望向我身邊的黑衣男子,尖聲吼道,“本公主的命令你沒聽到嗎?”

  印月?我咬著牙拼命壓下呻吟扭動,在腦中翻找著這個有些熟悉的名字。

  手上的拉力忽然一松,全身驟然象脫力般往下倒去,卻在著地前被一雙手接住。

  老實說,這什麽雲雨散畢竟是強力春藥,獨自一人的時候我還能勉強忍住。可是一旦接觸到男子的身體,感受到那陽剛的氣息,藥欲就不可抑制地沸騰起來。理智告訴我要遠離,身體卻忍不住地去靠近去依偎。

  我忽然後悔當初早早離開暗黑一條街了,那時只學了如何忍受酷刑,卻因爲只有十一歲而沒學習如何忍受迷藥。更後悔沒好好跟祈然學學清心咒,至少……現在不會那麽狼狽。

  一雙手撫過我身體,手指所到之處,灼熱仿佛被吸走了,帶來絲絲涼爽,讓我舒服地呻吟出聲。手指一離開,那灼熱卻燒得更旺,仿佛鴉片海洛因一般,上瘾了便只渴望更多。迷離的眼對上那雙含笑卻無笑意,冰冷不帶一絲情欲的熟悉眼眸。

  我一驚,腦中瞬時閃過一個名字——洛楓。但我卻清楚知道他不是洛楓。尹國三皇子坐下第三死士,當日在望江樓武鬥中第一關的把關者,在溫泉邊圍殺我和祈然的月影劍客——印月。他笑起來會帶點孩子氣,卻分外殘酷,忍不住便讓我想起了那個金銀雙瞳的洛楓。

  我縮回麻木仍被綁縛的雙手,感覺自己花了很大的力氣推開他,身邊的人卻是紋絲不動。

  “尹天雪!你今日這麽對皇後娘娘,皇上知道了絕不會放過你的。你這個瘋子,狗娘養的,快點停止!!停止啊!!”

  誰?是誰在罵她?不如……不如罵我,哪怕罵醒我一點點也好……祈然……祈然……祈然……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我能感覺到那雙手在緩緩解開我裏衣的扣子,我能感覺到心頭泛起的惡心,厭惡到極點的惡心,可是身體卻無能爲力,無能爲力的背叛自己。祈然,我好難過……請你救救我……救救我……

  尹天雪的聲音帶著張揚得意,打著回聲在我耳邊響起:“藍瑩玉,你巴巴地求先生從鑰國把你帶來這裏,不就是等著看這賤女人今天的下場嗎?怎麽,事到如今害怕了?”

  “天……天雪……”藍瑩玉顫抖著,牙關不斷打顫,看了在印月懷中衣衫漸漸被解開,滿面痛苦之色的我一眼,神色閃過惡毒,轉而又被恐懼代替,“我……我的確很想這賤人死,可是……若……若被太子知道了……”

  “哼!你怕他,我可不怕!”尹天雪冷哼了一聲,報複的快感,嫉恨的火苗,在芙蓉般嬌豔的臉上蒸騰,“待他來了,整好讓他看看自己心儀的女子是怎樣一副……”

  “砰————!!”

  鐵門忽然從外而內轟天巨響般推了開來,門前守衛的幾人在驚駭中紛紛後退。我被那一聲巨響,那鋪天蓋地揚起的塵埃喚回了幾分理智,勉強擡頭望去。

  恍惚中,我看到一身黑色铠甲的傅君漠面沈如冰,滿目赤紅地衝進來。

  “啪啪——”兩聲脆響,一紫一紅兩個身影便被狼狽掀翻在地。

  我看到尹天雪腫起的左頰,憤恨不甘的眼神中夾雜著幾分驚懼,身體瑟瑟發抖,忍不住便想大笑。XD的!你剛剛不是很囂張嗎?你不是說你不怕嗎?

  “太子,不……不是我!”藍瑩玉顯然是被嚇呆了,臉上血色盡退,眼淚鼻涕在臉上縱橫著向後退去,“都是天雪,一切都是她做的。”

  傅君漠卻不去看她,幾步跨到我身邊,一腳踹向我身邊的印月。那黑色的身影飄了很久,竟跌落黑水中。我心中笃定,他是故意的。故意不跟傅君漠起衝突,跌得近了又怕傅君漠殺他,是以索性掉入水中。這人,當真不能小觑。

  傅君漠瞪著水中狼狽的身影,眼中殺意閃過,卻最終沒有下去斬殺。他脫下身上铠甲隨手丟在一遍,又脫下身上外衫,覆在我身上,小心翼翼地將我抱起,動作輕柔地象在捧著瓷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ausingcolor 發表於 2009-4-3 10:28 PM

第240章:身陷囹圄8

  “尹天雪。”傅君漠抱緊了懷中不住顫抖的我,聲音帶著冰冷的戾氣,“你最好記住,我才是這個戰場的主帥,今日就算尹子恆親臨,也必須聽我的指揮。你若再敢擅自違抗本太子命令。我就將你的屍首,送去給尹子恆!”

  尹天雪臉色白一陣青一陣,忽然一臉豁出去般咬牙道:“傅君漠,你雖是主帥,可我是奉了先生的命令前來,爲何不敢?”

  “蕭逸飛?!”傅君漠眼中猛然閃過森寒的殺機,冷冷道,“好!好!我們走著瞧!”

  說完,他一步步向門外走去,在經過藍瑩玉時,忽然狠狠一腳將她踹入污水中,恨聲道,“如果不是看在若兒份上,本太子早就取了你性命了。以後……別讓我再看到你!!”

  在步出鐵門的時候,我看到右邊角落一個紫色的身影一閃,有些熟悉的身形,一時卻想不起是誰。

  藍瑩玉的哭喊聲漸漸離我遠去,我在長松過一口氣許久後,忽然感覺到全身不低反高的燥熱,猛然醒起自己身上的春藥根本未解,臉上血色頓時褪盡,全身緊繃。

  密密抱住我的雙手,因爲感受到我竄升的體溫而逐漸火熱,連那個懷抱也仿佛會沸騰。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危機根本沒有解除,反而……可能更嚴重。

  傅君漠抱著我來到一間廂房前,伸手推門。我勉強撐起僅剩的意志,抓住他前襟衣服,斷斷續續卻堅決地說:“我……要見……蕭逸飛。”

  傅君漠的動作頓了頓,臉上陰沈了幾分,冷聲道:“你想找死嗎?”一邊說著,腳步卻未停,隨手帶上了身後的門。

  我心裏多了幾分恐懼,體內又燥熱的要命,覺得這種日子真他媽不是人過的。十幾年想罵得髒話加起來都沒今天多,只覺若不如此宣洩,根本就無法轉移肉體的痛苦。

  “帶我去見……蕭逸飛……”求你……我硬生生,把最後兩個字吞了回去。身體一沈,已經被放在了床上。

  我看到他漸漸變深的雙眸,倒吸了一口涼氣,慌忙滾向一旁。身上一涼,本就是他的外套被扯了過去,身體也跟著被扯到他跟前。

  他勾住我的肩背,將我攔腰抱進懷中,滾燙的唇便貼了上來。

  我想要狠狠推開他,可是體內的藥欲卻被這個吻徹底點燃了。哪怕我咬緊牙關,卻也熄不滅胸口沸騰的熾熱。低低的呻吟從喉間溢出,惡心的我想哭。

  眼淚也真的順著眼角滑了下來,傅君漠忽然放開了我,喘著粗氣,一臉陰郁複雜地看著我。我撇過頭,看到銅鏡中自己狼狽顫抖的身體,潮紅的面孔,含情卻帶淚的眼,真想一刀劈了她。

  “陰陽雲雨散這種春藥,不交合就會死去。”他伸手扳過我的臉,呼吸吐到我唇上,聲音冰冷,“你想在情欲煎熬中死嗎?”

  我身體向後仰一個弧度避開他的唇,聲音顫抖沙啞,卻是連我自己也意外地堅定:“我要見……蕭逸飛!”

  抓住我的手僵硬地顫抖,惱怒憤恨的話從他喉間一字字蹦出來:“就是見了……你還是解不了這藥!”

  “你他媽的煩不煩啊!”我猛地一把推開他,吼道,“解不解得了是我的事,我說我要見蕭逸飛!你只要給個答案,讓還是不讓?”

第241章:身陷囹圄9

  “我憑什麽要讓?!”傅君漠忽然發狠般拽住我手腕把我甩在床上,木床因爲承受不起衝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身體劇烈的疼痛,反而讓我體內的情欲降了幾分,他滾燙的身軀卻在此時壓了上來。

  “我好不容易得到你,憑什麽要讓你去死!若兒——若兒——”他的吻一一落在我頸間,鎖骨,帶起絲絲酥麻的快感,撫過身上的手褪去了我本就所余不多的衣衫。明明恐懼厭惡到極點的心情,我卻控制不了自己渴望更多的羞恥感覺。

  掙紮的手觸到他腰間的短刀,我猛地抽了出來,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他停了動作,眼中閃過怒意,反手來抵擋我揮下的刀。刀刃卻在半空轉了個弧度,深深紮進我自己的手臂中,鮮血狂流。

  神志,瞬間清醒過來。手臂上的痛,身上鞭傷的痛,瞬時爆發出來,刺激著我的神經。我痛的龇牙咧嘴,卻忍不住發笑。

  “你——!!”傅君漠猛地起身抓住我鮮血直冒的手臂,我握刀的手一用力,短刀拔了出來,鮮血濺了他滿臉。

  我任憑他憤怒卻又無可奈何地隨手扯過床幔狠狠包裹住我手臂,鮮紅的液體慢慢滲出淺色的層層包裹的幔布。

  “你這個女人就那麽喜歡自殘嗎?!”傅君漠氣得發狂,幾次手舉起想打下來,卻還是僵硬地收了回去。右手狠狠一扯,拽過剛剛的外衫包裹在我身上。

  “不喜歡!”我喘著氣,臉色慘白,再次重覆,“我要見蕭逸飛!”

  我不想死,不想自殘,不想跟你發生關系,所以才要見他。我才不信區區一個春藥,能難倒冰淩王。

  傅君漠看著我,眼中千變萬化的神色一一閃過,最終雙手一伸把我抱在懷裏,毫不留情的手勁壓得我骨骼咯咯作響,我忍不住痛得皺眉。只聽他發狠地冷聲道:“好!你既然這麽想死,我就成全你!”
  
  這是一間相當簡單的房間,一床一桌一木椅,當傅君漠抱著我走進蕭逸飛房間時,他正坐在案前單手握書,悠閑地閱讀。

  看到我們,確切的說是我,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目光象在看死物。隨即望向傅君漠,聲音帶著磁性:“怎麽,太子找我有事?”

  傅君漠稍彎了身,雙手一松,把我扔在地上,滿臉陰沈地走到房中僅余的床前坐下,並不說話。

  全身骨頭被摔得散架,我皺了皺眉,擡頭看向蕭逸飛:“是我……想見你。”

  “哦?”蕭逸飛笑容深不見底,緩緩站起身來,走到我面前,“你想見我?”幽暗無光的笑就在眼前,身上忽然感受到一股勁氣,直衝我關元穴。

  “啊……”我低叫了一聲,原本好好壓抑的情潮,忽然象增加了幾百倍,洶湧上來。我忍不住撕扯著身上的衣服,在地上狼狽的翻滾,口裏還溢出難堪的呻吟。

  傅君漠一震,向我這邊衝來,卻被蕭逸飛簡單的一掌推出老遠。

  蕭逸飛一臉平靜地看著我,嘴角泛起殘酷地笑容,緩緩道:“真不知道……讓然兒和軒兒看到你現在這番情景,會是什麽表情。”

  我心中猛地一驚,涼意掠遍全身,牙齒狠狠咬住下唇,哪怕只是一點點疼痛也好。

  我緊緊攏住破敗的衣衫,渾身顫抖,卻狠狠盯著蕭逸飛,沙啞的聲音,一字一句溢出唇齒:“我……懷……孕……了……”
  

第242章:身陷囹圄10

  蕭逸飛的臉色微微一變,斂起了唇邊的笑容,沈沈看著我,語聲帶著危險:“是然兒的?”
 
 我忍不住扭動燥熱的身子,呻吟一聲,忙又壓制住,狠狠點頭。

  蕭逸飛冷眼看了我半晌,忽然擡手,我只覺又一道勁氣貫入體內,吞噬人般的灼熱壓力頓時一輕,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從我臉上,淌到青石地板上。

  忽然領口被狠狠拽了起來,目光對上傅君漠滿布殺意扭曲的臉,他狠狠地嘶吼:“誰?!是誰的?!”

  我閉了閉眼,又睜開,啞著聲說:“關你什麽事?總之不是你的!啊——”

  我被狠狠貫倒在地上,逼人的殺氣襲體而來,卻在半途嘎然而止。

  我吞吐著氣,勉力平復自己急劇的心跳,一遍遍對自己說:會贏的,會賭贏的。我積聚了十二萬分的勇氣,擡頭看向蕭逸飛高深莫測的臉。

  忽然他的手抓起我的手腕懸空扯著把脈,半晌,臉上的表情更陰沈,緊盯著我,冷冷道:“然兒消失了一年。我憑什麽相信……你懷的是他的孩子?”

  我扯回手,體內的情欲淡了,卻並不是沒有,我的身體依舊顫抖地厲害,聲音依然沙啞:“你別忘了,我也消失了一年,憑什麽我不能跟他在一起?”

  我見他面色不變,心裏多少虛的沒底,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祈然百毒不侵,靈覺高超,若不是我,你絕逼不得他碰其他女人。咳咳……退一萬步講,就算我懷的不是祈然的孩子,當初我既然能引渡他身上的血蠱,那麽,我的血……便是唯一與祈然相同的全陰之血!你……冰淩……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嗎?”

  蕭逸飛雙眉緊皺,一瞬不瞬緊盯著我,眼中閃過種種精光,終于,所有戾氣斂盡,他露出個冷笑,沈聲道:“好!我就留你一年性命!”

  三指點落,逼人的情欲終于盡數退去,我感受著身體散架撕裂般的疼痛,胃裏洶湧的翻滾,卻忍不住松過一口氣輕輕微笑,頹然躺倒在地上。

  終于……還是賭贏了,在千鈞一發之際。

第243章:城牆內外1

  “砰——啪——”祈然低頭看著摔碎在地上的茶杯,滾燙的茶水擁著茶葉濺到他腳上,卻毫無知覺。

  半晌,他擡起頭來,看著衛聆風蒼白沒有表情得面孔,緩緩地問:“你剛剛……說什麽?”

  衛聆風凝視了他良久,忽然睫毛微顫,撇過頭去,看著窗外,說:“冰依在蕭逸飛手上。”

  “你——!”祈然深吸了一口氣,慘白的臉色慢慢回複一點生氣,他的聲音帶了一絲顫抖,“你不可能任由……大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冰依現在在哪?”

  “不可能嗎?”衛聆風重複著他的話,笑容無比落寞嘲諷,回過頭來,淡淡
道,“她在隱翼,我用她……交換了兩城近千百姓的命。”

  “你不會!!”祈然直起身脫口喊道,聲音嘶啞,神色劇變。隨即盯著他,象是忽然醒悟了過來,眼中閃過痛色,喃喃道,“是她自己的決定,是不是?”

  衛聆風不答,攏了攏袖,轉頭看向窗外。

  祈然呆坐了一會,尚不足五息,忽然躍起身狂衝到窗邊,手指含在唇中吹出一個響亮的哨聲。不片刻,一只通體雪白的鳥落在他臂上。

  衛聆風有些愕然的看著祈然衝回到案邊,取紙,提筆,書寫,那只鳥則乖乖立在他肩頭,時而理理自己的毛,時而高傲地朝衛聆風揚揚頭。

  “你做什麽?”

  祈然也不擡頭,臉色恢複了平日的冷靜,只是仍掩不住藍眸中憂心的黯淡,沈聲道:“步還在貿昌邊境,我讓他馬上趕去隱翼附近。或許會有幫助。另外,我讓若彬提前執行計劃,希望可以騙得蕭逸飛回去,那麽,我們這裏就還有勝算。”

  “祈然……”衛聆風微微歪頭看著他,鋒利飛揚的眉間擰起一道深深的褶皺,“你變了很多。”

  祈然把紙條綁在白鳥腳上,輕輕在它耳邊念了幾句,又用手順了順它羽毛,隨即輕輕一推。那鳥便“脆高脆高”叫著飛了出去。

  祈然收回目光,看向衛聆風,嘴角一掀,扯出一抹苦笑:“大哥覺得我會馬上衝出去嗎?”

  隨即他重重點了點頭:“我是真的很想衝出去。可是……不能。不是因爲顧忌蕭逸飛,不是因爲沒有把握,而是……我知道冰依她不會開心。”

  聽了他的話,衛聆風微微挑眉,眼中閃過異色,卻並不開口。

  “大哥,你還不了解冰依嗎?”祈然歎過一口氣,語帶無奈,“冰依她……不是一個可以捧在手心裏的女子。哪怕我多想把她綁在身邊,融進體內,她也不可能只屬于我一個人。很多事她有自己的信念和底線。很多人她既不會見死不救,卻也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所以,既然她決定交換那些百姓,就一定爲自己留好了後路,哪怕,這條後路極端危險。”

  “我很想不顧一切地衝進隱翼去救她,很想爲她擋掉所有的災難。可是……我不能。如果我貿貿然衝進去救她,而把自己置身險地,那麽,只會讓她擔心失望。”祈然緩緩擡起手,寬大的袖子滑了下去,露出晶瑩修長的手臂,手腕上有兩條淡到幾乎看不見的疤痕。祈然怔怔地看著那兩條疤痕,半晌才續道:“冰依臨走前對我說,讓我一定一定要對自己好一點。我……整整花了一年時間才想通她這句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沒有一個人,是非要有另一個人,才能活下去的。我的生命,我的人生,並不是爲了其他人而存在,而是……爲了我自己。只是……”祈然搖了搖頭,收回手,聳肩笑得苦澀無奈,“想通歸想通,如果她真的決定離開,我還是……預測不到,自己會再做出什麽樣的事來。”  

第244章:城牆內外2

  “呵……”衛聆風忽然忍不住笑出聲來,隨即又覺不該,忍了下來,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聲音不輕不重不抑不揚,“祈然,你果然厲害了很多。這一次,竟輪到你來對我施壓了。”

  祈然笑笑,笑意卻並未傳到憂心的眼底,他說:“大哥,被你看出來了。”

  絕世的臉上閃著從未有過的堅決和自信,聲音潺潺如溪流一般又翻騰如海浪:“我不會放手的。不管是因爲我愛她,還是因爲她愛我,這一次,我會牢牢牽住她的手,再也不放開了。”

  “心若自由,身沐長風;無遊天下,不離不棄。我必須爲自己而活,我必須爲自己所犯的錯忏悔贖罪,可是,努力爲他們撐起一片天空,總是可以的吧?”祈然笑了起來,認真地看著衛聆風,認真到仿佛在起誓,又仿佛在乞求祝福,他說,“大哥,從小你就問我,什麽是我真正想要的。現在,我可以清楚的告訴你,這就是我……最大的願望。”

  “皇上!”門被推了開來,玄天愣在門口,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房中的兩
人明明一臉平和,那個絕世清俊的少年嘴角甚至還含著淡淡的笑容,可是,他總覺得房中的氣氛有些怪異。
  他抓了抓頭,想不明白這少年是從哪冒出來的,望向衛聆風:“皇上,您要的人馬已經全部准備好了。”
  衛聆風點了點頭,眼中精芒閃過,淡淡道:“好,朕知道了。按指示開始訓練他們吧,記住……務必要在十日內完成。”

  “祈然,……”衛聆風站起身來拂了拂微皺的袍角,望向臉露詫異不解之色的祈然,嘴角掛起幽深莫測的笑容,“你認爲,若我們兩個聯手,與蕭逸飛放手一搏,結果會如何呢?”

  祈然眼中精芒電閃,混合著森然殺機、純然欣慰和黯然痛苦的三種矛盾感情,在他絕世的臉上緩緩沈澱,終轉爲無可取代的堅決,沈聲道:“不試過又怎麽會知道呢?大哥。”

  衛聆風晶瑩修長的五指緩緩攤開,掌心靜靜臥著一塊瑩潤剔透的白玉,映著殿中的燭火熠熠生輝。他緩緩握緊了左手,聲音低沈卻平靜,一如那張看不清喜怒的俊秀面容:“父皇……蕭逸飛,終于還是把我們逼到絕境了。”

  “朕要讓他們佯敗,繞過隱翼邊境,與你的軍隊回合,直取貿昌……”

  祈然一愣,眼中的光芒亮了起來,沈聲道:“隨後兩面夾擊,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拿下隱翼。佯敗,以命換時機嗎?的確,是唯一也是最好的辦法。只不過……”

  衛聆風笑笑,快步走到案前,取出一張簡易地圖,指著一處道:“朕知道你在擔心什麽。隱翼與通商城市貿昌不同。他可以說是祁國的邊塞,所以易守難攻。當初若非逼不得已,朕決不會輕易放棄這個城池。只是,沒有人比朕更清楚,隱翼穩則穩矣,卻有一個最大的缺點。”

  祈然愣了愣,擡頭問道:“是什麽?”

  衛聆風微微一笑,收回修長白皙的手指,沈聲道:“水路。”

第245章:城牆內外3

  “青芝,主明目,補肝氣,安精魂,仁恕;甘草,主治五髒六腑寒熱邪氣,堅筋骨,長肌肉,倍力,金創,尰,解毒;天門冬……恩?……”我歪頭想了想,隨即一笑蹭地從椅子上跳起來躥到握卷讀書的少年面前,問道,“祈然,這個子母草是什麽東西?爲什麽書中沒有詳細解釋呢?”

  祈然放下手中的書湊過來看了一眼,臉上溫和的笑容一頓,眼中閃過尴尬之色,咳嗽了兩聲,才道:“這個子母草……女子服食以後……會出現假懷孕的征兆和脈搏,連名醫也很難診斷出區別……冰依,你還是繼續看其他吧。”

  “假懷孕?!”我滿臉驚奇地叫道,“是真的嗎?對身體有沒有影響?我可以試試嗎?”連現代都沒有聽說過有這種效用的藥。

  “咳咳……”祈然被我的話嚇得直嗆,半晌才勉強緩過神來,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的紅暈,踟躇道,“你試了也沒用,這子母草對身體並沒有傷害,只不過……”
  
  “……水姑娘,水姑娘,該喝藥了。”

  我一驚,回過神來,甩了甩腦袋,晃去那久遠的記憶,接過丫鬟小月遞來的藥,捏著鼻子一口氣灌進肚裏。安胎藥……唉,真不是人喝的。

  “冰依,今天感覺怎麽樣?”溫婉柔和的聲音忽然自門口響起,帶著濃濃的關心。

  我心中一暖,擡頭望向來人如水般剔透晶瑩的面容,笑道:“好多了。婉柔,謝謝關心。”

  來人正是江南第一名妓女,蘇婉柔。七日前,她被蕭逸飛叫來照顧我飲食起居,當然順便監視。說起來,對蘇婉柔這個人,雖然相識不深,而且基本上都處于敵對立場,可是,卻從來都是憐惜多過仇視的。更何況,我後來才想到,那抹紫色的身影就是她。當日,傅君漠能夠及時趕到救下我,恐怕就是她去報的信。

  婉柔淺淺一笑,隨即面容端肅起來,沈聲道:“先生讓我帶了一個人來見你。”

  我微微一愣,擡頭望向她。只見婀娜的嬌軀微微一側,一個身穿暗白色緊身服的瘦小身影便擠了進來,定定立在我面前。

  我揉了揉眼睛,使勁地揉,隨即愣愣看著那清俊的小臉,晶亮的眸子,微微冰冷的氣息,一股酸痛到想哭的情緒猛然間湧了上來。我連忙眨了眨眼,啞聲道:“心……洛……?”

  來人笑了笑,一年的時間在他幼嫩的臉上刻下了滄桑的痕跡,成長的證明,他走到我跟前看著我,金銀雙色的眼睛熠熠生輝:“小姐。”

  他……叫我小姐,我緩緩站起身來,原來只到我胸前的身體,此時已經及到了我下巴。原來烏黑如濯石般的眼睛,此刻染上了異樣的色彩。可是,他依舊是心洛,清冷地笑著,依偎在我懷裏,叫著我小姐的心洛啊!

  我猛地伸手把他摟進懷裏,緊緊抱住。感覺到他忽然的僵硬,和微微的顫抖。隨後,小手繞過我,緊緊地回抱住我。

  對不起,對不起!心洛,明明說過不會再丟下你,卻一次次把你遺忘,真的……對不起!

第246章:城牆內外4

  待情緒穩定下來,房中也只剩下我和心洛兩人。想不明白蕭逸飛爲什麽忽然對我那麽好,這七日來不說錦衣玉食,照顧周到,就是偶爾想出去走走,他也是不多加阻攔的。現在更把心洛送到我身邊,難道真的只因爲我懷了祈然的孩子,冰淩的希望。

  不做無謂的煩惱,我牽過他的手在一旁坐下,問道:“心洛,你怎麽會在這裏?小遲呢?”

  心洛眼中異樣的神色一閃而逝,長長的睫毛顫抖著垂下,良久才用清冷稚嫩的聲音道:“小姐別擔心,哥哥爲保護我受了傷,此刻正在先生處修養,不礙事的。”

  我點了點頭,總覺得再見後心洛的態度與我疏遠了很多,忍不住拽過他手臂,正待問他如何會在蕭逸飛手中,卻見他秀氣的眉微微一皺,低低呻吟了一聲。

  我一驚,猛地扯過他小手撩高,待那原本白皙細瘦的手臂帶著輕輕紫紫的血痕呈現在我眼前時,心口仿佛被什麽狠狠撞了一下,立時便痛得發麻。

  “心洛,對不起,對不起……”我輕柔地擦過那一條條猙獰的傷痕,有的黯淡泛青,有的卻鮮豔奪目顯然是新添的,只能一遍一遍哽咽重複著。

  心洛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光,隨即斂去,收回手,笑道:“這怎麽能怪小姐那?心洛知道,小姐也是身不由己。”

  我愣了愣,心裏有綿綿密密的感動,正想說話。一雙溫涼的手已然擡高輕輕擦揭去我臉上的淚痕,柔聲卻堅決地道:“小姐,雖然心洛受了很多苦,卻也變強了,以後,就讓心洛來保護小姐吧。“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久郁于胸的心情一下子便陽光明媚了幾分,手指在他光潔的額頭上彈了一下,道:“人小鬼大的家夥,你不是也自身難保嗎?”

