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禾早 -【顧盼生歡】《全文完》
頁: 1 2 3 4 5 [6] 7 8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29 PM

第一百四十八章 被隱匿的醜事
  
  顧萱仍在尖叫發洩,執著的不相信顧達說的任何一句話。
  
  等她終於頹然安靜下來,就聽一個蒼老疲憊的聲音在道:「他沒騙你,你最好相信」
  
  顧萱驀然回頭,看見老太君靠坐在涼亭外的竹椅上,身旁跟著顧熙和與顧芸,還有兩個抬椅子過來的丫鬟,但丫鬟們臉上的神情分明極其尷尬惶恐,知道自己聽見了不能聽的事,忐忑無比,偏偏礙著老太君沒發話,她們不敢退避。
  
  「將我抬過去。」老太君淡淡的看了她們一眼,等到被抬至涼亭,這才道一聲:「你們先退下去。」
  
  兩名丫鬟如釋重負,慌忙避走,不過這回尷尬的人變成顧達了,頭上戴了綠帽子,那是極不光彩的事情,他原本是想將這事捂到死的,滿家裡除了瞞不過的老太君和林氏外,再沒有其他人知道,如今一時衝動,當著自己子女的面揭了出來,事後一想,他那張老臉就不禁紅了起來,但又不好露出來,只能緊繃著那張臉,負著手,微仰著頭,假裝若無其事的站在那裡。
  
  偏偏顧熙和極不給面子的,天真無邪的道了一句:「老爺,三姐姐既不是您的親生骨肉,您怎的還養了這麼多年?」
  
  一句話出,就讓顧達的尷尬無所遁形,一張老臉紅了青,青了紫,顏色煞是好看。
  
  舒歡瞟了顧熙和一眼,這小子故意的吧?在顧家這種大染缸裡待久了,看慣了妻爭妾鬥,他才沒有這麼純潔無暇呢
  
  老太君顯然也是這麼想的,警告似的瞪他一眼:「又想挨抽了?胡說什麼」
  
  顧熙和吐了舌,避到老太君身後不再出聲。
  
  這幾天裡,家裡出了這麼多事,他才知道從前接觸過的那些勾心鬥爭,比起這些來壓根就不值一提連帶的使得他對面前這位原本就親熱不起來的爹產生了三分鄙夷之情,明知道出言諷刺他對自己沒有好處,還是憋不住的想撕去他道貌岸然的外衣,想看他臉色忽變,氣極敗壞的模樣。
  
  老太君喝斥完顧熙和,轉眼看見顧萱呆坐在地上木然的搖著頭,就知道她仍無法相信這個事實,不禁暗歎了口氣道:「這事既然說開了,我也不想再瞞你,索性說個清楚明白吧」
  
  她說著,又轉眼看了看其他人,無奈道:「你們也聽著,心裡多少生點警醒之意,只是家醜不可外揚,聽了,都給我捂死在心裡,誰都不許張揚出去」
  
  「是——」顧熙和答得又響又亮,連顧芸都有些瞧不過去了,送了一個白眼給他。
  
  顧達的面色愈發難看,但事涉他自己,顏面被掃得一乾二淨,哪來底氣再去喝斥兒子?只好當著沒聽見,冷哼一聲,扭過了臉去。
  
  老太君也不理他,逕直對顧萱道:「你娘原是外頭賣唱的歌女,姿容出色,老爺無意中看見就愛上了,非要納到家裡來,為這當初還同我鬧了一場,但我怕壞了家風,堅持他要納妾就納良家女子,不許納那些拋頭露面的煙花女子,他拗不過我,只好答應,誰知轉頭就在外頭租了個院子,將你娘悄悄的養了起來,直到你娘有了身孕,他還瞞著這事不敢教我知道,最後還是我聽見風言風語,趕著問他,他才認了,又求我將你娘接到家裡待產。」
  
  年青時的風流荒唐被揭破在子女面前,顧達有點聽不下去,駐著拐就假作散心,慢慢的踱到了涼亭外頭。
  
  老太君歎著氣繼續道:「既然都有了身孕,那不管是男是女,是嫡是庶,到底都是咱們顧家的骨血,我一時心軟,就允了你娘進門,還怕她鬧出什麼事來,打發了一名心腹丫鬟去服侍她,不過你娘自幼賣唱,那眉高眼低都是見慣的,懂得獻些小意兒的慇勤,因此那段時日家裡還算和睦,沒什麼爭鬧的事情發生,她生下你後也一直佔著寵,直到老爺又納了別的妾,這才稍稍冷落於她。」
  
  說到這裡,老太君皺起了眉頭,到底是件醜事,要說出來,得拉下這張臉,因此沉吟了許久,直到顧萱忍不住催道:「後來如何?」
  
  她,也急著知道真相
  
  老太君瞟了她一眼才接著道:「後來我看她受了冷落還不抱怨吵鬧,心裡倒有些喜歡她了,時常喚她到身邊服侍,可巧她又喜歡孩子,待那時養在我房裡的熙天也極是親熱,有時她沒來,熙天還要跑去她院裡找她,次數多了,免不了就撞上了那件醜事」
  
  她說得隱晦,顧萱愣道:「什麼醜事?」
  
  「還能有什麼醜事?」老太君板起了臉,冷冷道:「你娘當時也驚慌,還拿著糕點哄熙天別說出去,偏偏熙天那會也快到熙和這個年紀了,有什麼事不知道?只覺氣惱,轉頭就將事情告訴了老爺,老爺氣了個仰倒,當即喚了她來問,她還抵死不認,反說熙天撒謊害她,直到最後從她房裡搜出陌生男人的東西,她才無話可說。」
  
  這番話,說得顧萱目瞪口呆,她當時畢竟還是個小娃娃,除了娘親被打身亡的事讓她印象深刻外,其他的事她當真記不得。
  
  老太君也知道她記不得,有意頓了頓,等她稍稍理清思緒,才接著往下道:「後來的事你大抵有了些印象,不過是你娘被打,隨後老爺喚人將她抬了回去,氣頭上不許人請大夫替她治傷,由得她自生自滅。」
  
  顧萱含著淚哽咽道:「那說我娘害得大哥落水才被打的事,是假?」
  
  老太君點頭道:「家裡出了這種醜事難道還要張揚出去?我自然只能埋怨老爺,再想個法兒掩蓋此事,凡是知曉這事的僕婢,全都喊了牙婆來遠遠的賣掉,其後就說你娘有意推了熙天落水,其心可誅,將此事悄悄掩起。」
  
  說到這裡,她深深的望了顧萱一眼:「至於你,誰忍心對個懵懂的孩子下手?我就發了話,權且當孫女兒養著只是老爺不疼你,誰都瞧得出來,因此你自小到大就沒少受冷待。這些事我都清楚,但我不會替你出頭,還一直告訴你,你娘是病死的就為了看你究竟記不記得你娘的事,心裡藏沒藏怨恨,卻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心事竟然匿得如此之深,往常言行溫順,品格恬然,從不與人起半點爭執,連我都走了眼,沒瞧出半點端倪,要不怎能容得你做下這樣罪不可赦的事情」
  
  儘管已經極其自制,要讓自己心平氣和了,但老太君說完這番話後,望住顧萱的目光裡終究帶上了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掩住的厭惡。若是能夠,她此生此世都不願意再看見顧萱,不願意再回想起這件深埋了十年,終於引得顧家徹底大亂的醜事



第一百四十九章 鐵證
  
  這事完全偏離顧萱這十年來的認知,她不願意相信,但老太君的話說得極有條理,壓根尋不出破綻來,容不得她不信,她聽完後只能怔怔癡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能說些什麼。
  
  原來,最初的錯,都是她娘親犯下的嗎?是她娘自作自受而她恨了這麼多年的爹,那樣狠心,那樣負心薄性,竟也是情有可原
  
  顧萱完全混亂了,在最初的震驚過去後,她才發現如果事實是這樣,那她做下的事,她殺掉的人……
  
  不不不
  
  她沒辦法接受
  
  她下手殺人的時候,一直都是理直氣壯的,認為自己是替天行道,替娘親報仇因此心裡有恨,有怨,有苦,就是沒有內疚和良心不安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對的但是如今老太君告訴她,她錯了全錯了她怎麼能夠接受?
  
  情緒的翻轉使得顧萱忽然焦躁起來,她拚命的回想老太君方才說的話,想要從中尋出漏洞來,來證明這一切都是謊言,都是想要擊潰她,詆毀她娘的謊言
  
  狂亂的迷惑中,旁人的話她一句都聽不見了,她只是抱著頭苦苦的想,直到最後無意中抬起眼來,看見顧達那立在亭外的背影,於是那句話就跳入了她的腦海:這眾多子女,每個都是我的親生骨肉,偏偏只有你,是個野種
  
  「不對騙我你騙我」顧萱終於對著老太君憤怒的喊了出來:「若事情真是這樣,老爺憑什麼說我是野種?你們兩人的話壓根就對不上都是騙子都在說謊騙我我不相信你們任何一個」
  
  老太君皺起眉頭,剛想解說,就見顧達返身走了回來。
  
  比起之前的暴躁,此刻顧達顯然冷靜了許多,但是看著顧萱的目光還是帶著掩不住的厭惡與痛恨,冷哼道:「這種事情,你日後不妨去問問你娘,她才是真正的騙子」
  
  「你——」顧萱最受不得有人侮辱她娘,當即就想從地上爬起來,只是方才被打得太重,才站起來,腿上一痛,又倒了下去。
  
  「行了」老太君不滿的瞥了顧達一眼:「你越活越回去了嗎?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你還忙著說這些刻薄而不顧身份的話」
  
  就算已經活了一把年紀,顧達在老太君面前仍然不敢放肆,只是拄著拐唯唯喏喏的聽訓,但終究心裡是有怨的,最後還是辯解了一句:「兒子說的是事實,當年若不是靜香騙兒子在先,如今……」
  
  「還說當年」老太君頓時來了氣:「當年你若是肯聽我一句,不納她過門,還有今日之事嗎?」
  
  顧達被駁得無言以對,頹然歎了一聲,坐到了石凳上。
  
  老太君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他一眼,這個兒子,總教她操心,這麼多年了,一向如此但如今再追究這些已然無益,她只好望回顧萱,默然半晌道:「這些陳年往事我原不想再提,如今告訴你,只是要你明白,你娘的為人同你想的不太一樣,就算最後落到慘死的地步,那也是她咎由自取,不是有人存心要害她,你為此懷怨多年,害了你大哥大嫂,又害了他們的孩子,真是錯到無可救藥」
  
  顧萱倔強的抿著嘴不語,只等她繼續往下說。
  
  老太君想了想,打發顧熙和道:「去我屋裡,窗邊盆景架子下頭有塊地磚是活的,你掀起來,將擱在裡頭的那只描金黑匣子取來。」
  
  顧熙和猶豫了一下,不想去,怕錯過了聽事,最後還是老太君發話:「快去,等你來了再說。」
  
  他這才撒腿飛奔而去,不過片刻就抱著那匣子又跑了回來,氣喘吁吁道:「是這只匣子吧?」
  
  老太君頷首,教他打開。
  
  匣子裡頭盛的是一雙做到一半的男鞋,還有一對小巧的吉祥如意同心鎖,扣在一處,是純銀的質地,年代很久遠了,色澤已然發黑。
  
  老太君示意顧萱取去細看。
  
  顧萱不管那鞋,先將同心鎖翻過,卻見這對銀鎖的背面赫然刻著一個靜字,一個海字,這兩個字如同火焰一樣灼傷了她的手和眼睛,讓她慌忙將之丟開,扭過了頭去。
  
  「這些東西都是當時從你娘房裡搜出來的。」老太君這才淡淡道:「你娘名為靜香,那個男人名為海生,同心鎖的含義不用我說,你該知道。至於那雙鞋,早就同老爺的鞋子比對過了,大小不一樣,這是做給誰的,可想而知。」
  
  顧萱的娘親當年擅長女工,留下不少針線活計,她從小看到大,自然是認得的,那雙鞋子,其實她方才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了上頭的針線,的確是出於她娘親之手。
  
  如果說言語不可信,那麼面對這兩樣鐵證般的實物,她就不得不相信了
  
  老太君還道:「你大抵還要奇怪,咱們家門戶一向嚴謹,別說是外頭的陌生男人,就連成年家丁都不得輕易進二門的,那麼這個海生是誰?」
  
  顧萱遲疑著點了點頭,正想問這個。
  
  老太君皺了眉道:「他是你娘的親哥哥」
  
  「啊——」
  
  這話一出,別說顧萱十分震動,連舒歡等人都大吃一驚。
  
  顧達哼一聲道:「什麼親哥哥,只是個幌子」
  
  老太君點點頭道:「說是親哥哥,其實是你娘從前的相好,怕被納進門後就絕了往來,只哄著老爺說是親哥哥,老爺那時不疑有他,也就信了。既是娘家親戚,偶爾往來也無妨,沒有不許相見的道理,你娘在外院時如何,我不知曉,只知她進府後占寵時,這位親哥哥上門還少,隔上三五月才來一趟,但自從你娘失寵後,他走得就勤快了,一月總要來那麼兩三回」
  
  說到這裡,老太君又默然起來,面上露出懊惱的神色:「當時丫鬟來回我,我還只當她失了寵,心裡頭不好受,有個娘家哥哥往來說話,也能排遣些鬱結,就吩咐丫鬟不用理會,只是出入時必定要看緊著些,不許那人走到別處我以為已經防得甚嚴了,哪裡想到……這哥哥竟是假的這還是你娘做的醜事被揭破後,才對出來的」
  
  一番話,說得顧萱徹底無言,低著頭,微顫著身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老太君瞅她一眼:「他們兩人既是在你娘認得你爹前就往來的,那當時你娘有孕,肚裡的孩子是誰的,還真說不清偏偏你的相貌又隨你娘,別說老爺辨不出來,就連你娘自個恐怕都鬧不清楚」
  
  最後一句話有如重錘一般砸擊在顧萱的心頭,她只覺心跳加速,頭腦發沉,再無力支撐,眼前一黑,就往地上倒了下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30 PM

本帖最後由 ayumi126 於 2011-11-12 01:29 PM 編輯

第一百五十章 嫁禍
  
  老太君看著顧萱昏倒在地上,面上露出了幾分悵然之色。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她看著顧萱自小長大,即便不偏疼,仍有兩分感情在,只是被克制住了,從來不往外流露而已,而且相比起冷然淡漠,不喜與人接近的顧熙仁,一向乖巧溫和的顧萱要討喜多了,因此她的感情很複雜,痛恨著,失望著,也傷心著。
  
  畢竟顧萱還有一半的可能,是她的親孫女,她不會像顧達那樣徹底否認,她甚至會想,如果早些年,不那麼冷眼看待這個女孩在家裡的默默生存和掙扎,對她再和顏悅色一些,關愛一些,她究竟還會不會做出這些事來。
  
  如果終究只能是如果
  
  老太君深歎了一口氣,扭過臉去,不再看顧萱一眼,只淡淡的吩咐道:「請紀大夫來替她治傷,等她醒了就押去柴房,給她吃喝,只是不許她出來。」
  
  顧達對這個處罰不甚滿意,還待再說,卻被老太君狠狠的擰了一眼:「照我的話做,再讓丫鬟們看緊些,不許教她自尋短見,她要再出什麼事,我唯你是問」
  
  一句話,將顧達要說的話全噎了回去。
  
  顧熙和在旁也有些不解:「太君,這麼罰她,比罰二哥要輕得多啊」
  
  老太君看看他,沒言語,只是歎氣。
  
  這兩個孩子的遭遇是完全沒法相比的何況顧熙仁是家中男丁,陳述的殺人原因又埋藏著私心,有奪產之嫌,她就責之愈切,而顧萱只是替母報仇心切,即便這仇多半是她自己誤會出來的,總也算情有可原,再說顧萱此刻不能死,若死了,局面愈發不好收拾。
  
  老太君沉默了片刻,才再次開口:「我想著小萱也快到出嫁年紀了,回頭看看有什麼合適的人家,將她嫁了吧」
  
  只要不留在家裡成為禍害,她也不想趕盡殺絕
  
  聽見這話,舒歡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嘴角,雖沒說什麼,卻被顧熙然瞧在了眼裡。
  
  顧達很不樂意:「她做了這樣滅絕人性的事,還要替她尋門親事,倒貼了嫁妝嫁出去?」
  
  老太君知道這個兒子活這麼把年紀了,有時生意上的事情還不能完全自主處理,因此也沒指望他能想通,只丟下兩個字,就讓人抬她回松鶴堂了。
  
  她說的那兩個字是:「嫁禍」
  
  將禍害嫁出去,可不是嫁禍麼?
  
