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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6:36 PM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夾生飯
  
  秋夜涼爽,極好入眠。
  
  此刻正是萬籟俱寂時分,再想不到,忽然就有鳴鑼聲瘋狂響起,隨即聽見一個聲音由遠及近而來——
  
  「走水了走水了」
  
  舒歡下意識的擰起了眉,輕咬住了嘴唇。
  
  顧熙然緊跟著動作一窒。
  
  兩人對望一眼,目光裡俱是鬱悶和懊惱。
  
  不帶這樣的
  
  生米都快做成熟飯了,這關鍵時刻怎能撤火,何況壓根忍不住
  
  顧熙然決定裝聾作啞,不去理會,要做完好不容易才能做的愛做的事情。
  
  只是房門隨即就被敲響了,美景的聲音有些慌張:「二爺,二奶奶,醒醒,走水了」
  
  顧熙然差點憋出內傷,想都不想就發了火:「走開,別煩」
  
  他的聲音低啞,驀然聽去像是睡意正濃,美景還當吵醒了他,他才發了火,但事急顧不得,還是繼續敲著門:「抱歉二爺,我問了說是馥馥齋那邊起的火,章 姑娘受了驚嚇正在哭鬧,喊人備了車,說是即刻就要回家,可這大半夜的……」
  
  章含芳要走,自然是件值得慶幸的事,但美景這話傳得真不合時宜,簡直就是破壞情調和氣氛,顧熙然惱恨道:「好得很啊,讓她趕緊滾」
  
  美景在外一怔,不知顧熙然為何發這樣大的火,那語氣聽起來簡直像要殺人,再一尋思,低頭瞧見門縫底下透出的燈光,忽然就有點悟了,只覺臉上微燙,懊悔得直想抽自己嘴巴子,慌道:「我……我知道了……我去傳話……」
  
  她說著就轉身往外跑,慌忙中掉了鞋,正倚著門框提鞋呢,就聽身後的門「吱呀」一響,她回頭一看,顧熙然披著衣裳,順手帶上了門,面沉如水的走了出來。
  
  傻子都看得出來,顧熙然一旦露出這種神情,就是真怒了,美景忽然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只是慌著提上了鞋,低頭立在那裡。
  
  破壞了舒歡的好事,她真是怨恨自己,差點就要哭出來了。
  
  顧熙然此刻則是欲哭無淚,他很不想出來的,但醞釀到高潮的情緒,被這麼一攪,頓時就意興闌珊了,他和舒歡也想試著繼續,可是外頭那敲鑼聲一陣高似一陣,在靜夜裡聽起來分外刺耳,讓他那滿腔的yu火,立刻就轉變成了想要殺人的慾望,直接攬衣起身就出來了。
  
  「打盆水來,要涼的」他的聲音裡還帶著激情的餘韻,但已經相對緩和下來了。
  
  「是,我這就去。」美景扭頭就跑。
  
  這時舒歡也已經將散亂一床一地的衣裳稍稍穿整好了,只是臉頰上還帶著未曾退去的紅暈,說不出是鬱悶還是鬆了一口氣,反正她有點不敢去回想方纔的情形,滿面皆是羞怯。
  
  顧熙然返身回來,見她微垂著眉眼坐在床沿,情不自禁的就伸過手去捉了她散落下來的一縷發,繞在指尖輕吻了一下,這才將差點失控的怒氣深壓了下去,單手攬起她,俯身輕噬著她的耳垂,悄語道:「一會繼續好不好……」
  
  舒歡偏著頭躲避他那會挑起她慾念的逗弄,斜睨而起的眼裡滿是盈然水色,她輕笑道:「二爺下回行事前,最好先燒柱高香,再翻翻老黃歷,我可不想再折騰一場……」
  
  雖是調侃顧熙然的話,但說到最後,她音調愈低。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的,她甚至都採取主動了,可是……
  
  這火起得太坑人了
  
  想到此處,她才恍然驚覺自己將失火的事給忘了,忙問顧熙然道:「火勢如何,救下去沒有?」
  
  顧熙然自然不知,接話的是端水進來的美景,她望向舒歡的眼裡滿是歉然愧疚,但還是有些憂心道:「夜半起的火,人都睡了,等發現時,火勢已有些壓不住了,這會還未救下去……」
  
  舒歡聞言無語,她上回睡夢中不小心碰翻了蠟燭,點著了耳房裡的稻草,這還是火未徹底燒起來,就被老太君好一頓教訓,這回火要燒得猛烈了,該不會把這一筆帳,又清算到她頭上吧?
  
  顧熙然用涼水洗了臉,心內殘餘的衝動才被徹底壓了下去,聽見美景這樣說,顯然也在擔心舒歡,微皺了眉道:「火是怎麼燒起來的?」
  
  美景搖了搖頭:「不知道,但不是外頭高懸的花燈燃起的,而是從馥馥齋裡燒起來的,那地方,只怕此刻快成灰燼了。」
  
  「章含芳」顧熙然忽然冷笑起來,道一聲:「走,過去看看」
  
  好事被毀,可沒這麼容易就算了
  
  他們說話的當兒,別院內其實早就亂作了一團,所有人都被鬧起來了,只是慧雲和賞心瞧見美景去喊顧熙然了,就沒跟進去,此刻候著他們出來,不用問也知道要去哪,忙提上了燈籠在前引路。
  
  一路過去,還未靠近馥馥齋,就能瞧見那邊火勢滔天,簡直映亮了半個天空。
  
  古代建房木料用的多,加上沒有完善先進的救火器具,看這架勢,火是沒辦法救下去了,整個馥馥齋都會被燒成一片白地,此刻需要擔心的是火勢蔓延,好在附近沒有什麼亭台樓閣,還有石子鋪的行道阻隔其間,應該不至於惹出大災禍,但不知道有沒有人被燒傷困住,顧熙然還是動了怒氣。
  
  章含芳,她到底能不能幹點人事
  
  才想到這個人,就聽見前頭有吵吵嚷嚷的動靜傳來,不到片刻,章含芳就帶著那些背抱著細軟物件的丫鬟們從花徑處轉了出來,看見顧熙然和舒歡,她微怔了一下,隨即憋了一晚上的委屈就爆發了出來,衝著他倆喝道:「讓開我要回家」
  
  顧熙然微挑了眉:「此刻走麼?」
  
  章含芳揚著頭傲意十足:「是立刻馬上你們這破別院,連覺都睡不安穩,我一刻都不想再待了」
  
  喜歡傲嬌喜歡鬧彆扭的人,真是很難伺候啊
  
  別看章含芳擺出一副片刻都待不下去的樣子,其實她私心裡還是希望有人能挽留她的,畢竟夜半更深,即便帶了丫鬟和奶娘,趕路也很不安全方便,在車上睡一夜的滋味更是難挨。
  
  只是她自個要走,別人幹嘛要自虐的死求著她留下來?
  
  舒歡慢條斯理的抬了眼道:「好啊,不過走之前,表妹是不是先說說走水的因由?回頭太君問起來,我們也好答話。」
  
  一句話,讓章含芳那凌人的氣勢洩了幾分,她支吾了一會,翻了眼道:「我怎麼知道,我都睡著了」
  
  明顯說謊,但也沒人揭穿她。
  
  顧熙然微微一笑:「不妨,表妹睡著了,還有守夜的丫鬟呢,讓她們說,究竟怎麼回事」



第一百一十九章 自找苦吃
  
  丫鬟們聽見這麼說,你望我,我望你,都不吭聲。
  
  顧熙然沉吟道:「怎麼,都不開口,莫非還有隱情?」
  
  「沒有隱情」章含芳矢口否認,只道:「我的丫鬟們也都睡了,沒留人守夜」
  
  再問她肯定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舒歡放眼往章含芳身後的人裡掃了一圈,最後衝著丁媽媽朝朝手道:「丁媽媽,你知道吧?你來說」
  
  丁媽媽原是跟到別院來伺候顧熙和的,但顧熙和回去的時候並沒帶她,還留著她照舊在馥馥齋裡聽差,此刻見舒歡喚她,就排眾而出,拿那雙老眼覷了覷章含芳,這才慢吞吞開口道:「這事可不太好說。」
  
  顧熙然盯著她:「照實說」
  
  「哎——」丁媽媽一臉無奈道:「我說了姑娘可別生氣,我原是聽說姑娘夜半詩興大發,在窗前吟詩作對,想是寫了兩句想起更好的,就將原詩湊在燭上燒了,但扔出去的時候沒扔巧地方,燃著了簾幔,姑娘出去喊人時,這火就燒起來了,可如今姑娘說她睡了不知,想是傳話的人說錯了,那老婆子我也不知究竟如何了。」
  
  顧熙然沉吟著點了點頭,隨即憤然道:「那就查這些下人太可惡了,放火的放火,傳謊的傳謊,簡直是想謀害主家性命,敗壞主家名聲這樣的人,絕不能輕易放過,查出來重重發落」
  
  其實丁媽媽沒說錯,章含芳今晚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夜半披衣起身,盯著那兩把油紙傘寫閨怨詩來的,這火也是因她的緣故而起,她雖不承認,但臉還是紅起來,斥了丁媽媽一句:「混說」
  
  沒人接她的話。
  
  舒歡只問丁媽媽:「有沒有人傷著?」
  
  「沒有,都及時避出來了。」
  
  舒歡這才微微一笑:「沒傷到人最好,但總要查查是無心之失還是有意縱火,要不然保不準沒有下一回,表妹說是不是?」
  
  章含芳橫她一眼:「你們想查就查去,問我做什麼?讓路,我要回家」
  
  顧熙然將身一偏,讓出道來:「丁媽媽,送姑娘出去。」
  
  章含芳一怔,隨即同他擦身而過,她身後那群丫鬟和奶娘急忙跟上,沒想卻被顧熙然給攔了下來:「你們暫時不能走,等事情查到水落石出,我再讓人送你們回去。」
  
  「姑娘……」關媽媽有點急了。
  
  章含芳聞言也停下了腳步,惱道:「顧熙然你什麼意思?」
  
  「表妹沒聽懂?」顧熙然負手而立,含笑道:「馥馥齋雖在別院之內,但那邊使喚的丫鬟都是表妹自個帶來的,要查失火的事,自然從她們身上查起。」
  
  放火燒了親戚家的屋子,這事不能算小,也沒有死攔著不讓查的道理,章含芳心裡也有點慌,但越是慌,她就越想著逃避責任,蠻橫道:「那你也沒資格查我的丫鬟」
  
  舒歡接道:「那就有勞表妹自個查,這裡每個人的稟性,表妹知道的最清楚了。」
  
  章含芳語噎,出了這樣的事,論理是要給個交待的,可是放火的是她自己,她找誰頂罪去?再看看顧熙然和舒歡,一個意態閒適,一個心不在焉的把玩著手裡的沉香珠串,都耐心很好的樣子,她則是疲憊睏倦,最後只好一咬牙,指著丫鬟群裡那身量最小的遲鈍丫鬟道:「是她」
  
  反正這個傻貨她早就不想要了,扔出去頂罪最好
  
  那小丫鬟一向慢吞吞的心性,被指認了,還傻在那裡出了一會神,等她好不容易想起要反駁時,早就有人替她說話了。
  
  丁媽媽呲著那有些漏風的牙道:「姑娘再查查吧小蘭一向同我們歇在一個房裡,起火時還睡得沉呢,老婆子我推了半日,才將她推醒,斷斷不會是她。」
  
  那小丫鬟這才慢吞吞道:「是啊,姑娘,我可沒膽做這樣的事。」
  
  章含芳哪裡知道這小丫鬟和誰睡一房,但恨那丁媽媽多嘴多舌,將往日覺得她好的想法都拋盡了,此刻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賭氣道:「那你們查吧」
  
  舒歡一笑:「這會夜深不方便,丁媽媽,找間空屋子,把人都帶進去歇一夜,記得房門上鎖,明早再查。」
  
  顧熙然則側了身道:「表妹請吧,我讓杜秋帶兩個人,先送你回去。」
  
  章含芳一愣:「你這會要我回去?」
  
  顧熙然極盡溫柔體貼之能事:「不是表妹說一刻都不想再待了麼?我怕讓你為難,也就不留了。」
  
  章含芳被堵得無語。
  
  若是前一刻,被這麼逼一逼她為了臉面也就走了,可是此刻丫鬟被扣下了還不要緊,最重要的是連她奶娘都被扣下了
  
  「姑娘……」關媽媽也用可憐兮兮的眼神望著她,因為知道這火是章含芳引起的,絕查不到別人頭上,也不知道她們要被扣在這裡多久,說不定審到最後不耐煩,顧熙然還會將她們往官府裡送,沒人打點送銀子的話,那挨打受刑就是免不了的。
  
  對這個自小看顧她長大的奶娘,章含芳心裡還是十分依賴的,自然不願丟下她走人,再被她這樣一喚,有些不忍,就軟下了點聲氣道:「這事我不想追究了,反正人我都帶走了,今後要再有這樣的事,燒的也是我家的屋子,同你們沒有關係。」
  
  舒歡摩挲著手裡的沉香珠串道:「表妹可別為難我們,家裡沒分家,別院的產業都算在公帳上,忽然燒了屋子,就算太君不問,家裡其他人也要心生不滿,總得將原故查問清楚,才好交待。」
  
  章含芳不屑聽她這種俗話:「不就燒了個馥馥齋,能值多少錢?你們顧家家大業大的,至於露出這種窮酸樣麼?」
  
  這話真是戳得人火起,舒歡原只想查個交待出來,好脫身事外,這會看章含芳這麼不在乎錢,那就別替她省錢了
  
  她微微笑道:「那是,我打小就沒見過什麼錢,眼皮子淺,修這馥馥齋的錢,可夠我娘家吃用一輩子了,想想就心疼的慌,生怕太君要我擔這事,叫我賠出來,那我砸鍋賣鐵也賠也不上,如今表妹既然不將這錢放在眼裡,那就麻煩你賠了吧,反正燒了馥馥齋的是你們章家的丫鬟,也不算花了冤枉錢。」
  
  章家是有錢,可章含芳是未出閣的姑娘,也就在吃穿住用上講究,手裡的閒錢其實不多,也就那麼幾兩月錢,要不然也不至於看上一串沉香珠串,還要回去找她母親要錢買,因此舒歡這話一出,她就徹底傻住了,不知該怎麼圓回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6:37 PM

第一百二十章 一千五百兩
  
  舒歡在顧家這種嚴酷的環境下磨礪了數月,外帶經常同顧熙然鬥嘴,堪堪練出了半吊子腹黑脾性,見章含芳怔住不語,不由笑道:「怎麼,章家如今只是個空架子,沒錢賠了麼?若真沒錢賠那就算了,到底是親戚,也不好真教你掏錢的,最多我想法子四處借借湊湊,興許這錢也就賠上了。」
  
  這話要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章含芳沒準心疼錢,也就捨了這個面子,可偏偏是舒歡這個仇敵兼情敵說出來的,她要退縮不賠錢,那真是面子裡子都丟得再也撿不回來了,從此看見舒歡要繞道而走,再見顧熙然立在一旁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幕,她立刻血衝上腦,想都不及想就脫口道:「我賠就我賠這點小錢,我還真沒放在眼裡」
  
  「表妹果然家道豐足。」舒歡笑過後,瞧著丁媽媽道:「這馥馥齋當初建時花了多少銀子?」
  
  丁媽媽笑道:「這還是太爺在時建的園子,用的磚石木料都是最好的,只知道那銀子花得跟流水似的,但究竟花了多少,老婆子也記不太清了,只能估摸著算算。」
  
  她每多說一句,章含芳的臉色就難看一分,按捺不住斥她道:「說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麼?到底值多少錢,給個明價」
  
  丁媽媽覷眼瞧瞧她,笑起來:「姑娘別急,我正算呢要單說這馥馥齋,建得別緻精巧但過於玲瓏,花費倒也有限,連屋帶院的,有個二三百兩銀子就得了……」
  
  還好,不算太貴
  
  章含芳輕吁一口氣,輕蔑的打斷她道:「這種小錢我懶得同你們計較,給你們湊個整的,三百兩」
  
  丁媽媽癟了癟嘴,面上的笑容有些詭異起來:「姑娘,您真別心急,老婆子話還沒說完呢」
  
  章含芳不屑道:「還有什麼要說的?是不是連院子裡種的花草,廊下養的雀鳥都要跟我算錢?」
  
  「這倒不至於。」丁媽媽摸著腮幫子道:「只是馥馥齋正房裡那張雕花大床是紫檀木的,還有其它幾樣紫檀大件,這些算起來少說也要近千兩銀子,還有金銀器皿,玩件擺設,瓷器字畫……」
  
  章含芳臉上的笑容已經僵得不能看了,嘴角都快隱隱抽搐起來。
  
  舒歡在旁看了好笑,生怕再算下去她受不住刺激要賴帳,忙打斷丁媽媽道:「好了,丁媽媽還真是個實心眼的人,哪能真這樣一分一厘算得清楚,那不是連親戚的情分都捨下了嗎?我做主了,就一千五百兩銀子吧,要是太君那裡還有話說,不足的錢數,就由我墊上了。」
  
  她倒不是好心,錢是能多算,但也得章含芳拿得出來,誰出門在外往身上揣那麼多銀子?這一千五百兩銀子,章含芳要能如數給足,她都該謝天謝地了。
  
  一千五百兩銀子啊
  
  章含芳真的想要暈過去算了,這數目其實不嚇人,起碼嚇不著她,她往常聽著父母閒話生意和家裡花用,銀子都是成百上千論的,早都聽麻木了,但輪到她自個要賠這麼大筆錢時感覺就有點不同了,這才意識到一千五百兩的真正價值
  
  關媽媽著實忍不住了,苦著一張臉道:「姑娘,我看咱們賠個禮就算了,太君那裡哪能真同您計較錢的事兒?」
  
  這話裡意思是要提醒章含芳,老太君往常還是很疼她這外孫女兒的,何況要強了一輩子,最愛臉面,因此親戚份上都是做足的規矩,絕不可能讓她花錢賠這損失。
  
  章含芳猶豫了一下。
  
  顧熙然就含笑道:「也是,表妹若賠不出就算了吧先前的話,就當大家都沒說過。」
  
  被出身貧家的情敵瞧扁已然難耐,再被喜歡的人瞧扁,那絕不能忍章含芳衝動的一昂頭道:「誰說賠不出奶娘,拿錢去」
  
  關媽媽心疼得五臟六腑都揪起來了,但知道她的脾氣是不聽勸的,沒準越勸越糟,只得無奈道:「咱們沒帶那麼多銀子出來,再說那馥馥齋哪值這麼多銀子,在城內買上一處四間瓦房,不過七十多兩銀子。」
  
  丁媽媽不樂意了,掛下了臉小聲咕噥道:「那爛瓦房怎麼能同馥馥齋比?要你這麼說,自家搭個窩棚,建個草堂,十兩銀子就夠了說話要憑良心,你也是大戶奶娘,你不知道如今紫檀都賣成什麼價了?我這算的還是往年的價呢,又沒坑你蒙你」
  
  關媽媽被堵得無語,只是一個勁的暗翻著白眼。
  
  章含芳見她倆斤斤計較,吵鬧得粗俗不堪,而顧熙然和舒歡都在旁看戲,生怕被他們看低,忙推關媽媽道:「教你去就去,銀子不夠,拿我的首飾匣子來。」
  
  「姑娘……」
  
  「快去」
  
  關媽媽強不過她,只得返身去找那群丫鬟,問她們哪個捧了首飾匣子,最後還是鳴鸞捧了過來,揭開匣子,滿目都是金珠玉飾,在燈籠昏暗的光線下都熠熠生輝。
  
  章含芳隨手撿出一支金點翠嵌珠鳳步搖,還未說話,丁媽媽先探頭一看,咂舌道:「好精緻的首飾,總要五六十兩銀子吧?」
  
  這丁媽媽果然難纏,看見章含芳一張臉黑了下來,舒歡差點沒忍住要笑出聲,只好偏過頭去,躲在陰影裡掩飾笑意。
  
  章含芳怒了,再撿整支通碧水透的翡翠簪。
  
  丁媽媽那雙眼睛何等毒辣,讚道:「整塊翡翠雕琢的簪子還真是少見,何況水頭這般足,我看能值個三百兩銀子。」
  
  章含芳賭氣再撿一隻金纏絲老翡鐲。
  
  丁媽媽瞟一眼:「二百兩銀子。」
  
  一隻羊脂白玉花蝶佩。
  
  「一百二十兩銀子。」
  
  章含芳徹底怒了,直接搶過鳴鸞手裡的首飾匣子,往丁媽媽手上丟去:「你挑你自個挑挑夠了告訴我」
  
  丁媽媽連忙抱住首飾匣子「哎喲」一聲:「姑娘您輕點兒,這要是失手摔了,您拆了我這把老骨頭,我也賠不起啊」
  
  聽見這句話,章含芳臉色才算緩和一些,但關媽媽已經很想死了這回出來帶了多少首飾,她心裡是清楚的,別看那匣子裡擱得滿滿噹噹的,但能壓箱底的貨色方纔已被章含芳撿出來了,其餘的首飾好看歸好看,價值倒真不太高,畢竟出門在外,又是往親戚家裡去,帶兩樣能撐臉面的首飾就成,太貴重的整套頭面,仍舊擱在家裡。
  
  果然,丁媽媽抱著首飾匣子一樣樣清算,算到最後,皺著張核桃老臉笑道:「姑娘,不夠,這裡頭的首飾統共算下來,也就值個一千兩銀子。」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很傻很天真
  
  章含芳過的是錦衣玉食的日子,眼光是有的,但外頭尋常首飾鋪子裡賣的那些貨色壓根入不了她的眼,她用的首飾,多半是家裡拿出金玉,請位有名的首飾匠人上門來打,她只在意用料和做工樣式,知道這個貴重,那個不值錢,但究竟什麼價,她不太清楚。
  
  因此聽丁媽媽這樣一說,她就暴躁起來:「只值一千兩銀子?怎麼可能,你再算算清楚」
  
  丁媽媽微撇著嘴兒道:「老婆子前前後後算了足有三遍,確確實實,就值一千兩銀子。姑娘若不信,請您這位奶娘瞧瞧,再不然回頭喊個首飾匠兒上門來對。」
  
  丟臉丟在顧家還不夠嗎?章含芳不搭理她,只是將狐疑的目光轉向關媽媽。
  
  關媽媽臉色極難看的,不情不願的咕噥道:「雖說估的價低了些,但也差不離兒……」
  
  章含芳僵了一會,深吸口氣道:「出門時太太不是給了三百兩銀子麼?拿出來」
  
  關媽媽擦著汗道:「姑娘,你賞人花用了不少,如今只剩二百兩……」
  
  「拿出來」章含芳喝斷她道。
  
  關媽媽只好將那二百兩銀票取了出來,美景上前替舒歡接過。
  
  就算如此,還有著三百兩銀子的缺額沒有補足,章含芳真是窘了再窘,一口怨氣噎在喉間下不去,差點要被活活氣死,但事到如今,再反悔也不能了,她只得悶著聲,發著狠,將頭上身上手上甚至耳上的首飾一股腦的都捋了下來,往關媽媽手裡丟。
  
  「一百二十兩銀子。」丁媽媽盡職盡責的在旁報著價錢。
  
  這火到底是夜半起的,章含芳先已卸了首飾睡下的,後來就算起了也沒整妝,身上戴的首飾簡單有限。
  
  舒歡看她再不能湊了,微搖了搖頭,不得不出聲道:「剩下的銀子就算了吧。」
  
  不是心軟,而是這臉已經打得太狠了,雖說錯在章含芳,她燒了馥馥齋她就有責任賠,但這麼多人一搭一唱的擠兌著她賠銀子,再圍觀她脫卸釵環,還真有點欺負人的意味,外帶她到底是老太君的外孫女兒,教她渾身比被強盜搶過還乾淨的出門去,那打的就不止是她的臉,還有章家的臉,容易將事情鬧大。
  
  顧熙然自然明白舒歡的用意,讚賞的望了她一眼,覺得她到底比最初來時想事周全妥當了些,因此也緩緩開口道:「這就成了,天也快亮了,表妹還是先歇歇去,我讓人備好車,等你休息夠了,隨時能走。」
  
  章含芳一直強忍著不許自己落淚,但此刻聽見他這話,鼻子一酸,眼淚竟止不住的落了下來,只是她脾氣既然嬌縱,自然也生性倔強,鐵了心的要把銀子補上,於是竟不搭理他們,只是扭過頭去,衝著她奶娘和丫鬟們道:「脫首飾身上有銀子的統統給我拿出來回頭到了家,我賠給你們」
  
  自家姑娘都將渾身首飾褪了個乾淨,丫鬟們再不願,也不敢出聲,都低著頭,默默的將身上戴的首飾和銀子拿了出來。
  
  章含芳出手散慢慣的,若是遇著她高興,整錠的細絲銀子她都能拿著打賞人,因此幾個丫鬟和奶娘湊一湊,竟然也能湊出價值二百兩銀子的東西。
  
  這已足夠,章含芳自然不可能等著舒歡給她找還那二十兩銀子,也不管會不會摔壞了,將東西往地上一扔,就淚著流跑了。
  
  「姑娘——」關媽媽一路追著去了。
  
  剩下的那些丫鬟們,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只有丁媽媽嘴裡不知嘀咕著什麼,彎了腰去撿地上那些東西。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舒歡此刻有些可憐章含芳,但到底是她自作自受,再說句心狠不好聽的,活該因此也只是暗歎口氣,就收了那些首飾銀錢,對那些丫鬟道:「愣著幹什麼,追回你家姑娘,讓她先去沐浴換衣,回頭我會教人收拾了屋子,你們先歇一陣再說。」
  
  丫鬟們答應著都追了去,顧熙然低頭想了想道:「美景,你跟著瞧瞧去。」
  
  美景應一聲,將手裡燈籠交給賞心,就追了上去。
  
  四週一下子安靜下來,只能聽見遠處還在救火的家丁們時不時發出的呼喝聲響,再看看火勢漸漸緩下去,舒歡只覺倦意上湧,撐不住,也不想再去看那馥馥齋燒成什麼樣了,只仰起臉對顧熙然道:「好累,我們回去吧。」
  
  顧熙然點了點頭,對著丁媽媽一笑:「你也歇著去吧,明兒到聽荷榭來領賞。」
  
  丁媽媽巴巴兒的陪著,就等這句話了,老臉笑出朵花來就應著去了。
  
  等到回至聽荷榭,舒歡將那一匣子首飾擱在妝台上,就癱到床上累得動不得了,顧熙然跟著躺過來,兩人對望著彼此微黑的眼圈,都覺好笑。
  
  舒歡先道:「那些首飾怎麼辦?」
  
  顧熙然一笑:「先收著吧,太君若是問起,那就交出去,若是沒問起,就便宜了我們。」
  
  舒歡點了點頭,闔起了眼,沒有再說。
  
  老太君多半是不會問起的吧,除非章含芳回去哭訴,但她那樣的脾性,這麼丟臉的事哪好意思說,就算被家人問起,恐怕也是隨口扯個謊兒騙過去。
  
  念及至此,舒歡忽然覺得這傲嬌姑娘也沒那麼討厭了,畢竟明明能賴的賠償,被人擠兌兩句就乖乖交出來了,這種很傻很天真的人,還真是世上難尋了。不過得了她的銀子,也沒什麼內疚不安的感覺,一來火不是他們放的,起初也沒存著要錢的心思,二來老太君不會要章含芳賠錢,可是她這樣驕縱跋扈,成天做些給人添堵惹麻煩的事,不讓她就此受點教訓,還真是對不起天地良心。
  
