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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2:04 PM

禾早 -【顧盼生歡】《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6-30 12:13 AM 編輯

【書名】:顧盼生歡

【作者】:禾早

【內容簡介】:

  洞房花燭夜,新娘上吊時。

  郎君病怏怏,小妾虎耽耽。

  重生古代的舒歡,遇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爛攤子……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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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2:05 PM

楔子
  
     炎炎夏夜,生梅閣那貼著大紅雙囍字的門窗卻緊緊閉著。
  
  室內,明晃晃的喜燭映得整個房間都染上了一層曖昧的暖紅,但是身著吉服,緊緊揪著衣襟靠立在檀木鏡台旁的舒歡,在這鋪天蓋地的一片紅裡,卻依然蒼白著臉色。
  
  汗如雨下,化開了臉頰上那精緻厚重的妝容,喘息粗重,還是覺得胸口憋悶得簡直快要炸開,但她不是熱,她是慌,是怕,手足冰得彷彿在寒冬臘月的季節裡渥了雪,沒有絲毫熱度。
  
  床上的那個人……那個人他……
  
  手掌的溫度雖然比她要高,但是臉色青白,已經沒有了呼吸!
  
  這就是她嫁的人,她沖喜嫁過來的人,怎能想到成親的當日就死在了洞房裡?!
  
  舒歡再次壯著膽子上前,伸手去探顧熙然的鼻息,真的真的,感覺不到一點點氣息的拂動……
  
  雪白的牙咬著紅唇,很用力,咬出了齒痕,咬出了血跡,但她還是憋著不敢哭,不敢喊。嫁過來當天夜裡,新郎就病死了,她還能好端端的繼續活下去嗎?
  
  壓抑已久的怨恨驀然沖上心頭——
  
  爹娘逼嫁的時候說得好聽:「病沒有那麼重,不要緊,你嫁過去仔仔細細的服侍上兩天,等男人病好了心裡自然感激。再者說,就算男人的病拖著一時不得好,你也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正正經經抬進顧家大門的,那顧家上下可有一個敢說你閒話,低看你一眼的?趕著奉承還來不及呢!到時自然有你的受用處,又何必守著這個窮家吃糠咽菜?」
  
  她就這麼傻,會相信這種哄人的話!
  
  她就這麼傻,真的點頭答允嫁過來了!
  
  她不圖榮華富貴,不貪錦衣玉食,只求離那個令她日夜煎熬的家遠一點,再遠一點,只要能耳根清靜,哪怕在顧家做牛做馬,她也甘心情願!但是她怎麼都沒想到,顧二公子竟然病得這麼重,重到甚至撐不過洞房之夜就讓她變成了寡婦?
  
  看來自己果然是災星禍端,爹娘罵得一點都沒有錯……
  
  滿腔的怨恨只在心裡轉了一瞬就洩之一空。
  
  沒有辦法,她打小就是這種軟弱可欺的性子,遇事只會淌眼抹淚,因此才會惹爹娘厭煩,將她嫁來沖喜的吧?
  
  舒歡此刻也很想哭,但不知怎的,雙眼乾澀澀的,再流不出一滴眼淚。她的心也如同這已然乾涸的眼淚一樣,萬念俱灰。
  
  初嫁過來就剋死男人守了寡,將要奔湧而來的那些流言蜚語,謾罵打罰,足夠滅絕她所有生的希望,更別說頂著被人戳脊樑骨的恥辱繼續苦挨日子,受那無窮盡的煎熬了……
  
  活著,真的好艱難,不如死了乾淨!
  
  輕生的念頭一旦鑽進腦海裡,就盤踞著揮之不去了。
  
  她這樣的人,生已無所戀,死自然也不足惜,倒是替所有人都省了事,替她自己省了事……
  
  ……
  
  皓月清空,光華如練。
  
  一聲尖叫驀然刺破這靜謐的寂夜,遠遠的蕩了出去。
  
  守夜的小廝正偷閒打盹就被人給使勁搖醒了,來人一疊聲的催著:「快!快去請大夫!快點!」
  
  腳步聲響了一路……
  
  燈籠一盞接一盞的亮起,整個顧宅,四處可見慌亂奔竄的人影,但最亂的還是要數生梅閣,絡繹不絕的有人進出,喜房裡點的紅燭燃了整整一夜,淌出的燭淚,凝滿了那銀雕的燭台。



第一章 拘禁
  
  清晨,生梅閣。
  
  輾轉了一夜,剛進入夢鄉沒多久,舒歡就被人推了起來。
  
  迷糊睜眼,看見丫鬟巧雲站在床前,向她道一聲:「二奶奶,得罪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有兩名僕婦上前,一左一右的架著她往房外走。
  
  她免不了驚慌詫異:「這是要幹什麼?」
  
  巧雲在前領著路,頭也不回:「老太君說了,替二奶奶換個妥當點的住處,免得您再三天兩頭的自尋短見。」
  
  所謂妥當點的住處,就是生梅閣裡的一間小耳房,四面板壁,裡頭一應家什俱無,空蕩蕩的連張床都沒有擺,只在地上堆著些乾稻草,就算是給人坐臥的地方了。
  
  這哪裡是住人,分明是拘禁。
  
  舒歡被撂到稻草堆上,還沒爬起來,就聽門「碰」一聲響,關上了不說,外頭還傳來上鎖的聲音。
  
  看這樣子是鐵了心的要關她,那麼拍門哭喊是沒有用的,她也就不費那個力氣了,強撐著抱膝坐起,將下巴擱在膝蓋上,忽然感覺眼睛酸酸的,好想哭。
  
  莫名其妙的穿越,已經令她痛不欲生。
  
  偏偏這身體的原主還要上吊自盡,令她甫穿過來就躺了兩天的床,被灌了七八碗能苦死人的中藥,還沒思謀好接下來該怎麼辦呢,又淪落到了被拘禁的地步,看來原主留下的這一堆爛攤子,比她猜想的還要麻煩。
  
  迥常的經歷,身體上的痛苦,精神上的折磨……
  
  重重重壓之下,舒歡挺不住,昏沉沉的再次睡了過去。
  
  睡著了,內心仍然是糾結的,於是再醒,醒了再睡,反反覆覆不知道多少次,也不知道時間究竟過了多久,等到她完全清醒過來,已經徹底想通,心平氣和了下來。
  
  珍惜生命,隨遇而安。
  
  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倒霉到了極點,也就被迫的處之泰然了。
  
  爬起來把稻草堆整理一下,方便自己坐臥得更舒服,忽然聽見門上傳來開鎖的聲音,她回頭,看見丫鬟慧雲捧著紅漆托盤推門進來,而她身後是茫茫的一片暮色。
  
  快要天黑了,難怪屋子裡光線這樣暗。
  
  慧雲蹲身下來,將紅漆托盤擱到地上時,瞧見早晨和中午送進來的飯菜,都還擺在那裡沒有動過,不禁擔憂的皺起了眉頭:「二奶奶,不管心裡怎麼委屈難受,這東西還是要吃的。」
  
  「吃!當然吃!」
  
  先前是屋子裡太暗,舒歡沒發現那些飯菜,其實早就餓慘了,伸手就從托盤上抓了一隻花卷,放到嘴邊啃起來。
  
  慧雲見她肯吃東西,立刻放了心,溫言安慰她道:「二奶奶先委屈幾日,老太君說了,等二爺的病好了,就放您出去。」
  
  一口花卷頓時噎在了嗓子裡下不去。
  
  舒歡接過慧雲慌忙斟過來的茶,一氣飲盡,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臥床的兩天裡,她雖是痛不欲生,沒心情去理會別的事情,但多少也聽到些閒言碎語,依稀知道這身體的原主是嫁到顧家沖喜的貧家女,結果在洞房當夜就上吊自盡了,把那原本就重病的顧二公子駭得昏厥過去,請了四五個大夫輪流瞧著,守了一夜才救過來。
  
  喜沒沖成,反倒被觸了個大大的霉頭,平心而論,顧家把她拘禁起來情有可原,她很鬱悶,但不憤怒,想著等人家氣消了,總會放她出去的,沒想慧雲此刻就給了她一個晴天霹靂,這哪是安慰,簡直比不安慰還要糟糕!
  
  舒歡猶怕自己會錯了意,再探問一句:「要等他病好了才能出去?」
  
  慧雲有些為難的點了點頭:「老太君是這麼說的……」
  
  好想掀桌!
  
  舒歡頓時沒了食慾,把花捲往托盤裡一丟:「你覺得他的病什麼時候能好?」
  
  慧雲遲疑,沒答。
  
  同猜測的一樣!
  
  都病重到需要沖喜了,想來不是治不好的慢性病,就是絕症!等那顧二公子病好,豈不是要等到地老天荒去?
  
  舒歡悻悻然道:「要是他的病總是不好,甚至……」
  
  慧雲慌道:「二奶奶別這樣說,二爺吉人有天相,總會好的。」
  
  騙鬼吧!
  
  舒歡隨手捉起一根稻草,不停的打著死結:「我沒有詛咒他的意思,只是想問清楚,他到底病了多久?」
  
  慧雲也知道自己那話騙不了人,低下頭去:「二爺打小身子骨就不好,這病從四五歲起就一直纏綿至今,去歲重病過一次,後來略好些,吃得下飲食了,但也不能下床走動,老太君原盼著他能就此好起來,可沒想到了今年春天又犯了……」
  
  聽了這話,舒歡著實坐不住了,站起身道:「煩你,帶我去見見老太君吧。」
  
  不管怎麼說,總要替自己找線生存的希望,不論成不成,好過坐以待斃。
  
  沒想慧雲慌忙攔住她道:「老太君這兩天心情不好,躲還躲不及呢,二奶奶怎麼還要撞上去?還是安心在這裡待幾日再說吧。」
  
  「待不下去!」舒歡抬眼一掃這間屋子,苦笑道:「是怕我自尋短見嗎?連床都不給一張!睡在地上我倒是不在意,可是長日漫漫,就讓我這麼乾坐乾睡著,簡直能把人悶瘋!你們家老太君該是講理的人,我只想找她說清楚,告訴她我不會自尋短見,用不著這樣防著我,與其關我在這裡白費你們家糧食,不如放我出去服侍二爺,就當將功折罪了。」
  
  話是有理,但哪有這麼簡單!
  
  關她在這裡,除了怕她自尋短見外,也是老太君覺得她這個人不吉利,才嫁進門就差點害死二爺,這才下令將她隔離起來。
  
  只是這原由慧雲心裡明白,偏偏礙於身份不好直說,見她執著,不得不照實道:「二奶奶,這事婢子做不得主,您要真想去見老太君,恐怕還得先問過雲姨娘。」
  
  「雲姨娘?」舒歡微怔。
  
  「嗯。」慧雲不敢抬眼看她的反應,只低著頭道:「雲姨娘是二爺去歲納的,也是因他重病,老爺太太想替他娶妻沖喜,只是大爺那時還未成親,不好越過他去,這才折中先納了妾。雲姨娘打從進門,連著三天三夜沒合眼,衣不解帶的服侍二爺,及至二爺病略好些,她就累得倒下了,為這老太君常誇她,說這份情義難得,凡事也都抬舉她,如今二奶奶您……」
  
  她頓住不往下說,舒歡卻聽明白了:「如今我被拘禁起來,這院裡的事就都是她在管吧?」
  
  慧雲點了點頭,不語。
  
  舒歡苦笑,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拿雲姨娘的所作所為同原主一對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人家剛進門就一心撲在病患身上,原主一進門就急著上吊自殺。
  
  難怪她佔了妻的身份,還這麼不受人待見呢!
  
  只是這事不知是否另有隱情,再說人各有志,她也不好評判誰對誰錯,只知道要替原主收拾的爛攤子大了!但不管怎麼說,還是先想辦法出去,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想清楚了,舒歡還是執著道:「煩你,替我將雲姨娘請來。」
  
  慧雲猶豫了一下,點頭出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2:06 PM

第二章 雲姨娘
  
  俗話說娶妻娶賢,納妾納色。
  
  見到雲姨娘的時候,舒歡果然覺得眼前一亮。
  
  娟妍清麗的臉龐,水樣溫柔的氣質,鬢邊只簪珠釵,渾身一襲煙霧般的素青羅裙,襯著雪白的裡衣,顯得這人越發曼妙麗質,猶如出水而不染纖塵的白蓮碧葉,又似山間泊泊緩流的清泉,有一種嫻靜素雅的韻致。
  
  容貌已有七分顏色,再兼性情溫柔賢淑,這哪裡是妾,做妻都綽綽有餘了吧!
  
  病癆二爺真是好福氣!
  
  舒歡心裡感歎羨慕的同時,不由鬆了一口氣。
  
  穿越前她的容貌不見得比雲姨娘差,只是這古典溫婉的氣質是萬萬比不上了。如今也沒照過鏡子,不知道生成怎樣,但是自己的德性自己清楚,就算不是爆炭,同大多數男人喜歡的溫柔兩字也沾不上邊,有這樣的珠玉在前,她就算戳到那二爺眼前,百般的喬張做致,也不至於讓他瞧上。
  
  這樣好!
  
  活下去雖然重要,但她也不願意跨越自己的底線,同一個陌生男人滾床單。
  
  她在打量雲姨娘的同時,對方顯然也在打量她,只是沒她這般入骨,只掃了她兩眼,就盈盈施了一禮:「嫣娘見過二奶奶。」
  
  舉止嫻雅得體,風情宛若天成。
  
  偏偏舒歡對這些規矩禮儀一竅不通,簡直就被襯得成了野人。
  
  她苦笑:「不用多禮了,請你來只是想討個情,能不能讓我去見老太君。」
  
  雲姨娘微低了頭:「姐姐說見外話了,今後有事直接喊人吩咐嫣娘就是,只是要見老太君,還得先遣人去問一聲,只怕那邊已經擺上了飯,要略等一等。」
  
  她說著,就輕聲吩咐身邊跟的慧雲去瞧。
  
  慧雲領命去了,這邊只剩舒歡和雲姨娘對立。
  
  雲姨娘目不斜視,恭敬的立在那裡,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氣氛有點微妙的尷尬。
  
  到底是完全陌生的人,對方態度越規矩就越有疏離感,舒歡也不是自來熟,不知道要同她說什麼,百無聊賴之下,只好偏著頭去看外面的景致。
  
  此時天色已然擦黑,不過院門那邊高掛著兩盞燈籠,因此還能看清眼前這小小的獨立院落。只見三面皆是房屋,圍攏出一個挺大的院子,院中植著幾株梅樹,點綴著一些山石芭蕉,簷下還養了幾籠雀鳥,一缸荷花,雖不見得格外雅致,倒也顯得十分清幽。
  
  說起來,穿越到這裡已有三日,只是她一直沒有出過房門,早起還是被人架出來的,根本沒有餘暇來打量住處,這會看見這個滿目皆是古詩意境的院子,心裡倒也喜歡,只是暗自感歎,要是沒有穿越,還能住到這種地方來偷得浮生半日閒就完美了。
  
  才想著,就見一個小丫鬟從正房裡跑出來,到了雲姨娘面前就回道:「二爺不肯吃藥,把碗都砸了,巧雲姐姐請姨娘去勸勸呢!」
  
  雲姨娘遲疑,望向舒歡。
  
  有她待在這裡,舒歡渾身彆扭,巴不得她趕緊走了,忙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雲姨娘這才告了罪,同那小丫鬟一起匆匆進了正屋。
  
  暫時沒有人來看管她了,舒歡左顧右盼,尋思著是不是要借這個機會逃走。
  
  要是身處現代,她就不猶豫了,絕對撒腿就跑!偏偏此時身在古代,還不知道外面是亂世還是太平天下,何況身無分文,就跑出去也是兩眼一抹黑,在這種男人至尊的世界裡找不到工作不說,別被拐子蒙了,轉手再賣到更糟糕的地方去,那就真是哭天不應,喊地不靈了。
  
  越想越黑線,舒歡連忙打消了逃跑的念頭,坐回稻草堆上,摸著已經冷掉的花卷繼續啃。
  
  要堅強,要吃東西,要活下去……
  
  不斷的催眠著自己,足等了有小半個時辰,才見慧雲回來,看到她先搖頭,帶著歉意道:「老太君不想見您,連話都不讓我多說一句,就將我打發回來了。」
  
  舒歡默然,有心理準備了,也不是太失望。
  
  慧雲見她沉默,想勸,又不知道如何勸,最後還是悄悄退了出去。
  
  剛要將門上鎖,裡頭門板就被拍響了。
  
  她打開門來:「二奶奶還有什麼事?」
  
  環境再差也要努力改善,總不能委屈虧待了自己。
  
  舒歡忙道:「關了門,屋裡很黑,我要蠟燭。」
  
  慧雲遲疑。
  
  「怎麼,還怕我自尋短見?放心,再傻也不會幹**的事,多痛啊!」
  
  「二奶奶請稍候。」
  
  「等等,我還要蚊香!」
  
  「蚊香?」
  
  「就是熏蚊蟲的。」
  
  慧雲點點頭:「那是雄黃香。」
  
  她轉身要走。
  
  舒歡又喊:「半夜我要解手怎麼辦?」
  
  慧雲被她吵得也黑線起來,應著要去拿恭桶後,就立在那裡,等著她繼續要東要西。
  
  誰想舒歡已經要完了東西,看她還不走,也詫異,只盯著她不語。
  
  慧雲好笑起來:「二奶奶還有要的東西麼?」
  
  「沒了。」只是偏頭想一想,她又不好意思道:「如果不太麻煩的話,你再替我拿本書來行不行?不要那些論策詩賦,要山川河圖志,或者雜記筆談。」
  
  白天睡足了,此刻長夜漫漫,不知要如何打發時間,看書是最好的選擇,還能多瞭解一下這個世界。
  
  慧雲聽了卻是極為詫異:「二奶奶識得字?」
  
  糟了!忘記古代女子無才便是德,再說原主彷彿出身貧家,要真識字,那就妖孽了。只是話已出口,不好收回來的,今後要是總假裝著自己不識字,也很不方便,舒歡只好硬著頭皮圓謊:「我年幼時家附近住著位老學究,興許是投緣,他閒時就教我認了兩個字,不過年深日久的,也忘得差不多了,我就想找本書來瞧瞧,看自己還記得多少。」
  
  一番話,緩緩說來,也說得她額頭冒汗,不過心裡多少有點小得意,這個謊編得真好,年幼時的事,誰去打聽!就算書拿了來,上面的文字她看不懂,也能推說是忘了。
  
  慧雲沒在這種事上追究,只是做事一向謹慎慣了,此刻為難道:「婢子不識字呢,不知道哪本書是二奶奶想要看的,要不回二爺去,讓他挑給您?」
  
  舒歡開始擦汗:「不用不用!他病著呢,就別擾他了,你隨便拿一本來就好。」
  
  慧雲這才應聲而去。



第三章 見歡則喜
  
  不到片刻,舒歡要的東西就全了,而且慧雲謹慎,生怕不合她的意,拿了四五冊書來,足夠她挑著看,還捎帶了一條薄毯讓她夜裡涼時蓋著,這才鎖上門離去。
  
  此刻牆角點著雄黃香,稻草堆得舒適,薄毯鋪在稻草上,手邊四五冊書,點一隻蠟燭,舒歡愜意的躺了下去,深深的吁出一口氣。
  
  美中不足的是沒有燭台,想必慧雲仍然擔心她會自殺,不敢給她尖銳的東西,她只好側著點身,將書湊近蠟燭,才好有足夠的光線閱讀。
  
  書上的字是繁體,手抄小楷,字跡工整清俊。
  
  繁體字筆畫繁多,要寫不容易,但想要看懂其實不難,除了個別生僻的,其他常用字,她半認半猜的也能看個差不離,唯有那從右到左,從上至下的閱讀方式和沒有標點斷隔的長句令她很不習慣,看了兩三頁就有頭暈眼花的感覺。
  
  不過手頭這本是編年體史書,對瞭解這個世界的歷史很有用,她耐著性子挑重點的看下去,才發現上面記載的年號國號她連聽都沒聽說過,看來是穿到另一個未知的時空了。
  
  反正歷史學得馬馬虎虎,只大體知道些重要事情,年代什麼的記憶早已模糊,要單靠那些歷史常識來趨吉避凶是遠遠不夠的,就算穿到唐宋元明清這些熟悉的朝代,她照樣一頭霧水,兩眼發黑,因此她倒也不失望,只暗自記下如今的國號,啟。
  
  書翻著翻著,忽然從中掉下一張字紙來。
  
  就算她眼明手快的及時搶過,那紙也被蠟燭的火焰燎著了一部分,拿書拍滅後,上面有些字跡已經焦黑破損得不可辨識了。
  
  她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去看,見字紙上面寫著:「余幼年喪母,又不幸身染沉痾,自覺將不久於人世……家中有長兄幼弟繼嗣,余本無意再娶妻室……聘下舒家女兒,閨名……猶記當年一遊方僧人遺下四字,見歡則喜,莫非此姻緣天定……余心內不甚惶喜……」
  
  字紙上照樣沒有標點,句子是她憑著感覺自己斷讀的,也不知道有沒有錯,只是看到「舒家女兒」四字時,她眼皮已是一跳,再看到「見歡則喜」四字,還有後頭的話,她就忍不住罵了出來:「天定你妹!」
  
  罵完,覺得自己好像太粗魯了點,她又不禁摀住了自己的嘴。
  
  字紙上面的話不全,但大體意思也能看出來了,她只執著於「舒歡」兩字,難不成,這身體的原主與她同名同姓?
  
  至於什麼姻緣天定,她只當是無稽之談,要真是如此,洞房之夜,原主就不會上吊,那二爺見了「歡」,還不「喜」得滿院子亂竄?哪裡還會昏厥過去!
  
  反正搶什麼,也不會去搶一個已經納了妾的病癆!
  
  舒歡不屑的將那字紙在燭焰上點燃,看著它燃成灰燼。
  
  只是這樣一來,情緒到底有點低落,她不耐煩再去看什麼史書,就隨手另撿了本書,沒想到翻起來一看,竟是一本奇談怪錄!
  
  才看了沒兩行字,已經滿腦子都是荒夜、破廟、書生、狐女、鬼怪等聊齋情節,兼之此刻夜深人靜,門縫底下不時有涼風吹滲進來,搖得燭光明滅不定,嚇得她趕緊把那本書丟到角落裡,習慣性的伸手去摸往常掛在脖子上的那塊玉珮。
  
  玉珮是她年幼時母親從廟裡求來的,據說能避邪驅穢,長保平安,不管信與不信,總是自小帶在身上的東西,能夠讓人安心寧神,只是她忘了自己已經穿越,這一摸,自然摸了個空,想到自己親身經歷過的古怪,臉色就唰一下白了。
  
  偏偏門外這時還傳來腳步聲響,嚇得她將整條薄毯都裹到了身上,縮成一團,心裡默念著: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念著念著,腳步聲響停了,還真有人敲了門!
  
  舒歡閉緊眼睛,打死也不應!
  