  舒歡忽然感覺一道寒氣沿著脊樑骨直往上竄,這位老太太,真是精明得可怕
  
  回生梅閣的路上,顧熙然問她怎麼方才露出了那麼奇怪的表情。
  
  舒歡禁不住又抽起了嘴角,不過這回是想笑:「還記得從前在網上看見過一句話,當你有個兒子,你不好好教他,他就害你quan家,當你有個女兒,你不好好教她,你就害別人全家,所以你跟誰有仇,你就寵壞你的女兒,嫁給他兒子,他全家都完了,大仇就報了。你瞧老太君,她可不是深諳此道?」
  
  被她一提,顧熙然才想起這話他也看見過,因此搖搖頭,也笑起來。過後再想想,正是如此老太君罰顧熙仁時罰得極嚴,甚至不惜打死他,就是怕他今後會害了全家,而罰要嫁出去的顧萱時,明顯就手下留情了,最後說的「嫁禍」兩字,更是直揭了意圖。
  
  他回頭看看已然遠得身影模糊的顧達,心中暗生警惕,這家裡,顧達只是名義上的家主,事實上當家作主的一直是老太君,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一回生梅閣,舒歡緊繃的情緒才鬆弛下來,凡事拋到腦後,先坐下來歇一歇站了半天差點斷掉的腿,頗有些鬱悶的瞅了顧熙然一眼:「好不公平,一樣是去請安,為何在老太君那裡時你能坐,我卻要站著?」
  
  顧熙然一笑:「誰讓你穿得不巧,偏偏要穿到這個重男輕女的地方?」
  
  舒歡被他說得無語,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隨手端起茶來,一氣飲盡。
  
  杯子還未擱下,就聽美景回說:「染墨來了。」
  
  染墨過來,自然是說鋪子的事,才半天工夫,他已尋出四五家合適的鋪面,趕著過來稟告。
  
  顧熙然和舒歡估算了一下,手頭的金子著實不多,湊起來能夠動用的不過區區二十兩,還有章含芳那二百兩的銀票,這些只夠買下一間位置稍偏僻的鋪面,今後若想靠這鋪面賺出吃喝穿用的錢來,可不太容易。
  
  舒歡沉吟著:「要不然就將那些首飾當了吧,反正留著也沒用」
  
  她說的自然是章含芳賠出來的那些首飾。
  
  染墨聽見這麼說,忙道:「二奶奶要當首飾?那極不上算的,就算是死當,也未必能當出首飾值的一半價錢來」
  
  「那你說怎麼辦呢?」
  
  「要小的說,不如想法子賣了,即便賣不出原價,也比當了要強」染墨笑道:「街東頭就有家首飾鋪子,那掌櫃同咱們家做了十來年生意,小的同他還有些交情,二奶奶要真急用錢,就拿首飾去請他估個價,他總不好意思占咱們便宜。」
  
  舒歡點了點頭,起身就拿首飾匣子去,將幾件玉製的首飾撿出來留下了,其餘的都讓染墨拿去賣了,畢竟黃金有價玉無價,她不打算賤賣。
  
  染墨見她直接捧了首飾匣子過來,倒有些吃驚了,低著頭惶惶道:「二奶奶……這……您還是交給美景,請她隨我跑一趟吧」
  
  「怎麼,你都替我辦了好幾回事了,我還能信不過你?」舒歡說著就將匣子塞進了他懷裡:「這裡頭的首飾,估摸著能值個五六百兩銀子,統算起別的錢來,有一千兩銀子,我要買兩家鋪面,就從你挑的這幾家裡撿地段最好和最不好的買吧,錢應該夠?」
  
  「夠是夠……」染墨抱著首飾匣子還在遲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一點,顧熙然同舒歡的想法是一樣的,而且暗中留意染墨很久了,知道這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於是在旁笑道:「去吧,簽了契書回來,只交給你二奶奶收著就是。」
  
  染墨這才答應了出去。
  
  沒等舒歡這邊鬆一口氣,就有良辰又趕著進來回道:「二爺,二奶奶,方家的人在老太君那鬧了起來。」
  
  方家的人?
  
  舒歡愣了一下,這才想起那應該是方氏娘家,似乎也有錢有勢,若知道自家女兒不但小產還發了瘋,自然不會輕易罷休。
  
  她與顧熙然對望一眼,皆露苦笑。
  
  這點子破事,到底還有完沒完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會一直陪著你
  
  不想再摻和顧家這些事了,偏偏兩人的身份又迫得他們不得不理會,哪怕過去一言不發,總也要在場,才能表現出對家事的關心和參與。
  
  舒歡不情不願的磨蹭了半天才從椅子裡站起來,準備過去罰站,沒想還未跨出門檻,就有巧雲來回:「二爺,二奶奶,打起來了」
  
  巧雲已經很克制了,仍然露出了一臉打過雞血似的興奮:「方家的人來找太君要個交待,也不知道是誰洩露的消息,說是大奶奶如今這樣都是被三姑娘害的,他們就要太君交出人來。太君無奈,只好喊出三姑娘來,都沒說上兩句話,大奶奶就闖了進去,揚手就將三姑娘的臉給抓花了」
  
  她說得活靈活現,就彷彿親眼見的一樣。
  
  冤冤相報何時了
  
  舒歡聽得發怔,婉轉問道:「不是說大奶奶都有些神志不清了,怎麼……」
  
  巧雲搖頭道:「這個就不知道了,想是大奶奶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吧,聽見自個遇的這些慘事都是三姑娘鬧出來的,自然要發急。我就是納悶,好端端的,三姑娘她為什麼呀,又得不著好,還白白的搭上了她自己那張如花似玉的臉。一個姑娘家傷了臉,今後……」
  
  她絮絮叨叨沒了完,舒歡和顧熙然哪有耐心聽她說完,慌忙就趕了出去。
  
  若是扯嘴皮子吵架,他們磨蹭點還沒什麼,此刻都已經動起手來了,再不過去守著,說不定又要鬧出大事來。
  
  他倆趕過去時,看到的情況比巧雲說的還要混亂
  
  方家的人圍著老太君和顧達討要公道,方氏則揪著顧萱不放,無論如何都不肯鬆手,還不停的捶打著顧萱,哭嚷著:「把孩子還我你把孩子還我」
  
  顧萱微皺著眉頭坐在地上,不知是傷重不能動彈還是不想動彈,任由方氏打罵著,極其忍耐的一聲都不吭,她臉上也如巧雲說的那樣,被抓出了數道指甲印子,鮮紅的血液順著抓痕一直滴到下巴和衣襟上,襯著她那蒼白的臉色,看上去有一種淒絕的艷麗。
  
  同樣沉默的還有顧熙仁,他立在顧萱身旁,默默的看著這一幕,不動聲色,可是目光裡有憐惜和痛楚,從他那背負在身後,緊握的雙拳能夠看出,他一直在竭力壓抑自己想要插手的衝動。
  
  舒歡最怕這種場面,一進門就被那嘈雜的聲音沖昏了頭腦,勉強定下神來聽他們在吵什麼,卻是方家要求殺人償命,讓老太君將顧萱交出來,捆去官府。
  
  老太君的態度也極其強硬,將顧萱交給他們可以,但是不許報官,不許方家將此事張揚出去。
  
  這樣的交待方家是不滿意的,他們捆了顧萱回去做什麼,動用私刑將她殺死嗎?好歹方家也是書香世家,哪裡願意自家沾染上這種血腥之事於是雙方吵得不可開交,誰都不肯退讓一步。
  
  方家老爺氣得鬍子直顫:「太君,你們不能欺人太甚」
  
  老太君語氣溫軟,但態度堅決:「人都交給你們處置了,何來欺人之說?」
  
  方家老爺跳起來指住方氏:「我閨女嫁出門時,好端端一個人,如今變成這副模樣」
  
  老太君開始摸帕子抹淚:「出了這樣的事,我心裡頭也不好受,你閨女也是我家長孫媳,平素我怎麼待她,人人都知道,你當我不疼她麼?我這也是沒法子誰讓家裡出了不肖子孫……」
  
  她還未哭完,就聽一聲:「夠了」
  
  顧熙仁終於忍耐不住,挺身而出:「不能將小萱交出去」
  
  混亂的聲息終於被壓了下去,靜默的瞬間,每個人都轉眼望向了他。
  
  顧萱微動了動嘴唇,頹然的輕歎一聲。
  
  「長輩們說話,有你插嘴的份?」顧達一拍桌:「叉出去」
  
  顧熙仁仍護在顧萱面前:「她是我妹妹」
  
  方家老爺氣極道:「你妹妹殺人就不用償命了?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顧熙仁被逼急了,開始蠻不講理:「事情都已然這樣了,逼死她又有什麼用?逼死她,大嫂的孩子也回不來了」
  
  聽見孩子回不來這樣的話,方氏心裡一痛,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腦子又有些糊塗起來,連眼都有些直了,只是此時此刻,眾人的注意力都在顧熙仁身上,沒人留意到她。
  
  方家老爺被顧熙仁的搶詞奪理噎得說不出話,手一揮,方氏那兩位兄長就緊接著上前同顧熙仁爭執起來,吵著吵著甚至還動上了手,相互推搡著,大有用武力解決問題的架勢。
  
  舒歡皺眉,不知道顧熙仁在搞什麼,這樣不是將事情越鬧越僵嗎?何況他身上還有傷,若是真打起來,吃虧的肯定是他只是顧達在旁喝斥著都沒用,她也無奈,只好轉眼去看顧萱是何態度,沒想這一眼瞟過去,頓時被嚇了一大跳——
  
  顧萱
  
  顧萱她竟從髮髻上拔下根簪子,遞到了此時神志有些迷糊的方氏手裡,將簪尖對頭了自己的喉頭
  
  「不要」
  
  舒歡立刻覺察到她的意圖,想都沒想就衝上去阻攔,誰知顧萱的心夠狠,半點遲疑都沒有,握緊了方氏的手,就將之往自己面前用力一拉
  
  簪子是特製的,簪尖極其銳利,加上顧萱使的勁極大,她喉間的肌膚瞬間就被刺破,鮮血直溢了出來。舒歡上前,也只來得及將那簪尖推偏了一丁點,不曉得是不是仍然傷到了動脈。
  
  顧熙仁和方氏兩兄弟被舒歡這驚惶之極的喊聲給驚動,不由自主的停止了爭執,齊齊轉頭一看,就立刻一個撲向顧萱,另兩個撲向方氏了。
  
  「小萱」
  
  「妹妹」
  
  緊急時刻,他們的關切都是情不自禁的流露。
  
  顧熙仁這樣冷漠的人,瞬間就淚流了滿面,不顧自己身上的傷,抱起顧萱就往外跑,還急著喊道:「大夫紀大夫快出來救人」
  
  方氏兩兄弟則是發現自家妹妹除了手上沾血,受了點驚嚇外,沒有任何損傷,不約而同的長舒了一口氣。
  
  其他人或擔心或驚慌,都趕著圍了過來。
  
  這個時候,愣住的反倒是舒歡了,她低頭看看自己沾滿了顧萱鮮血的雙手,緊皺了眉頭,彷彿不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什麼。
  
  她當然不是後悔攔住了顧萱那幾近淒厲的自殺行為,使得事情沒有一了百了,也不是暈血,她只是突然感覺很迷茫,覺得一切猶如夢魘,不止是眼前這混亂的一幕,還包括穿越後經歷的種種……
  
  直到顧熙然伸手將她半擁進懷裡帶出屋外,打了一桶水來讓她洗手,被那冰涼的井水一刺激,她才驀然清醒過來。
  
  她喃喃低語道:「顧熙然,這個地方真可怕」
  
  「我知道。」顧熙然垂著眼,認真的替她清洗手上的血漬,用一種幾乎是發誓的語氣在強調了:「有我在,我會一直陪著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32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1-11-15 10:07 PM 編輯

第一百五十二章 流言 
 
  舒歡方才失魂發怔的樣子每個人都瞧見了,她就索性假裝受了驚嚇,讓顧熙然摟著回生梅閣去了。顧家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別說參與了,她甚至不想再旁觀,看多了此類的事情,會覺得人人心理陰暗,生活完全無望,倒不如眼不見為淨。
  
  這大概是鴕鳥心態或是逃避現實,但她除了想要安定生活外別無所求,更沒有攬過大權來當家作主的慾望,那麼這些事情同她又有什麼相干?
  