  心洛癡癡一笑,隨即如往常一般膩到我身邊,眨巴著大眼睛,問道:“小姐,你懷寶寶了嗎?寶寶的父親是誰啊?寶寶漂亮嗎?”

  我心頭咯噔了一下,象吃飯忽然硌到沙子那般難受,呆了半晌,才勉強扯出個笑容:“恩,寶寶……很漂亮,心洛如果見到,一定很喜歡的。”

  心洛看著我怪異的表情,臉上露出迷惘之色,隨即又不在意地拋開,耳朵貼到我腹上,稚聲道:“小姐,寶寶會動嗎?”

  我不由好笑,心道:別說根本就沒寶寶,就是有,只不足三個月怎麽感覺得出來?正待說話,忽然渾身一震,撫在他柔軟髮絲間的手微微一顫,隨即又恢復一臉的平靜。

  只因心洛貼著我的身體,低聲卻無比清晰地說:“小姐,少主已經到鑫源城了,心洛可以替你送信出去,讓他來救你。”

第247章:城牆內外5

  天和1262元年七月初。
  被尹鑰聯軍占領的依國嶽陽分國忽然于城樓內起火,于此同時,停靠在鑰國與嶽陽交界處的鑰國水師忽然受到猛烈攻擊。
  駐紮在嶽陽戰場前的依國軍隊在敵方手忙腳亂之際,趁勢收回了嶽陽,並將尹鑰聯軍逼入原汀國所屬的葫蘆口,百萬水陸大軍,竟紋絲動彈不得。
  經此一役,鑰國損失慘重,但尹子恆所率領的四十萬大軍卻幾近完好無損。且鑰國大將蒙闊抓獲在嶽陽城內放火疑犯,竟身配尹國兵器,蒙闊對尹子恆心生懷疑。
  至此,依國終在與尹鑰對戰中全面扳回敗局,甚至轉而威脅到鑰國的存亡。同時,這個戰場的勝負,也牽制了祁國鑫源戰場的起落。傅君漠憂心戰火燃到鑰國境內,同時也懼怕尹子恆會對鑰國趁火打劫,不由加快了對鑫源戰場的進攻。
  但進攻中,他開始多犧牲尹國士兵作爲先鋒,而逐一將鑰國精銳士兵撤離隱翼。鑫源戰場的主帥雖是傅君漠,但參戰士兵卻多屬尹國,矛盾同樣在鑫源戰場擴張,尹鑰聯軍同盟眼看就要土崩瓦解

  所以,鑫源戰場,尹鑰聯軍看似對祁國步步進逼,攻勢猛烈,事實上,局勢卻是逐步向著對祁國有利的方向發展。
  
  “她……完全沒有懷疑你?”

  “沒有。”

  蕭逸飛手中拿著薄薄一張信紙,眼中各種複雜的神光一一閃過,沈吟道:“你沒有跟她說,送信反而會不安全嗎?”

  心洛微微一愣,點頭道:“說了。可是小姐說,這是她跟皇上約好的消息傳遞方式。本來是打算寫一封信讓太子光明正大送出去的。”

  蕭逸飛拿高了手中的信紙,透過陽光隱隱能看到幾筆硬物劃下的痕跡,冷冷一笑道:“那丫頭懂得倒多。她都寫了些什麽?”

  心洛擡頭瞟了那紙一眼,垂首道:“只是講了她此刻的處境,隱翼城中的形勢。以及,讓皇上把援救的計劃告訴我,好及時作內應。”

  蕭逸飛點了點頭:“你做的很好。把信送出去吧。我馬上就要離開隱翼去鑰國邊境。”

  “先生?”心洛詫異地擡起頭來,驚聲問道,“先生,您就那麽確信少主已經在鑫源城內了嗎?萬一……”

  “沒有萬一。”蕭逸飛冷酷地笑著,把信紙遞給心洛,“我還不了解自己的兒子嗎?只要知道那丫頭在我們手中,他就算插翅也會從嶽陽趕過來。”

  “可是,先生不在,傅君漠他能撐起大局嗎?”

  “傅君漠?”蕭逸飛冷哼了一聲,嗤道,“心洛,你要記住,無論什麽時候,都只能相信,也只能依靠你自己。我會留冰淩一半人手給你,再加上離風控制的尹鑰五萬大軍。你只要牢牢守住那丫頭,並引她上鈎就足夠了。”

  頓了頓,蕭逸飛的目光望向遠方,聲音沈沈的讓人見不到陽光:“只有趁然兒不在嶽陽,我才有可能將依國徹底擊潰。同樣的,也只有我不在,然兒和軒兒才會相信于你,並破釜沈舟,作最後一擊。”

  不知想到了什麽,蕭逸飛原本悠然自信的面容忽然一斂,眉宇間多了幾分凝重,沈聲道:“倒是有個人,直至現在仍未露面,甚至沒有一點消息,讓我有些擔心。”

  “先生說的是……?”
  “天下第一殺手——步殺。”

第248章:隱翼聚首2

  “洛兒……”心慧摟著懷中心不在焉的瘦小身軀,柔聲道,“洛兒,你怎麽會在隱翼城內的呢?那天,你跟小遲忽然失蹤,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

  “姐姐……”心洛嘴角掀了掀,將臉埋進她懷中,悶聲道,“洛兒沒事。”

  心慧心有余悸的笑笑,隨即皺緊了雙眉,顫聲道:“洛兒,小姐沒受什麽苦吧?”

  原本一直注視著祈然的衛聆風神思微微一散,只聽心洛全不似小孩般歎了口氣,良久才道:“小姐這次被抓受了很多苦呢……”

  心洛一句話未講完,忽然感覺到巨大的壓力,他在心底冷笑,擡頭卻是一副被驚嚇到的表情。

  衛聆風握緊了垂在身側的雙拳,一字一句開口:“說下去。”

  “是!”心洛在心慧懷中打了個抖,忙續道,“小姐先是被鑰國太子關進了水牢。後來,尹……尹天雪不知怎麽知道了小姐的事,就跑去鞭打羞辱她。聽說,還……還給小姐下了淫毒……”

  “砰——”金屬落地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衛聆風轉過搖搖欲墜的身子,望向身後祈然蒼白的臉,那個銀白色的盒子翻開來,落在地上,轉著圈。

  祈然定了定神,拾起那盒子,緩緩站起身來,用顫抖沙啞,竭力遏制的聲音說:“繼續……說。”

  “尹天雪本想讓人侮辱小姐,幸好鑰國太子趕到了。後……後來不知爲什麽,太子帶小姐去見了先生……蕭逸飛,小姐就被關進那個房間了。”

  祈然深吸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盒子捏得死緊,平穩了聲音道:“心洛,你是想留在這裏,還是回去冰依身邊?”

  “我要回去小姐身邊!”心洛忙直起身,脫口叫道。

  “是嗎?”蒼白的唇畔扯出一個悠然的笑容,祈然點了點頭,柔聲道,“心洛,那麽麻煩你告訴冰依,營救的行動會在三日後,請她想辦法打開北面水路閘門,我們會在午時前從水路帶人去救她。”

  衛聆風眉頭一皺,眼中閃過異色,正待說話,忽然看到祈然勾起的嘴角,那抹悠然的笑容越變越冷,心中一時阻滯,想說的話立時吞了回去。

  “我……我知道了。”心洛眼中閃過羞澀的自豪,重重點頭道,“我一定會保護好小姐的,等你們來救。少主,皇上,姐姐,你們……就放心吧!”

  “對了,這個……”心洛從懷中摸出兩個僅拇指大小的銀圈,遞到祈然面前,小心翼翼地道,“這兩枚……恩,戒……對了,戒指,小姐本來是讓皇上轉交給你的。”
  祈然的身影微微一顫,伸手接過那兩枚閃著耀目銀光的戒指,緊緊握在手中,顫聲道:“你告訴她,我等著她,永遠都等著她……回到我身邊。”

  那抹瘦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視線中,衛聆風緩緩吐出一口氣,緩和從剛剛開始就痛到糾結的心口。收回目光,轉身,望向伫立在細碎陽光下的祈然,開口:“你發現了什麽?“

  祈然將手中的銀色盒子打開,緩緩伸直了手舉到他面前,沈聲道:“大哥,你自己看吧!”

  衛聆風看到那異常閃亮的晶石,比他見過的任何白玉水晶都要透亮,亮到他一時間只覺晃眼和難以置信。

  他踏前一步,那閃亮的如鏡面般幾乎能映出他影像的銀盒就在眼前。他眯起眼盯了半晌,那些奇怪地符號,滾動的圖案,被他一一忽視過去。

  然後,他猛然瞪大了如黒濯石般晶亮的雙眼,薄薄的雙唇輕啓,無聲吐出銀盒上那幾個閃爍的黑字。

  祈然想著那人所受的苦,蒼涼地笑著收回銀盒,淡淡道:“大哥,步那邊應該已經准備地差不多了,讓你的大軍……出發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ausingcolor 發表於 2009-4-3 10:30 PM

  第249章:隱翼聚首3

  隱翼城外青來谷中,一個全身黑衣的男子將如死屍般癱軟昏迷的十幾人捆綁成一堆,擡頭望望隱翼城那高聳的圍牆,濃黑的劍眉輕皺,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喂!”一個不知從何處竄出來的橙衣女子縱身躍到他面前,絕色俏麗的臉上帶著薄怒,雙腮桃紅,更添楚楚靈動之姿。只見她皓腕一伸,攔住了那黑衣男子的去路,嗔怒道:“步殺!若非我幫你們,他們哪有那麽快被收拾了?轉個身就不理人,也太忘恩負義了!你信不信我去皇上那裏告密?”

  黑衣男子——步殺,面色不變,一個閃身已來到前方藍衣輕紗女子面前,冷聲道:“都替換成冷月教殺手了?”

  藍衣女子微微點頭,仰起的小臉遍布刀疤,沐浴在陽光下,竟分外猙獰,卻惹人憐惜。只聽她歎了口氣,聲音如珠玉落盤般動聽:“希望少主他們可以盡快與蕭逸飛對決,再遲只怕洛……教主就等不及了。”

  頓了頓,她轉眼望了望前方的隱翼城,感受到身邊從來冰冷涼薄的平靜氣息,因著自己的目光,確切地說是目光中的那座城而微微一亂。

  藍瑩若轉頭看了身後仍一臉怒意,賭氣不願過來的橙衣女子一眼,忍不住一歎,不知爲何心中某處的柔軟被觸動了,聲音沈沈道:“橙兒是個好姑娘,你真的……一點也沒感覺到嗎?”頓了頓,她的語氣越加頹然,“你們都一樣,身邊明明有值得珍惜的人,卻偏偏只望著那個永遠不可能屬于你們的人。”

  步殺聞言微愣,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卻並不搭話。

  藍瑩若又是一歎,刀疤縱橫的臉上扯出一抹苦笑:“我回去教主身邊了,你有什麽事就用‘白戀’通知我吧。”

  見對方只是冷冷點頭,仍是一臉的無情無緒,不由搖了搖頭,徑直轉身離去。

  “步殺,你很想進隱翼去救她嗎?”

  步殺望了蹙眉嘟嘴,一臉不情不願的橙兒一眼,點頭,隨後繞過她往前走。

  “喂!你不知道那樣很危險嗎?”橙兒狠狠跺了一下腳,回身緊抱住他手臂,急道,“更何況她自然有少主和祁王去救,要你操什麽心?”

  步殺有些不耐地皺了皺眉,也不見怎麽用力,已然抽回了手,冷冷道:“與你無關!”

  橙兒呆呆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晶瑩的淚珠忽然如斷線的珠子般一滴滴落下來。她猛地擡頭轉身,忽然哽咽地大喊道:“你這個笨蛋,大笨蛋!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啊,步殺!!”

  我喜歡你,這四個字一遍遍在山谷中回蕩,前面黑衣黑發的身影微微一滯,終于停了下來。

  步殺緩緩轉過身來,黑眸中充盈著淡淡的疑惑和迷惘,看著眼前女子梨花帶雨的小臉,心中不禁微微一軟。他抿了抿唇,頭痛著自己的措辭:“我……不喜歡……”

  腦中倏忽間閃過那兩張熟悉的面容,垂眸間仿佛能看到銀沙鋪瀉的山谷中三人翻騰舞劍的身影,自然流轉的默契,仿佛能聽到清潤澄澈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說著:心若自由,身沐長風;無遊天下,不離不棄。

  他忽然淡淡笑了起來,嘴角那抹幾可稱之爲幸福的笑容,讓橙兒驚呆了。可是那目光,卻穿透她看向了遙遠的時空。良久才積聚到她身上,連一向冰冷的聲音也柔和了幾分,帶著微微的歉意,低聲道:“對不起,我不喜歡你。”

  橙兒咬著蒼白的下唇,看著那堅毅冷漠的背影,帶了幾分期盼和釋然離自己越來越遠,眼淚在眼眶中轉了一圈又一圈,終于還是落了下來。

  她雙手捏皺汗濕了自己的衣衫裙帶,才艱難哽咽地開口,聲音在谷中回蕩:“步殺,我幫你……我帶你混進城去!”

  第250章:隱翼聚首4

  “蘇姑娘,蘇姑娘……”小月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原本與我和心洛坐在一起的蘇婉柔站起身來,走到門口道:“我在這,發生什麽事了?”

  小月福了福,眼中閃過興奮之色,脆聲道:“馬瑩燕馬姑娘在城外求見,說是來探望蘇姑娘你的,太子讓我來通傳一聲。”

  馬瑩燕?那不是……橙兒?我心裏緊了緊,面上卻不露聲色,溫笑地看蘇婉柔臉露驚喜,向我歉然道:“冰依,對不住,我今日有事不能陪你了。”

  “無礙的。”我笑笑,眼看著她出去,卻掩不住心裏的緊張。離約定營救的日子,只有一天了,是不是……祈然他們開始行動了?

  利用手機短信盲打的方法傳遞信息固然是保險,卻無法確保我的記憶是否出錯,所以不能傳達太多信息。

  只有那五個字,祈然能明白嗎?能……作出應對嗎?

  “小姐……”心洛壓低的聲音,喚回了我的思緒,“少主他們明天便會行動了,我們必須在明日午時前將水路的閘門打開,裏應外合,逃出去。”

  我皺眉點了點頭,道:“可我現在內力全失,絕也被傅君漠奪走了,如何逃得出去?”

  心洛秀氣的眉也跟著皺起,沈吟了半晌道:“小姐莫急,今晚我把太子引到這裏。小姐你盡量拖住他,我去把化功丸的解藥和絕偷回來。”

  我一想起要面對傅君漠就忍不住打了個抖,但還是無奈地點了點頭。

  傅君漠來到我房中的時候,夕陽最後一點余晖也已經褪去了。房中燭火影影綽綽,映在他陰郁暗沈又略顯憔悴的臉上。

  “你要見我?”他開口就問。

  我愣了一下,隨即只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指著對面的圓桌,道,“太子請坐。”

  他臉色緩了緩,在我面前坐了下來,端過茶杯飲盡,又自行斟上,良久才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啊?”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問話嚇了一跳,忙拼命穩定住自己的情緒,幹笑道,“問這個做什麽?”

  “你慌張什麽?”他皺眉看著我,目光掠過我看向床邊竹篩中淩亂堆放的針線布料,沈思了半晌,忽然眼中光芒一亮,猛地拽過我手腕,啞聲問道,“你說你……懷孕了,是撒謊?!”

  我大驚,臉色瞬時白了個徹底,心跳的嘭嘭聲就在耳邊,仿佛隨時都會從胸口跳出來。

  “果然……”他的臉上露出恍然得意又無比憤恨的笑容,忽然左手就著桌沿大力一推,圓桌便撞著我的腳平平滑了出去。

  我還來不及呻吟膝蓋的疼痛,手腕上灼熱地一緊,已然被狠狠拖入他懷中。

  沈沈張揚陰狠的聲音透過緊貼的衣衫傳遞到我耳中:“本太子就在奇怪,雖

  然你見血時曾有嘔吐的反應。可是,關在水牢裏那麽久,又遭鞭打,下雲雨散,孩子竟還保得住。且不說,本太子與你親熱時,也沒見你有惡心的反應。最奇怪的是,一個即將作母親的人,怎麽可能完全沒有爲孩子縫制衣物的念頭?”

  拜托!那是你們古人的習俗,幹嘛扯到我身上。我一邊在心裏暗罵,一邊掙紮,可是箍住我的雙臂如鐵鉗般,紋絲不動。

  吐在臉上的氣息慢慢變得混濁熾熱,緊緊環抱住我的雙手,緩緩移動,一手緊扣住我的腰,一手移向我襟口。

  我駭然憤怒地推出兩人距離,罵道:“你幹什麽?不怕蕭逸飛殺了你嗎?”

  傅君漠雙眼深沈的可怕,一把抓住我掙紮的雙手扣到身後,冷笑道:“蕭逸飛早已離開了隱翼,如何殺我?他不是想要你懷的孩子嗎?本太子給他一個就是了……”

  說完,單手扣住我後頸,滾燙的唇眼看就要貼上來。

  第251章:隱翼聚首5

  一道輕若罔聞的破空之聲,傅君漠忽然象被針紮到般猛地放開我跳起來,一臉陰狠地望著窗外大喝道:“誰?!”

  窗外黑影閃過,傅君漠眼中淩厲的凶光一閃,向屋外留守的幾人揮手道:“還不快追!”

  臨走前,他深深地瞪了我一眼,雙眉緊皺,卻還是狼狽離去。

  我不由好笑,又覺迷惘,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救我的人是誰?

  “小姐——!”心洛興奮的聲音響在門口。我擡起頭,唇啓,無聲地問:“得手了?”

  他的臉上漾開一個稚氣得意的笑容,眼神明顯傳遞著勝利的訊息。

  我深吸過一口氣,接過絕小心戴在右腕,又將解藥吞下,感受著體內源源恢復的內息,一遍遍對自己說:不要慌,成敗……就在明天!

  清晨卯時,天只有蒙蒙亮,我和心洛兩人蹑手蹑腳地潛出關押我的水遺閣。看守的人被心洛下藥迷倒了,路上好幾次差點被守夜的士兵發現,所幸最終都有驚無險。

  城外響起了震天的鼓聲,我知道又一波攻城開始了。傅君漠這幾日攻城的頻率和強度明顯比從前高了很多。但相信只要挺過這一陣,祁國的形勢就會漸漸轉危爲安了。

  “小姐,前面就是水路閘門。因爲常年水勢湍急,所以守衛的人並不多。等下我去將那些守衛引開,小姐你就趁機把水放入城中,再把閘門打開,相信少主的人不久就能潛進來了。”

  我點點頭,看著心洛離去的背影,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

  隱翼城是一個地勢相當古怪的城池。首先,由于它地處山坳之上,比普通的城池又高了十幾丈,端的是易守難攻。但城池所在山坳卻偏巧在淮河最大的支路上,是以雖然大部分水被引到入斷脈,卻還是有相當湍急的一條支流,經水閘出口流入隱翼城中,添做護城河。

  而今日心洛要我做的,就是將水路通道中四方閘門都打開,把原本彙集到水路的支流引向城中。這原本是爲了水澇時期防止水流過于湍急衝毀城池而准備的。導入城中的水量雖大,卻不致于引起洪災,又能拖緩水速。

  我淌著經由閘口縮減已然成涓流的地下水道,來到鐵閘門前。四周靜悄悄的,本該站立守衛在四周的士兵一個也沒有,想是被心洛解決了。

  我閉起眼,穩住水中搖晃的身體,深深呼吸。真氣運轉十二周天,耳目豁然開放清明,聞不到呼吸,聽不到心跳,我卻能清楚感受到四周至少有不下二十個內外兼修的高手,靜靜潛伏著。

  想必,這就是所謂的靈覺吧。

  我笑了,笑得極端苦澀。雖然早就習慣了鈎心鬥角,爾虞我詐,可是當欺騙和被欺騙的對象是自己信任愛護的朋友親人時,那種苦澀的滋味還是難以言喻的。

  我又深吸了一口氣,水下單腳輕點,內息全速運行。忽然如鬼魅般在四方閘門前動了起來。

  然而,我所做的卻並非將左右閘門打開,而是將原本用來出水的閘口徹底封死,卻將前方閘門弄松。封完左右兩邊後,我趁潛伏在周圍的人未反應過來,用最快的速度衝回來路上。

  “砰——”地一聲,水路最後一道閘門也被我拴上封死。我聽到了鐵門後男子粗獷憤恨的叫罵聲,水流轟鳴聲,再不敢停留,沒命地往外衝去。

  跑了很遠,光亮一點點在眼前擴大,新鮮的空氣如甘露般鑽進我口鼻間,身後終于傳來轟隆一聲巨響,緊接著是滾滾水聲奔騰呼嘯而來。

  我長舒過一口氣,左繞右轉將自己埋入慌亂的人群中。計劃終于成功了,這點水雖來勢洶猛,卻不足以衝毀百姓民居。但開通一條能讓祈然他們進入的水路,卻綽綽有余了。現在要擔心的是如何隱藏自己,直到祈然來救。

  正想著,周圍的人群忽然一臉恐慌的四散開去。我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如夏日烏雲般的軍隊猛然映入眼簾,整齊朝我這個方向行進。我心中一驚,正待轉身跟著逃離,一道讓我心驚膽戰的清稚嗓音傳入耳中,生生阻止了我的動作。

  第252章:隱翼聚首6

  “小姐。”心洛在軍隊的前方停下來,整整幾萬人的軍隊,隨著他的腳步整齊停頓。

  心洛不可信——這五個字,就是我利用手機,傳達給祈然他們的信息。

  他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眼中卻冰寒的徹骨。只見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手上握著我在小遲手中見過的軍刺,聲音比叮咚的流水更清澈動聽:“小姐,我們還真是小看你了。”

  我苦笑了一下,裙擺下方滴著水,水漬一路沿伸到他面前。我說:“心洛,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心洛冷笑,“小姐是怎麽看出來的呢?”

  “明明答應過不會再拋下你,卻還是不負責任地離開,真的對不起。”我看到他微微蒼白的小臉,顫抖的雙手,心中一痛,繼續說道,“你剛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因爲你的眼睛,金銀雙色實在太過耀目。我見過洛楓的眼睛,你的跟他是一模一樣的。所以,我猜……小遲定然不只受傷,而是……死了。”

  “住口——!!”心洛的軍刺狠狠劃過來,割破了我的衣衫卻未見血,他喘著粗氣向我大吼,“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哥哥死的時候,你在哪?我受盡折磨時候,你又在哪?每次都說會來救我,每次都說會保護我,可是結果呢?只有拋棄,一次次地拋棄!你甚至……離開的時候壓根就沒想過我正過著什麽樣的日子!”

  我……無言以對。說抱歉,說請原諒嗎?可是,傷害已經造成,小遲已經死了,是無論再多的忏悔也換不回來的。

  我退開一步,彎腰低頭,深深、深深地鞠躬,說:“心洛,對不起。”明知無用,卻還是要說。爲了我所犯的錯,爲了我對這個少年造成的傷害。

  “遲了……”心洛愣愣地淒涼地笑了起來,“太遲了……你以爲,這樣說我就會放過你嗎?木離風,既然她懷孩子的事是假的,就隨你處置吧!”

  我一驚,看著那個當年一刀貫穿我身體將我踢入懸崖的男子一步步走出來,面無表情地說:“是,心洛少爺放心,我會留她一條全屍的。”

  心洛的身體晃了晃,垂在身側緊握軍刺的手微微顫抖,卻沒再看我一眼,一步步倒退入重重軍隊中。此時木離風冷笑著,揮手。

  軍陣動了,疾如風,矯如兔,只一眨眼間,我就被重重包圍在如狼似虎的士兵中央。什麽叫做蟻多咬死象?更何況,此刻的我根本連羊都算不上。

  面對這些訓練有素,鐵面無情的士兵。手中只有絕的我能支持多久,又該支持多久?

  眼前銀光一閃,我條件反射地伸手一接,一把鋒利的長劍已然落入我手中。

  我一愣,看到木離風微寒的面色,心洛清透的聲音從軍隊外圍傳來,不帶一絲感情:“如果不給你一點反抗的機會,你一定不會甘心吧?就看看你能垂死掙紮到什麽時候!”

  這個嘴硬心軟的小鬼,我心中一軟,又忍不住苦笑,只是……他說得不錯,水路完全打通至允許人通過至少要半個時辰。我能垂死掙紮到什麽時候呢?

  第253章:隱翼聚首7

  五萬人圍攻一個人究竟是怎樣一副場景呢?是即便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的絕對強弱對比,是群起而攻之利落斬殺,還是一點一點折磨而死。我看到黑壓壓的軍隊退了開去,留出一個五米見方的空地,而我就站在這空地的中央。

  突圍嗎?幾百支閃著寒光的箭頭正牢牢對准著我。他們站在軍陣中層,既不後退也不發動。但我絲毫不懷疑,一旦我向某個方向衝去,那些箭矢就會象流星般射過來,把我變成刺猬。

  木離風殘忍一笑,左手舉向天空,食指豎起,右手輕輕一揮,五萬軍中立時有幾百人持槍握刀圍了上來,極有默契的輪番向我進攻。

  求生的本能讓我馬上舉劍擋格,再沒什麽猶豫,逍遙遊劍法如星芒般揮灑開來。在這個戰場上,容不得半絲遲疑和心軟。哪怕劍刺進心窩,鮮血濺了滿身,也必須不停殺戮下去。

  盡管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盡管心裏清楚木離風就是欣賞著我的掙紮,我的絕望,慢慢折磨死我。卻還是阻止不了求生欲望的本能,即使手酸到舉不起劍,力盡到胸口麻痛,依然會戰鬥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也許,我忽然想,也許這就是戰場吧?是……誰更狠誰就能活下去的戰場。

  只是,當看到木離風左手中食指舉起,右手再次輕揮時,還是忍不住爲那蜂擁而退,潮水而來的近千人顫抖,接近崩潰。盡管未受什麽重傷,盡管這些士兵都只是武藝平平之輩,可是力氣盡了啊!手發抖了啊!我任憑著沮喪絕望以及滅頂洶湧的不舍留戀吞噬我的心。這樣就夠了呢!我想著,揮手擋格掉刺來的一把長槍,手臂猛地一震,長劍脫手飛出。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淒美蒼涼卻異常平靜,我果然……還是不適合戰場,真的夠了呢!