  敲了兩下沒動靜,外邊就有人輕聲嘀咕道:「也不知道雲姨娘怎麼想的,大半夜的讓我們過來探看,這個時辰,人早就睡了吧?」
  
  「你也別怨,她不過是謹慎罷了,怕出點什麼事,到時沒法交待。哎,門縫裡有光呢,你瞧瞧二奶奶到底睡了沒。」
  
  靜默了片刻才有對話聲再次響起。
  
  「睡了!只是沒熄了蠟。香茜姐姐,我好困呢,還真要在這守一夜不成?」
  
  「要不,咱們兩個輪換吧,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不好,這外頭陰滲滲的,我一個人待著害怕,姐姐你再陪我一會?」
  
  聽見只是兩個丫鬟過來查看,舒歡頓時鬆了口氣,巴不得她們別走,這樣好歹知道有人守在附近,心裡不會胡思亂想。
  
  兩個丫鬟不知她醒著,守在門外無聊,不免低聲聊起天來。
  
  「香茜姐姐,你這個月的月錢也還沒得吧?」
  
  「說是鋪子裡要銀錢周轉,過兩日就補上,其實除了這裡和三姑娘那邊,別處都得了。」
  
  「二爺在家原就不受寵,如今娶了這樣一位奶奶回來,怕是越發要受人排擠了,連帶著咱們都跟著受氣。」
  
  「那也是沒法,二爺的病滿城皆知,那些門當戶對的人家,哪個願意嫁閨女過來沖喜?只好往寒門貧戶裡尋。」
  
  「雲姨娘不也出身寒門?還是老爺太太花銀子買回來的呢,比她強多了。」
  
  「那是納進來前學過規矩的,怎麼好比?快別說這個了,仔細讓裡頭聽見。」
  
  「聽見就聽見,你如今是撥到雲姨娘屋裡的,我是二爺身邊的人,她還能發作咱們?」
  
  ……
  
  兩個丫鬟到底還是壓低了聲音,再說了兩句,就沉默不語起來。
  
  聽得久了,舒歡也算辨出來了,那個言語裡對她極不滿的丫鬟,就是早上帶著僕婦關押她的巧雲。不怪她抱怨,原主上吊自盡了一回,就惹得這些人成了驚弓之鳥,大半夜的不能睡覺,還得在門外守著,沒有怨氣才奇怪。
  
  她微微一笑,也不在意,知道外邊有人,心裡安定多了,合上眼,聽著院子裡低微的蟲鳴聲,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2:07 PM

第四章 失火
  
  夢裡是一片汪洋大海,漫無邊際。
  
  她掙扎其中,精疲力竭。
  
  忽然一個浪頭捲過來,不知怎的,濤濤水波就幻成了肆起的烈焰,肌膚感覺到被燒灼的疼痛。
  
  舒歡驀然睜開眼來,才發現夢中的掙扎使得手碰了出去,撞倒了那已燃至半截的蠟燭,燭焰灼痛了她的肌膚,連帶的燎著了稻草,那乾稻草見了明火,立刻燃了起來,等她驚覺起身,想要去踩熄那火時,火勢已經熊熊的蔓延了開來。
  
  這間耳房四面都是板壁,要是火勢不能得到及時控制,真燒起來,很有可能波及到附近的屋舍。
  
  「起火了!開門,快開門!」
  
  舒歡急了,先過去用力的踹了兩下門,不等門開,就拿著手裡那條薄毯用力抽擊起火焰來,拍得火星四濺,好幾回險險的要燎著她的頭髮。
  
  此時香茜已回房去睡,守在外頭的是迷迷糊糊打著盹的巧雲,她被驚醒,要去開門時一摸身上,才想起鑰匙不在她這,再慌慌的跑去找香茜。
  
  這一來就驚動了不少人,連雲姨娘都醒了,趕著問清發生了什麼事後,她就披衣帶著香茜等丫鬟過來開門。
  
  門一打開,還沒看清屋內的情形呢,先是一股濃煙倒捲出來,熏得人人淚流嗆咳。
  
  其後,舒歡帶著一身煙熏火燎的氣息從裡頭紮了出來,一屁股坐到地上就咳喘:「水……打水來……還有點小火沒熄……」
  
  她算盡力了,總算控制住火勢沒有蔓延,只是自己差點被熏死在裡頭。
  
  不過說是小火沒熄,但此刻門一打開,風灌了進去,火焰又有復起之勢,慌得丫鬟們打水、點燈、尋盆、撲火,忙亂了好一陣子,才堪堪把這火救了下去。
  
  再看耳房裡,已經有半面板壁被燒得焦黑,到處都是水漬,混著稻草灰,淋淋漓漓的一地狼籍。
  
  舒歡的模樣比那耳房好不了多少,臉上沾了灰漬,又是一頭的汗,外帶頭髮散了下來,被火燎去了一小截,身上衣裳也是皺巴巴的,因睡著時被突驚而起,鞋子也沒來得及穿,腳上那白綾襪都變成了黑色。
  
  偏偏此刻雲姨娘在旁,一身清爽,烏髮如瀑一般披垂肩頭,紋絲不亂。
  
  兩相一對比,她的狼狽格外顯眼。
  
  眾丫鬟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
  
  雲姨娘微微蹙起了眉:「姐姐,這事……」
  
  又闖禍了!
  
  可是為什麼要說又呢?上吊尋死的事可賴不著她!
  
  舒歡心裡歎息,從地上撐起來:「不好意思,是我點著蠟睡著了,沒想到引起了火災。」
  
  慧雲趕著過來跪下:「這事是婢子的錯,那蠟燭是婢子拿給二奶奶的。」
  
  「你起來。」雲姨娘搖了搖頭:「蠟燭的事你回過我,倒是我大意疏忽……」
  
  話猶未完,她忽見正房那邊多了一襲白色身影,連忙迎了過去,急道:「二爺,您怎麼出來了?」
  
  二爺?她那病弱的丈夫麼?
  
  舒歡好奇的望過去,在燈光燭影裡,對上了一雙帶著探究神色的眼。
  
  眼角微翹,目光裡有迷濛之色一閃而過,再看時,那雙眼已亮如清泉。
  
  舒歡微訝,倒像是在哪裡見過這樣一雙眼。
  
  目光往下挪,瞧見他微勾而起的唇角,笑意似有若無。
  
  她再從頭打量顧熙然,見他臉龐輪廓清雋,很好看,只是帶著三分年少青澀,還有七分掩不住的病容,削瘦而憔悴,倒因此顯得那雙眼越發清亮,彷彿淡淡一掃就能望到人的心裡去。
  
  分明是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人,但那些微熟悉的感覺在心裡縈繞不去。
  
  打量只在片刻間,那邊雲姨娘已經急著要將顧熙然往屋內攙扶了,口裡猶道:「這外頭風大,二爺仔細受了涼。快回屋去吧,您這身子不能再添病了。」
  
  顧熙然微微搖頭,抬手衝著舒歡招了招:「過來。」
  
  「我?」舒歡納悶,但也只得挪過去:「二爺有什麼吩咐?」
  
  顧熙然不急著說話,只是從頭到底的掃視著她,瞧見她那一身髒污,不由自主的皺了眉頭,這才對著院中那些丫鬟道:「去打些水來。」
  
  巧雲大著膽子回道:「二爺,這深更半夜的,廚房那邊早熄了火。」
  
  顧熙然的目光淡淡掃過去。
  
  巧雲心下一凜,連忙又接道:「我去瞧瞧,興許灶上還有溫在那裡的熱水。」
  
  慧雲也趕著道:「再不夠的話,小茶房裡還有預備著二爺夜裡喝茶的一壺水。」
  
  顧熙然頷首:「提了水送到我房裡。」
  
  說著,他垂眼望向舒歡:「扶我進屋。」
  
  此話一出,雲姨娘有點尷尬的鬆開了扶住他的手,立在一旁默然無語。
  
  舒歡加倍納悶,不知他這唱的是哪一出,只覺夾在他和雲姨娘之間,很有小三的嫌疑,心裡微惱,原想推脫,但看見自己那雙髒污的手,再看看他身上那襲白色的中衣,頓時就改了主意,唇角擒著一抹笑,大咧咧的伸手過去,捉住他的胳膊就往裡攙。
  
  小樣,讓你裝大爺,毀了你這身衣裳!
  
  待到將顧熙然扶回室內,讓他在正房廳堂的椅子上坐下,舒歡這才鬆開手來。
  
  果然不出所料,白色中衣的袖上,赫然兩枚污黑的手印。
  
  舒歡垂眼,憋笑。
  
  顧熙然自然也瞧見了袖上污痕,無語默然。
  
  半晌,他才抬眼望向跟進來的雲姨娘:「拿身替換的衣裳來。」
  
  雲姨娘略微遲疑,點頭去了,片刻後,她拿來兩身衣裳,一身自然是顧熙然要替換的,另一身是替舒歡準備的,跟著她進來的還有兩名抬著沐桶的粗使丫鬟,最後是手裡捧著些香膏香粉香油的慧雲。
  
  看見這些,再聯想到顧熙然方才要了水,舒歡頓時窘到了,不得不無視尷尬沉悶的氣氛,硬著頭皮開口道:「那個,我回我房裡去洗,這些東西不用搬過來。」
  
  雲姨娘不接話,只看顧熙然,等他示意。
  
  顧熙然端起茶碗,垂了眼道:「都抬到裡間去。」
  
  雲姨娘心裡一酸,忙掩飾著低頭應了,帶著那些丫鬟去裡間預備。
  
  穿越前,舒歡還是個大二的學生,思想再開放,也沒開放到跟陌生人玩一夜情的程度,不管原主嫁進來當天,洞房裡發生了什麼事使得她要上吊自盡,反正對舒歡來說,眼前這位爺就是個陌生人,打從見面到這會,還不超過十分鐘,這麼短的時間裡,要她在此人房裡沐浴更衣,她受不了!
  
  急了,再顧不上別的,她張口就道:「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做不太好吧?」
  
  顧熙然微抿了唇,撂下茶碗:「你都嫁進來了,還顧忌這個?」
  
  鬱悶!
  
  但嫁進來是事實,她是他的合法妻子。
  
  舒歡無法辯駁,只得婉轉道:「二爺您病體未癒,我……我這也是替您的身體著想……」
  
  這話說得極端彆扭,煩臊得她臉都紅了。
  
  顧熙然掃她一眼,唇邊泛出抹笑意:「不妨,你這豆芽菜樣的小身板,爺還沒有興趣。」



第五章 沐浴
  
  豆芽菜!
  
  這三字惹惱了舒歡。
  
  身為女子,無論在不在意自己的身材容貌,受到別人的輕蔑評價時,總會感覺不快,再說她此刻穿越了,容貌變成怎樣還未知,但身材自己能估出來,纖細單薄,彷彿才十四五歲的模樣,換上件男裝,就能假扮小廝了。以往的好身材蕩然無存,這已經夠令她鬱悶的了,哪裡還經得起別人說?
  
  一生氣,怯意和顧慮就被完全拋到腦後去了。
  
  也不再說,她轉身就進了裡間。
  
  不就在他房裡洗個澡嘛,誰怕誰?
  
  就他那風吹吹能飄的病弱模樣,真要有圖謀不軌的舉動,她隨便拎塊板磚,也能把他拍倒了!不過,想要在這裡找塊板磚大概很難,進了裡間,她先滿屋子瞟起來,待看見擱在窗前紫檀雕花案上的一隻銅製熏香爐,心裡立刻安定了,若無其事的把其他人打發出去,只留下慧雲幫她洗髮。
  
  不是拿喬,著實是古人蓄髮不剪的習慣不太好,那樣厚長的一把頭髮,讓她自己洗也洗不乾淨,再說不知道這裡沐浴用品的使法,要留著慧雲問問。
  
  慧雲是個好脾氣的,深更半夜沒覺睡也不抱怨,還耐著心先替她把頭髮梳通理順,這才取了一隻晶瑩通透的水晶瓶,往浣發的水盆裡滴了數滴淺黃色的液體,隨即就有一股清淡的茉莉花香被熱氣騰蒸而出。
  
  舒歡只覺好奇,饒有興味的問道:「這是什麼?」
  
  慧雲知道她出身寒門,不認得這東西也不奇怪,於是將手裡的水晶瓶遞將過去,抿嘴笑道:「這是茉莉清露。」
  
  「清露?」舒歡將水晶瓶湊到鼻端,輕輕一嗅,就有一股極濃烈的氣味透鼻而入,嗆得她差點要打起噴嚏來,連忙將瓶子拿遠些,心裡卻想著這東西倒有點像現代人慣用的精油,大概也能用來做香熏。
  
  她這邊想著,那邊慧雲也不厭其煩的解釋道:「家裡是做香品生意的,除了賣些熏香佩香外,也蒸各色清露來賣,這茉莉清露,自然是上品貨色,難得香氣清雅,暑天裡用最好。不過,倘若二奶奶不喜歡這味道的話,還有玫瑰木樨香味的,我去取來?」
  
  「不用,這個就很好了。」
  
  大半夜的,又是在顧熙然房裡,洗那麼香噴噴的是給自己找麻煩。舒歡很明智的搖頭,只將她的話暗暗記下。
  
  及至洗完,慧雲替她將頭髮抹乾後鬆鬆挽起,舒歡就催著她去睡,自己把窗戶閉緊,插牢門栓,再將紫檀案上那只沉甸甸的銅熏香爐搬到手邊,這才放心的寬衣解帶起來。
  
  不得不說,古代洗個澡很麻煩,沒有淋浴那麼方便衛生,但是坐在木製的浴桶裡,讓身體被微燙的水浸沒而過的感覺真的很舒適愜意。
  
  舒歡繃了許久的情緒緩馳下來,略微感覺到倦意。
  
  當然,不能在這裡睡著,她一邊強打起精神來洗澡,一邊困惑的回想方才初見顧熙然時的情形,只是搜遍記憶,仍然找不出那份熟悉感的由來,只能認定自己是被那張姻緣天定的字紙給影響了,才會下意識的感覺此人眼熟,然而事實上顧熙然不是寶哥哥,她也不是林妹妹,眼熟你妹啊!
  
  一不小心又粗魯了……
  
  舒歡歎口氣,眉頭微蹙起來。
  
  不管是她太自戀,還是猜測顧熙然心裡有姻緣天定的想法,此刻這人強迫她在他房裡沐浴,那接下來……
  
  她不能不多想,不能不忐忑,但終究沒有什麼好主意,唯有銘記四字——
  
  寧死不從!
  
  她在裡頭打著小算盤,等在外頭的顧熙然有點不耐煩了,洗個澡而已,至於這麼磨蹭嗎?
  
  雲姨娘陪在一旁,見他微露倦意,不禁帶著點希冀探問道:「二爺,您這身子熬不了夜,不如今晚就歇到西廂房裡可好?」
  
  舒歡前兩天住在東廂,西廂一向是雲姨娘的居處。
  
  顧熙然搖了搖頭:「不用了,你先去歇著吧。」
  
  雲姨娘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微低了頭,執著的陪在那裡不願走。
  
  話說舒歡磨磨蹭蹭,慢慢吞吞,就是想拖延時間,磨到最後手指頭上的皮都被泡得起了皺,洗澡水也涼透了,就連頭髮都半乾了,才不得不起來穿衣。
  
  拔門栓前,她先湊到門板上聽了聽外頭動靜,似乎沒有什麼聲音,頓時長舒一口氣,心想顧熙然和雲姨娘大概等不住另找房去睡了,這才開門出來,想悄悄溜回東廂房裡去。
  
  沒想,門一打開,就見廳上兩人還坐在那裡。
  
  舒歡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尷尬道:「你們還在啊?」
  
  顧熙然倦倦的瞟她一眼,有氣沒力道:「這是我的臥房!」
  
  不在這還能在哪?
  
  舒歡心裡也不滿,又不是她願意佔他臥房洗澡來的,能怪她嗎?不過臉上還是憋出了一點笑,邊悄悄的往廳門處挪著腳步,邊抱歉道:「不好意思讓你們等這麼久,那個,天不早了,你們歇著,我回房了。」
  
  話一說完,她就飛快的要往外溜,沒想沖得急了,一頭撞在門板上,痛得她捂著額頭,眼淚差點掉下來。再看廳門,原來已經關上了,只是有密實的細竹簾子遮擋在那裡,她沒瞧見,還以為是開著的……
  
  顧熙然滿帶倦意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興災樂禍的笑。
  
  雲姨娘趕著上來看她傷處:「是我不好,怕外頭寒氣重就使人關了門。二奶奶磕著了沒有?要不要喊人拿點藥酒來擦擦?」
  
  「不用不用,沒撞傷,過會就不痛了。」舒歡還沒死了要溜出去的心,伸手就去開門。
  
  這時顧熙然扶著椅子站了起來:「嫣娘去睡吧,我們也歇了。」
  
  我們?!
  
  晴天霹靂啊!
  
  誰要跟他一起歇啊!
  
  舒歡驀然轉身,想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訴顧熙然,她不替人暖床!
  
  誰想剛張口,就見顧熙然朝她丟了個眼色,倒讓她微怔了一下,猜度著此人是不是有什麼話不方便當著人說,要留她下來單獨私談,只好暫時按捺下同他撕破臉的衝動,靜立在那裡不語了。
  
  雲姨娘也是一怔,強忍著心裡的酸楚,黯然道:「那嫣娘先告退了。」
  
  顧熙然點頭不語,她轉身出去。
  
  舒歡看看他,再看看雲姨娘消失在夜色裡的背影,眉頭微蹙了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2:09 PM

第六章 青梅如豆
  
  雲姨娘去後不久,就有香茜帶著兩名粗使丫鬟進來收拾沐浴用的東西,但是收拾完後,香茜沒有退出去的意思,仍然侍立在旁。
  
  顧熙然掃她一眼:「你不去睡?」
  
  香茜回道:「雲姨娘讓婢子睡在紗廚錦隔外頭的榻上,省得夜裡二爺和二奶奶要茶要水時喊不著人。」
  
  「不用了,你去吧,記得把門帶上。」顧熙然說著,望向舒歡:「扶我進去。」
  
  他還使喚上癮了!
  
  舒歡氣苦,但還惦記著他方纔那個眼色,心裡好奇,只得攙扶著他到裡間的床上躺下。不過看見他身體如此羸弱,沒人攙扶的話連路都走不太穩,倒是放心不少,不用擔心他圖謀不軌了。
  
  片刻後外頭一聲門響,想必是香茜出去了,這屋裡除了他們兩人外再無旁人,舒歡就急著問道:「你要同我說什麼?」
  
  顧熙然此刻倦意已深,躺在床上連眼都懶得睜了,只道:「我能有什麼話要同你說?」
  
  「哎!」舒歡有上當受騙的感覺:「那你方才使的那個眼色是什麼意思?」
  
  顧熙然好笑的睜開眼:「沒什麼意思,就是讓你留下。」
  
  我勒個去!
  
  舒歡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顧熙然也不攔,只淡淡道:「東廂的門我讓人鎖上了,你這會要回去,還得把人折騰起來替你開鎖。鬧了一晚,你還沒夠麼?留兩個時辰讓人睡覺吧!」
  
  擾了人,她心裡是有點過意不去,但鎖門不讓她回房,此人想幹什麼!
  
  舒歡回過身來,瞪著他道:「你太過份了吧!」
  
  顧熙然懶懶一笑,反問道:「過份嗎?」
  
  舒歡被問得啞然無語,的確,她因自己是穿越來的,並非原主,覺得不與陌生人同床共枕是天經地義,但顧熙然要求明媒正娶進門的妻子同床共枕,好像也是天經地義,就算外人看來,不佔理的也是她。
  
  她只好採取迂迴戰術:「那個,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你這個樣子,嫣娘會很傷心的吧?」
  
  顧熙然饒有興味的望著她,半晌,撂出一句:「鹹吃蘿蔔淡操心,你知道些什麼?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這是說她多管閒事?!
  
  舒歡微張了口,想要反駁,最後想想,算了,兩人自小生長的環境不同,觀念自然也截然不同,再說下去也是白費唇舌。
  
  她只垂眼立在那裡,用沉默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抗拒。
  
  顧熙然看著她,燭光下,那張清瘦的臉龐帶著點柔和而朦朧的光暈。
  
  眉眼微垂,唇猶豆蔻,濕發稍亂的散落肩頭。
  
  彷彿嫩枝梢頭,如豆青梅。
  
  稚澀。
  
  他微微一笑,睏倦的合上了眼,緩緩道:「想站就繼續站著吧,我先睡了,要是你一會想通了,上床時記得吹燈,別再鬧一場火災出來。」
  
  大概真是倦極了,他話一說完,就覺得意識有點朦朧,已經進入了半睡眠的狀態。
  
  舒歡看他呼吸逐漸勻淨平穩下來,不像是作偽的樣子,倒有些窘起來。
  
  難道真是她想法太不純潔,過於自戀?但若只是單純的各睡各的覺,她睡哪裡不是睡,為何他要費這麼多周折,留她睡在這裡?
  
  不知道是誰說的,女人心,海底針,其實男人也一樣,讓人猜不著又摸不透。
  
  她轉眼看看看身周,覺得睡椅子太不舒服了,睡到紗廚錦隔外頭的榻上吧,她又害怕,因為這裡是正房,原主洞房花燭夜的地方,上吊自盡的現場。現在她的靈魂依附到了這具身體上,那原主的靈魂,是像她一樣穿越了時光,還是去了陰曹地府?如果哪都沒去,還飄蕩在這裡的話……
  
  舒歡心裡微微一顫,不敢再想下去,慌慌的跑到窗前抱了那隻銅熏香爐,就吹了燈,往顧熙然的床上爬。
  
  她投降認栽!
  
  反正已經佔了夫妻之名,只要他沒別的心思,她也能坦蕩蕩的與他同睡一張床。
  
  床很大,銅熏香爐擺在中間,兩人各據半邊。
  
  想想,仍然有點不放心,她伸手推推顧熙然。
  
  顧熙然睡得迷迷糊糊,語聲呢喃:「幹什麼……」
  
  「你不要越界。」
  
  「唔。」
  
  醜話說在前頭,她再推:「越界我會用香爐砸你。」
  
  「唔。」
  
  想到自己睡相不是太好,她有點擔憂,繼續推:「萬一我不小心越界了,你別……」
  
  這簡直讓人沒法睡了!
  
  她話沒說完,顧熙然的臉就貼了過去,湊得離她極近,危險的瞇起了眼,吐字如氣道:「你再囉嗦半句,我就扒了你的衣裳,堵了你的嘴!」
  
  ……
  
  聲音低得幾不可聞,但字字清晰。
  
  說不清是威脅多點還是曖昧多點,黑暗中聽來,有一種微妙的誘惑力。
  
  舒歡臉上莫名的一燙,及至反應過來,剛要伸手將他的臉一把推開,他就已經退回了自己枕上,用一種像是哄孩子的溫和語氣喃喃道:「別吵,乖乖睡覺!」
  
  ……
  
  舒歡無語的背轉過身子,面朝牆睡。
  
  此時燈已熄了許久,眼睛能適應黑暗了,還有燈籠的微光透過窗紙映射進來,將她的身形輪廓清晰的勾勒在了牆上。
  
  她伸出手指慢慢描摩,剛才忘了藉著沐浴的機會,要面鏡子來照看自己目前的容貌,也不知道長成什麼樣子了,不需要太美,但是拜託,千萬也別太醜……
  
  胡亂想著一些有的沒的事情,來分散與陌生異性同床共枕的尷尬,她原本以為自己會輾轉一夜,沒想竟然很快就入眠了,而且酣然無夢。
  
  倒霉的是,次日仍然是被人喊醒的。
  
  巧雲站在外間,隔著簾子急喊道:「二爺,二奶奶,快起來罷!紫蘇姐姐剛傳了話來,老太君和太太正往這邊來呢!」
  
  顧家BOSS來查崗了?
  
  前一刻還睡眼惺忪的舒歡,下一刻就清醒的坐了起來。
  
  顧熙然也睜了眼,不知他是昨夜迷糊睏倦中沒當真留意到,還是想起了什麼,此刻望向擱在床中間的那隻銅熏香爐時,目光詭異。
  
  回想昨晚經歷,舒歡大為赧然,顧不上說些什麼來自我解嘲,連忙抱著熏香爐翻身下床,將之擱回原處。
  
  顧熙然微微一笑,這才懶懶道:「進來吧。」
  
  巧雲和慧雲就端著盥洗用的東西依次入內,擦牙洗臉換衣裳的好一陣亂,等到舒歡被按坐到妝台前,她的目光就立刻落在了那面雕花銅鏡上不會動了。
  
  慧雲渾然未覺,正拿著拿著梳子理順她的頭髮,口裡問道:「二奶奶想梳個什麼樣的頭?」
  
  「隨便。」舒歡漫不經心的應著,手已經伸過去揭起了銅鏡。
  
  只一照,她就愣住了。
  
  銅鏡裡映出的容顏,分明就是她十四五歲時的模樣,只是少了圓潤,添了清瘦。
  
  原主同她……
  
  不但名姓相同,竟連容貌也一樣!
  
  她覺得喉頭有點乾澀,手足有點發涼,想法有點離奇——
  
  原主,該不會是她的前世吧?



第七章 挾怒發落
  
  前世不前世的不清楚,但接下來要倒霉是肯定的。
  
  天色只剛微曦,生梅閣的正房廳堂上就擠了半屋子的人。
  
  坐在上首的是位面容威嚴的老太太,望向舒歡的目光頗為不善,打量了她片刻,就沉聲喝道:「跪下!」
  
  穿越女都是有骨氣和自尊的,舒歡也想態度強硬的自尊一把,但是旁人壓根容不得,她只遲疑了片刻,也不知哪個丫鬟在她腿彎處一撞,她就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膝蓋重重的磕在地磚上,痛得她嘴角抽抽,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自己果斷點跪呢,起碼可以小心輕落。
  
  這老太太大概就是眾人口裡常說的那位老太君了,看得出是頤氣指使慣的,不像尋常老婦那般單純慈祥,眉目間隱隱有著凜然之色,此刻舒歡跪了,她反倒不理會了,只轉頭責罵起雲姨娘來。
  
  「你素來是個謹慎懂事的,今日怎麼犯起了糊塗?走水這樣的大事,你還替人瞞?要不是我還未老眼昏花,早起看見丫鬟們鬼鬼崇崇的湊在那裡說話,喊了一個來問,只怕這會還被蒙在鼓裡呢!」
  
  雲姨娘也慌得跪到了地上:「嫣娘知錯了,求老太君責罰。」
  
  老太君沒搭理,又罵起丫鬟來:「讓你們把人關起來嚴加看管,都沒聽見?還是打量著她是你們二奶奶,身份矜貴,委屈不得,就拿我這老太太的話不當一回事?」
  
  這話有點重,低著頭在門外聽規矩的丫鬟們全都呼啦啦跪了一地。
  
  「打!」老太君怒氣正盛,站起來重重的頓了頓手裡的枴杖:「外頭喊兩個小廝來,這院子裡的丫鬟,全都拖下去,每人領二十大板!」
  
  丫鬟們都被這雷霆之怒給嚇到了,求饒聲一片,哭著說下回再不敢了。
  
  舒歡也瞬間白了臉,這是打給她看?
  