  回到生梅閣,喝了兩杯熱茶,她漸漸的緩過氣來,再看看陪在身旁的顧熙然,才覺得心頭有一絲暖意。
  
  幸好,不是一個人在此,還有人可以相互依偎扶持。
  
  兩人下下五子棋,看看書,安靜的渡過了一個下午,傍晚時分,紀丹青帶著一臉疲憊走進生梅閣,放下藥箱後先搖了搖頭:「你們家這些事……」
  
  話沒說完,就是一聲長歎。
  
  沒人接他的話,大家都心知肚明,真是一攤子爛事,而且倒下的人一個接一個,難怪連他都有些吃不消了,整整兩日沒停過奔波瞧病,就是鐵打的人,也要覺得累了。
  
  紀丹青轉頭看看舒歡的臉色:「太君讓在下過來瞧瞧二奶奶,這會感覺如何?」
  
  舒歡淡淡一笑:「感覺很不好,要清清靜靜的養上月餘。」
  
  紀丹青微怔,隨即笑起來:「是了,憂思過度,傷及脾氣,在下知道怎麼開方了。」
  
  那一張藥方上面,補氣寧神的藥開得滿滿當當,別說其他人了,就是舒歡這位「病患」瞧了,都不免生出一種自己是不是病入膏肓的疑惑,不過這藥方真是護身金牌,拿出去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躲個清閒了,舒歡這才有心情問一句:「小萱她怎麼樣?」
  
  「不好。」紀丹青面色淡然:「仍在昏迷中,就算醒了也要養上一段時日才知道這命保不保得住,萬幸的是天氣漸漸涼爽,治起來多兩分把握,只是她臉上的抓痕過深,恐怕會留下疤痕。」
  
  舒歡聽後默然,就算顧萱被治好了又如何,她這事做得太絕,從一開始就沒給自己留下生的退路,這一點,想必她自己也很清楚,因此先前自盡時才那樣決絕。
  
  一連安穩了三日,舒歡避在房內練字畫畫,偶爾繡點東西,對外頭的事情不聞不問,但這些久居深閨,百無聊賴的丫鬟們卻是興致勃勃,尤其是喜探八卦的巧雲,總是藉故跑出去找人打聽事情,因此多少有些風言風語會飄到她的耳裡。
  
  譬如方家鬧了一場後,看見顧萱如今生死不知的模樣,也就作了罷,畢竟這年頭不興將嫁出門的閨女再領回家,何況方家在本地又有些名聲,也拉不下臉面來教方氏改嫁,再退一步說,方氏如今成日瘋瘋顛顛,神志時而清醒時而糊塗,能嫁給誰去?也就只能繼續待在顧家。有了這前提打底,方家就有了顧忌,不敢鬧得太過,怕方氏今後受到虐待。
  
  至於顧熙仁,這些天一直守在顧萱床前,但他倆雖有兄妹之名,到底男女有別,老太君不許他在顧萱房裡多待,使人去喊了幾回,他都不理不顧,不讓守在房內,他就坐在門外,除了倦極時閉眼歇一會外,多數時候都癡癡的盯著房內,整個人迅速的削瘦憔悴了下來。
  
  他這模樣要說是兄妹情深,已然有些過了頭,引得府裡眾人竊竊議論,最後這些難聽話傳到老太君耳裡,教老太君徹底發了火,使人將他強行綁回了房內,軟禁起來。
  
  除了這些事外,整個顧家還是相對寧靜的,因為當家作主的人全都病倒了,最頑鬧的顧熙和也收斂了聲息,身體唯一還算康健的就數林氏一人了,但她要操辦喪事,忙得團團亂轉,也瘦了一整圈,連眼窩都熬得有些凹了下去。
  
  當婆婆在忙,舒歡這做媳婦的倒躲在房裡一點忙也不幫,著實說不過去,她想了一天,將雲姨娘給派了過去幫忙,這樣折中一下,免得惹人閒話。
  
  只是大宅門裡的複雜是無法預計的,只要不是當家作主,掌控著全府的主,無論如何都會被人閒話議論,這一日美景就著了氣惱,闖進來直道:「二奶奶快教訓教訓那起亂嚼舌根的東西她們總在背地裡說您壞話,這要傳到太君耳朵裡可怎麼好」
  
  舒歡被她說得極納悶,擱下手裡在畫的石頭,蹙了眉問:「怎麼回事?」
  
  美景跺跺腳道:「她們說您是掃帚星,才嫁進門沒幾個月,家裡就接連出事還說再這樣下去,只怕顧家就要垮了」
  
  舒歡怔得一怔,隨即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顧家埋了十來年的苦種如今生根發芽結出了果子,同她有什麼關係
  
  當然,她如今已沒有初來時那樣單純了,再仔細想想,就知道這些流言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傳揚起來,不是有人想掩蓋事情背後的真相,拿她當替罪羊,就是有人眼紅顧熙然興許有執掌顧家的希望,來生事攪局。
  
  不論哪種,對她來說都很不利。
  
  舒歡還在考慮怎麼應對這些流言才最妥當,就見顧熙然皺著眉頭進來,那模樣一見就知道是有事發生,她心裡一跳,連忙投了詢問的目光過去。
  
  顧熙然苦笑起來:「太君讓我出門一趟。」
  
  舒歡吃驚道:「這時候」
  
  「就是這時候。」顧熙然搖搖頭道:「說是生意上出了點小岔子,讓我帶上帳房先生一塊去看看,要去的地方倒不遠,離這不過上百里路,只是這種時候……」
  
  他還在沉吟,美景就忍不住插了話:「大爺還未出殯呢,二爺這時候怎能出門?」
  
  就是這點讓人感覺非常疑惑
  
  再裝病,瞧上去顧熙然的氣色也比其他人好一些,因此這幾日他也沒閒過,一直在忙著喪事,但凡有親友上門弔喪,內眷有林氏應付,那些男性親友就只有他出面接待了,就不說他如今有孝在身,單是家裡的事也忙得脫不了身,老太君怎會想到讓他出門?除非那生意上的事情已然十分棘手……
  
  舒歡咬了唇,仰臉問道:「能不能別去?」
  
  顧熙然皺了眉道:「我辭過,太君沒準。」
  
  舒歡一衝動,差點要說咱們私奔吧,從此再不管顧家這些事事紛擾,但她理智尚存,話到嘴邊還是被她又嚥了回去。
  
  時機不對,要走也不能在此刻
  
  兩家鋪子剛買下來,染墨正忙著帶人清理粉飾,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就是這個道理了,顧家這些事若是沒平息下來,他們就算走了,老太君仍人派人喊他們回來,而離開景天城去別處吧,當初就考慮過,行不通的,路引還好得,戶籍就不容易遷了,他們要想動這腦筋,保管老太君會有法子讓他們寸步難行。
  
  「你去吧。」舒歡歎了口氣,勉強一笑:「早去早回來,至於我,你不用擔心,這會沒人有閒心來找我麻煩。」
  
  她隱了那流言的事情沒有說,不想他帶著擔心上路。
  
  她想,有些事情,她該試著自己去處理了,不能總是依賴顧熙然,他也有兼顧不暇的時候,因此美景欲言時,被她投過去的一個眼神給制止了,而顧熙然正背著她們洗手擦臉,沒有看見。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日將變
  
  顧熙然將手巾擲回臉盆裡,轉頭看看舒歡。
  
  「你同我一塊去吧。」
  
  「怎麼可能。」舒歡搖搖頭道:「都謊說病了,要好好養著,這會又說要跟著去,豈不是打自己的臉?」
  
  顧熙然盯著她沉默了一會,道聲:「那你凡事小心,有什麼應付不了的事,等我回來再說。」
  
  舒歡有點意外:「你即刻要走?」
  
  「嗯。」顧熙然應著,先讓美景去收拾東西,隨後叮囑了舒歡一些話,讓她有事實在找不到人商量時,可以試著找紀丹青。
  
  舒歡覺得有些好笑,她又不是小孩子了,這種事情當然會知道,但顧熙然難得嘮叨一次,倒也讓她滿懷離緒的同時,心裡生出兩分甜蜜來。
  
  要分開了,感覺會很孤單。
  
  「你把染墨帶去吧,有個可信的人在身邊,辦事妥當些。」
  
  顧熙然微皺了眉頭:「不好,留他在你身邊我才放心。」
  
  ……
  
  舒歡忽然覺得這種對話令她很不自在,雖然是出於對彼此的關心才相互推讓,但這也太婆媽糾結了,於是咳了兩聲,扭過臉道:「別廢話了,讓你帶就帶,我這裡不需要他」
  
  美景恰好過來,聽見這話,捂著嘴偷笑。
  
  顧熙然也不見怪,跟著展顏一笑,沒再說什麼,接了美景手裡的包袱,再深深看了舒歡一眼就轉身出門了。
  
  舒歡扶著門框,目送他離去,還出了一會神才道:「傳話出去,就說三姑娘住處風水不好,犯了凶煞,才會做出那等喪心病狂之事。」
  
  美景一怔,想了想才道:「我知道了,我會去找巧雲姐姐。」
  
  舒歡點點頭,轉身回房,繼續畫她的石頭去。
  
  流言這種事越認真對待,就越無法壓下去,她能想到的只有以毒攻毒,不是存心要拿顧萱來作伐,而是顧家的人她都得罪不起,背地裡的陰私又不能揭開,只好假以迷信之說,順帶找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解釋顧萱令人髮指的行為,這樣就算老太君他們查到放出這句流言的人是她,也沒啥妨礙。
  
  想著心事,有些無心落筆,舒歡臨窗望望外頭正在同巧雲竊竊私語的美景,再歎了一口氣,她真不喜歡自己如今的變化。
  
  流言攻勢還是有些效用的。
  
  接下來數天,當舒歡畫完她那一套金陵十二釵的石畫後,關於顧萱中邪的流言就已經傳遍了全府。
  
  這倒要歸功於顧萱平素的好演技,在旁人眼裡,她一向是溫婉沉默的,突然變得如此狠戾歹毒,每個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而流言恰好替她的轉變作了解釋,這時的人又非常迷信,聽過之後就完全相信了,甚至有人不敢靠近她那住處,盡量繞路而行,萬一被迫無奈一定要去,回來後也要焚紙沐浴,去除穢氣。
  
  相形之下,針對舒歡的流言就不太有人提起了,不過舒歡知道這些流言雖是私下裡傳播,但老太君這樣精明的人不可能一無所覺,因此不敢大意的一直關注著松鶴堂那邊的動靜,只是數天過去,那邊仍然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知道是老太君沒精力管這事了,還是另有打算的睜隻眼閉只眼,任由流言傳播。
  
  老太君既然不管,她就樂得清靜,又動手畫起金陵十二釵的工筆仕女圖來,惹得美景總是好奇的在旁問這是哪裡的美人,為什麼衣飾這樣奇怪。
  
  舒歡被她問得沉吟起來,只問了一句:「好不好看?」
  
  「好看啊」美景面帶羨慕道:「可惜我的女工不好,要不也照這樣兒做一身衣裳來穿穿。」
  
  這是古代版的cosplay麼?
  
  舒歡笑起來:「別胡說了,衣裳也是胡穿的麼?」
  
  這年代限制太多了,奇裝異服是不容人見的,何況美景還是丫鬟身份,她穿那麼一身出去,不被罵個狗血淋頭才怪。
  
  「好了,你別在邊上吵鬧,去找賞心學字吧。」舒歡斂了斂心神,準備繼續往下畫。
  
  美景答應一聲出去了,但過不到片刻又轉回來:「二奶奶,您娘家妹子求見。」
  
  舒歡手一抖,畫上那美人兒的手指就腫了,令她懊惱萬分,直接將畫紙揭下,團作一團棄了,淡淡道:「說我病了,不見。」
  
  「這……」美景有些遲疑道:「她是來弔喪的,太太說讓她過來見見您。」
  
  舒歡仍是那句話:「不見。」
  
  天知道原主這妹妹是哪樣德行,若好還好說,若不好,她豈不是又招了麻煩進門?別到時兩下裡撕破了臉,怨恨更深。
  
  美景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出去了,待將舒悅打發走後才進來笑道:「二奶奶這妹子,我瞧著倒是乖巧懂事的,我回說二奶奶病了,她還殷殷關切了半日,說讓二奶奶好生養著。」
  
  舒歡微微一笑:「三姑娘瞧著也是乖巧懂事的。」
  
  美景一怔,暗自歎了口氣,出去了。
  
  清靜日子過了沒多久,府裡忽然有新的流言傳播起來,說是在顧家做了幾十年的佟掌櫃被生意對手拉攏了去。
  
  人走了倒還罷了,但顧家秘藏的香方只怕要保不住了。做香品生意,除了用料要精良外,最重要的就是香方了,每家的秘藏方子都是不一樣的,那種獨特的味道通常是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出再多的錢也買不到,由此可以想見,香方洩露出去,顧家會受到多大的損失。再者還有人說那佟掌櫃原是顧達的心腹,一些生意上的機密他大多知曉,若洩露出去,對顧家來說也是極大的打擊。
  
  知聞此事後,顧達再次病倒,完全臥床不起了,老太君年紀又大了,哪有精力再去掌管生意?就只將家裡各處鋪子的掌櫃和帳房喊來閉門商議了一日,次日就累倒了,家裡此時除了林氏外再無人管事,於是整個顧府裡人心惶惶,有種天日將變的恐慌。
  
  舒歡多少也有些驚慌,擔心顧熙然在外辦事,會因此受到連累,只是這種生意上的事情她從未打聽過,自然半點不通,能做的也只有讓美景將她私下積攢的一些銀錢和首飾,悄悄的帶出去,找家錢莊存起來。
  
  這是防範於未然,總得給自己留條退路。
  
  只是這頭美景剛走,立刻就有紫蘇過來傳話,說是老太君喊舒歡過去一趟,有事要說。
  
  看紫蘇那緊繃著臉的樣子,舒歡就有心探問,也知道問不出什麼來,只好稍理了理衣裳,帶了賞心,一同往松鶴堂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休書
  
  松鶴堂裡靜悄悄的,只有老太君和兩名隨侍的丫鬟在,舒歡一進去,紫蘇就在門外立定,看那架勢是為了阻攔閒雜人等,這使得舒歡心裡越發不安,不知道老太君找她究竟要說什麼事情。
  
  老太君斜歪在塌上,等她請過安後,就淡淡的道了一句:「坐吧,上茶。」
  
  這樣的待遇從未有過,簡直將她當客待了。
  
  舒歡還在遲疑,丫鬟茯苓已經捧了茶來,順帶還上了四色糕點,讓她感覺不坐都是有意拿大了,只好微側了身,半坐在椅上。
  
  再看桌上四色糕點,棗泥糕、如意卷、菠蘿凍、杏仁酥,都是她素日較為喜歡的,可見老太君這是早有所備,這樣反常必有緣故,她暗自平靜了一下心神,微微笑道:「不知太君傳我來有什麼吩咐?」
  
  老太君瞅瞅她,沉默半晌才道:「你嫁進門已有數月,身上就沒什麼動靜?」
  
  舒歡哪料到她開口就問這個,只好照實道:「沒有。」
  
  老太君再問:「這月的月信可遲了?」
  
  舒歡垂下眼道:「剛過。」
  
  「也是。」老太君面上露出一點笑模樣,點了點頭道:「熙然原本身子弱,你也時常多病多痛的,這氣血有虧,自然不容易受孕。」
  
  舒歡不知該怎麼接話,只是默然聽著,心裡卻是十分納悶,老太君這是催她快生孩子?
  
  才想著,老太君就接著道:「你也知道近來家裡多事,我這老婆子也撐不住病倒了,眼見沒什麼好起來的指望,就盼著早抱重孫,這樣萬一哪天合眼去了,也走得安心,偏生你這身子要多調理,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生個孩子下來,我就想著……」
  
  說到這裡,老太君有意頓住了話頭。
  
  舒歡心裡一跳,這不是催她快生孩子,而是完全斷定了她近期生不出孩子來,難道是要借口替顧熙然納妾?
  