  胡思亂想著,舒歡就將朦朧睡去,迷糊中覺察到有隻手在解她衣裳,她累得當真不想動了,只翻了身,含糊道句:「不要……」
  
  顧熙然哪有那麼急色不堪,原只是看她和衣睡著不舒服,想替她解了衣裳讓她好好睡而已,被她這話一說,才起了點緋色心思,不過還沒來得及趁機吃點豆腐,就聽美景在外敲了門道:「二爺,二奶奶,你們歇下了沒?」
  
  看來今日還真不是什麼黃道吉日
  
  顧熙然很無奈的歎了口氣,將被子搭在舒歡身上,起身去開門:「什麼事?」
  
  美景不好意思道:「我記得二爺這裡有扭傷擦的藥酒,想取了去給章 姑娘。」
  
  是有,上回舒歡扭傷腳後,紀丹青給配的,顧熙然返身尋了出來,遞給了她,這才問一句:「怎麼,她扭傷了?」
  
  「是……是啊……」美景有點尷尬,怕他多問,只道一句:「二爺您歇著,我先去了。」
  
  顧熙然自然沒有問的心思,「嗯」得一聲就閉了房門。
  
  美景這才長吁出一口氣,暗道僥倖。
  
  這不是煙熏火燎的鬧騰了一夜,章含芳氣頭過去後發現自個渾身一股臭味麼,她就直奔溫泉池子沐浴去了,誰想太性急,下池時沒留神,一腳踩進了鋪池的石子縫隙裡,結果當然會扭傷腳,而這鋪池的石子之所以如此鬆散,原因就同美景有關了。
  
  往常舒歡要畫石時,都是美景去溫泉池子裡撿的白石子兒,這撿著撿著,天長日久的就將鋪得嚴嚴實實的石子兒撿出個空隙來了……
  
  值得慶幸的是章含芳受了一場大氣後,沒有體力和心思再追究自個扭傷的原因了,顧熙然和舒歡自然也不會問,就問了,也不會罰她去替章含芳出氣,倒正好教她逃過一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6:37 PM

第一百二十二章 突來噩耗
  
  次日晨起,送走章含芳後,別院內再沒有瞧著不順眼的人,舒歡總算鬆了一口氣,心情歡快的撿起了她的畫筆,摸回了繡花針,而顧熙然則是忙著處理火災的善後事益,還打發了人回顧家大宅送信。
  
  一日三餐,兩人都是躲在房內相對而食,身旁沒有多餘的人,說話就用不著避忌,閒閒的邊吃邊聊,忽然有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彷彿此刻淡然而悠長的幸福,可以繼續延續,直到白髮蒼蒼,地老天荒。
  
  真的只是錯覺而已。
  
  若生活在現代,他倆房門一關,就能享受二人世界,可在這人口多多,事情不斷的大宅門內,即便關上了門,仍然會有人來敲開。
  
  入夜臨睡前,舒歡剛卸了釵環,散開頭髮,就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驚得差點跳了起來。
  
  顧熙然原是半躺在床上看書,聽見這聲音,十分不悅的擰緊了眉頭,問一聲:「又怎麼了?」
  
  咦,為什麼要說又呢
  
  兩人對望一眼,目光裡俱是無奈。
  
  門外響起的是慧雲的聲音,能讓她急著這樣的,絕對不是小事。
  
  「二爺,二奶奶,快起來府裡有人來傳話,說大爺他……他過世了」
  
  舒歡心裡一跳,忙丟下梳子,上前就拉開房門:「怎麼回事,你說清楚點。」
  
  慧雲一個勁的搖頭:「我不知道,問那傳話的人,他也說不清,只說請二爺和二奶奶趕緊回去,家裡都亂成一團了,老爺病倒了,太君哭得差點背過氣去,大奶奶整個人都呆傻了,同她說話,她就只嚷著要找繩子……」
  
  顧熙然聽到這裡,知道再問不出什麼來,只道聲:「備車,立刻走」
  
  事情有點離奇,但很嚴重。
  
  舒歡咬著唇想了想,連聲呼喊丫鬟,最後還是帶著一臉慌亂神色的美景急著趕了過來:「二奶奶有什麼吩咐?」
  
  「去紀大夫和杜師父那裡說一聲,我們即刻要走,他們願意再住兩天的,就住兩天,若是不想再住,回頭讓管事的替他們備好車,杜師父此刻不方便跟進府裡,就讓他先在紀大夫那裡住些天,等事情料理完,二爺自然會尋去。」
  
  美景應了一聲就走。
  
  舒歡也來不及收拾什麼東西了,只將金銀首飾帶了,再同顧熙然一起尋了兩身厚衣裳,就隨便挽了發,喚來賞心提了燈籠,就往別院門外趕。
  
  一路匆匆,誰都無心說話,半道上雲姨娘帶著香茜追了上來,也是默默。
  
  穿行於夜色之中,被涼得有些教人發抖的風一吹,舒歡就不由自主的抬頭望天了,想看看是不是有變天的跡象。
  
  明明是八月十六,月亮最圓的時刻,偏偏那月躲在雲層裡,連繁星也不見,深邃的夜空猶如一張巨大的黑網,撲面而來。
  
  她忽然就緊張起來,心裡有一種野草肆意瘋長的荒蕪感。
  
  穿越過來這麼久,她還從未見過顧熙天,對這個陌生人的死亡,自然生不出什麼悲痛的心情,只是覺得人生流幻,世事無常。
  
  一個前些日子還興致勃勃計劃著中秋過後要出遠門做生意的人,突然就死了,怎麼都讓她感覺這裡頭透出一股濃濃的神秘氣息,而顧熙天在顧家的重要性,注定了他的死亡,將在顧家引起一系列連鎖反應,最後的變化對她和顧熙然來說是好是壞,不得而知。
  
  趕到門外,已有三輛車備在那裡,別院裡的下人自然不可能都即刻跟走,只撿幾個要緊的跟著,其他的人,留著收拾完東西再回。
  
  舒歡走到車前,發現匆忙之下,管事的連腳踏都忘了預備,還是顧熙然搭過一隻胳膊來,撐著她上了車,還未坐定,忽然瞧見別院大門內有幾盞燈籠追了過來,卻是紀丹青和杜秋杜母他們,也趕著出來了。
  
  顧熙然瞧見紀丹青身上背著藥箱,不覺微皺了眉:「紀大夫這是……」
  
  紀丹青仍舊神態溫和,拱了拱手道:「夜半趕路不太安全,在下和杜秋商議了一下,還是一塊走吧,若有什麼事,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再說你們都走了,我們待在這裡也甚是沒趣。」
  
  顧熙然微微點頭,揚聲讓管事的再備車,但送走章含芳已佔了好幾輛車,管事的此刻也只能勉強再湊出一輛車來,請紀丹青同杜秋坐了,杜母則去前頭,與雲姨娘同乘。
  
  就在美景等丫鬟們都慌著要上車時,顧熙然抬眼瞧見了慧雲,略微沉思了片刻,忽對她道:「你暫且先留在別院,什麼時候回府,等我打發人來告訴你。」
  
  慧雲一怔,緊接著心裡一酸一痛,不敢說什麼,只將手裡東西遞給了美景,道了一聲:「是。」
  
  這等於變相的驅逐和疏離吧
  
  她原以為,拖著不挑人嫁,總能再緩和上些日子,興許事情會有轉機,卻沒想到不論如何謹慎小心,仍然不能再留在顧熙然的身邊。
  
  雲姨娘上車前剛巧聽見這話,心念也是微動,不知道自己將來會不會落到同慧雲一樣的下場,忽然就有種悔不當初的淒楚感滿墜了心頭,早知如此,就不該起任何不良的心思,守著自己的身份,過安分無爭的日子。
  
  及至眾人上車,就聽車伕揚鞭揮喝,趕著車前行起來。
  
  只是夜黑,又沒有月亮,只靠著車前數盞風燈照亮,車子無法馳騁,全由車伕在旁牽著騾馬,小跑著一路前行,看上去非常辛苦的樣子。
  
  舒歡有點瞧不過去,低聲問顧熙然道:「咱們是不是太心急了,照這樣子也趕不了多少路,還不如等天亮了再走,用不了一個時辰就能追上這段夜路,也省得這些車伕如此疲累。」
  
  顧熙然微微歎息一聲,撂下了車簾:「你想的是沒錯,但聽聞噩耗星夜兼程和睡至天明再起身趕路,瞧在旁人眼裡就是兩回事了。」
  
  這就是現實吧
  
  有時候教人不得不戴上虛偽的面具,不是想博什麼手足情深的好名聲,只是想盡量做到周全,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舒歡默默良久,忽然伸手拽了拽顧熙然的衣袖:「上回備的辣椒水還有沒有,給我一點,我怕到時一緊張就哭不出來。」
  
  她只在小時候經歷過祖母和外祖父的葬禮,那是有血緣關係的至親,哀慟自然而然,但顧熙天對她來說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她能有同情、歎息、悵然和淡淡的難過,可是絕到不了淚流滿面,撕心裂肺的地步,她真怕到時夾在一群失聲痛哭的人群中,哭不出來會很尷尬。



第一百二十三章 身世
  
  星夜兼程真是很辛苦的事情,古代路況還不太好,顛簸外帶心事重重,讓舒歡和顧熙然都沒有想睡的心思,只是睜著眼到天明的話,時間也很難熬,最後還是顧熙然在腿上鋪了件厚衣裳,讓舒歡枕著稍微閉閉眼睛。
  
  枕著他的腿,會有莫名的安全感,舒歡朦朧間似有睡意,只是忽然聽見有隱約的哭聲斷續傳來,深夜中聽來讓人有點毛骨聳然,她立刻警醒的撐起了身子,將疑惑的目光對向了顧熙然。
  
  顧熙然揭了車簾問外頭車伕:「誰在哭?」
  
  車伕側耳聽了聽:「回二爺,是後頭車上傳來的哭聲,想是念及大爺,過於傷心了吧。」
  
  後頭車上坐的是雲姨娘同杜母,一個同顧熙天不可能有過深的交情,另一個壓根就沒見過顧熙天這號人,要哭也不至於挑這個時候哭。
  
  兩人再仔細聽了聽,見那哭聲不但沒緩,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連忙喊車伕停車。
  
  他們這車走在最前面,一停下來,後頭的車自然也停了,才下車就看見杜秋已經探身在杜母乘坐的那輛車內,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哭聲持續著沒斷,杜母顯然沒有答話。
  
  舒歡和顧熙然走到車前,藉著半掀起的車簾往內一張,瞧見杜母和雲姨娘相互摟抱著正哀哀痛哭,頓時有一種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出什麼事了,你們哭什麼?」舒歡忍不住問了。
  
  杜母這才抬頭看了她一眼,想回答,但話未說出口,止不住的哽咽聲就先衝了出來,她不得不緊捂著嘴,才能不過於失態。
  
  這……
  
  舒歡無奈的望向顧熙然,結果發現他眸光裡閃著份若有所思,不覺一怔,猛然想到了些什麼,立刻皺著眉頭苦思起來。
  
  最後還是雲姨娘先抑止了哭聲,一邊拿帕子替杜母拭著淚,一邊順勢跪了下去:「娘……」
  
  一聲「娘」字出口,眾人面面相覷,就連才下車的紀丹青都愣住了。
  
  舒歡是推測著猜到了一點,但聽見雲姨娘這聲淒楚而深情的呼喚,仍然有點回不過神,直到被顧熙然牽回車內,待車身一震又開始上路後,她才輕吁出一口氣:「真不知道她們是怎麼認出來的……」
  
  住在別院時,杜母也不是沒見過雲姨娘,還同她說笑過幾回,但當時也沒見她倆有什麼心靈感應啊
  
  她沉思著喃喃道:「難道嫣娘身上帶著什麼信物,或是有方便辨認的胎記?」
  
  顧熙然搖了搖頭:「這會不好去問,還是等她倆平靜些再說吧。」
  
  一夜之間,出了兩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舒歡還真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只是困意頓然全消,只倚在車窗邊默默的想著心事,半晌,抬眼望望顧熙然:「怎麼辦?」
  
  問的自然是雲姨娘的事怎麼辦。
  
  顧熙然原本想著先冷藏她,等有了適當的時機再處理解決,但眼下情形有些不同,她是杜母的失女,也就是杜秋的妹妹,身份牽扯上的人越來越多,想想就教人頭痛,他只得繼續搖頭:「看看再說。」
  
  過後補上一句:「若是杜媽媽想與她團聚,能將她帶走,最好不過。」
  
  舒歡卻覺得情形不太樂觀,在這世道,已然出嫁的女兒,基本就等於同娘家沒什麼關係了,最多也就平日裡往來走動一番,似乎沒有將女兒再帶回去養的道理。
  
  彷彿是要驗證她的不安,過了一個多時辰,他們的車壁被人輕輕敲響了,一個冷靜的聲音在外道:「我可以上來說話麼?」
  
  是杜秋
  
  舒歡忙掀起車簾:「請上來。」
  
  杜秋好身手,車還在行動間他就單手一撐翻了上來,坐到車內後,看看他倆,半晌才道:「她是我妹妹。」
  
  舒歡苦笑:「是不是很意外?」
  
  杜秋點點頭,但忽然又冒出一句:「她不是我親妹妹。」
  
  顧熙然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我娘是我恩人,不是我親娘。」
  
  短短一句話,包含的信息非常多,可是往常杜秋和杜母,母慈子愛,旁人真看不出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舒歡頓時頭痛起來,這算不算今晚發生的第三個意外?
  
  緩得一緩,只聽杜秋再道:「不管有沒有親緣關係,我都發過誓,要好好照顧她倆一輩子,因此想來問你們一聲,你們打算怎麼辦?」
  
  顧熙然扶額道:「我們正想問你們打算怎麼辦」
  
  杜秋看了看他,沉吟道:「我覺得她夾在你們當中純是多餘的,很想帶她走,再挑個合適的人嫁了,但我娘讓我來懇求你們,對她好一點。」
  
  ……
  
  顧熙然摸了摸鼻子,無奈道:「有這麼明顯麼?」
  
  他對雲姨娘的冷落,已然明顯到外人都能輕易瞧出來的地步了?
  
  舒歡則是低了頭歎氣,記得有一回,杜母私下裡同她論起過雲姨娘,問納進門幾年了,怎麼還未有子嗣。
  
  她那時還不知道顧熙然身份,只答說不知道,杜母瞧她神色有些鬱鬱,就勸了她好些話,左不過是說男人納妾都是正常的,讓她想開些,再提及雲姨娘,就說她長得清麗端秀,看著像是規矩明理的好女孩兒,勸她同雲姨娘交好,這樣將來顧熙然若是再納妾,她倆也好相互有個依持。
  
  杜母當時說那番話,純是為了她好,這個她能分辨出來,無奈她生長在不同的時代環境裡,無法想像妻妾情同姐妹,與丈夫闔家歡樂的場面,而如今,明白了顧熙然的身份和自己對他的感情後,更無法接受這種事,那麼杜母那邊,她該怎麼說?想必視妻妾依存為正常現象的杜母,無法理解她的想法。
  
  杜母真的無法理解,杜秋此刻就明確說了:「我提過要讓妹妹擇人另嫁的事,被罵了,我娘說好女子該從一而終,再說妹妹已然嫁過人,再要改嫁,多半還是做妾的命。」
  
  舒歡微歎道:「那嫣娘怎麼說?」
  
  「她?」杜秋搖搖頭:「她只是哭,什麼話都不說,我娘問她這些年怎麼過來的,她只答了八個字,一言難盡,不堪回首。」
  
  一言難盡,不堪回首
  
  想想她自幼被人拐賣進了勾欄,再贖身送給顧達,最後忽然變成顧熙然妾室,還備受冷落的經歷,真是一言難盡,不堪回首了
  
  三人沉默良久,顧熙然忽然開了口:「你最好帶她走。」
  
  舒歡看了他一眼,不語,只是探手與他相握。
  
  杜秋盯著他倆,微皺了眉頭:「真這麼煩她?我記得她進門,似乎在你倆成親之前。」
  
  有句難聽的話,他隱了沒說,喜新厭舊
  
  顧熙然自然聽得出他言語裡帶的些微不滿,但沒有辯解,只是握緊了舒歡的手道:「這樣對誰都好」
  
  對聰明人來說,有些事情不用說太明白。
  
  杜秋深深的看了他倆一眼:「我知道了,我盡量。」
  
  他說完,就躍身下了車。
  
  靜寂的黑夜中,只剩下車輪不斷碾過地面的翻滾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18 PM

第一百二十四章 萬萬不能
  
  月落星沉,天際微曦。
  
  顧家那數輛車在一間茶寮旁緩緩的停了下來,車伕敲開了門,讓賣茶的那對老夫婦燒了水來,眾人淨臉漱口,再釅釅的泡上一壺茶,美景就捧出了一食盒隨車帶的糕點,讓大伙將就著吃些墊饑。
  
  顧熙然看看哭腫了眼睛的杜母和雲姨娘,這才微微笑道:「恭喜你們母女團圓。」
  
  杜母張了口,眼淚又止不住的流出來,但不是傷心,而是喜到了極點,她一邊抹淚,一邊用愛憐的目光注視著雲姨娘,感歎道:「再沒想到會有這一天……」
  
  「娘。」雲姨娘要比她鎮定一些,挑了塊核桃糕遞到了她的手裡:「先吃些東西吧。」
  
  杜母哪有吃的心思,堆積了十來年的苦楚和重逢的歡喜,讓她生出一種極度想要傾訴的慾望,也只有不停口的說,她才能壓抑下那份坐立不安的興奮,於是這麼多年來的輾轉尋覓,希望失望,都化作了言語,從她口中泊泊道出。
  
  說到最後,她顫抖著手遞了一方帕子給舒歡:「就是這帕子,她被拐走那日捉在手裡玩的,待我忙完了手頭的事尋出門去,就找不見她了,隔壁的劉大媽說先前還瞧她蹲在門首數帕子上梅花的,眼錯不見就沒了影……」
  
  舒歡接過,見是一方白緞帕,看來杜母從前的家世還算不錯。
  
  帕子一角繡著紅梅,繡活很精緻,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紅梅的鮮艷早就退去,帕上還有多處磨損和洗不去的髒污,泛出了歲月特有的黯黃色澤。
  
  杜母還在歎息:「這帕子就算燒成灰我也認得出來難為她這孩子,這麼多年了,竟然還一直留著……要知道,她那年才三歲……」
  
  眾人在旁聽著,都默然無言。
  
  這種感受他們能體會,但沒有切膚之痛,只覺得任何言語說出來都顯得有些輕飄而蒼白,倒是杜母忽然想起了什麼,撐起身來,對著舒歡和顧熙然就要下拜,哀哀道:「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女兒,還求二爺和二奶奶,瞧在她自幼吃盡苦頭的份上,日後好生待她」
  
  這是慎重托付的意思,但教舒歡和顧熙然十分為難,他倆都是半道上穿來的,要頂著原主的身份過活已經很艱難了,再要替原主背上一堆沉重麻煩之極的責任和包袱,那還不如死了算了,何況雲姨娘是命苦,但沒有因為她命苦,別人就該無條件對她好的道理。
  
  舒歡先上前將杜母扶起,顧熙然沉吟道:「您的意思,杜師父方纔已然轉達過了,我就一句話,她要留在顧家,吃穿用度虧不了她,但別的事請恕我無法辦到,她只能寂然一生,若是想尋人另嫁,回頭我就將賣身契奉還,再替她添一筆嫁妝。」
  
  字字句句,清晰入耳。
  
  儘管車伕和丫鬟都不在近前,聽見這番話時,雲姨娘還是覺得再沒臉見人了,緊咬著唇,低下了頭去。
  
  她其實早就不抱任何指望了,但忘情何其難,仍然會傷心。
  
  杜母微張了張口,沒想到他竟將話說得如此直白而毫無轉圜餘地,不覺望向舒歡,求懇道:「二奶奶……我知道你們夫妻伉儷情深,不求別的,只求讓她生養個孩兒下來,將來也好有個給她做伴,替她燒紙的人……」
  
  舒歡聽她說的淒楚,心下也有些悱然,但她有她的底線,這件事萬萬不能
  
  顧熙然怕她為難,在旁先搶道:「抱歉,是我不願意……」
  
  他還待再說,已被舒歡止住。
  
  舒歡望著杜母,堅定的搖了搖頭:「杜媽媽,世上的路有千萬條,此路不通就另換一條,嫣娘仍是完璧之身,正好趁著青春年少另覓良人,您何必讓她蹉跎孤苦一世?」『
  
  杜母瞪大了眼睛,吃驚之極:「你說她還是……還是完璧之身?」
  
  舒歡還未答言,雲姨娘已尷尬得抬不起頭了,扯住杜母就走:「娘,時辰不早了,咱們還要趕路,這些事回頭閒了再說吧」
  
  眼望著杜母一步三回顧的被雲姨娘拖回了車上,杜秋斜睨了顧熙然兩眼:「當真?」
  
  顧熙然坦然的回望過去:「你說呢?」
  
  杜秋點了點頭:「很好,我再勸勸去。」
  
  顧熙然苦笑不已,原來穿越到古代,不想當種馬男,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紀丹青在旁溫和一笑,喚了聲:「二爺。」
  
  「怎麼?」
  
  「今後若需什麼藥物,儘管開口。」
  
  顧熙然微怔,待到勃然大怒要反駁回去時,紀丹青已然返身上車。
  
  見他走遠,舒歡再憋不住,噴笑出聲,換來的卻是顧熙然沒好氣的斜斜一睨:「娘子」
  
  「啊?」舒歡覺察不妙,急忙忍笑。
  
  顧熙然似笑非笑道:「咱們今晚床前人成雙吧?」
  
  舒歡一時沒反應過來,也怔了,但隨即就想起了詩的後三句,出自大名鼎鼎的某款單機遊戲,是有名的歪詩,極其露骨
  
  她不覺臉燙起來,低頭「呸」了一聲,逃也似的上了車。
  
  天色亮起來,自然一路飛馳,待到時近正午,車輛已經駛進了景天城,顧熙然叮囑車伕先將車停到紀丹青住處,下車時,杜母百般不捨,摟著雲姨娘又哭了一陣,殷殷叮嚀了好一陣,直到舒歡承諾等顧家喪事辦完就接她進府瞧雲姨娘,她才立在門邊,戀戀不捨的目送他們離去。
  
  車子最後駛近顧家正門,舒歡掀簾一瞧,見不遠處府門洞開,門首高挑起了白紙糊的燈籠,新換了喪聯,四五個小廝身著素服,腰扎孝帶的在門前低頭默立,顯出一種異常的冷落和淒清來。
  
  再回頭望望顧熙然,見他點頭,舒歡就將那瓶萬用的辣椒水摸了出來,先往他眼皮上沾抹了一點,隨即再抹了自己的,其後抽出帕子半捂著臉,等車停穩,就跟著顧熙然下了車。
  
  「二爺,您總算回來了」
  
  「二奶奶」
  
  「快,去個腳快的,先給太君報個信」
  
  ……
  
  那些小廝們團團圍了上來,不及仔細說話,就簇擁著他們往府裡急走。
  
  此時一聲嗚咽哽咽而出。
  
  舒歡微抬眼皮,就見身旁的雲姨娘淚水如同散了線的珍珠一樣滾落下來,兼著原本就哭了一夜紅腫的眼,看上去哀慟之極,真不知她是原本就心裡淒楚難奈,還是情緒轉換迅速。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盡哀
  
  一路進去,顧宅裡四處都高挑了白色燈籠,往來僕婢腰間俱系孝帶,這種氣氛令人壓抑,舒歡的心情不覺就沉重起來,好在臨出別院時就換上了素服,此時不需回生梅閣,死者為尊,去松鶴堂請安也可暫緩,他們就直奔了顧熙天往常住的落霞院。
  
  院內鋪天蓋地的一片白色,顧熙天此刻業已停床,著一身壽衣,毫無生氣的躺在靈床之上,他妻子方氏遍身麻衣,目光呆滯的坐在一旁,沒有眼淚,瞧上去也如同死了一般。
  
  舒歡隨著顧熙然上前哭拜,隔著淚眼,看見靈床上躺的那人五官清俊,這是她頭一回瞧見顧家長子顧熙天,不愧是顧熙然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兩人的模樣竟有七分相似,她不知怎的心裡一慌,原本還仗著辣椒水的效用紅著眼睛在低頭默泣,忽然就真的失聲哽咽起來。
  
  見她哭出聲來,屋內那些丫鬟們也齊放悲聲,唯有方氏,彷彿對眼前的一切無知無聞,照舊木然而坐,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哭了一會,就有人上來解勸,緩得一陣,顧熙然順勢問道:「大哥是怎麼去的?」
  
  方氏的陪嫁丫鬟瓔珞抽泣著搖了搖頭:「中秋才過,大爺就說要趕著出門,昨日一早收拾了東西,帶了兩名小廝,同老爺一塊出去的,但正午時分就有小廝哭著回來報信……說大爺騎的那馬不知怎麼受了驚,才出門行了沒多遠就飛馳而去,待人追上時,大爺已然……墜馬身亡……」
  
  舒歡正在抹淚,聞言微怔,她原猜測過顧熙天的死因,但絕沒想到是墜馬身亡,還真有點意外。
  
  顧熙然皺了眉道:「就這樣?」
  
  瓔珞點了點頭,扭過了臉去拭淚。
  
  顧熙然沉吟了一陣,忽朝方氏一揖:「事已至此,大嫂千萬保重。」
  
  方氏木木的,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有人在同她說話,瓔珞上前推了推她,她才面無表情的抬頭看了看他們,半晌,微張了口道:「繩子拿來了嗎?」
  