  她慌忙抬起眼來,望向坐在老太君下首的顧熙然,見他抿緊了唇,目光裡有不悅之色一閃而過,但隨即就垂下眼去,似乎沒有要替人求情的意思,她只好咬了咬唇,出聲求懇道:「老太君息怒,這事是我的錯……」
  
  她話未說完,就被老太君喝住:「沒規矩的東西!我在這裡發落丫鬟,有你插嘴的份?」
  
  舒歡閉嘴無語。
  
  顧家夫人林氏是跟來的,一直在旁沒出聲,這會見老太君氣得狠了,忙過去扶她:「太君坐下慢慢說,犯不著為這些小事氣壞了自個身子。」
  
  看來是真怒,老太君連媳婦都要發作了,一邊坐下,一邊惱道:「這是小事?火燭之患最該謹慎,又是深更夜半的,人都不知道!這幸好是沒燒起來,要不悄無聲息的,咱們顧家就化作一片白地了!」
  
  古代房屋多用木料,老太君也不是在誇大事實,舒歡知道她說的有理,心裡暗歎,自己這禍闖得不小,不知道一會要被怎麼發落。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老太君轉頭就瞪她了:「嫁進咱們顧家可委屈了你?」
  
  身不由己,自然是委屈的,但舒歡哪敢實話實說,只好低頭答道:「不委屈。」
  
  「不委屈你進門就尋死覓活的鬧?我令人關你兩天,讓你反醒反醒,誰想你回頭就放火燒屋!這心腸也忒歹毒了,咱們顧家到底跟你有什麼仇?竟讓你幹出這種要滅人滿門的事來?!」
  
  分明是睡著時不小心碰倒了蠟燭,落到別人眼裡,竟成了存心縱火!
  
  舒歡長這麼大就沒被人罵過心腸歹毒這樣的話,她剛想張口辯解,老太君手裡的茶碗就砸了過來,落到她面前,碎瓷與茶水飛濺,沾了她淋淋漓漓一身。
  
  極度屈辱之下,她已經感覺不到燙痛了,只覺渾身的血液直衝頭臉,若不是還有點理智尚存,差點就站起來掉頭往外走了。
  
  老太君這是憋了數天的氣一起發洩了出來,怎麼看舒歡都覺得不順眼,再次憤而起身,望向雲姨娘道:「磨墨!拿紙筆來!」
  
  雲姨娘應一聲,慌忙起來,也不顧跪得久了,走路有點趔趄,就趕去書房裡取筆墨紙硯了。
  
  老太君目光一轉,又望住了一直默然無聲的顧熙然:「然兒寫休書,打發她回娘家去!咱們顧家容不下這種心腸歹毒之人!」
  
  此話一出,整個屋子靜悄悄的,再無聲息。
  
  舒歡心裡說不出是歡喜還是驚怕。
  
  歡喜的是能夠重獲自由,離開顧家,從此後海闊天空。
  
  驚怕的是海闊天空也是需要錢的,她又不能餐風飲露,何況原主還有娘家在,不知道那裡是個什麼情況……
  
  顧熙然微微一笑,扶著椅子把手站起來:「老太君,這事孫兒恐怕辦不到。」
  
  老太君一向專斷獨行慣的,兼之知曉自己這個孫兒性格溫軟,缺乏主見,沒想到他竟會大著膽子違抗自己的決定,不由愣了一下,但隨即就緊皺了眉頭,目光凌厲起來:「怎麼,你還要護著她?」
  
  「孫兒不敢,只是……」顧熙然頓了頓,用一種很深情的目光望了舒歡一眼:「我們昨晚已經圓房了,孫兒不能冒險休妻,以妨顧家的骨肉流落在外。」
  
  被他那深情目光望住的時候,舒歡已經感覺頭皮發麻了,再聽見他後面的話,只覺朗朗乾坤中忽然天雷翻滾,一道接一道劈得她裡嫩外焦。
  
  這番話震驚住的不只她一個人,老太君和林氏一時也怔住了,雲姨娘剛巧捧著筆墨出來,聽見他親口說出來,心裡實是苦澀難言,只好低了頭去掩飾自己面上的傷心失落。
  
  等緩過了神,是林氏先喝令眾丫鬟:「你們都退下去。」
  
  及至人散盡了,她才對著老太君笑道:「這是好事,倒要先恭喜太君,沒準明年就能抱曾孫了。」
  
  說著,她又掃了顧熙然一眼,面上露出點憂色:「只是熙然你病體未癒,這也太勉強了!就不知道愛惜自個的身子?」
  
  老太君原本面上神色和緩許多,聽見後頭這話,臉又板了起來,狐疑的瞟了瞟舒歡的小腹,再看看顧熙然,冷哼一聲道:「然兒大了,為了保住你這媳婦,都學會扯謊蒙騙長輩了?」
  
  不怪她懷疑,這個孫兒新婚洞房時還昏厥了一次,差點救不回來,眼下看著身子還是虛,沒人攙扶的話,獨自走路都有些勉強,又怎能行那圓房之事?
  
  顧熙然垂下眼道:「孫兒不敢扯謊。」
  
  老太君猶自將信將疑,沉吟不語,還是林氏在旁提道:「那元帕呢?這個慣例是要拿出來示人的,你們小兩口可別嫌臊藏了。」
  
  一句話出,舒歡心裡咯崩一跳,這元帕是什麼東西,她是知道的,只是一時半會沒想起來,突然被問,著實不知怎麼回答,只好低著頭繼續裝死,把難題都推到顧熙然身上,反正,謊是他扯的,圓謊的事情,自然也該他來。
  
  老太君也舒展開了眉頭,望定顧熙然,等他回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2:09 PM

第八章 心機
  
  桌上擺著四樣精緻小菜,還有一小鍋薄粥。
  
  粥熬得很香,只是舒歡好似沒什麼胃口,捉著筷子愁眉苦臉的在粥碗裡撥拉了一下,忽然湊近顧熙然面前,低聲道:「你那個借口太拙劣了,老太君和太太會信嗎?」
  
  顧熙然不以為然的瞟了她一眼:「你有更好的借口?」
  
  「沒有。」舒歡搖頭。
  
  「那不就得了?」顧熙然將空碗往她面前一推:「替我再盛一碗。」
  
  ……
  
  舒歡瞟了兩眼碗,沒動。
  
  顧熙然看看她,添了兩個字:「請你。」
  
  舒歡無奈,只好拿起碗,起身替他舀粥,沒想侍立在一旁的雲姨娘見了,立刻趕過來,從她手裡接了碗去,微微笑道:「二奶奶仔細燙了手,還是讓我來吧。」
  
  有人願意代勞,她也不反對,坐下後就悶頭喝自己的粥。方才顧熙然回說圓房是臨時意動,沒有預備什麼帕子,這都什麼爛借口啊……
  
  才想著,腦袋就被人用筷子輕輕敲了:「還想?要不信,說什麼都是不信的,你還打算當眾來上一場?」
  
  怎麼可能!
  
  舒歡紅了臉,瞪他。
  
  顧熙然不以為意,夾了一筷小菜,輕聲道:「就算認定我在說謊,她們能有什麼辦法?」
  
  只好這樣了!
  
  不過老太君方才離去時,看她的目光就像在看狐狸精,林氏還婆婆媽媽的吩咐了一句,二爺身體不好,你該顧念著點。
  
  無端端就讓她背了黑鍋,真不甘心,只是這時再回想昨晚的事,好像一切就有了解釋,他是預料到她會倒霉,所以才未雨綢繆了吧?要不丫鬟們也不能在旁作證,說她昨晚是在正房裡沐浴就寢的。
  
  這份悉心的維護,讓舒歡心存感激,她低聲道:「謝謝你。」
  
  顧熙然莫名:「謝什麼?」
  
  「今天的事。」
  
  一盆冷水潑下來。
  
  「用不著謝,我妻子,休不休是我的事,不喜歡旁人插手。」
  
  ……
  
  自作多情了一把。
  
  舒歡無語的低頭去吃粥。
  
  片刻後兩人吃完,雲姨娘這才告了座,坐下來吃飯。
  
  舒歡看著這富貴人家的繁瑣規矩,只覺得心裡膩煩,剛要起身出去轉轉,香茜就端了茶來,她正研究這茶碗裡泡的是什麼茶葉,忽聽顧熙然淡淡問了一句:「早起誰出過院子?」
  
  香茜不知,搖了搖頭。
  
  還是雲姨娘擱下筷子,有些尷尬道:「早起發現二爺往常吃的燕窩沒了,我就打發巧雲出去取過一次,可是有什麼不妥?」
  
  顧熙然沒答,只將茶碗往桌上一撂:「喊她來。」
  
  巧雲此刻正在小茶房裡煎藥,心裡猶自慶幸著自己運氣不錯,老太君原本動了怒要打她們的,沒想二爺一提圓房的事,就混了過去……
  
  才想著,聽見顧熙然喚她,她就讓一個小丫鬟看著火候,自己往正房去了,進門時還笑著:「二爺,您喚我?」
  
  顧熙然看了她一眼:「你把昨晚失火的事張揚出去了?」
  
  巧雲變了臉色,忙低頭道:「婢子沒有……」
  
  「沒有?」顧熙然微微一笑:「失火在夜半,也沒大鬧起來,就這院子裡的人知道,若不是你傳了出去,老太君怎麼一大早就趕了來?」
  
  巧雲性子倔強,猶自低聲辯駁:「院裡丫鬟多了,人多口雜的,誰知道是哪個傳出去的……」
  
  顧熙然有點疲倦的揉了揉太陽穴:「不管是你還是其他人,都聽清楚了,今後誰都不許把這院裡的事往外傳。要傳了,我也不打罵你們,只扣月錢,頭一回扣一個月,再犯扣三個月,往後下去就是一年兩年的扣,你們誰要嫌月錢多,只管往外傳話。」
  
  巧雲咬了唇,不敢再說了。
  
  雲姨娘站起來,一臉歉疚:「這原是我的份內事,沒管好丫鬟,倒教二爺操心了。」
  
  沒想顧熙然不接她話,只望定舒歡:「記下了?」
  
  「啊?」舒歡旁觀,只覺他目光如炬,洞察分明,心裡暗暗佩服,但哪能料到他忽然扯到自己身上來,不由莫名道:「記下什麼?」
  
  「規矩。」顧熙然淡淡道:「今後這都是你的份內事。」
  
  ……
  
  舒歡無語,偷偷瞟了雲姨娘一眼,果然見她面色泛紅,像是羞愧到無地自容的樣子,心裡不由同情起她來。只是同情歸同情,她也不是愣頭青,沒法跳起來替雲姨娘打抱不平,罵顧熙然是喜新厭舊!
  
  喜什麼新啊,剛才自己不也被潑了冷水?
  
  認真說起來,她這兩天來丟的臉,絕對比雲姨娘要多得多,只是她臉皮厚些,尷尬過後也就忘了,不會放在心裡。
  
  雲姨娘絕對是個臉皮薄的,說話的時候都語帶哭音了,低頭道:「嫣娘身體有些不適,先告退了。」
  
  說完,她連往常執守的規矩都疏忽了,也不等顧熙然答允,她就急匆匆的轉身出去了。
  
  巧雲與香茜瞧見氣氛不對,也都找個借口避出去了,只有顧熙然仍是一副雲淡風清的模樣,彷彿雲姨娘傷不傷心,同他沒什麼關係。
  
  舒歡瞧了他兩眼,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負心薄性!」
  
  顧熙然一挑眉:「是嗎?」
  
  「就算她只是妾,好歹也貼心的照顧了你一年,你這樣對她,太讓她寒心了吧?」
  
  顧熙然眼裡閃著笑意:「沒想到我還娶了個深明大義,賢良淑德的妻子,都替妾打抱不平起來。」
  
  這話是譏諷吧?
  
  賢良淑德,這四個字,哪個安到她身上都不合適!
  
  她同情雲姨娘,是壓根沒將顧熙然當丈夫,至於這顧家,她也沒想長長久久的待下去,只等摸清了這裡的情況,想到了謀生的法子,就要脫身出去。身處局外,自然不會將雲姨娘當成是威脅自己地位的情敵,這與古代女人三從四德的不妒是兩回事!
  
  只是這原故沒法明白說出來,她只好皮厚的認了:「你要不納妾就算了,既然納了,就該對人家好一點。」
  
  「然後對你差一點?」
  
  舒歡語噎,強駁道:「你現在對我很好嗎?」
  
  「還不夠好?」
  
  ……
  
  話題好像有往曖昧方向轉的嫌疑。
  
  舒歡使出殺手鑭,站起身,邊往外走邊道:「不同你說了!」
  
  顧熙然也不攔她,只慢悠悠道一句:「笨!被人賣了還要替人說話。」
  
  哎?舒歡驀然回頭:「什麼意思?」
  
  顧熙然低頭喝茶,半晌才道:「巧雲是我房裡的丫鬟,香茜才是往常跟著她的,早起取燕窩,她為什麼不讓香茜去?」
  
  因為巧雲嘴上沒把門,什麼話都能沒顧忌的說出去?
  
  舒歡想起昨晚失火前,兩個丫鬟在耳房前的對話,心裡一跳,但猶自不信雲姨娘那種看上去極為溫柔嫻靜的女子,也會使心機,不由替她辯道:「說不定香茜當時在忙別的事,只有巧雲閒著!」
  
  「是嗎?」顧熙然一笑:「巧雲可不是個做事慇勤的,昨晚鬧了大半夜,只怕大清早的還在睡懶覺呢!其它的事,你自己去想。」
  
  他說完這個,像是倦了,只合上眼,閉目養神,不再開口。
  
  舒歡愣在原地想了又想,最終無奈,歎息。



第九章 良辰美景
  
  舒歡從正房裡走出來時,院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
  
  她原本想喊慧雲陪她去外頭走走,但張了張嘴,還是作罷。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站在大門邊上,看看外頭的景致就好。
  
  此時天色很藍,清透而澄淨。
  
  風裡帶著好聞的青草香。
  
  遠處,密密遮遮的全是花草樹石,繁茂之極,隱隱能望見流水和石橋,還有那些亭台樓閣上古意盎然的飛簷翹角,宛然如畫。
  
  令人心曠神怡的地方。
  
  舒歡不覺在門檻上坐了下來,望著眼前這景,迷茫起自己的未來。
  
  古代女子社會地位很低,想要獨自一人,拋頭露面的做點生意來維生那是很難的,何況她學的還是沒有什麼用處的美術專業,總不能搬把板凳蹲大街上給人畫素描像吧?安全可靠些的呢,就是找個丈夫嫁了,但就算她能從顧家脫身而出,也是頂著個被休的名頭,別人看不上她不說,她也未必能瞧得上這些視三妻四妾為尋常的古代男人。
  
  兩難啊!
  
  這樣想起來,彷彿顧熙然對她還算好?
  
  初一見面,就沒將她當陌生人來看待,處處維護……
  
  舒歡的臉微微有些發燙,但還是緩緩的,堅定的搖了搖頭。
  
  他有雲姨娘了。
  
  而她也有感情潔癖,不想玩三角戀愛。
  
  正想著,忽聽身後有人道:「二奶奶,你怎麼坐在門檻上?我回屋去端把椅子給您吧。」
  
  她回頭,見說話的是慧雲,不禁微微一笑:「不用,我坐坐就起。你要是不忙的話,也別急著走,坐下陪我說說話好了。」
  
  主僕有別,慧雲哪裡敢同她坐在一起,只立在她身旁笑道:「早起那陣都忙過去了,眼下沒什麼事。」
  
  知道她守著規矩,何況坐門檻也不是什麼優雅的行為,舒歡就不強她了,只是閒閒的問起顧熙然的事,順帶打聽顧家的消息。
  
  慧雲想了想才道:「二爺的事可沒什麼好說的,他打小就病著,成日臥床,很少出這院子。」
  
  「家裡有哪位爺或姑娘同他關係比較好嗎?」
  
  慧雲搖了搖頭:「只有大爺與他是一母同胞,從前還常來走兩遭,但這兩年大爺跟著老爺學生意,又新娶了大奶奶,不得閒,來得就少了。」
  
  想起早上見過林氏,彷彿才三十出頭,很年輕的樣子,舒歡不由微訝道:「大爺多大了?」
  
  慧雲抿嘴一笑:「大爺十九,比二爺足大了兩歲。」
  
  古人還真是早熟,個個都這麼早娶妻!
  
  再多問兩句,她才知道,林氏只是顧老爺的續絃,顧熙然的繼母,而他的生母早已離世。怪不得巧雲說他在家不受寵,成天養病,連人都不見的,能得寵嗎?早上老太君對他的態度也是嚴厲有餘,慈愛不足,林氏待他看著體貼關懷,但也未必是真好吧……
  
  想到這其間的複雜關係,舒歡大感頭痛,越發覺得此處不是善地,還是要早早脫身為妙。
  
  兩人這邊說著話,就有林氏身邊的陪房宋媽媽,領了幾個年紀幼小的丫鬟過來,說是林氏怕舒歡身邊不夠人使喚,讓她自己挑兩個。
  
  舒歡從門檻上站起來,一眼掃過去,見面前這些丫鬟個個都稚氣的很,彷彿沒有一個年紀超過十五歲的,原想推說不要,但轉念想起生梅閣裡那些丫鬟也都年幼,就連看上去最老成的慧雲,也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想來這是顧家規矩,說不得,還是入鄉隨俗吧!
  
  再掃一眼那些女孩,她抬手指了其中兩個:「就她們吧。」
  
  女孩子們都小,她一句話出,沒被挑中的那些,就掩不住露出了沮喪的情緒。
  
  宋媽媽也是極為詫異的瞟了她一眼,但沒多說什麼,只道:「太太說了,二爺身邊有雲姨娘照料,讓二奶奶每日過去老太君那邊請安,陪著說話。」
  
  早知道古代做媳婦的要去長輩跟前立規矩,只是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輪到自己,舒歡自嘲的笑了笑,應了一聲:「好。」
  
  待到宋媽媽帶著那些沒挑中的丫鬟走遠,她就轉眼去看留下的兩個。
  
  其中一個容貌特別出色,小小年紀就出落得唇紅齒白,一雙眼睛水靈靈的,彷彿汪著一泓清泉。另一個,容貌稍差一點,但也是五官清秀,眉目間透著一抹溫婉,看上去乖巧極了。
  
  她是一個俗人,挑她們兩個,就為了看著賞心悅目,至於好不好,要日久才能見人心了。
  
  慧雲見她只顧打量著這兩人不語,就先笑道:「二奶奶該給她們起個名字。」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舒歡微微一笑,指著那乖巧的女孩道:「良辰。」
  
  另一個容貌出色的,自然就是美景了。
  
  「謝二奶奶賜名。」兩個丫鬟歡喜無限的跪下去。
  
  禮儀隨眾,古人跪拜是家常便飯,人家不覺得委屈,她自然也不會多事的去阻止,只是問了她們兩個的年紀,果然不出所料,良辰十四,美景十三,古人算年紀還要虛加一歲,兩個都是小娃娃。
  
  想到方才宋媽媽詫異的臉色,舒歡還是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悄悄的問慧云:「我挑這兩個丫鬟挑錯了嗎?」
  
  慧雲看看良辰和美景,先是搖了搖頭。
  
  舒歡跟著追問:「那宋媽媽的臉色為何那樣古怪?」
  
  「這……」慧雲遲疑了一下,還是悄悄道:「太太身邊的丫鬟,品格是好的,但樣貌都只是普通。」
  
  一句話,令舒歡恍然大悟。
  
  這古代女子是不是都閒著太無聊,成天就琢磨這種事來著?
  
  生怕挑的丫鬟容貌出色,回頭被丈夫收了房,奪了寵去。
  
  她想著又是好笑,又是灰心,在眼下這種污七八糟的環境裡,想要找一個能夠一心一意,白頭到老的丈夫該有多難啊!
  
  慧雲在旁察顏觀色,以為她是後悔,忙笑道:「要不我去將宋媽媽追回來,二奶奶另挑兩個丫鬟?」
  
  舒歡好笑的搖搖頭:「不用了,這兩個就挺好。」
  
  就顧熙然那身子,還能收通房丫頭?就算收,要頭痛的人也不是她,該是雲姨娘才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2:10 PM

第十章 請安
  
  顧熙然臥床看書,雲姨娘避在西廂屋裡不知做些什麼,只有到了飯時,她才出來露個面,眼睛微紅,看得出是哭過。
  
  沉悶悶的一天,舒歡簡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打發過去的,先是逗逗鳥,然後喂餵魚,到了著實沒事可做的時候,只好找慧雲要了一盒圍棋,教良辰和美景兩個小丫鬟玩五子棋。
  
  很俗的娛樂,唯勝在簡單,圍棋又易得。
  
  最初她屢戰屢勝,沒想顧熙然瞧見她們玩得高興,就過來湊了個趣,於是舒歡就開始屢戰屢敗。沒錢,賭的綵頭是瓜子蜜餞,玩到最後,主僕三人輸了個精光,只好眼巴巴的看著顧熙然半躺在搖椅裡,悠閒閒的喝茶、嗑瓜子、吃蜜餞。
  
  這廝還特可惡,瓜子殼吐得滿地都是,聲明要輸的人來清掃……
  
  就這麼消遣著時光,總算也熬到了掌燈時分。
  
  古人睡得早,吃了夜飯,啃兩片西瓜,再看會月亮,也就該上床睡覺了。
  
  舒歡借口挪到東廂房一看,門又被鎖上了,說不得,今晚大概又要歇在顧熙然房裡了。明知道這樣做是最好的選擇,等於有了護身符,但她心裡總是有些抗拒,至於抗拒什麼,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只好沉著臉進屋,抱著那隻銅熏香爐上了床。
  
  顧熙然看了好笑,也不說她,由著她去,倒是雲姨娘進來送藥的時候,多瞟了那只香爐兩眼,隨後就垂下了眼去,看不出喜怒。
  
  見到藥碗,顧熙然先皺眉:「說了不想再喝這些藥了,從明日開始就免了吧。」
  
  雲姨娘為難道:「這藥是城裡名醫紀大夫開的,說要喝足一個月呢,二爺若是不喝,怕是舊病要犯。」
  
  顧熙然不悅道:「是藥三分毒,喝了這麼多年的藥,就算是好人都要喝死了。」
  
  雲姨娘還待再說。
  
  他已經躺了下去,揮了揮手淡淡道:「這裡沒事了,你去歇著吧。」
  
  雲姨娘看看藥碗,無奈的端了出去。
  
  待她走後,舒歡才輕哼一聲:「不吃藥,病能好才怪!」
  
  顧熙然轉過臉,看了她半晌,忽然微微一笑:「病不好,不是正合了你的意?」
  
  燈光下,他的眼眸亮如星辰,笑容極帶誘惑。
  
  舒歡有一瞬間的失神,總算明白自己為何要抗拒與他同床共枕了。
  
  此人太危險,靠得過近的話,很有可能會被勾了魂魄去,她可不想被困在這深宅大院裡,死心塌地的做那賢良淑德的好妻子。
  
  想到這裡,她不覺挪開目光,膽怯的往床內退了退,再轉念去想他的話,不由大吃一驚——
  
  他知道?
  
  是她表露的太明顯了嗎?
  
  的確,她內心裡有隱約的期盼,希望他的病不要很快好起來,那麼自然就沒有了圓房的危險,只是想法僅此而已,也沒有壞心到希望他病死喪命的地步……
  
  「我……」她想開口解釋。
  
  誰想顧熙然壓根就不要聽,半撐起身子,將點在床邊的燈一吹,就道:「困了,睡吧。」
  
  ……
  
  有了昨晚的教訓,舒歡自然不敢再吵他睡覺,乖乖的躺平,闔眼,一宿無話。
  
  次日早起,還是慧雲替她梳頭,良辰在旁學著。
  
  須臾,美景捧來一身大紅色的雲羅紗裳請她換上。
  
  舒歡嚇了一跳:「這麼艷的顏色!」
  
  慧雲在她發間插了一支鑲紅寶石簪,笑道:「這是規矩,雖已不是新婚次日,但二奶**一回請安,說不定還要給長輩倒茶,給小輩見面錢呢,還是正裝過去比較妥當,要是穿得太素淨,犯了忌諱不說,保不準老太君再想起點什麼來,您又要吃虧。」
  
  見面錢!
  
  提錢真傷感情,舒歡身無分文,只好無助的拿眼去瞧還枕在床上,含笑看著她梳妝的顧熙然。
  
  她看顧熙然,顧熙然看慧雲。
  
  慧雲一笑:「雲姨娘都預備好了,回頭讓良辰美景跟著二奶奶過去的時候帶上。」
  
  真是能幹的人。
  
  被雲姨娘陰過一次,舒歡倒也不怎麼生氣,仍是希望她將管事的活兒接過去,自己好落得輕鬆,也少礙別人的眼。
  
  整妝完畢,舒歡皺著眉看銅鏡裡濃妝艷抹的自己:「粉太厚了吧?」
  
  「這樣才顯得肌膚白淨。」
  
  「胭脂擦太多了,跟猴子屁股一樣。」
  
  慧雲忍著笑:「二奶奶別抹,這是喜氣。」
  
  ……
  
  反正說什麼,慧雲都有理!
  