  這是她和顧熙然都不願意的事情
  
  她剛想說點什麼來婉轉的表示反對,就聽老太君又接著道:「茯苓,拿文書和銀票來。」
  
  茯苓應聲,將一紙文書和銀票擺在托盤裡捧了上來,放到舒歡面前。
  
  舒歡低頭,文書上兩個刺目的字先跳入了她的眼簾——
  
  休書
  
  極度震驚之下,她已然失了語,只知道盯著那兩個字發怔。
  
  老太君那裡還在說話,聲音彷彿遙遠又好似近在耳邊:「這些日子多虧你,照料得熙然身子漸好,只是我思來想去,這婚姻之事,還需要門當戶對才能琴瑟和鳴,就譬如家裡眼下這情形,熙然身上要挑的擔子重起來,需要一位身份相當的賢良妻子在旁扶持才能事半功倍,而你這樣的出身對他來說,只能是拖累。」
  
  廳上靜悄悄的,每個人都在聽。
  
  舒歡只覺有熱血湧上頭臉,面上一片火燙。
  
  這真是極至的侮辱了
  
  老太君這話裡話外,都端著居高臨下的架勢,拿她當一樣可以隨意拋棄買賣的貨物麼?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太君。」舒歡驀然站了起來:「休妻也需原故,請問我犯了七出之中的哪一條?」
  
  她這話問得有些沖了,丫鬟們都在朝她使眼色,倒是老太君仍是一臉平靜,望著她道:「你素來是個聰敏孩子,該知道我出此下策是情非得已,還感念著你照料熙然的情份,連休書上都含糊了原故,好教你今後改嫁容易,如此,你還非要從我這問出個究竟麼?」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明擺著欺負了人,還要做出一副施恩的嘴臉,話裡甚至帶了三分威脅
  
  舒歡就是個泥人也被逼出了三分火氣,冷笑道:「太君想要休我的真實緣故,自然只能含糊其詞,斷斷不能白紙黑字寫個分明的。」
  
  老太君低頭喝茶,只道:「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氣,就不計較你的出言不遜了,但我還是那句話,你是個聰敏孩子,該知道此事沒有轉圜餘地,就不用費心去挽回了。你自己思量思量,在休書上摁個手印吧,若還有什麼要求,只管提出來不妨。」
  
  她態度如此篤定,自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舒歡回頭細想,這些天裡發生的一切都很容易就串了出來,也許關於她的那些流言就是從老太君這裡傳出去的,也許只是教老太君聽見了,生出可利用的想法,外帶將顧熙然支出門去,提及她身子虛弱不好生養的話,這一切都是為了這封休書做的鋪墊。
  
  她要默不作聲忍了吧,嚥不下這口氣。她要鬧起來,那忤逆的罪名是逃不脫的,正合七出之條。事情還真如老太君說的那樣,沒有轉圜餘地了。
  
  老太君見她不再出聲,只當她是回心轉意了,朝茯苓使了個眼色,茯苓就將那張銀票遞到了舒歡面前,輕道一聲:「二奶奶,這銀票您還是收下吧。」
  
  舒歡一瞟,見是一張千兩銀票,看來老太君出手還挺闊綽,不由唇角微揚,露出了一抹譏諷的笑。
  
  老太君仍是語氣溫和道:「你的好處我也記得,顧家是不會虧待你的,這錢你拿去無論是做點小生意還是當作嫁妝,另挑個男人嫁了,都能安穩一世……」
  
  「不夠。」舒歡出言打斷了她。
  
  老太君一愣,臉上總算露出一抹慍色,但也沒發火,只問她:「你要多少?」
  
  早該這樣直截了當的說話了,老太君不就是想用錢打發她麼?那麼那些溫言軟語,情非得已就統統都可以收起來了,儘管還是一樣令人不快,但少了令人作嘔的假惺惺。
  
  舒歡一仰臉,略帶譏諷的笑道:「五千兩,給足了銀子,我就走。」
  
  電視小說裡那些撕爛了銀票,將之扔到對方臉上的蠢事,她才不做,且不說能不能令自己痛快吧,她要這樣做了,老太君肯定是感覺無關痛癢的,興許還要笑她幼稚,那還不如多要點錢,讓這位老太太小小的肉痛一下。
  
  至於五千兩這個數額,她還是斟酌過的,顧家此刻生意岌岌可危,要多了,只怕老太君直接就撕破臉,將她轟出去了,要少了沒有報復效果,她自個也覺得不解氣。
  
  果然,五千兩這個數字,還是讓兩名丫鬟暗自吸了口冷氣,讓老太君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有些惱道:「貧家之女,果然貪得無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33 PM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兩清
  
  自我感覺太過良好的人,往往能說出一些令人感覺荒謬但自己還不知覺的言語。
  
  舒歡看了看老太君那露出兩分憐憫的面色,腹誹了一句:富家之主,絕對不是善茬
  
  這話等於是指著老太君的鼻子罵,當然不能直說出去,要直說了,保不準老太君一個惱羞成怒就讓人掌她的嘴,舒歡再傻也知道眼前虧是不能吃的,因此只微微笑道:「自然不能同家裡這些知書達禮,溫柔嫻淑的姑娘們比。」
  
  老太君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下死勁的盯了她一會就道:「去拿銀票」
  
  茯苓慌慌的去了,半晌捧了一隻匣子來。
  
  老太君看都不看一眼,只道:「撂到你二奶奶跟前,讓她數數清楚」
  
  早在看到休書那一刻,就被老太君給打了臉,舒歡此時反倒坦然了起來,壓根無視她話裡的鄙夷之意,大大方方的開了匣子,點清了銀票,道一聲:「沒錯。」
  
  老太君微瞇著眼道:「既拿了銀子,你就該記得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一個字都不許往外傳。」
  
  舒歡將另一張千兩銀票一同擱進匣子裡,這才抬起眼道:「封口費麼,我省得。」
  
  就沒有封口費,她都不會往外亂說話,要不然都不曉得什麼時候就丟了命,何況跨出這門檻她就是棄婦的身份,她要說顧家壞話,旁人只當她是滿腹怨恨,有意詆毀,不見得會有幾個人信,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她才不做。
  
  老太君面色漠然:「那你可以在休書上畫押了?」
  
  舒歡搖搖頭道:「還有個要求。」
  
  老太君面上怒色一掠而過:「你說」
  
  「別緊張,我不要錢了,我只是討兩個人。」舒歡沉吟道:「賞心這丫鬟是我買的,自然跟著我走,除此之外,我還要良辰和美景。」
  
  兩個小丫鬟對顧家來說是可有可無的,但老太君這種習慣於掌控一切的人,仍然對舒歡在這種情況下要人的行動極其反感,這讓她有一種受了要挾的感覺,因此她只是在心裡盤算權衡,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都被休了,舒歡自然不用對她太過恭敬,也不急,就往椅上一坐,喝著茶,慢慢的等她答覆。
  
  最後還是老太君沒精力再跟她糾纏下去,癟了癟嘴道:「她們要願意,你就帶走吧。」
  
  舒歡不依不饒:「連同賣身契」
  
  老太君極其忍耐地:「給你。」
  
  目的達到,要是再給這位老太太添堵,那就是自個找抽了,因此舒歡也不待她再囉嗦,就撿起了那封休書,從頭至尾細看了一遍。
  
  上頭的確沒有寫明因什麼事休她出門,只說念及夫妻之情,不忍明言,但立書人用的自然是顧熙然的身份,下頭還蓋著他的小印。
  
  儘管知道這封休書與顧熙然沒有任何關係,就連那小印,肯定也是原主從前用的,不知如何到了老太君手裡,可是舒歡看完之後仍然覺得心裡極不舒服。
  
  如果這封休書再早來兩個月就好了,那時候的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摁下手印,然後迫不及待的抱著這五千兩銀子投奔自由,可是如今……
  
  茯苓見她遲疑,有意將幾上擱的印泥盒子往她那邊推了推。
  
  舒歡自嘲一笑,抬起拇指沾了印泥就往那休書上摁了下去,隨後將休書往茯苓手裡一撂,語氣極輕的道了一聲:「兩清了。」
  
  真的兩清了
  
  從此後她與顧家再無瓜葛
  
  抱起那隻小木匣子,舒歡揚著頭就往門外走去。
  
  茯苓替她打起簾子,陽光瞬間照射進來,燦爛得有點刺目,同房內的陰森簡直是截然不同的一種對比。
  
  舒歡微瞇起眼,頓了頓腳步,原本想再拋一句替自己解氣的話,但略一沉吟,何必呢?在她的生命裡,顧家這些人只是無關的過客,她還有許多事情要去忙碌,時間和心情不該浪費在這種不值得的人身上。
  
  賞心是隨著她到松鶴堂的,見她出來時神色不同以往就知道有事情發生了,但也沒有多問,就接過她手裡的匣子,跟著一路回了生梅閣。
  
  被休的消息還未傳開,這樣倒好,舒歡可以不用看那些丫鬟們臉上或同情或興災樂禍的情緒流露,她只將良辰、美景和賞心喚到了房裡,問了她們一句:「我要離開顧家了,你們誰願意跟我走?」
  
  三名丫鬟都極其意外,反應也各自不同。
  
  賞心一句話都沒說,只站到了舒歡的身邊。
  
  美景卻極是憂心:「二奶奶,出什麼事了?」
  
  最沉默的是良辰,她微皺著眉,只是站在原地沉吟不語。
  
  「沒出什麼事,只不過被休了。」舒歡自嘲一笑,儘管嫁人和被休都是身不由己,但是真要說出口,到底有兩分難堪的感覺。
  
  「這……」美景急道:「太君這是老糊塗了吧,您和二爺這樣好,她怎麼……」
  
  舒歡抬手止住她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只是問你們願不願意跟我走,這不是玩笑,你們想清楚,走了就再也不能回來。」
  
  美景猶道:「那二爺……」
  
  顧熙然啊
  
  他自然會將事情處置妥當,對於這一點,舒歡毫不擔心,只道:「不用管二爺。」
  
  「那……」美景想了想,咬了唇道:「我跟著二奶奶去。」
  
  「想好。」舒歡不願意她們一時衝動就跟著走,將來再回頭懊悔抱怨:「若跟了我,吃穿應該是少不了你們的,但不會像顧家這般錦衣玉食了。」
  
  良辰很冷靜的問了一句:「二奶奶若是缺了錢用,會將我們轉賣嗎?」
  
  舒歡微揚了眉看她,沉吟了一會,搖了搖頭:「只要你們沒有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我就不會對不起你們……」
  
  她話未說完,良辰已然轉身:「該收拾東西了,免得一會太君打發人來趕咱們走。」
  
  賞心和美景對望一眼,也跟著去幫忙。
  
  舒歡望著她們三人的背影,忽然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其實呆在顧家久了,對於外面那個相對自由的世界,她有嚮往,但更多的是膽怯,畢竟不是生長在這裡的人,若是遇上了不瞭解的事情,她獨自一人還真不知道如何去應對,此刻有了這三名丫鬟相伴,就算出去遇到點坎坷波折,總也有人能夠商量扶持,這讓她心裡安定了許多,因為她還要好好的生活著,等待顧熙然回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後會無期
  
  三名丫鬟性格不同,時時都有展現。
  
  就說這收拾東西吧,賞心忙著打包糕點,美景忙著收拾四季衣裳和各種細軟,良辰則是很細心的將舒歡這些日子來畫的石頭,繡的東西,雕的首飾統統歸攏起來。
  
  舒歡在旁喝了杯茶,穩了穩心神,瞧見美景繫了一個又一個包袱,將床都堆得滿滿當當,憋不住噴笑起來:「美景,你做什麼?」
  
  美景回頭擦了把汗,一臉的茫然:「收拾東西啊」
  
  「需要帶這麼多衣裳麼?」
  
  「不多啊,每季的衣裳我只挑了五身,這些都是出去了要穿的,再說……」美景咬了唇道:「二爺不在,二奶奶您才攢了幾個月錢?出去還要負擔我們吃喝,我就想著多帶點衣裳,就算穿不了,還能拿去當了救救急……」
  
  舒歡心裡柔軟了許多,溫聲笑道:「難為你想的周到,但這些衣裳都別帶了,出去要穿時另做吧。賞心、良辰,你們也別忙了,都回去自個屋裡,將要帶的東西收拾齊全,別拉下了什麼要緊的,這裡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三名丫鬟對望兩眼,應著聲出去了。
  
  舒歡上前解開那些包袱,將衣裳都抖出來重新疊好放回箱中,只撿了一套素白色,裙角繡了一枝玉蘭花的衣裙穿上,隨後就將素日繫在腰間的白玉如意雲紋璧和頭上那對九子蓮花簪取了下來,擱在了妝台前。
  
  這兩樣飾物是頭回去請安時老太君和林氏給的,她不想帶走,不是為了表示自己品格清高,不沾顧家分文,而是不願將不喜歡的人送的東西帶在身邊,免得再引起不愉快的回憶,至於方氏送的那對赤金絞絲鐲子,她會帶走,但也從腕上褪了下來,要不看見時,總會忍不住感歎唏噓。
  
  做完這些,她再將自己的字畫捲起,連同繡品畫石和銀票一塊打成一個小小的包袱,除此之外,好像就沒有什麼再需要帶了,不過臨出門前她還是扶著門框回望了一下,猶豫片刻走了回去,從衣箱裡撿出一身顧熙然家常穿的衣裳,擱進了她的包袱裡。
  
  院中,良辰和賞心這兩個手腳麻利的已經挽著各自的小包袱等在那裡了,巧雲則是轉著眼睛只顧打量她們,一臉的好奇,一臉的欲問還休,只有美景還在房內忙碌,可以隱約聽見她在喊:「等我一下下,就快好了。」
  
  舒歡忽然想笑,但抬起眼來,瞧見雲姨娘打院門外頭進來,扶著丫鬟香茜的手,立定在那裡瞧她,那模樣分明已然知道了她被休的事,但目光裡沒有得意和歡喜,複雜莫名。
  
  這下好了
  
  舒歡有點沒心沒肺的輕鬆,什麼多情小妾溫柔丫鬟,她都不需要再煩惱了,雲姨娘日後要離開顧家還是繼續待著,留在別院的丫鬟慧雲要嫁給誰,都不關她的事了,她本來就不想干涉別人的人生,如今更是只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就可以,因此她淡淡的朝著雲姨娘點了點頭,催了一聲:「美景,你快點。」
  
  「來了來了」美景摸著頭髮趕出來,當她發現自己手裡挽的包袱比別人的要大時,很是尷尬了一下:「我……我沒有多帶東西啊你們這帶的也太少了吧……」
  
  話音才落,就有老太君那邊的丫鬟紫蘇和茯苓來了,她們是來送良辰和美景的賣身契,還道了一句:「二奶奶都收拾好了?那我們送您出去。」
  
  說著就一個上來接包袱,一個在前面帶路。
  
  舒歡苦笑,這要是外人瞧著,必定是當這些丫鬟多情,沒有轉眼就翻臉不認人,事實上大概是老太君還不放心,趕著讓人押她出去的,甚至不給她找顧熙和道個別的機會。
  
  走了就走了吧,也不用做那些婆婆媽**事了。
  
  舒歡跟著往院外走去,卻在同雲姨娘擦身而過時,聽見她低低道了一聲:「二奶奶走好。」
  
  仍是往日的稱呼,此刻聽著有些刺耳。
  
  反正同雲姨娘是沒什麼話可說的,舒歡點了點頭,正待繼續走,又聽她用更低的聲音道了一句:「太君她……替二爺定了章家的親事……」
  
  章家章含芳?
  