  “嘩——”忽然一聲巨響,伴隨著淩厲的氣勢,竟將密不透風的人牆生生斬出一條通路。

  那些被冷冽之氣所傷的人,甚至連呻吟哀嚎都來不及,就已經橫飛出去,壓倒身邊一大片驚惶失措的人群後,昏死倒地。

  記憶仿佛回到了久遠的從前。那把總是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橫貫眼前的長刀,刀身黝黑,刀尖微微上翹。那個總是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身邊的男子,黑衣黑發,閃著冷漠卻滿含擔憂的黑亮雙眸。

  我晃了晃搖搖欲墜的身體,看著那黑衣黑發的男子手握長刀,面容冷峻地一步步向我走來。多少士兵手持長戟就在他身側,多少弓箭手彎弓搭箭顫抖著瞄准了他,卻沒有一個人有膽出手,沒有一個人。我想起了一句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我忽然很想大聲地叫他名字,用盡一切方法表達我的激動和喜悅,然後,我就真的這麽做了。

  我把手貼在唇邊攏成喇叭狀,大聲喊:“步殺——,我回來了!我回來了!!”略帶沙啞和哽咽的聲音傳得很遠,很遠。眼淚,瞬間盈眶。

  步殺的眼眸微微一亮,多少缱绻連綿的水波在他黒濯石般閃亮的眼中不斷流轉,最終定定落在我身上。他的唇邊勾起一抹淡到幾乎看不見的笑容,右手汲血一收,幾個起落,躍到我身邊。單手扶住我因脫力而搖搖欲墜的身子。

  冰涼的內息鑽入體內,他臉上的笑容頓時斂去,轉爲森寒的殺機,目光所及之處,連木離風也止不住身體微微的顫抖。

  他將冷冽的殺氣收回,看向我,問:“沒事?”

  我虛弱地笑笑,搖頭。感受著從他掌心源源不斷傳遞而來的內息,身體立時如脫胎換骨般又振作過來。

  木離風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雙手交叉一揮,原本被步殺斬出裂縫的軍陣再度迅速合攏,銅牆鐵壁般包圍住我們兩個。

  他咬牙切齒地望著步殺,恨聲道:“好一個步殺,竟讓你無聲無息混進了城來。不過也好,這本爲蕭祈然准備的軍陣,正好拿你來試驗!”

  “何必試驗?”一道清亮悅耳的聲音忽然自城牆上方傳來,“我不就在這裏嗎?”

  第254章:隱翼聚首8

  我,心神俱震,幾無法站立,無法思考。甚至連身旁的步殺,也因爲激動而身體微顫。

  我無法形容,那聲音有多麽悠遠動人,多麽賦有磁性,只是那每一字每一句,甚至是每一拍如音樂般的節奏,都深深烙進我心裏。

  我擡起頭,所有人都擡起了頭。陽光直射下來,讓我禁不住眯起眼,可是卻絲毫不妨礙我看清那伫立城頭的颀長少年,如水晶般透明,月光般皎潔。步殺渾身殺意微斂,眼中露出柔和的神光。我倏的伸手捂住了嘴,止得住口中的嗚咽,卻止不住發熱的眼眶,顫抖的心。

  陽光灑落在少年仍滴著水的長髮上,淺藍色衣衫翻飛,束發銀絲飄揚。一陣霧氣缭繞蒸騰在他周圍,映襯著他手中寒芒長劍,絕世的面容,湛藍的雙眸。所有人,都驚呆了。

  他們看到少年雙手輕張,迎著風踏著霧飄然躍起,帶著一身的光華,輕輕點落,躍到戰陣中,躍到我面前。

  那是神子啊,展翼臨世的神子!戰陣連連後退,直退到那些士兵的雙腳不再顫抖,雙手不再打顫,才停下來。那當真是神子一般的存在啊!要如何去攻擊,如何去亵渎?

  祈然就這麽站在我面前,全身帶著水,水汽被內力蒸發,霧氣仍在他身邊不斷缭繞。他定定地看著我,從上到下,一遍又一遍,藍眸中閃爍的感情比天高比海深,只將我細細打量。

  靈魂仿佛忽然從戰場抽離了出去,只余我們,只余……我們。我無聲地開口,帶著顫抖:“祈然,我回來了……”

  身體猛地被擁進一個溫熱濕漉的懷抱,滾燙的唇帶著熟悉的幽谷清香,帶著無盡的思念和喜悅壓上來,深深吻住。環在腰上的手,仿佛要將我攔腰折斷,嵌入他體內,融入他骨血,緊緊,緊緊地抱住。

  祈然……祈然……!我深深回抱住他,感受著他的愛他的感情,一遍遍回應:我回來了!我回來了!祈然,我終于……回到你身邊了!

  “馬上進攻!”意識迷蒙中,耳邊傳來木離風氣急敗壞的聲音。

  我心中一驚,猛然記起自己仍在戰場上,險境未脫。忙推開祈然,感受到他環在我腰上的手,紋絲不松,臉上不由紅了紅,帶著低低的喘息道:“小心點,他們攻過來了……”

  手勢一緊,我更緊靠住他已然半乾的身體,唇又貼了上來,低沈性感帶著磁性的聲音膠著流連在我唇邊,弄得我一陣顫抖。他說:“有步在,怕什麽!”

  那聲音,沒有一絲矯情,沒有半分阻滯猶豫,如呼吸般一派自然,全心的信賴。

  眼角余光瞥到步殺黑眸一深,汲血橫刀劈斬,劃出一個絢麗的弧度,揚起的塵埃,大面積倒下的士兵,端的讓人看著膽寒。不稍一停,他刀交左手,同樣的淩厲無倫,甚至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又是一夫當關的恐怖絕殺。

  他收回汲血,刀交右手,瞥了緊貼的我們一眼,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嘴角卻溢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我大駭,仿佛看到了天下奇觀,抖手指著黑衣黑髮的男子,唇稍分,急切道:

  “祈然,你剛剛看到步殺的的表情沒?他居然……”

  聲音一滯,後面的話盡數被吞進了祈然口中,半晌,他放開氣喘籲籲的我,聲音帶著笑意,摩擦著我唇瓣,啞聲道:“專心點。”說著,反手一劍,刺入背後偷襲者的胸腹。

  我被吻得意亂情迷,身體被抱著左挪右移,迷蒙的眼瞥見他不間斷地反手一劍刺中偷襲者,次次精准無比,唇卻舍不得稍分半息。我忍不住便在心裏哀叫:丫的!叫我專心點,你自己在幹嘛!

  第255章:所向披靡1

  隱翼,曆來是祁國最堅固也是最重要的城池之一。這不僅僅是源于它所處的戰略要地,更因其易守難攻,不利偷襲的特性。

  所謂的不利偷襲,並不單指軍隊而言,同時也指刺客殺手之流。只因隱翼城中多爲高牆滑壁的建築,且百姓房屋首尾相連,無四通八達阡陌交通的小道。刺客即使要藏匿逃遁也尋不到妥善之法。

  更兼其多空曠場地,只需將周圍百姓肅清,即使再厲害的人,一旦被重重包圍,若無飛天盾地之能,最終也只有被消磨死的下場。這是隱翼城中百姓都司空見慣的場景。

  可是今天,他們躲在房中,縮在窗後膽戰心驚地瞅著望著,卻只覺越來越震驚。那密密麻麻的軍陣,至少也不下五萬人吧,而且看裝備都是精良之師,卻怎地整整半個時辰過去了,竟奈何不了區區三人。

  然而,隱翼城中的百姓多是不驚反喜,別人也許他們識不得。可是那個白衣素裙,手中長劍翻飛的清麗少女,那個當初用自己性命換他們千人平安的皇后娘娘,他們又如何會忘記?于是,慢慢地,原本空曠、只有肅殺兵刃交擊之聲的戰場熱鬧起來,喧囂起來。無論清場的士兵如何阻攔,也止不住那此起彼伏的加油聲,阻不了百姓時不時的鬧場、破壞。即使只爲這以少勝多的豪邁三人歡呼,又有何不可呢?更何況這場戰鬥正深深牽系著隱翼城千百人的生命與自由。所有人都如是想著。

  橙兒著了一身普通的荊钗布裙,輕紗掩面,靜靜看著,數萬人包圍中並肩戰鬥的三人。

  黑衣男子在前,藍衫少年居左後,白衣少女與她並排相靠,三人並肩而立,呈“品”字形。橙兒的目光輕輕流轉,最後如著魔般落在黑衣男子身上,心口一酸,無聲地吐字:步殺……

  他的面色冷漠如昔,剛毅的線條,涼薄的氣息,甚至連握刀的姿勢也帶著冰寒。明明什麽也未變,可是卻不一樣了。那雙眼睛,橙兒怔怔地望著那雙如夜般黑沈的眼睛,卻有點點星光閃爍。一個人的時候,他的眼中決不會燃起如此絢麗的光彩;一個人的時候,他永遠無法放下層層的冷漠和戒備,不用顧忌身後,就能全力往前衝。

  在那一瞬間,橙兒忽然想起了谷中的世界,那個歌聲籠罩,楓葉飄飛,默契自然流轉的世界,卻是誰也插不入、進不去。誰也……破壞不了的世界;想起了,火光映襯下那雙溫柔平和的黑亮眼眸。

  每個人……都有只屬于自己的幸福。淚水從橙兒白皙無暇的臉上滑落,她緩緩轉身離去。

  原來,並不是每個人都需要被守護才能幸福的。原來,那真的是他的幸福,共同撐起一片天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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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usingcolor 發表於 2009-4-3 10:35 PM

  第256章:所向披靡2

  “乒乓——”聲響,又一把長劍斷裂,手臂被震的發麻。我往後退一步,雙肩與二人相碰,同根同源的內力立時以我爲媒介自然流轉。也不知是誰補充了誰,總之新力盡,舊力生,我扯出絕絲割斷幾把攻過來的長矛,只覺又一陣脫胎換骨般的神清氣爽。

  絕絲收回,探手接過祈然拋來的一把長劍,沒有半分猶豫,再度加入戰局。

  身在戰場的我們其實遠沒有外人看來那麽輕松自如。盡管祈然和步殺兩人武藝超群,可是俗話說蟻多咬死象,此刻圍攻我們的畢竟是五萬精兵啊!

  也不知是在哪本武俠小說中看過,僅三人成型的品字形方陣,前提是三人間有相輔相成的內力互補,三者各據一方,只攻不守,只瞻前不顧後。雖不能說完勝,卻到底能多拖些時候,多斬些敵將。

  利落斬盡右首的敵兵,手臂仍有些酸麻,左方冷冽刀氣劃過,汲血已然帶著千鈞之勢劈斬了我左手邊所有來襲的刀劍,呈半圓形的刀勢殺氣,籠罩全身。

  背上一暖,純厚的內息貼著我透體而入。呈螺旋狀在我體內圓融彙集,隨即自然流轉入步殺體內,循環輔成。

  我回首,黑沈如夜,湛藍如海,夾雜著了然于胸的點點關切。我嘴角輕揚,三人相視而笑,那是渾然天成的默契,那是全心全意的信賴。

  即便身在戰場如何,即便危在旦夕又如何?只要我們三人還在一起,只要我們還在並肩作戰,哪怕是生命的最後一刻,幸福也不會離我們遠去。

  心若自由,身沐長風;無遊天下,不離不去。我們是無遊組,無堅不摧,所向披靡的無遊組!

  第257章:所向披靡3

  半個時辰的久攻不下,終于讓木離風的耐心全體消磨殆盡了。只見他左手高舉成拳,右手狠狠一揮,忽然原本圍攻我們已致筋疲力盡、心膽俱寒的衆人狼狽退去。

  耀眼的寒光晃過我的眼,我閉了閉目,放眼望去,不由嚇了一跳。那是幾千個弓箭手,層層疊疊,圈在我們周圍。第一層是持盾的士兵,第二層是半蹲、彎弓引箭瞄准了我們的弓箭手,第三層士兵手握長弓,蓄勢待發,隨時准備替換前排的。

  木離風……到底還是放棄了生擒祈然的念頭。

  “連誅箭陣。”祈然聳聳肩,無奈地笑道,“大哥若再不來救援,我們可都要變成靶子了。”

  “你還有心情笑?”我頭痛地哀叫,隨手扔掉手中缺刃的長劍,用腳尖挑起一把長刀,握緊,還算趁手。心道:今天怎麽老在垂死掙紮的邊緣徘徊呢?

  轉眼瞥見步殺難得深思的表情,只見他目光落在那幾個搭弓引箭的士兵身上,黑眸微微閃亮,竟莫名其妙燃起了興奮之情。

  靠!我忍不住就在心裏大罵,這兩個家夥到底是不是人啊?

  腹誹還沒結束,隨著木離風一聲大喝,長箭已然如落雨般向我們直射過來。我如木偶般隨手揮劍擋格,若不是祈然爲我清掃了大部分箭矢,我早萬箭穿心了。可是,我卻無暇顧忌,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看著那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幾個起落竄入箭陣中,還沒等木離風反應讓人圍殺,他已然撩倒了十幾個弓箭手,又是一陣幻影,淡漠地立在我們面前。

  “步……步殺,你幹嘛?”我愣愣地看著手中多出來的十幾把長弓。

  步殺雙手一松,十幾把長弓乒乒乓乓滾落在地上,嚇了我一跳。他卻扯了扯手中唯一一把長弓的弓弦,冷聲道:“射箭。”

  “好主意。”祈然笑得一臉燦爛,隨手撥開射到我面前的十幾支長箭,道,“冰依別再走神了,小心被射中。”

  我……我……這不是我想走神啊!我眼看著十幾支箭呼嘯地射向步殺,他不閃不避,黑眸中忽然精芒暴閃,如影般雙手探出,一陣飛舞,幻化出十幾雙手影。待回神,古銅色的手掌中竟已握了十幾支箭。

  步殺單手微松,只余八枝,雙雙夾在五指縫間,彎弓搭箭,如有實質的冷峻氣勢及體而來我忍不住打了顫。眼隨箭走,只聽破空之聲響徹雲霄。及體、入肉、穿透、再入肉……那八支箭仿佛被裝置了超強電池一般無堅不摧、銳不可當,竟生生貫穿了十幾人的身體,射裂了四面盾牌。

  震撼!震撼!這是怎生的駭人心神?又是何等的驚心動魄啊!

  所有都面色慘白,滿臉驚懼地看著他,顫抖,除了顫抖還是顫抖。是人是怪?是神是魔?天底下竟真有人強到不畏實力懸殊,不懼生死極限的地步嗎?

  我仿佛是又一次重新認識了步殺,並非天下第一殺手,如地獄修羅般的他,而是不斷成長,不斷變強,終至無可畏懼,所向披靡的步殺。

  可是,他此刻的表情是什麽?只見他微歪了頭,看著倒下一片的士兵,又低頭看看手中弦已崩斷的長弓,眼中露出迷惘之色。

  “是指力的關系。”祈然欣然帶笑的聲音響起,如陽光般溫暖,又如山泉般叮咚悅耳,“你的指力用的太過均勻,是以穿透力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強。”

  說著,他彎身拾起一把長弓,四支箭,側身,搭弓,直射,瞬間秒殺……十二人。回身揚手,祈然張開晶瑩白皙的五指向步殺晃了晃,天使般的笑容卻讓人心驚膽戰:“看見了嗎?中食指所用之力應該占七成以上。”MYGOD!讓我去死吧,這都是些什麽人啊!

  眼看著步殺眸中亮起了興奮的光芒,搭弓拾箭,八支箭呼嘯而出,生生貫倒三十個士兵,甚至震飛了木離風手中長劍,駭得他臉色慘白,慌忙退入軍中。

  第258章:所向披靡4

  連誅箭陣顯然已無用武之地了,即便有,相信也沒幾個士兵敢再將手中箭矢射出,徒然增加步殺手中的利刃。

  總覺得,步殺玩弓箭玩上瘾了,一弦八箭射得不亦樂乎。是以當所余不過四萬的士兵再度圍上來時,他一臉郁郁,汲血揮得寒芒電閃。

  好吧!我承認是我在胡思亂想。可是誰叫這家夥實在太變態了,第一次使用弓箭居然把一幹訓練有素的弓箭手嚇得統統成了驚弓之鳥。

  “誰也不得退後!”軍陣外忽然傳來一陣清亮卻冰寒的聲音,“全力圍殺,否則一律軍法處置!”

  我握劍的手顫了顫,心洛……心洛還在嗎?他竟然親自下令圍殺我。

  在我身邊的祈然眉頭微微一皺,清涼的手握上我的,柔聲道:“別擔心,我會生擒住他的。萬事有我。”

  這話說得囂張又任性,可是出自祈然的口中,卻出奇地讓我的心安定下來。只覺只要全心信任著身邊這個人,就無須擔心任何人任何事。

  祈然說完卻是眼中一亮,回身問步殺:“步,沒有我,能撐多久?”

  步殺微一沈吟,冷聲道:“一柱香。”

  “足夠了。”祈然溫和一笑,向我道了聲小心,竟獨自一人縱身朝著軍陣最密集之處,也是心洛出聲的方向飛躍過去。

  木離風大驚,正待指揮全軍變陣,卻聽心洛微喘帶著顫抖的聲音喊道,“別管我,趁機擒殺小姐!”

  可以說,我們是破釜沈舟,木離風一方卻也是拼死一搏。到了這種生死存亡時刻,人人都知自己命懸一線,是以什麽恐懼什麽驚駭都拋卻了。如潮水般的攻擊一波波向我們襲來,每個人都是生死無懼的義無反顧,每個士兵都是以命搏命的瘋狂反撲。

  沈重的壓迫感和密不透風的戰陣,幾乎讓我喘不過氣來,即便以步殺之能面隊這樣排山倒海勢的攻擊也開始力有不支,面色端凝。

  也許是清楚知道了我們此刻的處境,祈然拼著將心洛重傷加快了攻勢。只聽一聲讓我心驚的慘叫傳來,綿綿不絕的攻勢頓時阻滯下來。我穩住因脫力而顫抖的雙手,擡頭看向臉露憤怒恐懼之色,慢慢讓出一條通道的士兵。

  在通道中央,祈然面色有些蒼白,提著如破布一般垂軟著頸項的心洛向我們走。心洛的喉間仍發出低低的呻吟,雙唇慘白,嘴角溢出血絲,金銀雙色的瞳仁黯淡無光。

  木離風陰寒著臉,眼看祈然就要與我們彙合,突然眼中凶光一閃,臉上扭曲出發狠的瘋狂,大喝道:“別管那個小怪物,動手殺了他們!”

  我根本來不及憤怒他汙辱心洛的話,甚至來不及擔心祈然會不會受傷,只覺那原本退去的攻勢再度如翻江倒海般朝我傾軋過來。原本剛剛松懈的身體,放松的警戒,讓我對這突如其來的的猛攻措手不及,除了狼狽抵擋,連多余的思考都無法顧及。然而,即便如此,我還是越來越力不從心,眼看密密麻麻的軍陣越合越攏,縫隙全無。祈然的身影也離我們越來越遠了,我卻是手臂上一痛,被劃了一刀,長劍差點脫手。

  “退到我身邊。”耳邊傳來步殺冷若寒冰,卻堅如磐石的聲音。我手臂一緊,已然被一陣涼薄的氣息牢牢包裹在其中。

  第259章:所向披靡5

  從背後望去,只見步殺面向祈然被包圍的方向,橫劈出一刀,淩厲的殺氣,讓圍攻的衆人連連後退,狼狽不堪。

  步殺右手反轉,寒芒閃過,汲血已然收回腰間。我心中一動,手心微微汗濕,眼看著他左手提起,雙手緊緊交握在入鞘的汲血刀柄上,全身殺氣如潮水般暴漲。我知道他要用那一招了。

  七零八落的士兵重整了陣形,再度向我們這邊衝過來,我從背後牢牢盯著他握住刀柄的雙手,一邊將背後偷襲之人斬殺,知道他手中黑刀馬上就要出鞘。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步殺握刀的手忽然微微上提,森寒的鋒刃露了出來。等不及我阻止,他左手掌心猛地握上刀刃狠狠使勁,鮮血順著黑色的刃沿一滴滴淌落。

  “步殺——!!”我臉色發白地大叫,正要阻止他。忽然一道冰寒徹骨的勁氣從刀刃爆發出來,瞬間籠罩了廣大天地。明明該是看不見的刀氣,卻仿佛如有實質般在步殺周圍,在我眼前蒸騰。我微僵了身體,竟邁不動一步,顫抖的雙唇吐不出一字。

  汲血破刀,欲要取之,必先……與之。

  一聲龍吟衝天起,刀影閃,汲血出,翩若驚鴻,幻若蛟龍。九道純寒的刀氣從他疾抽橫斬的長刀呼嘯而出,仿若九條巨龍,凝冰水爲利刃,化長風爲荊棘,摧枯拉朽,無人能擋。

  九頭龍閃——這是早在無遊組橫行時,我依據對浪客劍心的記憶口述給步殺聽的招數,經他自己改良後,威力竟出奇的強大。

  可是威力再大,也不可能到如此恐怖變態的地步啊!原本只是肉眼難見的銀光刀氣,竟仿佛幻成了真正的巨龍。九霄龍吟,如有實質,九龍所到之處,血霧蒸騰,竟無人有一息相抗之力。

  “呼——呼——”

  我勉強喚回迷失的神態,動了動僵硬的身體,耳中聽到步殺粗重的喘息聲,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一滴滴落下。

  我慌忙上前扶住他,放眼望向橫屍遍野的疆場,忍不住便打了個抖,這真的是人類會有的實力嗎?

  目光猛然一滯,凝注在前方戰鬥良久卻依然不見多狼狽的藍衣少年身上,我望著眼前血腥的場景,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誰能告訴我,這兩個……真的是人嗎?

  只見祈然一手握著寒血劍,舞動的銀光已黯然沈寂,恰恰擋掉了步殺一擊余波的殃及,而另一手握著一把血色通透的玉箫。一端露出鋒銳的尖刃,正精准地紮在木離風胸口。木離風一臉地駭然和難以置信,凸出的眼珠帶著血絲清楚映出笑容如天使般平和溫柔的少年。

  祈然收回手,血箫上利刃自動收回,他彎身扶抱起昏迷在地的心洛躍回我們身邊。

  “沒事吧?”他細細審視我們一眼,藍眸閃著擔憂,待確定我們安然無恙,才放下心來。

  “絕世神醫!”如落地驚雷般的一聲尖叫。

  “冷情刀客!”緊接著又是一聲駭然驚叫。

  “陋顔……奇女?”所有人的目光都如見鬼般落在我們身上,有多少是恐懼,有多少是震驚,有多少是慌亂,又有多少是驚歎愧疚。

  第260章:至死不渝1

  幾萬人的軍隊如著魔般靜寂下來,目光時而落到我們三人身上,時而又在相互間傳遞,竊竊私語從某一處而起,最終蔓延至整個戰場。

  “無遊組,他們是無遊三人組!”終于還是有人驚呼,打破了這詭異的靜寂。

  明明已經沈睡了兩年之久的傳奇,此時卻象野火燒盡,春風吹盡的雜草般慢慢複蘇。那種敬佩感恩,那種望塵莫及的仰望,不濃不烈,卻深深紮根入人心。

  “我們一個村的人命都是他們救的……”

  “若沒有他們除去劉世偉,我們將軍早冤死在獄中了……”

  “他們救回了數百人的生命,卻從來未索取過任何報償……”

  “他們擂台比武,詩詞歌賦,文鬥武鬥,從未嘗一敗……”

  ……

  “他們是所向披靡的無遊三人組啊!”

  主帥死,戰意盡。我看著面前一個個臉露迷惘畏懼之色的衆士兵,忍不住長長舒過一口氣。這場仗,終于不必再打了。

  一松懈下來,才覺渾身酸痛的徹骨。一雙溫涼的手適時扶了上來,將我輕柔的帶入他懷中,讓我可以枕著那胸膛安眠。

  “看來,大哥那邊也大獲全勝了。”祈然貼著我耳邊輕聲說。

  我一愣,正待發問,卻見隱翼後方大門忽然大開,白色铠甲金裝束身的天甲奇兵統一地魚貫而入,將那些再無反抗之力的尹鑰聯軍團團圍住。

  我看到一身藏青武士服的成憂一步步向我走來,臉上帶著極爲少見的欣然笑容,竟走到我面前,彎腰朗聲道:“末將參見娘娘,救援來遲,讓娘娘受驚,末將罪該萬死!”

  我看到他嘴角那抹幾可稱之爲戲谑的笑容,感受到周圍祁國士兵如針芒般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以及祈然微微收緊的手,幾乎有暴起扁人的衝動。

  咬牙,我忍!我低頭,恨恨道:“不必!衛聆風那邊怎麽樣了?”

  成憂笑得極爲欠扁,直起身,仍是一臉恭敬地道:“回娘娘,皇上已經奪回了貿昌和隱翼。傅君漠率領的尹鑰聯軍損失大半,現退守到了銀川風蘭城,他們將帥不合,士兵離心,相信攻陷指日可待。”

  我點點頭,對衛聆風的計策多少還是了解的。他引傅君漠對決,犧牲一部分鑫源士兵,利用陣前佯敗潰逃,掩護混在其中的天甲奇兵退至隱翼城後,貿昌周圍,與早已等在那裏文若彬撤回的依國士兵首尾呼應,連夜奪城。同時,衛聆風親自將傅君漠主力軍牽制在鑫源城下,趁其城內空虛,水道被我衝開,百姓又夾道歡迎配合良好,裏應外合,一舉奪下隱翼。隱翼陷落後,他叫人在城後燃起烽火,傅君漠一見必然奔援,埋伏已久的天甲奇兵則正好將他們拖入陷阱中,一舉重創。

  可是……我嘴角抽了抽,狠狠瞪著成憂,咬牙切齒道:“成憂,你明明早就可以攻進城來,爲什麽拖到現在?”

  成憂臉不紅,心不跳,笑得一派自然,存心氣死我:“皇上說,務必要保得娘娘周全,絕不能傷及性命,是以臣一直謹遵皇上意旨,娘娘此刻不是安然無恙嗎?倒還要謝謝娘娘省了臣收降這些精兵的損失。”

  他媽的,還救援!給我收屍還差不多!君成憂,你給我記著,我——

  祈然含笑將氣得暴走砸劍的我抱在懷裏,與面色冷漠的步殺對視一眼,忍不住便嘴角輕揚,聲音憋屈的甚是辛苦:“咳——算了冰依,就當是鍛煉我們武技吧。再說……咳……你也決計不是他對手啊!”