  舒歡轉眼,瞪了瞪在旁憋笑的顧熙然,就提著裙擺往外走。
  
  人還未出門,就聽顧熙然在後叮囑道:「過去說話謹慎點,有什麼事,就讓良辰和美景回來傳話。」
  
  語氣淡淡的,像只是隨口一提,但掩不住流露了三分關切。
  
  舒歡心裡一暖,不由自主就點了頭。
  
  顧家的宅院很大,遮蔽道路的山石花木又多,沒走幾步路,舒歡已經被繞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幸好有良辰和美景這兩個丫鬟帶路,才不至於走錯。
  
  兩個丫鬟年紀都小,說話比較直爽,一路上,舒歡也從她們嘴裡探問出了一些消息,這才知道老太君原來是早年喪夫,家裡和生意上的事都由她一手主持,還獨力拉扯大了一對嫡出子女和一名庶子,因此她在顧家就是說一不二的存在,誰也不敢違拗,直到如今,顧家老爺遇到什麼生意上的煩難事,都還要去找她虛心求教。
  
  這就難怪丫鬟們提起她來,都是一臉的恭敬和忐忑,生怕不小心得罪了這位老太君,今後沒有好日子過。
  
  聽了這些,舒歡只能苦笑,可以預見到這會去請安,絕對討不了好,偏又不能不去。
  
  老太君的住處在松鶴堂,正房五間,看上去比生梅閣要大氣得多,庭中植著一株老松,枝幹虯勁,松下竟還養了一對仙鶴,不知道是不是修了羽的,見了人不驚不飛,仍然昂首睥睨著,用一種優雅的姿勢在閒庭信步。
  
  台階上閒坐著兩名丫鬟,一瞧見舒歡過來,就忙站起來去打簾子,一面向裡通報道:「回太君,二奶奶來了。」
  
  老太君剛起一會,正被林氏帶來的幾名姨娘伺候著梳洗,顧家長子顧熙天新娶的妻子方氏,也在旁挑撿著新折的花朵,來替她簪發。
  
  原是有說有笑的,沒想丫鬟這一通報,老太君立刻就沉下了那笑得慈祥的臉,及至舒歡進來,其他人已是察顏觀色的收了聲,屋子裡鴉雀不聞起來。



第十一章 罰跪
  
  討人嫌了!
  
  舒歡早有心理準備,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按著慧雲教的方式,規規矩矩的請了安。
  
  老太君悶哼了一聲,先沒搭理她。
  
  好在良辰和美景遞了茶過來,讓她依次敬奉給老太君和林氏。
  
  氣氛這才稍稍緩和下來。
  
  老太君接過茶碗,喝了一口,使人拿了一塊白玉如意雲紋璧來作見面禮,算是認了她這個孫媳。
  
  林氏接了茶,也贈了一對九子蓮花簪,還笑指著方氏道:「這是你嫂子。」
  
  舒歡再捧一盞茶來敬:「見過嫂子。」
  
  方氏容貌尋常,但勝在年輕,舉止儀態閑雅端方,看見她端茶來,忙從腕上褪下一對赤金絞絲鐲,微微笑道:「不知道妹妹身子已大好了,沒有預備見面禮,這對鐲子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妹妹別嫌棄,留著賞人吧。」
  
  幾名姨娘都是老爺房裡的,身份雖及不上她,但到底年長,也各自贈了些首飾。
  
  舒歡收了一堆值錢物事,心裡暗道僥倖,幸虧不是新婚次日的正式敬茶,否則這屋裡絕不止這麼些人,恐怕要送出去的見面錢也不少。
  
  她這邊乖巧嘴甜的謝過,就學著雲姨娘初見她的樣子,恭敬的立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反正打定主意,多說多錯,不說不錯,因此旁人不找她搭話,她絕不開口。
  
  老太君見她舉止還算得體,沒有寒門貧女的侷促和不安,見了金玉珠寶也沒有流露出半點貪婪的神色,心裡的氣就消了一些。
  
  林氏看她半晌,讚了一句:「昨日匆忙,沒認真瞧你,今兒仔細看看,倒是個標緻孩子。」
  
  溫姨娘原是林氏的陪房丫鬟,自然要跟著湊趣,笑著接道:「這都是太君和太太的福氣,二爺本就是好容貌,如今娶個媳婦也這樣標緻,回頭生下孩子來,定是粉團玉琢討人疼的。」
  
  提起了孩子,舒歡不免想到昨日顧熙然謊說圓房的事,心裡咯登了一下,感覺有點不妙,再看林氏朝著溫姨娘丟了個嗔怪的眼色,就想說兩句話岔過去,順便拐著彎的拍拍老太君的馬屁,卻沒想剛張了口,就被老太君先斥道:「標緻有什麼用?身為正室,打扮得這樣花俏,半點莊重的樣子都沒有!你看看你嫂子,這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還不快點把你臉上的胭脂抹了去!」
  
  方氏見她拿自己同舒歡作比,忙道:「太君,妹妹還是新婚……」
  
  老太君抬手打斷她道:「你不用替她說話,這愈是新婚愈要自重,熙然還病著呢!」
  
  話裡帶的含義太豐富了,方氏神情明顯尷尬,不敢再說。
  
  溫姨娘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露出一臉的懊悔,其他姨娘面上的神情就精彩了,有興災樂禍的,也有同情的。
  
  在她們的目光注視下,舒歡簡直羞愧欲死!
  
  老太太,損人也不帶這樣的!還當著這麼多的人!
  
  不滿歸不滿,與老太君這樣強勢的人頂撞是不明智的,她只得低了頭,抽出帕子,默默的去抹臉上的胭脂。
  
  有時候討厭一個人,那是萬般看著都不順眼,雞蛋裡都能挑出骨頭來。
  
  老太君看著舒歡時,就是這種感受。
  
  圓房的事若是真的,舒歡就是個不顧男人身子的狐媚,圓房的事若是假的,那她就更是狐媚,竟然引得一向聽話的孫兒替她向長輩說起謊來!
  
  老太君愈想愈怒,已經徹底忘了替顧熙然娶妻沖喜的原意,再看她身上那襲紅衣,想到自己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大半輩子都沒碰過這種鮮艷的顏色了,更覺刺眼,連帶的,覺著她拿帕子抹胭脂的動作裡,也滿含著賭氣不服的意味。
  
  強硬了大半輩子,老太君自負慣了,哪裡容人在她面前放肆?斥一聲:「去!昨日有然兒護著你,我也不好發落,今日你既然過來請安,看來多少還是知道點規矩,那就再去祠堂前院跪上一天,好好反省反省吧!」
  
  跪一天,如果能消了這位老太太的氣,將前錯一筆勾銷,別再三天兩頭想起就找她麻煩的話,還是值得的。
  
  舒歡低頭應了,轉身要往外走。
  
  林氏忙攔著說情:「大暑的天,在毒太陽底下跪上一天不太妥當,太君還是免了這罰吧。」
  
  老太君一心只想洩了心中的氣,哪裡聽她勸,只道:「那就跪在外頭院子的松樹底下。紫蘇,去告訴你二爺一聲,就說二奶奶被我留下了,要晚上才回去。」
  
  一位容長臉龐,樣子清秀的丫鬟應著去了。
  
  舒歡只好走到外頭院子,乖乖的跪在松樹底下,看著兩隻仙鶴在她身旁打轉,心裡真鬱悶,覺得跪這,還不如跪祠堂呢!雖然要被太陽毒曬,可是沒有那麼多進進出出的人,不會感覺太過難堪。
  
  此時天色早已大明,老太君房裡擺上了早飯,再過得片刻,就陸續有各房裡的晚輩過來請安,看見舒歡跪在院子裡頭,都感好奇,再仔細一打量她的衣飾打扮,就洞悉了她的身份,立刻明白了老太君罰她的原因,因此沒人敢過來搭話,都視若無睹的走了過去。
  
  唯有最後進來的一位男孩,看見她就嚷道:「你誰啊?跪在這裡幹什麼?」
  
  舒歡跪得膝蓋發麻酸痛,極不耐煩的,再抬眼一看他,不過十歲左右的年紀,身上衣飾不凡,腰間還懸著玉玦,不知道是顧家哪個輩份的小爺,也不知道怎麼稱呼,就沒搭話。
  
  那小爺看上去脾氣不好,興許也是把她當丫鬟了,見她不答話,就要抬腿去踹她,好在被身後跟的奶娘給攔住了,急道:「四爺,踢不得,這是二奶奶。」
  
  「二奶奶?」顧熙和轉了轉眼珠:「就是二哥娶的窮嫂嫂?喂,你有什麼見面禮給我?」
  
  ……
  
  舒歡跪在這裡,身上哪有什麼東西啊,總不成拔根簪子送他吧?再說這小屁孩言行舉止太討人厭了,她也不高興哄他,乾脆就裝著沒聽見,死不開口。
  
  顧熙和怒了:「我和你說話呢,你怎麼不理人?難不成是個啞巴……」
  
  他還待再說,就被著了慌的奶娘給拖著走了:「四爺,別在這耽擱了,快進屋吧,老太君和太太正等著你請安呢!」
  
  顧熙和掙扎了兩下,沒掙脫,只好氣呼呼的回頭,威脅性的衝她揮了揮胳膊。
  
  舒歡一見,反倒氣得樂了。
  
  這小豆丁真是十足紈褲,身量還沒長開,就想著揍人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2:11 PM

第十二章 頑劣小爺
  
  生梅閣。
  
  顧熙然身體虛弱,容易倦怠,等著舒歡走了之後,又小睡了一會回籠覺,醒來時,聽見外室裡有人在悄悄說話,不禁問了一聲:「誰在?」
  
  等了片刻,就見雲姨娘掀簾進來:「二爺醒了?可要起來洗漱?」
  
  顧熙然點了點頭,目光望定了跟著她一塊進來的紫蘇。
  
  紫蘇先問了安,這才笑道:「老太君說了,要留著二奶奶說話,晚上才讓回來呢,到了飯時,二爺和雲姨娘就先自吃吧。」
  
  顧熙然聽了,微微沉吟片刻,這才道:「知道了,你回去替我問安。」
  
  紫蘇答應著去了。
  
  雲姨娘一邊忙著喊丫鬟端水進來,一邊扶他下床,笑道:「二爺這會不用擔心了,老太君的脾氣您也知道,若是不喜歡的人,早就打發得遠遠的不想看見,既留下了二奶奶,想必是喜歡。」
  
  顧熙然扶著床欄站穩了身子,微蹙了眉頭道:「讓巧雲去打聽打聽。」
  
  雲姨娘一愕,這才知道自己的話,他壓根就沒聽進去,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強笑著應了,喊了巧雲去打聽。
  
  巧雲做差事時常偷懶,但打聽八卦是她的愛好和擅長,去不多時就回來了,進屋就道:「二爺,可不得了!老太君罰二奶奶跪在院裡呢,說是要跪一天才許起來。」
  
  雲姨娘親自熬了燕窩粥,剛端上來,一聽這話,分了神,險些燙了手。
  
  顧熙然瞟她一眼:「小心些。」
  
  很簡單的一句話,但自從他娶了親後,不知是不是顧忌著正室的感受,一直待她這個妾很冷淡,此刻她驀然聽見這種帶著兩分關心的話,立刻就心花怒放了,不過面上不顯,只羞赧一笑,輕輕的「嗯」了一聲,待見他沒有別的話,只是盯著燕窩粥碗目露沉思,就知道他仍在擔心舒歡,心裡不覺又是一聲歎息,探問道:「二爺要不要去求個情?」
  
  求情?
  
  顧熙然搖了搖頭,他去求情,只會惹得老太君更怒。
  
  他抬眼望向巧云:「還打聽到些什麼?」
  
  「沒什麼了……」巧雲是藏不住話的人,回答的時候眼神瞟向別處,明顯有些言不由衷。
  
  顧熙然微笑道:「這院子裡的規矩是話不能傳出去,但要是你們在外頭聽見什麼,覺得有關礙的,就照實稟吧,用不著顧慮。」
  
  巧雲猶豫了一下:「都是不相干的閒話,我說了二爺可別生氣。」
  
  顧熙然點了點頭。
  
  她這才道:「我聽見老太君屋裡的粗使丫鬟們在議論二奶奶罰跪的事,還說起前日二奶奶娘家人上門來送三朝禮,但被大門外管事的給攔住了,就沒往裡通報。」
  
  「前日?」雲姨娘接話道:「不就是老太君下令看住二奶奶那天?」
  
  巧雲點頭應道:「是。」
  
  雲姨娘就道:「家裡這些管事的下人也該教訓了,最是狗眼看人低的。」
  
  顧熙然看了她一眼,沉吟不語。
  
  巧雲遲疑片刻,又將四爺顧熙和在院子裡同舒歡打照面的情形說了,還道:「四爺的脾性一向不太好,老太君又寵著他,若是他請安時再口無遮攔的說兩句不好聽的,恐怕二奶奶她……」
  
  她沒說下去,顧熙然已經明白了,再問了她一些話後,就喊了慧雲進來,低聲囑咐了兩句,慧雲就點著頭去了。
  
  松鶴堂這邊,舒歡已經跪出了滿頭的汗,有點支持不住了,就將身子稍稍往下一墜,變跪為坐,只是還沒緩過氣來呢,就見那顧熙和跟火車頭一樣從屋內衝出來,讓她不得不再次挺直身子,端端正正的跪起來。
  
  顧熙和是衝著她來的,先揮揮手,把守在門外的兩個丫鬟打發走了,然後就走到她面前,背著手,繞著她踱了兩圈,陰森森笑道:「老太君讓我出來盯著你,看你有沒有好好跪著。」
  
  裝模作樣的小屁孩!
  
  必定是他自己找借口溜出來,想要捉弄她。
  
  舒歡抬眼看看,沒有奶娘跟著他出來,再想到他先前表現出的頑劣特性,不由露出了一抹苦笑,無力道:「四爺,我這不得空,你上別處玩去行不行?」
  
  顧熙和對她的話聽而不聞,只是「咦」道:「原來你不是啞巴啊?」
  
  當然不是……
  
  舒歡無語半晌,試著哄他:「你不用去唸書嗎?」
  
  「唸書?」顧熙和哼了一聲,不以為然道:「誰耐煩唸書啊!那些老夫子囉嗦死了,上回被爺整跑一個,隔了一個多月,爹才請來新的先生,這回都兩個月了,先生還沒見影,正好,小爺我先逍遙一陣子!」
  
  舒歡抽了抽嘴角,言不由衷的誇他道:「那你真是很厲害……」
  
  顧熙和原本年紀就不大,又是自小被寵壞的,頑劣歸頑劣,人情事故卻不太通,也沒什麼深沉心機,只當舒歡真誇他,好話是愛聽的,得意的一揚頭:「那當然。」
  
  還問:「想不想見識一下小爺我整人的手段?」
  
  舒歡連忙搖頭:「知道你很厲害,演示就不必了。」
  
  顧熙和來了興致,哪裡管她贊同還是拒絕,眼珠子一轉,目光就落在了遠處那一對仙鶴身上,緊接著撒腿衝了過去。
  
  仙鶴們大概是被他整怕的,看見他靠近就滿院子亂竄,可最後還是被他摟住一隻,伸手過去,就拔了兩根羽毛下來,引得那仙鶴高聲長唳。
  
  舒歡看得身子一抽,都替那只仙鶴覺得疼,加上跪久了,膝蓋也痛,汗流得更多了。
  
  鶴唳聲驚了屋裡的人,就有丫鬟出來探看,見顧熙和又在折磨仙鶴,不禁頭疼道:「四爺您手下留情,這鶴還是老爺上月剛從外頭尋回來的,前幾回養的,都被您驚死了。」
  
  顧熙和暴戾道:「去!別多事,當著沒看見不就完了?」
  
  丫鬟被他吼得一愣,委屈的撇了撇嘴。
  
  此刻紫蘇從屋裡出來,拉起她的手往屋內走:「老太君說了,四爺這些天不用上學,怕是悶壞了,就由著他玩去吧。」
  
  舒歡聽了,徹底無語。
  
  虐待動物啊!這都不管?
  
  真是寵得沒邊了!
  
  等這四爺再大一點,恐怕都要殺人放火了!
  
  不過感慨歸感慨,她無力多管閒事,何況顧熙和一見丫鬟們走開,就背著手,嘿嘿奸笑著往她這邊靠了過來,那模樣渾似當街調戲良家婦女的惡少,要不是知道他年紀還小,心裡不可能有這樣齷齪的念頭,舒歡一聲流氓就要脫口而出了。



第十三章 捉弄
  
  鶴羽能用來做什麼?
  
  裝飾?
  
  錯!
  
  到了顧熙和手裡,鶴羽就變成了整人的工具,可以用羽端來撓人癢癢,用羽尾來刺人頸脖,甚至胡亂插到人的鬢髮間來搞笑逗樂,總之,一切頑童能想出來的,幼稚而惡劣的事,他都做了。
  
  舒歡被他攪得不勝其煩,偏又不能挪動躲開,實在沒辦法對他笑臉相向了,一把將插在她頭上的鶴羽拔下,扯個稀爛就丟到了地上:「別煩我,你別處玩去!」
  
  顧熙和被掃了面子,嘴一咧,像是要哭。
  
  舒歡有點慌,裡頭那位老太君寵他寵成那樣,他真要被自己惹哭了,不是又添一項罪名?忙著擠出笑臉,要去哄他,誰想他立刻破涕為笑,退遠三步,得意笑道:「上當受騙了吧!」
  
  儘管目前這具身體的年紀最多比顧熙和大上四五歲,但舒歡的真實年紀已有二十,氣是被氣到了,還是看不上他這種把戲,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幼稚!」
  
  「你說什麼?!」
  
  小孩最怕人說他小,顧熙和這一怒,立刻衝她揮起了拳頭,但總算還記得舒歡身份,不管怎麼說是他嫂子,沒打下去,最後哼了一聲,扭頭跑了。
  
  舒歡先是鬆了口氣,及至看見他是往屋內跑,又擔心他去告狀,只是想攔也沒法攔,再說被他折騰同受罰沒什麼兩樣,就乾脆聽天由命了。不過,她怎麼都沒想到幼稚如顧熙和,偶爾也能惡作劇出創意來,等這小子端了只青花瓷盂回來,示意她往裡看時,她差點就吐了。
  
  那是滿滿一盂糾纏蠕動的蟲子,模樣像蛆,顏色黃褐,看得她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怎麼樣?」顧熙和抽了抽鼻子道:「喂鳥的。」
  
  舒歡咬牙切齒:「你想幹什麼?」
  
  他倒誠實:「從你衣裳的領子裡把蟲子倒進去。」
  
  夠毒!
  
  舒歡真想昏過去算了,偏偏神精還算堅韌,硬是沒昏。
  
  知道顧熙和不是在威脅她,真有可能做出這樣惡劣的事情來,可是她又不能打孩子,再說目前這小身板,就算她有打的心,也未必是這窮凶極惡小屁孩的對手,她只好從地上撐起身來,掉頭就往院門外頭跑。
  
  什麼罰跪,什麼規矩,統統都去死吧!
  
  她受夠了!
  
  這鬼地方老的嚴厲刻薄,小的惡劣沒品,簡直不是人待的!
  
  只是,跪得太久,下肢都麻木了,沒跑兩步,腿一軟,她又坐回了地上。
  
  眼見顧熙和這小混蛋追過來,端著青花瓷盂就要往她身上傾,這時院門外頭忽然探進個梳著雙角髻的腦袋來,衝著顧熙和就悄聲喊:「四爺!四爺!」
  
  顧熙和轉頭一看,是自己的伴讀書僮染墨,頓時就不耐煩了:「幹嘛?」
  
  染墨焦急的衝著他招手:「四爺您出來一下,有急事!」
  
  顧熙和還在猶豫。
  
  這邊舒歡就已經趁機站了起來,抬手在青花瓷盂底下用力一托——
  
  猝不及防之下,顧熙和沒使力捧牢,青花瓷盂脫手而出,被托上了半空,微微傾翻了過來。
  
  他慌的要去接,但總算及時想起那裡頭裝的是什麼東西,又急急縮回手來。
  
  這時青花瓷盂已經掉在地上砸了個粉碎,一盂的蟲子,跟下雨一樣,有小半傾在了他的青緞鞋上,還在蠕蠕而動。
  
  顧熙和就算不怕這玩意,此時見了這情形,頭皮也隱隱有些發麻,連忙抬腳抖了抖,將蟲子抖落,待要去找舒歡算帳,她已經遠遠的躲了開去,而染墨大著膽子從院門外頭竄了進來,拉著他就走:「四爺,別鬧了,快跟小的走。」
  
  蟲子都散在了地上,不用怕啦!
  
  舒歡眼看著顧熙和被拖走,這才鬆了一口氣,回頭望望,裡頭沒有人出來查看,就走回了松樹底下,不過她已經不耐煩再跪了,乾脆席地而坐,揉著自己酸痛僵澀的膝蓋,暗暗歎氣。
  
  剛才,真有一種想要不顧一切離開這裡的念頭。
  
  大概這就是衝動吧!
  
  現在已經稍稍冷靜下來了,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繼續跪著,可是她畢竟是在人身相對自由平等的現代社會長大,骨子裡又有根倔筋,再怎麼伏低屈從,隱忍克制,也有個限度,沒過這個限度,她凡事都能一笑而過,一旦過了這個度,她就是那種見了棺材都不掉淚的類型,利弊關係,她心裡很清楚,偏偏就是不想跪了!
  
  不提舒歡倔勁犯了,正在那兒賭氣,且說顧熙和憋著一肚子氣,剛被染墨拖到院門外,就不耐煩的甩開了他的手:「到底什麼事?」
  
  染墨知道他脾氣大,陪著笑道:「四爺您別問,總之是好事,您跟著我走就是了。」
  
  顧熙和一挺腰:「你不說我不走!」
  
  染墨只好附耳過去,悄悄說了兩句。
  
  顧熙和雙眼立刻就放了光:「當真?」
  
  染墨不滿道:「我還哄爺不成?」
  
  「那還等什麼?快走啊!」
  
  顧熙和說著,就掀起衣袍前擺跑起來,沒片刻工夫,就將染墨給遠遠的甩在了後頭。
  
  ……
  
  日頭漸漸高昇。
  
  松樹陰下,沒有太陽直曬會涼爽許多。
  
  舒歡背靠著樹幹,抱膝坐在那裡,默默的想著心事。
  
  許是太安靜了,有點反常,過了一陣,顧熙和的奶娘肖氏就從屋內出來探看了。
  
  見到舒歡坐著,她先是一愣,再看顧熙和不見了,地上碎瓷和蟲子狼籍,頓時就明白發生過什麼事,將身一轉,進屋去稟報了。
  
  片刻後,舒歡微一抬眼,瞧見老太君被方氏攙了出來,林氏也跟隨在旁,心想:這小屁孩真是好大面子,只不過被人拉出去玩了,就這麼興師動眾的引得老太君親自出來看。
  
  不過,老太君頭一句話是斥責她的:「讓你跪著,你還敢背地裡懈怠違命?」
  
  分明是光明正大的好吧!
  
  舒歡倔強的咬著唇,不語。
  
  老太君怒極再問:「熙和呢?上哪去了?」
  
  她是在這罰跪的,又不是奉命看著那小屁孩的,他不見了,怎麼問她?不過見老太太真怒了,生怕她真氣出個好歹來,因此舒歡還是暗歎口氣,跪了回去,剛想答話,忽見顧熙和氣喘吁吁的從外頭奔了進來,口裡還急著喊道:「太君……孫兒……在這裡……」
  
  這一聲,聽在老太君耳裡,如聞仙音,她那緊皺的眉頭立刻就舒展了開來,臉上滿帶了笑容,看上去無比慈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2:12 PM

第十四章 意外的求情
  
  看著老太君那張突然變化的臉,舒歡暗歎了一口氣,有點替顧熙然鬱悶起來。同樣是孫兒,這態度差別還真大,對顧熙然,她嚴厲多過疼愛,對面前這小屁孩,則是一味的溺愛,看來這偏心,真是自古以來常有的事。
  
  顧熙和這傢伙也真機靈,在老太君面前,不露半點乖戾之色,看上去倒像個正常的,惹人疼的孩子了,等著緩過了氣,就跟麻雀一樣,嘰嘰喳喳的說起了話,哄得老太君笑了又笑,摟過他,一疊聲的喊著心肝寶貝。
  
  他還慇勤道:「太君,外頭熱得很,孫兒攙您進去好不好?」
  
  「好好好!」老太君被這份孝心感動傻了,只知道重複一個好字。
  
  方氏和姨娘們在旁湊趣,連說不枉太君疼愛,四爺真是知道孝順,就連林氏面上都露了不少笑意,望向顧熙和的目光裡,滿是愛憐。
  
  舒歡看明白了,這四爺,該是林氏嫡出的孩子。
  
  一群人簇擁著老太君往屋裡走,不過沒走兩步,老太君想想不對,又轉回身來。
  
  這是要發落她了吧?
  
  舒歡連忙低下頭去。
  
  誰想老太君尚未開口,顧熙和已經搶著道:「太君,孫兒還想找您討個情,別罰二嫂跪了,讓她陪著我玩行不行?」
  
  一句話說,在場的人愣了大半。
  
  她們都很清楚面前這位爺的性子,看見人受罰,不跟著坑害捉弄一下就算好了,求情那是從所未有的事!
  