  舒歡意外了,但更意外的是她心裡沒有半點不舒服的感覺,不知怎的,倒是很想笑
  
  章含芳這位脾氣極大的傲嬌姑娘
  
  舒歡才不相信她能時刻壓制住自己的脾氣,在老太君面前滴水不漏的扮演著與自身性格截然不同的溫婉淑女,那麼只有另一種解釋了,老太君這一向自詡精明的人,到底是被親緣關係蒙蔽了眼睛,看不出自個外孫女兒的缺點。
  
  再回頭看看雲姨娘的臉色,舒歡知道她為什麼沒有半點歡喜之色的流露了,恐怕這會心裡正萬般煎熬呢去了一個舊奶奶,再來了一個新奶奶,她仍然做她的姨娘,最要命的是章含芳的身份容不得她有一點輕慢,本身又是個爆脾氣的人,眼裡肯定揉不進她這粒砂子,那麼她往後的生活,想想就是無比淒慘
  
  「二奶奶。」
  
  才想著,走在前頭的紫蘇就出聲催促了。
  
  舒歡搖搖頭,跟了上去。
  
  沒閒心管雲姨娘的事了,反正她也不是沒有選擇,倒是老太君要同章家結親,她此刻回過頭來細想,覺得裡頭可能另有文章 ,興許與生意上的事有所關聯,需要靠聯姻的手段來渡過危機,要不然她那樣精明的人,大概是不會願意找一個性格同樣強勢的孫媳來給自己添堵的。
  
  翻手雲,覆手雨。
  
  這些機關算盡,心機層出的事情,舒歡揣摸不透,索性也就不多想了,反正她要離開這個步步驚心的複雜宅門了,今後只要警醒些就好,用不著安上百個心眼在身上,只是她沒料到走出顧家的這一瞬,她會被人再算計一回
  
  大門外頭,候著的是舒家夫婦,看見她出來,舒富滿面愁苦,微動了嘴唇像是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而許氏已然橫眉冷對,看那架勢,若不是當著旁人的面抹不下這個臉,她都要直接衝上來對著舒歡一陣狂踢亂打,將她撕成碎片了。
  
  真是不想看見的討厭人
  
  舒歡皺了眉頭,先望向紫蘇:「怎麼回事?」
  
  紫蘇扭了臉沒瞧她,只道:「太君吩咐了,讓您的娘家人過來接您,怕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不好向您娘家交待。」
  
  茯苓更直接些,逕自對那舒家夫婦道:「休書在此,人也帶給你們了,此後各自婚嫁,生老病死,兩不相涉」
  
  舒歡暗自挫了挫牙,懂了
  
  老太君就是怕她出去自尋了短見什麼的,或是夥同她娘家做出什麼圈套來,假裝消失不見,再上門要人訛錢是吧?想的是夠周到的,但是又替她添了理不清的麻煩
  
  事已至此,只能坦然面對。
  
  舒歡將心裡的不快往下壓了又壓,道一聲:「走了,後會無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35 PM

第一百五十七章 厚顏無恥
  
  紫蘇和茯苓這兩名丫鬟一愣神間,舒歡已然走了出去。
  
  許氏跟上去,低壓了聲罵道:「白養你這個不爭氣的玩意了,一心向著顧家,連家裡窮得過不下去都不肯給錢,如今怎樣?還不是被人家給休出了門你這沒人要的jian貨,早知道你要被休,當初就該把這好事讓給你妹妹你看看你如今這副德行,還好意思……」
  
  她越罵越上勁,手指都快戳到舒歡臉上了。
  
  舒歡一揚手,挑開道:「當初是我自個哭死哭活要嫁的?」
  
  許氏被她問得一怔,舒富就上來作和事佬:「別吵,別吵……這事也不怪歡兒……」
  
  「放你母親的屁」許氏罵丈夫時聲氣更足了些:「不怪她怪誰?你見哪家閨女嫁出門去不到半年就被休的自然是她自個不好,早些年還養在家裡時我就瞧出來了,壓根就是一攤糊不上牆的爛泥,你就給了她臉,她自個都能不要臉」
  
  跟這種人對嘴簡直就是掉價
  
  舒歡對她的謾罵充耳不聞,甚至不停步,辨了辨方向,打算先往紀丹青那裡去,甩掉原主這極品後娘再做別的盤算。
  
  三名丫鬟也是知趣的,見她假裝沒聽見,自然也跟著假裝沒聽見了,只是面上忍不住會帶出兩分不平之色。
  
  許氏罵得起勁,不覺聲音大了,回過神來發現舒歡已經走遠,而路上的行人都對她投射了異樣的目光,連忙閉嘴,追了上去,正巧趕上美景在問舒歡:「咱們上哪?要是路遠的話,我去雇輛車吧?」
  
  「僱車」舒歡還沒答話,許氏先插了聲:「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雇了車來你給錢?怪道說有錢人家裡的丫鬟都是刁鑽成性,就這麼幾步路,還怕走大了你的腳?」
  
  美景被她嗆得往後退了一步,氣得說不出話。
  
  這婦人一旦搶著了話,就輪不著旁人出聲了,她又好似先前沒罵過舒歡一樣,轉頭問她:「這三個丫鬟都是跟了你出來的?」
  
  也不等舒歡有所反應,她眼珠子往三名丫鬟身上一打轉,又巴啦巴啦說起來:「模樣兒都還不錯,就是年紀小了些,回頭喊個伢婆子來估估價,興許還能賣個不錯的價。」
  
  當丫鬟的就怕被賣,一聽這話,三位丫鬟的臉都白了,直拿眼瞧舒歡。
  
  舒歡原先不出聲,是不想同她在大街上爭執,此刻見她越來越不識相,不得不嗆她一句:「免了,我的丫鬟我自會安排,用不著你操心」
  
  老太君在讓舒歡簽休書前就已然將許氏給喊到了顧家門前候著,她站了半日又累又渴,想闖進顧家理論吧,看門的家丁轟她轟得毫不留情,軟言相告或是惡意威脅也一律無效,因此她早就憋了滿肚子的氣,方才罵人時舒歡又不回應她,教她覺得好生沒趣,這會被這冷言一戳,怒氣頓時又炸開了:「你的丫鬟說得好輕巧就你如今這棄婦的身份,還不是要回家吃你老子娘的養你都是沒奈何的事了,怎麼還能搭上三個丫鬟?自然要賣」
  
  天下真有這樣不識趣的人,也真是開了眼界
  
  舒歡一挑眉:「放心,不會連累到你們對了,你們現下就可以回去了,今後我不會找你們,你們也別來煩我。」
  
  許氏沒想她底氣這樣足,那滔天的氣焰頓時就蔫了,低頭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湊上去問道:「是不是你從顧家帶了些錢財出來?」
  
  瞧這臉翻的,簡直是剎那之間
  
  舒歡真懶得理她:「跟你有關係嗎?」
  
  「怎麼沒關係」許氏直接攔下了她的路:「我是你母親」
  
  成天這句她都不嫌膩
  
  舒歡對著她露齒一笑,甜甜的喊了一聲:「娘」
  
  許氏被她這反常的態度驚得一怔。
  
  舒歡隨即就斂了笑容:「行了,知道你是我娘,可以讓路了嗎?謝謝」
  
  許氏還未回過神來,那三名丫鬟已經憋不住悶聲偷笑起來,這還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位二奶奶同二爺在一塊待得久了,說出話來都成了一個味兒,時常教人啞口無言。
  
  「你……」如果說舒歡從前待她的態度像冰山一樣,讓人忍不住想往上燒把火,再拿冰鑿狠狠敲打的話,那麼眼前的她就給人一種能屈能伸,看你能耐我何的感覺,許氏還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徹底敗下陣來,只能悄悄的狠掐一把丈夫,讓他開口。
  
  「小歡,跟我們回去吧?」舒富被迫無奈,上前勸解。
  
  舒歡詫異的一揚眉:「哎?這會不怕我回家吃窮你們了?」
  
  舒富厚道些,被她這麼一問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許氏忙搶過話道:「不過才添四張嘴,又都是小姑娘,能吃掉多少?再說,小歡你會拿點錢出來養家的吧?」
  
  舒歡看了看她,滿臉上都寫著四個大字——
  
  厚顏無恥
  
  跟這種人是完全說不通的,舒歡也懶得再說,往旁邊繞了兩步:「不必了我不會回去,你就死了這份心吧」
  
  許氏嚷起來:「爹娘的話你都不聽你這是要忤逆啊」
  
  「別拿忤逆這話來壓我」舒歡也提了聲:「初嫁從親,再嫁從身,從花轎最初抬進顧家門的那一刻起,我就不用聽你們的話了」
  
  被許氏鬧過兩回後,她自然長了心眼,打聽過此處風俗,知道女兒嫁出門,其實就同娘家沒什麼大關係了,當然親情深厚的相互幫襯那是人之常情,沒有因為嫁了人,就將生養自己十來年的父母拋到腦後的,但她這種情況顯然不同,想要斷絕與娘家的來往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只是傳出去顏面無光,名聲難聽點,會被人誤認作品行有虧,今後想再嫁困難點。
  
  偏偏舒歡一沒有找個顧熙然之外的男人再嫁的盤算,二沒有相處融洽的親友來對她指手劃腳苦口婆心,那麼名聲好不好聽對她來說是無關痛癢的,就算有關痛癢,也比委曲求全的對許氏這樣生性如同蚊蟻一樣吸血的人妥協來得強些。
  
  見她如此決斷,比上回加倍不好應付,許氏也急了,伸手就拽住她的衣裳,想要施展她那絕招,當街撒潑了
  
  誰知手剛沾到舒歡的袖子,賞心先喝一聲:「你要幹什麼」
  
  緊接著迎面奔過來一道人影,二話不說,先抬腿將許氏踹倒在地上,隨後就轉頭問了舒歡一聲:「我來晚了,你沒事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訛人
  
  「小四?」
  
  舒歡回眼,見來人是顧熙和,頗有點意外,也有點感慨。
  
  「沒事。」她好笑的搖了搖頭:「壓根就來不及有事。」
  
  事實真是如此,被拽了衣袖,她自個都沒來得及反應呢,別人就替她解決了麻煩。
  
  顧熙和人小力單,只是衝勢較猛才將許氏踹翻在地,其實她壓根沒有受傷,最多吃了一驚,這會回過神來,猜出了顧熙和的身份,想著反正已然同顧家沒了親戚情份,今後也不指望從他們家得到什麼好處,就決定先不理會舒歡,訛了他再說,於是索性就不起身,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嚎啕大哭起來:「打人了惡徒當街打人了」
  
  她這麼一哭,自然有幾名路人圍過來瞧熱鬧。
  
  顧熙和十分不屑的瞟了她一眼:「就打你怎麼著?誰讓你分不清好歹動手動腳」
  
  世人多少都有仇富心理,見眼前這位小爺衣飾華貴,顯然是富貴出身,而地上坐的那位婦人看著貧寒,又聽他出言不遜,自然而然的認為是紈褲子弟欺侮貧婦,不由紛紛出聲指責起來,還有位老學究模樣的人排眾而出,語重心長道:「這位小哥,你這樣做是不對的,聖人有雲……」
  
  顧熙和最討厭聽人掉書袋,也聽不得聖人兩字,壓根就不給他繼續說話的機會,揮揮手直接打斷道:「去去去少管閒事」
  
  這副盛氣凌人的模樣自然惹人加倍反感,再兼著許氏在地上邊哭邊嚷著自己被踢傷了,要求顧熙和賠償醫藥錢,看著彷彿淒苦可憐之極,圍觀的路人就有些義憤填膺起來。
  
  顧熙和哪裡受過這種有口辯不清理的委屈,暴躁起來一個都不理,冷哼一聲拉著舒歡就想避到別處。
  
  誰知他才邁了步,就被許氏一把扯住了褲腿,鼻涕眼淚都抹到他褲腿上了,哭喊著:「各位要替民婦作主啊我家裡上有老下有小,都等著我漿洗縫補換了錢來餬口,如今被這惡徒無故打傷,這可教我怎麼活啊……」
  
  「瘋婆子」顧熙和被她的鼻涕眼淚噁心出一身的雞皮疙瘩,提腿想甩開她吧,但她拉扯得太緊,一時半會掙脫不出,急得他也罵起來:「滿口謊話騙子一個」
  
  兩人糾纏,旁觀者議論紛紛,舒富則是皺著他那張經典的苦臉,在旁手足無措。
  
  舒歡瞧這情形不對,再鬧下去,他們就算吃不了虧,也要被許氏給弄得灰頭土臉,於是就朝良辰使了個眼色。
  
  良辰會意,上前朗聲道:「各位別聽這瘋婦胡扯,是她先無故上前糾纏我家小爺,還說了好些瘋話,拉扯著不讓人走,這才起了爭執,怎麼錯的就成我們了?」
  
  反正這些路人都是陌生的甲乙丙丁,就有人認得顧熙和,也不可能認得臉都哭成一坨碎麻花的許氏,因此許氏半真半假的胡扯,她也半真半假的胡扯,兩下裡也算扯平了。
  
  賞心也跟著上前道:「對嘛我們家小爺去招惹她做什麼,更犯不上打她,她說她被打傷了,那是純心訛人」
  
  路人一看這兩位小丫鬟,清清爽爽,說話也乾脆利索,不由心生兩分好感,再有些人,聽許氏自稱傷了,但見她說話哭泣精氣神足得很,不像有什麼傷痛之人,就有點半信半疑起來。不過這種事情你說你有理,他說他有理,七嘴八舌仍然不容易分辨清楚,於是就只聽見一群人在那裡亂轟轟的說話,攪得人頭都要生疼。
  
  舒歡避開兩步,退到許氏視線的死角處,生怕許氏鬧到沒招了又想起她來,那這事就再沒完了,順便的,她招招手,將美景喚到身前輕聲吩咐道:「還記得紀大夫住處?」
  
  美景從別院跟著回城時是到過丹青居的,回想了一下就點了頭:「記得。」
  
  「快去,將紀大夫請來。」
  
  「好。」美景轉身就跑。
  
  舒歡就挑了個陰涼處,閒閒的看那群人爭個不停。
  
  丹青居離顧家本就不遠,這事又鬧在半途中,不多會工夫美景就帶著紀丹青來了,先聲奪人的道一聲:「大家讓讓我請了大夫來,教大夫瞧瞧,若這位婦人真被打傷了,我們家小爺自然賠錢,若沒病沒傷,就是她有意訛人,誰是誰非大家也好看個清楚。」
  
  頂著大太陽看熱鬧也是一份苦差,議論了半日,圍觀的人也有些膩味了,一聽這話,自然讓了路出來,好方便大夫去驗傷。
  
  有傷沒傷,別人不知道,許氏自個再清楚也沒有了,眼見紀丹青就要走到面前,她就有點慌,扯著顧熙和褲腿的手越發使了勁擰,惶惶道:「男女有別,又當著人,這怎麼好讓大夫瞧的……」
  
  紀丹青走過去溫和一笑:「沒事,我只把脈便知。」
  
  他人品出眾,語聲溫柔,再這樣一笑,瞬間就秒殺了在場的大多數人,那是一種對美的事物很純粹的震撼,舒歡看著一群人愣了愣神,心裡好笑的想,紀丹青就差沒安上一雙翅膀了,要不他這形象,倒適合扮演不帶一絲人間煙火氣息的天使。
  