  ……
  
  舒歡有點不忍看她面上那猶如死灰般的神情和空洞的眼神。
  
  還記得兩個月前,方氏唇角那抹素淡卻又溫暖的笑容,分明是含苞初綻的青春少艾,還有大半的人生要度,但只隔了一夜,那笑容失卻不再,人已形同槁木。
  
  瓔珞看見方氏這樣,才止住的淚又落了下來:「自從大爺出了事後,我家姑娘就一直這樣……誰來誰勸,她都彷彿看不到,聽不見……」
  
  她私下裡對方氏還保持著舊日的稱呼,但事實上姑娘這個身份早就離方氏而去,甚至從昨日起,她又有了新的身份,寡婦。
  
  「要是能哭倒好了。」舒歡低聲歎惜:「她吃過東西沒?」
  
  瓔珞搖搖頭:「從昨日到這會,水米都未打過牙。」
  
  這樣下去餓倒是暫時餓不死的,但會脫水,舒歡不知如何勸,只能叮囑瓔珞:「你先調先淡淡的糖鹽水,儘管勸她喝些,或是引著她哭出來也好,我即刻讓人請紀大夫過來瞧瞧,看是不是悲痛之下痰氣上湧迷了心竅。」
  
  出了這樣的事,老太君和林氏那頭也是一團亂,暫時顧不上方氏,瓔珞一個丫鬟,失了主心骨,早就沒了主意,此刻聽舒歡分派清楚,立刻點頭應了,再慌忙將他們送出院子。
  
  見完顧熙天最後一面,按規矩還要去靈堂上香,舒歡和顧熙然對這裡的規矩不太知曉,但好在有雲姨娘在旁,還有下人在旁提點,想錯都似乎有點難。
  
  由於顧熙天年未弱冠就已然身故,膝下尚且無子,何況未到弔喪之日,初設的靈堂裡自然沒人哭拜,只有顧熙仁帶著幾名僕婢在內侍守,見他們進來,那些僕婢就忙著點香遞紙,顧熙仁也迎了上來,低頭喚了一聲:「二哥,二嫂。」
  
  他平素就喜著白色衣裳,此刻一身素服,瞧著倒也沒覺與往日模樣有何不同,只是嗓音有些黯啞,抬眸的時候,能夠瞧見眼圈微紅。
  
  顧熙然對著他點了點頭,就往靈前上了香,燒紙奠酒。
  
  其實還該再痛哭一場的,但這般做態實非他和舒歡所願,就算真悲痛到了極點,他們也沒辦法誇張的哭喪。
  
  默默的燒完紙,顧熙然對著顧熙仁打個招呼:「我們過去見太君。」
  
  顧熙仁不語,只是將他們送至靈堂門外,又返身回去了。
  
  松鶴堂裡是另一番情形,老太君悲傷,林氏疲憊,顧達則是完全癱到了榻上,臉色臘黃,額頭上還搭著一方手巾,看上去病得不輕,而顧熙和則是蜷身在老太君身旁,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露出了一臉極欠扁的無聊模樣。
  
  他們進去的時候,裡頭似乎正在商議如何停靈發喪的事情,只聽林氏在那裡道:「這天氣還不算涼爽,若要停靈七七四十九日,怕是有些不妥,不如停過頭七……」
  
  她話未完,躺在那裡的顧達已是睜眼哼了一聲:「沒什麼不妥,就停七七四十九日再有那些僧道也緊趕著請回來,該唸經的唸經,該設壇的設壇」
  
  話畢,他瞧見顧熙然從外頭走了進來,黯然神傷的眸光忽然亮了一亮,急著要撐起身來,但隨即聽見幼子興奮的喚了一聲:「二哥」
  
  他立刻醒起這是自個次子,不是已逝長子,心頭一酸,那老淚就差點縱流下來,慌得他身旁服侍的那幾名姬妾一疊聲的勸著:「老爺節哀,要保重自個身子」
  
  顧熙然和舒歡被緊急傳喚回來,不是因為有什麼事等著他們料理,而是家中辦喪,閤府人都需齊聚,何況顧熙然往日露出的那一副病態,也著實沒人指望他能幹點什麼,因此等他們請過安,表過哀後,顧達就越看顧熙然越覺不順眼。
  
  心情敗壞之極時,他竟然生出一種很荒誕的念頭,納悶自己這長年病弱的次子怎麼直到如今還安然活著,要是能替他最疼愛的長子去死就好了……
  
  這樣的念頭,只是在心頭一閃,他就恍然驚覺到自己此念的惡毒,不禁有點愧赧起來,但愈發不想看見顧熙然了,脫口就斥道:「你還知道要回來奔喪?去去去,趁早離了這裡,回你那屋養病去吧」
  
  這是沒事找茬,極掃人尊嚴和臉面的話,連老太君都有些不滿的掃了顧達一眼,但見他因顧熙天的離逝,已悲痛到一病不起,也不忍再說他什麼,只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老態盡露的道一聲:「你先去歇著吧,回頭守靈入棺出殯,還有得辛苦。」
  
  顧熙神色淡然,答了聲「是」,就領著舒歡一路出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18 PM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很奇怪的事
  
  出了松鶴堂,舒歡與顧熙然對望一眼,瞧見彼此都有些微微紅腫的眼睛,和一宿未睡,疲憊而憔悴的面容,不覺都露出了點無奈的苦笑來。
  
  顧達的話,對他們來說其實無關痛癢,畢竟只是見過一兩回的陌生人,他說什麼,他們壓根就不會放在心上,何況他們在顧家一直都是無關緊要的存在,適應了這麼些日子,早就習慣了,不過顧家供著他們吃穿用度,對他們到底算是有恩的,方氏平素對他們也算好,因此儘管沒有攬事的心,對於顧熙天的喪事,他們也沒有徹底袖手旁觀的想法。
  
  只是他們幫不上大忙,小忙幫幫還將就。
  
  舒歡就喚了美景去請紀丹青,又讓雲姨娘將上回老太君送她的那些珍貴補品,挑些合適的往方氏那邊送去。
  
  分派完畢,兩人正打算在園內走兩步散散心,鬆泛一下坐乏了馬車的身子骨,然後回去閉門補覺時,就聽見身後有人喚著追了上來。
  
  舒歡回頭一看,不出所料,除了顧熙和沒有旁人了。
  
  顧熙和一追上來就喘著氣道:「你們總算回來了,這些天,可把我悶壞了」
  
  「悶?」顧熙然瞟了他一眼:「大哥去世,你半點都不傷心嗎?」
  
  「別逗了要是你去世我才傷心呢,大哥他同我們又不親,我最多有點難過……」話到一半,顧熙和瞧見顧熙然望向他的目光有些不善,連忙轉口道:「我不是存心咒你啊,你當我放屁好了」
  
  顧熙然沉默不語。
  
  「難道你很傷心?」顧熙和納悶的撓撓頭,忽然恍然道:「也對,你倆是一個娘生的嘛那……你還是當我在放屁吧其實我也挺難過的,他到底是我大哥,中秋那晚還在一塊吃飯,他還分了半個月餅給我,勸我別總是捉弄那些老夫子,要好好唸書,雖然聽著有點煩人,我還衝他扮了個鬼臉跑了,但現下想起來……」
  
  他忽然頓住嘴不再往下說,只是扭過臉去抽了抽鼻子,半晌才道:「早知道會這樣,那天我就耐心點聽他把話說完了。」
  
  真的還是個孩子啊
  
  顧熙然聞言默默,原本想說的話再也沒說出口,只是伸手輕撫了撫他的腦袋。
  
  就讓他繼續這樣真性情的生活下去好了,所有的悲傷難過和歡喜快樂都是內心自然而然的流露,不要學他,不要學這顧家大多數人,明明不是很傷心很難過,還不得不戴上虛假的面具,來避免各種麻煩和閒話。
  
  舒歡也是心有所感,但多少還替顧熙和高興,起碼在長輩的寵溺之下,他還能再繼續過幾年純真率性的生活,不用像她這樣,離了原來的世界,離了寵愛自己的親人,吃了幾次虧之後,漸漸的變得像只刺蝟,一遇事情就渾身戒備。
  
  如果這是成長的必經之路,她其實寧願永遠不要長大,繼續享受那份沒心沒肺,無憂無慮的快樂。
  
  「喂,你們幹什麼都不說話?」顧熙和的難過來得快去得也快,畢竟他同顧熙天真的不太親,內心裡對顧達寵愛他而總教訓自己這件事非常不滿,外帶林氏也經常抱怨,使得他對這名過世的兄長,有一種隱約的妒忌和敵視。
  
  「在想事情。」顧熙然看看他,忽然隨口問了一句:「大哥昨日出門時騎的是什麼馬?」
  
  顧熙和撓了撓頭:「他還能騎什麼馬,不就是他自己養的那匹絕影嗎?說起來還真可惜,我想騎那馬很久了,可是今後再沒機會了。聽說大哥墜馬後,那絕影也倒地不起,本來也許還有救的,但老爺立刻就叫人將它殺了,大概是恨它害死了大哥吧」
  
  想是憋了好些天沒人說話,他有些停不了口,顧熙然還在沉吟,他又接著道:「有件事很奇怪。」
  
  舒歡正納悶顧熙然為什麼要問馬的事情,聽見這話就隨口道:「什麼事?」
  
  顧熙和擰著眉道:「絕影的性子挺溫和的,大哥養它的時候還經常讓人在旁敲鑼放炮,就算有人突然在它耳邊嘶吼大叫,它也不會受驚脫韁,因此我聽說大哥是因絕影受驚而墜馬身亡的時候,就覺得有點奇怪,後來找了在場的小廝來問,他指天發誓的說絕影突然失控狂奔起來之前,壓根就沒有人驚嚇它,也沒有任何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那我想著就更奇怪了。」
  
  這事聽起來有點意思,舒歡連忙追問道:「其他人沒發現這奇怪之處嗎?」
  
  「不知道啊。」顧熙和搖頭道:「反正老爺不喜歡養馬,出門也是坐車,再說大哥去世對他打擊很大吧,他哪裡還顧得上想這些?剩下的就是跟著出門的帳房先生和小廝了,但沒聽他們提起過這奇怪之處。」
  
  被他這麼一說,這件原本看著像意外的事件裡,忽然透出了點神秘氣息。
  
  舒歡和顧熙然對望一眼,神色有些凝重起來。
  
  顧熙然問道:「這事你有沒有對旁人說過?」
  
  「沒有。」顧熙和沒好氣道:「這不是你問才想起了麼,我能對誰說去啊,整個府裡都在忙大哥的喪事,人人一張哭得死去活來的臭臉,就連我哭不出來,還被老太君責備了一頓,教老爺罵了好幾回,再提起這無關緊要的事情,豈不是找打?」
  
  無關緊要的事
  
  如果找不出這馬受驚的原因,或者其中有人為因素,那顧熙天墜馬就不是意外,這條線索就很重要,不能算是無關緊要的事了。
  
  只是有人要害顧熙天?
  
  這個推斷好像也有點離譜。
  
  舒歡問道:「大哥在外有什麼仇家麼?」
  
  顧熙和鄙視的望了她一眼:「這種事情你該問老爺或是大嫂,我怎麼會知道?」
  
  話說完,他忽然有點愣了,看看舒歡,再看看沉吟不語的顧熙然:「喂,你們在想些什麼,為什麼要問大哥有什麼仇家,難道……」
  
  他擰著眉頭冥思苦想起來。
  
  顧熙然望他一眼:「我們什麼都沒想,只是忽然想多瞭解一點大哥的事,就隨口問了一句。」
  
  這種複雜而又不確定的事情,就不要拖上小屁孩來一起傷腦筋了吧何況就算顧熙天有什麼仇家,想要在馬身上動點不露蛛絲馬跡的手腳,似乎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唔,值得去仔細的查一查。
  
  小孩子有時候不一定好騙。
  
  見他沉吟,顧熙和就非常狐疑的掃了他一眼,似乎不太相信他給出的這個解釋。



第一百二十七章 查尋線索
  
  顧熙然沒理會,拖起舒歡的手就走。
  
  「別丟下我啊」顧熙和有點急了,一把拽住他的衣袖。
  
  顧熙然抖了抖衣袖:「這些天你最好安分點,別跟著我們,回太君那去吧。」
  
  「不行太君那邊悶死人了」
  
  「那你找染墨玩去。」
  
  「他還不是跟別人一樣,苦著張臉,害我總想往他臉上狠踹一腳,讓他換個表情。」
  
  ……
  
  顧熙然沉默的看了他一會:「那你想怎樣,跟著我們也很無趣啊,這種時候,誰有心情大笑大鬧?」
  
  顧熙和撓了撓頭,欲言又止,見他們又要走,這才急道:「賞心那小丫頭,你們帶回來沒有?」
  
  舒歡好意外的頓住了腳步,掃了他兩眼,打趣他道:「怎麼,想那小丫頭了?」
  
  「呸呸呸」顧熙和往地上使勁啐著唾沫:「渾說什麼,我只是想找個人欺負一下,發洩發洩心裡的郁氣,這也不行麼?」
  
  「可以啊」顧熙然笑道:「正好那小丫頭呆呆的,被欺負了也不哭不喊不求饒,比染墨他們好多了。」
  
  顧熙和一聽樂了,欠扁的搖頭晃腦道:「知我者二哥也……」
  
  「去吧去吧,她在生梅閣。」顧熙然不等他就完就打斷了他,跟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
  
  顧熙和也不惱,笑著就跑開了。
  
  舒歡望著他的背影咬唇暗笑:也不知道最後是誰欺負誰……
  
  解了心結的賞心,可不再是最初來時,那悶著聲不願說話的彆扭孩子了,性格裡犀利的一面在漸漸顯露。
  
  在顧家園子裡兜兜轉轉了一刻鐘,顧熙然將舒歡帶到了顧熙天往常養馬的地方,原來就在離落霞院不遠的一處僻靜地,只是如今馬廄裡空蕩蕩的,只餘幾束乾草。
  
  顧熙然伸手捉了兩根乾草,放在手裡搓了搓:「看來他還真愛那匹絕影,這麼大的馬廄裡,只養了那一匹馬。」
  
  舒歡皺了眉頭:「你在懷疑什麼,怎麼方才突然問起小四馬的事情來?」
  
  顧熙然搖了搖頭:「我只是隨口問的,沒想著查證什麼,不過小四說的那幾句話,倒讓我開始覺得這不一定是個意外了。」
  
  反正這裡沒人,舒歡站得累了,乾脆雙手一撐,坐到了木欄上,拂了拂裙擺後,她淡淡道:「但也不能證明這不是意外,畢竟那馬受驚之前,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顧熙然一笑:「所以要來查查,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舒歡斜睨了他一眼:「職業病嗎?難道你從前是刑事律師?」
  
  顧熙然沒答,只是仔細的在馬廄裡搜索起來,半晌才道:「若不是意外,我就想知道兇手殺人的動機,畢竟活在這麼複雜的地方,誰知道下一次意外身亡的會不會是我們。」
  
  舒歡默默的點了點頭,但看他搜查了半天,什麼線索都沒有,不禁歎道:「如果真有兇手,要做成意外事故,肯定不會馬虎到留下什麼線索讓你查,何況這意外發生在外頭,這裡不是現場啊。」
  
  「嗯。」顧熙然也搜完了,將手搭在木欄上,沉吟道:「沒有線索的話,就只能大概的猜測一下動機了……」
  
  他話沒說完,就見一名腫著眼睛的小廝拿著把掃帚從外頭進來,看見他們後愣了一下,隨即忙道:「給二爺和二奶奶請安。」
  
  顧熙然招招手讓他過來:「平日裡是你在看養絕影嗎?」
  
  那小廝近前數步,搖搖頭道:「多是大爺自個養著,連飼料都是他親自動手配的,小的不過跟著在旁幹點打掃清潔的事情。」
  
  舒歡問道:「那昨日大爺牽馬外出前,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過?」
  
  小廝想了想答道:「沒有,就同往常一樣,大爺親自來餵了馬,教小的準備了鞍韉轡頭,過後就牽著馬去了,沒想……」
  
  他低頭默然起來,看上去十分難過。
  
  鞍韉轡頭?
  
  舒歡心裡一動,會不會有人在那鞍韉下藏了針刺之類的尖銳物品,顧熙天騎乘上去後,重壓使得那尖銳物品戳驚了絕影?這倒是可以辦到的事情,雖然還要精確計算那尖銳物品受壓多久才戳傷馬背的具體時間,不能過早,否則顧熙天一上馬就出事,人人都會懷疑的。
  
  她抬眼看了看顧熙然,見他也在沉思,就沒言語。
  
  半晌,才聽顧熙然道:「你進府多久了?」
  
  「有三年了。」那小廝看來也是個聰明的,似乎明白他這麼問的原因,慌忙跪下道:「小的家裡窮,打小吃不飽穿不暖,跟著大爺才過了幾年舒坦日子,一直謹記著大爺的恩德,絕不敢幹那背主欺心的事。」
  
  「你起來。」顧熙然道:「我只是隨便問問,你用不著驚惶,再把昨日大爺出門前的事細說一遍我聽,替絕影安上鞍韉轡頭後,你有沒有離開過呢?」
  
  那小廝連連搖頭:「沒有,大爺在旁立等著牽馬……」
  
  他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了什麼,忙道:「二爺若不信,可以問問大爺房裡的瓔珞姐姐,小的替馬安鞍韉轡頭時,她剛巧送了收拾好的包袱過來,還在旁傳了兩句大奶奶的話,後來同大爺一塊出去的。」
  
  顧熙然點了點頭,沒再問什麼,就對舒歡道了聲:「走吧。」
  
  兩人離馬廄遠時,舒歡才問:「會是他嗎?」
  
  顧熙然還是那句:「不知道。」
  
  舒歡有些懊喪起來:「根本沒有證據的事情,要怎麼查啊」
  
  顧熙然一笑:「都過了一天了,就算有什麼證據,估計也早被清理掉了,我們最多瞭解一下細節,還原事發經過,回頭再看能不能從中推理出什麼有用的信息。」
  
  舒歡微斜著眼兒瞧他:「要不能呢?」
  
  「那就已經盡了力,趁早丟開手,該幹什麼幹什麼去,總不能為了一件也許真是意外的事,成天提心吊膽的防備著吧。」
  
  好像也只能這樣了。
  
  舒歡沒再多說,只跟著他順腳到了落霞院,將瓔珞喚出來問了兩句,不過除了能證明那小廝沒有撒謊外,也沒有得到什麼其他的線索。
  
  兩人正打算離去,沒想就見紀丹青背著藥箱遠遠的過來了,不覺頓住了腳步,等著他近前,而瓔珞也趁勢留他們道:「既然紀大夫來了,二爺和二奶奶不如進屋歇歇,喝杯茶再走吧,也好瞧瞧我家姑娘到底是個什麼情形。」
  
  知道她此刻心裡惶惑無助,外帶回府後轉了半天,舒歡和顧熙然還真有點渴了,便點了點頭,等著紀丹青近前後,一同進了落霞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19 PM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有喜
  
  紀丹青給人的感覺一向是淡然自若,處事不驚。
  
  遇到顧家出了事,替坐在靈床邊呆滯的方氏診脈時,他臉上也沒有露出分毫與往常不同的神情,仍是溫和而耐心的,細診了許久,才放脫了手,起身對著方氏道一句:「恭喜。」
  
  舒歡一口茶差點噴出來,都這種時候了,還說恭喜,恭喜個屁啊不過她才張了口,忽然想起什麼,那眼睛就睜得大起來。
  
  瓔珞也有些惱了:「紀大夫,您怎麼說話的」
  
  紀丹青微微一笑,剛要解釋,就聽方氏喃喃念叨了一句:「繩子呢,尋來了沒有。」
  
  舒歡又想噴茶了,明知道這種時候不應該,她仍然覺得方氏這句話插得實在是太有喜感了,還是顧熙然在旁接了話:「大嫂,繩子是沒有,但孩子大概有一個了。」
  
  「這……」瓔珞意外之極的瞪大了眼,驀然盯住紀丹青道:「紀大夫,此事當真?您沒診錯脈吧?」
  
  面對這樣這樣的質疑,一般有點名氣的大夫都會生氣,紀丹青聽後卻沒什麼反應,只道了一句:「錯不了。」
  
  瓔珞的淚水立刻就奔湧了出來,也不知道是喜還是悲,緊緊的摟住方氏道:「姑娘,您聽見沒有?您有喜了,您懷了大爺的骨肉」
  
  方氏愣愣的望著她,彷彿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只是破天荒的沒再問繩子的事。
  
  紀丹青在旁微搖了搖頭,啟了藥箱,從中取出一副銀針來,也不打招呼,走到方氏身旁,隔著衣裳找準穴位,就紮了一針下去。
  
  方氏悶哼一聲,沒什麼其他反應,但等到紀丹青手勢迅速的連紮了四五針下去後,她忽然就身子往前一傾,「哇」的一聲作勢欲嘔,慌得瓔珞連忙去端唾盂,十分無助的看著她在那裡撕心裂肺。
  
  已經很久沒有吃什麼東西了,方氏自然吐不出什麼來,只嘔了幾口酸水,咳出一大口痰,但等到她喘息稍定,抬起眼來,瞧見靈床上停放的顧熙天屍首時,一種椎心刺骨的疼痛忽然蔓上心頭,再抑制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她能哭,說明神志恢復了清醒,其他人倒是鬆了一口氣。
  
  紀丹青也沒有勸的意思,只是默默的收了銀針,坐在桌旁喝茶。
  
  方氏這一哭,就哭了小半個時辰,直到嗓子啞得再吼不出聲來,眼淚也流到麻木,紀丹青才淡淡道了一句:「大奶奶有了身孕,還需保重身體。」
  
  這一句話,時機掐得剛剛好,挑了方氏哭疲時,立刻就讓她摀住了嘴,低聲哽咽起來,半晌,才抬起眼來,啞著聲問道:「大夫,您沒診錯吧?」
  
  她目光裡閃著期盼,還有不安到極至的忐忑,手攥得簡直能將指甲掐進掌心裡。
  
  這消息來得太突然,也太不合時,但卻是她再次重萌勇氣,生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她不得不一再確認,生怕到頭來空歡喜一場。
  
  紀丹青知道她的惶怕,微微一笑,溫言道:「在下自幼隨著家父行醫,至今已有十餘載,疑難雜症不敢說確認無誤,但這喜脈是絕不會診錯的,大奶奶請安心。」
  
  瓔珞在旁想起些什麼,忙附耳方氏,悄悄說了句話。
  
  方氏蒼白之極的臉上忽然透出點紅暈來,但仍然不放心,遲疑道:「可是我沒有什麼害喜的症狀啊」
  
  紀丹青一笑:「害喜的症狀因人而異,何況大奶奶才有喜不久,再過上幾日,會感覺明顯些。」
  
  方氏這才稍微安了心,又不安的追著紀丹青問脈象穩不穩,需不需要吃安胎藥,就連瓔珞也跟著緊張,急趕著問孕婦飲食上的避忌和起居注意事項。
  
  舒歡雖替方氏歡喜,但這些事情仍然聽得她搖搖欲睡,加上早起到這會又沒好生吃東西,兩杯茶下肚就有些餓起來,不免手閒的從桌上的糖果缸子裡摸了兩塊糖出來,剝開外頭包的糖紙,就要將糖往嘴裡送。
  
  「二嫂」這時一個清軟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嚇了她好大一跳,轉頭去看時,卻是許久未見的三姑娘顧萱,她著了一身素白的衣裳,鬢邊還簪了一朵白花,眼皮紅腫著,看上去痛哭過,但俏生生的立在那裡,別有一番淒婉的楚楚風致。
  
  舒歡定了定神,微微一笑:「是你啊」
  
  顧萱點了頭,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是不是我嚇著二嫂了?我先前來時,見大嫂情形不太好,放心不下,因此再來瞧瞧。」
  
  丫鬟試香恰好端茶過來給她,聽見這話忙道:「姑娘來得正巧,紀大夫剛診出大奶奶有喜了。」
  
  顧萱微訝,忙抬眼去瞧方氏,見她面上氣色仍然不好,但已經不再是一片死氣了,眼圈一紅,就喜極泣了出來:「那……那真要恭喜大嫂了……定能生個小侄兒出來,大哥也算有後了……」
  
  方氏心有所觸,低頭哭了起來。
  
  紀丹青不勸,只輕咳了一聲。
  
  方氏立刻想到自己懷了身孕要好好保養,不敢再哭,將眼淚強忍了回去。
  
  舒歡見此刻氣氛又低沉悲傷起來,連忙遞了一塊糖給顧萱:「吃塊糖甜甜口吧,讓你那小侄兒,也好沾沾你這甜言吉語的光。」
  
  顧萱強笑了笑,道聲:「二嫂說的是,只是大嫂有了喜,最好還是換間屋子先歇一歇,再吃點東西,別守在靈前傷心了。」
  
  這話一說,瓔珞忙道:「是啊,灶上燉了紅棗粳米粥,我端一碗來姑娘喝吧,還有老太君和老爺那邊,也該使人說去了。」
  
  方氏已是心力交瘁,此刻都不敢往靈床那邊瞧上一眼,怕一瞧,又要傷心,只是扭著臉道:「隨你拿主意吧。」
  
  瓔珞聞言一喜,忙使了試香往松鶴堂那邊傳話去,自個去灶上端粥,而顧萱攙起方氏,打算讓她到東廂房裡先歇歇。
  
  紀丹青見這裡沒什麼事了,就將趁著他們說話時寫好的一張單子遞給了方氏:「有什麼該避忌的,在下都寫在單子上頭了,大奶奶回頭瞧瞧吧,若再有什麼不解,或是覺得身子不舒服,只管傳人來喚在下。」
  
  方氏道過謝,接了單子,紀丹青就趁勢告辭,才走到門邊,忽聽顧熙然道一聲:「大嫂好生歇著,我們也先告辭了,順道送送紀大夫。」
  
  說話間,他就起身攜了舒歡的手,而舒歡,則是微怔的望著他的左手,默然不語。



第一百二十九章 糖果
  
  出得落霞院的門來,紀丹青就返身拱了拱手。
  
  「府裡的路在下已熟,不敢勞二爺和二奶奶相送,兩位趕了一夜的路,還是回去歇著吧。」
  
  顧熙然一笑:「紀大夫同我們去生梅閣小坐吧,還有事情請教,要是乏了,回頭在東廂歇歇再回去也行。」
  
  紀丹青看看他,無奈一笑,點頭應了。
  
  一路回去,舒歡一直沒有吭聲,到了生梅閣,良辰和巧雲才迎出來,顧熙然就令她們將院門緊閉了,再命丫鬟們都回自己住的屋去,不等傳喚,不許出來。
  
  這架勢教良辰和巧雲心內惶恐,不知又出了什麼事,卻又不敢問,只得依令而行。顧熙和此刻正在生梅閣同賞心玩耍,見這般行事,也是納悶不解,搶出來道:「二哥,出什麼事了?」
  
  顧熙然沒答,只道:「賞心留下,倒茶。」
  
  話落就匆匆走到正廳上,等著賞心倒來茶,讓她關了廳門,守在外頭,其後才攤開一直緊握的左手,露出攥在手裡的一把糖來。
  
  「這是什麼?」顧熙和好奇的探手過去,撿起一塊糖就要去剝糖紙,笑道:「二哥你越活越回去了麼,竟然帶了一把糖回來,關上門偷著吃要我說大哥去世了,咱們不能吃酒看戲,但吃塊糖還是不妨的……」
  
  他覺著自己這話逗趣,總該有人爆笑附和才對,但說著說著,卻覺身周氣氛低沉而詭異,左右看看,見舒歡和紀丹青都面帶慎重,顧熙然更是神情莫測,不禁縮住了話頭,將那塊糖又小心翼翼的擱回了顧熙然手裡。
  
  顧熙然將那一把糖放到了桌上:「紀大夫請看看。」
  
  紀丹青伸手取了一塊,剝去糖紙,反覆看了半日,再問舒歡要了刀子,先切了一小片,放入嘴裡嘗了嘗。
  
  他做這些動作的時候,舒歡覺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裡——
  
  她想起自己先前是要吃糖的,結果被顧萱的出現打斷,而顧萱平時喚人,都是極低軟的聲音,今天那一聲「二嫂」響得好突兀,其後她遞了糖給顧萱,顧萱也沒有吃,只顧著說話了。
  
  這些微小的細節,她當時並沒覺出什麼不妥來,可是瞧見顧熙然趁人不備,偷揣了把糖塊出門,回頭細想才驚出一身冷汗,此刻瞧見紀丹青入口嘗試,自然緊張,生怕他吃出什麼不對來。
  
  紀丹青微瞇著眼睛,辨著嘴裡的糖味,半晌搖了搖頭道:「麥芽糖裡摻了少許杏仁粉。」
  
  「聽起來很正常。」舒歡微鬆了一口氣:「就算是帶毒的苦杏仁,這麼微量的也無妨吧?」
  
  紀丹青點了點頭,垂著眼看手裡那塊糖,不語。
  
  「是不是我們太疑神疑鬼,草木皆兵了?」舒歡頭痛的揉了揉太陽穴。
  
  顧熙和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鬱悶的擰起眉道:「我怎麼聽不懂?」
  
  沒人理他,紀丹青又捉起刀子,將糖塊從中剖開,不過這糖是實心的,仍然沒有什麼問題,這時顧熙然在旁遞了另一塊糖過來:「看看這個。」
  
  紀丹青抬眼瞧了瞧他,看見他點頭,態度很堅決,就沒問,接過後直接將糖塊從中剖開,結果發現中間夾著尾指尖般大的小黑丸,臉色立刻有些變了。
  
  「這是什麼?」顧熙和好奇的湊過來看。
  
  紀丹青用刀尖將那小黑丸挑出,放在鼻下輕輕一嗅,眉頭就擰了起來:「這裡頭摻的藥太多,我一時不能確定是哪幾味。」
  
  顧熙然敲擊著桌面沉吟了一會:「小四。」
  
  「幹嘛?」
  
  「能不能弄一匹馬來。」
  
  「不是吧」顧熙和再傻,再不解世事也從他們怪異的舉止中窺出了端倪,忽然白了臉道:「大哥的死另有蹊蹺?」
  
  顧熙然只道:「試過才知道。」
  
  顧熙和撓了撓頭:「那就讓管車的牽匹馬過來。」
  
  「不好。」紀丹青搖了搖頭道:「事情還沒弄清楚,最好別驚動人,不如二爺和四爺跟我回丹青居吧,我那還養著一匹馬。」
  
  此事著實有些驚人,顧熙然顧不上推脫,點了點頭叮囑舒歡道:「你就別去了,留在家裡先歇著,還有這些糖……」
  
  他說著將剩下的糖塊都攏給了舒歡:「先妥善收好,糖紙上有細微標記的,有毒。」
  
  舒歡低聲應了,看看那些糖,覺得擱哪都不放心,就全塞進隨身掛的荷包裡了,再目送著他們出去的時候,心情有點複雜。
  
  糖裡真的有蹊蹺,那顧萱她……
  
  那樣文質雅弱的小姑娘,會是對顧熙天下毒手的兇犯麼?
  