  舒歡也愣,怎麼都想不到事情會有這樣出奇的變化。
  
  老太君面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看看他道:「怎麼突然想起要和她玩?」
  
  顧熙和笑得天真,伸手一指地上那堆破瓷:「二嫂敢陪我玩蟲子啊!」
  
  只要是女人,恐怕對蟲子都沒什麼好感,老太君厭惡的皺起了眉,嗔怪的望了舒歡一眼。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顧熙和見機不對,撒起嬌了。
  
  看著他跟扭屁糖一樣拽著老太君的胳膊扭啊扭,與之前的頑劣形象大相逕庭,舒歡的嘴角就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方氏想是好心,在旁笑道:「也是,妹妹的年紀比四爺大不了多少,兩人想是能玩到一塊,再說已經跪了小半天了,太君就開個恩吧。」
  
  架不住顧熙和捉著胳膊一個勁的晃,老太君假惱著拍開他的手:「行了行了,別再搖了,我這把老骨頭都快被你搖散了!」
  
  「太君答應了?」
  
  老太君很無奈的點了頭。
  
  顧熙和歡呼一聲,就奔過去把舒歡從地上拖起來,要拉著她往院外跑。
  
  林氏忙喊:「你上哪去?」
  
  「去園子裡轉轉。」
  
  老太君重重的頓了頓枴杖:「慢點慢點!別跑急了栽掉牙!」
  
  「知道啦!」
  
  隨著這聲答應,舒歡已經被他拖出了松鶴堂,她此時此刻真是滿頭霧水,不明白這個前一刻還在對她惡作劇的小屁孩,怎麼後一刻就替她講起情來,至於他說給老太君聽的那個原因,她是壓根不信的。
  
  良辰和美景這兩個小丫鬟也追了出來,在後頭喊:「二奶奶,等等我們。」
  
  舒歡停了腳步。
  
  「真麻煩!」顧熙和有點不耐煩,露了兩份焦躁的本性出來。
  
  舒歡瞟他一眼:「幹嘛突然替我求起情來?」
  
  她問起這個,顧熙和有點鬱悶:「我才不高興替你求情,還不是二哥他說……」
  
  話沒說完,兩個丫鬟已經趕了上來。
  
  還氣喘著呢,良辰就道:「老太君說了……讓二奶奶仔細照看著四爺,別帶他去玩什麼蟲子……還有,已經教廚房備了四爺愛吃的菜,讓四爺晌午過去吃飯呢!」
  
  「知道了,煩死了。」顧熙和聽完,扭頭就接著跑。
  
  舒歡愣了一愣,生怕沒跟上這小屁孩,回頭搞丟了人,她要倒霉,於是只好跟著一塊跑。
  
  一路過去,遇見不少僕婢,他們見了這莽撞四爺,個個趕著讓路,要是有人反應稍慢一點,免不了要被他踹上一腳,看得舒歡直皺眉頭,思忖著這要真是她弟弟,早被她狠狠教訓了。
  
  她不認得路,直到跑了一陣,看看身周的景物眼熟起來,才發現顧熙和要去的地方竟是生梅閣,而他那個書僮染墨已經候在院門邊上了,看見他就喜得招手:「四爺!四爺!」
  
  顧熙和早就不顧身後跟的人了,用衝刺的速度奔進了院中。
  
  舒歡回頭看了看,良辰和美景已經跑得七扭八歪,快要栽到地上去了,看來她這身體的素質還真不算差的。
  
  扶著門框喘了一會,她抬足跨過了門檻,沒想剛進門,就覺得有什麼東西「哧溜」一下從她的紅緞繡鞋上竄了過去,倒嚇了她一大跳,再定睛一看,恰好看見一隻小小的刺蝟,一頭撞到了門檻上頭,猛的就縮成了一團,伏在地上團團打轉。
  
  與此同時,顧熙和在高喊:「捉住它!捉住它!」
  
  染墨撲過來,想要去捉,但是這長著一團刺的小東西顯然令他束手無策,最後還是蹲下身,用衣袍的前襟襯著手,才將那隻小刺蝟給托了起來,半彎著身子,捧到顧熙和面前去獻寶了。
  
  顧熙和心癢難搔,攀到梅樹上折了枝條下來,就去撥弄那只刺蝟,看得舒歡直皺眉頭,剛要開口說點什麼,忽聽一個淡淡的聲音道:「說過了,要玩可以,但你不能這樣胡鬧。」
  
  她抬眼,看見顧熙然被雲姨娘從屋內攙扶了出來,此刻也正望著她,再轉眼,看見院中多了許多鐵絲編的小籠,籠子裡裝著稀奇古怪的各種寵物,還有蜥蜴和蛇,讓她有點毛骨聳然的同時,了悟了那小屁孩替她求情的原因。
  
  原來,是顧熙然拿這些寵物誘惑那小屁孩啊!
  
  舒歡心裡頓時滿懷了感激,再看顧熙和,此刻見了顧熙然倒是規矩起來,乖乖恭手立了,喊一聲:「二哥。」
  
  顧熙然「嗯」一聲:「把刺蝟放回籠子裡吧,你可以找點什麼吃的餵它。」
  
  小屁孩面上露出點不甘:「二哥,你不是說把二嫂從老太君那裡解救出來,這些寵物就是我的嗎?那我帶回去玩。」
  
  「帶回去?」顧熙然微微一笑:「太太讓你養嗎?」
  
  顧熙和臉色一僵。
  
  染墨也拚命扯他的衣袖:「四爺,別啊,你忘了上回養的那只蝙蝠?鑽到了太太屋裡,嚇得太太都病了好些天。」
  
  「就這樣吧。」顧熙然淡淡道:「寵物養在這裡,你什麼時候想玩就過來,若玩膩了,我喊人抬去放生。」
  
  一句話出,小屁孩還沒表示呢,雲姨娘先白了臉,緊捉了顧熙然的胳膊,膽怯道:「養……養在這裡嗎……」
  
  顧熙然一挑眉,先瞟了舒歡一眼,忽然笑了:「唔,養在院子裡的話,遇上颳風下雨的天氣是不太方便,那就先抬去東廂房裡養著吧。」
  
  「那是我住的屋子!」舒歡差點跳了起來,心裡方纔還滿存的感激,頓時就蕩然無存了。
  
  「你住在我屋裡。」
  
  顧熙然淡淡道一句,就喊了人來搬這些鐵絲籠子。



第十五章 暑天曬太陽
  
  此刻已然時近正午,日頭升得老高了。
  
  顧宅裡花草樹木雖多,但這生閣梅中只有枝條稀疏的三兩株梅樹,還不到開花的季節,遮不了陰,此時熱辣辣的陽光照射下來,地上就猶如淌了一層金液,晃得人簡直睜不開眼來。
  
  這樣炎酷的天氣裡,旁人找地方躲涼都來不及呢,顧熙然倒幹出了讓一群人都目瞪口呆的事——
  
  他要曬太陽!
  
  站在屋簷下,眼看著巧雲和慧雲忙著從屋內搬東西出來,顧熙和悄悄挪了兩步到舒歡跟前,用一種很低的聲音,神秘兮兮的問道:「二哥是不是除了身體有病,腦子也有點問題啊……」
  
  舒歡瞟他一眼,很想反駁,但可惜的是,她自己也覺得顧熙然腦子有病,否則就他那病弱的身體,再被這太陽猛曬上半個小時,還不直接中暑暈過去?不過話說回來,此刻若不是大暑天,她倒不反對他多曬曬太陽,對身體有好處的。
  
  雲姨娘十分擔憂的勸道:「二爺,一向只聽說人要納涼,哪有特意曬太陽的?只有那些鄉野村夫,勞作時才不得不受點曬,您……」
  
  話猶未完,已被顧熙然抬手打斷了。
  
  雲姨娘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這幾天來,她發現自己這位爺不像從前那樣好說話了,一旦決定的事情,她就算費盡口舌,也沒有辦法改變他的主意,只好往舒歡那邊望了一眼,希望這位二奶奶能勸勸。
  
  舒歡正低著頭與顧熙和說話呢,沒看見,自然也沒勸。
  
  雲姨娘只好再次歎氣,癡癡的望著身邊的顧熙然不語,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維護這位新奶奶,是因為喜歡她嗎?可是對自己的夫君不管不顧,看上去還稚氣如童的女子,除了性格爽朗一些外,究竟還有什麼地方能讓人喜歡呢?
  
  一柱香的工夫後,顧熙然已經悠閒的半躺在了那張細竹躺椅上,身邊擱著一張檀木回紋小幾,幾上有巴掌大的一隻紫砂壺,還擱著一小碟剔子切塊的新鮮西瓜,西瓜上插著精緻的銀牙籤。
  
  最讓舒歡無語的是躺椅後邊站著巧雲,她手裡撐著把油紙傘,遮擋住了他頭頂那過於炎熱的太陽,還有手執蒲扇的慧雲,在那裡用極輕柔緩慢的手速,在替他打扇。
  
  不得不承認,她從前認為古代生活諸事不便,那是相對窮人來說的,對於富貴人家的紈褲子弟來說,凡事有僕婢服其勞,半點不便都沒有!
  
  看看身邊已經收回心思,蹲在地上專心逗弄著刺蝟的小屁孩,再看看顧熙然,她覺得這兩人真不愧是兄弟,有些地方還蠻像的,沒忍住,她終於指責道:「你這樣也太不人道了吧?」
  
  「不人道?」顧熙然神色莫測,盯了她半晌,忽然笑了,衝著她勾了勾食指,示意她近前。
  
  舒歡挪到他身邊。
  
  他道:「再近一點,我有話說。」
  
  舒歡將身伏低一些,他這才湊近她耳邊,用一種極低微的聲音道:「你要是迫不及待想驗證人道問題的話,我們夜裡可以試試。」
  
  溫暖的氣息拂在耳邊,微癢泛麻。
  
  舒歡先愣,再驚,最後羞怒,一張臉頓時憋得通紅。
  
  她居然忘了,人道還有其他的含義!
  
  偏偏此人還笑吟吟的望著她,目光裡帶著點促狹之意:「如何?」
  
  「可惡!」舒歡好容易憋出一句話來,紅著臉就落荒而逃了。
  
  直到跑進屋裡,還能聽見他那有點低沉但又快意的笑聲,不由羞惱更甚!不過,這事原也怪她自己,好端端的,跟古人談什麼人道問題?
  
  這時顧熙和拎著裝蜥蜴的籠子跟了進來,好奇道:「二哥跟你說了什麼?你的臉怎麼紅得像猴子屁股?」
  
  舒歡手撫著臉,沒好氣道:「要你管?」
  
  「嘁,好心沒好報!」顧熙和不滿道:「我本來打算告訴你,你進來的時候,雲姨娘的臉色好精彩,既然你不要我管,我就不告訴你了!」
  
  這不明明都已經說了?
  
  真是小孩子!
  
  顧熙和一邊蹲下,將蜥蜴從籠子裡捉出來輕輕撫摸,一邊興災樂禍道:「你鬥不過二哥!我今日才發現,原來他這個人蔫壞蔫壞的!不過,還挺有意思。」
  
  舒歡退遠兩步,警惕的望著他手裡的蜥蜴,心裡腹誹著:你不也一樣?蔫壞蔫壞的!
  
  不知道這小屁孩是不是當真有點顧忌他二哥,此刻還真沒了捉弄舒歡的心思,只挑了把椅子往上一坐,就玩起手裡的蜥蜴來。
  
  舒歡有意想從他嘴裡探問點顧家的情況,就端了把椅子,離得他遠遠的,陪著他說起話來。誰知話沒說到兩句,就有老太君打發人來,喊他過去松鶴堂吃飯,這位小爺原不肯,最後還是顧熙然發了話,道一句:「去,要玩午後再來。」
  
  他這才乖乖的帶著染墨,跟著人走了。
  
  小半個時辰後,等著顧熙然曬夠了太陽,生梅閣裡也擺上了飯。想必是他生病的緣故,這裡的飲食很清淡,幾乎不見葷腥,每到飯時,桌上擱的就是幾碟清淡小菜。
  
  舒歡不是肉食主義者,加上早起水米都沒打牙就去請安了,此刻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也不管什麼素不素了,能吃就行。
  
  倒是顧熙然,不知道是不是看見那一桌水煮的青菜茄子和豆腐,沒有什麼胃口,吃了兩口,就把筷子擱下了。
  
  雲姨娘見狀,面露擔憂:「二爺,是不是沒吃藥,身體又不適了?」
  
  說著就要喊香茜去煎藥。
  
  顧熙然阻止她道:「喝了藥,更沒胃口。」
  
  舒歡在扒飯的百忙之中抬起頭來道一句:「我看他是嫌這飯菜沒油水。」
  
  雲姨娘搖頭道:「二爺的腸胃太弱,不能吃油膩的東西。」
  
  「不需要大葷大腥,但雞鴨魚蝦這些東西,搭配著吃點,營養才夠均衡。」
  
  好吧,舒歡心裡承認,她是藉著顧熙然的名頭,打算給自己改善伙食呢,要不十四五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攝入點蛋白質什麼的,豈不是要一直豆芽菜下去了?
  
  雲姨娘還在堅持:「魚生火,肉生痰,吃了這些,容易把病補在身體裡頭。」
  
  顧熙然一直是雲姨娘在照料,她比較權威。
  
  舒歡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什麼提建議的資格,乾脆不語了,但是目光免不了要偷偷的往雲姨娘那高聳的胸脯上面飄,看完,再瞟瞟自己。
  
  簡直就是高原同丘陵的對比,妒忌啊妒忌!
  
  才想著,腦袋就被顧熙然用筷子敲了:「看什麼呢?吃飯!」
  
  被發現了!
  
  舒歡大窘,整張臉差點埋到飯碗裡去,死都不敢抬起來,但還是聽見顧熙然又說了一句:「從明日開始,每餐飯加兩道葷腥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2:13 PM

第十六章 診病
  
  古代生活相對悠閒,雖然不知道早上請過安了,下午還需不需要過去立規矩,但是顧熙然沒提,丫鬟們也沒說,舒歡才不會自己跑過去找罵呢,乾脆挑了把躺椅,坐在廳上的通風陰涼處,晃啊晃的打起了瞌睡。
  
  瞌睡打得正恍惚,顧熙和又跑來搗了一陣亂,也不知道打翻了哪只鐵籠,只聽見院子裡驚叫聲連連,有丫鬟們發出來的,也有雲姨娘發出來的,她原本想去看看,但只覺得渾身無力,提不起勁來,再後來,她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雲姨娘端了冰鎮的酸梅湯來,只是那微垂著的眼睛,看上去有點腫,像是哭過的樣子。
  
  舒歡一邊接過碗,一邊好奇的看她:「怎麼,被那小屁孩欺負了?」
  
  雲姨娘低頭掩飾:「沒什麼,就是被條蛇嚇了一跳。」
  
  蛇啊!
  
  舒歡往躺椅裡縮了縮身子,往外張望兩眼:「他人呢?」
  
  雲姨娘鬱悶道:「已經走了,說是明日再來……」
  
  這裡說著話,就有香茜進來傳報:「紀大夫來了,在院門外候著呢,是不是請進來?」
  
  雲姨娘在旁道:「這是往常替二爺瞧病的紀大夫,隔三岔五就要來請個脈,二奶奶需不需要迴避一下?」
  
  舒歡初睡起來,渾身軟軟的懶得動,只道:「大夫來的時候,你迴避嗎?」
  
  只是簡單的問句,雲姨娘卻露出了謹慎的表情,低下頭道:「沒有。嫣娘的身份低微,原不需要避人,再說還得記著大夫叮囑的話,好安排丫鬟煎藥,防著吃食裡有忌口的東西,一向都是不迴避的。」
  
  舒歡慢慢的喝著酸梅湯,微微一笑道:「那我也不迴避了,請進來吧。」
  
  香茜答應著出去了,須臾請進一位大夫來,出人意料的年輕,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木簪束髮,面目溫雅,著一身天青色的竹布長袍,手裡還提著只藥箱,不徐不緩,目不斜視的跨過門檻。
  
  看見舒歡後,他微怔了一下,猜不出她的身份,但看著不像丫鬟,就微微躬了躬身子,施了半禮。緊接著雲姨娘就迎了上去,熟絡的同他說了兩句顧熙然的飲食和身體狀況,面露憂色的將他請進了內室,香茜隨後也跟著進去了。
  
  被顧熙然提點過兩句,這時舒歡就能瞧出,雲姨娘這是狀似無意的攬了她該做的事,將她無所事事的晾在一旁,這種不動聲色的排擠,讓她覺得自己是可有可無的多餘存在。不過話說回來,她原本就不是這裡的人,沒有牽掛,沒有歸宿感,自然也生不出攬事的心,只想得過且過的混日子。
  
  想著,低頭抿一口酸梅湯,酸甜冰涼的口感讓她微微蹙眉,再轉著看那古樸的青花碗,碗壁上結了許多晶瑩細密的水珠,沁得手都濕了。
  
  她忽然覺得好笑起來,現在的自己,還真像被困在閨閣裡,錦衣玉食,卻又無限寂寞的古代仕女。
  
  這才偷閒想心事呢,過了片刻,忽見那紀大夫,帶著一臉詫異的神色,從內室裡出來了。
  
  等著香茜放下簾子後,雲姨娘就焦急問道:「紀大夫,我家二爺的病可好些了?」
  
  紀大夫搖了搖頭,道一句:「奇怪。」
  
  雲姨娘不解:「怎生奇怪了?莫不是沒按時吃藥,引得病情生變?」
  
  紀大夫沉吟道:「脈象奇怪,竟像是除了體虛氣弱之外,沒有什麼大病。」
  
  「好了?!」雲姨娘怔住了。
  
  舒歡聽著也覺得有些意外。
  
  「上回診時還沉痾積深。」紀大夫默想了片刻,又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好了,還是轉成什麼疑難病症了,在下有些拿不準,府上最好再請兩位大夫過來瞧瞧,在下回去也翻翻醫書,等過幾日再來請一次脈。」
  
  「不用了。」
  
  這話聲響起,眾人都轉頭去看,見顧熙然扶著門框掀簾出來,向那紀大夫微微笑道:「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不用再找人來看了。紀大夫可否借一步說話?我有事相商。」
  
  不知道顧熙然有什麼事要同那大夫商量,兩人又步入內室去密談了,說話的聲音顯然很低,外頭壓根就聽不見。
  
  舒歡捧著青花瓷碗坐著發怔,雲姨娘就沒她這麼鎮定了,滿面都是緊張,不由自主的就在屋內來回踱起了圈子,繞得舒歡有點眼暈,也暗自歎息,看這樣子,雲姨娘是真的緊張他,對他已經有很深的感情了。
  
  兩人足足密談了有小半個時辰,顧熙然才將紀大夫送了出來,候著大夫走後,雲姨娘就趕著過去攙住他,半喜半憂道:「二爺,雖說紀大夫是名醫,但這病症的事情說不清,還是再找兩個大夫來瞧瞧,若真是好了,咱們也好放心。」
  
  顧熙然固執的搖頭,只是看得出,密談時間久了,大概費了神,他露出了點疲態:「這事你們不許往外傳,往常如何,今後還是如何,有人問起我的病,就說還是原先的樣子,不見得好,也沒有更壞。」
  
  雲姨娘納悶之極:「二爺的病要真好了,回稟老太君一聲,她老人家也高興,還有老爺和太太,他們也盼著您好呢,怎麼倒要瞞著不說?」
  
  「你不用管,只別傳出去就是了。」顧熙然說著,在屋內掃視了一圈,尤其是多看了香茜一眼:「我說的話你們都記下了?」
  
  香茜低了頭先答:「記下了,婢子絕不往外說一個字,請二爺放心。」
  
  雲姨娘也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唯有舒歡,咬著唇,看著他不語。
  
  只見顧熙然瞟了她一眼,朝她招了招手,她就丟下酸梅湯,跟著進了內室。
  
  坐到床沿上,顧熙然歇了一會,遞過一張字紙給她:「這是紀大夫開的補氣調神的藥方,回頭你找個妥當點的丫鬟去抓藥,親自煎吧。」
  
  舒歡意外的接過字紙看了看,奇道:「幹什麼這樣偷偷摸摸的,難道先前的藥裡有什麼古怪?」
  
  顧熙然好笑道:「你想到哪去了?藥一向是嫣娘帶人煎的,害我,她有什麼好處?」
  
  也對,雲姨娘好像對他死心塌地的樣子,肯定不會幹這樣的事。
  
  舒歡想了想:「那是有其他人想害你?」
  
  「怎麼可能。」顧熙然想都不想就搖頭:「換了是你,長年病弱臥床,不管閒事,甚至連院門都不出,會有人想害你嗎?」
  
  「說來說去都是你對!」舒歡歎了口氣,看看他道:「你的病是不是真的好了?為什麼要瞞呢?」
  
  顧熙然一笑:「別問,照做就是了,有些事你今後會懂的。」
  
  越說越神秘了。
  
  舒歡原想繼續追問,但看他有點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就沒再說。
  
  低頭,看看手裡的藥方,覺得這事情還真稀奇。
  
  照理來說,在這生梅閣裡,他最信任倚仗的人該是雲姨娘吧?可是這幾天相處下來,她卻發現他對雲姨娘彷彿有些疏離,今天的事就更古怪了,他擺明了態度,只相信她一人。
  
  舒歡藏起藥方走出屋子的時候還在摸自己的臉,難不成,她長了一張可以讓人無條件相信的聖母臉?



第十七章 無意竊聽
  
  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
  
  舒歡從裡屋出來就去書房找筆墨紙硯,她想的很清楚,顧熙然讓她找個妥當點的丫鬟去抓藥,可她初來乍到的,對這院裡丫鬟的認知,只停留在表面上,壓根就不知道誰妥當,再說古代門戶森嚴,丫鬟想出二門,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還得再煩外頭的小廝們跑腿,這藥方過了幾個人的手就說不清了,還是自己先做妥當點為妙。
  
  也沒有什麼好法子,就是將那藥方上的藥名和用量都另抄在一張紙上,再從書架裡翻出一本醫書,隨便挑出六七種常見的藥名添上,等墨跡乾了,就把紙裁開,一小張紙上一味藥名,這樣將藥方弄混了,旁人再有心,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說起來挺複雜,做起來倒也挺快的,畢竟她從前臨過一段時間小楷,字寫的不是太有個性,但工整清晰還是能做到的,就是很久沒有端著毛筆寫字了,抄完藥名,就覺得手腕抬得有點酸。
  
  做完這些,她喊了良辰拿著這疊寫著藥名的紙去抓藥,還格外叮囑她:「讓藥鋪夥計把藥材分開包好,在外頭寫清藥名。」
  
  良辰心裡奇怪,但知道主家吩咐什麼就要做什麼,哪裡會問,答應一聲就去了。
  
  抓藥容易,煎藥就麻煩了,舒歡不懂這個,等著良辰回來,她就喊了慧雲幫忙,反正慧雲也不識字,她從那一大包藥材裡,挑出要用的混在一起,就由慧雲動手去煎,她在旁瞧著火候。
  
  有事情做,倒也不覺得時間難打發了,一邊煎著藥,一邊同慧雲聊天也是挺悠閒的一件事,只是藥煎到一半,雲姨娘趕到了小茶房裡,看見她就道:「二奶奶,煎藥這種事,你喊我就可以了,怎麼親自動手?」
  
  舒歡搖搖頭道:「不用了,你去忙別的事吧。」
  
  雲姨娘見她不肯撂手,倒也沒有十分堅持,站著陪了一會,面色有些黯然的退了出去。
  
  及至舒歡煎好藥,濾出藥渣給顧熙然送過去,才掀簾進了正屋,就聽見裡間傳出隱約斷續的哭泣聲,聽著像是雲姨娘,再轉頭看看身周,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想必丫鬟都被打發出去了,不覺有些尷尬。
  
  剛想要走開,就聽雲姨娘帶著哽咽的聲音傳了出來:「打從進了顧家的門,我心裡就只盼著能長長久久的服侍二爺,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想頭……可是如今二爺卻不待見我,我心裡委屈,又不知道做錯了什麼事……若真有,還請二爺明白說出來,我才好改了,若沒有,只盼二爺還能像從前那樣待我……」
  
  她的話很快就被顧熙然清冷的聲音打斷:「壓根沒有什麼事,你別多想了。」
  
  雲嫣娘泣道:「不是我多想,是二爺心裡已經沒有我了……」
  
  這這這!
  