  許氏也被他的笑容晃了神,手裡再一用勁,只聽「刺拉」一聲
  
  顧熙和那用料講究的褲子,哪裡禁得起這樣的摧殘,直接就被扯裂了一道大口子,儘管只露了小腿,儘管他還是個孩子,這一變故也使得他促不及防,立刻漲紅了臉,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最後罵了句粗話,一疊聲的喊著紀丹青道:「快替這瘋婆子瞧,小爺我受不了了」
  
  輩份是舒歡的娘,但古人成親相對較早,許氏年紀不是太大,還不到能老著臉,無視男女大防的年紀,因此也尷尬了一下,這就忘了要再找借口不讓紀丹青瞧傷了。
  
  紀丹青伸手在許氏腕上一搭,垂著眼沉吟半晌,忽然笑了:「有點嚴重。」
  
  「什麼?」許氏聞言又驚又喜。
  
  紀丹青放脫了她的手腕,從懷裡扯出一條帕子抹了抹手指:「我說你肝火旺得有點嚴重,今後要多平心靜氣的保養,少發脾氣,少食辛辣之味,最好入夜就歇息,多睡多喝水。」
  
  說著,他抬起眼道:「要不要替你開張方子調養調養?」
  
  許氏被他說得愣愣,下意識的點了頭:「要……」
  
  「唔。」紀丹青從藥箱裡翻尋紙筆,道一聲:「五兩銀子。」
  
  「什麼」一聽這麼大筆錢,許氏連裝傷都忘了,直接就從地上蹦了起來,指著紀丹青的鼻子就罵:「你訛人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36 PM

第一百五十九章 賣身救母
  
  舒歡在不遠處瞧見這一幕,再沒忍住,捂著嘴悶聲偷笑起來。
  
  這到底是誰訛人呢
  
  紀丹青也是困惑一笑:「瞧病收錢是訛人的事?」
  
  許氏高揚了嗓門:「一張藥方哪值五兩銀子,你這不是訛人是什麼」
  
  紀丹青耐心很好的解釋著:「把脈一兩,開方一兩,出診三兩。」
  
  「騙子」許氏罵起來:「我上藥鋪抓兩副藥都只需幾十個銅板」
  
  真相其實早已大白,圍觀眾們是看他們爭吵有趣,忘了起哄,此刻一聽許氏這話,有認得紀丹青的就轟笑起來:「兀那婆娘,紀大夫可是名醫,尋常都不出診的,他只收你五兩銀子,已然很厚道了」
  
  出診許氏聽見了這個關鍵字眼,立刻得意起來:「誰喊他來的誰給錢,我是不會給的」
  
  良辰嗤的笑起來:「這位大娘,您如今沒傷沒痛了吧?」
  
  許氏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神完氣足的站了起來跳腳罵人,驚呼一聲,想坐回地上繼續假裝傷重,但身子蹲到一半,醒悟過來此時挽救已然太遲,只好尷尬的再站了起來。
  
  眾人見狀一片哄笑。
  
  顧熙和立刻感覺冤屈被洗清了,挺著胸神氣起來:「你看你看,你訛我在先,我才會請了大夫來替你把脈,你要不訛我,我請大夫幹嘛?這診金自然你給」
  
  許氏一向蠻橫而不講理慣的,還想賴帳,結果驚覺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原本哭鬧了引來指責顧熙和,逼迫他給錢的圍觀路人,此刻紛紛指責起她來,還有人道:「那位小哥的褲腿都被你揉扯破了,這錢你也一併賠了吧」
  
  美景在旁輕聲道:「那褲子是城東趙裁縫做的,起碼值十兩銀子呢。」
  
  顧熙和的吃穿用度一向極盡精緻之能事,她倒沒有誇張,而是實話實說,不過這聲一出,圍觀路人頓時靜默下來,甚至還能聽見個別人在倒吸涼氣。
  
  看病那是沒法,就算瞧不起名醫,也能花十幾個銅板,找個遊方郎中把把脈,但身上隨便穿的一條褲子都這麼奢侈,就令普通人妒羨不已了。
  
  好在這錢該許氏賠的,與旁人無關,他們靜默了一會又喧嘩起來——
  
  「這錢一定要賠的」
  
  「這位小哥招誰惹誰了,好端端就損了十兩銀子,這錢要不賠出來,真說不過去」
  
  「十兩銀子還有請大夫的五兩銀子我看她就算把自個當了也不值這麼些錢,要不咱們合夥做個中人,讓她寫張欠條得了,將來有錢了再還。」
  
  「你看她像是將來會有錢的人麼?」
  
  「這可保不準,她若是繼續這麼逮誰訛誰,指不定哪天就富得流油了呢」
  
  ……
  
  眾人說著說著又哄笑起來。
  
  舒歡心念一動,招招手,又將美景喚到身前,輕聲道:「去,想個法子,讓她寫張賣身契。」
  
  美景一愣,一時有點回不過神:「您糊塗了吧,她這樣老了,誰會買……」
  
  話到一半,她醒起許氏身份,怕自己說話造次了舒歡要怪,連忙摀住了嘴。
  
  誰想舒歡壓根就沒留意到這個,就算留意到了,不跟著鄙夷許氏一番就算很厚道了,哪裡還會怪責?她此刻只急著脫身:「誰讓她賣自個了?讓她賣我」
  
  「啊——」她這想法太離奇,美景仍是愣愣。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舒歡也不再同美景說了,跺跺腳,從懷裡摸出一瓶辣椒水,倒出兩滴,往眼皮上這麼一抹,緊跟著就拿帕子捂著眼,一路嗚咽著過去了:「娘,我的親娘哎」
  
  這聲喊,其實雷得舒歡自己遍體發麻,但本著噁心許氏的心態去的,明顯的看到她愣了神,茫然的轉頭望過來,還有一直木在當地的舒富,好像也微微顫抖了身子,她頓時就覺得心下大暢,演得愈發賣力,一頭撲到了許氏身前,紅著眼,抹著淚道:「娘,咱們怎麼忽然就欠了人家這麼多錢,這可怎麼得了」
  
  圍觀眾全體發怔,不知怎麼突然竄出個女兒來,但許氏聽她這麼一說,反正又沒損失,就順口接了話:「我怎麼知道,敢情這些人都是一夥的,就知道欺負我們孤兒寡母」
  
  這是為了博同情,直接把舒富踢出家人名單,掛上此人已死的標誌了。
  
  舒富再旁氣得抖了半天唇,但礙於家中雌虎積威已久,受慣了壓迫不敢聲辯,只得悶聲忍氣。
  
  舒歡就借勢哭了一陣,引得許氏跟著哭,想著興許哭淒慘點,這位繼女忽然良心發現,能拿出銀錢來替她還了,順便再多給幾兩當家用,就算不給錢,其實她同顧熙和也熟的,隨便說兩句好聽話,這事也就輕鬆混過去了。
  
  她心裡打的好算盤,卻沒想舒歡引哭了她,證明了自己的身份後就不高興陪著她裝可憐了,而是抬起淚眼望向也怔在一旁搞不清狀況的顧熙和:「這位小爺,我們家窮,我這身衣裳還是出門時找鄰家姐姐借的,著實還不起您的銀子,您看能不能高抬貴手,我情願自賣己身來抵還債款,只求您千萬別讓衙門裡那些差役將我娘鎖了去……」
  
  她說著,轉頭又哭一聲:「娘……」
  
  心裡卻想著這辣椒水真是個好東西,要多少眼淚就有多少眼淚,簡直演得情真意切,都快把她自己給感動了。
  
  顧熙和一點就通,瞬間懂了,很配合的拿手一扶下巴,再掃一眼舒歡,裝模作樣的擺出一副躊躇樣兒來:「這樣啊就算你模樣不錯,但也賣不到十五兩銀子啊不過我是善心人,看在你這般至孝的份上,這事倒可以考慮考慮……」
  
  紀丹青在旁輕咳,低聲道句:「四爺,前些日子您不是說府裡少位端茶倒水的丫鬟?在下看她年紀倒適合。」
  
  顧熙和點著頭:「是啊,沒錯,那就買了你吧」
  
  紀丹青取了筆墨:「在下來寫賣身文書,請諸位做個見證。」
  
  三言兩句,這賣身的事就定了
  
  事情發生了這樣戲劇性的轉變,圍觀眾們只顧愣愣看著,仍沒有一個回過神來。也不怪舒歡此招大膽,拿穩了他們方才關注的只是八卦,壓根就沒注意理過在場這些人的人系關係,也沒注意到她同美景的竊竊私語。本來嘛,她早就故意挑了眾人視線的死角處站立,就有一兩個注意過她,恐怕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要提出疑意。
  
  但他們想不起來,許氏怎麼可以想不起來,她直到這時才醒悟過來自己真被人給合夥蒙了,那淚水立刻收得一乾二淨,一蹦三尺高,扯住舒歡就罵道:「好哇你們幾個當老娘是好欺負的?差點就被你們給騙過去了」



第一百六十章 啞巴吃黃連
  
  許氏一蹦達,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注到了她的身上。
  
  顧熙和裝傻充愣,紀丹青露出了困惑的笑容,唯有舒歡,停止了哭泣,任由她拽著,抬起那淚汪汪的眼,怯怯的道一聲:「娘,您是不是被氣糊塗了?我是您女兒呀」
  
  「繼女」這回輪到許氏糾正她了:「一向就胳膊肘子往外拐,不是什麼好東西這會還想伙著旁人來欺負我,告訴你,沒門」
  
  舒歡睜大了眼睛,驀然轉眼望向紀丹青,哀求道:「紀大夫,請您再替我娘瞧瞧,她是不是犯了什麼病症,我都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了。」
  
  紀丹青還未答話,許氏先嚷起來:「聽不懂好我就說個清楚明白」
  
  她伸指掃了一輪過來:「你,你,還有你們,統統都是一夥的,壓根早就認識,合著伙的想騙我」
  
  默,靜默。
  
  許氏再指著舒歡和顧熙和道:「她原是他的嫂子他是她的小叔子」
  
  豈有此理,荒謬之極
  
  有人忍不住問了一聲:「為啥原是,如今不是了?」
  
  許氏實話道:「剛被休出了門。」
  
  四周繼續一片寂然。
  
  圍觀眾們已經被徹底搞糊塗了,完全理不清他們之間的關係了。
  
  儘管其中有兩三人先前瞧見顧熙和彷彿同舒歡很熟的樣子,但許氏隨後又親口認了女兒也是他們親耳聽見的,還看見這兩人湊著頭在一塊哀哀痛哭,那母子情深的樣子還能假裝?此時女兒極盡孝道,賣身救母,怎麼這母親反倒說起他們都聽不懂的話來?
  
  「我說的都是真的怎麼,你們不信?」許氏被這片靜默搞得有點心慌,一轉眼珠子,將舒富從人群中拖了出來:「你是死人啊就不知道幫我說兩句話?」
  
  舒富低了頭:「我……我……」
  
  許氏急了,習慣性的張口就罵:「八竿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我是哪輩子造了孽,今生要嫁你這種窩囊廢」
  
  此話一出,眾人轟然,都想起了她先前那句「孤兒寡母」,既是孤兒寡母,此刻怎麼又憑空冒出個漢子來
  
  許氏這才覺察自己謊扯多了,一不小心就前後矛盾了,悔之不迭又不知如何解釋,懊惱得一個勁的往舒富的胳膊上擰,罵著:「老不死的,這事都是你攪的」
  
  舒富啞然,他什麼也沒做就在這婆娘嘴裡死去活來又活來死去,怎麼到最後又賴成他的錯了?
  
  沉默了半日的紀丹青終於出聲說了一句話,還是對舒歡說的:「看來你母親的確病得不輕。」
  
  他到底是大夫,還是口碑很好的名醫,他說的話,旁人自然信個十足,但這回不信的反倒是舒歡了,她再接再厲,繼續雷人於無形:「不不對我娘一定是捨不得將我賣了,只好裝瘋賣傻紀大夫,一定是這樣對不對?」
  
  紀丹青握拳,扭過臉去不看她那滿含期望的眼神,掩飾著輕咳了兩聲:「興許是吧……」
  
  舒歡轉身就拿起紙筆:「紀大夫我替您磨墨,您趕緊寫賣身文書吧,我怕拖得越久,我娘越受不住刺激,要是真的病了,那就是我這個做女兒的罪過了。」
  
  紀丹青的藥箱裡一向帶有水囊,她說著就取出來,倒了一些在硯台裡低頭磨起墨來,完全不管許氏在旁跳腳叫罵了。當然,許氏也試圖衝上來阻止他們,但一群圍觀眾攔住了她,都在勸——
  
  「別傷心了,誰讓這事是你自個惹出來的呢?」
  
  「有這麼個孝順女兒,還了錢今後就別幹訛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了,要不天都不容你」
  
  「自作孽自作孽你怪誰呢?我要有這麼孝順的孩子,死都瞑目了」
  
  ……
  
  許氏這會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帶給別人這種感受,今時今日,沒想到自己也嘗試了一回,這才曉得滋味有多難受憋屈。
  
  墨磨好了,紀丹青走筆如飛,很快一份挑不出錯來的賣身死契就已書了出來,候得墨跡略乾,慢吞吞的念了一遍就遞到許氏面前:「若沒什麼異議,你就摁個手印吧」
  
  許氏伸手接了文書就想撕扯,沒想舒歡早防著她這樣做了,飛快的將印泥先遞到她手下,沾了紅油強行往紙上一摁,隨後就將那文書收了回去,還道:「娘別難過,回家好好養著身子,別時常想我,別惦記我,我會過得很好的。」
  
  一句話,引得眾人又直誇她孝順,許氏則是明白她話裡真意,被氣得直瞪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後頭的事更簡單,圍觀眾們搶著做中人,反正不嫌多,一個個輪著來,於是這其中舒歡耍了個小花槍,故意拖延到最後才將文書遞給顧熙和過目蓋印,顧熙和蓋了隨身小印,但其實只是做個樣子,沒蓋下去,隨後就將文書一卷,藏進了自己的衣袖裡,一甩袖對舒歡道:「事完了,這就跟小爺我回去吧」
  
  「是。」舒歡畢恭畢敬的答應一聲,隨後含淚望了許氏一眼:「娘,我這就要走了,您也回去吧,千萬珍重……」
  
  話到最後,聽起來她已語帶哽咽,其實是她快憋不住笑了,連忙截斷話頭,不敢再說,頭一扭,果斷的,乾脆的,迅速的跟著顧熙和走了。
  
  美景等三名丫鬟自然跟了去,紀丹青則是隨手書了一張藥方遞給許氏:「這方子請收好,記得按方服用,不然病情更重。」
  
  話畢他也收拾起了藥箱,對著眾人一抱拳道:「在下先行一步。」
  
  許多人都慌忙回禮,再望向舒歡那彷彿微微顫抖的遠去背影,唏噓一片,都在感慨今日竟能遇上這感人至深的一幕,也就不再繼續指責許氏了,但許氏捏著藥方喘啊喘啊,終於一口氣喘順了,卻已追不上舒歡,當場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指著眾人罵道:「你們這群混賬行貨,忘八羔子喲你們可真是害苦了我……」
  