  舒歡穩了穩神,決定在顧熙然回來前,先小睡一會養養精神,別再胡思亂想,可是到床上躺了會,她又睡不著,再撿出幾塊糖來比較了一下,發現四四方方一塊糖,外頭包的是染了紅色的桑皮紙,只是染色技術不太好,稍微用點力搓的話,指尖會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
  
  反覆對比,她瞧見顧熙然說的細微標記了,那是封口處的針尖般大的絳色小點,要仔細看才能覺察出來。
  
  默想了一會,舒歡發現還有兩個疑點沒有解決,再躺不住,起身喚了美景來問她:「三姑娘的事,你留沒留意過?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說來聽聽。」
  
  「三姑娘?」美景十分茫然的搖著頭:「她在家裡很安靜呢,從沒聽說她生過什麼事。」
  
  舒歡微挑了眉:「替我喊巧雲來。」
  
  過了片刻,巧雲進來:「二奶奶找我什麼事?」
  
  舒歡端了茶碗,出了一會神道:「三姑娘的親娘,是不是極早就過了世?」
  
  見問起八卦,巧雲立刻眉飛色舞起來:「是啊,陳姨娘在三姑娘六歲時就過世了,聽說三姑娘傷心到失語,足有大半年不肯開口說話,後來也不知怎麼好了,但一直沉默寡言,不怎麼開口。」
  
  舒歡再問:「那陳姨娘究竟是怎麼死的?」
  
  巧雲低頭想了想,最後破天荒的搖起頭來:「那年我還未進府呢,只依稀聽說是病死的,在病床上纏纏綿綿了三個月呢」
  
  病死的
  
  舒歡頭痛的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
  
  這對不上,顧萱的娘若是病死的,她沒有理由懷恨顧熙天,殺人是需要動機的,總不能無緣無故就起了殺心吧,顧萱瞧上去不像是衝動的人,何況要殺的還是自己的親哥哥,那麼除非那陳姨娘的病另有隱情,否則兇手就不該是顧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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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21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1-11-13 08:00 PM 編輯

第一百三十章 真兇是誰
  
  巧雲在旁納悶的望著舒歡:「二奶奶,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請大夫來瞧瞧?」
  
  請大夫?紀丹青這才剛走呢
  
  舒歡搖了搖頭,再看她一眼,有些鬱悶。
  
  巧雲已是這院裡的八卦王了,基本有事問她,總有答案,但連她都知之不詳的事,再問誰好?
  
  一個名字驀然跳入了她的腦海——
  
  丁媽媽
  
  對了,她是顧家的老人了,這些陳年舊事,該問她才對
  
  舒歡撂下茶碗,起身理了理衣裳,深深的看了巧雲一眼。
  
  巧雲會意,忙道:「二奶奶放心,婢子的嘴,只會吃飯喝水。」
  
  是放心了發現出門這段時間,冷落了巧雲,這丫鬟倒忽然乖巧了些起來,起碼比從前乖巧許多,看來良辰還真是將她整治得不輕。
  
  舒歡點點頭,沒再說,只是喚了賞心陪她出去走一趟。
  
  事情還沒查清,若不小心洩露出去,會在顧家引起軒然大*的,那麼她出門查事要帶人的話,就只好帶著在這裡完全沒有一點根基,基本不認識其他人的賞心了。
  
  回府後丁媽媽住在哪裡,舒歡不太清楚,出門後隨口喚住一名路過的丫鬟,讓她去將丁媽媽喚來,自己則同賞心裝作散步的樣兒,在附近繞了兩個圈,不覺走到一處忍冬花叢,見那花瓣蕊心潔白纖長,襯著碧嫩的葉子極是喜人,就立足看住了。
  
  賞心笑道:「我瞧見府裡養著許多這種花呢,果然好看,不如二奶奶下回就畫它吧」
  
  「好。」舒歡微微一笑,其實忍冬就是俗稱的金銀花,從前她只見過曬乾的,喜歡那清淡帶甘的香氣,常常用來泡茶喝,不過曬乾的忍冬,樣子真的極醜。
  
  兩人才說著話,忽聽身後有人笑道:「二奶奶找我?」
  
  自從被舒歡打賞過幾回後,丁媽媽對她的態度總是恭敬而和順,若不知道的人,還當她是一位極慈祥心善的老媽媽,壓根猜不到她的厲害手段。
  
  同這樣的人說話,需謹慎再謹慎。
  
  舒歡按下了衝到口邊的疑問,只淡淡笑道:「今兒在大奶奶那裡瞧見三姑娘了,比先又憔悴了許多,我想著她也可憐,陳姨娘那麼早就丟下她撒手去了,教她一個人孤單單的熬著,便想送些吃食衣料過去給她,只是不知道她偏愛什麼,我又沒處打聽,只好喚你來問問。」
  
  「二奶奶心好。」丁媽媽一聽為的是這事,扁了扁嘴笑道:「但要我說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三姑娘看著可憐,但她那有三爺照看著呢,短不了吃穿,您還是別操這份心了,何況別看三姑娘文文靜靜的不怎麼說話,其實心氣傲著呢,就算送過去,她也未必收,倒討了沒趣。」
  
  舒歡提起這話,原想引著她感歎顧萱身世,再順便不動聲色的將話繞到陳姨娘身上去,誰想她竟沒理會,而是提起了顧熙仁——
  
  「時辰不早了,還站在這裡幹嘛?」
  
  舒歡腦中頓時出現了顧熙仁說出這話時,冷然傲意的面容,而顧萱則是惶恐而怯懦的,她當時還覺得這倆兄妹的相處方式一點都不友愛,彷彿顧萱只是附屬於顧熙仁的小尾巴,唯唯喏喏的,叫做什麼就做什麼,比丫鬟還沒主見……
  
  才想著,丁媽媽就在旁覷著她道:「二奶奶?」
  
  「啊」舒歡回過神來,掩飾道:「方纔似乎想起什麼事,但仔細一想,卻記不起來了。」
  
  丁媽媽瞭然的笑道:「這是常有的事,太君從前也這樣,往往同我說著話,就忘了下一句該說什麼,只能說二奶奶要操心的事太多,該尋個空兒好好歇歇了。」
  
  話說到這裡,要再帶回陳姨娘身上,不免讓丁媽媽猜測她打聽這事的意圖,她也就不想提了,只笑著應了,拈出一塊二錢重的碎銀,賞了丁媽媽買茶吃,就同賞心走開了。
  
  事情,好像愈來愈複雜了。
  
  陳姨娘的事還沒打聽清楚,又意外的得知顧熙仁與顧萱往常走得親密,教舒歡不由猜測起真兇會不會是顧熙仁來。
  
  至於他的動機,比顧萱的容易推斷,顧家四子,一個長年病弱,一個尚且年幼,若顧熙天死了,從目前的情況看來,能直接上位的就只有顧熙仁一個,即便他是庶子。當然,顧萱就算不是真兇,幫兇的嫌疑大概是跑不掉的,畢竟糖裡有蹊蹺的事,她似乎知情。
  
  舒歡越想心情就越鬱悶,她很不喜歡把人性猜測得如此自私惡毒,也十分討厭那些陰暗的勾心鬥角,總覺得這些東西接觸多了,心情就會變得陰翳起來,於是決定不再去推敲兇手是誰,回頭將瞭解到的情況全都告訴顧熙然,讓他去頭痛好了,反正有句話叫能者多勞
  
  賞心見她微蹙眉頭,默不出聲,不由問道:「二奶奶,這會回去麼?」
  
  「不回去。」舒歡穩了穩神,轉頭辨認了一下身邊的道路,拐到了其中一條花石鋪的小道上:「咱們去落霞院。」
  
  一天內往落霞院跑了三趟,這是她自個都沒預料到的事情,因此瓔珞被賞心喚到門外時,神色也十分訝異:「二奶奶,您是不是拉下了什麼東西,我幫您去找吧。」
  
  舒歡搖了搖頭:「大奶奶好些了麼?」
  
  瓔珞輕歎口氣道:「才吃了半碗紅棗粥,三姑娘陪著說了一陣話,看她悲痛略散些才走,沒想她方才想起大爺,又哭了一場,將吃下去的粥全吐了,這會歪在床上閉目養神,怕是還沒睡著,二奶奶要見的話,我引您進去。」
  
  舒歡止住她道:「不用了,讓她歇著吧,我來就問你一句話,那桌上擱的杏仁糖是不是日子久了?」
  
  瓔珞一愣,低頭想了想道:「是擱了有一兩個月了,但平素沒人吃那糖,多是大爺出門時揣上幾塊,用來哄絕影的,那馬就偏愛吃糖。」
  
  她說著,有些遲疑道:「二奶奶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終於找全了線索,拼出了兇手的作案手法
  
  舒歡按捺著情緒,勉強笑道:「我方才餓了,吃過一塊,不多會就覺得腹內隱隱生疼,怕是這糖擱久了不能再吃,因此過來說一聲,如今既然沒人吃它,那就不妨事了。」
  
  瓔珞瞧她臉色不太好,當真信了,慌的要去給她找藥,卻被她止住:「沒事,痛過一陣已然好了,我這就要回去了,你也別忙,好生照看著大奶奶吧。」
  
  舒歡說著就帶賞心遠去,但走不多會,忽然停下來叮囑賞心道:「府裡西邊有個偏僻處,是專扔垃圾的所在,你過去悄悄的候著,若是瞧見落霞院的丫鬟過去扔東西,你就撿回來。」
  
  賞心一愣:「二奶奶,落霞院的丫鬟,我就見過方纔那一個。」
  
  舒歡頭痛的想了想,從荷包裡撿出一塊糖來,遞給她看了看道:「那不管誰去扔東西,你都翻翻去,若是瞧見有這種糖,替我全撿回來。」
  
  賞心認真的看了看那糖,這才點了頭:「我記下了。」
  
  舒歡不太放心的又叮囑了一句:「最好別教人瞧見。」
  
  賞心一笑:「二奶奶放心,這個我省得」
  
  說著,她辨了方向,就轉身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太君震怒
  
  生梅閣內,院門緊閉。
  
  桌上攤著一堆糖果,都是賞心撿回來的,舒歡正皺著眉頭仔細檢查,將上頭沒有標記的那些都掃到一旁,但累得頭暈眼花,最後仍然無奈了:「沒有這些糖都沒有問題。」
  
  顧熙然低頭沉吟了一會,剝了一塊糖,拿刀子剝開,裡頭果然沒有夾雜小黑丸,不覺點了點頭道:「全都被掉換過了。」
  
  舒歡癱到了椅子上,灌了一杯茶下去,歇了半晌才道:「掉包糖果,這事只有顧萱能做到,我讓巧雲旁敲側擊的打聽過了,這些天小三都沒往落霞院裡去,昨日事發之前,只有顧萱去過,說是找方氏借花樣兒,閒話了兩句,沒多坐就走了,今天不用問了,我們都瞧見她跑了兩回。」
  
  「嗯。」顧熙然頷首道:「她是去掉包糖果的,但把有問題的糖混進去容易,要一個個再挑撿出來就麻煩了,關鍵是不能讓人留意到,她只好分次將掉了包的糖再換回來,若是我們去得晚些,那就什麼都查不出來了。」
  
  舒歡扁了扁嘴,其實查出來照樣一頭霧水。
  
  方纔他回來時,說過拿毒糖試驗的結果,吃下那糖的馬,過上一刻鐘會突然發狂,但癲狂之後只是脫力,不會死,也查不出任何中毒的跡象。
  
  一場蓄意謀殺,被安排成窺不出什麼端倪的墜馬意外。
  
  先不說兇手需要對顧熙天往常的生活習慣瞭如指掌,知道他喜用糖果來餵馬,單說那糖裡裹的毒藥,本身就成分複雜,不是容易到手的尋常貨色,這絕對需要長時間的謀劃和安排,不是一時心起殺機就能辦到的事。
  
  那麼,究竟是怎樣的動機在支撐這長時間的預謀……
  
  「我們不知道顧萱的動機。」舒歡搖了搖頭道:「無法判斷她究竟是真兇還是幫兇,而小三的動機,我們也只是推測的,沒有任何實際證據,說不定他對這事也一無所知。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顧熙然很順口的答道:「睡覺」
  
  舒歡黑線道:「顧熙然,不要開玩笑」
  
  顧熙然一掀唇角,笑道:「不睡足了怎麼有精神應對之後的事情?就像你說的,證據不足,我們只能推理,兇手未必承認。何況這事要真揭出去,顧家就該徹底大亂了,得知一場意外變成了手足相殘,老爺恐怕會活活氣死。我看,這渾水咱們還是別趟了,留點心眼,撐過這段日子,再想法子搬出去,遠離這些險惡的勾心鬥角吧。」
  
  這原就是他的本意,盡量少管閒事,再說不論真兇是誰,殺人動機總是在顧家這扭曲異常的人際關係裡滋長出來的,有因有果,老太君和顧達用不著喊屈,他和舒歡呢,就算想插手都力不從心。
  
  被他這樣一說,舒歡也覺得倦了。
  
  是了,死一個就已經足夠,起碼顧家這些人還能看似平和的相處下去,若揭出這事情來,就連這表面的平和都維持不下去了,再死兩個人她都不奇怪,其他人也會加倍的相互猜疑,估計這個家就真毀全了。
  
  還是留神別讓人害了,盡早離去吧
  
  兩人一時默默,都沒有再談論的興致,只是將那些帶毒的糖妥善收好了,再草草洗了把臉,稍緩了疲勞,就讓丫鬟端飯來吃。
  
  這極度勞累混亂的一日,總算沒有餘波的揭了過去。
  
  次日早起,按規矩舒歡是要去給長輩請安的,尤其是在這種非常時期,不能教人挑出錯來,將喪子失孫的悲痛都發洩到她身上,只是走前,她順便問了顧熙然一句:「你要不要一起去?」
  
  顧熙然今日起的也早,此刻正在書架上翻那些還未看過的香品書籍,聞言低頭沉吟了片刻,搖頭道:「不去,要是他們問起,就說我夜半趕路,受了疲累風寒,病了。」
  
  這種時候,當然裝病最低調安全,不用擔心那兩位長輩看他身體好些,就腦子抽筋的讓他去接管顧家生意,要不然,還不知道會不會落到同顧熙天一樣的下場呢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這道理,舒歡略一思忖也懂了,微微一笑,帶著良辰和美景去了。
  
  他們都不是高風亮節,喜歡把送上門的錢財往外推的人,但是知道比錢財更重要的,是能無拘無束,輕鬆愜意的活著。
  
  松鶴堂裡,照舊圍了一屋子的人,才大清早,就有管事的過來稟事,說是尋了副好板子,請老爺到院子外頭過目。
  
  顧達都已經病重了,聽見這個,仍然支撐起病體,讓人攙著出去了,剛巧同舒歡擦肩而過,卻對她的停步問安充耳不聞,甚至沒有多瞥她一眼。
  
  舒歡自嘲一笑,也不在意,候著他去得遠了,就進了正廳,規規矩矩的請了安,照著顧熙然的吩咐把話說了,見老太君點頭不語,就侍立在旁假裝自己是尊雕像。
  
  沒想林氏倒多看了她兩眼,同老太君將先前沒說完的正事說完後,忽然問出一句:「聽說你和熙然懷疑熙天的死另有原故,還查出了點線索?」
  
  舒歡心裡猛的一跳,還沒想好如何應對,緊接著就聽見「匡」一聲響。
  
  老太君往林氏腳下摜了茶碗,勃然大怒的喝斥她道:「平日裡你們背後算計什麼,老婆子我都睜隻眼閉只眼,總想著家和萬事興,能混過去的就混過去了,可是如今老爺都病成這樣了,熙天媳婦有了身孕,還半死不活的歪在床上,你這當家太太,不說盡點心力,替熙天把身後事料理妥當,讓他安安心心的走,反倒拿這事做起文章 來了,你到底還有沒有將我這老婆子放在眼裡」
  
  一番話說得疾言厲色,老太君是動了真怒,慌得丫鬟們連忙上前,替她撫胸捶背的順氣。
  
  林氏原想在旁撩撥一句,引得老太君去問舒歡調查經過,她自己隔岸觀火,卻沒想到往常一向對她和顏悅色的太君衝她發了怒,話還說得極重,這一驚非同小可,慌忙站起來,低了頭跪倒在地:「太君息怒,媳婦只是聽說熙然他們在查此事,擔心其中真有隱情,教熙天含冤九泉,一時心憂就失口問了一句,媳婦發誓,當真沒存別的心思,也不敢存別的心思。」
  
  說著,她又泣道:「太君是知道媳婦的,媳婦進門這些年,雖然愚笨了些,沒能替太君和老爺解什麼煩愁,但也從來不敢挑事生非,何況媳婦如今膝下有子,餘生有靠,哪裡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要行那些不顧身份體面的事呢?」
  
  老太君怒氣稍斂,盯著她喘了半晌,這才道一句:「你知道就好熙天出事,差點就要了你老爺的命,這節骨眼上,絕不許再出什麼讓他憂心的事,有什麼話,緩一陣,等喪事辦完你來對我說」
  
  這話已經點得很明白了,老太君甚至還順帶的掃了舒歡一眼,目含警告,瞧得她心裡一凜:果然不管閒事是對的,否則老太君方纔那只茶碗,砸的就不是林氏,而是她了。
  
  只是這邊想將事情壓下去,卻不知紙終是包不住火的。
  
  林氏剛答應一聲:「媳婦謹記太君的話,再不敢多言半句。」
  
  門外忽然就有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來:「究竟是什麼事不敢多言?你最好現下就說出來」
  
  舒歡一聽這聲音就知道事情混不過去了,再抬眼一瞧,見顧達扶著門框立在外頭,臉色陰沉之極,閃著狠戾之色的眼裡,彷彿隨時都能噴出火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21 PM

第一百三十二章 抵死不認
  
  滿屋裡鴉雀不聞,姬妾和丫鬟們連呼吸聲都不由自主的放緩了。
  
  老太君深知顧達的脾性,一見他那模樣,就知道方纔她和林氏的對話,教顧達聽去不少,不追究出真相來,他絕不會罷休的,再解勸也是無用,乾脆就不開口了。
  
  林氏被吼得慌了一下,見老太君又不接言,越發無措,只張口喚了聲:「老爺……」
  
  「說」顧達逼近兩步,盯視著林氏。
  
  林氏硬著頭皮反問道:「老爺教我說什麼?」
  
  顧達冷哼一聲:「你不是擔心熙天的死另有隱情,怕他含冤九泉麼?你知道什麼,快說」
  
  林氏這才順水推舟道:「這事我只影影綽綽的聽人提了兩句,說是熙然和他媳婦在查,老爺不如直接問熙然媳婦吧。」
  
  一句話,將事情推給了舒歡,反正無論如何,具體的事情林氏是打定主意不肯自己說的,免得事後顧達和老太君遷怒,那她就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了。
  
  見顧達陰沉的目光掃到自己這裡,舒歡低了頭道:「回老爺,我和二爺昨日才回來,對大爺的事知之不詳,只深感震驚哀痛,二爺想起就傷心,哭了好幾回,都病倒了,我忙著在旁照料了一夜,無端端的,我們怎會想到要去查什麼?不知是哪個人影影綽綽說給太太聽的,不如喚來問問,想是那人說岔了。」
  
  她又沒缺心眼,林氏都不肯說的事,她為什麼要說?直接賴得一乾二淨,難道誰還能拿出證據來說她撒謊不成?
  