  偷聽人說話是不好的行為,何況還事涉私情。
  
  聽到這裡,舒歡再站不住,連忙端著藥碗又退了出去,看見良辰和美景兩人正在院子裡玩抓石子,就招招手喊了美景過來,把藥碗擱進她手裡,低聲道:「等著雲姨娘出來再把藥送進去,若是涼了,就熱一下再送。」
  
  美景答應著端了藥碗。
  
  舒歡原想找個地方先待會,可是轉頭看看,就這麼大的院子,東廂養了一群稀奇古怪的駭人寵物,她不想進去,西廂又是雲姨娘的住處,她不好進去,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沒處可去!只好順腳往大門外走,想去附近的園子裡散散步。
  
  良辰跟上來:「二奶奶想去哪?我陪著您。」
  
  舒歡拒絕了:「不用,我一個人走走,就回來。」
  
  此時已近暮色時分。
  
  走出大門,有碎石拼花的道路往四面延展,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只隨便挑了條路走,走了片刻,看見有座涼亭佇立在水畔,就順著石階登上去,到亭子裡閒坐。
  
  亭外風景很好,望出去都是鬱鬱蔥蔥的一片綠,臨近的水面,像是人工挖掘出來的小湖泊,水很清澈,在緩緩流動,應該是活水,還有幾枝蓮花生長其中,晚風裡送來的都是清香。
  
  看見這景,舒歡就覺得有些手癢,想要速寫兩張風景,只是再返回去找適合的紙與炭條太麻煩了,還是就這樣看看算了。不過坐得片刻,她就有點待不住了,水邊蚊蟲多,又是夏季,將她裸露在外的手咬了好幾個紅疙瘩,她估摸著雲姨娘與顧熙然也該說完話了,就準備回去。
  
  沒想剛轉身,忽然看見來路的盡頭,有個身著白衣的少年站在那裡望著她。
  
  這裡是顧家內宅,不可能有生人進來,舒歡想著顧熙和既然排行第四,那他上面必定還有個哥哥,說不定就是此人,因此倒也不慌不忙的沿著路回去。
  
  那少年沒有動,就這樣望著她走近。
  
  兩人離得足夠近時,舒歡已經能夠看清他的容貌了,年紀與顧熙然差不多,眉眼不像,不過臉龐的輪廓還是依稀有相似的影子,於是試著打了聲招呼:「三爺?」
  
  那白衣少年微微躬身:「二嫂。」
  
  態度說不上恭敬,也不算怠慢。
  
  看來是沒猜錯了,舒歡向他微微一笑,只是不知道說什麼,又覺得這少年給人的感覺很冷,像他的衣裳顏色一樣,於是略停了停,就同他擦肩而過。
  
  回到生梅閣時,她沒看見雲姨娘,倒是香茜帶著兩名丫鬟正在擺飯。
  
  顧熙然已經坐在桌子邊了,看見她,微微蹙了眉:「上哪去了?」
  
  舒歡沒答,只問他:「藥喝了沒有?」
  
  顧熙然點了點頭,盯著桌上飯菜的眼神明顯有些鬱悶:「喝飽了,滿嘴裡都是苦味,已經沒胃口吃飯了。」
  
  倒是舒歡,多日不見葷腥,忽然瞧見桌上擱著一碗板栗燉雞,立刻食指大動,話也顧不上說了,坐下就提筷吃飯。
  
  顧熙然有點不滿:「我說我沒胃口,你還吃這麼歡快?」
  
  舒歡頭都不抬,口齒含糊道:「我有胃口啊!」
  
  說著,她又夾了一大塊雞肉啃起來,完全不顧吃相了。
  
  反正,這身體的原主就是個貧家女,又不是什麼大戶千金,粗魯一點很正常啦,她用不著裝模作樣。
  
  沒想顧熙然見她吃得香甜,立刻就妒忌的伸筷來搶,等到舒歡悶頭啃完一塊雞肉,再要去夾時,發現碗裡只剩板栗和一塊雞屁股了,轉眼再看顧熙然碗裡,見飯沒多少,雞肉堆得滿滿當當,頓時就鬱悶了,低聲嘀咕了一句:「靠!這都要跟我搶!」
  
  顧熙然抬眼看她:「你說什麼?」
  
  失口說了髒話,舒歡連忙撒謊敷衍:「我說你不是沒胃口嗎?怎麼還跟我搶?」
  
  「突然有胃口了。」
  
  ……
  
  看見舒歡無語的樣子,顧熙然忍不住笑了,把碗往她面前推了推:「要不分你一塊?」
  
  送上門的美食,哪有不要的道理?舒歡立刻伸筷去夾,只是筷子伸到一半,她忽然又縮了回來:「算了,你吃吧。」
  
  顧熙然一挑眉:「我還沒動過。」
  
  舒歡搖了搖頭,夾了一塊板栗,低頭扒飯。
  
  不是嫌髒啦!
  
  而是覺得兩人這樣搶東西吃太親密了!
  
  最重要的是這一切發生的自然而然,同他相處,沒有拘束,也提不起防備。
  
  再想到先前無意中聽見的雲姨娘的話,她頓時就沒有了胃口,心中也暗生警惕,覺得再同顧熙然這樣相處下去,保不準就要日久生情,那可大大的不妙,還是同他保持適當的距離,才是上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2:15 PM

第十八章 親密
  
  夜幕已深,月懸中空。
  
  舒歡坐在梳妝台前,就著燈光看手裡那對做工精緻的赤金絞絲鐲。
  
  她從前一直認為黃金做的飾品很俗氣呢,但眼前這對鐲子在燈光下散發出的光芒,顯然璀璨得令人讚歎,而且對目前的她來說,首飾好不好看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它的價值,這對金鐲托在手心裡沉甸甸的,給她帶來不少安全感。
  
  今後的生活,可能多半都要指望它們了!
  
  舒歡暗歎一聲,將這對赤金絞絲鐲擱入一隻酸枝雕花的首飾盒裡,又拿起那只白玉如意雲紋璧來細看。
  
  就在這時,她身後響起竹簾被掀起的聲音,慌得她連忙將玉璧往首飾盒裡一丟,緊接著就合上了蓋子。
  
  進來的人是顧熙然,能夠聽見他輕聲在笑:「看了一晚上,還沒夠嗎?」
  
  原來早就被他發現了啊!
  
  「沒夠!」舒歡臉上一熱,還在假裝若無其事:「我是貧家出身,眼皮子淺,從來沒見過這種值錢的好東西,自然要多看兩眼。」
  
  顧熙然唇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女人喜歡錢,多半是源於沒有安全感。」
  
  舒歡直覺的想要反駁,但張了張口,發現竟然無法駁他。
  
  他的話,還是有點道理的,起碼對她來說適用。
  
  亦舒在《喜寶》裡說:我要很多很多的愛。如果沒有愛,那麼就很多很多的錢,如果兩件都沒有,有健康也是好的。
  
  從前,她擁有很多很多父母、親人和朋友的愛,這些愛,令她生活無憂。
  
  如今,她唯一剩下的只有相對的健康,衣食雖暫時不缺,但那也是人家的施予,要用自尊和自由來交換,萬一哪天人家不願意給了,想要收回就直接收回了,連借口和理由都不需要給她,那麼她除了積攢點值錢的東西,替自己留條後路外,還能做些什麼?
  
  說到底,就是沒有長長久久的安全感!
  
  偏偏吃苦耐勞,自力更生這樣的話,對這年代的女子來說,還壓根就沒用,讓她想要變相的尋求事業上的安全感都不可能。
  
  舒歡有點意興闌珊了,隨手將那首飾盒推到妝台上就站了起來。
  
  「過來。」顧熙然斜靠在床欄上,衝她勾了勾手指。
  
  舒歡低垂了眼,規規矩矩的走過去:「二爺要喝茶嗎?」
  
  顧熙然搖了搖頭,看了她片刻,忽然拉住她的一隻手,將她往懷裡一帶。
  
  此舉太過出人意料。
  
  被他摟進懷裡時,舒歡嗅見了淡淡的藥香,還沒反應過來,就覺他的下巴抵到了她的耳旁,用一種極低微的聲音緩緩道:「兩個人在一起,這樣會感覺安全些嗎?」
  
  聲音裡帶著微妙的誘惑,彷彿有催眠的效果。
  
  失神間,她已被他翻身壓住。
  
  驚惶之下,舒歡想要伸手推開他,可是他雖病弱無力,但身體的重量還在,推了一下,沒有推開,就見他目光迷離的對著她微微一笑。
  
  這一笑猶如微波輕漾,引得她心神一蕩。
  
  只這一怔間,他那張清俊好看的臉就已然湊了下來——
  
  舒歡緊張的繃直了身體,急道:「不要……」
  
  聲音很低,低得像是在哀求。
  
  顧熙然微微猶豫,原本要落在她唇上的吻,貼上了她的額頭。
  
  感覺,微燙。
  
  一吻之後,顧熙然略撐起身子,手指纏繞在她的衣帶上,眼望著她的眼,微啞道:「你不願意麼?」
  
  舒歡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同一個男人如此親密接觸,最令她害怕的是,她對他的接近,沒有特別厭惡的感覺!只知道自己很緊張,緊張得有點不知所措,此刻連話都說不出來,唯一能做的就是搖頭,再搖頭。
  
  當然不願意!
  
  再近一步,就是萬劫不復!
  
  如果換一個人,換一個讓她感覺不那麼危險的人,在沒有任何出路的情況下,她也許會考慮交出她的身體,成為那個人的妻子,然後漠視他與他妾的存在,過自己平靜無波的日子。
  
  可是顧熙然不行!
  
  她對他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似曾相識感,而且一直覺得他很危險,危險到很有可能在交出身體的同時,她會連心都一起淪陷。
  
  一旦有了感情,她就無法對他的妾視而不見。愛情都是自私的,她會想獨佔他,會變成面目可憎的妒婦,最終苦了自己,苦了他,也苦了別人!
  
  「不願意!」搖了一會頭,她的神志逐漸清明,雖然說出來的話還是有若蚊吟。
  
  顧熙然眼眸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把玩著她的衣帶,望了她良久,終於鬆開了手,微揚了唇角,露出一個淡淡的帶點調侃的笑:「這是你不願意,回頭別說我不人道。」
  
  語聲呢喃,還是曖昧無限。
  
  舒歡想起中午在院子裡的那場對話,驀然紅了臉,羞惱道:「你快起來!」
  
  顧熙然還未有所行動,就聽竹簾被人掀起,雲姨娘帶笑進來:「二爺,我燉了補湯……」
  
  話未說完,已然無聲。
  
  舒歡轉眼往門邊望去,瞧見雲姨娘整個人都僵住了,一臉的震驚與無措,緩得一緩,那震驚就變成了哀傷與幽怨,她長睫微顫,眼圈控制不住的紅了起來。
  
  ……
  
  很無語啊!
  
  舒歡有種被人捉姦在床的感覺!雖然她的身份擺在這裡,用不著對雲姨娘解釋什麼,但她還是覺得渾身彆扭,臉漲得更紅了,慌慌的去推顧熙然。
  
  這時候,顧熙然反倒不動了,甚至都不回頭,只淡淡道:「把湯擱在桌上吧,下回進來時記得先通報一聲。」
  
  「是。」雲姨娘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能夠想到她有多窘迫和傷心,舒歡轉回目光,不再看她。
  
  就這樣尷尬的,動也不敢動的與顧熙然對視著,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彷彿只是一瞬,又好似永遠,直到房內再次安靜下來,聲息俱無。
  
  顧熙然這才微微一笑,側身讓她起來。
  
  舒歡慌慌的躲到床內,抱著被子,帶點警惕的望住了他:這個傢伙真可惡,一發現自己身體沒病了,就色狼起來!
  
  他失笑:「幹嘛這個樣子,我又沒有強迫你。」
  
  「你偷襲啊!太無恥了!」
  
  「有嗎?」顧熙然一臉無辜:「我不是很早就同你打過招呼了?」
  
  那也算打招呼?
  
  中午的事了好吧,早就忘光了!
  
  算了,不糾纏這事,舒歡放緩了語氣,試探道:「我能不能換個地方睡?」
  
  顧熙然想都不想:「不行!」
  
  「為什麼啊!」
  
  「沒有空房間了,要不你和雲嫣睡西廂去?」
  
  才不要!
  
  舒歡搖頭,雲姨娘大概已經恨死她了,她再湊過去,那也太沒有眼色了。
  
  「你看,是你自己不願意,不是我不讓。」顧熙然說著,也不管雲姨娘送進來的那碗補湯,脫了外裳,就吹熄了燈。
  
  ……
  
  舒歡坐在黑暗中沒有動。
  
  片刻後,就聽顧熙然道:「你要再不躺下睡覺,我就把剛才對你做的事再重複一次,這次可不帶停了。」
  
  赤果果的威脅!
  
  好在相處了這三天,舒歡總算知道他不是卑鄙的人,聽這話裡的意思,沒有再為難她的意圖,她只好乖乖的躺下,只是身體還緊貼著牆,離得他遠遠的。
  
  神精繃得太緊會容易疲累,雖然明白告訴自己,不要在顧熙然睡著之前睡著,她最後還是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卻不知道黑暗中,顧熙然湊近了她,輕輕的捉了一縷她的髮,繞在指尖把玩時,低聲呢喃了一句:「如果沒有你在身旁,我也沒有安全感……」



第十九章 嫌隙
  
  舒歡有個說不上是好還是壞的習慣,睡覺時要抱著東西才感覺安心,否則懷裡空蕩蕩的,總感覺缺了點什麼。
  
  穿越之前,她的床上總是有一兩隻布偶玩具,平時可以拿來坐靠,睡覺時就能抱著。穿越之後沒有這條件了,好在天氣很熱,有時連薄毯都蓋不上身,正好捲成一團,用來摟抱。
  
  只是今天清晨醒來時,她發現抱在懷裡的東西手感很奇怪,睜眼一看,結果發現自己頭抵著顧熙然的下巴,整個人蜷縮在他懷裡,一手摟著他的身體,一條腿還很霸道的擱在了他的腿上,完全像只八爪章 魚一樣纏住了他。
  
  這姿勢太丟人了!
  
  舒歡一向知道自己睡姿不太雅觀,現在才發現不雅到如此程度,駭了一跳的同時,心噗噗亂跳,看看顧熙然眼還閉著,連忙輕手輕腳的想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沒想到她微微一掙,倒掙得顧熙然動了一動,伸手就摟住了她的腰。
  
  兩人的身體貼得更緊了,緊到她能夠覺察到他身體的異樣,面色頓時古怪起來,再顧不得會不會吵醒他了,將他的胳膊掰開,人就坐了起來。
  
  顧熙然的睡眠很淺,立刻就被驚醒了,只是意識還迷糊著,微抬了眼看她,喃喃道:「你醒了啊?」
  
  舒歡坐起來後就發現自己被擠得差點貼了牆,而他那邊還剩著很大的空間,頓時就明白了睡成那種姿勢的原因,是他湊過來的!自己睡著了是來者不拒的,手邊有東西,自然而然的就會摟上去!
  
  她怒氣沖沖的正打算指責他呢,卻意外的發現他說話的聲音很疲憊,有氣無力的樣子,不禁有點擔憂起來,伸出手去探了探他的額頭,生怕他又病起來。
  
  幸好,額頭的溫度很正常。
  
  只是她探過去的手,被他一把握住。
  
  顧熙然再次睜了眼,微微笑道:「別擔心,我沒病,只是有點睏。」
  
  舒歡一把抽回了手,嘴硬道:「誰擔心你啊?自作多情!」
  
  說完,忽然臉紅起來,連忙起身下床,離顧熙然遠點。
  
  她目前的身體還算年幼,可是心理年紀早已成熟了,很多事情就算沒有經歷過,隱約也知道是怎麼回事,顧熙然為什麼犯困,是不是同兩人的睡姿有關,她就不敢去猜了。不過昨晚對他心生起的警惕倒是減了一些,如果摟抱了一夜,他都沒有趁機動手動腳的話,應該還算是個坦蕩蕩的君子。
  
  看在他那麼困的份上,就不吵他睡覺了。
  
  舒歡盡量輕手輕腳的梳洗了,就去老太君那邊請安了。
  
  不知道是因為顧熙和替她說了好話,還是罰過她後老太君的氣消了許多,總之接下來的十來天,每回去請安,老太君雖然還是對她不假顏色,不愛搭理她,但斥罵體罰倒是再沒有過,而且只需要在那邊立上小半天,必定有顧熙和過來打岔,求了老太君同意,就拖她回生梅閣裡來逗寵物,使得她立規矩的時間短了許多,在長輩們面前勉強算是應付了過來。
  
  平淡無波的生活,讓她惶惑迷茫的心漸漸安定了下來。
  
  這些天裡倒也知道了不少事情,譬如顧老爺顧達納了許多妾,連同前頭的髮妻楊氏和後頭的繼室林氏,一共生了四子三女,有兩子成親,一女出嫁,這些子女裡頭,顧老爺最看重的是長子顧熙天,而老太君最寵愛的是幼孫顧熙和。
  
  其他子女都有生母看顧,就算不太受寵,起碼也有人知疼知熱,唯有顧熙然和庶出的三女顧萱,親生母親都已離世,在這顧家,算是極受冷落的。
  
  顧熙然還好一些,雖然長年病弱,足不出戶,但到底是嫡出的兒子,還沒有人敢太過輕慢於他,可那顧萱的母親原是外頭賣唱的歌女,被顧老爺看中買回來的,算是賤妾,身份低微得簡直不值一提,顧萱此時又年幼,才十二歲,可以想見她的日子過得有多艱難。
  
  不知道是出於同情,還是覺得顧萱的處境同自己差不多,自從知道了這些事後,舒歡對那個長相精緻可愛的小女孩特別關注,只是暗中觀察了數天,她發現顧萱的性格顯然與同齡的孩子有區別,沒有半點活潑之態,而是沉靜異常,每回來請安,都只帶著一名貼身丫鬟,靜悄悄的進來,請完安後又靜悄悄的出去,若不是留了心,壓根就注意不到她的存在,自然更沒有同她說話的機會。
  
  唯有這一天,舒歡被顧熙和從松鶴堂裡拖出來的時候,恰好就遇見了她。
  
  顧萱很知禮的給他們讓了路,還垂著眼恭敬的喊了一聲:「二嫂,四弟。」
  
  顧熙和哼一聲,揚頭不屑理她。
  
  倒是舒歡應了,同她說了兩句閒話,沒想片刻後白衣飄飄的顧熙仁出現了,這一次,他根本就沒同任何人打招呼,只瞅了顧萱一眼,冷冷道:「時辰不早了,還站在這裡幹嘛?」
  
  話說完,他就自顧自的昂首進了松鶴堂,但顧萱立刻惶恐起來,連道別都顧不上,只抱歉的看了舒歡一眼,就提著裙子,追著顧熙仁進去了。
  
  舒歡望著他倆的背影怔了片刻,顧熙和就伸手來拽她,不滿道:「快點走啦,兩個怪人,有什麼好看的?」
  
  「怪人?」
  
  「是啊!一個像冰窖一樣能凍死人,還有一個像石頭一樣悶死人,在家裡我最討厭他們兩個了,連太太都讓我別同他們往來。」
  
  舒歡一愣:「他們是你的兄姐手足。」
  
  「什麼手足?」顧熙和不以為然道:「賤婢生的小雜種!」
  
  ……
  
  舒歡無語半晌:「這話很難聽,他們又沒惹你,今後不要再說了。」
  
  「沒惹我?」顧熙和怒道:「你是沒看見那些姨娘們怎麼費盡心機的搶我爹!連太太都說她們是賤婢,我為什麼說不得?」
  
  顧老爺的那些妾她都瞧見過,有年少的,也有年紀大些的,看上去都挺安份老實,往常在老太君跟前,低眉順眼的極少吭聲,倒是林氏瞧去像個精明的,不過人不可貌相,背地裡的事情誰知道?
  
  舒歡對他的話將信將疑,好在這種事情同她沒什麼關係,聽聽就算,她沒資格也不需要多管閒事,只道:「我和二爺都不喜歡聽這種話,你往後盡量少說就是。」
  
  顧熙和瞟她一眼,扭頭哼了一聲,不置可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2:16 PM

第二十章 陌生爹娘
  
  舒歡知道顧熙和最近同她走的近,是因為顧熙然還有點手段,把這孩子哄得服服帖帖,若不是看他的面子,這位小爺恐怕連正眼都不帶瞧她的,所以也不多說,只同他一路往生梅閣去。
  
  兩人走到半路,就有丫鬟慧雲迎了上來,笑著稟道:「二奶奶,親家老爺和太太來了,二爺打發我來問您一聲,見不見?」
  
  舒歡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親家老爺和太太同她是什麼關係。
  
  那是原主的爹娘,她從來沒見過的陌生人!
  
  顧熙和先不耐煩的揮揮手道:「不見不見!當我們顧家是什麼地方?誰想來就能來?」
  
  「這——」慧雲在猶豫。
  
  舒歡瞟了顧熙和一眼道:「別理他,請進來吧。」
  
  「哎,這是我家!憑什麼別理我?」顧熙和不幹了。
  
  舒歡沒好氣道:「那是我爹娘,來見我又不是見你,你激動什麼?」
  
  顧熙和被她說得啞然,最後「得」一聲,拔腿就轉向走了,估計是預見到生梅閣沒樂子,去別處玩了。
  
  他走了正好,舒歡自己回去,只是心裡多少有點忐忑,要見兩個理應是最熟悉,偏偏又是完全陌生的人,這感覺還真是說不出的古怪。
  
  平心而論,她是不太想見舒家夫婦的,但這些天來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出妥當的,能離開顧家獨力謀生的法子,娘家能不能投靠,還要先探探再說,不過心裡倒也沒抱多少指望,覺得舒家既然已經窮到連女兒的終身幸福都不顧,將之嫁到大戶人家來沖喜,那就沒有再把女兒收容回去的道理,這一次見面,最多就是瞭解一下原主的生活背景,再看看養她長大的娘家父母是什麼樣的人,僅此而已。
  
  回到生梅閣時,那舒家夫婦還未被請進來,顧熙然保持著每天曬太陽的習慣,正在院子裡坐著。這些天來,他的身體漸好,日常行動其實已經很自如了,但是不知道他究竟怎麼想的,當著丫鬟的面,總是時不時的叫人攙扶一把,還在那裡裝病弱。
  
  偏偏雲姨娘很配合的,每日三餐飯前,都親自下廚燉了各種補湯端上來,說是要給顧熙然將養身子,結果顧熙然自己喝不下,每天都分一半給舒歡,逼著她一起喝。
  
  那補湯不知道是拿什麼燉出來的,總之味道很古怪,還不放鹽!說是放了鹽,就沒那麼滋補了,喝得舒歡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看到那只煲湯的瓦罐,就有想嘔吐的感覺。
  
  這不,她剛進院門,恰恰就看見雲姨娘帶著丫鬟香茜,端了那只瓦罐從小茶房出來,於是噁心的感覺又出現了,再看顧熙然,也是緊皺著眉頭,但轉眼瞧見她,立刻就眉花眼笑起來,衝著她招招手道:「過來喝湯。」
  
  舒歡倒退一步,推笑道:「嫣娘親自下廚燉給你喝的,你別辜負了她的一片心意,還是趕緊趁熱喝掉吧。」
  
  顧熙然不是好糊弄的:「剛喝過藥,哪裡喝得下?過來,分一碗去。」
  
  舒歡再倒退一步:「讓嫣娘喝吧,她這些日子瘦了不少,正該補補。」
  
  誰想雲姨娘搖了搖頭道:「我前些日子有點不適,紀大夫替我把過脈,說是要飲食清淡,不能碰這些補湯。」
  
  可是大夏天的,又不是體弱的病人,舒歡也實在喝不下這種東西,只得撒謊道:「我剛在老太君那裡吃過點心了,這會也喝不下。」
  
  「是嗎?」顧熙然似笑非笑的望著她。
  
  相處了這段日子下來,舒歡不敢說對他的脾性瞭如指掌,但是總算清楚,每當他露出這種表情時,就代表著他心裡已經在轉壞念頭了,如果她不乖乖聽他的話,最後倒霉的很可能是她。
  
  說不得,就當是喝藥吧!
  
  舒歡皺著眉頭走過去,從香茜手裡接了半碗湯,吹溫後就將碗沿湊到了嘴邊,喝的時候,她的表情很壯烈,只是今天這補湯的味道格外古怪,好不容易一口氣喝完,結果正瞟見香茜在替顧熙然舀湯,不小心帶了點湯底料上來,那白花花,奇形怪狀的東西,不是海馬是什麼?還有那蟲子樣的東西,是冬蟲夏草!
  
  這一眼瞟得她胃裡一陣翻騰,原還想要盡量控制住不要嘔吐,但喝下去的湯已經反胃出來了,她最後不得不捂了嘴,奔到花叢那邊去撕心裂肺的狂吐了。
  
  顧熙然看見她那樣子,微揚了眉道:「湯裡放了什麼?」
  
  雲姨娘一臉的忐忑,答道:「鹿肉、紅棗,還有蟲草和龍落子。」
  
  「龍落子?」顧熙然道:「拿過來我看看。」
  
  香茜依言端了那瓦罐上前。
  
  顧熙然看見冬蟲夏草時還沒什麼異常反應,待看到海馬,不禁也是大為皺眉,還沒等他說什麼呢,忽然慧雲就帶了一對中年夫婦進來,笑著回道:「二爺,親家老爺和太太請來了。」
  
  舒歡一聽,原想去見人,但此刻嘴裡滿溢著那古怪的味道,她還是感覺一陣接一陣的噁心,只好彎著腰再吐一會,邊吐還邊急道:「茶,給我端杯茶來漱口。」
  
  香茜應一聲,慌慌的跑進裡屋去端茶了。
  
  倒是舒家夫婦,初進門的時候還滿臉的侷促和不安,不知是要先見女兒,還是先同姑爺見禮,此刻看清舒歡在嘔吐,不知怎的,兩人對望一眼,竟然露出了意外而欣喜的笑。
  
  那許氏顧不得其他,先是拊掌一笑:「哎呀,這可來得巧了!該不會正趕上姑娘害喜吧?這倒要先向姑爺道喜了。」
  
  害喜?!
  
  她這話一出,滿院的人都變了臉色。
  
  舒歡含在嘴裡的一口茶先「噗」的噴了出來,嗆得狂咳。
  
  顧熙然的面色也變得極為古怪,倒像是在憋笑。
  
  就連雲姨娘,臉色也突然變得有點蒼白。
  
  偏偏那許氏還沒發現他們的反應不對勁,猶自走上前去攙扶起舒歡,且說且笑道:「沒想到小歡你還真是好福氣,這才進門就懷上了,今後……」
  
  話未說完,雲姨娘忽道:「不對!」
  
  這一聲插得突兀,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過去。
  
  雲姨娘這才發現自己失言,不得不低聲解釋道:「二奶奶嫁進門才十來天的工夫,興許是有喜了,但這會不該有這樣大的反應……」
  
  她這一說,許氏才醒悟過來,她自己也是生過孩子的人,有喜後多久才該有反應,她心裡很清楚,方才只是一時歡喜過了頭,急切間就沒想起日子不對,此刻不禁有些懊惱,暗悔自己口快,犯了這樣迷糊的錯,面色頓時就有點悻悻然起來。



第二十一章 來由
  
  雲姨娘心裡也懊悔之極,只是面上不顯,一邊把舒家夫婦往正房的廳上引,一邊喊丫鬟倒茶。
  
  真是一場鬧劇!
  