  誰被罵了都不會開心,何況是莫名其妙被罵,圍觀眾們一見此婦當真不可理喻,性軟的看夠了戲,只當不小心被瘋狗咬了一口,都不搭理她,那性躁的就劈頭蓋臉的回罵了過去,又是好一陣熱鬧。
  
  只是這份熱鬧不太持久,眾人立了半日早煩累了,很快也就各自散去,單丟下許氏一人還在指天咒地的哭罵。
  
  舒富在旁默然立了半日,終於忍不住,上前勸了一聲:「人都走了,咱們回……回吧……」
  
  許氏眼淚鼻涕滿臉的瞪了他一眼,想想仍是不甘,但不甘又有什麼辦法?只好站起身來,結果看見手裡藥方,一發狠,本想扯爛了丟棄,結果轉頭一想,名醫開的藥方,不知道能值兩個錢不,於是小心翼翼的疊起來,藏進衣內,這才抹一把眼淚,罵罵咧咧的離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37 PM

第一百六十一章 脫身
  
  這頭舒歡隨著顧熙和往回走,中途繞過一條小巷又折了回去,由於心情好,她總是忍不住想笑,怎麼都無法控制的一直往上翹著唇角。
  
  顧熙和瞟她一眼,再瞟她一眼:「喂,你這個人真奇怪」
  
  舒歡微怔:「怎麼?」
  
  「被休了哎你知不知道自己被休了」顧熙和提了聲道:「竟然還這樣高興」
  
  提起被休的事,舒歡當然不會高興,但只是有種被人當成垃圾隨意丟棄的恥辱感,要說很在意,那還不至於,怎麼說還有兩分能夠脫離顧家的慶幸來抵沖。
  
  她扁了扁嘴道:「你怎麼哪壺不開偏提哪壺?我高興是拿到了賣身契的緣故,同被休不被休有什麼關係」
  
  顧熙和實話實道:「那也很奇怪你見誰為了同娘家不再往來,自己設套賣自己的?更別說你如今被休了,能回的只有娘家,這下好了,都鬧翻了,你今後打算怎麼辦?」
  
  「喂」舒歡有點不樂意了:「方纔的事可是你先鬧起來的,又不是我做的套,我只是見機行事」
  
  顧熙和瞪起了眼睛:「我那是替你打抱不平」
  
  「你看你看」舒歡笑道:「你都知道不平了,我還回去幹什麼,就我繼母那樣的人品,跟著她能安生過日子嗎?」
  
  「這倒也是……」顧熙和頗為同情的望著她:「先被休,再同娘家鬧翻,像你這麼倒霉的人也真是少見。」
  
  ……
  
  這是在憐憫她?
  
  大可不必
  
  舒歡一攤手:「賣身契拿來」
  
  「不給」顧熙和有意往後一躲,抽出那張賣身契來抖了抖,嘿嘿笑道:「我要真在上頭蓋個印,然後拖你回去當我的貼身丫鬟,不知道太君看見後會是什麼表情。」
  
  真幼稚
  
  舒歡實道:「她會被你氣死」
  
  顧熙和摸摸頭:「有可能……那,還是給你吧,小心收好了,別被人偷了去,那你這輩子就完了,只能當個賤籍的奴婢。」
  
  「我知道。」舒歡接過賣身契,早就有盤算要收藏妥當了,手裡捏著這個,其實震懾的作用大些,單只防著許氏尋上門來找麻煩,不過顧熙和提醒的是,她還要加倍小心藏放,再不行就事先在買主簽章 處書上自己的姓名,使這賣身契失效,反正許氏肯定不識字看不懂,還當是仍有法律的約束效用呢
  
  由於顧熙和提及的賤籍兩字警醒了她,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小四,你有沒有法子幫我弄個獨立的戶籍?」
  
  「有了戶籍就要繳納賦稅。」
  
  「我知道,就當花錢買點安全感了。」
  
  「我……」顧熙和拿鞋尖蹭了蹭地:「方纔出門前同太君大吵了一場……」
  
  舒歡一怔,是為了她被休的事?
  
  顧熙和沒留意她的神色,自顧自接著道:「染墨又不在,我身邊新換的小廝要多蠢就有多蠢……」
  
  言下之意,他沒有可求的人,也沒有可以使喚幫忙的人,這件事做不到了。
  
  「嗯。」舒歡應了一聲,她不太擅長表達心裡的感激,只能將之默藏在心裡。
  
  顧熙和似乎想起點什麼:「要不你試著找紀大夫幫幫忙,他是大夫,每日裡接觸的達官貴人也是很多的,興許有什麼路子,再不然就丟開這事別理會了,我想二哥不會拋下你不管的,等他回來,事情總有轉機。」
  
  聽他說得好勉強就知道他自己也不相信真有什麼轉機,這點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他從小到大都生活在老太君的庇護之下,見慣了她對其他人的強勢,與其說他對顧熙然沒有信心,不如說他認為老太君決定的事情是沒有任何轉機的,由此也可想見他先前去找老太君爭吵,最後的結果仍是完敗
  
  舒歡笑起來:「你不用安慰我,有些事情就順其自然吧。」
  
  她這麼說是仍對顧熙然有信心,不想干涉什麼,只等著顧熙然自己去解決這個問題,但在顧熙和聽來,她的態度無疑是消積的,因此越發急起來:「我說真的,就算不能讓太君追回休書,也可以……」
  
  舒歡打斷他:「也可以什麼?做外室,做姨娘?」
  
  顧熙和被她問得有點無語。
  
  「放心吧,不會走到這一步的。」舒歡微微而笑,顧熙然不放棄她,自然不會走到這一步,就算顧熙然放棄了她,難道她就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作為穿越女,沒有別的優勢,只有眼界和心懷會比這個世界的女子要開闊許多,知道生命裡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不單只有嫁人生子。
  
  頭頂雖是烈陽,但巷子裡有過堂風,忽的一陣風吹來,陰嗖嗖的,教人禁不住要打個寒顫,舒歡這才覺察兩人已說了許久的話,忙催顧熙和道:「你快回去吧,同太君吵了架出來的,這會找不見人,怕是整個府都要被掀起來了。」
  
  她不是擔心太君,不是擔心顧家,而是不希望顧熙和在此事上牽連太多,畢竟對他來說,顧家是重要的,老太君也是重要的。
  
  顧熙和「嗯」了一聲,再看看她:「那,那我走了,你要遇到什麼為難的事,記得教人送個信給我,若是門房不通報,你就讓紀大夫來告訴我,還有,若是找到了落足點,也派個人來說一聲,這樣回頭二哥回來,我也好交待。」
  
  忽然有種他一下子成熟了許多的感覺,大概這些天裡發生的那麼多事,對他來說也是個沉重的打擊,迫得他告別了他那無憂無慮的童年,迅速的成長了起來。
  
  舒歡心裡暗歎,點頭應了,就目送他遠去。
  
  美景在旁長出口氣:「二奶奶,瞧這事鬧得,咱們如今還往紀大夫那裡去麼?」
  
  「自然是要去的。」
  
  還沒有找紀丹青道謝呢,這些日子來,他幫的忙也著實不少,只是舒歡還笑道:「都已離了顧家,往日的稱呼就別再掛嘴上了,教人聽見倒生疑惑,二奶奶,哪門子的二奶奶?就跟我娘家人一樣,喚我小歡吧。」
  
  「小歡……」賞心在旁苦惱道:「喚這名兒好像在喚丫鬟,讓人怎麼喊得出口……」
  
  像不像丫鬟舒歡倒不在意,但見三人都是一臉的苦色,那只好道:「要不就喚姑娘吧,我也厚著臉皮,假裝自己還從未嫁過」
  
  一句話,說得三名丫鬟都笑起來,忽然覺得舒歡真是有點變了,從踏出顧家門的那一刻起,整個人瞧上去就感覺輕俏起來,言語間都時常帶著三分歡愉之情,不再是往日那般沉穩默然。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新居
  
  紀丹青早他們一步回到丹青居,由於聽過美景說起舒歡被休出門的事情,料到她會再次上門,因此舒歡趕到的時候,僕人都不通報就將她引了進去。
  
  丹青居還是從前那個樣子,彷彿一點都沒有變,可是再次踏足時,舒歡的心境卻變了,越發羨慕起這個好似大門一閉,就可以將世俗的喧囂全擋在外頭,恆古不變的寧靜小院。
  
  「方纔的事,多謝紀大夫援手。」
  
  舒歡進門先盈盈施了禮,誠意道謝。
  
  紀丹青仍是那般溫然:「出診瞧病,乃是在下份內之事,當不得謝。」
  
  他同舒歡有半師之誼,舒歡自然不必過分客套,聽他這樣一說倒嗤的笑起來:「紀大夫這是提點我要付診金了」
  
  她說著就慌忙要找銀子,不是覺得紀丹青貪這點錢,而是明白他為人處事就是這般,哪怕是真幫了人,仍然不想別人記他的情,喜將事情說成是份內的,掩飾過去。
  
  紀丹青卻攔著她道:「不用忙,這帳會記在顧家帳上,每季都有人來結錢,在下可不好意思多賺一份。」
  
  舒歡此刻遠離了那些斗角勾心,人也相對灑脫起來,當下也就不再糾結此事,只是找紀丹青打聽附近有沒有房子出賃,這情形依稀相識,彷彿前兩個月替杜秋這樣問過,沒想如今輪到自己問了,回想起來令人唏噓。
  
  紀丹青回說已讓家中老僕出去打聽了,接著又答應替她找條路子,想法子將戶籍獨立出來,兩人正坐著喝茶說話,寄宿在丹青居的杜秋和杜母聽說她來了,也都趕出來相見。
  
  杜母開口就先問雲姨娘近況,還讓舒歡多加照應。
  
  舒歡微微笑道:「她挺好的,只是如今我已不在顧家,照應之事是辦不到了。」
  
  杜母大驚,問及緣由,一時間感慨萬千,倒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她的心理是很複雜的,一面覺得舒歡被休,那自個女兒說不定有受寵的希望,一面又覺得自己這般心思太過卑鄙無恥,覺得十分汗顏,待想到顧熙然終有一日要再娶妻,不知其妻人品心性如何,又是極為擔憂。
  
  杜秋倒是神色一動:「那你……」
  
  其實舒歡自個沒怎麼太把被休當回事,但旁人總是鄭重其事,覺得這事非常嚴重,搞得她也很為難,只好低頭笑道:「這不是正求紀大夫幫忙找個落腳處麼?」
  
  才說著這事,被紀丹青使喚去打聽的老僕就回來了,說是附近沒有往外出賃的房子,但離這再遠一些的落花巷裡倒是有座合適的小院,足夠舒歡主僕四人暫住,要的租錢也還合適,每月二兩銀子而已。
  
  每月租錢二兩銀子,其實是有些貴的,但聽老僕說那地方環境清幽,巷子離街也不遠,舒歡就起了心思要去看看,畢竟這會時辰都不早了,若是不能盡快租下房子,她就只能帶著三個丫鬟去投住客棧了,那裡人多眼雜的,反倒不太舒適方便,因此她便忙著告辭,煩求這老僕帶她先過去瞧瞧。
  
  紀丹青也不留她,只道一句:「有事別客氣,只管上門。」
  
  杜秋卻是執意要跟著去,說別的忙幫不上,跑腿的活兒還能湊和。
  
  一行人出門往南,在那老僕的帶領下走街過巷,還真是有點遠,走了足有小半個時辰才到了那所謂的落花巷,親眼瞧見過才知道,這巷子名字沾染了流鶯之氣,其實滿不是那回事,只因巷子裡種著幾株櫻花,每年陽春三月,落花成陣,才被起了這個名兒。
  
  那老僕邊走邊道:「巷子前後住的都是家境還算殷實的尋常人家,沒有什麼閒雜之輩。」
  
  美景則是有些興奮:「櫻花不知道會不會結出可口的櫻桃來。」
  
  她這話引得眾人都笑,賞心有意羞她道:「美景姐姐,你見過桂花樹上結出桂圓來麼?」
  
  良辰也笑:「虧你還是貧家出身,再這麼下去,連五穀都不識了。」
  
  「你們……」美景極窘,一路都在喃喃自辯:「我又沒種過,怎麼會知道……」
  
  這話自然又引得人一陣笑。
  
  舒歡原先還怕這些丫鬟跟了她出來會受苦,畢竟顧家的生活條件是很好的,不說四季衣裳,就連月錢,大丫鬟們每月都有一兩,如今跟了她,只怕過得不會那麼舒服,可是此刻看見她們比往常多了些少女該有的朝氣,她就想著也許帶她們出來,也不算是一件太過自私的事情。
  
  出賃的房子在巷子偏尾處,比巷口要更清靜,才敲了門,就有一名留守院子的小廝出來應門,舒歡入內一瞧,不大的前院也栽著一株櫻花,只是不到花季,看上去不怎麼顯眼,除此之外就是簡簡單單三間北房,四間廂房,還有收拾清潔的灶房,房間不算少了,只是格局比生梅閣要小許多,不過該有的動用家什倒是一應齊全,若非要挑什麼不方便處,就是院內無井,想要用水,需得去巷口處的井裡挑取。
  
  「挺好,就這裡吧。」
  
  眼見過不了兩個時辰天色就要黑了,舒歡也無心挑撿,問過那看房的小廝一些話後,就定下了要租,其間自然又要費一番繁雜手續,還需去里長那裡知會一聲,但這小廝交接完房子直接就可回本家,舒歡即刻就能搬進來住,倒也便宜。
  
  租下院子,聽見舒歡讓她們隨意挑房,可以一人睡一間時,賞心先歡呼起來,她不喜歡在顧家時同人住一屋的拘束,總覺得有些不自在,良辰和美景倒沒什麼太大的歡喜,美景還怯怯道:「一個人睡我害怕,我同良辰住一間行不行?」
  
  行凡事由自個做主,沒什麼規矩,一切都好商量
  
  送走了紀家老僕,當下杜秋就幫著將水缸洗淨挑滿,又說要出去幫她們買米買柴,舒歡道了謝也有事要忙,只留著為人穩重些的良辰看家應門,趁著天色未黑,先趕去銀樓,找掌櫃的訂做了兩根銀簪子和一對銀鐲子。
  
  由於她是找掌櫃密談的,賞心和美景不知道她說了什麼,只是納悶她放著那些金玉的首飾不用,怎麼喜歡起銀飾來。
  
  舒歡自然也不會解釋自己是要用相對不太起眼的銀飾來藏東西,辦完事,就帶著她們又往錢莊趕,打算將自己寄存在那裡的一些首飾和銀錢,還有兩張店舖的契書取出來。
  
  這不是她行事過於小家子氣,要將值錢東西收在身邊才安心,而是這年頭的錢莊,存錢什麼的不但沒有利息,還要付錢,多存些日子,自然不太合算,她如今手頭銀錢雖不少,但養著三名丫鬟,而且天知道今後會遇見什麼事,還是需要精打細算的過日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38 PM

第一百六十三章 府外生活
  
  杜秋是在天黑之前回去的,臨走前教了良辰三招防身功夫,不需要什麼力道,借的是個巧字,當然真用來同人打架是沒有用的,只是猝不及防之下用來唬人還將就,不過男教女不太方便,不能親自上手對試,好在良辰也聰明,連比帶劃的講解她也聽懂了大半,趁著沒人在時悄悄練了一會,待舒歡她們回來,她才停了手。
  