  第261章:至死不渝2

  天青青,水藍藍。我們三人包括成憂沿著淮河支流往貿昌而去,與衛聆風和文若彬他們彙合。這一仗勝的可謂是相當漂亮,不管是就傅君漠尹子恆來說,還是對戰蕭逸飛而言。

  隱翼與貿昌之間是草原山谷地段,這裏雖雜草叢生,也無鳥語花香,在烽火硝煙的戰場邊卻也是難得的讓人心曠神怡。

  迎面一群十幾人策馬而來,遠遠望去,爲首一人月白錦服,金環束髮,面容俊美無鑄,竟是衛聆風親自前來。

  我微微一愣,看著陽光下策馬徐行的他,一身天資貴氣,優雅非凡卻威稜四射。形容雖仍有些清癯,卻脫了頹廢憔悴之色,全身散發出比陽光更璀璨的光芒,耀人雙目。

  見到我,或者是見到安然無恙的我,他的眼中露出純然欣喜的光芒,長鞭一揮,動作卻優雅的讓人窒息,向我們疾馳過來。

  只余數十步遠的時候,他拉缰停勢,一個縱身輕巧地躍落在地,向我走過來。

  我笑笑,正待開口打招呼。雙肩忽然被一雙手輕柔地扳住,我一個踉蹌,側身擡頭,對上了祈然凝重肅然的面容。

  他靜靜地看著我,面容沈靜黯然,藍眸中卻閃過一絲緊張不安的光芒,迅即斂去。他開口,聲音如融冰之水般潺潺柔和:“冰依,我不想再如以前那般猜疑動搖我們的感情,可是,你至少還欠我一個解釋。”

  我渾身巨震,呆呆地看著眼前淺衣黑髮的男子。他已經不再如初遇時那般完美清澈了,可是他卻也真正的成長蛻變,在經曆過那麽多風風雨雨之後,從青澀的少年成長爲光芒內斂的青年。

  祈然,你知道嗎?在那個世界,我有多少藏在心裏的話,想說,卻無法告訴你!

  祈然,你知道嗎?當我知道可能回不來時,有多後悔,自己竟從來沒有清楚表達過對你的心意。

  祈然……

  肩膀微痛,我擡頭看到祈然一臉的緊張,波動的雙眸,微微顫抖的手,忍不住便心中柔軟酸痛。

  我緩緩伸手撫上他如玉的面龐,聲音沈沈而哽咽,說:“傻瓜,我愛你!”

  他的身體顫了顫,那顫抖不劇烈,卻仿佛牽動了他整個靈魂。許久許久的沈寂後,他忽然松開了手,怔怔地看著我,輕聲道:“你再說一遍。”

  我笑了起來,笑得美麗絕倫,澄澈清甯。我退開一步,視線落在他身上,眼角余光卻能瞥到所有人,包括衛聆風蒼白的面色。

  我微微一笑,笑得心都有點痛了,卻異常平和甯靜。心裏的疲累苦痛,彷徨憂傷,仿佛都在刹那間化去了,消散了,只余……眼前藍衣黑髮的男子。

  我專注地看著他,把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心都集中在他身上,然後開口。聲音不輕不重,不抑不揚,卻能讓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祈然,我愛你,至死不渝!”

  祈然,你聽到了嗎?這是我對你的表白。雖然遲了那麽久,卻是我從未有一刻改變動搖過的心意——我愛你,至死不渝!

  祈然輕輕笑了起來,那笑容,我連做夢的時候,都渴望它能重回到他臉上。

  他松開扣在我臂間的手,忽然退開一步,竟當著所有人的面,單膝……跪了下來。

    第262章:至死不渝3

  陽光灑在他如墨的青絲上,灑在他束發的銀色纏繩上,灑在他清透純淨的絕世面容上,暈開點點璀璨的光芒。

  他左手舉起,手心朝上,在我面前,緩緩攤開。瑩潤如玉的掌心,托著一枚銀光閃爍的白金戒指,正是我讓心洛交給他的其中一枚。

  他靜靜攤著手,一動不動,然後擡頭凝視著我,表情凝重認真地仿佛在進行著天下最重大的典禮,面對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他笑了笑,笑容如月華初顯,融融浸浸,卻意外地純淨透徹,他說,聲音輕柔小心地象兜著易碎的瓷器,又堅決地象在賭咒發誓。

  “水冰依,請你嫁與我蕭祈然爲妻,今生今世我都只會愛你護你一人,此情不變,此志不渝!”

  我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掌心的戒指,眼眶濕熱地要擠出水來。我走進一步,顫聲問道:“爲什麽……你會知道?”爲什麽你會知道現代的求婚方式?

  祈然左手托著戒指紋絲不動,右手卻從懷中拿出我銀色的手機,輕輕一甩翻蓋打開,他熟練地按了幾個鍵,隨後將鏡面面對著我,高高舉起。

  悠揚輕快的樂聲傾瀉而出——

  場面布置奢華來相約試婚紗

  ……

  你會否已預備鮮花著禮服求婚嗎

  戒指戴在無名指嗎尚未完全懂嗎

  未到婚嫁

  如效法經典主角跪我的腳下

  繼續幻想嗎這叫做幸福嗎

  ……

  誓約會否能持續的證明

  生老病窮途同看星

  ……

  祈然羞澀地笑笑,白皙如玉的臉上泛起幾絲尴尬的紅暈:“這個……語言很奇怪。我聽了很久才學會的。”

  “冰依……”在歌聲缭繞中,他說,“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點了點頭,眼淚順著面頰滑下,落進嘴角卻不覺苦澀。我又覺不夠,狠狠點了兩下。

  祈然眼中閃過仿佛擁有全世界的幸福,笑容象個純然的孩子,讓我忍不住又想落淚。

  他放下手機,輕輕執起我的手,溫涼的氣息包圍住我的全身,戒指緩緩套上了我的無名指。

  今生緣來世再續情何物生死相許

  如有你相伴不羨鴛鴦不羨仙

  身體猛然被擁進那個熟悉的溫暖懷抱,緊緊、緊緊地抱住,他的聲音帶著顫抖,帶著喜悅深情,在我耳邊一遍遍說:“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我蜷縮在祈然懷中,閉上眼,深深地放松地歎息。

  心若痛過了,再痛也不過這一次。哪怕明知會傷害到你,卻還是想讓你親眼看到,親耳聽到。只因我再不想欺瞞于你,更不想讓你無望地等待下去。對不起,對不起,衛聆風。你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的選擇,我的心……所做的選擇。

  第263章:至死不渝4

  到達貿昌城不過用了半個時辰不到時間,一路上祁然都緊緊牽著我的手,一路上卻是沈默死寂地誰也沒有說話,我看不到衛聆風的臉,也……不想去看。

  城門緩緩打開,守衛在城門口的士兵向著衛聆風恭敬跪下,當目光落在我身上時,俱是一喜,竟脫口喊道:“娘娘,您平安歸來了?”

  我心口顫了顫,卻仍是握緊了身側的手,勉力擠出個笑容,道:“對不起,這位大哥,你認錯人了。”

  那士兵迷惘地看看我,和我身邊的祁然,又看看一旁面無表情的衛聆風,尴尬地搔頭笑笑。我們不再管他,快步踏入城中。

  走道中只余我和祁然兩個人的時候,他輕輕撫平我眉間的憂愁,柔聲道:“別擔心,大哥的事,我會處理的。”

  “恩,”我茫然地點頭,任由他拉著我進入一間清靜的雅房,腦中卻是千頭萬緒,現代的、古代的、衛聆風的、心洛的……種種事絞了一堆。

  “你是怎麽讓蕭逸飛放過你的?”

  我“哦”了一聲,心不在焉地回答:“我說我懷了你的孩子。”

  拽著我前往床邊的腳步猛然一滯,祈然回過頭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你是如何讓他相信的?”

  我神志猛然清醒過來,看著他晶亮的雙眸,一時竟心虛地想脫出他的手落跑。只不過轉念想想,這件事一直如鲠在喉般卡得我心裏難受,即便今日不說,總有一天還是要讓他知道的。

  “冰依?”祈然眼中閃過疑惑,迫近了一步,輕攬住我的腰,語聲溫和卻帶著戒備的氣息,“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我……我服了子母草。”我困難地咽下唾沫,後退一步,忙道,“所以連蕭逸飛也被騙過了。”

  “原來是子母草。”祈然松過一口氣,眼中閃過心痛憐惜之色,輕撫了撫我的髮絲正待回身,神色卻是猛然一變。

  “子母草?你說子母草?!”祈然倏的抽緊我的手臂將我固定在他懷裏,冰藍色的瞳眸灼灼閃著精光,那神情震驚危險地象要將我一口吞下去,“子母草不是只對懷過孕的女子起作用嗎?!”

  (PS:本來想停在這裏再吊一次胃口的,^_^)

  回憶——(大家應該還記得這段接哪裏吧?)

  一年前,淩雲綜合醫院。

  劉叔歎過一口氣,擡手示意我平靜下來,才緩聲道:“冰依,這正是我想跟你說的。前些日子,你全身的詳細檢查已經出來了,報告證明,你……懷了一個半月的身孕。”

  “什麽?!”我唰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直到他點頭,我才緩緩低頭,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一種無法言喻的激動,一種陌生的情緒洶湧上來,讓我幾乎想哭泣。

  “冰依,如果你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我可以幫你打掉他。可是……”

  “我要他!”我猛地擡起頭來,幾乎是用喊的,“我怎麽可能不要他?!”他是我和祈然相愛的見證啊!即使相隔兩個世界,卻還是有人見證著我們的愛情。

  我看到劉叔有些被嚇到的表情,不由輕笑了笑,認真地說:“孩子的父親,我很愛他。所以劉叔,你放心吧。”

  劉叔緩過一口氣,一臉如釋重負地笑道:“既然你自己願意要他,那就太好了。我正想說,這個孩子,很可能是救你爸爸的唯一希望啊!他的骨髓,恐怕會比你更符合。”

  這個孩子能救爸爸嗎?太好了……我長長舒過一口氣……

  ——只能穿你來時的衣服,帶上你來時的東西,其他什麽也不能帶,或者說,是帶不走……

  我腦中嗡地一聲炸開了響,水宇天澤的話在我耳邊一遍遍回蕩。良久,我形狀呆滯地問:“劉叔,我一定要在這裏生下他嗎?”

  劉叔一愣,疑惑地問:“不在這裏,你想去哪家醫院?”

  我忽然哽咽了,眼中含著淚,還有濃濃的乞求和期盼:“劉叔,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試試我的骨髓?我真的不想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啊!”

  劉叔雖是一臉的迷惘,可是看到我哀戚的表情,不由也心軟了,卻是歎息道:“冰依,你要知道,骨髓捐贈是有一定風險性的,手術前不管是捐贈者還是受贈者都必須把自己的身體調理到最好的狀態。就算……你的骨髓真能符合,前提也是要先打掉或生下這個孩子啊!”

  前提是……打掉或生下這個孩子……

  身體中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希望仿佛都被一下子抽空了,我失魂落魄地抱膝蜷縮回椅子上,良久良久,終于忍不住將頭深深埋入雙膝間,無聲哭泣。

  祈然,祈然,我要怎麽辦呢?我不想拋下我們的孩子,我不想他終究連自己的父親都見不到一面,可是……可是,那個人是爸爸啊!我怎能不救,怎麽能不救他?!

  祈然,請你告訴我,我究竟……該怎麽辦?

  莫殇,抱抱,每次看到你這麽長的評論就好開心。還有其他人說我可愛的(發花癡),說感動的,說要去買書的,真的真的很感謝你們,抱抱。那個關于悠世,我是不認識她,不過因爲跟我是同一個老板的,所以多少知道點。悠世是真的很忙,而且她是完全不喜歡出風頭的人。連簽售會也不想開。可是我卻看到她的書中公告什麽對讀者做了很多解釋,所以我真的覺得你們誤會悠世了,她絕對沒有擺架子的意思,相反,爲了讀者她已經做了很多跟她性格不相符和的事情。每個作者的喜好不同,每個地方的讀者也不同。就比如我在文後狂講廢話,如果在起點或晉江早被讀者砸了,可是你們卻從沒砸我,所以我可以爲自己解釋很多,然後你們就會諒解我了。可是,聽我編輯說的,悠世是那種不喜歡解釋的人,再加上忙,所以,可能就讓N多人誤會了……我都說啥呢,語無倫次了。再說聽說法老的寵妃有續集的,聽說而已哈……

  那個文還沒完,估計還有一千字多點,明天全部貼上。

  第264章:至死不渝5

  九個月後,水家主宅。

  “冰依,你真的決定了嗎?”小雨懷抱著稚嫩小小的嬰兒,一臉的淒惶不安,“你真的舍得丟下他嗎?”

  我抿了抿唇,食指輕輕劃過嬰兒如凝脂般微微泛紅的面頰。只不足一個月的嬰兒一般是看不出長相的,可是他卻出奇的美麗,美到即使冰冷如哥哥看到他也忍不住輕柔了面色,唯恐驚嚇到他。

  如今,仍是看不出他與祈然有多相象。可是那雙僕一睜開便惑人心神的冰藍色瞳眸,卻是生生承襲了他父親因血蠱變異後遺留的特質。

  我輕輕從小雨懷中抱過他,柔軟清香的小小身子仿佛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咧嘴笑著直往我懷裏鑽。柔美如櫻花般的小嘴中不斷發出奇特的呢喃聲,卻是異常清脆動聽。

  舍不得……又能如何呢?我輕輕抱緊了他,任由他白玉般的小手抓住我髮絲玩的不亦樂乎。不是沒有想過留下來,可是背棄得了自己的誓言,卻放不下那個滿心傷痕的少年。不是沒有想過帶他走,可是哪怕只有萬分之一傷害到他的幾率,我也不敢冒這個險。更何況,帶著他走而不被時空隧道撕裂的可能性,只有萬萬分之一。

  “小雨,以後他就拜托你們照顧了。”我輕輕俯身,將臉貼在嬰兒柔滑的臉蛋上。他忍不住伸出舌頭舔舔我的臉,弄得濕漉漉的,又忍不住咯咯直笑。

  小雨眼中閃過同情和憐惜之色,半晌才問:“他姓什麽?”

  “姓蕭。”我直起身,微微一笑,“無邊落木蕭蕭下的蕭。”

  “小雨,等他懂事了,就請你將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他。無論他將來是會怨恨我,或是漠視我都好,他有權……知道自己的一切。”

  小雨點頭,鄭重地說:“我和冰烨一定會待他如親生兒子一樣的。”

  “恩。”我笑笑,“這點我從未懷疑過。小雨,將來或許,我是說或許他會很與衆不同,但至少……請你們一定如普通人一般待他。”

  “我知道,我知道的。”小雨哽咽地不住點頭。

  “小雨,名字……就由你來爲他取吧。”我說。

  耳中聽到小雨的啜泣聲,良久,她才輕柔地說:“叫冰朔吧,蕭冰朔。”

  “冰朔……朔嗎?如初生的太陽一般。”我哭了起來,眼淚一滴滴落在嬰兒——冰朔輕薄的衣服和柔軟的發絲上。我說,“小雨,謝謝你。”

  小雨猛地抱住了我,把頭埋入我頸間低泣,冰朔因爲陡然變狹隘的空間而不滿地踢騰著小腳。

  “冰依,我好舍不得你,好舍不得!”

  我無聲地摟住她,低低啜泣,輕聲呢喃:“我也是,真的……好舍不得你們。”

  每個人都要爲自己所做的事負上責任;每個人都要爲自己所犯的錯承擔後果。我在感情上一再地猶豫、逃避,一再地彷徨不前,終于……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如今,我就在爲自己當年的自以爲是品嘗苦果。那種痛不是撕心裂肺,不是驚天動地,卻一刀刀深深刻入我心髒骨髓,如附骨之蛆,永世揮之不去。那種折磨,有喜悅有悲傷,卻混合著思念與愧疚的煎熬,終將牢牢鎖住我一輩子。

  “夠了,冰依。”祈然牢牢抱住顫抖的我,用同樣顫抖的聲音說,“那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我們……都要爲當年的任性自私,擔起責任。”

  頓了頓,他深吸了一口氣,抱著我的手越加緊,續道:“當年,我只爲自己一時憤恨,便發動冢蠱絕代,害的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上天只給我這樣的懲罰,已經是仁慈的了。至少,他在那個世界也能生活得幸福,不是嗎?”

  我狠狠點頭,將臉深深埋入他懷中,無聲地,一字一句地說:“祈然,我們不再要孩子了,好嗎?”

  我感覺到他緊貼著我的身體顫了顫,卻始終沒有說話。

  我抱緊了他,繼續說:“我不想任何人取代冰朔的地位,哪怕他可能不會承認我這個母親和你這個父親。”

  就像……我對水宇天澤所說,盡管不恨,卻永遠無法將他當作爸爸。多可笑啊!轉眼間,那樣的決絕痛苦就降臨到了自己身上。

  我抿了抿唇,聲音低沈卻異常堅決:“即便再有其他的孩子,卻也永遠不可能是那一個了。祈然,這是我們……欠他的。”

  “好,我答應你。。”祈然輕柔地開口,低頭吻去我臉上的淚水,將我牢牢抱在懷裏,聲音淡淡沙啞,“讓你離開至愛的親人,甚至骨肉孩子,把你留在身邊。我雖不後悔,可是……冰依,這也是我欠你的。”

  “只是……”他溫涼的五指貼上我下颚,迫得我擡頭看他,“答應我。如果真的不小心有了,也不要……輕易拋棄他。”

  我點頭,猛地撲進他懷中,緊緊抱住。感受到他像要把我融入他體內般大力的擁抱,還有一遍遍在我耳邊呢喃的話:冰依,我愛你!我愛你!……淚水濕透了他的衣襟,和我的發絲。

  在經曆了那麽多風風雨雨生離死別後,在心痛了一次又一次,愛絕望了一遍又一遍後,我們終于還是在一起了。

  心痛點燃了心動,絕望成就了希望。祈然,我們……再也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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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usingcolor 發表於 2009-4-3 10:37 PM

  潇然夢結局

  第287章:三陣殺降1

  早上醒來,身邊已經沒人了。我聽到外面隱隱約約的鼓聲,知道攻城開始了,忙躍下床,簡單洗漱了一下往城頭趕去。

  一路上被阻了好幾次,都是向我鞠躬行禮的士兵,我也懶得跟他們解釋,整好由他們領路前往。趕到與銀川風蘭城遙遙相望的城頭時,第一波真正意義上的攻城已經開始了。

  先注意到我的是步殺。這丫現在靈覺超高內力超高武功超高,已經強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了,估計就算祈然也不一定能勝過他。

  隨著他的目光,衛聆風和祈然的視線也集中到了我身上。一個是沈靜如夜,一個是輕和如水,我歎了口氣,走到他們面前,問:“怎麽樣了?”

  “總體情勢還不錯。”祈然笑笑,走近兩步攏了攏我敞風的衣襟,道,“只是若無奇謀,真正攻下他也需要半月。”

  “這麽說,你們想到奇謀了?”我一臉的躍躍欲試。

  祈然愣了愣,疑惑地問:“你這麽興奮做什麽?”

  “爲何不?”我踏前兩步雙手抓在城牆圍欄上,眺目遠望,半晌才回過頭來,冷笑道,“有仇不報非君子。尹天雪和傅君漠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說不准也是時候討回來了。”

  氣氛靜的可怕,我舉起白皙的手在三人面前晃了晃,無奈地笑道:“安啦!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他們的下場卻是注定悲慘,你們就不要這副表情了。”

  “皇上!”成憂突如其來闖入的聲音,讓我松了口氣,只見他臉上神采飛揚,道,“探子回報,蕭逸飛和尹子恆那五十萬尹鑰聯軍已經從嶽陽,橫渡淮河趕來風蘭了。”“是嗎?”衛聆風淺淺一笑,眼底卻帶著抹殘酷,悠然道,“傳令淮河周圍待命的水師,包抄圍堵,除蕭逸飛和尹子恆外,或殺或降,一個不許放過。”

  “大哥……”祈然微微皺眉,“那畢竟是五十萬精兵,你就如此有把握讓他們全軍覆沒?”

  “在別處朕或許沒有十足的把握,可是如今我們在暗他們在明,趕來救援的尹鑰士兵多擅陸戰不谙水性,蕭逸飛又不會過分在意尹鑰聯軍的損失……”衛聆風神色淡淡的瞥了我一眼,嘴角笑容高深莫測,“更何況,不是還有冰依設計的戰船嗎?此時不滅他們,更待何時?”

  衛聆風的目光集中在前方幾百米遠處登高遠望的傅君漠身上,幽幽的火苗在他眼中燃燒,他冷冷一笑,道:“前後夾攻,孤立無援,三陣……殺降。冰依,你放心,朕必會讓他們嘗到多你百倍的痛苦!”

  我顫了顫,目光複雜地看著他,輕輕一歎道:“謝謝!”

  十日後。

  蕭逸飛和尹子恆躲過了祁國水師的圍殺,帶著身邊僅余不到百人的手下,狼狽逃入風蘭城中。玄天親自率領的三十萬精銳水師和十萬天甲奇兵,損失甚至未超過一萬,而尹子恆手下近五十萬來援的尹鑰聯軍卻是接近全軍覆沒。

  兼且,最終在無處可逃之下,他們還是踏入了衛聆風精心安排給他們的陷阱,退入風蘭城。卻清楚的知道,即便保得一時平安,死神還是離他們越來越近,那種從侵略者到亡命之徒的轉變,那種從天堂猛然墜落到地獄,時時品嘗死亡帶來恐懼的日子,想必會比直接殺了他們,更殘忍吧。

  只是我可沒這點同情心,尹子恆對步殺的陷害、傅君漠傷害心慧步殺侮辱我的仇,還有蕭逸飛加諸在我、祈然、衛聆風身上的種種痛苦,足以讓我恨他們徹底。

  只是,令我擔憂的是,蕭逸飛真的是那麽好相與的人嗎?這個一代梟雄,即便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也絕不可能如此落魄地被擒殺啊!

  “看來,他們終于要拼死突圍了。”祈然的聲音傳入耳中,我猛然一驚,這才發現前方風蘭城的城門竟忽然大開,內裏統一裝束的士兵魚貫而出,四散開去。

  第288章:三陣殺降2

  衛聆風眼中精光一閃,朝後揮了揮手,冷笑道:“成憂,傳令點火,奪城!”

  我繞到城牆的左後方,看到成憂面色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淡漠地朝那些著統一純黑铠甲的士兵下令。我知道,這些都是衛聆風手下最精銳的軍隊——天甲奇兵。他們只會著兩種服飾的铠甲,或純黑或純白。黑色代表絕殺,白色代表守衛。

  所有的士兵眼中都閃現出渴望戰鬥的光芒,可是他們的臉上卻一如往常的平靜,不驕不餒,不急不躁,果然是精兵。成憂一聲令下,貿昌城門開,天甲奇兵分成兩撥,整齊劃一地衝出城去。

  三萬步兵在前,只管衝殺,一往無前,沒有半分遲疑地攻入風蘭城。

  一萬騎兵在中,呈圓弧形四散開去,團團圍住奔逃往各方向的衆士兵,所到之處,長刀揮起,寒光閃爍,將本就駭然奔竄的尹鑰聯軍嚇得動彈不得。

  一萬弓箭手則登上貿昌城牆,因爲從這個城門逃竄之人必要自貿昌城下經過,他們便居高臨下不慌不忙地射出漫天箭雨,屠殺漏網之魚。

  轉了一個圈回來卻沒見祈然和步殺,只見衛聆風,我快步踱到他身邊,正待發問。

  “皇上!”成憂的聲音帶著臨人的自信倏忽間響在耳邊,我嚇了一跳,回頭望去,他卻仿似沒見我一般,一雙灼灼閃亮的眼鏡只望著衛聆風躬身道,“依皇上的意思,尹子恆和冰淩所有勢力已放其逃往霧都方向。另外,不出皇上所料,傅君漠正是往淮河方向潛逃,此刻已經入甕了!”

  我一驚,這麽快?擡頭望向衛聆風,卻只見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淡定笑容,點頭道:“傳令,收網。”

  成憂應了一聲,取出黑白兩面令旗躍上城樓最高處,雙手交叉三次,舒展,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左手猛然揮下,右手橫劈,成合攏之勢。我正看得入神間,底下原本從容緩慢圍攻的天甲騎兵動了。

  一萬騎兵,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要盡殲如此多的士兵卻還是相當困難的。傷敵一萬,自損三千,所損傷的又是己方最精銳之師,這種事,相信衛聆風是決不會做的。

  果然,他們只退不進,卻是將包圍圈擴大圍攏,包圍圈外殘余,則由城樓上弓箭手一一射殺,絕不留情。

  我正納悶,如此架勢該由誰來殺敵呢?騎兵的包圍圈忽然便裂了道口子,密密麻麻身著純黑铠甲的士兵,自風蘭城大開的城門中魚貫而入,我這才想起剛剛衝進風蘭接收城池的三萬天甲步兵,顯然是最爲光明正大的伏兵了。他們進入戰陣後,不做包圍,不余稍息停頓時刻,三人爲組,五人成陣,見人見馬即利落砍殺。想來祁國這些骁勇善戰的悍將勇士被這些尹鑰聯軍屈辱地圍攻打壓了一年有余,早已怒火中燒,恨不能殺光他們洩憤。瞬息之間,哀嚎之聲比是才大了幾倍,鮮血染紅了整片土地。

  我閉了閉眼,即便以我的冷血見到如此煉獄還是有些不忍。再睜開,對上的卻是衛聆風缱绻閃亮的雙眸,那裏隱隱閃現著憐惜和心痛,卻又轉瞬斂去。他回身,右手一伸,正待向成憂下令。

  我衝前一把扯住他衣袖,急道:“不用顧忌我。戰場……本就是如此,我明白的。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衛聆風,你盡管按自己的想法做下去吧。”

  衛聆風定定地看著我,那雙比寶石更晶瑩的漂亮眼眸明明閃爍著奪目的光芒,我卻看不懂那其中的意思,手上一緊,他已面色淡淡地將自己的袖子扯了回去。

  我訥訥地收回手,撇開目光道:“祈然和步殺呢?爲何這麽久不見他們?”