  舒歡這時才強壓下噁心的感覺,微鬆了一口氣。
  
  抬眼看看,顧熙然臉上的笑容有點促狹,她臉一紅,也不問他要不要一起見客了,抽身就往廳上走去。
  
  才進廳門,就看見許氏執著雲姨娘的手,問她進門幾年了,可養了孩子,還不停嘴的誇著:「我那姑爺真是造化,連房裡的姨娘都是這樣好容貌,瞧這模樣俊得……」
  
  舒歡本身不是口才特別好的人,但許氏說話總讓她感覺有點不合時宜,連忙咳了兩聲,將話打斷。
  
  雲姨娘是個有眼色的,借這機會不動聲色的抽出手來,笑道:「二爺身子不好,身邊缺不了人照料,我出去瞧瞧。」
  
  說著,她就將丫鬟都帶了出去,只留舒歡和舒家夫婦在房裡說話。
  
  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喊爹喊娘吧,感覺彆扭。
  
  舒歡只好先望著他們打量,見兩人都還算年輕,不過三十多歲的中年模樣。
  
  舒富看上去很老實,此刻房裡沒有外人了,他還是微躬著身,十分侷促,看樣子是平時對人點頭哈腰慣的,伏低的習慣改不過來,時不時的就抬眼偷瞟瞟室內的陳設,又好像被嚇到一樣,慌慌的挪回目光,就連臉上的笑容都很生硬,帶著份不知所措的尷尬。
  
  許氏著一色簇新的細葛衣裳,眉毛修過,細細彎彎,眼角稍稍有些斜吊,看得出年輕的時候還有三分姿色,不知道是不是家境貧苦的緣故,此時人到中年,渾身上下就透出了一股市井的味道,那是庸俗和精明交織在一起形成的一種氣質,掩不住的流露在外。
  
  這才打量著,那許氏就抽身到門邊,隔著簾往外悄悄張望了兩眼,見雲姨娘的確是陪在顧熙然身邊說話了,她才轉身走回來,掃了舒歡一眼,目光落在她那平坦的小腹上,皺起眉道:「你到底懷上了沒有?」
  
  哪能想到她頭一句話問的就是這個?
  
  舒歡頓時啞然。
  
  好在許氏只是這麼隨口一問,看樣子也沒有要她答的意思,緊接著就壓低聲音道:「我看那姨娘是個厲害的主兒,長得千嬌百媚不說,還是男人最喜歡的溫柔性子,你可得拿出點正室的款兒來,先把她收拾服貼了,再想法兒籠絡住姑爺的心,趕早生個孩子出來,今後享的富貴才是長長久久的呢!」
  
  說著又問她:「我瞧著姑爺的身體沒傳言說的那麼病弱,這幾日他可都歇在你房裡?沒被那姨娘勾搭去吧?」
  
  這樣的話讓舒歡怎麼接?她也實在不想繼續這種話題,只好含糊混過去,先讓兩人坐下喝茶,再閒閒的問舒富怎麼今日想起要上門來瞧她。
  
  舒富吭吭哧哧的還沒答話,許氏先氣鼓鼓道:「早就上門來送過三朝禮了,可恨那些管事的狗眼看人低,一句老太君說了不見客就把我們打發走了。今日登門,全是看著你的臉面,想著姑爺生辰近了,咱們得來道聲賀,盡到禮數,要不回頭姑爺惱了,你的日子就不好過了!至於那起小人的嘴臉,說不得,為了你,也只好忍一忍了!」
  
  許氏說話的腔調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舒歡微皺了眉頭,心裡有些納悶。
  
  看這樣子,舒家夫婦並不知道原主上吊的事情,不知道是顧家沒派人去通傳,還是有意瞞下了這個消息,後者的可能性大一些吧,畢竟這不是什麼體面的事情,傳出去容易被人笑話。
  
  許氏沒發現她在發呆,還不停口的抱怨著:「這一回登門,你爹可是塞了半弔錢給那管事的打酒喝。半弔錢啊,這要是買了米,攙著點雜糧,都夠吃上兩個月了!」
  
  聽她提到錢,舒歡回了神,一邊在心裡計算這裡的物價,一邊隨口應道:「是啊。」
  
  許氏見她接口,越發來勁了,提起隨身帶來的食盒讓她看:「這是替姑爺預備的賀禮,時鮮的各色果子,溫家的四式糕點,壽桃李做的壽桃,還有一方上好的硯台!光這些東西,就值二兩多的銀子,這可是把咱們家三四個月的菜錢都花出去了!」
  
  舒歡窘道:「其實,做雙鞋來給他穿就好了,這些東西顧家都有,用不著買的。」
  
  許氏一挑那細眉,不以為然道:「那怎麼能成?家裡就算再窮,借錢也得替你撐著臉面!單做雙鞋怎麼拿得出手?」
  
  舒歡暗歎一口氣,這顧家上下,哪個不知道她出身貧戶呢?就算舒家夫婦把家底都掏空了,送來的東西顧家都未必瞧得上眼,還不如本本份份的認窮,盡心做雙鞋來還有利用價值,總比打腫臉充胖子好。
  
  許氏往門那邊張望了兩眼,湊近問她:「你替姑爺預備了什麼禮?可千萬別被那姨娘給比下去!」
  
  「我啊?」舒歡這才想起有重要的事沒問:「他生辰是什麼時候來著?」
  
  許氏再望向她的目光裡就帶了咬牙切齒的意味:「打小你就是這爛泥糊不上牆的性子!這麼重要的事情你也能忘?當初兩家互換的庚帖上不都寫清楚了嗎?六月二十二!你給我死死記下!」
  
  說著又罵她:「外頭有多少人家想同顧家結親,要不是我往蔣媒婆那使了錢,還能輪到你?顧家二奶奶!多體面的身份!今後顧家老太君一閉眼,再一分家,那當家的人就是你!你給我聽仔細了,別再像從前那樣面團團的,是個人就能拿捏你!先想法子把男人牢牢的栓在你床上,至於那個姨娘,一看就是個狐媚,你逮著機會就趕緊打發掉她,哪怕你再替姑爺納兩個進來呢,總比放個狐媚在屋裡強些。」
  
  這是她娘?這是她娘啊!
  
  同她現代那個真正的母親對比起來,真是兩個世界的人!
  
  舒歡已經徹底無語了。
  
  好在原主大概就是沉默寡言的性格,許氏也沒發現什麼異常,更沒有要她接話的意思,只自顧自的繼續嘮叨:「你沒別的本事,只有一雙手還算巧,今兒都已經六月二十日了,讓你預備別的禮來也不及了,就做雙鞋吧!記得挑好點的鞋面,仔細做,就算熬夜也要在姑爺生辰那日趕出來!」
  
  說著,她端起桌上那碗已經擱涼的茶,一氣灌完,站起身道:「我和你爹也不在這擾你了,你別磨蹭,快做鞋去。」
  
  話畢,她推一把舒富:「還愣著幹嘛?把茶喝了,走啊!」
  
  舒富從進門到此刻,一句話都沒有說過,被許氏一推,才慌慌的端了茶碗把茶飲盡,隨後拿衣袖一抹嘴,提起食盒就走,不過走了沒幾步,他就發覺不對勁了,對著舒歡訕訕的一笑,把食盒塞進了她手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2:17 PM

第二十二章 誰是小肥羊
  
  如果要讓舒歡用一個詞來形容許氏的話,那詞莫過於風風火火。
  
  她突如其來的登門,竹筒倒豆子一樣辟里啪啦的丟下一串話,也不等人反應過來,就說要走。不過,她要走,舒歡倒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追前兩步,想要將他們送出門。
  
  沒想許氏走到了門邊,忽然又轉回了身,衝她露出了一個帶著點討好的笑。
  
  舒歡一怔:「娘……還有什麼事要吩咐嗎?」
  
  這個娘字,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吐出口,幸好是喊娘,不是喊媽,不然心理上太難承受。
  
  「也沒什麼……」許氏出人意料的扭捏了起來,還伸手推了推身旁的舒富。
  
  舒富看看她,再看看舒歡,一臉的欲言又止。
  
  好奇心被勾起來,舒歡催道:「這裡也沒有外人,要是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舒富被推了又推,終於張開口,喊了一聲:「小歡——」
  
  昏倒!
  
  這舒家夫婦真是絕配,一個急躁如爆炭,一個溫吞如白水。
  
  最後還是許氏憋不住,狠狠的剜了舒富一眼,自己開了口:「為了替你掙面子,家裡的錢都用來預備賀禮了,還當了不少東西,如今已經窮到沒米下鍋了,你弟弟也到了上學的年紀,連敬先生的束脩都湊不出來,小歡你手頭可有積攢的私房錢?先借幾兩來救救急吧!」
  
  ……
  
  繞了這麼大個圈子,原來為的是這個!
  
  舒歡本性爽直一些,不喜歡琢磨那些隱晦心機,但這不代表她就傻到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的地步,於是稍稍沉吟了一會,就探問道:「顧家給的聘禮都花光了?」
  
  這一問,舒家夫婦的面色立刻就不自在起來,舒富露出點羞慚之色,只拿眼偷瞟許氏。
  
  許氏性子到底潑辣多了,只僵了片刻,就掰著手指頭道:「你還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我和你爹是嫁女兒,不是賣女兒,這聘禮能有多少?哪,我算給你聽,當初孝敬那蔣媒婆的錢是借的,總得還吧?單這一份,聘禮的錢就去了大半!養你這麼大也使了無數的銀錢,把家裡東西都當得精光,總得往回贖吧?這錢又去了一半!下剩的那些,都用來擺酒請親戚和街坊了,至於顧家送的綾羅綢緞,賣出去又不值兩個錢,我就替你妹妹留下了!」
  
  說著,她極為不滿的瞟了舒歡一眼:「你該沒忘吧?你妹妹就小你三歲,再過兩年就到了出嫁的年紀。我看哪,她是沒你這樣的好福氣,能嫁到大戶人家錦衣玉食了,為了能讓婆家高看她一眼,還不得厚厚的備份嫁妝?」
  
  許氏原還在解釋,但說著說著,心裡忽然泛起一股酸意,再抬眼一掃,這廳上的擺設不是金玉就是銅銀,而舒歡身上的輕羅紗裳和精緻首飾更是讓她瞧得眼紅,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語帶指責道:「你如今飛了高枝,我和你爹也不盼著能沾你什麼光,但你弟弟妹妹還小呢,你好歹顧念著他們,能拉扯就拉扯一把,總沒有自己吃飽喝足了,看著弟弟妹妹餓死的道理。」
  
  她要再說下去,舒歡覺得自己就該變成古往今來,天字頭一號無恥之人了,不但不肖,還忘恩負義!於是連忙抬手止住許氏道:「你們稍等一等。」
  
  她轉身進了內室,從裝首飾的酸枝雕花匣子裡取了一錠銀子,擱在手裡掂了兩下。
  
  銀子沉甸甸的,手感十足。
  
  這是才剛拿到手沒兩天的月錢,她原本想積攢下來,替自己鋪條後路,但是沒想到原主的爹娘會上門來要錢,此刻怕是留不下了。
  
  銀子交到許氏手裡的時候,舒歡清楚的看到她眼裡放光,整張臉都舒展了開來,望過來的目光也溫柔親切了許多,不禁暗歎一聲,道:「我才嫁進門,手裡沒有什麼積攢,只有這十兩銀子,省著點花吧。」
  
  說著,她看看擱在桌上的食盒道:「往後也不用再花錢買東西來,顧家不缺這些。」
  
  有句話她隱了沒有說,羊毛出在羊身上,她可不想當那只總是被剃光了毛的小綿羊。
  
  何況沖喜就是變相的賣女兒,顧家要是沒給足了聘禮,誰家願意把女兒嫁了?一個弄不好就是終身守寡!由此可見,這舒家夫婦手裡肯定不缺錢,起碼應該比她要富裕得多!來哭窮訴苦,只是想再多得點銀子罷了!
  
  想到這裡,她心情頓時低落起來,怎麼都覺得許氏看著她的目光,就像在看搖錢樹。
  
  要償佔了原主身體的情,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她適當的幫幫原主的家人是沒有問題,但人家要是總把她當蠢豬來痛宰,她可不想笑盈盈的閉上眼睛,免得幫了人,好沒落下,還被當成傻瓜!
  
  很顯然,許氏不知道她心裡的想法,還真把她當傻瓜了,摸著銀子笑了一會,忽然道:「你妹妹這些年都拾著你的舊衣裳穿,邋遢得不成個樣子,我想著,這銀子拿回去先替她扯兩身衣裳,那下剩的就不夠嚼裹兩個月的了。」
  
  說著,她的目光就往舒歡的手腕上瞟,那腕上戴著一對樣式精巧的赤金絞絲鐲子。
  
  舒歡順著她的目光一瞧,笑了,道一聲:「這樣啊——」
  
  她揚聲就喊:「良辰!」
  
  許氏有些慌:「喊丫鬟做什麼?」
  
  舒歡沒答,片刻後良辰就掀了簾子進來:「二奶奶喊我?」
  
  「嗯。」舒歡伸手解下腰間的一串鑰匙,遞過去道:「開了箱子,把上回大奶奶送過來的兩匹布料拿來。」
  
  良辰答應著去了。
  
  許氏那邊想攔,舒歡這邊已經笑道:「別的東西我沒有,布料倒還有兩匹上好的,就拿回去替妹妹做兩身新衣裳吧,女孩兒家,總要打扮得漂亮些才好。」
  
  總算許氏還有兩分廉恥心,急道:「這顯眼的東西怎好大咧咧的拿著出去?我看你還是多給我幾兩銀子,我上外頭鋪子裡買去!」
  
  舒歡垂了眼,不看她道:「外頭鋪子裡哪有好的?要價也貴!再說我這裡也沒銀子了,就剩兩件首飾,那也是長輩賜的,每日過去請安都要戴著才算恭敬。娘要是嫌這些東西拿著出門太顯眼,那回頭我讓人送過去。」
  
  許氏被她堵得啞然,斜眼瞟瞟舒富,見他吭吭哧哧的也說不出話來,一張臉頓時就沉了下去。



第二十三章 底細
  
  這對爹娘也真不靠譜!不過原本就沒有寄望,舒歡當然也不失望,只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就是不觀許氏的臉色,等著良辰將布料拿出來,給許氏過了目後,再將她恭恭敬敬的送出了門。
  
  許氏面色再不好看,到了院子裡,對著顧熙然時還是推出了滿臉的笑,先關切的問過他的病,再溫煦如春風般的囑他好好將養身體,最後免不了提及自己的來意,說了兩句祝他長命百歲的吉利話。
  
  顧熙然一直含笑聽著,時不時也接兩句話,態度看上去很溫和,喜得許氏直誇姑爺好脾氣。其實吧,只有舒歡知道,他就是個一肚子壞水的傢伙,一邊同許氏說著話,還一邊拿微帶促狹的目光掃她,看那樣子,彷彿已經徹底洞悉了許氏的來意,連帶的清楚她方才同舒家夫婦在廳上說了些什麼話。
  
  有點窘!
  
  舒歡挪開目光,盡量不同他對視,更不看許氏臉上那過份的諂媚笑意。
  
  她不在意舒家窮,也不在意爹娘身份低微,但是很在意他們的人品。
  
  原本她還覺得大概是舒家窮得過不下去了,或是有什麼迫不得已的緣故,這才把女兒嫁去沖喜,但目前看來壓根就不是那麼一回事!舒富怎麼想的她還不知道,許氏臉上是清清楚楚的寫滿了錢字!
  
  錢錢錢!
  
  唯一的目的就是錢!
  
  沖喜後,運氣要是不好,顧熙然死翹翹,他們收下的聘禮是不會退的,女兒嘛,就由著自生自滅去。運氣要是好,放長線釣大魚,沒事就藉故往顧家走一趟,回去時總不至於空著手……
  
  想到這裡,她忽然有點心酸。
  
  覺得在古代生活好累人,她身旁的每個人,都彷彿生著一顆七竅玲瓏心,對人情世故無比敏銳通達,她不得不跟著凡事都留個心眼,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生活在父母的保護下,無憂無慮,沒心沒肺。
  
  她怔怔的盯著自己的鞋尖出神,想著也許再也不能見到的父母,直到雲姨娘開口留人道:「天色不早了,親家老爺和太太還是吃過飯再走吧。」
  
  許氏忙著擺手拒絕:「家裡兩個孩子還巴巴的等著我們買米回去下鍋呢,不好教他們餓著。你看,我們原本還想去見見老太君,這會急著回去都顧不上了,回頭姨娘替我們問個安吧,說我們下回來時,再去給她老人家請安。」
  
  啊,還要來!
  
  舒歡有點鬱悶了,暗自決定,下回他們再來,她就裝病!
  
  雲姨娘倒是應著,抿嘴一笑,將香茜喚到身邊低語了兩句,香茜就轉身往西廂房去了,再出來的時候,她手裡就提了只黑漆描金的三層食盒。
  
  瞧著香茜將食盒遞到許氏手裡,雲姨娘笑道:「家裡沒什麼好東西,這是我親手做的糕點,親家太太要是不嫌棄,就帶回去給孩子們當零嘴兒吧。」
  
  許氏滿臉是笑,連聲讚著雲姨娘手巧能幹,差點沒把她誇成一朵花。
  
  舒歡看得有點目瞪口呆,敢情她這娘,就刻薄她一個人啊?她花了十兩銀子還沒討來好,雲姨娘一食盒糕點就換了無數句稱讚!不過再想起先前許氏教她對付雲姨娘的話,她又是暗歎,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口有蜜,腹有劍,兩面三刀的最高境界!
  
  恰好此時顧熙然似笑非笑的掃了一眼過來,兩人一對望,舒歡連忙避開他那彷彿能洞察一切的目光,上前去替許氏拎食盒:「我送你們出去吧。」
  
  雲姨娘攔道:「大熱的天,二奶奶才請安回來沒多久,還是先歇歇吧,再說您對這府裡的路還不熟,我看還是我送出去妥當些。」
  
  就連那許氏都悄悄的對著她使眼色,口裡道:「你去忙,別誤了正事。」
  
  所謂正事,就是替顧熙然做鞋吧!天知道她從小到大摸針的次數絕對超不過十回!不過眼看著雲姨娘陪著舒家夫婦出去,她到底還是鬆了口氣。
  
  顧熙然望著她笑:「感覺如何?」
  
  舒歡順口就滑出一句:「死裡逃生……」
  
  說完,她被自己的坦白給意外到了。
  
  顧熙然微揚了眉,從躺椅上撐起身道:「扶我進去。」
  
  由於還有丫鬟們在旁,她知道自己失了口,再沒有抗拒的心思,乖乖的扶著他進了屋。說起來也真是古怪,她一直努力的在同顧熙然保持距離,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一向維護她的緣故,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內心裡對他有一種很莫名的信任,就像他很莫名的對她好一樣。
  
  進了屋,身旁沒有了人,顧熙然就對她笑道:「同你繼母相處得很不愉快?」
  
  「啊?」舒歡被徹底驚到了,她一直覺得許氏待她看似親熱,實則涼薄,但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緣故,只認為許氏是同老太君一樣偏心,只疼愛自己年幼的孩子呢!
  
  顧熙然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麼傻了?」
  
  舒歡回神,連忙掩飾道:「沒……沒什麼……我還當你不知道她是我繼母呢……」
  
  顧熙然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提親的時候,總要知道對方的家底吧!我不但知道你有一位繼母,還知道你有一雙同父異母的孿生弟妹。」
  
  唔,這個消息沒有前一個那麼震撼,舒歡沒什麼特殊的反應,只是心裡豁然開朗了許多,總算知道了原主為什麼會被她爹娘狠心的嫁到顧家來沖喜。
  
  這邊顧熙然還在繼續說:「你那對孿生弟妹都剛滿十二歲,妹妹叫舒悅,弟弟叫舒懷,看來你們一家子都很舒懷歡悅。」
  
  「噗——」舒歡忍不住笑,幸好沒有叫舒爽的。
  
  顧熙然笑望了她一眼道:「聽說你親娘死於難產,你才剛滿一歲時,你爹就續了弦。你繼母覺得你剋死了親生娘親,是個命帶晦氣的人,從小就沒少打罵過你,最嚴重的是你十三歲時挨的那頓打,都被打得背過氣去了,你繼母還不願意找大夫來瞧,要不是你爹攔了個過路的遊方郎中,你這會大概已經轉世投胎了。」
  
  好像在聽別人的故事,感覺很古怪。
  
  不,不對,其實就是在聽別人的故事!
  
  舒歡這頭默記著原主的經歷,顧熙然那頭還在不停口的說:「自從那次之後,不知道你繼母是心生悔意還是覺得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倒是甚少打你了,不過罵你還是罵得很厲害……」
  
  說到這裡,他忽然伸手捉起了她的手,仔細看起來。
  
  「你做什麼?」舒歡一驚,想要縮回手去。
  
  顧熙然順著她的力道鬆了手,微微一笑:「你看,你手上還有層薄繭,看來出嫁前沒少幹活。」
  
  不止這個!她胳膊和大腿上還有些淡淡的傷痕,她原先以為是原主孩童時頑皮,不小心摔著碰著留下的,現在才知道是被許氏打的!想到這裡,她忽然擔憂起來,顧熙然對原主的事情如此瞭解,會不會覺察到她是個冒牌貨?
  
  真是怕什麼偏來什麼!
  
  下一刻,顧熙然的目光就緊鎖住了她的眼:「我有點好奇,你自小是被打罵慣的,性子又像你爹,一向軟弱羞怯,怎麼如今嫁了人,看著倒活潑靈動了許多?」
  
  ……
  
  這問題來得太突然,舒歡毫無心理準備,頓時就啞然無語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2:17 PM

第二十四章 認真就輸了
  
  兩人對望著靜默了片刻。
  
  顧熙然先是一笑:「怎麼不說?」
  
  舒歡無奈,只得胡攪蠻纏:「你讓我說什麼,我的事情你記得比我還要清楚,不如你來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顧熙然目帶狡黠:「你真想聽我說?」
  
  舒歡點頭。
  
  他語氣轉淡:「有兩個推測,頭一個推測就是——」
  
  舒歡不語,有點緊張的等他下文,結果發現這人還真有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天賦。
  
  他道:「你不是舒歡!」
  
  推測接近真相,舒歡心跳加快,有點慌神:「不是舒歡,那我是誰?」
  
  「我還沒說完。」
  
  「那你接著說……」
  
  「第二個推測麼,就是你洞房當晚上吊自盡,雖然沒死透,但黃泉路上走了一遭,借此看淡了生死也有可能。如果一個人連生死都不太在意,看待別的事情時,自然也就豁然了。」
  
  ……
  
  他是在說他自己嗎?
  
  如果沒記錯的話,原主上吊時把他驚嚇了,他也差點死過去!而且聽顧熙和說過,娶親之前的二哥很悶很沒趣,如今的二哥有趣多了,但偶爾露出的氣勢,教人不敢輕慢……
  
  她還在胡思亂想,顧熙然的目光就掃過來了:「你覺得哪個推測合理些呢?」
  
  「當……當然是第二個……」
  
  明知道不對,她也要硬著頭皮認下,害怕暴露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古人很迷信的,誰知道他們會怎麼看待穿越這種事呢?往好裡說,是借屍還魂,往壞裡說,就是移魂奪舍,不論哪種,都為世不容!
  
  顧熙然微揚了眉,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我覺得也是,若你不是舒歡,那你爹娘早就嚷出來了。」
  
  哎?鬧半天,他是懷疑她的身份!
  
  她是冒牌貨,她是對顧熙然撒謊隱瞞了,但明知道自己沒有生氣的資格,她還是有點惱道:「兩家結親是要慎重,但需要查這麼仔細嗎?老太君是不是連我們家祖宗十八代都查遍了?」
  
  「沒有。」顧熙然自嘲道:「老太君哪會在我身上花這麼多閒工夫?是我讓人去查的。」
  
  「你?」答案出人意料,舒歡皺了眉道:「你查這麼仔細,怕我害你?」
  
  「這倒不是。」顧熙然伸手從桌上的水晶果碟裡拈了一枚櫻桃,拿在手裡轉著看了半晌,才抬眼笑道:「我就是想知道,什麼原因能讓人在洞房之夜上吊自盡。」
  
  他語氣輕飄飄的,調侃多於認真。
  
  舒歡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說玩笑話了。
  
  緊接著,她就發現顧熙然的臉忽然湊到了她面前,目光裡閃著笑意和好奇,低聲道:「你就這麼討厭我,情願死,都不想同我洞房?」
  
  舒歡有點慌:「不……不是的……」
  
  顧熙然的聲音更低了:「那是為什麼呢?」
  
  這種事該問原主去,她怎麼會知道……
  
  顧熙然再逼近一點:「不好意思說?還是不想說呢?」
  
  他的鼻尖都快貼到她臉上了!
  