  沒想這番話一說,不提顧達立逼著林氏喚人來問,單說老太君,倒是意味深長的望了她一眼,不過目光裡沒有指責,只有深思。
  
  林氏被追問起說話人時,頓時無措了,那是她得知生梅閣白日閉門商談事情,覺得內中必有隱情,當晚軟硬兼施的從顧熙和嘴裡逼問出來的,要她把自己兒子推出來,她怎麼肯,支吾了半晌,見顧達耐不住性子要發作了,才苦著臉道:「是生梅閣的丫鬟良辰說的,只喚她來問就是。」
  
  良辰
  
  聽見這個名字,舒歡面上沒露異樣,心裡卻有說不出的苦澀滋味。
  
  原來顧家上下,個個都下得一盤好棋
  
  慧雲是老太君的耳目,而林氏當初送丫鬟給她挑時,也早就有布下眼線的盤算了吧良辰不可信,那麼美景呢?難道也不可信
  
  想到美景,舒歡心裡的苦澀轉濃,這兩個月來,她同美景朝夕相處,隱隱將她視為心腹,若是美景也不可信,大概她從此就沒人可以相信了
  
  她再悄悄抬眼往老太君那裡望去,見老太君面上絲毫不露異色,想是見慣了這種安插丫鬟打探消息的手段,都視作尋常,壓根就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了。
  
  舒歡只好暗自歎息。
  
  良辰就在門外,一傳就至。
  
  顧達喝問:「說你給太太說了什麼?」
  
  良辰卻不驚慌,只是稍稍有些躲避舒歡的目光,開口就道:「婢子瞧見昨日二爺和二奶奶回來就緊閉了院門,喝退了丫鬟,不知在房內商議什麼,生怕有什麼事,就回了太太一聲,除此之外,再沒說過什麼。」
  
  她說的是實話,但林氏有意拿她頂缸,哪肯這樣輕輕巧巧的放過她,當下抬了眼,望住她道:「就這樣?我怎麼記得,你還回了我,說你二爺和二奶奶在查大爺的事?」
  
  良辰低垂的眼睫輕輕一顫,但語態如常道:「回太太,婢子不記得自己說過這話,想是太太記錯了。」
  
  林氏見她心思機敏,善解人意,這才送去生梅閣做耳目的,此刻見她不順著自己的話往下接,頓時就惱了,牙一咬,憋出兩字:「撒謊」
  
  良辰只答:「婢子不敢」
  
  林氏還待繼續誘問,滿心焦急的顧達卻等不住了,直喝一聲:「刁婢再不實說,還等著打嗎?」
  
  良辰默然片刻,跪下道:「老爺明鑒,婢子說的已是實話,若是要打,婢子吃不住痛,就不知道會不會滿口胡話了。」
  
  一般丫鬟吃這麼一嚇,早就什麼話都吐出來了,而良辰態度如此堅決,不是問心無愧,就是心機深沉顧達一時判斷不出,但他急著知道自己長子究竟是死於意外,還是被人設計謀害,哪裡有耐心跟著耗下去,當即喊道:「來人,拖這丫鬟下去,打到她肯說為止」
  
  一面說,他一面還用陰鷙的目光掃視著林氏,恨她到這節骨眼上,還百般顧忌萬般推脫,不肯親口將事情說個清楚明白。
  
  候在外頭的小廝進來拖人時,良辰也不哭喊,只是自己站起來,認命的要隨著他們出去,最後還是舒歡心裡一歎,出言制止道:「且慢」
  
  「怎麼」顧達微瞇起眼望過去,譏諷道:「你要替這丫鬟求情?」
  
  「不是求情,只是說句實話。」舒歡稍提了聲道:「昨日生梅閣關門閉院,丫鬟們都被遣回了屋內,良辰壓根不知我們說些什麼,怎能告訴太太說我們在查大爺的事?她一個丫鬟,扯這樣沒邊的大謊,圖什麼呢?」
  
  林氏搶道:「大白日的,你們關門閉院做什麼?」
  
  舒歡答得流利:「二爺大慟之後身體不適,請了紀大夫回生梅閣診脈,怕丫鬟們大驚失怪的胡傳消息,誇大病情,替太君和老爺添愁,因此暫閉了門戶,遣退了丫鬟,太太若不信,只傳紀大夫來問話便知。」
  
  林氏還待再說,忽聽有人喚了聲:「太太」
  
  她轉眼一瞧,卻是顧熙和過來請安,立在門口望定了她,心裡頓時有些不安起來。
  
  顧熙和是急躁脾氣,昨日被逼不過,才把事情說了,沒想自個母親會借此生事,惱起來不管不顧,邁步進門就直道:「太太不是答應兒子,不將這事往外傳的嗎?如今怎麼逼問起二嫂來了?」
  
  林氏死纏著舒歡不放,就是千方百計的想讓顧熙和從這件事裡避開,哪想他直接就說出來,這一慌,差點就要上前捂他的嘴了,誰知顧達比她更快,搶到顧熙和面前就衝著他喝道:「孽障,你知道點什麼,還不快說出來」
  
  顧熙和被顧達吼得一縮脖子,咕噥了一句:「說就說,老爺也不用這樣凶,兒子又沒做什麼錯事……」
  
  老太君也半直起身,急著喊:「不許嚇唬他快,到我跟前來」
  
  顧熙和飛奔至老太君跟前,一頭紮到了她懷裡,委屈的喚了聲:「太君……」
  
  老太君立刻心肝肉兒的連聲喚起來,聽得舒歡只覺肉麻,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再看顧達,也是無奈,不敢忤逆老太君,只好沉著臉,耐著性子,等這祖孫倆先肉麻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相煎何太急
  
  顧達此刻的耐心極其有限,顧熙和也不敢過分,撒完嬌,倚著老太君,就將他覺得絕影突然受驚十分奇怪的揣測說了。
  
  老太君先搖了頭:「單憑這個,什麼都不能斷定。」
  
  顧達也有些不以為然,冷哼道:「稚子之見」
  
  顧熙和沒有爭辨,只從荷包裡摸出一塊糖,擱在了桌上,仰頭望向顧達道:「大哥喜歡給馬喂糖的事,老爺知道吧?」
  
  顧達點了頭,這事他的確知道,有時出門在外,隨身帶的糖喂完了,顧熙天還會就近找家糖果鋪子,買上半包糖果,時不時的給絕影餵上一塊,而絕影也偏好這一口,得了獎賞,每每總要歡嘶一聲,湊近顧熙天,親暱的在他身上磨磨蹭蹭。
  
  想起往事,他眼圈驀然又紅了起來,負手長歎。
  
  老太君見他傷心,也低下頭,拿帕子抹了抹眼角。
  
  氣氛有些哀沉,顧熙和忙道:「那大哥出事前,老爺有沒有見到大哥拿糖喂絕影呢?」
  
  顧達回過神來掃了他一眼,再看看桌上的糖,沉吟道:「難道這糖有問題?」
  
  顧熙和默點了頭。
  
  顧達驀然瞇起了雙眼,思緒跳回出事前的那一刻。
  
  當時他坐在車上,掀著車簾,看著顧熙天利索的翻上了馬背,還俯下身去,附在那馬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最後親暱的輕拍了拍馬頸,至於喂糖,他似乎沒看見……
  
  他剛要搖頭,眉頭就忽然緊擰了起來。
  
  不對他看見了
  
  撂下車簾的那瞬,他記得眼角餘光瞟見一樣微小的紅色物事飛揚而過,當時沒留意,只覺是被風吹捲而過的垃圾,此刻細想,很有可能就是被扔掉的糖紙
  
  他連忙伸手從桌上取了那塊糖,低頭細看。
  
  紅色的桑皮紙
  
  應該是這個
  
  他立刻傳人喚了當時在場的小廝和帳房先生來問,但大多數人沒有留意,只有一名小廝說他那時就立在馬側給顧熙天遞馬鞭,因此很清楚的瞧見了顧熙天給馬喂糖。
  
  顧達的目光立刻狠戾起來,喝退了無關緊要的人,逼問起顧熙和來:「這糖你從哪裡得來的?你又怎麼知道糖裡有毒」
  
  「糖是落霞院裡丫鬟扔出去的,被我撿了回來,找了匹馬試過,裡頭有毒,能讓馬突然癲狂,過後脫力,只是死不了。」顧熙和道:「老爺若不信,只管找匹馬來試試」
  
  這些問題顧熙和昨晚對林氏說時就想得透徹,方才早起去尋顧熙然時,兩人也交換過分別後得來的其他信息和彼此的猜測,顧熙然當時一再叮囑他,此事關係重大,不要洩露出去,他原不想說的,沒料過來這裡請安,瞧見林氏不守約的走漏了消息,還在逼問舒歡,一時忍不住就揭了。
  
  他到底還是小孩子,想事沒那麼複雜,何況覺得這一屋子人包括顧達在內,都在認真聽他說話的感覺還真挺過癮,因此見問,就沒有顧忌的答了,只是怕事後被責罵,就有意沒提顧熙然和舒歡,將他倆做的事,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顧達聽他答得自然,沒有半點生捏硬造的牽強,當即就信了,沒再問下去,一邊喚人牽馬,一邊就心急火燎的命人帶過落霞院的丫鬟來問話。
  
  老太君在旁沉默半晌,忽然道一句:「我看這事不如先擱擱,等熙天這孩子的後事料理完再說。」
  
  「母親別管。」顧達已是憋紅了眼,心情震怒狂亂到了極點,哪裡有心情去慢慢推敲,仔細琢磨,只恨道:「若此事真有內情,我非揪出那黑心的禍根來碎屍萬段」
  
  老太君望了他片刻,輕歎著搖了搖頭。
  
  這事她雖不知究竟,但早在林氏提起時就想到了,其中若有隱情,牽涉必大,不是尋常丫鬟和小廝就能擔得起的。謀害主家,那可是殺頭挨剮的罪名,就算長孫有仇家,要買通下人投毒,這種要掉腦袋的銀錢,恐怕也沒人敢貪,那麼下手投毒的人,屈指可數
  
  家醜不可外揚,再說長孫已然離世,就算追究出兇手,也償不回命來
  
  老太君還是決定將事情壓下去,駐著枴杖起身道:「我說了,此刻不必查」
  
  「母親」顧達萬分不解,但執著的不肯退步。
  
  老太君有些怒了:「怎麼,連我的話你都不聽了嗎?」
  
  「其他事情,兒子都聽憑母親做主,但此事萬萬不能」顧達堅持道:「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熙天含冤九泉」
  
  老太君氣得身子微微顫抖,半晌說不出話來,顧熙和見了著急,忙攙她坐下,替她敲著背順氣,舒歡則是順手遞了一盅茶過去,微抬眼時,瞧見林氏唇角泛起一抹幾不可見的笑容,不由想起一句詩: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亂的這工夫,流霞院的丫鬟就被帶了進來,她們沒做過的事,自然無論顧達怎麼問,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顧達急了,再令人帶顧熙天的妾室,仍舊問不出來,唯有瓔珞見問起糖的事情,看了舒歡一眼,欲言又止。
  
  鬧這麼大陣勢,瓔珞再回想舒歡昨日的蹊蹺言行,就隱約猜出是為了什麼事,可是無論怎麼猜疑,她仍然沒辦法疑到舒歡身上,畢竟她和顧熙然離府兩月,直到顧熙天出事後才回府,那麼另一個名字就驀然跳入了她的腦海。
  
  「三姑娘」瓔珞脫口而出。
  
  「什麼?」顧達一愣,隨即逼問道:「三姑娘怎麼了?」
  
  瓔珞正為了自己的失口而懊惱,但見顧達追問,不敢不答,只得照實道:「大爺出事那天,只有三姑娘到過落霞院,她往常是極少來的……」
  
  她話未說完,顧達已經臉色發青,跺著腳就一疊聲的喊人傳顧萱。
  
  老太君見真查到自己孫輩身上,驗證了之前的不詳推測,也憋了一口氣在胸膛裡喘不上來,想制止,卻出不了聲,只能抖著手,指住顧達。
  
  林氏在旁看見這一幕,內心極其掙扎,不知此時該不該摻上一腳,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她一狠心就立起身來,上前攙住顧達,假意勸道:「老爺快把人喊回來,別聲張罷三姑娘平素過來請安,路不敢多走,話不敢多說,就她那樣的綿軟性子,哪能做出這等事來」
  
  她不說便罷,一說,顧達驀然想起了什麼,只覺胸中一窒,當場就噴了一口鮮血出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22 PM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恨他很久了
  
  看見顧達吐血,所有人都慌了神,老太君心裡一急,要站起身時眼前一黑,直接昏厥了過去,就連那始作俑者的林氏,都嚇白了臉色,不知要繼續攙著顧達好,還是丟下顧達去照看老太君好。
  
  最後還是舒歡這旁觀者較為冷靜,沉著道:「都別亂,先去個人,把大夫請來。」
  
  「哎」有名丫鬟應著聲跑出去了。
  
  舒歡再轉眼,瞧見其他丫鬟準備將老太君往內室床上抬,又急忙制止她們,只是扶穩了老太君的頭,讓她微側了頭在榻上躺平,再順手解開她緊扣的衣領。
  
  「茶,二嫂,茶」顧熙和慌的端了盞茶來。
  
  舒歡沒接,搖了搖頭道:「拿根針來。」
  
  顧熙和哪知道針在哪裡,順腳就往身邊立的一名丫鬟身上踹去:「聽見沒有,拿針來」
  
  丫鬟忍著痛去了,那邊顧達喘了一會,稍微回過了神,看見老太君倒了,嚇得推開攙扶住他的林氏就湊了過來,連聲問:「怎麼樣太君怎麼樣」
  
  只要不是中風和心肌梗塞,應該沒有大礙,但看老太君這面色潮紅、口眼歪斜的樣子,中風的可能性大一點。
  
  舒歡看了他一眼,壓下心裡的情緒,搖了搖頭道:「要等大夫來看了才知道,老爺還是讓屋裡的人散一散吧,最好再啟了門窗,讓外頭空氣透些進來。」
  
  顧達遭受的打擊過重,早已方寸大亂,聽了她的話,只知連聲應著,竟是毫無主意而且退到一旁後,他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好,只是怔怔的坐著,目光悲愴而茫然。
  
  家裡接連出事,是個人都受不了,舒歡覺得他白髮人送黑髮人,有些可憐,但固執的追查老太君不讓他查的事,鬧到眼下這一步,又有些咎由自取。
  
  好在顧達那邊還有林氏和姬妾圍著伺候,用不著她上前湊熱鬧表示關心,她暗歎了一聲,就等著丫鬟取了針來,捉起老太君的手,在十指尖上輪流刺破個小孔,將血放出來。
  
  她不是醫生,也沒有醫學知識,但從前祖母中風時見過大人這樣施救,不管有用沒用,試了再說,反正只是刺破指尖放點血而已,就算沒用也不會有什麼不良後果。
  
  這頭正亂著,顧萱被傳到了。
  
  顧達只瞪著她喘氣,話也說不出來,一來是他自己身體吃不消了,二來怕真問出點什麼來,萬一老太君醒了,受不住刺激又昏厥過去,於是顧萱就被晾在一旁罰站,沒人敢搭理她。
  
  那小姑娘,不知是心知肚明了東窗事發,還是天性恬淡,沒人搭理,她也不問,就低著頭很安靜的立在那裡,彷彿斂去了所有的聲息,半點存在感都沒有。
  
  顧熙天死因不明,顧萱有嫌疑被傳,老太君氣得昏厥,顧達惱到吐血……
  
  這種能讓顧家翻天覆地的大事,哪裡瞞得住?流言就跟長了翅膀一樣,不消片刻工夫就傳遍了全府,該來的人都來了——
  
  不喜多事的顧芸來了,「有恙抱病」的顧熙然來了,身懷遺腹子的方氏也來了,當然絕少不了顧熙仁,他一進門就先掃了顧萱一眼,其後才上前詢問老太君和顧達的病情。
  
  這一切都落在顧達眼裡,因此再忍不住,等著他近前就揚起巴掌劈臉煽了過去。
  
  「啪——」
  
  清脆響亮的耳光聲將其它聲息都壓了下去,屋內屋外頓時一片靜默。
  
  顧熙然微皺了眉頭,往舒歡這邊瞧了一眼。
  
  舒歡搖了搖頭,無聲歎氣。
  
  緊接著,一聲遲來的驚呼聲才響起,顧熙仁的生母周氏搶到前面,心疼的查看著自己兒子被一巴掌煽得紅腫的臉,慌道:「老爺,這是怎麼說的,熙仁犯了什麼錯,好端端的打他……」
  
  她話未完,就被顧達喝住:「你給我閉嘴」
  
  周氏不敢再說,忐忑的退開兩步,拿帕子握住嘴,含淚望著自己兒子,再用求助的目光轉望林氏。
  
  林氏扭過臉去,假裝沒有看見。
  
  她一直在等的,就是這一刻
  
  顧家四子,長子亡故,次子長年病弱,幼子又年小無知,那麼此刻能接管顧家生意的,就只有顧熙仁這庶出的三子了
  
  妾生的庶子,在她眼裡一向屬於卑賤的存在,何況顧熙仁本身就是陰惻惻的性子,不怎麼說話,但那一雙眼睛冷情漠然,常常望得她心裡發涼,不知道暗罵了多少次白眼狼,家裡生意要由他接管,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因此一聽說顧萱與顧熙天的死有關聯,她就立刻想到了平素與顧萱時常同進同出的顧熙仁,心裡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盤,無論他是否清白,都要將他拖入這趟渾水裡,讓顧達徹底厭恨了這庶子。
  
  至於顧熙然,由於長年病重,就算被迫接手生意也無大礙,指不定過兩年自個就病死了,到時顧熙和剛好長大,能夠繼承家業。當然,為了預防萬一,她仍是防了一手,先前想引著舒歡將事情揭出來,就是要讓顧達事後生出警惕的心,覺得一向不管家事的他們,突然查起這事來,動機極不單純,繼而也厭棄他們。
  
  這是非常完美的盤算,沒想到了舒歡那裡就被全數撥亂了,這個貧家出身,原該沒有見識的二奶奶,竟然不簡單
  
  想到這裡,林氏頗為怨恨的掃了一眼忙著替老太君打扇的舒歡,心裡有一種說不出是懊悔還是快意的感覺,懊悔的是不想錯失良機,在旁撩撥了一句,沒想引得顧達吐血,老太君昏厥,她想想就十分後怕,至於快意,那是自然而然的,眼見顧熙仁被打,往常同她爭寵的周氏惶恐哭泣,她就有一種吐盡郁氣的暢然
  
  不提林氏,且說顧達,打了顧熙仁那一掌後,就癱在那裡喘息。
  
  屋內的氣氛,此刻低沉到了極點,只能聽見周氏斷續壓抑的哭泣聲,卻沒有一個人敢吭聲勸解。
  
  「是不是你」顧達終於喘順了氣,看見顧熙仁後太過憤怒,他甚至忘了老太君不能再受刺激,直接就質問起來:「說你大哥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顧熙仁紅腫著半張臉,可是沒有露出半點狼狽的神情,仍是那樣清清冷冷的,不過他答出的話,卻讓在場的每個人都有些意外。
  
  他說:「是」
  
  不閃躲,不逃避,不辯解,不拖延。
  
  這樣乾脆的回答,不單是顧達意外,林氏也愣了,哪怕有證據在手,她都覺得要費盡周折,百般對質,才能讓顧熙仁伏首認罪,沒想到他就這樣直截了當的說了——
  
  「我恨他很久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陳年積怨
  
  全體靜默,鴉雀不聞。
  
  周氏像是嚇傻了,連哭泣都忘了。
  
  方氏則是愣愣的站在那裡,眼神茫然呆滯,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發生的這一切,究竟是夢境還是真實。
  
  顧達痛心疾首到失語,顫抖著手,就用盡全身氣力,狠狠的往顧熙仁臉上又煽了一巴掌,得到的回應,不是顧熙仁的哀聲求饒,而是冷冷淡淡的一瞥,眼神裡沒有怨恨,只是帶著少許輕蔑,又有些譏諷。
  
  這樣的態度,簡直就是往火上澆油,顧達下死勁的又抽了他兩巴掌,恨道:「孽子你大哥哪裡對不住你,讓你恨他恨到要下毒手」
  
  自從事情被揭出來,這個疑惑就一直壓在顧達的心裡,他往常雖然照管著生意上的事情,不怎麼顧家,但總覺得家裡一派詳和,每每聽說哪家的妻妾相鬥,鬧出人命,或是眾子分爭財產,鬧得家敗人亡,他都頗為感慨自己的治家有方,哪想此刻就被活生生的現實給沉重的打擊了
  
  手足相殘,這個事實,殘酷得讓他不敢去想
  
  顧熙仁嗤聲輕笑:「他在你眼裡自然永遠都是好的,仗著嫡長子的身份,吃穿用度全是旁人不能比的,出門有最伶俐的小廝跟著,一回來全家大小就圍著他轉,從小到大,只要他看上什麼東西,別人就只有眼睜睜看的份,同他打架爭吵,不論是何因由,事後被壓著打罵,賠禮道歉,甚至磕頭的總不會是他」
  
  「你——」顧達試圖打斷他。
  
  誰想他不理不顧,只自管自道:「最可惡的是你總拿他來教訓我,什麼不如他聰明伶俐,不如他孝順,不如他會唸書,不如他知曉人情世故,哪怕有些事做得比他好,落到你這也成了一無是處,罵兩句還是輕的,你常常一巴掌打過來,指著我的鼻子問我是不是故意要讓他難堪,讓他在人前抬不起頭,還罵我存心不良,心思陰毒手段卑鄙你當時就沒想過,你這麼做,是不是讓我難堪,讓我在人前抬不起頭?」
  
  「就為了這些?」顧達瞪著他:「就為了這麼些尋常小事,你就下這樣的毒手?」
  
  「尋常小事?」顧熙仁笑了,看他的樣子像是要豁出去了,毫不掩飾的語帶譏諷道:「在你眼裡自然是尋常小事,他受委屈,你心疼寬解,旁人受點委屈,在你看來就是理所應當的分明都是親生子,你不覺得你偏頗過分了嗎?要說我心思陰毒手段卑鄙,那還不是打小被你逼出來的?我好端端一個人,為什麼要枉擔這樣的虛名,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坐實了這名聲也好」
  
  周氏有點承受不住,上前就扯住他的衣袖哀求道:「別說了我知道這些都是氣話,那事不是你做的,你快跪下,跟老爺賠個錯,求他……」
  
  她話未說完,就被顧熙仁抽回了衣袖,甩得趔趄了兩步。
  
  顧熙仁盯著她道:「還有你我在外頭受了委屈,回來找你傾訴,你呢,你做了什麼?你每回只知道拖著我去,讓我磕頭賠錯,我要不肯,你還親自壓下我的頭,跟著老爺在旁數落我的不是,你一個人低眉順眼的做小伏低還不夠嗎?要我也跟著你受那窩囊氣?」
  
  「我……」周氏哪想自個親生兒子反過頭來斥責她,傷心欲死:「我那是怕你惹禍,怕你……」
  
  顧熙仁冷哼一聲,打斷道:「你怕的事情多了心裡裝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連別人多瞧你一眼,你都要暗自揣摩半日,念叨個不停你活著不累,我看著都替你累」
  
  他說完再不看周氏一眼,只冷笑著盯住顧達:「若只是這些事,我自小受慣了,興許一時還下不了那手,偏偏我那大哥,十幾年如一日的看著我因他而受打罵委屈,非但不覺愧疚,還要在我面前做出一副兄弟情深的虛偽嘴臉中秋那夜,巴巴的跑來,語重心長的對我說,我年紀大了,該尋一門親事了……」
  
  顧達氣得直顫:「他這是關心你,這也錯了嗎?」
  
  「關心我」顧熙仁譏諷道:「要替我做媒,讓我娶佟掌櫃的女兒誰不知道他家閨女生性潑辣,一言不和能指著人鼻子罵上一個時辰都不帶停,還美其名曰的告訴我,女大三,抱金磚讓我娶個潑辣老姑娘回來,這是關心我呢,還是坑我呢」
  
  「這是我的主意」顧達暴跳起來:「佟掌櫃在咱們鋪子裡做了幾十年,知根知底他女兒性子是潑辣些,但家世清白,樣貌出眾,有什麼配不上你?」
  
  「老爺算盤打得太精了,哄我不知道麼?」顧熙仁半點不懼,駁道:「還不是佟掌櫃被別家鋪子拉攏,你怕他辭離,洩露了你生意上的機密,就打算用結親的方式拴住他」
  
  「那也沒有委屈你」
  
  「沒有?」顧熙仁冷笑:「若是大哥尚未成親,你會讓他娶個掌櫃的女兒嗎?」
  
  一句話,問得顧達有點語噎:「他是嫡長子,婚事自然要慎重」
  
  「是啊他就仗著他的身份,能夠娶名門嫡女,輪到我這庶子,就只配同家裡掌櫃的女兒結親」顧熙仁昂頭道:「論身份,我就算是庶出,也是佟掌櫃的東家少爺,你讓我這臉面往哪擱?還是盼著我一輩子都屈居於人下,你才心滿意足?」
  
  「我明白了……」顧達聽完這番話,死死的盯住他:「原來你最恨的不是你大哥,而是我」
  
  「沒錯」顧熙仁坦然承認:「恨你,所以毀了他,誰讓你最疼的人就是他呢那就讓你嘗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滋味」
  
  一句話,極致的怨恨盡露於人前。
  
  方氏在旁支撐了半日,就為了聽個清楚明白,等到這時終於聽明白了,只覺得頭腦一轟,彷彿被抽空了全身所有的氣力,再站不住,直接癱軟到了地上。
  
  「大奶奶」丫鬟瓔珞見扶都扶不住她,慌怕起來,不過這一聲出,倒是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到了方氏身上。
  
  顧達又急又痛,暫時顧不上處置顧熙仁,先跺足大喊:「大夫呢,怎麼還沒來」
  
  舒歡看見這一陣亂,不由慶幸起來,幸好,老太君還沒有醒過來,否則估計顧家真是要再辦大喪了。
  
  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抬眼,望向顧熙然,見他立於慌亂的人群中,也是微擰著眉頭,不則一聲。
  
  的確,這種情況下,他們兩個局外人,除了眼睜睜看著事態的發展外,真是做不了什麼。這一切的悲劇,都起源於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怨恨,層層疊疊,無法宣洩,無法排解,就像涓流匯聚,波濤暗湧,總有決堤氾濫的那一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23 PM

第一百三十六章 處罰
  
  古代通訊交通不便,大夫不是說來就能來的,眾人慌了一陣,先去了兩撥人,一撥去催紀丹青,另一撥再就近請其他大夫,急切中也算想得周到,家裡一下子有三人不適,就算紀丹青此刻來了,估計他一個人也忙不轉。
  
  方氏不像太君之症不能挪動,被丫鬟們急抬到了松鶴堂的內室,讓她在床上先躺下。瓔珞心急,圍在床沿轉了兩圈,著實不知道做什麼好,又怕方氏腹中胎兒不穩,最後乾脆喚了試香,讓她先去煎熬安胎藥,至於能不能讓方氏服用,等大夫來看了再說。
  
  忙亂了一陣,顧達算是稍稍緩過了氣,轉眼再見顧熙仁昂首立在當地,心裡就有說不出的痛恨厭惡,別過臉去時,又見顧萱在那邊低頭抹淚,極致的傷心和氣惱之下,他倒禁不住冷笑起來:「差點忘了,還有你你是恨我恨得入骨,還是恨你大哥恨得入骨?」
  
  他這一問,顧萱的眼淚掉得更快了,但只是拭淚,一聲兒也不言語,這哀婉的模樣,兼著她鬢邊簪的那朵小白花,在隨著她身體的微微顫抖而顫抖,令她看上去愈發的楚楚可憐,教人從心底生出歎惜來。
  
  偏生顧達見不得她這副模樣,捉起茶碗就砸過去:「到了此時此刻,你還假惺惺的哭給誰看?說」
  
  毫無意外,又一個茶碗粉身碎骨。
  
  舒歡看著那一地的碎瓷,不由自主的抬手撫了撫腕上淡淡的余疤,心裡抽了一抽,覺得顧家這些人還真是相像,都有動不動就丟茶碗的嗜好。
  
  顧萱不閃不避,被逼問的急了,只是一個勁的搖頭。
  
  顧熙仁瞧她一眼,再忍不住,斷然插言道:「此事與她無關,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犯不著連累她」
  
  顧達冷笑更甚:「我還真是生了個好兒子,親手害死了兄長,這會倒兄妹情深起來你再護著她,也不能抹殺她做過的事」
  
  「那糖是我哄著她放到落霞院的,她不知情」
  
  「那也是幫兇」
  
  「我說了她不知情虎毒尚且不食子,這事是我做的,你要追究,只追究我一人便是,要殺要剮我都認了」說到此處,顧熙仁緊皺了眉:「或者,你早就看我們兄妹不順眼,想讓我們全體都替大哥陪葬,那我也無話可說」
  
  最後一句話惹得顧達差點暴跳起來,當即怒道:「拖他出去跪在祠堂外頭」
  
  顧熙仁傲慢的斜睨著他:「用不著,我自個會走」
  
  言畢,他掃了顧萱一眼,一甩衣袖,昂首就往外走。
  
  周氏見他如此決絕,直接哭得軟倒在地。
  
  顧達被他這麼一激,喉頭一甜,又嘔了一口血出來,慌得林氏等妻妾急忙上來安撫,卻被他統統喝開,喘了一口氣,他只對顧熙然道:「押著那孽子去祠堂,你替我執掌家法,打完就讓他跪在那裡,喊兩名小廝看住他,誰都不許給他送吃送喝,明日清早就捆他去見官」
  
  顧熙然微皺了眉頭,緊接著就聽見他繼續發落顧萱,讓人將顧萱押去柴房,先關在那裡,不得他命令,不許放出來
  
  這處罰其實不能說不公道了,畢竟古往今來,殺人都是要償命的,而顧萱看著無辜可憐,但舒歡等人對她事後調換糖果的事心知肚明,這說明她哪怕事先不知情,事後卻是肯定知情的,要不然就不會想著將糖果調換回來了,只是不知道她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替顧熙仁善後,還是怕事情敗露出去,牽連到她。
  
  顧熙然還在沉吟,就聽顧達衝他喝了一句:「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還是你也覺得老三這事做得好,做得令你快意,下不了處罰他的手?」
  
  聽見這種荒謬的言語,顧熙然頓時沒好氣起來。
  
  知道顧達喪子傷心,得知一場意外的內情是手足相殘更是痛心,但他活了大半輩子,在商場上打滾了這些年,怎麼也不該說出這種唯恐家裡不亂,極寒人心的言語,或是在他心裡,真的只當顧熙天是兒子,其他人都可有可無不成?
  