  腰上忽然一緊,我微不可察地顫了顫,聽到衛聆風平靜從容的聲音響在耳側:“朕帶你去親眼看看傅君漠的下場。”話未完,身體已然騰空而起,背後城樓上成憂幾近氣急敗壞又驚惶失措的聲音。

  想起半個月前他戲耍我的舉動,再見他躍到我們身邊一臉鐵青的神色,忍不住便笑出聲來。成憂殺意盎然地瞪了我一眼,可是看到衛聆風一副喜怒不測的幽深笑容,還是悻悻地退到一邊,隨行保護,惹得我又是一陣氣死人不償命的大笑。

  第289章:三陣殺降3

  來到淮河附近戰場時,首先映入眼簾的卻非那身著黑色鎧甲,一臉陰騭的傅君漠,而是淺衣飄飄,溫和淡笑的祈然以及黑衣黑髮,神色冷漠的步殺。

  步殺仍是最早轉首看見了我們,見衛聆風將我帶來戰場,眼中隱隱露出不贊同的神色。卻只是一瞬,黑眸冰寒如雪,擡手、搭弓、射箭。這把弓,還是祈然命人爲他特制,命名“應日”,只因他內力實在太過驚人,往往一箭就能將一把普通的弓弦崩斷。

  話說呼嘯聲響,圍堵到我身後的四個漏網士兵均被一箭秒殺。雖知有成憂在多半不會出事,還是禁不住心裏一暖,朝他露出個笑容。

  緊接著卻是眼前一花,待回神,笑意盈盈的祈然已經到了眼前,只是那笑,那盯著我腰間的藍眸,總覺得寒氣森森。

  “大哥。”他抬起頭來,笑得一臉溫和,卻是在這燦爛的陽光下也讓我一陣顫抖,“西面戰事已經結束了嗎?”

  衛聆風挑了挑眉,松開一直攬在我腰間的手,淡淡道:“祈然,莫要太大意了。別忘了,鑰國軍中多的是擅長水戰之人。”

  祈然把我拉到身邊,擡頭謙和地笑道:“大哥說得是。不過,大哥也說過,祁國的水師精銳無雙,我今日也想親眼見識一下。”

  這下連衛聆風臉上也露出無奈好笑之色,忍不住道:“就爲了這個,你便特意留下防線的破綻……不,也不是……”

  衛聆風眼中精芒一閃,嘴角勾起抹悠然的冷笑,沈聲道:“痛快地殺死魚兒,不如欣賞它在網中掙紮的痛苦。祈然,看來你也不比朕良善多少啊!”

  祈然哧一聲笑了出來,伸手將我攬在懷裏,灑然道:“良善?大哥,他辱我妻子,傷我朋友,欺我兄弟,我爲何要對他良善?”

  衛聆風看看我,淡淡一笑,轉身走向戰場,並不搭話。

  “既然來了,就乖乖待在我身邊,知道嗎?”

  我乖巧地點點頭,心底卻有些不以爲然。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就是幾萬人的陣仗,也平安經歷過來了。更何況今日的情勢,明顯就不可能有危險。

  身體忽然一暖,我被包裹進一個清新的懷抱,祈然語帶無奈地道:“哀兵在垂死前的掙紮並非鬧著玩的,你明知我是不想你有一點危險。”

  我心中一陣溫暖感動,正待說話,祈然卻已放開了我,揉了揉我的頭髮,歎息道:“罷了,我也總歸知道你是閑不住的。他們已是強弩之末,多半沒有危險,就一起過來吧!”

  我開心地大力點頭,任由他拽著我飛騰到衛聆風和步殺身邊。

  場上的戰局呈膠著之狀,傅君漠身邊只有三千不到的守軍,圍攻他們的祁軍卻有三萬之多。雖不是如天甲奇兵那般的精銳之師,卻也令出如山,進退有度。本來,如此懸殊的力量差,是絕無任何懸念的。可是,與其說是這些祁國士兵消極怠工、不緩不慢,不如說他們是小心翼翼、緊盯目標。我望了眼被士兵團團圍護的傅君漠,腦中靈光閃過,幡然醒悟,知道定是祈然和這些士兵說了,主帥要捉活的。

  我忍不住便想大笑,別人或許會以爲祈然要將鑰國太子抓回去嚴刑拷問,或是羞辱利用。我們四人卻是相當清楚,衛聆風所謂的三陣殺降,指的便是無論降與不降,傅君漠、尹子恆、蕭逸飛三人都要在陣前被斬殺。可憐這些鑰國士兵,包括傅君漠,卻還因爲這點破綻,而心存僥幸,唯恐抓不住那一線生機。

  交戰呼喝聲此起彼伏,時而還夾雜著粗重帶呻吟的喘息聲。血濺落在地上的滴答聲,便被徹底淹沒了,唯有滿地的鮮紅,猙獰的血色,在形象演繹著這個象聲詞。血肉橫飛,斷肢殘體,讓我忍不住歎息這亂世人命的卑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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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然夢開始更新直到結局全部貼完,希望大家繼續支持偶的新文少年丞相世外客,謝謝

  第290章:三陣殺降4

  不過傷悲秋是一回事,我的神思還是牢牢牽系在戰場上。所以當海面那幾艘豎著鑰國旗幟,外形有些狼狽,明顯是突圍而來的戰船,緩緩向這邊駛來時,我還是一眼就望見了。

  傅君漠與那三千士兵本是臨河而站戰,河面地勢並不寬廣,踏腳處粘濕礙行,而且不利反撲,往往衝鋒不成被逼退回去,就會有幾十人落入水中,被早准備在一旁的弓箭手亂箭射死。淮河岸沿一時紅豔似火,美麗異常,偏還帶著濃烈的血腥味。血慢慢融入水中,彌漫向四方,連淮河周圍那密密麻麻幾人身高的蘆葦都被鮮血浸了個通透。

  可是即便如此,傅君漠他們卻還是固執地堅守在河邊,除非包圍圈縮小至危急安全,才會不顧一切地反撲。支撐他們苦戰到這一刻而毅力不倒的,便是這幾艘鑰國戰船。

  是以,當船槳破水,風帆獵獵的聲音傳入他們耳中時,所有人都忍不住歡呼了起來。連傅君漠臉上也閃過劫後余生的喜悅,隨後望向我及我們的目光卻是冰寒憎恨徹骨。

  祁國的士兵明顯被這突如其來的敵軍嚇呆了。他們壓根就沒想過這些已如砧板上魚肉任人宰割的敗軍,會有逃生的可能。是以只一瞬間的遲緩,包圍圈收縮終于晚了一步,鑰國太子與近兩千名殘兵便帶著歡呼和得意登上了鑰國戰船。

  祈然一直淺笑地看著傅君漠登船、下令、起航,甚至射箭還擊,戰船緩緩離岸,直到底下衆人惶恐不安的詢問聲傳來,祈然的笑容不由更甚,右手舉起,“啾——”一聲尖銳聲響,紅光閃耀天際。

  他擡頭望向那紅霞如煙火的信號彈,淡淡道:“當希望變成了絕望,當天堂終成了地獄,被那種滅頂的恐懼和失望吞噬時,會是什麽感覺呢?傅君漠!”

  話音未落,那些被鮮血浸染卻只是隨風輕擺的蘆葦忽然大面積動了起來,一艘艘既是熟悉又是陌生的小型戰船,仿佛憑空出現般,從蘆葦間魚貫而出。

  耳中傳來玄天熟悉的聲音:“他奶奶的,憋死老子了,你們這群沒用的賊厮鳥,若再不出來,老子可要先宰了你們王八太子了!”

  我忍不住好笑,看著那些雖不如鑰國戰船龐大,卻小巧靈便,在淺水域左衝右突勢不可擋的戰艇——風火,自豪與難以置信的矛盾感覺油然而生。這真的……是我設計的戰船嗎?

  在現代這一年,我明知自己要回來,更知道回來了便總有一天要與冰淩、尹鑰兩國了清恩怨,是以經常思索著如何能幫上祈然和衛聆風的忙。

  行軍布陣嗎?我自知不是這塊料。運籌帷幄?算了吧,有這兩兄弟在,何時輪得到我?

  于是最終我便想到了戰船,當初畫給衛聆風的唐朝戰船,無論樓船、艨艟或是海颚都只具其形不達其神。所以,我便在那無事可做的一年天天泡在書中,翻查了各種資料圖稿,當然也是因爲我突發奇想的某種私心……但確實讓我找到了幾種更適合天和大陸的戰船設計草圖。

  而此刻出現在淮河岸沿的小型戰船風火,就是我留給衛聆風的圖稿之一。風火船身蒙有黑牛皮和輕薄金屬,船頭包上攻堅的利刃,船體又是用最爲堅固卻密度最輕的鈞木所制。這種鈞木盛産于原汀國,最適合造船,卻因其難以大量栽種而異常珍貴。天和大陸中普通的戰船,別說是樓船和面前的攻擊戰船,即便是艨艟,也要比風火大上一倍,是以爲了節省資源,鈞木多只用來做船主心骨,而絕不可能用來制作船的本體。再加上,風火的驅動並非是人爲劃槳,而是特制的水中螺旋槳,所以,無論速度、攻擊力都不是眼前這幾艘本就千瘡百孔的攻擊戰船可以比擬的。

  思索間,玄天已經下令祁國水軍進攻。幾十艘風火左衝右突,時而用船頭撞擊敵船,時而投出大石,射出弩箭,卻在鑰國士兵惱羞成怒拼力反撲前從容遁走。它們的行動如靈蛇般迅捷,它們的攻擊如刀尖般鋒利,它們的決斷卻如晴空般明快果決。

  不得不說,玄天表面上看來咋咋呼呼,有勇無謀。可是骨子裏卻對戰爭有著天生的熱血和敏銳。這樣的人,平日裏爽朗粗獷,戰時卻威儀四射,明明該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絕世名將,卻因其斂去的光芒,往往讓人不自覺忽視。雖說是金子總能發光,卻還是不得不很佩服衛聆風這個伯樂,居然能如此早的相中這匹千裏馬,更善用他。

  第291章:三陣殺降5

  鑰國的戰船在一艘艘減少,風火的勢頭卻是越來越銳不可當。畢竟這不是火藥盛行的現代,只需一個炮彈就能擊毀幾艘戰艇。許是他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原本四散奔逃的船只開始慢慢靠攏,牢牢護住中間那一艘主船。那架勢,明顯在說,即便犧牲了所有人,也要護著太子安全離開。

  “居然被他逃脫了。”祈然略帶無奈地搖頭看著在血路中倉惶逃去的鑰國主船。那些四分五裂的戰船,旗幟搭拉,船體傾斜。船上士兵更是死的死傷得傷,河面上遍布被周圍弓箭手射殺的浮屍,鮮血越加洶湧猖獗,幾乎融浸了眼前的整片淮河支流。

  只是,盡管如此,那艘形狀破爛的主船還是在這些屍體浮木的掩護下,逃出了重重包圍。恰逢此時風起,大船揚帆啓航,即便以風火的神速,仍是差了他半截,只能眼睜睜看著它脫離弓箭手射程之外,安然離去。

  我見祈然右手再度舉起,知道他終于還是要發動第二道埋伏了。生油入水,火海漫天,那恐怕便不只是搏命厮殺,而是又一場人間煉獄。想阻止,卻又覺力不從心,縱虎歸山,後患無窮,這一點我清楚得很,更何況于我們或者無關緊要,對衛聆風來說,傅君漠活著終將成爲一個極大的隱患。

  手頹然放了下來,我歎息一聲,等待那紅光再度閃耀天空。眼前卻忽然有疾如風、快愈閃電的一片黑影閃過,轉瞬間,驚呼之聲充滿了河裏河外。我定睛看去,只見那艘早出了射程外的戰船上,四個士兵心口一分不偏地插著四支箭頹然倒地。而桅桿上,那原本迎風鼓脹的灰白船帆,此刻卻仿佛預示著它主人的命運般,漫天垂落。

  我心口重重跳了一拍,回頭看去只見步殺拿著那把長弓“應日”,從容地縱身後退幾步,退到人人都以爲他自覺射殺無望了,他卻猛然停頓下來。線條分明的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冷漠和堅毅的沈著,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灑然笑容,彎弓搭箭,一弦八箭,目標直指前方戰船。

  胸口有血脈噴張的激動在蒸騰,回首望向護在面色慘白的傅君漠面前,全身瑟瑟的士兵,卻是在步殺冰寒的氣機鎖定下腳不能邁,刀不能舉。弦響箭發,黑影比弦聲更早地掠過我身邊,衝著那逃命般倉惶疾駛的戰船呼嘯而去。

  百步穿楊,例無虛發。我覺得我的雙手在顫抖,全身那異樣的豪邁張揚,仿佛已回到了無遊組縱橫馳騁的年代,那般連全身細胞也能感受到自由之風輕吟而顫抖的時光。

  傅君漠也在顫抖,盡管隔了那麽遠,我還是能清楚感受到。因爲他身邊已經沒有能守護他的士兵了,而他的雙手雙腳,卻因爲步殺精神力的牽引而移不動一下,只能赤裸裸地面對那冰寒的驚天一箭,面對生死懸于一線的恐懼絕望。

  “嘩——”巨響,劃破長空,仿佛裂開風勢,奪天地氣機的不是一支普通的鐵箭,而是那把氣吞山河,力壓千鈞的神刀汲血。手中無刀,心中有刀,于他來說手中是否握有神兵利器已經無關緊要了。凝精神爲利劍,化真氣爲長刀,這便是步殺……此刻的境界。

  箭尖及體直穿,明明聽不到鐵刃入肉的聲音,看不到寒冰真氣暴漲的星芒,心卻實實在在地感覺到了。那肉眼難見的寒芒,甚至掩蓋了噴湧而出的鮮血,至陽卻偏偏至寒。

  傅君漠那重逾百斤的身體,竟被一支細箭拖著生生後退了十幾米,他眼中的驚惶、不甘、難以置信統統都沈寂那銀光中,只余一抹絕望的死寂。

  “砰——!”那聲船帆裂帛、船桅倒塌的巨響,終于將衆人從震驚中拉扯了回來。然而,還是沒有人歡呼,沒有人驚叫,甚至連祁國的衆將也是一臉驚駭的慘白,只覺今生今世即便是死,也不能與此人爲敵。

  三陣殺降,第一陣,傅君漠,死!

  我歎了口氣,緩緩轉過身來,看向那黑衣黑發的冷顔男子,依舊淡漠的神情,依舊涼薄的氣息,仿佛剛剛的驚天動地並非他所爲,或者他覺自己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與祈然相視一笑,沒有半分阻止,沒有一絲不協調,在他迎面走來的時候,伸手;在他擦身而過的時候,擊掌。清脆勁節的聲音響徹天地,明快默契的笑容沁融淮河。

  這一刻,所有人都仿佛被這種清朗的氣息感染了,面露微笑;這一刻,那種不羁,那種潇灑,終于還是深深刻入每個人腦海中,席卷滌蕩。

  衛聆風靜靜地看著夕陽余晖中的我們,眼中露出淡淡的笑容,隨即……黯然。

  第16章以命相搏

  回到貿昌城的時候,天色已經沈幕了下來。衛聆風囑咐我們簡單收拾好行裝,明日前往霧都城西南面的建業城,准備圍攻霧都。三陣殺降第二陣,即將開始。

  “小姐,小姐!”聽到這叫聲便知只有一個人,我忍不住露出笑容,道,“心慧,怎麽了?”

  心慧卻是不理會我的好臉色,滿面驚惶,呼吸急促,嚇了我一跳。只聽她帶著哭聲道:“小姐,洛兒他醒了。可是……可是他不認我,把我趕了出來,還說……還說恨我。嗚嗚……小姐,我該怎麽辦?”

  “別急,心慧。”我深吸一口氣,牽住她冰涼滲汗的手往心洛住處走去,該面對的總歸是要面對的。剛剛其實已經猜到了七八分,卻還是忍不住洩氣,心洛,你竟是連姐姐都不認了嗎?

  門推開去,如有實質的清冷肅殺之氣迎面而來。我只是心頭微微一震便也罷了,心慧卻是因爲武功全失而渾身巨顫,面色慘白。

  我暗自歎了口氣,默運心法,體息流轉,將非冷非熱的真氣實體化,釋放出來與之對抗。我的內力盡管沒有心洛那麽精純和高深,卻還是微微起到了阻滯的作用,心慧的面色立時好了不少,眼中的悲傷難解之意,卻只是比剛剛更甚。

  走進這間布置清雅的房間,挑開竹簾,才終于看到了那抹瘦小清冷的熟悉身影。

  “心洛。”我將歎息盡數吞入口中,低低喚道。

  心洛也不回頭托腮端坐在窗前,眉清目秀的稚氣小臉面無表情地對著窗外。光從背影看去,會讓人誤以爲,那不過是個陷入青春期煩惱正苦坐凝思的單純少年,可是只需接觸到他那雙如寒潭般幽深的金銀爽瞳,和嘴角似有若無的冷笑,就知道,這人是決不可小觑的。

  “小姐這回又想了什麽說辭來向我道歉呢?”

  第294章:潇然夢(294)

  清冷的聲音傳入耳中,我一驚這才回過神來,擡眼瞥見他眼中淡淡的嘲諷,以及……深埋其中的孤寂桀骜,還是忍不住憂傷悔疚。

  我深吸了一口氣,面色平靜地看著他,開口道:“心洛,和我比一場吧。若是我輸了,便任你處置。若是你輸了,就原諒心慧。”

  “小姐!!”心慧驚叫了一聲,扯住我袖子,一臉的惶急哀傷,幾欲哭泣。

  我的手覆上她冰涼的手背,安撫的笑笑,隨即望向心洛一臉驚疑的表情,不由笑道:“怎麽,怕了嗎?”

  心洛金銀雙色的眼眸閃了閃,冷笑道:“你既知哥哥死了,就該清楚,此刻他所有的功力都已彙聚到了我的身上。別說是你,就是蕭祈然,在不用奸計的情況下,也不可能輕易打敗我!”

  我看他說起祈然時一臉的憤憤,心裏清楚,那天隱翼城中,祈然因爲擔心我和步殺安危定是用了什麽不甚光明正大的手段將他擒住。如此說來,我還真是相當的不自量力。

  我笑笑,說:“不試過又怎麽知道呢?既然祈然能用詭計,豈知我就不會用呢?”

  心洛不屑地瞥了我一眼,顯然在說,即便你用詭計,又有什麽用?

  我不管,從懷中取出一把晶瑩剔透的紅色玉箫——血箫,單手輕輕往旁一閃,森寒的刀刃便露了出來。我擡頭,神色淡漠地說:“這把箫恐怕你不會陌生吧,真正催發冢蠱絕代的血箫。內裏的刀刃是祈然命人安上去的,轉贈給了我,作爲防身之用。”

  心洛眼中異芒閃過,神色凝肅了不少,顯示想起了另一把血箫的主人,臉上神色雖仍是淡淡,眼中卻有一抹飽經滄桑的痛閃過。

  然而開口時,他的聲音依舊是淡淡且冷漠,“小姐決定就在這裏比試嗎?”

  我苦笑了笑,卻不知是爲他眼中的痛還是爲自己,沈聲道:“我的武技擅長近身而戰,這點心洛你很清楚,所以空曠的場地,反不如這間小屋來得有利。更何況……若真出了這屋,我們兩個恐怕也比不成了。”

  他嘴角一揚,站起身來,手中銀光一閃,軍刺已然在手。望著我的眼神卻越加鄙夷不屑,我知道,他聽懂了我的意思,卻還是無奈。出了這個屋,若讓祈然或步殺知道我不知死活地要與冰淩守護者比鬥,估計……

  “小姐,洛兒……爲什麽,爲什麽你們要自相殘殺呢?”心慧手捂著面頹然坐倒在地上,哭泣道,“爲什麽……爲什麽……明明不是都好好的嗎?小姐回來了,洛兒也平安無事……”

  滾燙的淚珠從她指縫間溢出,一滴滴灑落在地上,我凝神注視著心洛的一神一思,果然看到他眼中閃過沈痛懷念之情,卻迅即斂去,眼中被徹骨的憤恨代替,聲音卻仍是淡漠地讓人寒心:“姐姐,你口中的那個洛兒,早在他親手殺死哥哥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哭泣聲被低低壓抑了下來,聽在耳中卻只覺越加悲戚。我歎了口氣,內息流轉,渾身真氣如有實質從內而外沸騰出來,卻是左邊溫熱,右邊冰寒,在空中相互傾軋交融,最終融爲一體,帶著凜冽地氣勢,缭繞在我周身。我說:“心洛,我們開始吧。”

  心洛眼中微微閃過詫異之色,卻也只是一瞬,軍刺緊握,身形微晃,他已經向我身邊欺進。

  眼看那蔚藍的瘦小身影已帶著千鈞之勢衝到了眼前,我卻不閃不避,舉箫橫檔,只聽一聲金玉交擊的脆響,一股熾熱的真氣已隨著血箫傾入我四肢白骸,經脈仿佛被浸在油鍋中烘烤一般,灼熱得我痛不欲生,卻偏偏有一絲冰寒徹骨的逆流夾雜在這赤熱中,侵入我心脈。我很清楚,心洛的殺機是實實在在的,我若任那股寒冰真氣滲入心口,那麽即使祈然趕來,也不及相救了。

  眼中如有實質的精芒閃過,我咬牙忍受體內時冷時若的煎熬,血箫翻轉,以一個匪夷所思的弧度避過他軍刺鋒芒,點到胸前,卻不及體。一股冷熱交替的螺旋勁氣以血箫爲媒介噴薄而出。耳中一聲砰然巨響,我只覺胸口一痛,卻是全身勁力皆消,兩人齊齊飛退出去。

  身體重重撞在牆沿,耳中聽到心慧的驚呼。我心中卻知這一撞看似嚴重,卻恰恰抵消了我所受的攻擊,同時讓我有時間緩衝逼出殘留在體內的異種真氣。胸口一陣氣血翻騰,我單手握緊血箫,扶著牆沿勉力站直了身體,暗自調息。

  心洛比我少退了幾步,在還沒撞到桌沿時就停了下來,可是從他臉上閃現的那一抹豔紅,就知道他也不比我好受多少。

  他定定地看著我,金銀雙色的眼中,驚疑不定,半晌才問:“半個月前,還不堪一擊。小姐,你是如何做到的?”

  我將血箫橫在胸前,神色淡淡道:“事實上半個月前我就已經能自如運用這種內力了,只是……”我頓了頓,不想說自己是不想拿新參悟的內功心法與他生死相搏,只道,“因爲這種內功只適合高手相搏,在對陣萬千士兵圍攻時,卻是徒然縮短自己壽命而已。”

  這話說得倒也是實話。我的內力多來自祈然和步殺,他們兩個的真氣,一個溫熱,一個冰寒,雖非冰火不融,卻也屬于相生相克,所以從前用起來都無法得心應手。而這套冷熱螺旋的內力激發,是我在現代無所事事時運轉體內真氣,不斷演練嘗試,慢慢凝結出來的。

  雖然使用過後對真元的損耗可能會很大,可是卻的確讓我有了與一流高手短暫相拼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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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usingcolor 發表於 2009-4-3 10:41 PM

  第295章:潇然夢(295)

  我踏前兩步,氣機牢牢鎖定他,兩人各自心生警備,殺氣四射。我卻忽然淡淡問道:“心洛,小遲在臨死以前說過些什麽?”

  心洛神色明顯一震,眼中露出恍惚的神色。我心道,就是此刻!身形如鬼魅般橫移縱躍,片刻便已來到他身後,血箫利刃閃著森森寒光削向他如玉頸項。

  “小姐——不要!!”心慧聲嘶力竭地驚叫聲傳來,我卻只能充耳不聞。

  心洛嘴角卻溢出一絲冷笑,也不見他回身動作,一雙白皙的小手已然幻化成無邊雪影,向我迎面攻來。我心中一驚,慌忙伸手擋格,只覺手腕劇痛,雖有真氣護體,卻抵不住那天賦神力。

  轉眼間,小小屋裏刀光劍影,竹簾劇烈搖晃。我們只拼了二十余招,卻是招招凶險,實打實,硬碰硬。眼看自己根本不是他對手,也來不及搶攻,我慌忙撤身飛退,血箫舉起抵擋他疾攻而來的掌影。

  就在那一瞬間,他的金銀雙瞳忽然異芒閃爍,奪人心魄。與洛楓打了那麽長時間交道,我自然知道,這是他動用天賦異禀,能力大增的時候,不由心中大駭。

  血箫中忽然生出了無窮的粘力,我飛退後避的身體竟被生生拖了回去。我使勁想甩脫手中像毒蛇般纏住我的血箫,卻不得,心中慌亂之下,連護體真氣也紊亂了,眼睜睜看著那如影似幻的軍刺向我胸口襲來。

  我並沒有想過會死在與心洛的決鬥中,但即便到了這一刻,卻也沒有絲毫後悔。心裏平和甯靜的沒有一絲漣漪。不知道爲什麽,甚至連祈然、步殺都沒有想起。雙眼緩緩閉上,嘴角卻溢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哥哥——”心洛充滿了迷惘和心痛的聲音傳入耳中。

  切膚之痛卻沒有傳來,只聽哐一聲響,我睜開眼睛,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軍刺,看到了驚駭到無法動彈的心慧,還有……一臉痛苦淒惶表情的心洛。

  “哥哥,爲什麽不躲?嗚嗚……”心洛忽然跌坐在地上大哭起來,“爲什麽你不躲開?你明明可以贏的,明明應該是我死的……嗚嗚……”

  我全身酸軟無力,幾乎是跌爬著到了心洛身邊,緊緊抱住他,柔聲道:“沒事了!沒事了!心洛,一切都過去了!”

  腹上忽然一陣劇痛,然後胸口,腿上都是一陣毫不留情地踢打,我卻只咬緊了牙抱住他不放手。心洛一邊痛打我,一邊歇斯底裏地大叫:“我不要你可憐,你滾,滾開啊!哥哥……哥哥他流了那麽多血……心洛一直叫一直叫,小姐,救救哥哥吧!小姐,心洛以後會乖乖的,只要你救救哥哥!可是沒有人理我,姐姐拋棄我了,小姐拋棄我了,連哥哥也拋棄我了,全世界都拋棄我了!嗚嗚……”

  “對不起!對不起!心洛!”我緊緊抱住踢打的他,緊緊緊緊抱住,眼淚一滴滴落下來。耳邊傳來心慧崩潰哭泣的聲音,然後她也是狼狽地爬過來,手腳並用爬到我們身邊緊緊抱住心洛不住顫抖的身子,再不肯放手。

  哭了良久,終于是哭累了,房中彌漫的都是低低的啜泣聲,仿佛剛剛的刀光劍影,只是虛幻。我緩緩站起身來,看著雙頰涎淚,卻一臉倔強憤恨的心洛,以及抱住他死死不肯松手的心慧。右手慢慢舉起,落下,一把薄如蟬翼的匕首自袖口滑出,落到我手中。

  刀鋒青揚,我面色冷漠,利刃已經貼在了心洛頸項上,寒光映著白皙的鎖骨,異常猙獰。

  “小姐,你做什麽?”心慧驚疑地看著我。

  我卻不答,眼光只望著心洛,淡淡道:“心洛,你輸了。”

  心洛渾身一震,蒼白的小臉仰起,神思複雜地看著我。我淺淺一笑,收刀,轉身,離去。

  到達門口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回頭說了一句:“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啊——”心慧的驚呼聲傳來。我微微一哂,拉開門走出去,心道:本來還想拼本身實力取勝的,誰知……還是要耍詐,當真丟臉。

  窗外驟然黑暗的夜幕,銀沙般的月色,讓我忍不住滯了滯,不意外地,看到那抹颀長清俊的身影。

  我誠心地笑笑,道:“果然還是瞞不過你。大概也正因爲如此,我才敢這麽囂張。”

  祈然原本蘊怒憂心的面容,聽到我的話終于還是忍不住一松,甚爲無奈地將我攬進懷裏,低聲斥責道:“知道剛剛有多危險嗎?即便我在窗外,也不一定能即時救下你!”