  舒歡心裡一跳,連忙退步:「不是就不是了,你問這麼清楚幹什麼?」
  
  「這樣啊——」顧熙然微瞇了眼,笑道:「那既然不是,不如我們現在就洞房吧?」
  
  說到最後數字,他的聲音已幾不可聞。
  
  舒歡退了再退,反手摸摸,自己的臉燙得都快燒起來了,羞怒道:「現在是大白天!」
  
  顧熙然不依不饒:「那夜裡?」
  
  ……
  
  「我擦!」舒歡終於急了,罵一句:「色狼!淫賊!你離我遠一點!」
  
  話音剛落,她就感覺額頭一痛,被他屈指鑿了個爆栗。
  
  「不要說髒話!」
  
  舒歡手捂著額頭,不服道:「我說了嗎?我擦……我擦桌子,擦地,擦木器,不行啊……」
  
  「行啊!」顧熙然斜睨著她:「動作快一點,春宵一刻值千金。」
  
  ……
  
  無語了!
  
  只好裝死,反正就是不能跟他滾床單!一滾,就被捆死在這裡,再也出不去了!
  
  舒歡垂著眼在那裡裝聾作啞,哪想顧熙然段位比她高等多了,隨即就聽見他悠悠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傷自尊了。」
  
  ……
  
  忍住,不要理他!
  
  顧熙然再歎:「活了十幾年,渾身都是病,好不容易娶了妻,結果還被嫌棄了,寧願死都不肯洞房……」
  
  忍住,他行動有丫鬟服侍,暖床還有雲姨娘,再說病看著也漸漸好了,根本沒有這麼可憐!
  
  顧熙然語轉淒然:「也是,我這樣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走路需要人攙扶,每天把藥當飯吃,等著閻王御筆一勾,就要去地府點卯的廢物,有誰願意嫁呢?還不如早點死了,讓妻子趁著青春年少好改嫁。」
  
  忍出內傷了!
  
  舒歡抱怨道:「好端端的,幹什麼要咒自己?」
  
  顧熙然目光黯然:「我說的是事實,難道你不是這樣想的?」
  
  「我沒這麼想!我只是……」舒歡欲言又止,憋得一張臉通紅,情緒也莫名焦躁起來,心裡有抑制不住的衝動奔湧而出——
  
  要不就乾脆坦白吧!
  
  不論後果如何,總比被難言之隱這個詞給憋死要強!
  
  她剛想將一切都和盤托出,沒想顧熙然卻在頃刻間收斂了淒容,露出了點促狹的笑:「逗你的,這麼認真幹什麼?」
  
  「我……」舒歡張口結舌,在心裡用小刀子戳了他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
  
  顧熙然見她神色不對,立刻就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打個呵欠道:「突然感覺有點累,我去稍躺一會,擺飯時你先吃,不用喊我了。」
  
  「你……」舒歡還沒從極怒中恢復過來,指著他,氣得連話都說不利索。
  
  「我什麼?」顧熙然已經走了數步,又倒退回來,看了她兩眼,伸手用拇指揉開了她緊皺的眉心,笑道:「別生氣,生氣很醜!喏,還是這樣子看著比較乖巧。」
  
  說著,他就懶洋洋的走進內室去了。
  
  ……
  
  這個人可惡可惡太可惡了!
  
  舒歡獨自呆在原地生悶氣,明知道會上他的當,還是被他騙得上當!她都不知道該罵他陰險狡猾,還是罵自己笨蛋白癡好了。
  
  才想著,一抬眼,瞧見雲姨娘掀了簾子進來,面上的神色若有所思,對上她的目光後,才恍惚一笑:「二奶奶,我已經將親家老爺和太太送出門了,這會是不是就喊人擺飯?」



第二十五章 沉香
  
  午後靜寂,蟬鳴啞暗。
  
  丫鬟們辛勞了一早上,都被舒歡打發去歇午了,她自己倒沒有午睡的習慣,除非倦極了才稍合一下眼,要不大白天睡起來,總覺得頭腦昏沉沉的,很不舒服。
  
  一個人閒著,也不知道要做些什麼才好,再想起許氏的話,她就溜進了書房。
  
  原想著,繡花什麼的她不會,那麼畫張畫兒送給顧熙然作生辰之禮,這樣總該可以吧。畢竟他這個人雖然促狹了點,時常以逗她生氣為樂事,但待在顧家這些天來,真是多承了他的照顧,否則她絕不可能過得像現在這樣逍遙,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
  
  不過,當真動筆要畫時,她心裡又犯難。
  
  水彩她是畫過,但那同用毛筆畫古典的水墨畫又不一樣,就算她能畫出來,恐怕也沒法看。那麼勾勒工筆吧,好像又太費時間,倉促之下未必趕得出來。再說古代的筆墨紙硯價值不菲,她一個貧家女,會認兩個字,還能編個謊兒來掩飾,要是會畫畫,那就怪異了!顧熙然對原主的事情瞭解得那麼清楚,人又敏銳,一個弄不好,她的老底就被翻出來了!
  
  歎一口氣,舒歡從青玉透雕的筆筒裡捉了只筆,一邊趴在桌上想心事,一邊轉著筆把玩。
  
  忽然一隻纖纖玉手從旁探了過來,將一碗茶擱在了她的面前。
  
  舒歡抬眼,瞧見是雲姨娘,不由微微一笑道:「你沒去睡嗎?」
  
  雲姨娘搖了搖頭道:「丫鬟們都歇了,總得有個人守著,防著二爺起來要茶要水。」
  
  真賢惠,滿心裡惦記的都是二爺!
  
  捫心自問,舒歡做不到她這樣,就算是假裝也不能夠。
  
  對於雲姨娘,她的感覺一向異樣,說不上討厭,但也絕對親密不起來,兩個人時常說話,都格守著彼此的身份,客套而疏離,反不如同丫鬟們相處的隨意。
  
  因此,她問完話就沒什麼可說的了,覺得兩人這樣默然相對,著實尷尬。
  
  好在雲姨娘立了片刻,就從隨身的荷包裡翻出一小塊黃而帶斑的堅硬物事,拿銀柄的小刀將之削了一小片下來,投入了桌上擱的那只鎏金蓮花紋的銀熏爐內,焚起。
  
  須臾,就有一股帶甜的清涼氣息溢了滿室,久久不散。
  
  香氣嗅起來很舒服,舒歡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就覺頭腦為之一清,不禁好奇道:「這是什麼香?」
  
  雲姨娘淺淺一笑,將手裡的物事遞了過去:「這是黃沉。」
  
  舒歡低頭看那物事,觸手堅硬微沉,像是一小塊木料,上面佈滿了點點的斑痕,湊近鼻端嗅嗅,香氣極淡,似有若無,沒想到焚燒以後,會有那樣濃郁的馨香。
  
  「黃沉……」她默默念了兩遍,遲疑道:「就是沉香嗎?」
  
  雲姨娘點了點頭,指著那黃沉上的斑點道:「這個也叫鷓鴣斑,是沉香的一種,我從老太君那裡討來的,想著二爺身感不適時,焚上一片,能醒神納氣。只是,這黃沉不是上品,香氣散得快些,不能持久。」
  
  她說著就微微歎了一口氣,心裡感慨,上品沉香價高難得,顧家就算是做香品生意的,也極少用,反正是到不得這屋裡的。
  
  舒歡對香品這玩意兒一竅不通,方才僥倖蒙對,也不過是沉香檀香的名頭太響亮,聽見一個沉字,就胡亂猜了而已,聽她這樣一說,加倍好奇:「沉香還分好多種?」
  
  雲姨娘接了那塊黃沉置入荷包內,笑道:「是啊,有上百種分類呢,那堅黑沉水的又喚水沉,平於水面的是雞骨香,還有黃熟香、棧香、青桂香、馬蹄香、雞舌香……」
  
  舒歡聽得頭都大了,根本就記不住。
  
  雲姨娘大概也知道她記不住,忽然轉身,去書架上邊翻找,尋了兩冊書來,擱到她面前:「顧家談香的書最多,二爺這裡也藏了不少,二奶奶要是想知道這些,就先看看這兩本淺顯的好了。」
  
  「好。」閒著也是無聊,多學點東西不是壞事,舒歡隨口就應了,應完,才覺得有點糟糕,但看雲姨娘面上沒露出半點異色,大概早就從丫鬟那裡知道她識字的事了,不禁自嘲的笑了笑,又問道:「嫣娘識字嗎?」
  
  雲姨娘垂了眼道:「幼時學過一些,粗通而已。」
  
  這是自謙的話,舒歡自然不會當真,沒準人家還是謝道韞,蘇若蘭那樣的才女呢!不過她愈來愈不懂,雲姨娘這樣才貌俱佳,舉止端方的女子,為何會淪落到給人家當妾的地步。
  
  她想問,但畢竟同雲姨娘沒熟到可以探問隱私的程度,再說當妾也不是什麼特有臉面的事,萬一問了觸及人家的隱痛不好,她就沒再說什麼。
  
  雲姨娘退出去後,她隨手翻了翻那兩冊書,才現是全手抄的,字跡娟麗秀媚,令她不禁暗自猜測,這大概是出於雲姨娘之手。
  
  仔細翻了數頁,果見上面將沉香的識辨和分類寫的極為清楚,她忽然心生一念,不能畫畫,那用沉香來雕點小東西送給顧熙然如何?
  
  當然,她對雕刻這玩意也不精通,只是從前有段時間迷上了雕刻印章 ,倒是將那些青田石、壽山石和昌化石什麼的研究了個透,也雕了不少印章 出來,只是用木料來雕,還從未試過。
  
  想想,她就覺得有點手癢,一來是著實想不出送什麼給顧熙然,二來也有悶壞了,想借之解悶的意圖,反正不管雕的好不好,總是一份心意。只是,這沉香木要去哪找?
  
  雲姨娘手裡的那塊不是上品,又太小,不適合。找老太君要吧,簡直就是自個找虐。若是去外頭買,她又沒有銀錢……
  
  想來想去,似乎只能去找一個人解決這事了,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幫忙。
  
  算算日子,後天就是顧熙然生辰,好像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不管行不行,先試試再說。
  
  舒歡合上書,就躡手躡腳的掩了出去,見雲姨娘坐在廳上托著腮閉目養神,也沒驚動她,直接出了廳門,往良辰和美景住的屋子去,喊起一個,悄聲叮囑道:「煩你,去四爺那瞧瞧,若是他有閒工夫,就請他過來,只是請的時候仔細些,最好別讓太太知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2:18 PM

第二十六章 鶯歌綠奇楠
  
  午後天色有點轉陰,起了陣涼風,吹得樹葉子嘩啦啦的響。
  
  舒歡坐在大門檻上,遠遠的就瞧見顧熙和帶著書僮染墨和滌硯搖搖擺擺的往生梅閣來。
  
  及至走到面前,顧熙和將手往她面前一攤,掌上赫然一塊黃中帶綠,足有半個巴掌大的沉香。
  
  「要到了?」舒歡欣喜的伸手去接,沒想顧熙和又將手縮了回去,換了一隻手攤在她面前,那掌心裡也托著一塊沉香,只是看上去色黑而堅,如同牛角。
  
  顧熙和得意一笑:「本小爺出馬,還不是手到擒來?考考你的眼力,你要哪塊?」
  
  舒歡倒也誠實:「我不懂這個,你挑一塊給我吧。」
  
  顧熙和原是有意為難她,但見她如此,忽然心生得意,拿著兩塊沉香就賣弄起來:「看見沒,這塊黃中帶綠的,是軟絲奇楠,有個名字叫鶯歌綠奇楠,上上品!這塊黑的是角沉,也是好東西,不過沒有鶯歌綠奇楠那麼難得。」
  
  舒歡奇道:「奇楠?不是沉香嗎?」
  
  顧熙和面色古怪的盯了她半晌:「你真笨哎,連這個都不懂!」
  
  舒歡不滿,但又不好得罪他,只得低聲嘀咕了一句:「我娘家又不是賣香品的,我會懂才奇怪呢,要不你告訴我?」
  
  顧熙和還沒說話呢,那染墨先搶道:「奇楠和沉香都是同種樹上生出來的嘛!奇楠含油脂多,軟得可以用刀子隨便削,咬起來就跟咬年糕一樣,軟軟黏黏的粘牙,還有帶辛的香味。沉香就很硬了,木渣渣的,沒什麼味道……」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顧熙和蹬了一腳:「要你多嘴!當小爺我不知道嗎?」
  
  染墨是個機靈的,又跟了他甚久,早就知道了他的脾氣,被踢了,就裝出一副可憐模樣道:「我這不是替四爺您爭臉了麼?您看,我一書僮,都知道這些,那您知道的不是更多?」
  
  顧熙和被這馬屁拍得很舒服,面上頓時就顯出了得意的神色:「說的也是。」
  
  又轉眼問舒歡:「你到底要哪塊啊?」
  
  「我……」當然是挑好的要!舒歡伸手指了指那塊鶯歌綠奇楠:「我要這個吧。」
  
  顧熙和臉有點沉了下來,顯然不太情願。
  
  舒歡見他這樣,忙改口道:「要是你喜歡這塊,那給我角沉也行,反正我就用來雕個印章 ,不需要太好的材料。」
  
  「雕印章 !」顧熙和眼睛瞪得老大,看他那樣子,就差沒噴一口血出來了。
  
  就連染墨都苦巴著一張臉道:「二奶奶,您要用這個雕印章 ?」
  
  他們的反應很奇怪,舒歡有點忐忑道:「不可以嗎?我知道用木頭雕印章 比較少見,但是……」
  
  顧熙和打斷她的話,將那塊鶯歌綠奇楠拿到她面前晃了晃道:「你知道這值多少錢嗎?」
  
  看他慎重其事的樣子,舒歡試著猜道:「上百兩銀子?」
  
  顧熙和很吐血道:「單那一小塊角沉就值五百兩銀子!這塊鶯歌綠奇楠賣上千銀子都有人搶著要!老太君拿軟緞墊著藏在沉香木匣子裡,要不是教我翻出來了,她還不肯給我呢!」
  
  「這麼貴……」舒歡有點沮喪了。
  
  顧熙和哼一聲道:「就這麼貴!你還以為沉香是爛白菜,論筐賣的啊!」
  
  ……
  
  她不是特愛面子的人,被一個小屁孩給鄙視了倒沒什麼,可問題是她不喜歡白拿人東西,原本想用老太君送她的白玉如意雲紋璧來換沉香的,此時聽顧熙和這麼一說,立刻就知道那玉璧拿不出手了,只好垂了眼歎口氣道:「算了,我不要這個了,你讓染墨幫我去外頭找找,有沒有雕印章 的好石料,替我弄兩塊來吧,記得再順便幫我買齊雕印的工具。」
  
  沒想話音剛落,就覺得有塊東西砸到了她膝上,低頭一瞧,正是那塊鶯歌綠奇楠。
  
  她詫異抬眼,看見顧熙和撇著嘴角道:「爺我不是小氣的人,說了要替你弄一塊沉香,就給你弄一塊!」
  
  「可是太貴了……」
  
  「貴?」顧熙和輕蔑的笑了:「貴又怎麼樣!對顧家來說這點錢不算什麼,老太君喜歡這塊鶯歌綠奇楠,也不過是因為它難得。」
  
  說著,他忽然湊近身來,低聲道:「悄悄告訴你,老太君那還藏著好幾塊比這大得多的呢!等著小爺我回頭一塊一塊的全弄來!」
  
  舒歡被他嚇了一跳:「你別胡來。」
  
  顧熙和仰頭哼了一聲不理她。
  
  舒歡想了想,無奈,從腰間將那白玉如意雲紋璧解了下來,遞過去道:「我知道這個不怎麼值錢,但是我也不好白拿你東西,你先收著好嗎?回頭我找到有趣的東西,再送你。」
  
  顧熙和瞟了一眼,根本沒有伸手去接的意思,還鄙夷道:「這東西小爺我有半屋子呢,擱都沒處擱,只有你才把這個當寶貝!」
  
  鬱悶!
  
  相處這些日子下來,知道這小屁孩只是頑劣,良心不算太壞的,但是不收她東西,就不能把話說得婉轉些嗎?非要這樣嗆得人難受!
  
  他不接,舒歡只得將那玉璧收回,再看看手裡那塊鶯歌綠奇楠,將之湊到鼻端輕輕一嗅,果然有一種很清冽優雅的芳香透鼻而入。這樣的好東西,用來雕印章 的確是可惜了,她想了想道:「要不我用這個雕香串?隨身佩了,也好調神避穢。」
  
  顧熙和掀了掀嘴角:「隨便你!」
  
  他說著就轉身而去,邊走邊道:「我走了,這裡忒沒意思!你記得趁二哥高興的時候,替我說兩句好話,讓他再弄點新鮮的玩意思兒給我。」
  
  舒歡應了聲知道,又急道:「雕東西的工具,你讓人替我買呀!」
  
  顧熙和頭都不回,抱怨一句:「女人真麻煩!」
  
  望著他和兩個書僮遠去的背影,舒歡目露沉思。
  
  鶯歌綠奇楠,要是真這麼值錢,轉賣出去的話,到手的銀子省著點用,都夠她一個人活上半輩子了……
  
  搖了搖頭,她將心裡生起的慾念壓下。
  
  這東西不是她的,雖然央著顧熙和弄了來,其實也不過是拿顧家的東西轉送給顧熙然,她最多就是借花獻佛的盡點心意,要是真將這東西賣了,攢了錢離開顧家,那她的人品也太卑劣了,一輩子都會內疚不安的。
  
  舒歡站起身來,深深歎了口氣。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活在這世上,最重要的是問心無愧。



第二十七章 雕兔
  
  舒歡拿到染墨悄悄送過來的雕刻工具時,天色已經隱隱擦黑了。
  
  送的是生辰之禮,事先自然不能讓收禮者知道,這樣才有意外驚喜,因此舒歡將那套雕刻工具和鶯歌綠奇楠藏得嚴嚴密密,若無其事的同顧熙然吃完飯,才找了個借口,說吃得太飽要出去散步,然後拖著良辰和美景就往園子裡去。
  
  雲姨娘追出來,遞給她一小只比拇指蓋大不了多少的白玉盒,微微笑道:「二爺讓我送出來的,這裡頭盛的是薄荷膏,要是被蚊蟲叮了,擦一點就不癢了。」
  
  說著,又拿給她一隻小瓷瓶:「二奶奶要是不喜薄荷味兒,這裡還有香薷草液,能避蚊蟲的。」
  
  舒歡謝一聲,收下,轉身要走時,雲姨娘又道:「二爺說了,讓二奶奶別走太遠,早些回來。」
  
  「知道了。」舒歡答應後,讓良辰在前打著燈籠,就出去了。
  
  如果沒有皓月星辰的照耀,那古代的黑夜就是真正的黑,伸手不見五指那種。
  
  今晚恰好變天,月光都被陰雲遮蔽了,良辰手裡那盞燈籠照不太遠,兼之起了風,光影搖晃明滅不定,樹葉還在沙沙作響,這種情形下,走在空蕩蕩,涼氣滲人的園子裡,真有點聊齋裡的意境。
  
  美景膽子小些,有點撐不住:「二奶奶,這外頭怪嚇人的,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就在院子裡散散步不行嗎?」
  
  舒歡一笑:「要是怕的話,你先回去吧。」
  
  美景手裡也提著燈籠,要想獨自返回是可以的,但她回頭一看,來路已經隱沒在無邊的黑暗之中,頓覺悚然,哪敢獨自回去,只得語帶哆嗦道:「我……我還是跟著你們好了……」
  
  舒歡出來是為了找地方雕那塊鶯歌綠奇楠,壓根不需要走多遠,及至到了上回逛過的涼亭,就在亭上坐下,讓兩名丫鬟將燈籠都擱到石桌上頭,她取出鶯歌綠奇楠就仔細打量起來。
  
  單看外表,這奇楠同一般乾枯的樹材沒什麼兩樣,但是雕刀刻下去,能夠瞧見裡面的油質層是墨綠色的,手感較為鬆軟。
  
  這樣的材料,用來雕刻精細的東西怕是很難,想做香串的話,打磨也要費許多工夫呢!舒歡端詳了半天,忽然生出個念頭——
  
  不要雕太細好了,就雕出個大體輪廓來,這樣既容易下刀,也不會多浪費材料。
  
  她才想著,美景就忍不住在旁問道:「二奶奶,這是什麼?看著就是塊爛木頭,沒想味道倒好聞。」
  
  舒歡忍不住笑,在這香品之家,總算有人同她一樣無知了!
  
  還沒答,就聽良辰在旁道:「這是奇楠香吧?我在太太那裡見過用這個雕的手串,只是沒這麼香。」
  
  舒歡點了點頭,凝神想了片刻,忽然問道:「知道二爺的屬相嗎?」
  
  美景搖了搖頭,良辰想了會道:「二爺好像是屬兔的。」
  
  兔?!
  
  還真出人意料,她倒覺得顧熙然該屬狐狸才對!
  
  兔子就兔子吧,倒有個容易雕的兔型。
  
  舒歡狡黠一笑,就拿起刀雕刻起來。
  
  美景在旁看著,好奇道:「這是要送二爺的生辰之禮嗎?」
  
  舒歡許久沒有雕東西,有點手生,此刻不敢分神,全心專注著,聽見問,也顧不上答,只「嗯」了一聲。
  
  兩名丫鬟都是打從進府就被調教出來的,知道有些事,主家不耐煩說,她們就不好多問,因此都陪在邊上,靜靜的看著她雕。
  
  由於不用雕太精細,這塊鶯歌綠奇楠又鬆軟得極好下刀,雕不多時,一隻肥頭大肚的兔子大體輪廓就被琢磨了出來。
  
  舒歡越雕,心裡越覺好笑,漸漸的運刀如飛起來。
  
  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總之等她回過神來時,一隻瞇縫著眼睛,圓丟丟鼻子,短撅撅尾巴的流氓兔就躍然手中。
  
  她抬眼看看,坐在對面的良辰面色有點古怪,於是拿起流氓兔晃了晃道:「不好看嗎?」
  
  良辰抿了抿嘴:「好看是好看的,但這兔子的模樣,好像也忒猥瑣了一些……」
  
  美景童心未泯,湊過來仔細看了兩眼,歡喜笑道:「我覺得這兔子肥肥的倒挺有趣,就是不知道二爺喜不喜歡。」
  
  雕都雕完了,就算不好,那也沒有法子了!不過要是被後世之人知道她拿這樣珍貴的鶯歌綠奇楠來雕流氓兔,恐怕會被罵成暴殄天物的吧!
  
  舒歡心裡半是感慨,半是惡作劇後的興奮,拿著那只流氓兔反覆看,最後在兔子腦後鑽了小孔,想著回去拿布擦拭得光潤一些,再用絲繩串上,應該就大功告成了。
  
  想想也有趣,原是要雕印章 和香串的,沒想到最後倒雕出個腰墜來,只是不知道這樣另類的腰墜,顧熙然他肯不肯佩帶,不過話說回來,這種東西還真好雕,看來今後要是閒著沒事,找幾塊爛木頭或是蘿蔔來雕著玩也不錯!
  
  良辰指著石桌上那些雕下來的碎料,有些可惜道:「這些就不要了嗎?」
  
  「這些啊——」舒歡伸手將那些碎料都籠聚在一起,拿手用力團了團,沒想竟能像肥皂一樣團捏在一起,就將之擱到自己的荷包裡道:「留著,總有用的。」
  
  說到這裡,一陣涼風拂過來,她打了個噴嚏,覺得有些冷了,忙問道:「我們出來多久了?」
  
  良辰想了想:「總有兩個時辰了吧。」
  
  兩個時辰!
  
  那就是四個小時!
  
  這會都深更半夜了!
  
  舒歡道一聲「不好」,急急的收撿了東西,手裡握了那只流氓兔,搶了盞燈籠就往回跑,急得良辰美景在後頭追:「二奶奶,您慢些,別跑太快跌著了!」
  
  一口氣奔回生梅閣,她瞧見顧熙然房裡的燈還亮著,心裡越發覺得不妙,連忙將兩個丫鬟打發去睡覺,自己先悄悄的躡進書房,找了個地方把雕刻工具和那只奇楠流氓兔藏起來,這才理了理身上衣裳,掠掠頭髮,假裝若無其事的去掀臥房的簾子——
  
  這一掀簾子,她先嗅見一股令人眼餳骨軟的細細甜香,隨即就瞧見雲姨娘披垂著烏髮,著一身半透的紗裳坐在床沿上,就著那床頭點的蠟燭在做針線,而顧熙然手握著一冊書,合著眼側躺在床上,看那呼吸勻穩的樣子,顯然已經睡著了。
  
  眼前的情形旖旎而溫馨,顯然超出了舒歡的預料,她原還想著回來晚了,大概要看見顧熙然那張沉住的臭臉了……
  
  就這一怔間,她還沒想好是走進去還是退出去,雲姨娘聽見身後的動靜,就急忙站起回身,向她微微一笑,悄聲道:「二奶奶回來了?二爺等不住,已經先睡了。小茶房的灶上還替您溫著補湯,您要是喝,我就去盛一碗來。」
  
  舒歡搖了搖頭:「天不早了,不喝了,你快去歇著吧。」
  
  雲姨娘應了一聲,收拾起她的針線活,就悄悄的退了出去。
  
  燭光下邊,舒歡望著眼前那搖曳不定的竹簾,再轉頭看看熟睡的顧熙然,心裡暗歎了一口氣。看來真要想法子將東廂的那間屋子騰出來了,要不再遇上此類尷尬的事情,她連個退避出去的地方都沒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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