  說到底,這場悲劇的始作俑者,就是顧達他不反省自己的過失,倒將一腔怨氣都發洩到其他人身上,這樣的做法,哪怕接下去顧家再鬧出幾件大事,顧熙然都毫不意外了
  
  既然對顧達沒有好感,也不想摻和到顧家的內鬥中去,顧熙然自然婉拒這份強派到他頭上的差事,他輕咳了兩聲,淡淡道:「老爺另找人執掌家法吧,我一向病弱,怕做不了此事,回頭又替老爺添麻煩。家裡,已經夠亂的了。」
  
  沒好感歸沒好感,畢竟是名義上的父親,他話到最後,還是稍微提點了一句。
  
  相比較起來,顧熙然更喜歡老太君處理事情的圓滑手法,將此事暫壓,明面上料理顧熙天的後事,背地裡悄悄的查,悄悄的處置,這有什麼不好?無聲無息間,一切麻煩都解決了,不至於鬧到如今滿府皆知的地步,還多少有個緩衝的餘地,不用受這樣一波接一波的刺激,鬧到最後吐血的吐血,昏厥的昏厥,就連方氏腹中那尚未成形的胎兒都受到牽連,還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了。
  
  這一切,都是顧達自己做事亂了分寸造成的
  
  誰知天欲其亡,真是必先令其狂,顧達此刻已經暴躁到半點判斷能力都沒有了,更談不上謹慎分析,鎮定推敲,對顧熙然那句話的唯一反應就是——
  
  他在挑釁
  
  顧達氣得再次哆嗦起來,指住顧熙然道:「連你……連你都敢……」
  
  話一出口就是覆水難收,要是讓他將話說完,恐怕今後想要壓住心裡的反感,繼續維持表面上那虛假的父慈子孝都不能夠
  
  顧熙然抿了抿唇,打斷他道:「老爺還是消消氣,保重身體要緊。」
  
  「你——」顧達還待再說。
  
  舒歡眼尖,先瞅見門外一抹竹青色身影,忙道:「紀大夫來了,老爺要有什麼話,等大夫替太君瞧完病再說吧。」
  
  一提太君,顧達當即默然,無力的癱回了椅子裡。
  
  這年頭孝道為先,無論老太君在顧達心裡的份量有多重,只要沾上她的事,其他事情統統都要押後,畢竟像顧熙仁這樣,敢當面挑明自己手足相殘,不仁不孝,亦不做分毫掩飾的人,全天下都找不出幾個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語定終身
  
  紀丹青聽說老太君昏厥過去後,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顧宅了,才進松鶴堂,就見滿院子的人,房內更別說了,一家子老小都在,除了被舒歡守住的老太君榻邊人稍微少些外,顧達身周那簡直是珠圍翠繞,錦繡飄搖。
  
  他的眉頭立刻就擰了起來,道一聲:「都散出去」
  
  房內那些人見慣了紀丹青溫文爾雅的模樣,聽他此刻語調短促有力,態度不容置疑,還微微犯了怔,片刻後才轟然散去,不過沒有顧達的命令,他們也不敢走遠,全都聚在了院子裡,伸頭探腦的關注著裡邊的動靜,唯有顧芸生性淡薄,又一向不喜多事,出去後就直接回她住的靜雲齋去了,彷彿顧家發生的一切,與她沒有什麼過多的關係。
  
  舒歡一手攜了顧熙和,再望一眼顧熙然,也挪步往外,她早就覺得氣悶了,巴不得出去透透氣,可是才走到門邊,就聽紀丹青忽道:「請二奶奶和二爺留步。」
  
  顧熙和急了:「我也要留下」
  
  紀丹青看他一眼,不置可否,探手先診了老太君的脈,又翻起她的眼皮瞧了瞧,最後看看她被刺破的十指,默默點頭。
  
  顧達急著追問:「紀大夫,家母情況究竟如何?」
  
  紀丹青看他一眼,只道:「參湯。」
  
  顧達忙推林氏:「聽見沒有,讓人煎參湯去」
  
  林氏趕著出去,紀丹青又讓舒歡和顧熙然搭把手,將老太君的身子側向一邊,扶穩,這才從藥箱裡撿出銀針來,找準穴位,隔衣刺了下去。
  
  針灸是為了散淤,紀丹青足足施了有一柱香功夫的針,直到額頭汗出,衣裳半濕,這才輕吁一口氣,收了針,再從藥箱裡取出一包丹丸,細說道:「太君這是閉症,幸好救治得早,尚無大礙,一會用參湯化開這至寶丹,每服三至五丸即可,等太君醒了,我再另開方子。」
  
  說話間,另請的其他大夫到了,這是常替顧達診病的,因此紀丹青就被請至內室,去替方氏把脈。
  
  有顧熙然在外頭守著,舒歡就跟進了內室,瞧見方氏目光呆滯的望著帳頂,好像又有先前那種痰迷心竅的症狀,不禁暗自歎氣,但好在情況沒有她想的那麼嚴重,聽見有人進來,方氏還是有所知覺的轉過了頭,看見紀丹青,眼眸裡才泛出了一絲活氣,撐著身子想坐起來。
  
  「大奶奶不必起身。」紀丹青趕上前去,一邊說著話安撫著她,一邊將手搭上了她的手腕,低垂著眼,細細的診起來。
  
  「紀大夫……我是不是動了胎氣……」方氏自覺腹內不適,心裡也焦急,這孩子,是她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紀丹青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憂,沉吟半晌,方微微一笑:「不妨事,大奶奶只管靜養就好。」
  
  「謝天謝地……」方氏心神一鬆,疲憊的闔上了眼睛,卻有淚水從眼角處漫了出來。
  
  紀丹青被瓔珞請到外室,提筆開方時才道了一句:「不好」
  
  瓔珞當即慌了:「紀大夫您別嚇我,大奶奶她……」
  
  紀丹青沒抬頭,只顧著往紙上龍飛鳳舞:「要臥床靜養,不可勞神,不可再受半點刺激。」
  
  說著,他將藥方遞給瓔珞:「照這方子連吃一個月,回頭我再來請脈,切記,要臥床靜養,否則孩子大概保不住。」
  
  他說得慎重其事,將瓔珞給嚇住了,接藥方的手都在顫抖。
  
  舒歡在旁皺了眉道:「真有這麼凶險?」
  
  紀丹青點了點頭道:「大爺出殯時,她最好迴避,雖然於情理不合,但是想要保住孩子,只能這麼辦。」
  
  這邊正說著,忽然有人嚷起來:「太君醒了醒了」
  
  房內頓時一陣大亂,噓寒問暖聲此起彼伏,不過老太君醒來後,發現自己有半邊身子癱了不能動,心裡一急,差點又暈過去,好在紀丹青急忙上前再診了脈道:「不妨事,只要好生養著,過上兩個月就有望恢復如常。」
  
  這話說得比較含糊,老太君聽完沉默半晌,忽道:「也有可能一直如此是不是?」
  
  紀丹青微皺了眉,沒有言語。
  
  到底活了一把年紀,多少看透了世情生死,老太君最初的驚慌只是源於事出突然,不能自控,緩得這一陣,已是鎮定下來,只歎口氣道:「知道了。」
  
  紀丹青退過兩步:「在下會每日過來請脈針灸,太君也不用太過憂心。」
  
  老太君點頭道了謝,想起顧達先前也吐了血,再問顧達情形,另一位大夫也只回說憂思過重,需要靜養,暫時不妨。
  
  顧家出了事,誰都能看出來,兩名大夫不好多待,開了藥方,叮囑了注意事項就告辭離去,等到身周只剩下家內人等,老太君才再次歎息,道聲:「說吧」
  
  她自然是問昏厥過去後發生的事,眾人見她才醒,原不敢說,但見她執著,還道:「我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什麼事情沒經過,方才只是氣急攻心,此刻心裡有了準備,但說無妨。」
  
  顧熙和猶豫再三,最後看顧達無奈點了頭,才支支吾吾的把事情說了。
  
  老太君的反應出乎眾人的意料,沒有再激動,甚至面上平靜無波,看不出分毫情緒,沉默了半晌,這才道一聲:「都是命數」
  
  彷彿是聽天由命了,但隨即她就讓舒歡攙她起來,雖然有半邊身子癱著不能動,她仍是靠著顧熙和,在榻上端正了身子,轉眼先看顧達,問一聲:「你知道錯了嗎?」
  
  顧達才服下藥,見老太君無甚大礙,剛緩了口氣,被這麼突然一問,頓時愣住了。
  
  老太君本就沒想著要他回答,由得他去發愣,轉頭再看看顧熙和,勉強抬起能動的那隻手,撫了撫他的頭,喃喃道了一句:「其實我也錯了……」
  
  眾人還在尋思她這話呢,就見她凌厲的目光掃了過來,與她對視過的人,心裡都打了個突,隨後就聽見她朗著聲道:「都給我聽清楚了,今後誰都不許再提這事,若有半個字傳出去,查出是誰說的,重責不殆」
  
  顧達見老太君有想把這事壓下去的意思,急道:「那老三……」
  
  老太君的語氣裡終於帶上了點情緒,衝著他怒道:「你犯糊塗了嗎?家裡出了事,就該捂死在家裡,你竟要捆他送官想將這事鬧得滿城皆知嗎?那今後咱們顧家的臉面往哪放,你還能老著這張臉,走出家門嗎?」
  
  顧達被問得無語。
  
  「手足相殘啊」老太君有些悲愴了:「這事我們有錯,但老三他過於陰毒狠辣,連這種要遭天遣的事都敢做」
  
  她說著,越發挺直了老邁的身軀,凜然道:「傳我的話,家法處置,打過一百大板,不許上藥送飯,讓他在祠堂外頭跪足三天三夜,若挺不過罰,就只當他手足情深,悲痛於兄長亡故,染疾離世,同熙天一塊出殯發喪,若僥倖不死,鎖起來,終身不許再出這大門半步」
  
  舒歡聞言微怔,原還當老太君年老心慈,又有意捂死這事,興許會從輕發落顧熙仁,但沒想姜還真是老的辣,必要時,老太君可以心狠過任何一人。
  
  一句話,顧熙仁的終身就已被裁定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24 PM

第一百三十八章 捨命守護
  
  從松鶴堂出來後,回想著方才發生的那些事情,舒歡一路默然無言,直到生梅閣就近在眼前,她才遲疑著轉頭看了身後跟的美景一眼。
  
  顧熙然知道她的想法,不覺握緊了她的手。
  
  舒歡心下略定,終於開口道:「美景,我問你……」
  
  話未說完,美景就突然在她面前跪了下來,仰起頭道:「二奶奶,婢子對天發誓,從來沒做過什麼對不起您的事情,今後也不會做若有違此誓,天打……」
  
  舒歡不等她說完,就伸手拉她起來,微微笑道:「知道了。」
  
  她的要求很簡單,只要一句承諾而已,雖然言語這玩意通常沒有什麼束縛力,但只要美景肯說,她就肯信。
  
  看多了勾心鬥角,她只是單純的希望人與人之間能夠稍微坦誠一些,讓心裡的溫暖暫存,否則世界如此冷漠,人人相互猜疑,這樣步步謹慎的活著又有什麼樂趣?至於今後會不會受到背叛,她不能確定,若真發生了這種事,是對方人品有問題,她再不會為了不值得的人傷心難過。
  
  美景被拉起後,轉眼看了看身旁低頭默立的良辰,欲言又止。
  
  舒歡垂下眼想了想道:「良辰。」
  
  良辰的聲音依舊如常:「婢子在。」
  
  「你此刻想好,是要照舊跟著我,還是回到太太那邊去。」
  
  良辰沉默。
  
  舒歡也不催,只是抬眼望定她。
  
  半晌,她道:「婢子情願跟著二奶奶。」
  
  她原本就是聰明的人,早知道做名婢女,尤其是她這樣的,通常只是被當成棋子而已,但捨棋時也有情非得己和漠不關心的區別,林氏捨棋太過輕易,為達目的不折手段,而反觀舒歡對待美景,是截然不同的兩種行徑,若是可以選擇,她情願選擇後者。
  
  舒歡點點頭道:「若是要跟著我,你該清楚什麼事是我不能忍受的,別試探那個底線,否則你還是跟著太太,日子會好過些。」
  
  良辰立刻答道:「婢子清楚。」
  
  舒歡沒再說什麼,同顧熙然一起進了生梅閣。
  
  從前沒有同良辰說過類似的話,沒有要求過她的忠誠,因此也沒有什麼立場去怪責她之前的背叛,畢竟她是身不由己的婢子,最早是林氏調教出來的人,她忠於林氏是自然而然的,如今既被林氏捨棄,她又自己做清了選擇,那麼舒歡也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
  
  說到底是這個宅門裡能夠讓人相信的人真的不多了,即便能再找幾個新丫鬟來,知人知面不知心,又哪裡知道她們背地裡聽命於誰?倒不如良辰這種知根知底的,哪怕被再賣一次,起碼心裡清楚是被賣給了誰,不過只看方才良辰應對林氏時的反應,就能知道她不是愚忠的人,不是那種被主家迫害了,還死心塌地賣命的人,這點倒是對了舒歡的脾性,看她不覺得厭煩。
  
  鬧騰了一早上,時已近午,賞心早就候著他們回來了,立刻傳了飯來吃過,藉著午休的機會掩上房門,兩人才得了獨處的機會。
  
  舒歡關好門,轉過身來,低語道:「我心裡有些不安。」
  
  顧熙然挑了眉看她:「怎麼?」
  
  「說不清。」舒歡沒情沒緒的倚到了妝台邊,隨手從首飾匣子裡拈起一朵珠花轉著把玩:「說出來你別笑我,不知道是不是直覺,老三認了罪後,我反倒覺得他不是兇手了,被太君罰得有點冤枉。」
  
  顧熙然饒有興味的望了她一眼:「總有些讓你產生這種想法的原因吧?」
  
  舒歡想了想,搖頭道:「真說不清,只覺得他認罪認得太爽快了,彷彿巴不得要把這弒兄的罪名往自個身上攬一樣,他總不會不知道,這罪名要是定了,他多半只有死路一條吧?再說老爺只是懷疑他,手裡除了那有毒的糖外,沒有半點證據,只要他抵死不認,最多只是受一場打罵,到不了如今這地步。」
  
  顧熙然微微一笑:「話是這麼說,但他若是不認,顧萱就有最大的嫌疑。」
  
  「顧萱也可以不認的,畢竟沒有人親眼看見。」
  
  「那就要看她的心理素質和承受能力有多好了,老爺那時已經失去了理智,可不會仔細推敲,溫和講理,顧萱要不認,恐怕會受到一些強制手段的逼迫,不論最後結果如何,被逼迫的過程中,吃點苦頭是少不了的。」
  
  舒歡聽完這話,咬了唇,定定的望住顧熙然,半晌才遲疑道:「他們兄妹倆的感情真好到老三肯捨命去守護麼……」
  
  「這個我可不知道。」顧熙然苦笑著搖頭:「我只知道老三若不是無辜的,就一定是同顧萱合謀的,無論如何,顧萱都不可能是清白的」
  
  見他說的如此絕斷,舒歡倒是有些怔了。
  
  顧熙然耐心的解釋道:「之前不是推斷過麼,糖裡包裹的毒藥不是尋常可見的,連紀大夫都不能立刻分辨出裡頭的成分,可以想見,要獲得這種毒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這是有預謀的作案手法,而不是老三說的那樣,中秋之夜對提親之事不滿,才忽起殺心,次日就下手成功,這也太輕鬆了吧?」
  
  「是了」舒歡忽然想到一點:「這毒藥是在制糖時就事先包融在裡頭的……」
  
  顧熙然笑道:「他肯定不會。」
  
  舒歡歎惜:「那就只有顧萱了。」
  
  早就聽說過顧萱女工和廚藝俱佳,時常做些小點心孝敬老太君,下毒這種事既然不可能假手他人,這年頭君子又遠庖廚,那麼制糖投毒的活兒,肯定是顧萱幹的。
  
  兩人對望一眼,目光裡俱是無奈。
  
  知道了又能如何,替顧熙仁洗清冤白?偏偏這罪名是他自己攬到自己身上的,為此還同顧達徹底翻了臉,即便沒有弒兄,一個不孝忤逆的罪名也是跑不掉的,若是顧達想要他的命,仍能要得理直氣壯,何況他們就算要替顧熙仁澄清,他也未必願意。
  
  對於顧萱,他倆的感覺越發複雜了,看上去分明是柔弱無助,惹人憐惜的小姑娘,偏偏手段毒辣,心機深得完全看不出來,將事情揭出去吧,有將弱者推入火坑的罪惡感,不揭吧,明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還放縱著不管,萬一她的目的還未達成,要繼續害人怎麼辦?
  
  舒歡十分遲疑:「說不說?」
  
  顧熙然也在頭痛,不知道老太君是什麼態度,若是她更看中孫兒一些,興許會滿意兇手另有其人,若是庶出的孫兒孫女在她眼裡份量相同,恐怕還要嫌他們多事了。
  
  沉吟片刻,他忽然想起了什麼,道聲:「不好」
  
  舒歡納悶:「又怎麼了?」
  
  顧熙然揉著太陽穴道:「我不知道她弒兄的動機,但要做這種事,她必定有恨極顧熙天的理由,若是人死已讓她消了恨還好,若是她恨意未消……」
  
  舒歡驀然睜大了眼睛:「你是說方氏那裡會有危險?」
  
  「不知道,還是去看看再說。」
  
  顧熙然說著,已伸手啟開了房門,往外走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中毒
  
  跟著顧熙然一路疾走之時,舒歡還覺得他們是不是緊張得有點過了頭,畢竟此刻顧熙仁還在祠堂受罰,顧萱已被鎖至柴房,這兩人連人身自由都沒有,要想做點什麼,實在很困難,但是還未趕到落霞院,就看見試香滿面驚慌的提著裙跑過來,她心裡一突,立刻就預感到不妙,也許真有什麼事已經發生了。
  
  顧熙然試圖攔下試香:「你慌什麼?」
  
  「二爺讓讓。」試香顧不上說話,腳步都沒停,就擦著顧熙然的身子跑了過去,只來得及回頭道一聲:「對不住。」
  
  府裡的丫鬟們都是受過調教的,不至於如此沒有規矩。
  
  舒歡與顧熙然對望一眼,立刻加快了腳步。
  
  才到落霞院門外,就聽見裡面一片混亂聲響,進去後發現幾個丫鬟跟沒頭蒼蠅似的在屋內屋外來回奔忙,而屋裡,瓔珞正端著盆守在床邊,方氏則趴在床沿撕心裂肺的嘔吐著。
  
  顧熙然皺了眉:「怎麼回事?」
  
  一見他們,瓔珞總算鬆了口氣,急道:「我也不知道,姑娘一回來沒多久就嚷著腹內攪痛,又說胃裡噁心翻騰,這都吐了第三回了……」
  
  舒歡看看方氏,有些遲疑道:「該不會是孕吐吧?」
  
  瓔珞都快哭了:「孕吐哪有這麼厲害,何況姑娘腹痛也不正常……」
  
  她話未說完,方氏喘息過一陣,接了一句:「頭也暈痛我的孩子……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瓔珞忙著安慰她道:「姑娘別胡想,我已讓人去稟了太君和老爺,還教試香去請大夫了,您再撐一會,孩子不會有事的。」
  
  方氏想說話,但一陣強烈的噁心感壓得她又伏下身體,不由自主的嘔吐起來,直折騰得渾身汗濕。
  
  面對這樣的情形,舒歡和顧熙然真是面面相覷。
  
  他倆一沒有醫學知識,一不懂懷孕常識,實在無法判斷方氏不適的原因,只知道她這樣子很不正常,卻束手無策,甚至連來意也不好再提,只能在旁等著,等大夫來瞧了再說。
  
  「茶……」方氏吐過一陣,有氣無力的伸手要茶。
  
  瓔珞將壺中尚溫的茶水倒了一盞過去,方氏接了漱過口,又飲了兩口,沒想躺下不到一刻鐘,再次翻身起來大嘔特嘔起來。
  
  舒歡在旁冷眼瞧著,忽然拉過顧熙然,悄聲道:「吐成這個樣子,實在不對,我瞧著她躺下時,四肢都有點痙攣抽搐了,會不會是食物中毒?」
  
  顧熙然微瞇了眼道:「我看中毒的可能性更大一點」
  
  舒歡一愣。
  
  也對,這年頭蔬果沒有農藥殘留,天氣又漸涼爽,顧家的飯桌上也從來不留隔頓的飯菜,再說方氏這兩天壓根就沒吃什麼東西,食物中毒的可能性太小了,除非有人惡意投毒,而這正是他倆過來的目的,怕方氏被害
  
  大夫沒有這麼快過來,顧熙然再仔細看,見方氏嘴唇都隱隱有些發紫,忙道:「拿牛奶來」
  
  不管是不是食物中毒,先死馬當活馬醫了再說,反正灌奶下去,對身體不會有什麼損傷。
  
  瓔珞卻是一怔:「牛奶?」
  
  顧熙然一拍額頭,糊塗了
  
  農耕時代,牛都是寶貴的資產,何況只流行養耕牛,沒什麼人養奶牛的,牛奶很少見,倒是羊奶應該是有的,他忙再道:「羊奶也行」
  
  瓔珞心裡不解,但束手無策時,也只好照辦,慌忙出去捉了名丫鬟將羊奶取來,顧熙然就讓方氏喝,喝了再吐,吐了再喝若真是中毒,用這種方式洗胃稀釋,總比什麼也不做,光看著要強。
  
  這才折騰著,先是老太君和顧達那邊派了人來詢問方氏情形,隨後紀丹青就被試香連拖帶扯的拽了進來,不過他醫德真是非常好,才回去歇著喝了一杯茶,汗都沒乾呢,就再次被催入顧家,面上竟然也沒露出半點厭煩之色。
  
  紀丹青進門,打眼瞧見方氏面色青黑,神情立刻變得緊張起來,再上前一搭她的手,冰涼,連脈都不用診,他張口就說了兩個字:「中毒」
  
  方氏眼前一黑,差點就此暈去。
  
  舒歡心裡一凜,還真猜對了是顧萱還是顧熙仁下的手?怎麼可能做到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程度,甚至不用親自動手?
  
  她咬緊了唇,真是有內奸嗎?
  
  瓔珞慌極:「中……中的什麼毒?」
  
  「砒霜」紀丹青急道:「快取防風一兩搗成碎末,和水調服」
  
  瓔珞滿腹疑惑但不敢再問,轉頭就跑了出去。
  
  紀丹青再看桌上擱著羊奶,就讓方氏繼續喝,繼續吐,盡量排出毒素,幸好方氏顧念腹中胎兒,非常配合,而且看她那樣子,服用的砒霜應該是少量,否則早就昏迷過去了,哪裡還能撐到這會?
  
  只是孩子……
  
  紀丹青心裡暗歎,肯定是保不住了
  
  不敢過於刺激方氏,他只將試香喚到一旁,悄悄叮囑她,讓她出門去請穩婆。
  
  試香不笨,聞言立刻慌怕道:「大奶奶她……」
  
  紀丹青搖搖頭:「別問,快去」
  
  他是大夫,看病診脈還行,但方氏一會要是小產,這種事情他處理不來,也礙著男女大防,不能處理,還是請個有經驗的穩婆來照看才行。
  
  舒歡在旁聽見了他同試香說話,心裡叫苦不迭,怎麼事情全都湊到一塊爆發出來?就不說這孩子沒了,老太君和顧達那裡會出什麼問題,單是方氏,恐怕……
  
  她才念及至此,就聽方氏嘶啞著聲音問道:「紀大夫別瞞我,我的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紀丹青面露難色,這事就算他有心瞞,也瞞不過去的。
  
  方氏見他遲疑,心裡惶恐愈甚
  
  她連受心理重創,本來情緒就瀕臨崩潰,中毒後越發煩躁如狂,此刻也不知哪來的氣力,從床上翻身下來就衝到紀丹青面前扭住了他的衣裳,速度快得在旁的舒歡和顧熙然都根本來不及攔。
  
  「紀大夫」方氏站不住身,半癱在地上拚命磕頭:「救救我的孩子,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求您了……」
  
  那淒厲哀痛之極的求懇,還有額頭叩在地面上發出的悶響,別說舒歡心裡一酸,著實看不下去了,就連顧熙然都扭過了頭去,目光裡露出點恨色,憋出一句:「太狠」
  
  太狠
  
  說的是誰,舒歡清楚,紀丹青也清楚,可是此刻孩子真是沒辦法保住了,當務之急是保住方氏的性命只是伸手強制性的將方氏從地上拖起來時,舒歡忍不住要想,面前這個女人在三天之內失去了丈夫,失去了腹中還未成型的孩子,失去了生命裡最重要的一切,她真的還有活下去的希望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25 PM

第一百四十章 小產
  
  面對方氏的徹底崩潰,替她解毒時,紀丹青用盡了強制手段。
  
  她掙扎,就讓丫鬟用繩子捆她起來。
  
  她不肯吃藥,就撬開牙關強灌,灌一次不夠量就再灌一次。
  
  紀丹青也不是任何時候都溫文爾雅的,此刻的他就冷面冷心,讓不少丫鬟都對他投去了畏懼的目光,覺得他手段太過強硬,不過對他來說,救治病患就該盡力,有沒有醫德這種問題,他只要問心無愧就好,壓根不在乎別人的目光,至於病患心靈上的創傷該如何護理,那得等先保住了命再說,命要是沒了,一切就都沒了。
  
  不過意料中的,方氏最後仍然小產了
  
  中了砒霜,量雖不大,但就方氏目前的虛弱身體來說,能保住命已經很不容易了,腹中那原本就不穩的胎,想保住是不可能的。
  
  當紀丹青一臉疲憊從內室出來時,看見的是駐著枴杖候在外頭的顧達,這顧家的一家之主,在一天之內忽然蒼老到有如耄耋老翁,連站在那裡,身體都在止不住的顫抖。
  
  「紀……紀大夫……」顧達忐忑的開口:「熙天的孩子……」
  
  紀丹青歉然的搖搖頭,道了一聲:「抱歉。」
  
  彷彿整個世界轟然坍塌,希望瞬間灰飛煙滅。
  
  顧達原本還指望長子能留下一點血脈,讓他看護著孫兒長大,但是紀丹青的話,粉碎了他心裡最後一點念想,他忽然就覺得萬念俱空起來,茫然的立了片刻,轉頭看看四周,似乎有點弄不清自己身在何處,不懂這一切怎麼就這樣排山倒海般的發生了,快得他無法應對,也無從抵擋。
  
  恍惚中,聽見有人在焦急的吶喊——
  
  「老爺老爺」
  
  「老爺您回回神,別嚇我們」
  
  「老爺」
  
  ……
  
  一聲聲呼喊,遙遠又彷彿逼近,他分辨不出喊他的人都是誰,也不想知道,只是喃喃念叨著:「死了,都死了……死得乾淨了……」
  
  念著念著,他忽然笑起來,覺得一切荒謬的可以前兩日還活生生待在身旁的長子,怎麼可能死前一刻還好端端的方氏,怎麼可能小產這一切都是騙局吧?是他們串通好的騙局吧一定是
  
  身邊的呼喊聲越發急促而響亮了,還有無數雙手伸過來拉扯他,他覺得很煩,想都不想手裡的枴杖就甩了出去。
  
  他喝道:「閉嘴」
  
  想要身邊的嘈雜聲統統消失,想要這些手統統消失,想要一杖將這覆滅的世界擊碎。
  
  枴杖甩出去,彷彿擊中了什麼,有人痛呼,有人急著喊:「太太」
  
  顧達突然清醒了一些,想要出聲說話,沒想張口,喉間發出的卻是無意識的破碎音節,連他自己都聽不分明,緊接著就覺得身體失去了控制,驀然一沉,再站立不住,向後便倒……
  
  舒歡是在旁看見顧達失去理智,揮杖打人的,不巧的是正擊中林氏的臉頰,力道很大,打得她那張保養妥當的臉青腫了大半邊,隨後顧達就倒了下去。
  
  場面再次混亂起來。
  
  舒歡心裡徹底沒有想法了,只覺得眼前上演著一出接一出的鬧劇,有一種黑色的滑稽感
  
  她一直知道顧家明爭暗鬥不止,不是什麼善地,但沒想到這些奔騰暗湧的凶潮,一旦噴發出來,會具有如此大的破壞力。
  
  綺閣金門,錦衣玉食,滋養出的是仇恨的種子。死掉的人,病倒的人,一個接一個,就彷彿一副多米諾骨牌,只要伸指輕輕推倒一張,其餘的牌就一張壓一張的倒個乾淨徹底。
  
  這地方真可怕待久了,不知道會不會被這種陰翳的氣氛傳染得抑鬱。
  
  舒歡不由自主的伸手扯住了顧熙然的衣裳,幸好身邊還有他,若是獨自一人,她此刻就想不管不顧,頭也不回的逃出去了。
  
  顧熙然也不想圍上去充什麼傷心孝子,只是冷眼看著紀丹青忙著救護顧達,覺得他這個大夫真是夠盡職盡責,但攤上這種接連出事的人家,也真是夠倒霉總之一句話:方氏太無辜可憐,顧達自作自受
  
  才想著,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衣裳被舒歡拽住,他心裡一跳,不動聲色的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用力握緊,不需要再言語,他的態度很明確,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執子之手,不離不棄。
  
  紀丹青這晚再沒有離開顧家,他是在替顧達開完藥方,替林氏上完藥之後被顧熙然留下的。
  
  顧熙然背人時說話很直接:「家裡人倒了一片,事情鬧得這樣大,老太君那裡也瞞不了多久,再說明日僕告就發出去了,陸續就有人上門弔喪,老三和顧萱那頭的事還未料理清楚,到時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氣倒累癱,你不如直接住在這裡,也省了來回奔波之苦。」
  
  紀丹青看看他,疲憊一笑:「恭敬不如從命。」
  
  顧熙然即刻就讓人去打掃客房,特意挑了一所離生梅閣較近的院落。
  
  他使喚人不奇怪,奇怪的是被使喚的那名小廝,往常是跟著顧達的,自認貼身服侍家主,比一般小廝身份要高,因此被別人使喚時都極不樂意,但偏偏不巧這會就站得離顧熙然最近,被顧熙然喚過來了,他竟也沒露出半點不樂意的神情,而是趕著點頭哈腰,慇勤周到得有點過頭,還追著問:「要不要找兩個擅長推拿的丫鬟?我看紀大夫今兒累得慘了,該好好休息才是。」
  
  這種時候,適合安排這種事嗎?
  