  “恩,以後不會再輕易涉險了……”我靠著那清新溫暖的懷抱,只覺渾身的酸痛和真氣枯竭後的疲憊感源源襲來,既然心靈可以松懈,身體可以依靠,又爲何不呢?我緩緩閉上眼睛,任憑自己陷入沈沈的昏迷,嘴角卻勾起抹淡淡的微笑。

  “唉——”祈然無奈地歎了一息,打橫抱起我,往住處走去,耳邊傳來他漸趨模糊的聲音,“每次都做這種毫無誠意的保證……誰讓我就是拿你沒轍呢……”

  天和1262元年7月25日,因爲斷絕了後顧之憂,衛聆風和祈然引百萬精兵圍攻銀川霧都,同時大肆清掃屠殺祁、依兩國領土內的冰淩地下勢力以及尹鑰斥候。霧都城內約計困有三十余萬尹國士兵,和五萬鑰國殘余勢力。至于冰淩在霧都的實力,則仍未探察清楚。

  8月2日,霧都本就儲備不多的糧草水源逐漸短缺,霧都城內反尹子恆的聲勢日漸浩大。甚至有不少尹國將士率衆叛變投降,但都于兵變前被秘密斬殺。蕭逸飛利用冰淩勢力,終通過重重關卡,向尹國傳遞求援信息。

  第296章:潇然夢(296)

  9月,霧都城內糧草斷絕,餓殍死屍鋪街,城內兵將已無再戰之力,只待破城。衛聆風卻于此時放緩了攻城的節奏。9月12日,尹國援兵突破銀川邊境防線趕來救主,卻在淮河主流受阻。衛聆風不知如何從我留給他的戰略中演繹而出,讓人捉了幾百只雲雀,餓其一日一夜。在尹國援兵到達淮河長橋時,命人放飛口銜火種的雲雀,飛入糧草辎重間。是時,天雖不再炎熱,卻漸趨幹燥,火借風勢,席卷天地,哀嚎之聲響遍淮河。最終,大橋斷裂,多數兵士都跌落湍急的淮河主流中,被衝了個四散。僥幸逃生的幾批人馬,也被一旁埋伏的祁軍盡皆降服,無路可逃。9月13日淩晨,大火終于熄滅,尹國近四十萬的援軍,幾乎全軍覆沒。

  天和1262元年9月22日,尹子恆終于無法再忍受這種貓捉老鼠式的羞辱,出城投降,卻又暴起發難,豈料衛聆風早有准備,伏兵盡出,尹子恆與尹國幾百人被十萬精兵團團圍住,生死不由己,霧都簡單被奪。

  混戰未起,尹子恆聽信尹天雪的話,欲要擒殺同在戰場的我,威脅衛聆風,以求僥幸逃脫。卻被在我身邊寸步未離的步殺,一刀斬殺。其刀之烈,其勢之強,讓所見之人,無不心生凜然,不敢逾越半步。連感慨這一國之君,竟如此窩囊地死在戰地,也一時忘記了。

  當時,恐怕沒有人會想到。尹國、鑰國、兩代君王,竟都死在一個人之手,這是何等的駭然?是以,當有人開始意識到這一點時,除了感歎命運的神奇外,步殺這個名字,更是成爲了天和大陸不朽的戰神傳奇,甚至一種禁忌,一種……強大到人神共駭的禁忌。

  只是,第二天,潛伏在尹國的斥候便傳來一代名妓蘇婉柔自缢身死的消息,還是讓人忍不住神傷遺憾。

  尹子恆被殺,尹天雪被生擒。尹天雪在混戰開始前便假扮成侍女模樣,由印月保護下欲要突破重圍,卻被早已守株待兔的成憂攔阻,印月爲保護尹天雪身死。

  尹天雪性子倒也剛烈,在被成憂擒住時,就欲服毒自盡,成憂卻仿佛早知道了她的伎倆,點穴,擊昏,毫不猶豫地帶走。我本想攔住他,卻被他冷冷地回絕說:“皇上指明要生擒這個人。”

  短短三個月不到,衛聆風和祈然幾乎殲滅了鑰國和尹國所有的精銳。雖然到此刻爲止仍未找到蕭逸飛,可是,也足夠讓天和大陸所有人對這兩個年輕的統帥,望之生畏,聞聲膽寒。

  事實上,蕭逸飛沒能在衛聆風孤立無援的時候徹底困死他,就已經輸了整個戰局了。正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而後生,一旦讓衛聆風脫出了那桎梏他的牢籠,再加上祈然和依國的援助,其勢便如出閘的猛虎,潛水的蛟龍,勢如破竹,銳不可當,天下再無人能湮其鋒。

  三陣殺降,第二陣,尹子恆,死!

    第17章決勝冰淩

  “皇上駕到——”

  原本陰濕昏黑的地牢中忽然火光大亮。尹天雪擡起疲憊的眼眸,望向那忽然燈火通明的石道。一抹明黃的身影,在刺痛她雙眼的火光中,緩步走來,俊秀的面容,逼人的貴氣,一時間連這個最汙糟的地牢也仿佛明亮雍容的幾分。

  他在自己面前站定,悠然含笑的嘴角微微揚起,語調出奇地溫和,竟讓尹天雪生出他會善待自己的錯覺。他說:“朕沒興趣跟她耗,餵她服下吧。”

  左右應了聲是,然後尹天雪看到兩個形狀粗獷的大漢,手中提了酒壺,往自己這個方向走來。他們的面容明明異常平靜冷漠,可是尹天雪卻仿佛看到了他們嘴角猙獰淫亵的笑。這一刻,她突然想起自己餵那賤女人服下的藥,這一刻,她忽然想通了,爲什麽這個帝王要纡尊降貴地來地牢探視自己。一切……皆是爲了報復,替那個女人所做的報復!

  她開始驚恐地大叫,抿唇咬牙,她不能,她絕對不要變成那種……然而,藥還是被灌了下去,順著她纖細的喉嚨滲入腹中,緩緩向她敘說著一種名爲絕望的滋味。

  “咳咳……”尹天雪鼻涕眼淚流了滿面,原本清麗無雙的面容早已變得猙獰,她擡起頭狠狠地瞪向那個由始至終都淡笑看她掙紮痛苦的男子,一時間心裏被不甘憤恨和嫉妒充斥到瘋狂,她沙啞著喉嚨大喊,甚至忘了恐懼:“那個賤女人到底有什麽好?!她明明……”

  衛聆風眉頭微微一皺,眼中露出森寒的殺機,緊接著尹天雪只覺頰邊劇痛,已被身邊的人狠狠掴了一巴掌。衛聆風退後幾步,彎身坐入早准備好的雕花木椅中,神色淡淡地道:“葛神醫,細細說下這藥的功效吧。”

  “是……是,皇上!”尹天雪這才注意到,衛聆風身邊還站了個青布長衫,頭戴氈帽的老者,此時正滿面大汗地躬身道,“此藥名爲‘心火焚身’,是民間流行最惡毒的春藥之一。此藥原爲世族大家中,用來懲戒善妒心狠的妻妾,一旦心起惡念便會行爲失常,狀似瘋癫。後……後有人發現此藥中多爲春藥成分,便稍稍改良了配方,成爲……最厲害的春藥。”

  尹天雪能感覺到自己全身的毛發都豎了起來,淌入腹中的那藥,仿佛一只只細小的毒蟲,鑽入她五髒六腑啃咬噬齧。她很想問,此藥到底如何厲害法,可是除了呻吟,卻吐不出一句話。

  衛聆風冷冷一笑,道:“繼續說下去。”

  第297章:潇然夢(297)

  氈帽老者回頭撇了尹天雪一眼,那明明沒有一絲惡意反充滿憐憫的眼神,卻讓尹天雪全身如墮冰窖。只聽他繼續道:“此藥在服下後兩個時辰內便會發作,除非與人交合,否則便生不如死。尤其,中毒之人若心情激蕩,藥效發作便會更快更烈。但……此藥的狠毒並非因此,而是,服下心火焚身的人,即便是使用了男女采補之術,也不能將體內淫毒盡去。每隔十二個時辰,或者中毒者心緒紊亂時,此藥都會再度發作,直至……在交合中……脫陰而死……”

  “啊啊啊——————!!”地牢裏發出一聲淒厲的女子尖叫聲,隨即是嚎啕大哭。

  尹天雪不顧身上會磨破她滑嫩肌膚的鐵撩,跌爬到衛聆風面前,抱住他的腳哭喊道:“皇上!皇上!求求你饒了我吧!我……我願意給那個賤……不,我願意給娘娘下跪道歉!求求你放過我吧……嗚……”

  身體被蠻橫地拖離衛聆風腳下,尹天雪只覺渾身一痛,已經如破布般被扔在了一角。

  衛聆風神色淡漠地拂了拂袍角,嘴角噙著悠然地冷笑,擡起頭來望向震驚的氈帽老者,道:“葛神醫,都說完了嗎?”

  “沒,沒有!”氈帽老者不知怎地心中生出無比的恐懼,雙膝一軟竟跪了下去,顫聲道,“此……此藥根本無法可解……”

  直到此刻,衛聆風臉上才終于露出抹滿意的笑容,起身,漫不經心地向身後侍衛命令道:“沒朕的吩咐,不許讓她死了。”

  “是!皇上。”

  “皇上——!皇上————!!求求你,求求你饒了我……”

  尹天雪的慘叫聲聲傳來,衛聆風的腳步忍不住頓了頓,轉身緩緩踱到她面前,雙手負後淡淡道:“你是否在想,即便是無解的毒藥,祈然多半也會有醫治的辦法?”

  尹天雪一驚,一身的狼狽,瑟瑟發抖的四肢,都抵不過她眼中的恐慌。

  衛聆風身體傾前了幾分,俊秀無匹的臉上掛起惡魔般邪魅卻燦爛的笑容,沈聲道:“你卻不知,祈然想的招,多半會比朕更狠。”

  臉上的笑容倏然轉淺,衛聆風直起身,冷冷道:“她當日所受的痛苦和屈辱,今日,朕便要你千百倍地償還給她!”

  “她不愛你——!!哈哈…………”尹天雪頹然坐倒在地,忽然看著那逐漸走遠的身影,瘋狂大笑起來,直笑到披散的發絲亂顫,嘴角溢出血絲,她歇斯底裏地大吼,“她根本就不愛你,你跟我一樣可憐……哈哈……嗚嗚……殺了我吧!衛聆風……求求你讓我死吧!”

  衛聆風身形沒有片刻地停頓,緩步拾階而上,仿似對身後的話音充耳不聞。唯有嘴角那抹淡淡卻憂傷的笑容,越加燦爛……幽深。
  
  =第298章:新更決勝冰淩

  天和1262元年10月2日,鑰國擁立傅經年僅五歲的幼子傅明爲帝,太後垂簾聽政,宰相李暮把持朝政,因歷來不滿太子傅君漠的窮兵黩武,故先後將蒙闊等多名將領下獄暗殺。

  天和1262元年10月18日,尹國繼鑰國之後也另立尹子恆同父異母的弟弟尹子安爲帝。尹子安年近二十,卻懵懂無知,朝堂成爲多方勢力明爭暗鬥的舞台。

  至此,尹國和鑰國都開始由有力一統天下的強國走向了沒落之路。有識之士都能清楚看到,天下統一的契機已經出現了。如今仍殘存的兩大結盟勢力,祁國和依國,各有各的優勢,卻也各有各的顧慮,究竟將來問鼎天下的會是衛聆風,還是蕭祈然呢?

  天和1262元年10月中旬開始,尹鑰兩國國內謠言四起,矛頭一一指向地下霸主冰淩。說是冰淩王爲了一己私欲,挑撥三大國龍爭虎鬥,自己卻暗享漁翁之利。同時,不知何人將冰淩在尹鑰兩國的秘密勢力透入給朝廷軍隊知曉,一時之間,遍地都是清剿的衛兵,百姓人心惶惶,兩國政權越加不穩。

  天和1262元年11月2日,祈然和衛聆風帶兵攻入冰淩在東海冥島的皇宮——風之都,卻沒有看到蕭逸飛。然而也正因爲如此,風之都的守衛看到祈然多不敢阻攔。

  風之都皇宮。

  祈然神色淡然地看著周圍重重包圍了我們的冰淩高手,五指一松,四塊青紅白黑的石頭落在地上,骨碌碌直打著圈卻像被什麽力量套住了,並不滾離祈然身邊。

  “四聖石————?!”

  祈然緩緩擡起頭來,淺笑著一一看向衆人,溫和的目光,讓所有人都放松了大半警戒。他才開口道:“你們不會忘了冰淩百年來的規矩吧?”

  說著,他手中利刃在指尖輕輕一劃,晶瑩的鮮血,一滴滴落到四塊顔色不一的鵝蛋形石頭上。

  他的聲音依舊溫和悅耳,卻有著不容抗拒的威嚴和氣魄,淡淡道:“擁有全陰之血的人,無論能力天賦如何,都會在其年滿二十歲後成爲冰淩王。冰淩上下,無不奉其爲尊,聽其號令。莫非,你們想違背這條祖訓嗎?”

  說到最後一句,平和的聲音稍稍提高了幾度,如臨淵海的氣勢,伴隨著逐漸亮起重彩的四聖石,讓四周幾百人臉上均露出凝重敬畏之色。

  “少主……不——皇上!參見皇上!”

  “參見皇上——”

  宮殿中多半的人都跪了下來,但仍有小部分人臉露猶豫,踟躇在一旁,不願向蕭逸飛以外的人屈膝。

  祈然與衛聆風對望了一眼,兩人自然清楚記下了那些屬于蕭逸飛的勢力,必會……趕盡殺絕。

  第299章:潇然夢(299)

  祈然收回目光,看向跪拜的衆人,一臉無謂地道:“你們也不必跪我了。我今日來就是想告訴你們,冰淩與風之都將來恐怕都不會再存在。若你們想脫離,可以現在就走;若仍想做一番事業,可以跟我回去依國,我會爲你們安排合適的權位。”

  冰淩的勢力,在天和大陸根深蒂固,幾乎在幾百年前就滲入到了這片土地的脊梁中。想要在短時間內拔除,根本是癡心妄想。且不說蹤影全失的蕭逸飛,單祈然那幾個逃逸無蹤的皇兄就是極大的隱患。

  然而,知難而退,便永遠沒有成功的一天。今日,風之都中這些滿目驚駭無法回神的衆人,便是一個開始,一個……徹底拔除冰淩根基勢力的開始。

  也是從這一天起,冰淩——這個存在了幾百年,以其扭曲瘋狂的生存方式稱霸天和大陸至今的地下霸主,終于一步步走向沒落、消亡。

  從哪裏開始,便在哪裏結束。

  當我們接到“天羅地網”的密報,在別有洞天所在山頭看到蕭逸飛時,我腦中便浮現了這句話。他的身邊只跟了三個人,都是認識卻不算稔熟的,傲天君、紅袖和……橙兒。

  遠遠望去,一抹深藍夾雜在兩種截然不同的深紅之間。橙兒則立得較遠,一雙美目千回百轉,定定落在步殺身上。

  傲天君喜穿紅衣,早在望江樓時我便知道了。就如白勝衣天生就該著白衫一般,紅色的長袍穿在他身上,竟是異樣的合體卻不耀目。

  紅袖,七聖女之一的紅袖,橙兒的姐姐,步殺的師妹,只在衛聆風宮中匆匆見過一面,我卻牢牢記住了她,便是因爲那一身耀眼的紅衣。

  明明一身的烈焰如火,卻偏偏冰冷如冰。一雙剪水的秋瞳,也是落在步殺身上,良久不移。

  我擡頭向橙兒露出個笑容,她勉力一笑,隨即黯然。

  蕭逸飛終于轉過身來,目光一一瞥過我、步殺,最終落在祈然身上。他的臉色有些憔悴,卻沒有一絲頹廢死沈的意味,眼中精芒不暗反亮,負手在後,淡淡開口道:“軒兒沒來嗎?”

  祈然點了點頭:“大哥會在今日午時前攻下百裏,隨後與我們彙合,也許……你有機會見他最後一面。”

  蕭逸飛眉頭微皺,凝神靜看了祈然半晌,才道:“然兒,你果然比以前狂傲了不少。”

  祈然淡淡一笑,道:“我知道,若非你的縱容,我們絕對無法在短短半年內就擊垮尹鑰兩國,更無法輕易接收冰淩,和……找到你。”

  “縱容?”蕭逸飛臉上竟閃過一絲苦笑,“不如說我是累了。從你和步殺救出這丫頭,軒兒奪回隱翼貿昌開始,我就累了。明明當初在逸天墳前發過誓會好好善待你們,卻最終……”

  第300章:潇然夢(300)

  “父皇!”祈然打斷他,平和地笑道,“後悔當初,沒有任何意義,這是你教我的,不是嗎?”

  “唰——”一聲清響,祈然已經抽出了腰間的寒血,神態安然地道:“蕭逸飛,不要再動之以情了,你不適合做這種事情。放心,只要你的子孫手下不危急大哥利益,我們就不會趕盡殺絕。至于冰淩,我絕不會容許它在天和大陸再蔓延下去。”

  蕭逸飛眼中閃過異色,卻不搭話,只灼灼地盯著他。

  祈然哂然一笑,似是對那如有實質的目光視而不見,橫劍指地,朗聲道:“蕭逸飛,來做最後的了斷吧!沒有別人,只有……我和你!勝敗無論,不死不休!”

  “若是我死了,步殺和冰依自然會帶著我的屍體離開,從此再不對你做任何報復。若是你死了,我會將你與冷清雅合葬在一起,了你一生心願!”

  “好!好!果不愧是祈然!先機占盡,氣勢絕倫。”蕭逸飛忽然大笑起來,那笑竟是豪邁非常,沒有一絲陰郁,他探手懷中,眼前紅光閃過,血箫已然入手,只聽他道:“如你所願,我們父子……就來做最後的了結!”

  祈然回身看我,如海深的藍眸中盡是波蕩的歉意和深情,還有……無堅不摧的自信。

  我無奈一笑,卻異常堅定地道:“放心吧!我會乖乖等你回來,不會惹事生非的。”

  祈然把目光移向步殺,只一瞬,步殺點頭,神色淡漠地道:“我會保護好她的。”

  祈然固執地糾正:“是你們。”

  步殺一愣,隨即眼中露出露出笑意。我卻已低頭笑個不停,祈然走近兩步,輕輕抱了抱我,然後轉身離去。

  天空中陰沈沈的看不到太陽,山裏的風有些冷,我靜靜地看著祈然一步步走向前的背影,心裏卻在想:如果他真的死了,我和步殺還會活下去嗎?隨即笑笑,又覺無意義,真的到了那個時候,遵從心的選擇也就是了。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用心地觀看一場高手間的對決,而且清楚的知道,過了今天以後,我的武功就會跨越一個新的高檻。我想,這也是祈然帶我和步殺前來的原因之一吧。

  劍氣鋒芒,祈然一個縱身,率先進攻。蕭逸飛卻是面色不變,靜靜伫立在原地,如刃的劍氣及體而來,令得他衣衫迎風鼓脹,獵獵作響。

  本就極快的身形仿佛倏然又加快了幾分,我只覺眼前一花,兵刃交擊聲已經短暫響起。遠遠看去,一箫一劍來去糾纏,輕柔靈動,宛如蓮花盛開。仿似兩人倒象在互結手影,而非生死相搏。然而,只要望見兩人凝重的面色,眼中森寒的殺機,以及四周缭繞如有實質的糾纏真氣,就知雖只是短短幾招,卻已是性命相搏。

  第301章:潇然夢(301)

  纏鬥了這等時刻,終于再度傳來兵刃相擊,拳掌相交兩聲巨響。一藍一白兩個身影,如斷了線的風筝一般,飛退出去。

  我還來不及驚呼,兩人的身形卻已在半空中雙雙頓住,竟淩空停滯了半晌,隨即如翺翔天際的飛鷹般直竄而起。

  矯若遊龍,翩若驚鴻,我瞪大了看著祈然施展逍遙遊劍法的第一招——如魚得水,明明是同一套劍法,在不同的人手中使出來,竟會有如此大的區別。只見他長劍橫指,身體在半空中也不借力,縱身一個旋轉翻騰,人已與蕭逸飛擦身而過,劍卻仍滯留在後方,蕭逸飛面前。轉身、斜刺、直挑,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

  蕭逸飛卻是不慌不忙,身體在空中微微後仰,以精准無比的毫厘之差堪堪避過那一指長劍。隨即卻是余勢未盡,上身在幾不可能的情況下扭轉傾斜,腳下如履平地,竟是淩空踏地再度躍高,血箫鋒刃打了個近三百六十度的彎,直削祈然後頸項。

  幾根斷髮自空中緩緩飄落,我大口喘著氣,只覺這一輩子的驚險加起來還不及祈然這短短的幾分鐘,印著深深指甲痕跡的手心攤開來,全是冷汗。

  我擡頭看著如遺世獨立般傲立在百丈高樹頂端的兩人,陰暗晦沈的天空伴隨著滲涼的微風降下綿密雨絲。兩人的身形臨風搖晃,衣袂飛揚,遠遠看去,那一藍一白兩道身影在細雨蒙蒙中,既是缥缈如幻的仙谪之身,又是睥睨天下的無邊氣勢。

  “祈然會輸嗎?”當聲音發出來的時候,我才發現竟帶了一絲顫抖,不知是因爲害怕,還是冰涼雨絲的沁入。

  背上有溫熱融融的真氣侵入,立時緩解了我體內的寒意,只聽步殺沈沈的聲音傳來:“不知道,只能……相信他。”

  我笑笑,心裏立時安心了不少,這恐怕是步殺僅能說的安慰之言了吧,但不知爲何,卻是尤其讓人信服。

  兩人身形一動,踏著柔軟的樹枝在空中幾個交錯,仿佛一藍一白兩道光影纏繞在一起,旋轉起來。速度由快而慢,兵刃交擊聲由間斷至連續,纏鬥的身影再無法輕易分辨出來,無論我如何瞪大了眼睛,也不能象剛剛一般看清每個動作。

  步殺的眼中終于也露出了凝重之色,夜幕般黑沈的雙眸閃著熠熠銀輝,一瞬不瞬緊盯著殺氣縱橫的樹梢頂端,目中透出渴戰的激昂和焦慮的憂心,垂在身側的雙拳一一握緊。

  就在我倆全神貫注幾乎忘記身邊一切的時候,一道清冷含怒的聲音,夾雜著寒冰真氣猛然插了進來:“步殺!”

  我倆同時一震,體內真氣混亂翻騰了幾周,竟仿佛練功的緊要關頭被生生打斷一般。連我都懷了些許怒氣,更惶論步殺,果然,他的面色相當冰寒,卻只望著那抹豔紅的身影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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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usingcolor 發表於 2009-4-3 10:43 PM

  第302章:潇然夢(302)

  我擡頭,望見不遠處楚楚滯立風中橙兒,望著這邊,雙眉緊蹙,臉帶哀傷,卻不上前。

  紅袖仿佛對步殺的怒氣絲毫不察,只同樣冷冷地道:“你仍要跟她在一起嗎?爲了她你受了多少苦,都不記得了嗎?”

  她的目光從步殺移至我,僅余的一抹溫柔如潮水般褪去,只余冰寒和憎恨,聲色俱厲地道:“你和少主明明已經在一起了,爲何還不能放過他?你們帶給他的傷害,還少嗎?”

  眼前黑影一閃,步殺汲血刀已毫不留情地劈向了紅袖。紅袖眼中閃過驚痛震怒之色,紅色絲帶漫天飛舞,絲帶末梢的兩個銀色小球與刀刃相擊,發出叮咚聲。她縱身躍退幾步,勉強站穩身子,喘息怒視著我們。

  然後,雙目一凝,如寒冰利刃般的目光集中到我身上,卻是憤恨不語。

  “你想要我的解釋,是嗎?”我歎了口氣,淡淡道:“人本來就是在傷害中成長的。步殺爲了我們受到傷害,我們也同樣爲了他的幸福在努力,根本談不上誰放過誰。”

  我不明白,爲什麽每個人都非要說步殺喜歡我,真的喜歡嗎?我喜歡他,是如哥哥一般的喜歡,親人一般的依賴,朋友一般的親近。那麽他呢?或許……,或許,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吧?是,我是第一個接近他心靈最深處的女子。可是,在步殺心裏,最重要的人卻是祈然,其次才是我。因爲當初,我是先走進了祈然的心裏,然後才能走進他的心裏,繼而松開他一身的防備。

  只是,喜不喜歡真的重要嗎?其實,我也不清楚。然而,我卻能感覺到步殺與我們在一起時的快樂,祈然的快樂,以及……我自己的快樂。這就足夠了,不是嗎?

  心若自由,身沐長風。別人的指責厭棄,與我們又有何幹?無遊天下,不離不棄。我們只需牢牢守住自己的幸福快樂,就足夠了。

  估計是想的太沈入了,竟是紅袖的攻擊到了眼前也未察覺。耳中傳來步殺幾乎氣急敗壞的聲音,卻只喚了聲“冰依”余下的便化爲如風黑影,掠到我面前,接住紅袖雷霆萬鈞的一擊。

  好吧!我承認是我的錯,步殺已然清楚我此刻的實力,是確信我能接下紅袖這一擊的,卻沒想到他歷來精確無誤的判斷,用到我身上,差點就陰溝裏翻船。

  我尴尬地笑笑,看著因爲憂心已經衝到不遠處緊張注視著戰局的橙兒,不由心中哀歎:爲什麽步殺這種萬年冰塊的桃花運會這麽好呢?

  仿佛快進中的電影忽然被按了暫停鍵一般,兩人的身影猛然間停頓了下來。步殺舉刀緊貼在紅袖天鵝絨般的白皙脖頸上,刀尖滑出一抹瑩亮的血絲,雙目冰寒,殺機閃爍。

  “步殺——!”橙兒驚叫了一聲,語帶哭腔,“不要殺我姐姐!求求你!”