  別說紀丹青苦笑著連連擺手,就連顧熙然都聽得黑了臉色,哼一聲道:「大可不必」
  
  那小廝的建議被駁斥了,他也不尷尬,還露著點非常榮幸的笑,興沖沖的轉身去了。
  
  候著此人去遠,紀丹青就微微笑道:「風向轉了。」
  
  顧熙然哪能聽不出他話裡意思,分明是指顧熙天死了,顧熙仁毀了,老太君和顧達臥病不起了,甚至連林氏都受了點損傷,這顧家之大,還能稍微拿個主意的,只剩下他了,於是從前那些不將他放在眼裡的貓貓狗狗,都趕著來拍馬屁獻慇勤了。
  
  可惜的是這種權力是顧熙然不屑要的,他也沒有覬覦顧家產業的心思,當場就冷笑起來:「我只希望他們別再折騰了,讓我過兩天安生日子。」
  
  話是這樣說,但事態的發展又豈是他能輕易掌控的?
  
  未來,就像這漸漸陰暗下來的天色,一片看不分明的模糊。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太君救命
  
  紀丹青留在顧家,只是免了來回奔波之苦,仍然不能好好休息,一會是瓔珞來說,方氏彷彿有點神志不清了,讓他去看看,一會是顧達那邊的小廝來請,說是顧達醒了,問他需不需要診了脈再另開藥方,整整忙了大半夜,等到他踏著星月歸來時,才看見顧熙然負手立在院中,染了一身涼秋的蕭瑟。
  
  「怎麼。」紀丹青有些意外:「這麼晚還沒歇著?」
  
  顧熙然微微一笑:「白天不方便說話,有句話一直沒問你。」
  
  紀丹青一邊將他往房內讓,一邊道:「請說。」
  
  顧熙然沒有進去的意思,搖了搖頭道:「我問了就走,不打擾你休息了。」
  
  說著,他沉吟了一會方接著道:「太君和老爺的病究竟如何?」
  
  「這可不好說。」紀丹青疲憊的笑道:「若是能夠不問家事,安心靜養,緩個數月也就漸漸好起來了。」
  
  他只說到這裡,但顧熙然也聽明白了,若是不能安心靜養,再受刺激,恐怕就要趕著替那兩位預備後事了。
  
  其實這是意料中事,過來問一句都是多餘,他只是想確認一下。
  
  「知道了。」
  
  默立了一會,顧熙然朝紀丹青拱拱手,告辭而去。
  
  這一夜,月色特別皎潔。
  
  舒歡趴在窗前啃著秋梨,望著天上的月亮發呆,瞧見顧熙然打外頭進來,瞅了一眼,沒理,繼續啃梨,等他走近身旁才低著聲道:「我已經傳染墨過來吩咐了,教他悄悄的去打聽城內空置的鋪面,若有地段和價錢合適的,就先訂下來。」
  
  顧熙然往窗邊一倚:「很好啊,那你在煩什麼啊?」
  
  「煩什麼時候才能挑明了說要搬出去。」舒歡歎口氣,隨手將梨核拋了出去:「還煩生計,就算有了鋪子,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生意。」
  
  「這個不用愁,先買下鋪子,自己不用也能租賃出去,只是……」顧熙然說到此處,也是歎息:「想要搬出去,恐怕還得再緩一緩了。」
  
  舒歡瞧他一眼:「問過了?」
  
  「嗯,情況不太好。」
  
  舒歡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苦笑。
  
  頂了別人的身份,有時做事還真是身不由己,若是家裡沒有喪事,有技巧性的爭取一下,興許就能脫離了顧家,可是此刻家裡有喪事,他倆都有孝在身,做什麼事都不方便,萬一顧達和老太君再出什麼事,那孝期就無限漫長了,而想要搬出去獨立的事,也不適合再提。
  
  「別煩了。」顧熙然見她緊蹙眉頭,忍不住就伸指過去,在她眉間輕輕一抹:「順其自然吧。」
  
  「嗯。」舒歡微微一笑,無論如何,比起顧家的其他人來,他們已經很幸福了。
  
  一夜無話。
  
  次日清早起來,由於僕告剛傳出去,暫時還沒有人上門弔喪,舒歡便依著慣例去老太君那裡請安,順便探問病情,與以往不同的是,這回顧熙然也跟著去了,一來是長輩病著,不能不理不問,二來昨日發生的事太嚴重,使得整個顧家都籠著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他擔心會鬧出什麼事來,不放心讓舒歡一人前去。
  
  兩人到了松鶴堂,發現就只顧芸與顧熙和陪在這裡,沒見林氏,想是忙著家裡弔喪的事情,不得閒,也沒見顧達,想必他仍臥床難起,倒是老太君,雖然瞧去悶悶不樂,神情十分抑鬱,但氣色比起昨日已然好了一些,正歪在榻上唉聲歎氣。
  
  看見他們來,老太君總算扯了嘴角,勉強笑了一笑,但等他們請過安後就越發抑鬱起來,一個勁的歎著孤寂冷清。
  
  想想也是,往常這屋裡都是珠圍翠繞的一屋子人,笑聲不絕的,如今出了事,人少了且不說,就連丫鬟們陪侍在旁都是一臉的小心,連大氣都不敢出的樣子,更沒人敢談笑風生。
  
  顧熙和有時想寬解老太君,說兩句發松話,可是沒人在旁附和幫襯,老太君也不給面子的盯著他不語,他往往說不到一半,就被這低沉氣氛感染,自覺沒趣尷尬,低了頭,掩了聲息。
  
  一屋子的死寂,別說老太君了,舒歡待了一會都感覺十分的不自在,只能抬眼盯著廳上的擺設發怔,或是低頭揉扯手裡的帕子,用一些微小的動作來緩解這種讓人透不過氣的壓抑感。
  
  良久,依稀聽見外頭傳來和尚道士做法事的聲響,舒歡就想借口去幫忙林氏,告退出去,只是她剛張了口,忽然聽見院子裡騷動起來,彷彿有人在爭辯,而其中一人的情緒顯然很激動,總是搶斷話頭,爭辯聲交疊在一起,讓人聽不分明。
  
  老太君不安的微動了身體:「誰在外頭?」
  
  顧熙和見問先嚷了起來:「是大嫂房裡的瓔珞。」
  
  老太君的手微微顫了一下,隨即就道:「為何攔著不讓進來?」
  
  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自然沒人答話,怕這老太太再次厥過去,連顧熙和都緊抿住了嘴唇,只拿求助的目光往顧熙然那邊瞟視。
  
  老太君深深吸了一口氣,穩著聲道:「讓她進來」
  
  話語聲不響,但極是威嚴,顧熙然一聽就知道這位精明的老太太心裡已有了準備,這事瞞不過去,事實上他也覺得這樣瞞著沒有好處,於是藉著出去傳話的機會,喚過美景低聲叮囑了兩句,讓她快把紀丹青請來,以防萬一。
  
  好在老太君的心理素質比眾人想像中的要堅強許多,當瓔珞淚流滿面的衝進來時,她只是微動了動身體,教顧熙和將她攙扶著坐起來,而聽到瓔珞說方氏小產之時,也只是手捂著胸口,急促的喘息了一陣。
  
  瓔珞哭得哽咽,不住的往地上碰著頭:「太君救救我家姑娘,她睜了一夜沒合過眼……天亮時我問她要不要吃點什麼,她……她竟然對著我笑,緩聲細氣的說……說讓我輕點聲,別吵著大爺,還趕著讓我取針線尺剪,她要替肚裡未出生的孩子縫件小衣裳……紀大夫瞧過後,說我家姑娘這是……這是……」
  
  她說不下去了,哭得差點癱倒在地上:「太君救命太君救命您要替我們家姑娘做主啊」
  
  一席淒絕之言聽完,老太君只覺得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膛,差點喘不過氣來,幸好舒歡早端了安神的熱茶來,她喝了兩口,才覺心跳略緩了些,自個坐在那裡,盯著哭得渾身顫抖的瓔珞穩了半天神,這才啞著聲道一句:「你說她中了砒霜,怎麼回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26 PM

第一百四十二章 砒霜從何而來
  
  老太君問出的這句話,是在場的人都想知道的事情。
  
  顧萱被鎖柴房,顧熙仁罰跪祠堂,這都是有人看著的,他們根本不能自主行動,想要在方氏的食物裡下砒霜,除非在落霞院裡有內賊幫忙,否則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一點瓔珞顯然也想到了,哽咽著回道:「我家姑娘昨日回去,只喝了一碗藥,半碗蓮子羹,除此之外再沒吃過別的東西……就單說藥和蓮子羹,都是試香親手煎熬,端來後我餵給姑娘的……我盤問過試香,她煎藥熬羹時沒有離開過,也沒有人進過小茶房……我也不知道這砒霜從何而來……」
  
  顧熙和心思轉的快,聽到這裡就脫口而道:「砒霜總不會自個長腳跑到大嫂肚子裡,照你這麼說,下毒的人不是你就是試香」
  
  「四爺冤枉」瓔珞連連叩頭道:「我打小就跟著我家姑娘,怎會起這種心思……害苦了姑娘,我又能討得什麼好……」
  
  陪嫁丫鬟的身份地位通常比普通丫鬟要高,吃穿用度都比主子差不到哪去,瓔珞又是方氏的心腹,只有方氏過得好,她才能過得好,照常理來說,她的確不可能起心害了方氏。
  
  顧熙和有點窘迫的撓了撓頭道:「那就是試香捉來打一頓,看她認不認」
  
  「別胡扯了」老太君當即出聲喝止道:「試香是打小跟著你大哥的,她也不會起這樣的心思」
  
  「那……」顧熙和沒轍了,只好閉嘴。
  
  舒歡在旁問了一句:「你能確定那藥和蓮子羹裡都沒有毒嗎?」
  
  「藥裡不知道有沒有。」瓔珞搖了搖頭道:「但蓮子羹剩下好多,倒了浪費,我們幾個就分著吃了,也沒見有誰中毒。」
  
  「藥渣呢?」
  
  「已讓紀大夫查看過了,沒有問題。」
  
  舒歡此時思路轉的很快:「大奶奶的食具是她專用的吧?」
  
  瓔珞一愣:「是二奶奶是說……」
  
  「我不知道。」舒歡只是胡猜,搖了搖頭道:「如今去查也沒用了吧?肯定都被洗乾淨了。」
  
  「不」瓔珞忽道:「大奶奶往常用的食具是一整套……」
  
  那就是說,若是有人想在食具上下毒,肯定不能確定那一整套碗裡,哪只會被取用,要確保萬無一失,就必須在所有的食具上下毒……
  
  老太君目光裡露出厲色:「查」
  
  「哎」瓔珞胡亂抹了淚,從地上翻身起來就急著要趕出去。
  
  「等等——」一直沉默的顧熙然忽然開了口:「砒霜不會下在食具上的,查了也是白查。」
  
  舒歡微怔,老太君也疑惑的朝他望了過去。
  
  顧熙然不答反問:「能在食具上下毒的,只有落霞院的丫鬟,但太君覺得丫鬟下毒的可能性有多大?」
  
  老太君這會已從重孫被害的打擊中稍稍恢復了過來,能夠冷靜的想一想了,半晌,她搖著頭緩緩道:「老大平素為人謙和,很少得罪人,就連待下人們都是好的,誰會起害他的心思?何況他已身故,再恨他,也不至於連他的遺腹子都不放過,此事恐怕還是老三所為。」
  
  顧熙然明知主謀必是顧萱,此時也不揭破,只道:「既如此說,老三這些日子從未往落霞院踏足半步,就算是小萱,也沒有去了那邊往小茶房裡跑的道理,因此孫兒認為,他倆沒有在食具上下毒的機會,那食具上就不可能有毒。」
  
  也對
  
  舒歡暗歎口氣,她這個非專業人士,還是比不得從前時常接觸這類事的律師大人可是這樣問題又來了,既然方氏吃的食物裡都沒有毒,那麼這砒霜究竟是怎麼跑到她胃裡去的?
  
  老太君顯然也在考慮這事,沉默了半晌問瓔珞道:「你仔細想想,她就再沒吃別的什麼?」
  
  瓔珞搖頭抽泣:「回太君,什麼都沒吃。」
  
  舒歡腦中靈光一閃,忽然冒出一句:「茶」
  
  候在一旁服侍老太君的丫鬟紫蘇聽見這話,以為她要茶,慌忙端了茶來。
  
  「我不是說這個。」舒歡接了茶擱在一旁小幾上,只是回想著昨日方氏吐完,躺回床上之前,用茶漱口的舉動,忙問瓔珞道:「中毒前,她喝茶了沒有?」
  
  這回瓔珞點了頭:「喝了,喝的是常沏的玉露茶,茶葉……」
  
  老太君打斷她道:「取來」
  
  落霞院裡剩的茶葉即刻被取了來,讓紀丹青查看過了,但得到消息仍然令人失望。
  
  茶葉沒有問題
  
  顧熙和有些焦躁了:「把三哥叫來問問不就得了」
  
  顧芸破天荒的出聲接了一句話:「落霞院裡出事時,他還在祠堂那邊跪著呢,不查個清楚就去問他,他只消一句分身無術,你可還有話說?」
  
  「這……」顧熙和被問得無語,卻又不甘的咕噥道:「反正害大哥的事是他親口認的,坐實了沒有轉圜餘地,這事若也是他做的,他得意還來不及,又有什麼不敢認的?」
  
  老太君聽後覺得有理,忙喊人帶顧熙仁來。
  
  等了許久,當那個跌跌撞撞的白色身影邁入門檻之時,在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往常那個潔淨冷漠,有出塵之態的顧熙仁嗎?
  
  頎長的身板再不像從前那樣傲然挺立,而是連走路都需要人攙扶,身上那襲白衣也沾染了斑駁的血漬,污濁一片。
  
  他頭髮散了,嘴唇乾裂,面色蒼白到幾近透明,唯有那雙眼眸,還燃著點不屈而倔強的光芒,才入廳,就仇恨的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這不是顧熙仁,這是已然被圍至絕境的困獸
  
  舒歡知道的事實比其他人要多一點,清楚顧熙仁沒有眾人想像中那麼歹毒,而且能夠體味到他心理上承受的苦痛和委屈,因此不忍看他受了家法後的模樣,急急的扭過了頭去,正巧看到老太君的目光裡流露出幾分疼惜哀婉之色,但這神色轉瞬即逝,下一刻,這位老太太就面無表情的用冷靜清晰到異常的聲音在問:「老三,是不是你下毒害了你大嫂?」
  
  顧熙仁本能的一愣,目光裡流露出兩分疑惑來:「大嫂?」
  
  「對」老太君倚著顧熙和,盡力挺直了老邁的身軀,讓自己坐得更直,盯著他,一字一頓道:「你在她的食物裡下了砒霜,害她中毒小產,間接的殺了你大哥的遺腹子」
  
  聽見這話,瓔珞再壓不住心裡對顧熙仁的痛恨,完全不顧尊卑規矩了,嗚咽一聲就撲過去,緊揪住他的衣裳責問他:「為什麼為什麼我家姑娘同你無怨無仇,你害死大爺就算了,為什麼連她這個弱女子都不放過,還要下毒害了她腹中的孩子,將她……將她生生的逼瘋了……」
  
  瓔珞的突然發難,使得顧熙仁猝不及防的往後倒退了兩步,但他身體虛弱,一個沒站穩就險險要跌坐到地上,模樣狼狽之極。
  
  其他人一見如此情形,慌忙喝止瓔珞,緊接著就有丫鬟上前,強行將瓔珞先拖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清白
  
  等到廳上再次安靜下來,老太君面沉如水,緊盯著顧熙仁一句話也不說。
  
  顧熙仁自然也不開口,就那樣搖搖晃晃的艱難站立著。
  
  「三哥。」顧熙和同他不親,但看見他這模樣,心裡也有點酸楚,忽然道一句:「事情都到這地步了,你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顧熙仁都不瞧他一眼,只是低著頭冷笑。
  
  老太君的火又竄上來了,沉聲一喝:「跪下」
  
  顧熙仁一聲不吭,默然跪下。
  
  「說」老太君再喝道:「你不是對你大哥下了毒手還理直氣壯麼?那你大嫂怎麼得罪你了?她肚裡那尚未成型的孩子怎麼得罪你了?你就非要趕盡殺絕,一個都不放過?」
  
  顧熙仁木然的聽著,仍然不語。
  
  「別忘了你姓顧」老太君越說越來氣:「你摸摸良心看,就算你爹太偏心,待你不親,但這麼多年來,顧家虧你吃了還是虧你穿了,你還不是一樣呼奴使婢,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你就沒有半點感激的心,只想看著這個家被你攪得生生垮掉嗎?」
  
  這番話說出去,若是顧熙仁稍微露出點愧疚的神情也就罷了,偏偏沒有,他臉上什麼神情都沒有
  
  老太君原本就氣惱傷心到了極點,再看見他這樣子,就對他徹底絕望了,喘著氣發了狠:「好好好得很養了十來年,養出你這白眼狼來來人,拖他下去打板子,這次誰都不許再手下留情,打死為止」
  
  最後四個字擲地有聲的出口,老太君扭過了頭去,不想再看這個逆孫一眼
  
  看見有小廝上來要將顧熙仁架走,顧熙和有點急了:「三哥,你倒是說話啊」
  
  「說什麼?」顧熙仁總算開了口,聲音沙啞而帶著兩分譏諷:「我都殺了人,這不是罪有應得麼,難道還要痛哭流涕的求著太君留下我這小命不成?」
  
  話畢,他唇上冷笑更甚,半點都不反抗,由著小廝們拖他出去。
  
  「慢著」顧熙然起身制止。
  
  「誰都不許替他求情」老太君立刻道:「不除了這業障,家裡一日不得安寧」
  
  這是已經下了狠心不過顧熙然瞧瞧她那冷漠的面色,再瞧瞧她緊攥住自己裙擺,一直在不停顫抖的手,就知道她心裡仍有不忍。
  
  「我不是替他求情。」顧熙然微微一笑:「我只是想揪出真兇,免得家裡繼續出事。」
  
  他這話一說,不光是老太君愣了,就連顧熙仁都驀然抬起了眼,用發恨的目光緊盯住他:「二哥,你病昏了吧,胡說什麼?」
  
  「胡說?」顧熙然走前兩步:「原本我還在想,這些事你究竟參沒參與,如今既知道你是完全無辜的,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替人頂罪,免得那真兇對你的死心懷愧疚,要替你報仇,那這家就真要被她折騰垮了」
  
  這只是他揭這事的原因其一,早在看見方氏中毒時,就覺得顧萱手段太過狠辣,保不準下回要對誰下手,他不能再坐視不理了。其二是他不想接手顧家這堆爛攤子,自然要盡力保全顧熙仁,免得自己今後被捉去接管顧家生意,吃力費勁還要防著被人算計。
  
  顧熙仁一扭頭:「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
  
  顧熙然一笑:「聽不懂沒關係,我只問你一句,那砒霜的毒,你是怎麼下的?」
  
  「你問我就說?」顧熙仁冷笑道:「憑什麼啊」
  
  「就憑你說不出來」
  
  顧熙仁動了情緒,怒道:「我是不願意告訴你們」
  
  他先前用沉默來表現他的不願意,人人都沒有懷疑,但此刻被顧熙然質問後,用言語來強調他的不願意,就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了,連老太君都起了疑,不懂他為什麼這樣拚命的將罪名往自己身上攬,給人一種想要努力掩飾什麼的感覺。
  
  「好吧,你不願意說,我自然不能逼你。」顧熙然篤定的望著他道:「換個問題,你給大哥和大嫂下毒時用的砒霜,是從哪得來的?」
  
  他問出這句話時,舒歡立刻懂了,微笑著旁觀。
  
  顧熙仁斜睨他一眼,不語。
  
  「怎麼,這問題你也不願意答?」顧熙然為難道:「那不如喚顧萱來問問,看她知不知道吧」
  
  「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顧熙仁當即道:「那砒霜是從外頭買的」
  
  「你確定?」
  
  「廢話」顧熙仁怕他再問,搶先道:「但從哪買的,我不想告訴你」
  
  顧熙然點點頭:「我還有個問題不解,你自個動手將那砒霜裹到糖裡去的麼?」
  
  聽見這話,顧熙仁冷笑起來:「二哥,說了毒是我下的,你就別費勁誆我了我不會廚藝,這種事怎麼可能親自動手,自然也不敢找小萱,我是拿著砒霜在外頭找人做的,至於找的誰,我還是不願意告訴你」
  
  他這話一說完,就發現眾人望向他的目光有點不對勁了,有同情,有不解,有疑惑,甚至連老太君都有些控制不住情緒,想要扶著顧熙和站起來。
  
  納悶之極
  
  他回頭細想,仍沒發覺自己的話裡有什麼漏洞,要知道每個字每個詞,他都是想清楚之後才說的那既然沒漏洞,他們為什麼神情變得如此古怪?
  
  「你們……」顧熙仁忍不住問了:「幹什麼都這樣看著我」
  
  顧熙然神情複雜的望著他,道一聲:「小四,你說」
  
  「三哥」顧熙和此刻對顧熙仁同情之極,開口就歎道:「你何必呢,何苦呢……」
  
  「快說」顧熙仁簡直快要抓狂了,憤怒的打斷了他的廢話。
  
  顧熙和吞了口唾沫,說了:「糖裡裹的毒藥,不是砒霜。」
  
  不是砒霜
  
  竟然誤導他
  
  顧熙仁瞬間就明白了如遭雷擊一般,蒼白著臉色,傻在了當地。
  
  隨後顧熙然輕輕歎息一聲:「毒不是你下的,人也不是你殺的,你不用再瞞了。」
  
  顧熙仁一聽這話,就彷彿被抽空了渾身的氣力一樣,再也無法站穩身子,腿一軟,直接坐到了地上。
  
  既定的事情被徹底顛覆,老太君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震驚多一些吧,隨後就泛起苦澀,她竭力平靜了一會情緒,冷冷的吩咐道:「帶顧萱來」
  
  「不急」又是顧熙然出聲制止,他看看頹然坐在地上的顧熙仁,搖搖頭道:「太君還是先讓紀大夫替他瞧瞧傷吧」
  
  顧熙仁如今還能說能動,是小廝們執掌家法時徇了情,沒敢下死手重打,不然一百大板挨下來,他哪裡還有命在?只是即便這樣,他仍然傷得不輕,又跪餓了一整日,若是不及時治療,重傷加上脫水,說不定就有生命危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28 PM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下毒的方式
  
  紀丹青在房內替顧熙仁治傷時,其他人都在廳上對坐無語。
  
  靜默下來後,又沒有別的事分了心神,想到往日和睦融洽的家變成如今這種樣子,老太君就忍不住老淚縱橫起來,只是怕被人看見,低著頭遮遮掩掩的抹淚,但很快在場的人都發現了她在哭泣,也沒誰勸解她,大都悄悄的避了出去。
  
  哭了也好
  
  起碼可以將心裡有積鬱發洩出來,不至於憋悶出病,這種時候,哭不出來的人,心裡才最苦。
  
  走到院子裡頭,替亡靈超度的誦佛唸經聲聽起來清晰了一些,舒歡站在那株松樹下出了一會神,就看見林氏腫著她那半邊臉,帶著兩名丫鬟,滿是疲憊的從外頭走了過來。
  
  「太太。」舒歡不得不微微欠了身,向她打了聲招呼。
  
  林氏點點頭:「太君在裡頭?」
  
  這話聽似問得多餘,但舒歡知道她是在探問此刻方不方便進去,要不碰巧遇上老太君在發脾氣,她進去豈不是生生的蹭一鼻子灰?
  
  舒歡微微一笑,照實道:「太君情緒不太好,但這會大概哭夠了,太太正好進去勸勸,哦,對了,熙和也在裡頭。」
  
  林氏探頭往裡瞧了瞧,隔著半閉的廳門,隱約瞧見顧熙和在拿帕子替老太君拭淚,不禁皺起了眉,探手撫了撫自己青腫的臉頰,猶豫了一會方帶著丫鬟進去了。
  
  顧熙然望著她的背影直搖頭,壓低了聲道:「若不是她,這事也未必鬧到如今這種地步。」
  
  舒歡歎氣,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身為正室卻沒有安全感,要同妾爭寵,自然就認為自個的親生兒子,今後也要同妾生的兒子爭財產,於是她就提早在旁幫著,卻沒想爭著爭著就悲劇了。
  
  其實這事是她自己想岔了,顧熙和身為嫡子,又極受老太君寵愛,凡事都不需要她操心,她還不如安安分分的做她的正室太太,沒事時拈酸吃醋一番呢,因為萬一此刻顧達或老太君有什麼三長兩短,恐怕日子最不好過的,是她
  
  舒歡想著,不由自嘲的笑了,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
  
  默然了一會,她悄悄的問顧熙然:「你怎麼在對出來這前就知道老三是無辜的,而不是顧萱的同謀?」
  
  顧熙然正仰了頭看那碧青萬里的天空,聞言沉吟了一會道:「這要先想通顧萱如何給方氏下毒。」
  
  舒歡有點意外:「你知道?」
  
  「嗯。」顧熙然看著她笑:「你不是都能想到食具有可能被下了毒?那茶葉沒問題,水也沒問題嗎?」
  
  「不可能」舒歡脫口就道:「家裡用的都是井水,若是要在水裡下毒,得投多少砒霜進去,何況這樣做,中毒的就不止是方氏一人」
  
  顧熙然微瞇起眼:「泡茶,一定要用井水麼?」
  
  舒歡一愣,剛想問不用井水還能用什麼水,就見紀丹青從裡頭走了出來,立刻就想起他有用露水泡茶的習慣,不禁恍然道:「難道方氏泡茶用的是露水?」
  
  這話恰好被紀丹青聽見,他不覺走到近前,插言道:「你們是說砒霜被下在了露水裡?」
  
  顧熙然一笑:「正是。」
  
  紀丹青當即皺起了眉頭,想了片刻,忽道:「是了從前替大奶奶瞧病時,有一回丫鬟泡了玉露茶來,在下隨口提過一句,若是每日清晨,集了忍冬花上的露水來泡這玉露茶,茶香會更出色,還有清心怯火的效用。」
  
  「忍冬花」舒歡立刻就想起了前日見的那一大叢忍冬。
  
  「那就絕不會錯了」顧熙然點了頭接著道:「小萱顯然知道大嫂泡茶的習慣,只要在忍冬花上下了砒霜,就能讓她神不知鬼不覺的中了毒。」
  
  「三姑娘心思太細密了」紀丹青搖頭感慨道:「露水一日只能收集一小壺,剛夠大奶奶一人飲用,壓根不怕旁人飲了那茶,跟著中毒。」
  
  舒歡仍然不解:「可是這同老三是不是無辜的有什麼關係?」
  
  「你大概沒留意。」顧熙然道:「我瞧見了,昨日大嫂當著眾人的面癱倒下去,被人慌著往屋裡抬時,老爺喊過一句小心孩子,當時老三臉上的神情十分驚訝,像是還不知道大嫂有了身孕。」
  
  舒歡垂眼回想,但對此事著實沒有印象,不覺搖了搖頭。不過沒印象歸沒印象,仔細想來,顧熙然的判斷是有道理的,家裡忙著辦喪事,方氏有喜的事情自然就不會大肆宣揚,顧熙仁又不常同人往來,沒有盡早知道這事也不奇怪。
  
  有了這事打底,她再想想也就徹底明白了:「對了下砒霜針對的是大嫂,或者說針對的是她肚子裡的孩子,那自然要先知道她有了身孕……」
  
  顧熙然點頭道:「採集露水是在清晨,大嫂是昨日白天中的毒,那麼下毒的具體時辰,就是在前日夜裡,咱們剛回府的那天晚上」
  
  「老三是昨日才知道大嫂有喜的,時間對不上,而小萱前日就知道了……」舒歡歎氣,下毒的人只能是顧萱了,沒想到她動手如此之快
  
  顧熙然搖頭歎息道:「因此我才推斷老三是無辜的,他們兩人若是合謀,殺一人是殺,殺兩人也是殺,沒道理小萱不將大嫂有喜的事情告訴他,而且兩次下毒的手法如出一轍,顯然是同一人所為,都是不在場謀殺,做事乾淨利索,一點把柄都摸不著,若不是我們無意中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跡,想要猜出兇手來,根本就不可能」
  
  紀丹青聞言十分歉疚:「這事也有在下的錯,若是當初沒說過露水泡茶的話,興許……」
  
  「不關你的事。」顧熙然打斷他道:「就算你沒說這話,小萱要下毒,自然也會有別的法子,防不勝防。」
  
  事情的真相被一點點還原出來,舒歡壓根沒感覺到破案的興奮,只覺得可怕
  
  顧萱才多大?
  
  只不過將近及笈之年認真說起來還是個孩子,竟然就有如此毒辣的心腸,周密的思慮和靈敏的反應,於不知不覺中接連毒殺兩人,將整個顧家攪了個翻天覆地
  
  舒歡苦笑,這是環境影響了人嗎?要知道她在顧萱這個年紀時,滿腦子裡裝的都是漫畫零食之類的事情,還天真爛漫和無知到了極點



第一百四十五章 淒慘往事
  
  三人這頭正說著話,就見林氏垂著臉從廳裡出來,也不正眼看他們,只喚了名丫鬟,讓她去將顧萱帶來,隨後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舒歡目送著她出去,奇道:「她好像哭過,難不成方才被太君數落了?」
  
  「大概是了。」顧熙然負手歎息。
  
  紀丹青對顧家的事情知之甚深,但他是名大夫,往常去別戶人家瞧病時,多少也聽聞過類似的事情,早就已經淡然,何況這些事也與他無關,他便拱了拱手道:「在下先去落霞院那邊瞧瞧大奶奶的情形。」
  
  他出了門沒多久,顧萱就被兩名丫鬟押著來了。
  
  關了一夜柴房,她看上去仍然乾淨而整潔,鬢邊簪的那朵小白花只是稍稍有些枯萎而已,當她經過舒歡和顧熙然身邊時,他們仍能嗅見淡淡的,似有若無的清新香氣。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她那張輪廓清秀的臉,再看不見往日的楚楚韻致,一向低垂含怯的眼眸,此刻坦蕩蕩的直視前方,微抬而起的下巴,揚出孤傲和決絕的弧度。
  
  眼望著她擦身而過,舒歡微皺了眉頭:「我怎麼覺得有點不安。」
  
  顧熙然還未收回視線,只搖了搖頭,拖起她的手,同她一起進了正廳。
  
  廳內老太君已然疲憊了,斜歪在顧熙和身上,老態畢露,相比之下,顧萱就如同枝頭含苞初綻的花蕾,有一種驚人的生氣。
  
  一跨過門檻,顧萱不下跪,不請安,就直視著老太君道:「害死顧熙天,對大嫂下砒霜的人是我」
  
  這是坦然認罪,但更多的是一種報復性的挑釁,舒歡在旁都看見了她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眸,裡面閃著殘忍的興奮和復仇的快感。
  
  只是顧萱沒有如願以償的看見老太君震驚失色或是昏厥過去,其他人的態度也很平靜,只是不解的望著她,僅此而已。
  
  「怎麼?」她還不知道先前發生的事,只當老太君找她來,是問方氏小產的事,不覺皺起了眉頭:「我說人是我害的,與三哥無關,你們聽不懂嗎?」
  
  老太君這才微動了身子:「為什麼?」
  
  眾人的平靜將顧萱期待的復仇快感給徹底的毀了,強大的失落感瞬間在她的臉上顯露出來,她那突綻的生氣也如同曇花一般,只維持了片刻就完全萎去,又回復了以往那安靜的樣子,愣愣的望了一會老太君,才道:「你們已經知道了?」
  
  「為什麼?」老太君沒有回答她,只是重複了自己的問題。
  
  顧萱不想答這問題,只是轉著頭在廳上尋找,問一句:「三哥呢?你們既然已經知道了事情真相,那就放他出來他對這事完全不知情,是無辜的」
  
  老太君的耐心已經消耗到了極點,猛地喝道:「我問你為什麼」
  
  聲音很大,帶著多年來頤指氣使而培養出來的威勢,讓顧萱條件反射似的震顫了身子,隨後她才回過神來,情緒複雜的望著老太君,欲言又止。
  
  「知道今日是什麼日子嗎?」老太君緊盯著她:「是你大哥的僕告發出去的日子外頭聚著多少來弔喪的親友,大家都在問,為什麼熙天年紀輕輕,說沒就沒了你知道這種話聽在我和你爹耳裡是什麼滋味?而你呢,就這樣大刺刺的道一句,人是你害死的你沒有半點愧疚之意嗎?還是覺得很得意」
  
  她喘了一口氣,不等顧萱說話就接著道:「平素看你乖巧懂事,又年幼喪母怪可憐的,我心裡也偏疼你,誰想這是老眼昏花看錯了人,你竟狠毒到連個未出生的孩子都不肯放過……」
  
  聽見老太君提及她年幼喪母,顧萱的情緒就突然激動起來:「別提我娘你還知道我年幼喪母?那麼請你告訴我,我娘是怎麼死的」
  
  老太君的情緒平緩下來,言簡意賅道:「病死的。」
  
  「胡說」顧萱怒道:「她分明是被人害死的你們以為四歲的孩子不會記事,這麼好騙嗎?告訴你,我清楚的記得一切記得她如何被打,如何被人抬回去,記得我去求老爺,求他請個大夫來替娘治傷,但老爺望住我的眼神輕蔑而不屑,不但不肯點頭,甚至還一腳將我踹開若不是奶娘搶著將我抱走,他還要喊人將我關起來」
  
  說到這裡,顧萱忍不住哭起來:「最狠心的分明是他親生的女兒,從前情深意切的枕邊人,他說不要就不要了,棄之有如敝屣我娘被打後,傷到不能動彈,連吃飯都要人喂,當時又是極其炎熱的夏季,她躺得久了,身上的傷口非但沒有癒合,甚至都潰爛滾膿了,她住的那間屋子,從前瀰漫著淡雅的蘭香,而那時呢?整間屋子瀰漫的都是臭味腐爛的臭味」
  
  老太君緊皺了眉頭,抿嘴不語。
  
  顧萱情緒越發激動起來,往前邁了兩步,緊盯住了她的眼睛:「你肯定不知道親眼看著一個人在你面前腐爛變型直至死亡是什麼滋味而我當年只有四歲,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我娘躺在床上掙扎了數月她不是不想痛快點死,只是她時常高燒昏迷,連爬都爬不起來,只能微弱著聲音哀求,哀求人幫幫她,讓她早點解脫,不要再受這樣的苦楚……」
  
  舒歡聽著淒慘,不安的望了顧熙然一眼,隨後就聽顧萱哽咽著聲音繼續道。
  
  「我恨恨我自己當時沒用,恨我自己當時害怕,沒有幫她,讓她活生生的受了那麼久的折磨才嚥了氣,而且就連死了,她都死不瞑目那一夜,我就守在床邊,盯著她無神翻白的眼睛想了很久,我想要是有機會,我一定要替她報這個仇,我甚至苦苦哀求上天,讓一切回到三個月前,如果真能回去,我一定不會再害怕了,我情願背負弒母的罪名,親手殺了她,只求她能安然而去」
  
  她說著就泣不成聲起來,痛哭了一陣,咬牙切齒逼問著老太君道:「你還要問我為什麼嗎?其實這一切你明明都知道知道老爺的狠心,知道我娘的悲慘,知道她當初被打,只是源於不小心讓顧熙天在玩耍時掉進了池塘但是他又沒有死,好端端的被救上來了,你們怎麼就能夠這樣殘忍的對待我娘?還以為我年小不記事,一直在告訴我,我娘是病死的」
  
  老太君歎了一口氣,想要開口,卻聽見顧萱搶先說出了一句惡毒得有如詛咒的話,她一字一頓道:「如今我有能力復仇了,我就要顧熙天死,要他斷子絕孫我要老爺活著,數十年如一日的感受我曾經受過的痛苦至於你,你們這些幫兇,誰都別想好生過日子我願你們有生之年,都活在痛苦和悔恨裡,永遠都別想忘記我娘永遠都別想掩蓋事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28 PM

第一百四十六章 至死方休
  
  顧萱說完了話,頭一扭就往外跑。
  
  廳內的人包括老太君在內都愣住了,不知道她要去做什麼。
  
  顧熙和猜道:「她不是想出去尋死吧?」
  
  「快攔住她」
  
  一個黯啞的聲音插了進來,眾人扭頭一看,卻是扶著牆從裡屋挪出來的顧熙仁。
  
  老太君原怕刺激到他,等他喝了藥,昏昏沉沉睡過去後才喚人帶的顧萱,哪知他此刻竟然醒了,還急著道:「她……她肯定是要去靈堂……」
  
  靈堂
  
  顧萱最後那句話立刻就迴響在了眾人耳畔:我願你們有生之年,都活在痛苦和悔恨裡,永遠都別想忘記我娘永遠都別想掩蓋事實
  
  「糟糕」顧熙然起身就往外跑。
  
  舒歡愣了一下,丟下眾人,跟著他一塊跑出去了。
  
  靈堂此刻,一定聚著不少前來弔喪的人,顧萱她是想到外人面前哭訴去
  
  也難怪顧熙仁那麼著急了,這事若不捅出去,興許老太君瞧在她情有可原的份上還能饒她不死,若是捅出去,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她都沒有繼續活下去的道理。
  
  一路追趕過去,果見顧萱奔跑的方向是靈堂,沿途雖遇到不少僕婢,但他們鬧不清怎麼回事,也沒攔住顧萱,待看見顧熙然追上來,才覺得大概是出事了,亂哄哄有趕著去回事的,也有跟著追的,擠擠挨挨好長一串人。
  
  沒想顧萱這小姑娘像是鐵了心,一路跑得飛快,堪堪要到靈堂了,顧熙然才追上了她,但是舒歡還在後頭氣喘吁吁的跑,差點將一雙繡花鞋都跑掉了,沒辦法,這段時間太過養尊處優了,很久不運動,身體素質差了許多。
  
  「讓開」被顧熙然追趕上,顧萱心裡很吃驚,但她已決定破釜沉舟,顧不得多想就伸手想要推開他。
  
  手腕被一把握住。
  
  顧熙然沉著聲道:「你這事做過了頭,還是盡早收手吧」
  
  顧萱用力往回掙了掙,沒掙脫出手來,眼裡還汪著淚就冷笑道:「連你也要來攔我嗎?我還以為你同顧家其他人不一樣呢,沒想到還是一路貨色」
  
  她此刻情緒激動,顧熙然不想同她爭執,只想盡早將她帶離這裡,因此不再言語,拖著她的手就往回走。
  
  「放開」顧萱抵死反抗,但終究年幼力弱,眼見舒歡和那些僕婢都要趕上來了,她心裡一急,張口就往顧熙然的手背上咬去。
  
  顧熙然微皺了眉,往回縮了縮手,她頓時咬了個空。
  
  「來人啊——」顧萱索性放聲叫嚷起來,反正這裡離靈堂也不遠了,只要將人喊出來,把要說的話都說完,那麼再被拖走也沒關係即便不能說完話,家裡這些親友的德性她都清楚,看見她被拖走,流言一定飛竄得到處都是,這樣就算她不好過,顧家的人也別想好過
  
  她這一嚷果然有效,靈堂裡正在拜祭的人聽見動靜後都出來了,儘管只有十數人,也足夠人頭痛,尤其是章家那對兄妹,也赫然其中
  
  「怎麼回事?」章含芳看見顧熙然,愛恨交織之下,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
  
  「我——」顧萱剛要說話,忽聽一聲喝斥:「放肆」
  
  這聲音
  
  她轉頭一看,卻是顧達得了消息,駐著拐,由兩名小廝攙扶著走來。
  
  他是顧家家主,那些前來弔喪的人免不了要上前見禮,勸其節哀,顧達卻沒有應酬的心思,隨口應了兩句,就要喊人將顧萱帶回去。
  
  沒想到顧萱這小姑娘看著文靜秀氣,撒起潑來倒也狠辣,看見小廝們上前拖她,立刻放聲喊起來:「殺人了救命我爹要殺我……」
  
  話沒喊完,直接被顧達甩了個耳光,打得極重,使得她身子倒向一邊,牙齒磕到了嘴唇,頓時鮮血直流,喊到一半的話,自然也被打斷了,隨即就有小廝們上前堵了她的嘴,將她強行抬走。
  
  「不好意思」顧達此刻強撐著維持面上的鎮靜,朝在場的親友拱了拱手道:「小女驀然驚聞兄長亡故,極度悲傷之下就有些痰迷心竅了,這些天總嚷著熙天是被人害死的,又說有人要害她,方才一個沒看住,她就跑到這裡來大鬧,倒教眾位見笑了。」
  
  他偏疼長子顧熙天是人盡皆知的,要說顧熙天是被人害死的,恐怕頭一個跳起來嚷著要查的就是他,何況當爹的剛失去最疼愛的長子,緊接著就要殺女兒,這種事太荒誕離奇,自然沒人肯信,加上顧萱方纔的表現的確過於歇斯底里,因此有一大半人將顧達的話當了真,就算有不信的,別人的家事,也不好追問,只能在心裡暗自揣測。
  
  知道內情的,唯有顧熙然和剛剛追上來的舒歡,兩人對望一眼,都是歎惜,不知道過來攔住顧萱這事到底對不對,而顧家這攤子爛事裡糾葛的恩怨太過複雜,也實在不能用簡單的對錯來定義,認真說起來,這些人裡沒有一個是徹底清白無辜的。
  
  家裡既然接連出事,那些親友也不好多待,反正弔喪已畢,就相繼告辭離去,章子榮要走時,彷彿很熟似的拍了拍顧熙然的肩,道一句:「節哀,若有什麼事能幫得上忙,你儘管說。」
  
  相對於他的友善,章含芳就露出了敵意,恨恨的瞪了顧熙然一眼,只顧著同顧達說話。
  
  由於這日不是弔喪的正日子,章家老爺和太太都沒過來,只讓這倆兄妹先過來弔祭,倒也使得顧達鬆了口氣,要不然家事已如亂麻一團,他哪裡還有心情去應酬那些親戚,因此稍稍應答了兩句,也不留這兄妹,由得他們去了。
  
  待到人散盡後,他才露出疲態來,強撐著走了兩步,覺得身體不支,就歇到了附近的涼亭上,閉目養了半日神,忽然睜開眼來,冷冷的道一聲:「請出家法,再將顧萱帶過來」
  
  所謂家法,那是一根數尺長的粗重戒尺,被人取來後舒歡一看,就知道這玩意打在身上是要斷骨折筋的,光是想想,就讓她覺得有些心寒,這要是抽在顧萱身上,那小姑娘多半挨不住幾下。
  
  她微動了口,原想勸解,但抬眼看見顧達面沉如水,目光裡閃著無法宣洩的恨意,就知道無論說什麼話那都是自討沒趣,再想想顧萱,雖然情有可原,但手段過於狠辣,還牽連到無辜的方氏,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她就乾脆閉緊了嘴,一聲都不吭了。
  
  這家裡,每個人都在用怨恨糾纏彼此,至死方休,真的已經糟爛到無法可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絕不相信
  
  粗重的家法打在人身上,發出「啪啪」的悶響,顧萱痛到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但被堵了嘴,她叫喊不出來,只能盡可能的掙扎。
  
  偏偏顧達上火,越見她掙扎,打得越歡,起初還是讓小廝在旁代打,最後索性自己奪了家法來,劈頭蓋臉的就往顧萱身上狠擊。
  
  這是生生的想要打死她
  
  舒歡看不下去了,扭過臉去,原本想要走,但聽見小廝們一聲驚呼,急忙回頭看時,見顧萱已然被打得昏了過去。
  
  顧熙然搶上一步,奪住家法,不讓顧達繼續打:「老爺,真要打死她才算完嗎?」
  
  「你讓開」顧達發恨道:「弒兄殺嫂,這樣的禍害,打死她都算便宜了她」
  
  殺人者償命,古往今來都是如此。
  
  他真要打死顧萱,也是顧萱罪有應得,旁人無話可說。
  
  只是這樣生生的打死,過於殘忍,舒歡忍不住插話道:「老爺,小萱到底是您的親生女兒,你若真想要她死,不如給她個乾脆,別再折磨她了。」
  
  顧達朝她一瞪眼,喘著氣道:「這個家裡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
  
  連日來為了這攤子爛事奔勞,舒歡早就疲累欲死,此刻被這麼一堵,頓時就來氣了,什麼小心謹慎全拋到了腦後,直道:「家裡是沒我說話的份,老爺要打死自個的女兒,同我也沒什麼關係,但弒兄不詳,弒女難道就應該了?何況方纔那麼多人聽著,聽見她嚷著老爺要殺她,如今真殺了,豈不是印證了這話?」
  
  前邊兩句話,顧達聽著還不以為然,最後一句卻真讓他犯了顧忌,只這一猶豫間,就聽舒歡接著道:「若真打殺了,老爺到時是打算偷偷扔出去葬了,還是假說她臥病在床不能見人?能瞞住麼?別到時手足相殘連著陳年往事都被人一串兒提溜出來,街頭巷尾家家議論,人人笑話,讓大爺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生,這,就是老爺想要的結果?」
  
  自從穿越到了這裡,舒歡就一直很低調的夾著尾巴做人,氣受得多了,忍也忍到再無可忍了,乾脆一口氣將話說個清楚明白,至於別人聽不聽,她不管,她只求發洩心裡的憋悶,因此話說完之後,她忽然全身心都舒暢愉悅起來,頓覺海闊天空,焦躁的情緒就漸漸的平和了下來,再回頭想想也知道自己說話衝動了,但是一點都不後悔,坦然的望著瞪視她的顧達。
  
  顧達氣得鬍子顫了又顫,但不得不承認她說的還是有道理的,家裡人多口雜,如今這些事要壓下去已然很費勁了,擱不住接二連三的再死人,要不別說內裡真有隱私不敢洩於人前,就算沒有,傳到別人口裡,也變成有了。
  
  他還在矛盾糾結,不知是要繼續打死顧萱替顧熙天報仇,讓自己洩恨,還是出於大局的考慮,暫且罷手。
  
  顧熙然見狀,在旁微微一笑,鬆了手吩咐下人道:「將紀大夫請來替三姑娘治傷。」
  
  聽見這話,顧達身子一震,喝道:「不許治由著她自生自滅去」
  
  顧熙然蹙了眉頭,還未說話,就聽一個微弱的聲音譏諷道:「怎麼,老爺要讓我像我娘那樣受盡折磨,輾轉數月再死嗎?果然好手段,好毒辣」
  
  眾人回頭一瞧,卻是顧萱方才痛得閉過了氣去,但在舒歡說話間已然轉醒了過來,趁著沒人留意她,將堵在口裡的帕子掏了出來,此刻滿頭是汗,臉色蒼白,還在冷笑著望住顧達,不怕火上澆油的加上一句:「老爺,我做的一切,可都是從你那學來的」
  
  「啪」,一個耳光抽得她頭偏了偏,鬢髮散落下來,那朵小白花也瞬間跌落在地,滾上了塵埃。
  
  顧萱不哭反笑,捂著半邊臉道:「當年你也是這樣打我娘的嗎?」
  
  顧達抬起手來,還要再抽,就聽顧熙然喝一聲道:「夠了」
  
  真是受不了這些古人,就算是親生的孩子,也不用這樣肆意凌虐吧?當然顧萱也是自個找抽,偏偏要去刺激顧達,大概是想氣死他,還真可謂父不慈,子不孝,半斤八兩一路貨色
  
  顧達被喝住,有點不敢置信的望向顧熙然,早就發現這次子不像從前那樣軟弱無能了,但也沒想到他膽大到敢一而再,再而三的違拗自己不禁顫聲道:「連你……連你也敢忤逆」
  
  當爹了不起啊?仗著身份就可以任意行事,野蠻得不講半點道理嗎?
  
  顧熙然也早煩了他動不動拿長輩身份壓人的行事方式,原先不想招惹麻煩,因此低調再低調,誰想如今這些人變本加厲,他要再眼睜睜看著,等他們鬥到兩敗俱傷,那爛攤子不是還得落到他頭上?
  
  因此他看都不看顧達一眼,對那忤逆兩字聽而不聞,只道:「人在這裡又跑了不了,老爺想殺也不急於一時,先關上數月半年的,等事情平息下來,你想怎麼殺都成,至於是要毒殺、溺殺、刺殺還是絞殺,由著老爺慢慢的想個清楚明白。」
  
  他說著,揚起了眉強調道:「只是有一點,要讓她死,就讓她死得痛快點,別千萬百計的折磨她凌虐她,她就算罪無可赦,到底還是你的親生骨肉」
  
  「呸」顧萱先啐了一口:「在他眼裡,只有顧熙天才是親生骨肉我們都是沒人要的野種」
  
  顧達的臉色驀地陰沉下來,一揮手先將在場的下人都支退而去,這才盯著顧萱冷笑起來。
  
  顧萱被他盯得心裡發毛,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了,強撐著道一句:「怎麼,我說錯了不成」
  
  「沒錯」顧達陰惻惻道:「好歹這話你說對了一半,這眾多子女,每個都是我的親生骨肉,偏偏只有你,是個野種」
  
  這話
  
  晴天霹靂啊
  
  顧萱若不是顧達的親生女兒,那她娘……
  
  舒歡真是恨不得自己沒在場,沒有聽見這種絕不能揭到人前的絕密隱私可是如今已經聽見了怎麼辦?總不能假裝自己沒有聽見吧
  
  她正風中凌亂著,就覺顧熙然扶住了她的身子。
  
  貼著衣裳,能夠感覺到他微熱的體溫,還有那淡淡的,能讓人心氣平和的沉香氣味,舒歡這才稍稍穩下了神來,再看顧萱,果然比她還要震驚,就那樣呆呆的仰頭盯著顧達,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良久,她才從極度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捂著耳朵就聲嘶力竭的喊著:「騙人騙人我絕不相信你你對我娘負心薄倖,害死了她不說,還試圖抵毀她的清白你,你簡直不是人我絕不相信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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