  第303章:潇然夢(303)

  步殺轉頭看了她一眼,眼中殺機微微斂去,只是一瞬,退開幾步,汲血收回,劃入鞘中,一切刀光盡斂。橙兒猛地松了口氣,單薄的身子在細雨中搖搖欲墜,幾欲摔倒。

  我一邊擡頭望向空中已經膠著了近半個時辰的戰場,一邊往步殺身邊退去,憂心道:“這樣鬥下去,會不會最終兩敗俱傷呢?若是這附近仍有埋伏,衛聆風又不能及時趕來……”

  “冰依——!!小心!”耳中聽到步殺近在咫尺的驚叫聲。

  我還沒來得及回神,只見一道紅色的光影夾雜著森寒的銀光,朝著我胸口檀中穴疾馳而來。其勢之猛,其勁之狠,讓我在銀球還未及體時,就已經胸口劇痛難當。

  想來,紅袖是在步殺制住她的時候就已經將目標鎖定在我身上。以有心算無心,又是在堪堪被制的情況下,趁其不備,是以連步殺也沒來得及反應。

  話說那紅銀之光向著我胸口呼嘯而來,我眼前卻是一道迅急如閃電的橘紅光影閃過,橙兒已經不顧一切地擋在了我面前……紅袖眼中露出了驚駭,紅銀之光卻是依舊猙獰……

  “铮——……砰——……”

  我在後,橙兒在前,我們兩個前胸貼著後背雙雙飛退出去,直跌了五米之遠才頹然摔跌到地上。我看到步殺手中的黑刀,拔出、斬盡、收回,無邊刀影幻化在這粘膩的雨絲中,濺起點點血光。

  時間,仿佛靜止在這一刻。除了綿綿的細雨,除了耳邊的風聲,除了遠處的激鬥……

  “冰依——!”步殺回身走前幾步牢牢審視著我,頓了頓,又看向面色慘白的橙兒,道,“你們沒事?”

  我動了動仍橫在橙兒胸前的雙手,只覺十指僵硬,骨節欲碎,酥麻地幾乎沒力氣彈動一下。“咝——”一聲響,原本阻在橙兒面前的絕絲自動收回,我困難地收回手,望望身體兩邊,分別落著半顆被切開的銀色小球。

  “姐姐——!!”橙兒大叫了一聲,衝到倒地的紅袖面前,抱住那躺在血泊中的紅色身影大哭。

  “差點就一命嗚呼了!”我甩了甩終于恢複過來的雙臂,心有余悸的道,“不過步殺,你真的殺了她嗎?”

  步殺原本松懈過來的眼中微微一寒,冷冷道:“看在橙兒的份上沒有。不過,也只此一次了!”

  我嘿嘿一笑,笑得有些奸詐。步殺卻一臉莫名,只是轉身憂心地望了眼戰場。

  我心裏一滯,也笑不出來了,祈然……會贏吧?起身走到橙兒身邊,蹲下身去,低聲道:“你姐姐沒有死,我來替她包紮一下……”

  “不用你幫忙——!!”橙兒狠狠一把推開我,一臉的痛苦,喊道,“姐姐她壓根就不稀罕你救她!不用你來可憐我們!”

  第304章:潇然夢(304)

  這話倒讓我想起了家裏頭那個倔強的小鬼,卻不明白她爲何剛剛才舍命救我,現在卻又對我惡言相向。

  仿佛是看懂了我的意思,橙兒抱著昏迷的紅袖,低低啜泣了幾聲,看看面無表情的步殺,才又望向我,嘶聲道:“我根本就不是真心救你!要救你,也多得是法子,根本不必舍命。我只是……我只是不甘心,爲什麽他的心裏一點都沒有我的位置;我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讓他一輩子也無法忘記我?!”

  “我不甘心……我就是不甘心。我明明可以給他幸福的,我明明那麽想守護他的,可他的心卻已經牢牢地栓在了你們身邊,從來也不會回頭看我或姐姐一眼!呵呵……所以,我就用我的命,來換你的,這樣……只要他看到你,就永遠不會忘記我!”

  我心裏一陣窩火,忽然將沾血的藥瓶狠狠甩在地上,冷聲道:“你們他媽的還有完沒完了?!步殺的幸福是他自己的,又不是別人給的。你們一個個憑什麽認爲步殺與我們在一起就不會幸福。橙兒,也許你真的很愛步殺,可是,你卻配不上他。”

  我頓了頓,只覺罵出來以後心裏終于痛快了幾分,不由放緩了口氣,續道:“你有沒有想過,你這一死,若是步殺心裏沒有你,那就只是平白的犧牲;若是他心裏真有了你,那麽你的死除了帶給他傷害,還能有什麽?”

  “橙兒……”望著她哀傷哭泣的臉,想起愛情本就是盲目的,我又有什麽資格責備她呢?看著她被絕絲劃傷的手臂,我也忍不住心裏一陣柔軟,緩緩蹲下身去將傷藥灑在她晶瑩如玉的皓腕上,又小心包紮,柔聲道,“以前,我也犯過類似的錯誤。犧牲自己,來拯救別人或是……達成目標,那樣的蠢事,以後再也不要做了。”

  橙兒悲傷的點點頭,擡頭又將目光轉向步殺,卻只見到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眸中,微微有著迷惘和不解。那裏面雖有點點的關心,卻太微太小,激不起半點漣漪。

  橙兒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哭聲在雨中顯得越加哀淒悲涼,就連步殺也雙眉皺起,微微動容,眼中一瞬閃過憐惜之色。

  哭了良久,橙兒的聲音終于漸漸安穩下來,她用袖子擦了擦狼狽的面頰,眼中有了堅決之色,擡頭看向步殺,顫聲道:“我會長大的,我會努力變成一個配得上你的女子,到時,請你至少……給我一個機會。”

  步殺仿佛呆愣了很久,終于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橙兒楚楚動人的臉上露出個燦爛卻憂傷的笑容,向我微微鞠了個躬,一雙美麗的鳳目述說著誠摯的歉意和感激。隨即毅然轉身,背起紅袖,一步步離去。

  那道被紅色遮住,微微佝僂起來的橘紅身影,從此看去,在蒙蒙細雨中,竟異常地堅毅美麗,惑人心神。

  第305章:潇然夢(305)

  “步殺,放棄這麽好的一個女孩,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身後良久無聲,直到我以爲他不會回答了,冰冷夾雜著一絲溫度的聲音,卻隱隱傳來:“我現在……還無法喜歡她。”

  我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卻未表現出來。心裏相信著,總有一天,會出現那麽一個人,她能帶給步殺幸福,也能因爲步殺而幸福,會有……那麽一個人的。

  我的臉上露出一個憧憬的笑容,隨即轉身望向那刀光劍影更盛的戰場,笑容迅即斂去。恐怕,就要……

  “要分勝負了!”步殺冷然說了一句,前踏幾步,難掩語氣中的憂心,目光牢牢鎖住戰場。

  “砰——!!”一聲巨響,我猛地瞪大了眼睛,那株百丈高、數人無法合圍的大樹,竟從頂部爆裂開來,仿佛被一劍劈裂的竹竿一般,伴隨著轟然巨響倒地。

  兩道藍白身影,在空中凝滯了幾秒,雙掌相擊,瞬間又交換了數十招。雨絲在他們周圍席卷滌蕩,仿佛激起千層巨浪,卻偏偏近不了兩人的身。

  終于,又一聲砰然巨響,如冰玉落盤,白者爲先,藍者緊隨。兩人一前一後,飄然落在地上。

  祈然躍落的地方離我們並不遠,我看到他慘白的臉上,閃過一抹異樣的赤紅,藍眸忽明忽暗,忽然身子一顫吐出一口血來。

  “祈然——!!”我驚叫了一聲,只覺聲音都帶了哭腔,只想衝過去扶住他,卻被步殺牢牢拉住。冰冷卻異常安撫人心的聲音,帶著沈沈的如釋重負響在耳側:“祈他……贏了。”

  贏了?我呆呆地消化著這個信息,轉身看向臉色青紅交加的蕭逸飛,忽然,他胸前的衣服如裂帛般寸寸分離四散開去,胸前猙獰的傷口,大量的鮮血噴湧而出,嘴角更是溢出點點血絲。

  贏了……贏了……真的贏了!我倏地伸手捂住了嘴,只覺生命與靈魂都在地獄的烈火中剛剛兜了個轉,渾身無力。

  蕭逸飛再支不住羸弱殘破的身體,頹然跪倒在地上,胸口的鮮血一滴滴落在已被細雨淋濕的草葉上,泥土中,靜靜敘說著,這一代梟雄消逝的過程。

  步殺身體微微一震,隨即轉身朝著後方山路盡頭看去。我心中一動,目光跟著轉移,果然看到一身錦服的衛聆風、成憂以及一衆祁兵。

  衛聆風的目光掃過我和步殺,最終定定地落在已是強弩之末的蕭逸飛身上,眼中各種複雜的神光一一閃過,卻最終流于平靜。

  一行人走得近了,我目光無意中接觸到衛聆風身後隨行的衆人,忽然忍不住渾身一顫,眼望著一處,難以置信地吐字道:“洛……楓……?”

  第306章:潇然夢(306)

  不,這個人,怎麽可能是洛楓?他的臉上,手上,凡是裸露在外能看到的皮膚,不是發黑發紫,就是潰爛生膿,只余一雙眼睛還留著當年的神采。這張臉,這個身體,甚至比之當年的無夜,也未好過多少。

  只是,我還是認出了他。因爲他身邊那個滿臉刀疤的瘦弱女子,因爲他望向蕭逸飛時刻骨的仇恨,更因爲他那雙眼睛,雖沒有金銀雙色,卻一如他飾演無夜時那般孤寂,渴望溫暖。

  “冰依。”他用沙啞難聽的聲音叫我的名字,話一出口,卻是連他自己也閃過痛色,悲苦地笑著撇過頭,再不肯看我一眼。

  當年的事,我雖沒有在場,可是因爲事關祈然,所以很用心地打聽留意過,也正因此,我知道,洛楓身上的毒,是祈然下的,除非他願意,否則世上沒有任何人能救得了洛楓。

  “咳咳……咳咳……”蕭逸飛忽然不斷咳嗽,身體劇烈顫抖,幾乎要撲跌在血泊中。他勉強撐住了身子,語調平穩卻難掩蕭瑟:“沒想到,我的死,竟勞駕如此多的人特地趕來觀賞。”

  “軒兒……”他忽然擡起濺滿血漬的蒼白面孔望向衛聆風,啞聲道,“然兒不知,你卻是應該清楚的,逸天曾是我最疼愛的弟弟。你的容貌和逸天最像,性子卻與他天差地別。逸天性格溫和,優柔寡斷,你卻是堅忍難測,殺伐果決。當年,我把你獨自一人留在祁國宮中,事實上,是想違背清雅的意願,徹底埋沒甚至殺害你的。我總歸……不願真見你和然兒自相殘殺。可是沒想到,你竟在記憶盡失的情況下,仍挺了過來,還把……咳咳……祁國推上天和大陸第一的位置。”

  蕭逸飛咳得更厲害,鮮血一口口吐出來,仿佛那流失的不是血液只是清水,即便是一個普通人,也知道,他將不久于人世了。

  “軒兒,我雖也害過然兒和其他皇兒,卻終究……負你最多……咳咳……養成了你今日,喜怒不形于色,傷痛長埋內心的個性……咳咳……這一生,你多半要痛苦多于快樂了……咳咳……軒兒……咳咳……對不起。”

  衛聆風靜靜地聽著他說完,沒有笑容沒有憎恨甚至沒有一絲明顯的情緒波動。然後,他只淡淡地回了一句:“過去的便是過去了,多說無意。”

  蕭逸飛聽罷喘著粗氣大笑,直笑到身體再支撐不住,單膝變爲雙膝跪地,他的眼中慢慢失去了神采,生命力一點點從他體內流失。

  洛楓忽然用粗嘎艱澀地聲音道:“蕭逸飛,師父讓我帶一句話給你。”

  蕭逸飛一愣,眼中微微閃過異芒,喃喃道:“謝……煙……客……”

  第307章:潇然夢(307)

  洛楓的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冷笑,雖然在他此刻的面容上顯得極爲恐怖,卻也可以清楚看到那一笑中徹骨的恨意。他推開藍瑩若扶住他的手一步步上前,身體雖搖搖欲墜,卻屹立不倒:“師父說,你毀他一家,他便教出三個徒兒,毀你……一個王朝。這筆帳,劃算了!”

  “謝煙客,好……好一個謝煙客!溫和謙厚……淡漠無情,卻是……咳咳……欺瞞了我一輩子的……假面具。我確實……咳咳……太小瞧他了。”

  時已至,暮已遲。蕭逸飛的全身如朵朵鮮花盛開般,在越來越細密的雨絲下,仍覺絢麗。他迷蒙地眼望向祈然,神志已然不甚清楚,卻仍喃喃著:“然兒……然兒……我多希望……你是我的親生兒子……我和清雅的孩子……”

  祈然手中原本垂軟的劍,忽然在一瞬之間崩直閃光。他手持寒血,一步步踏著被雨水打濕的軟草地,往血泊中的蕭逸飛走去。

  第一步,身躍三丈,點塵不沾,卻翻轉了漫天雨絲,襲面輕風。他靜靜地開口,語帶哀傷感懷:“父皇,十八年來,你養我育我。不是親子,勝似親子,爲我擋掉如此多的傷害,私心地留給我十八年的甯和天空。

  第二步,只踏三尺,鞋落泥濘,身過留痕,卻是蓄著水帶著殷紅,仿佛滴滴血淚。他說,聲音淡漠孤寂:“蕭逸飛,你殺我父母,離間我兄弟。更無時無刻不想著利用我身邊的人,將我推入地獄的深淵。”

  第三步,劍尖翻揚,遙指前方,森寒的殺氣透過雨幕點點彌漫在那垂死顫抖的身軀周圍。藍眸微微波蕩,聲音卻比那雨絲更柔和動聽:“父皇,我感謝你的養育之恩,感謝你力所能及下的所有縱容愛護,更感謝你……曾留給我那三個月的自由時光。”

  第四步踏出,我遠遠望去,只覺祈然的身形在雨中若隱若現,竟仿佛融進了天地萬物中一般。有形無形,盡皆自然。只是那缥缈身影中透出的聲音,卻依然一字一句清楚響在耳畔,半分不漏:“蕭逸飛,我恨你一手破壞了我和大哥之間的兄弟親情,我恨你利用步殺妄圖將我推入地獄,我更恨你……一次次將我和冰依逼到如此絕境,甚至生死分離。”

  “這一切的一切,都將在今天……做個了結!”

  萬丈銀芒斬斷雨絲,細雨仿佛被那道道劍氣凝結成了滴滴水珠,從百丈高空傾盆落下,激起點點絢麗奪目的光輝,美輪美奂。

  水幕落盡,我終于看到了細密雨絲中孑然獨立的清瘦身影。祈然的臉上都是水,柔柔密密順著他白皙無暇的面頰緩緩淌落。只不知,那劃過眼簾,滲入土中的晶瑩水珠,究竟是雨是淚。

  蕭逸飛臉上掛著異樣甯和的笑容,仿佛睡去般靜靜臥在雨中,沒有半點聲息,是再不會有……半點聲息。

  第308章:潇然夢(308)

  三陣殺降,第三陣,蕭逸飛,死!

  雨絲,越加綿密。

  騰訊更新最快……因爲有這個功能,哈哈……一口氣更的夠多了吧?一周以後再來貼哈!

  新文少年丞相世外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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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9章:更新有女瑩若

  第14章有女瑩若

  靜靜地站在這越來越綿密的細雨下有多久了呢?我動了動濕透冰涼的手指,只覺那僵硬程度正清楚說明了此刻的甯靜和死寂。

  那畢竟,是蕭逸飛,是一代霸主,冰淩之王,更是……祈然和衛聆風的父皇。所以,我們都安靜地,用這種異樣的方式,悼念這位死去的梟雄,誰也不去打擾,誰也沒有出聲,直到……

  “嗚——”女子的低低呻吟聲在這突兀的靜寂中猛然傳入耳中。

  仿佛是被驚起的飛鳥般,圍在蕭逸飛屍首周圍的我們猛然回過頭去。望見眼前的景象,我忍不住瞳孔一縮,我們竟然……大意到忘了這個人的存在——傲天君。

  此刻,他手中拿著把滲出藍光的匕首,明顯鋒刃上塗有劇毒,牢牢架在藍瑩若頸項上,望著我們衆人微微冷笑。藍瑩若微皺著眉,刀疤縱橫的臉上顯出痛苦的神情,眼神卻異樣倔強,絕不肯求饒乞憐。

  “傲大哥……?”祈然緩緩踏前一步,率先開口。

  傲天君眼中神色微微一閃,隨即苦笑道:“少主還願認我這個大哥嗎?”

  祈然沈默不語,換來的是傲天君略帶自嘲的笑聲:“少主不必爲難,在你心裏,我也不過是個小時候待你尚好的無關之人罷了。你放心,今日我並不想與你爲敵,不……”

  他頓了頓,眼光一一掃過祈然、步殺和衛聆風,蹙眉道:“這一輩子……我都不想與你們爲敵。我也不過是想好好生存而已……”

  “那麽你要找得是我?”洛楓嘶啞的聲音響在耳畔,象指甲劃過岩石般刺耳,但他的表情卻波瀾不驚,唯一神采猶存的雙眼,灼灼盯著傲天君和他手上的尖刀。

  “教主……”傲天君苦笑了一陣,卻沒有否認,半晌,他扯了扯藍瑩若的發絲,另她現出痛苦的神情,才又道,“畢竟這天下如祈然一般有能力醫治血蠱,又願意將血蠱引渡到自己身上的人,少之又少。教主現在命在頃刻,屬下這麽做也是迫不得已!”

  我一驚,不由上下打量傲天君,當然是看不出端倪來的,可是仍然詫異他身上竟也中了血蠱。

  洛楓冷冷一笑,道:“那你又想如何?”

  傲天君臉上掛起無害慵懶的笑容,握著刀柄的手卻是決不含糊,沈聲道:“還請教主交出冷月令和血蠱蠱蟲及藥引配置秘方,否則手下的刀若是不小心擦破了這姑娘的皮膚……”

  一瞬間,我感覺到身前身後祈然步殺氣息一時的紊亂,心裏清楚,傲天君的意思,多半是要從洛楓手中謀奪冷月教的勢力了。

  洛楓微微眯起了眼,眼中已是殺機滿布:“你以爲我會答應?你殺不殺她,與我何幹?”

  第310章:潇然夢(310)

  我能看到藍瑩若眼中一閃而逝的痛,心中一動,難道……藍瑩若竟是喜歡了洛楓嗎?還沒來得及想透徹,眼前森寒刀光一閃,我半張了嘴,一臉驚駭地眼看著那塗滿劇毒的尖刀割破了藍瑩若的頸項。

  刀刃觸膚即止,並未傷及頸動脈。藍瑩若低低喘息著,慘淡的臉色由白轉紅,由紅轉青,並漸漸浮現紫色。她的呼吸開始急促,眼中珠淚盈盈,卻硬是咬著唇不肯落下,反是臉上的倔強之色越加堅韌。

  “砰——”急切短促的一聲悶響,是東西被砸落在地的聲音。我能看到洛楓眼中一閃而逝的痛色,和徹骨的殺機。

  傲天君仰天一笑,脅持著藍瑩若一步步走到那鐵牌前撿起,得意道:“教主,屬下畢竟跟了你三年有余,你是否在乎一個人,屬下還是能看清楚的。”

  聞聲,藍瑩若被制的身軀竟是狠狠一震,融瑩許久不肯落下的眼淚,終于滴滴滑落。

  洛楓陰沈不語,也不看她,雙目死死盯著傲天君,半晌才冷聲道:“藥方在冷月令中間夾層。還不放人!”

  傲天君哂然一笑,目光掃過祈然和衛聆風,沈聲道:“還請兩位少主答應,今日不追殺屬下。”

  祈然歎了口氣,眼神有些黯然,卻還是點了點頭。看得傲天君握刀的手,都是一顫,但隨即穩定了心神,望向衛聆風,耐心等待他的答案。

  只是,他有的是時間等,毒素開始侵入五髒六腑的藍瑩若又如何等得。

  “朕憑什麽要答應……”衛聆風原本冷笑帶諷的語言,在看到藍瑩若刀疤縱橫又萬分痛苦的小臉時頓了頓,眼角余光在我身上停了一息,竟破天荒的開口說:“朕答應你。”

  傲天君臉上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全身警戒卻絲毫沒有松懈,脅持著藍瑩若,一步步走前撿起令牌。這短短不到半分鍾的過程,竟讓在場的衆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因著種種顧忌,半分不敢動彈。

  然而,盡管我們人人都希望著這一切可以平安結束,畢竟擒殺傲天君將來有的是機會,然而,意外還是發生了。

  電光火石間,我看到那抹清瘦柔弱的青藍身影,忽然充滿了絕決壯烈的意味,渾身散發出莫可名狀的絢麗光芒。那雙纖細的手,緊緊抓住刀刃,絲毫不顧指間滲出的一滴又一滴暗紅泛青的鮮血。

  她一個旋身,全身的衣衫都在這細雨中鼓蕩起來,飄然若仙,蹁跹若飛舞的蝴蝶。雨絲仍是一滴滴落在她身上,卻異樣的靜寂,仿佛便是連這漫天飛雨,也只怕驚擾褻瀆了她。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表情,可是,我看到了傲天君臉上的驚恐,洛楓眼中瞬間的空白,一臉天塌下來一般的死寂,就是祈然和衛聆風也是微微動容。

  第311章:潇然夢(311)

  藍瑩若一手仍握著刀刃,另一手毅然扯過那塊傲天君仍未來得及抓穩的冷月令,狠狠一甩。那黑色的令牌,在空中劃出一個絢麗的幅度,順著粘膩而下的雨絲,落在洛楓面前。

  這一切的一切,明明那麽驚心動魄,卻都只在靜谧至讓人窒息的空氣中進行著。除了那鐵牌落地的一聲……悶響,再無其他。

  終于,傲天君眼中閃過了扭曲的瘋狂,握住刀柄的右手狠狠一扯,勾畫出異樣淒美壯烈的血色雲霞。手腕翻轉,那把明明閃著森寒藍光,卻被鮮血徹底掩埋的匕首,深深紮入了藍瑩若腹中,直沒……至柄。

  時間停滯了,停滯在那柔弱帶血的身軀緩緩倒地的那一刻。不再有奪目的光彩,不再有絢麗的旋轉,她只是異常安靜地,仿佛睡著了一般,躺入雨幕中。只是,嘴角那抹笑容爲何如此安心,卻又……如此傷情。

  “瑩若————!!”洛楓的驚叫,響徹雲霄,痛入骨髓。嘶啞嗎?難聽嗎?沒有了,都忘記去分辨了,因爲聽著他的聲音,你再無法感覺到其他,只有……心痛。

  傲天君倉惶逃去。洛楓卻也不追,原本搖搖欲墜的身體,也不知從哪來得力氣,迅疾如風般衝到藍瑩若身前,將她輕輕抱起,枕在腿上。

  我慌忙拉著祈然跟了上去。刀刺在腹部,血還在汩汩的往外湧,卻是越發暗紅發青,顯是毒入肺腑,只怕……神仙難救。

  我擡頭看看祈然,他雖被我拉了來,卻沒有一臉幫忙的意思。我知道他扔在記恨洛楓害我們分開的事,並不想出手相援。

  我歎了口氣,蹲下身去,取出銀針刺入藍瑩若胸口各穴,暫時抑制她血液的流失和毒素的蔓延。我想,無論如何,至少能讓她說完最後的話,也是好的。

  我一擡頭,便看到了洛楓的一雙眼睛,忍不住一震。這個人,是洛楓嗎?這個,眼中滿是驚異、悔恨,恐懼,孤寂以及渴望的人,真的是洛楓嗎?

  “能……救嗎?”他用粗嘎的聲音問。

  我忍不住心中一痛,洛楓也是個可憐人。雖然曾經狠狠地恨過他,可是畢竟,他與心慧、心洛和小銀陪伴了我那最爲孤寂的一年!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他有了在乎的人,那個人又如此愛他,結局,卻仍是生離死別嗎?

  我搖了搖頭,黯然道:“對不起,我……”

  “少……主……”藍瑩若虛弱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洛楓渾身一顫,牢牢抱緊了她,卻是如個孩子般倉惶,不知該如何是好。

  “少主……”她執著地叫著祈然,直到祈然低低應了一聲,她才繼續用微弱的聲音說,“少主……求你……原諒洛楓吧!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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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2章:潇然夢(312)

  “他只是……嫉妒著你的快樂,痛苦著……他的痛苦,他只是個……渴望溫暖的……孩子。少主……少主……你如今……已經夠幸福了,求你……求你饒恕他吧!”

  我汗濕的手緊緊扯住祈然的衣服下擺,心裏在一遍遍乞求:祈然,答應她吧!答應她吧!可是卻始終沒有出聲,畢竟,這是祈然該做的決定,即便是我,也沒權利干涉。

  祈然的回答雖然停頓了很久,他的聲音雖然冷靜安然,卻短促利落的讓人心安。他說:“好。我會給他解藥。”

  藍瑩若像是終于松了口氣,眼中辛苦凝聚起來的光彩慢慢黯淡下去,她回首牢牢望著洛楓,每一分每一秒地仔細看著,明明瞳孔已經逐漸失去了焦距,卻依然不肯放棄。因爲她很清楚,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凝視自己深愛的人了。

  “教主……洛……楓……”她的聲音,很微弱,幾不可聞。若非我們各個都運起內息凝神傾聽,根本分辨不出她的吐字。

  “洛楓……你知道嗎……從……淩衍把我賣到……妓院去……那一刻起,我就發誓……不再相信任何人……更不會愛上……任何人。你……把我救出火坑……我卻清楚……你……你只是把我當作……一枚棋子。我不可能……會愛上一個……利用我,甚至……心裏裝著其他女子的人,是不是?”

  “瑩若……瑩若……”洛楓緊緊抱著她,臉上只余痛苦和迷惘,他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只是一遍遍重複叫著懷中女子的名字。

  眼淚從藍瑩若的眼角滑落,她吃力地將手舉高,貼到洛楓眼前,說:“可是……看著你的悲傷,看著你的……執著……我的心還是……痛了。該……怎麽辦呢?明知……不該愛,卻還是……愛了。明明……不想讓心淪陷,卻還是……讓你占滿了它……洛楓……我好想說……別難過……不管你是不是……怪物,不管你……是神是魔……我都會陪著你……絕不會拋下你。所以……請你不要那麽……孤獨了。可是,不行啊……不行……你不愛我的……一點都不愛……我怎麽能說呢……”

  “瑩若,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洛楓緊緊抱住他,竟如個孩子般放聲大哭,聲音雖仍嘶啞難聽,卻越加地令人悲傷心酸,“我是愛你的!真的是愛你的!只是……只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竟會愛你。爲什麽我竟不知道自己愛你呢!!”

  藍瑩若的眼中亮起了點點星光,嘴角綻放出一抹春日朝霞般的笑容,明明燦爛的耀目,卻偏偏清透澄澈,沒有一絲雜質。忽而,她又一臉的遺憾,輕輕說:“如果……我能……早點知道……該有……多好……”

  第313章:潇然夢(313)

  她的手頹然落了下來,安靜地貼在胸前。長長的睫毛沾著不知是雨是淚的水珠,蓋住了她琥珀色閃爍的雙眸。天地,同寂。

  “啊啊啊——————!!”洛楓的一聲長嘯,究竟飽含了多少的悔恨、痛苦和哀傷,早已數不清,道不明了。只覺聽著那嘶啞的嘯聲,看著那張淚流滿面的可怖面容,竟是心裏一陣陣酸痛,忍不住便淚濕面頰。

  洛楓他,從來都不曾想過,那個他苦苦尋覓,不在乎他是否怪物,不在乎他是否擁有金銀雙瞳的人,原來,一直都在身邊。

  因爲靠得太近,所以忘記了她的好;因爲得的太理所當然,所以忘記了對方愛的艱辛。爲什麽……人總要在失去後才懂得珍惜呢?

  “這是‘腐蝕毒’的解藥。”祈然忽然將一個藥瓶扔在接近發狂的洛楓身邊,神色淡漠地像是對眼前的一切視而不見。

  洛楓楞了半晌,忽然歇斯底裏地大笑起來:“哈哈……解藥?!她都死了,我要這解藥還有何用?何用?!”

  祈然微微挑了挑眉,蹲下身去,查看了藍瑩若的“屍體”半晌。忽然聳肩道:“我本來還想說能用金針吊她一年性命,既然你說無用,那便算了。”

  “什麽?!”我和洛楓同時驚叫著抬頭,象看魔鬼一樣望他。

  “休克……這不是你教授我的醫理嗎?”祈然看了我一眼,無奈地拍拍我頭,眼中閃過笑意,“她只是暫時性休克,用金針刺激她心脈就能活過來。只是毒素恐怕已經有一部分侵入了她心脈。我頂多只能壓制它一年,至于這一年能否找到醫治之法,能否活過來,都要看她自己的意志。”

  “祈然——!”我驚叫了一聲跳起來抱住他,不知爲何,心裏竟是說不出的喜悅自豪,又是哭又是笑道,“我從沒有一刻象現在這般,感謝你是個天才!”

  “冰依……”祈然語帶笑意,半抱住我,道,“你若再不讓我醫治,她就真的沒救了。”

  我一驚,慌忙放開手笑笑,尴尬地推他上前。

  只見洛楓醜陋乖張的臉上一雙眼睛已然在剛剛長嘯時變成了金銀雙色,此時卻是閃著渴盼希冀的目光,牢牢看著祈然。

  祈然冷冷一笑道:“我並不想幫你,所以,一年後,你也別指望我會再救她。我只是……不希望冰依難過而已。”

  洛楓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良久他松開了緊抱住藍瑩若的手,取過身邊的解藥一把倒入口中。隨即神色平靜地看著祈然,道:“一年,足夠了。我自然會想辦法救她。”

  我忍不住一笑,這兩個嘴硬的家夥。我知道,其實如今的祈然,並不如他自己想象的那般冷酷無情。畢竟,我們也曾親身經曆了那麽多生離死別的痛苦,看著別人重蹈我們的覆轍,他又怎能無動于衷呢?

  第314章:潇然夢(314)

  “只是此刻……”洛楓的聲音頓了頓,眼中閃過了感激乞求的神色,啞聲道,“我們倆的性命就拜托你了。還有……謝謝!”

  最後那一聲謝謝,微不可聞,幾乎像個明知犯了錯卻又不肯爽快承認的孩子,所做的坦白,連祈然都忍不住一笑。

  扶過藍瑩若帶血微溫的身體,祈然的眼中藍光閃爍,凝聚在一點,忽然十指如拈花般舉起。一手持針,一手異樣地仿佛蓮花綻放般結出各種手印。銀針穿透雨絲,一一插入藍瑩若體內……

  等到洛楓抱起呼吸微弱卻平穩的藍瑩若准備離去時,天色已經快黑了。

  我叫住了他,問:“洛楓,無夜……葬在哪?”

  洛楓的身體明顯怔了怔,低低地垂下頭去,良久才道:“就在你遇到他的那個山洞旁邊。我只是震塌山的一角……掩埋了他。”

  “只是……掩埋了他?”我心中一痛,卻還是點了點頭,沒再多說。畢竟,人已經死了,如何埋葬,又有什麽區別呢?

  良久,洛楓的聲音傳來,低沈卻清晰無比。他說:“對不起。”然後,便抱著藍瑩若離去,不再回頭。

  “無夜……”我在那一堆早已土石凝結的山丘前,屈膝跪了下來,鄭重地磕了一個頭,低聲道,“無夜,對不起。”

  我抿了抿唇,勉力抑制住即將滑落的淚水。一雙溫潤的手撫上我頭頂,在我身邊輕輕蹲了下來,柔聲道:“冰依,他會明白的。雨下大了,我們……回去吧!”

  我點點頭,反手將頸上已然顯出一條裂痕的十字架項鏈摘了下來。纖瘦蒼白的手指沾著雨水一寸寸挖開岩石泥漿,然後將黯淡無光的十字架連著滴滴灑落的淚水,深深埋進去。

  對不起,無夜,明明答應過給你生的希望,卻還是沒能實現。不只沒有實現,甚至一直沒有察覺,你早已離開了我身邊。

  因爲我而死的時候,你是什麽樣的心情呢?痛恨嗎?埋怨嗎?還是解脫?不,或許都不是!你這個傻瓜,也許只是在想,幸好死的……不是主子。

  無夜,在這個世界上,我與你認識的時間不過短短十幾天,卻還是想說:無夜,請你放心,我會活得幸福,連你的份……一起幸福。

  第315章:更新塵埃落定

  第15章塵埃落定

  十四日淋了一天的雨,我竟然病了。對于從小感冒發燒都很少出現的我來說,這當真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整個人昏昏沈沈了四五天,每天除了吃藥便是睡覺,身邊有什麽人來來去去,只覺混沌的很,沒半分敏銳。感冒這種病,即便是醫術高超如祈然也是束手無策,只能日夜不歇的陪在我身邊守護照料。

  五天下來,我的病是好了。卻只見祈然整個消瘦了一圈,眉宇之間盡是憂色。要知道祈然所練的功法與常人不同,即便幾日幾夜不吃不睡也只是看上去比平日憔悴幾分而已。可以想象,我這一場普通的小病,他的心裏卻有多少分憂心。

  感冒好的那天剛好傳來一個消息,祁國宰相文策竟日夜兼程趕來了霧都。現正在大殿等候衛聆風的召見。

  這半年多來,我幾乎是親眼見證著祈然和衛聆風從逆境中一步步走出,化不可能爲可能,轉劣勢爲優勢的艱難曆程。

  所以,無論如何,不管這段路程是喜是悲,是傳奇是警世,我都希望有始有終地看下去。

  來到大廳的時候,衛聆風已經出現了,形狀慵懶地坐在上首。只聽文策低著頭,絮絮說著:“……朝中衆臣都希望皇上能及早回去,以後也絕不能再拿皇上您自身的安危如此冒險了……”

  聽著覺得好笑,這文策不像一國宰相倒像是衛聆風的管家婆。正抿唇偷笑時,衛聆風的目光唰地射了過來,見到我眼中微微透出驚喜,隨即是上下細細地打量。

  我心緊了緊,忙別開目光。看到殿中已然彙報完畢的文策,卻不起身,臉露難色,顯示有什麽難以啓齒的事要禀奏。

  衛聆風此時已然回過了頭,語聲淡淡道:“還有事?”

  “皇上……”文策苦了張臉站起身來,哀歎道,“皇上,這可不是臣的主意,是她自己非要跟來的。你可不能怪罪微臣。”說著,他微微側開一步,顯出身後躬身跪拜的男子身影。

  那男子一頭如緞的青絲用發帶束起,俯身叩拜時,微微飄蕩,竟顯出幾分飄逸之美。只聽他道:“臣妾叩見皇上。”聲音如黃莺出谷,冰玉落盤。

  說完,他擡起頭。一雙如暗夜幽辰般的美麗杏眼,水光盈盈,呆望著衛聆風。只見他肌膚勝雪,唇紅齒白,全身更是散發著說不盡的柔美雍容氣質,明顯是個易钗而牟的絕麗女子。

  衛聆風楞了,我也楞了。

  衛聆風微皺了皺眉,道:“青衣?你怎麽來了?”

  “芊芊——”我大叫了一聲撲上去,芊芊見到我也是眼中一亮,閃過喜色。久別重逢的兩人相互擁抱了半晌又分開,劫後余生的喜悅,在兩人眼底靜靜流連。

  第316章:潇然夢(316)

  芊芊可以說是我在這個世界,唯一視我爲平等相交的女性朋友。至今回想起來,在祁國王宮的那半年,若沒有她的陪伴,必然要艱難許多。

  激動過後,我才覺身體有些孱弱,畢竟還處于久病剛愈,氣血兩虧中。祈然適時地扶住了我,無奈道:“不要太過激動,否則容易頭暈。”

  芊芊看到祈然猛然一震,脫口喊道:“少主?!”

  祈然溫和地笑笑,道:“青衣,你和大哥聊聊吧。我扶這丫頭回去休息了。”

  說完,便小心抱起我離開。轉身的那一瞬間,我能看到芊芊眼中一閃而逝的黯然,還有,衛聆風落在我身上一瞬不瞬的目光。

  我忍不住抱緊了祈然,臉埋在他胸口,暗暗歎息。

  偌大的殿中,燈火飄搖,此時卻只余衛聆風和文策二人。

  異樣靜默的氛圍持續了好久,文策忐忑地看著眼前喜怒不測的帝王,忍不住咬了咬牙,又沈聲道:“皇上,還請你早下決斷。畢竟,一山容不得二虎啊!”

  衛聆風淡淡一笑,轉身負手,道:“此事朕自有分寸,你不必再說了。”

  “皇上!”文策聽出了他口氣中的拒絕之意,心中一急,竟忘記君臣之禮,跨前一步大聲道,“皇上,你沒聽外面民間已經傳言紛紛了嗎?天下統一契機已現,依國少主蕭祈然,祁王衛聆風,到底誰才是最終稱霸天和大陸的千古一帝。軍中將領也是紛紛猜測,是否要跟聯盟軍開戰,此刻人心惶惶。皇上若不早下決斷,一旦被搶了先機……”

  “文策。”衛聆風冷冷睥視了他一眼,不冷不熱地打斷他的話,“你太放肆了。”

  文策渾身一顫,幾乎是反射性地跪了下去,顫聲道:“皇上恕罪!”

  殿中再度靜寂了下來,文策連呼吸聲也不敢發出,直憋到臉上的冷汗一滴滴落在光滑如鏡的大理石上也不自知。

  可是,半柱香那麽長的時間過去後,文策終于還是忍不住心頭沸騰的火焰,再度開口死谏:“皇上,泱泱天下,大好河山誰不想奪誰不妄占。就算……那個依國少主表現得多與世無爭,可畢竟是個尋常之人。如果他真的毫無爭霸之心,當初也就不會建立依國。皇上,防人之心不可無啊!這世上難道還有比天下寶座更令他心動的東西嗎?!”

  “比天下寶座更令他心動嗎……”衛聆風嘴角緩緩扯出一個笑容,淡淡道,“自然……是有的。”

  那笑容在燭火映照下,在他俊秀無匹的臉上,竟分外璀璨奪目,又隱隱帶著幾縷憧憬哀傷。讓擡頭凝視著他的文策,不由呆了。良久,他才再度開口,聲音沈沈如雨中隨風擺蕩相擊的竹葉,清潤滴水:“便是朕……多半也有。”

    第317章:潇然夢(317)

  然而,也只是一瞬,他已斂起了那憂傷的笑容,凝神道:“傳朕命令,戰事已然結束,一月後祁國國內開始減免賦稅三成,士兵解甲歸田,安心休養生息。短時間內,朕不會再與尹鑰兩國開戰。”

  “皇上……”文策一愣,馬上從剛剛的震驚中清醒了過來,詫異地問道,“皇上不趁勝追擊嗎?”

  衛聆風淡淡一笑,眼中閃過精光,那睥睨天下的霸氣在他身上展露無遺:“朕要勝便要勝的徹底,而絕不是兩敗俱傷。文策,你看著吧,不必朕進攻,不出半年,尹鑰兩國就會從內部崩塌,到那時,才是統一天下的最好時機。”

  文策心中一顫,只覺剛剛那團熄滅的火焰又再度燃燒了起來。統一天和大陸,成就不世霸業,人生來來去去幾十年,有多少人能見到這等盛世,又有多少人能親生參與其中。

  他帶著萬分虔誠的心,恭恭敬敬在衛聆風面前磕頭跪拜,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微臣遵命!”能跟隨眼前這個帝王,並向他誓死效忠,是自己此生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天和1262元年11月22日,祈然說要與我成親,他是想盡快,我是想不要鋪張,所以婚禮就定在三天後,讓清楚內情的人都哭笑不得。堂堂依國冰淩少主的婚禮竟然不擺宴,不請酒,只寥寥數人參加也就罷了,還搞得如此古怪。

  古怪?對了,就是古怪。只因爲我堅持要以現代的形式舉行婚禮。在現代,我和哥哥雖然不是基督教的信徒,媽媽卻是的。所以爸爸曾特意爲我和哥哥造了一個空中教堂,裏面有一個黃金鑄造的鐘,就是希冀我和哥哥在結婚的時候,能夠讓天堂的媽媽,聽到看到。

  如今,我和祈然自然不可能再在那個空中教堂結婚了。可是我仍然希望,可以用現代婚禮的方式,來獲得遠在另一個世界的親人以及媽媽的祝福。

  也因爲我這任性的要求,所以此刻只余我和祈然、步殺的房中,呈現了詭異的局面。

  “不——可——能!”步殺狠狠地瞪了我們一眼,那三個字幾乎是從唇齒間蹦出來的,冰冷森寒。說完就走,倒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步殺!”我惶急地叫了一聲,感覺憋在胸口的笑快要溢出來了,忙強自抑下,換上一副哀淒地表情,“步殺,無遊天下,不離不棄啊!你若不答應我便不嫁了!”

  步殺背對著我們的身體明顯顫了顫,祈然斜了我一眼,嘴角含笑卻帶著不贊同,明顯在說:你怎麽老愛耍他?我吐了吐舌頭,用眼神回道:我哪有?

  步殺大概是被我惡搞太多次了,這回竟是鐵了心不上當,冷冷道:“不做便是不做!”

  我啊了一聲,看向祈然,一臉正經痛苦地道:“呐,那我可真不嫁了。”

  第318章:潇然夢(318)

  這回輪到祈然一臉頭痛了,拂了拂額角,明知我是在開玩笑,卻甚是無奈。見步殺就快走到門口了,不由長歎一口氣,忙一個縱身躍到他面前,攔住去路。

  “步……”祈然無奈地笑笑,甚是尴尬,躬身作揖道,“兄弟一場,你不會如此無情吧!”

  不行了!我忍不住趴在桌上,笑得打跌,又要勉力抑制自己發出聲音讓步殺發現,憋得當真辛苦。

  “我不做!”步殺的聲音再冷不起來,幾乎帶了幾分懊惱。估計是太過高超的靈覺,又明顯察覺到我耍人的意味。忽然,眼前黑影一閃,汲血竟然已經到了他手中,往祈然面前橫劈過去。這一刀氣勢雖猛,後勁卻不足,顯然只不過是他惱羞成怒下虛張聲勢而已。

  “不是吧!”祈然呆了半晌,慌忙抽出寒血架住刀勢,飄然後退幾步。臉上再掩不住笑意,道:“步,我們兩好久沒打一場了,要比試嗎?”

  我看不到步殺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他全身如潮水般仿佛融于自然的氣勢。這兩個人如今武功誰高誰低,還真不好說。

  步殺冷冷回了個好,卻難掩語音中的興奮。看來如今步殺最大的興趣,竟真的成了探索武道的最高峰。但這卻是好事,至少他有了自己的追求和目標。

  祈然眼中詭異的神色一閃,含笑道:“那我們說定了。如果我贏了你便充當神父,如果你贏了,便讓你做伴郎。”

  “好……”步殺好字剛一吐出口,立馬便發現不對之處,卻是怎麽也收不回去。從後面看到他漲紅的脖頸,我再忍不住大笑出聲。

  “步殺……步殺……!”我慌忙衝過去拉住再不願理會我們兩個的步殺,將笑牢牢抑制在喉嚨口,嘴角扯平,終于擺出了一臉誠摯之意,才道,“別生氣啦,步殺!你聽我說,這個決定並不只是耍你玩的。”

  步殺停下了身形,臉色雖仍冰寒徹骨,卻總算是肯耐心聽我說話了。

  “步殺,你是我們兩個最好的朋友。”我笑笑,柔聲道,“難道不想親自確定我們的幸福嗎?”

  我微微躬身,第一次對步殺行這樣的大禮,誠懇地道:“因爲是我們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不希望由其他任何人代替,所以,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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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9章:更新塵埃落定下

  月色,靜好。

  在霧都城的一處隱蔽庭院中,有石桌,石椅,兩個掛在樹梢的精巧花燈。桌上擺著兩壺美酒,幾盤精致的菜肴。石椅上對坐著兩個讓如練月色也失去光彩的俊秀男子。

  祈然將手中的杯舉到衛聆風面前,一臉誠摯渴盼地道:“大哥,這一生是我欠你良多,但我和冰依的婚禮,還是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衛聆風本一直微低著頭,聞言略略擡起,凝視了他一眼,隨後仰首將手中的酒飲盡。

  祈然不動也不收回手,臉上沒有一絲尴尬不耐的神色,只是靜靜等著,等著他唯一的親人,最後的答覆。

  衛聆風微微一笑,那笑說不出的苦澀無奈。祈然握住酒杯的手忍不住一顫。

  衛聆風自懷中取出一張紙,小心的攤平,動作認真仔細地象在呵護最珍貴的寶物,凝視了半晌,眼中種種喜怒哀樂的情緒一一流瀉。隨即他的眼中閃過黯然與絕決,握著紙站起身來,走到花燈前。

  祈然凝望著他看似流暢的動作,實則卻是每一分每一寸之間都有著僵硬的停頓,心裏的愧疚與無奈越發無法遮掩,暗暗低下了頭。

  他知道,那是當年衛聆風與冰依之間所立的契約。雖然,那一紙協議在他看來不過是場兒戲,也絕約束不了什麽。可是,那對大哥而言,或許真的不同吧!

  高舉了良久的手忽然一空,他看到衛聆風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酒液殘留在他唇角,淌落下來,映出點點星光月色。

  衛聆風坐下身來,一杯接一杯的酒飲盡,祈然也不多語,只陪著他同飲。

  “同樣的七個字……”衛聆風略帶沙啞的聲音忽然響在前方,祈然擡起頭來,靜靜看著那張萬分熟悉的面孔,聽他說話,“衛聆風,對不起,我不愛你……祈然,我愛你,至死……不渝。”

  衛聆風將盛滿梨花酒的玉杯端到面前,沈痛哀傷卻又無可奈何的漂亮眼眸,泛起一層幾不可見的水光,仿佛穿透了那杯盞玉液,定定落在祈然身上。

  倏地,他仰首將杯中酒水盡數倒入喉中,純純的酒香一如成親當日那般幹冽清醇,濃郁幽香,順著咽喉,淌入腹中,流入他心底。只是,爲何今日的酒如此烈,如此……傷人?

  七個字啊!爲何同樣的七個字,卻是如此絕決,如此無情,沒有一絲……轉圜的余地。他不放手,又能如何?

  “砰——!”杯底撞擊到桌面的那一刻,衛聆風猛地站起身來,酒杯仍無意識地被拾了起來。他低頭失神地看著,隨即望向祈然,聲音明明艱澀暗啞到發不出聲音,但他卻還是堅持地把它說完:“祈然,我……放手了。”

  他輕輕伸手,將酒杯小心的擱在桌沿,又一寸一寸放開,隨後毅然轉身離去,再不回頭。

  第320章:潇然夢(320)

  祈然只覺心口壓抑地難受,半晌才能喘過去來。想說的那句對不起,卻是最終沒能吐出口。看著早已人去椅空的前方,祈然低聲地喃喃道:“大哥,我送你的禮物,希望你會喜歡。”

  三日後,也是我和祈然成婚的前夜。霧都城中忽然鼓聲大作,我從睡夢中被驚醒過來,身邊卻沒見到祈然。我仔細分辨了一下那鼓聲,竟是召集全軍將士下戰前緊急指令的軍鼓,心中打了個突,慌忙套上衣衫衝出去。

  路上碰到步殺,他也是一臉的驚異,顯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一時間霧都城中只聞腳踏實地聲,雖混卻並不算亂。

  霧都是銀川的首都,說起來也算是一個小國的皇宮。所以此城雖不算大,造的卻異常宏偉壯闊。城樓分上下三層,底下是可以容納近百萬士兵的演武場,而我和步殺,此刻正是在霧都城樓的第二層。

  “砰砰砰————”鼓聲由緩而急,如落雷般聲聲雜在我耳畔,令我忍不住便把注意力集中在那鼓聲發出的第三層。

  然而我一看便呆了,這擊鼓的男子,銀絲束發,衣袂飄飄,高華如仙,不是祈然又是誰?

  我忍不住看向身旁的步殺,問道:“祈然他打算做什麽?”

  步殺搖了搖頭,眼中卻沒什麽憂色,只扯了我避過熙攘混雜的人群,退到一處刻有棋盤的石桌前坐了下來。

  說起來這霧都城樓中,第一層是軍營,居住的多是普通士兵;第二層就休閑貴氣的多了,連觀看對戰的城欄前都擺了好幾張對弈的石桌,顯示出主將的成竹在胸,運籌帷幄。而第三層,基本上也就衛聆風住在那,旁人無事多半是不上去的。

  那麽祈然今日突兀地上到第三層,又擂響戰鼓,究竟是打算做什麽呢?不過……

  “步殺,好困啊!要是來杯茶提提神,再有點點心就太好了。”我打著哈欠,雖然自己坐在這裏已經比那些警惕而立的戰士將領好多了,還是忍不住抱怨那半夜驚醒我的鼓聲。

  步殺歪頭兩秒,隨即一個閃身離開。不過半柱香時間,一壺茶,兩個杯子,幾盤雖已變冷卻仍可見其精致的點心已然擺在我面前。

  我當場傻眼。這……我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

  “砰——!!”如擊在胸的一聲龐然巨響過後,幾十萬人的霧都城樓竟然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我順著城欄低頭看去,只見底下的士兵以城門爲界分立兩側。看衣著明顯是祁國和依國的士兵分別。可是,我皺了皺眉,爲何祁國士兵的面上都是一臉茫然,而依國衆將卻是神色肅穆端凝,顯示在緊張等待著什麽。

  這個祈然……到底搞得什麽鬼?

  第321章:潇然夢(321)

  就在這時,另一道颀長的身影出現在三樓城頭。只見衛聆風一身紫色的錦袍,頭發用金冠豎起,悠然緩步地走到擊鼓的祈然面前,淡淡道:“祈然,你要做什麽?”

  同樣是心存疑惑,他問來卻是天經地義的征詢,渾然天成的優雅。每一步,每一個動作,無不自然散發著華貴雍容氣勢。不說祁國衆將,就是依國士兵,此時若讓他們跪拜此人,也絕對是心甘情願的。

  祈然微微一笑,讓人如沐春風般的和煦自然,卻又偏偏找不到一絲破綻。只覺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只需他一笑一言語,便可驅使你做任何事,而無怨無悔。

  這兩個人,是天生的領袖。

  祈然並不回答衛聆風的話,轉身踏前幾步望向城樓下密密麻麻,多半一臉迷惘的衆人,負手道:“今日用緊急軍令召大家前來,是有一件事情要向你們宣布。”

  他頓了頓,見底下衆人都屏息以待,不由淡淡一笑。那笑在光華月色下,如仙如幻,立時便放松了所有人的警戒。于是他繼續道:“你們都知道,如今天下大論紛紛,迄今爲止有能力統一天和大陸的也就剩下祁國和依國了。”

  此話一出,原本緩和下來的局勢立時又緊張起來,竊竊私語聲慢慢從一處蔓延,迅速擴大到整個霧都城。

  我端起一杯清茶飲盡,與對面的步殺相視而笑。不需言語,何須言語?

  “砰——!”又一聲力貫千鈞的鼓聲,終于將那聲聲議論壓制下來。

  祈然凜然一笑,一個縱身躍到衛聆風身邊,輕聲道:“大哥,我送你的禮物,希望你會喜歡。”此話若非內力精純的步殺轉述,我還真聽不清楚。

  說完,祈然甩手扔掉擂鼓的鼓槌,翩然退後一步,忽然……就在這些豪氣幹雲、曆經生死的將士面前,在這個見證了風雨曆程的千年古城中,在這片月色靜好、星光閃爍的動人夜幕下,單膝……跪了下來。

  那一夜,雲淡風清,夜色撩人,卻抵不過那一襲青衣的男子,蔚藍眼眸,絕世光華。

  那一夜,鼓聲陣陣,人頭攢湧,卻及不上那青衣男子屈膝俯首,寥寥數語,所帶來的震撼。

  祈然將手中代表依國最高權利的令牌高舉過首,俯跪在難掩錯愕之色的衛聆風面前,用內力催發的聲音一字字響在耳側,清晰無倫:“我,蕭祈然,謹代表依國向祁王衛聆風發誓效忠。今生今世,自我以下依國所有將領文臣、軍士百姓,都願奉祁王爲尊,聽其號令,禀其旨意。如違此誓,天地不容!”

  “如違此誓,天地不容————!”

  那一道道並不激昂卻異常堅定的聲音,清潤悅耳,響徹雲霄,在所有將士文臣耳中,一遍遍回蕩,回蕩……

  “撲通——撲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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