  舒歡路上順道帶了點油鹽醬醋和果菜回來,當晚在新居裡吃的第一頓飯是賞心動手做的,說起來也不奇怪,良辰美景說是丫鬟,但那也是相對養尊處優的丫鬟,只端茶倒水往來傳話取東西,對廚事不太精通,只能熬點簡單的湯粥,唯有賞心從小做慣了家事,還有一手相當的廚藝。
  
  只是賞心做出來的飯菜聞著香,擺上桌,舒歡迫不及待的夾了一筷子菜試吃時,一張臉卻一下子就苦了起來。
  
  賞心在旁看得忐忑:「怎麼,不好吃?」
  
  「沒有沒有。」舒歡立刻正了臉色,搖起了頭:「挺好的,你們也坐下吃吧,既是出了府,就沒那麼多規矩,沒有外人在的時候就一塊吃飯吧,免得還得分兩次,麻煩的很。」
  
  丫鬟們知道她一向脾性好,而且沒有言不由衷的習慣,既然叫她們坐,也就坐了,只是等她們夾菜嘗了時,心裡才大呼起上當受騙來
  
  美景先扭頭將口裡的菜啐了出來:「怎麼……這麼鹹……」
  
  良辰把菜嚥了下去,緊跟著扒了好幾口飯。
  
  舒歡騙人得逞,只是悶笑。
  
  賞心不太相信,自己夾了一筷嘗:「不鹹啊,下飯正好,我還嫌府裡的飯菜太清淡呢」
  
  ……
  
  分明是一個地域的人,口味差別不會這樣大吧
  
  最後分析了半日,才知道是賞心幼時家裡太窮,這年頭鹽雖然也貴,但吃起來總比菜省,往往炒一個菜就夠一家人吃上一整天,因此養成了炒菜多放鹽的重口味。
  
  「這個……」舒歡有點黑線的婉轉道:「鹽吃太多不好,今後炒菜還是少擱吧。」
  
  「好。」賞心也不太挑剔,像她這樣在山林間生活過,嘗試過餓極了是什麼滋味的人,對吃真的不挑剔了,不管是鹹是淡,對她來說有吃就行。
  
  一頓飯將就吃完,賞心收了碗去,良辰和美景就提了水來清潔房間。
  
  屋子裡有人住過,但那小廝分明很懶,許多傢俱上都蒙著一層厚厚的灰,要擦好幾回才乾淨,舒歡出了府後就有點閒不住,覺得坐著著實無聊,見她們忙碌就趕著上去搭了把手,一間屋子擦下來,才發現自己太久沒運動,竟也覺得有些累,出了一頭薄薄的汗。
  
  這時再要燒水沐浴就麻煩了,而且時間也不允許,舒歡就決定忍耐一下,喊了丫鬟們去睡,只單留下賞心作陪,因為頭一晚,教她一個人睡在這空蕩蕩的陌生地方,她多少有點害怕。
  
  兩人進了內室,賞心打算去鋪床時才發現問題來了——
  
  她們竟然都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有買被褥
  
  「這……」賞心猶在發愣,美景和良辰就打外頭進來了,一口一個:「糟我們都糊塗了,忘了買鋪蓋,姑娘今晚怎麼睡?」
  
  舒歡看看外頭天色,太晚了。
  
  古代同現代不一樣,點燈點蠟,天一暗下來,出去就不太方便,何況她們如今的住處,四周住的都是家境稍稍殷實些的人家,既是稍稍殷實,就沒有多少人會花錢在門首掛上燈籠去費蠟,要穿過一條黑漆漆的巷子出去街上買東西很不安全。
  
  「今晚就將一下,睡床板吧。」
  
  「那怎麼行」美景先急道:「已入了秋,夜裡還是很涼的。」
  
  舒歡笑道:「把門窗閉緊了,兩個人睡一床,不會太冷,只是明日別忘了去買被褥,還得買些筆墨紙硯、針頭線腦、茶碗茶葉……」
  
  這樣一算,居家過日子要用到的瑣碎東西還真多,手腳若是再散慢些,大概錢也就不知不覺的花出去了,看來今後還得備份帳冊,將每日花銷都記錄下來,看看自己同三個丫鬟,一個月要用多少錢才夠養活。
  
  吹了燈躺到床上時舒歡還在想這事,覺得自己手上買下的兩家鋪子可以先利用起來了,那家地段好些的想法兒租出去,另一家地段偏些的,可以用來賣自個畫的石頭,雕的東西,只是還不知道這裡的稅是怎麼收的,重不重,別到時鋪子開起來,賣東西得的錢還不夠交稅。
  
  而且,開舖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和丫鬟們大概是不方便拋頭露面去站櫃檯的,還得雇個夥計,但是工錢得給多少才合適呢?還有家裡沒有男丁,白天住著興許不覺著害怕,夜裡四周靜下來,就有種寒浸浸的感覺,教人忍不住的要去想,巷子裡那麼黑,院牆那麼低矮,會不會有賊偷什麼的悄悄爬進來……
  
  為了安全起見,還是養條看家狗吧
  
  舒歡才拿好主意,就聽見賞心在旁小心翼翼的翻了個身,顯然還沒睡著,她不由出聲問道:「怎麼,睡不著嗎?是不是床板太硬?」
  
  「不,不是,我是連山洞都睡過的人,有床板睡就很好了。」賞心忙道:「只是不曉得怎麼回事,就是一時半會睡不著。」
  
  其實,是床不夠大,她怕擠著舒歡,想盡量的往外靠,還擔心自己睡姿不好,無意識的攪得舒歡也睡不著。
  
  「姑娘也沒睡著?」她又笑起來:「如今想想待在顧家也有好處,起碼您不用睡床板。」
  
  這算不上什麼好處,唯一的好處大概是不用自己管家,沒那麼多需要操心的事,但相對來說也不自由。
  
  舒歡一笑:「別提床板了,其實在顧家,我連稻草堆都睡過」
  
  不是假話,最初穿過去時,她就睡過稻草堆。
  
  這麼一想,她又念起了顧熙然,不知道他如今在外面還好不好,要是知道她被休了,會有什麼反應……
  
  不行不行,思緒再這麼轉下去,當真要一夜無眠。
  
  舒歡為了讓自己放鬆心情,隨口問了一句:「你當初怎麼一個人在山野裡呆了那麼多個月的?」
  
  提起這事,賞心沉默了一會方道:「最初上山時帶走了家裡所有的口糧,心裡很害怕,找到一個被野獸廢棄的山洞就縮在裡頭成日不敢出去,盡量節省著吃那些口糧,撐了足足一個月,後來就挖野菜,撿山果,實在找不著東西吃時,也煮過草根樹皮,倒是運氣好,沒遇上兇猛的野獸,就當時腿上那傷,還是……」
  
  她話說到一半,聽見身旁舒歡鼻息稍重了些,轉頭藉著窗紙外頭映進來的月光一看,她已累得睡了過去,不由一笑,覺得心裡安定了一些,也跟著合眼睡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栽衣
  
  次日賞心很早就起來了,熬了一小鍋甜粥。
  
  家裡沒有那些紅棗蓮子銀耳,粥裡只擱了糖,但不知道大家是心情好,還是昨晚的飯菜實在太糟糕,都當美味似的搶得一空,連舒歡都喝了兩碗。
  
  要忙的事情太多,不敢耽擱時間,眼見天色濛濛亮起來,舒歡留了賞心看家做飯,就帶著良辰和美景出了門。
  
  巷子裡有一種清晨特有的靜寂,幾戶人家半掩著院門,路過時,能夠聽見裡頭隱約傳出的鍋碗瓢盆的撞擊聲響和略帶惺忪的說話聲,也有出來倒夜香的丫鬟或是媳婦,瞧見舒歡她們眼生,不免要放慢腳步多打量幾眼,待對上她們的目光後,又扭頭急急走開。
  
  這樣的情形,是在顧家生活了好些年,早已淡忘幼時生活的良辰和美景都有些陌生的,她倆臉上帶著點新奇,轉著眼四處顧盼。
  
  舒歡也挺享受這樣不同往日的體驗,步子不由慢下來,等她們出了巷子,再看見大街上那些賣洗臉水和各式早點的小攤時,感覺越發新鮮,一路逛過去,等找到一家販賣布料的鋪子時,日頭已然高高的升了起來。
  
  衣裳是每日必穿的,這個錢可省不得,只是挑撿布料時,舒歡瞧都不瞧那些綾羅綢緞一眼,單瞟那些綿密軟厚的細布料子,倒不是嫌綾羅綢緞貴,而是嫌那些料子經不起折騰。
  
  綾羅綢緞穿著華麗鮮亮,那也只是新的時候,舊了就耐不住看了,而且經不起揉搓,洗曬的時候也要格外小心講究,就連穿在身上,坐臥時也要留神,要不就得刮花起皺,還不如細布的衣裳結實耐舊些,也舒適。
  
  良辰美景都是有眼色的,見她只瞧細布料子,在旁幫著挑撿時,也就只挑細布的料子,不過她倆終究有點納悶,最後挑好了布料,等著夥計裁出來包起時,美景就悄聲問道:「姑娘,怎麼挑了好幾種男子穿的顏色?」
  
  難道還要做給二爺不成
  
  舒歡一笑,先沒言語,付過銀子出了門才道:「咱們四個都是女子,在家還沒什麼,出門就有些不便,不如男女樣式的衣裳都做一些。」
  
  她一直就覺得男式的古裝也很好看,只要長得不太渣,氣質好一些的人,穿起來都有溫雅倜儻的感覺,偶爾,女扮男裝也不錯啊
  
  對於她這種想法,良辰美景說不上支持,但親眼見她著過幾回小廝的衣裳,覺得也沒什麼不好。
  
  扯了布料,就要將這布料做成衣裳,幾個丫鬟的女工都不是特別出色,她就索性再花點錢,找家裁衣鋪子包做了,可是想著很輕簡,當真站在那裡同那老裁縫確定衣裳的樣式,件數時,舒歡仍然頭痛了。
  
  天氣入秋,很快就要涼了,裌衣要做,棉衣也要盡早預備,再兼著衣裳還有上身和下身的區別,外裳裡要著裡衣,裙內還要著褲,這樣算下來,買的衣料就不夠,還要折回去再扯,直到最後確定下來每人裌衣做兩身,棉衣做兩身,還有男式的衣裳夾的棉的各做一身,統共就是二十四套衣裳
  
  人多,有時候也挺麻煩的。
  
  付定錢的時候舒歡很淡定,但良辰略有些不安:「姑娘,您該給自個多扯幾身鮮亮衣裳,我們這些當丫鬟的倒要不了那麼多。」
  
  「沒多做,總要有替換的。」舒歡一笑:「你總不能昨日穿的衣裳當晚洗了,次日不等乾就穿上吧?」
  
  她這麼一說,良辰想起小時家裡窮,夏日還好些,一到冬日,衣裳不容易乾時,時常有沒褲子可穿,只好躲在炕上拿棉被蓋著遮羞的尷尬事情發生,臉上不由微微紅了起來。
  
  舒歡再道:「就這也是委屈你們了。」
  
  美景神色一黯:「是您受委屈了才對。」
  
  在顧家時,舒歡衣裳雖不及方氏多,也還有好幾箱,及到此時,只有剛夠替換的,想起來真是很寒酸了。
  
  舒歡對此卻是毫不在意,噗嗤一笑,悄聲道:「我不是不想多做衣裳,而是怕這老裁縫趕工趕得臥病不起」
  
  她這麼一說,良辰美景看看在一旁忙得擦汗的老裁縫,不覺也笑了起來。
  
  細布的料子其實價錢也不便宜,再加上裁縫的工錢,這二十四身衣裳做起來,也花了足有十五兩銀子,雙方約好五日後來取衣裳。
  
  老裁縫這麼說的時候,美景滿面的不信:「怎麼能做這麼快?掌櫃的,您可別趕工趕得累倒了,回頭還要咱們付藥錢」
  
  舒歡和良辰在旁悶笑。
  
  老裁縫被她說的又是汗出,尷尬道:「姑娘說笑了,這衣裳許多人一塊做呢,不單只是我一個。」
  
  舒歡聞言看看鋪面,用現代的眼光來估,二十來平的地方,不大,鋪內掛著十來身做好了等人來取的衣裳,只這老裁縫一人在忙。她就知道這只是個接活的鋪面,而這老裁縫只管量尺寸,做衣裳的地方必定不在此處了,心念一動就問了一聲:「掌櫃的,找你打聽一聲,你這鋪子,一月要付多少租錢?」
  
  一趟接了這麼多活,這老裁縫像是心情甚好,沒怎麼猶豫就答了:「如今世道艱難,生意不好做啊,我這鋪子不大,每月也要五兩的租銀,先頭還雇了個夥計幫忙,但為了省點工錢,上個月也辭了,說不得自個辛苦些,再多帶幾個學徒,掙口飯吃。」
  
  舒歡在心裡略一盤算,她那個好地段的鋪子比這裡要大上許多,兼著位置在主街上,要想往外租,估摸著這一月十兩的租銀是少不了的,省著點花的話,興許她和丫鬟每月的吃用就不必再動那些銀票了。
  
  這樣一想,她心下略定,又問那裁縫道:「您老雇的那位夥計人品如何,如今可有主家了?」
  
  老裁縫微怔,覷眼打量了她兩眼:「怎麼,姑娘這是要僱人?」
  
  「是啊」舒歡笑道:「正想雇一個,不須多機靈,老實厚道點的最好。」
  
  老裁縫點點頭道:「要說我雇的那夥計,人還不錯,就是話不多,不怎麼會招徠生意,你既要老實的,他倒合適。」
  
  「那……」
  
  「這樣吧,我知道那夥計住處,回頭替你跑一趟,問問他如今有活做著沒有,回頭你來取衣裳時,我給你個准信兒。」
  
  舒歡一喜,連忙道謝,又同那老裁縫說了兩句閒話,見他又有生意上門,這才道辭離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38 PM

第一百六十五章 風黑月高夜
  
  這一日過得好快。
  
  舒歡想著從顧家出來時沒多帶衣裳,如今還差現成的衣裳要等著替換,因此從裁衣鋪子裡出來時,又順道去了趟成衣鋪,撿著合身的新衣,又一人挑了一身。
  
  這就已經時近正午了,三人找了家食肆吃了點東西,就忙著去買那些零碎的日常用口,當然最少不了的,是夜裡睡覺時要用的鋪蓋,等到各色東西都買齊了,這才買了些炙雞爊肉之類的熟食,用乾荷葉裹著,回家去了。
  
  家裡賞心已做好了飯,燒了洗澡水。
  
  吃飽喝足,泡進浴桶裡,舒歡這才覺得一身的疲勞被熱水泡得從四肢百骸裡散出來,渾身都是愜意。
  
  獨立出來當家過日子,錢花得如流水一般,就這一天,花出去二十來兩銀子,不過這是沒辦法的,一個新家要建起來,自然費錢,何況這些銀子大部分花費在了衣裳上頭,還有她用的筆墨紙硯也很貴,若是日後安定下來,只顧吃喝,用不了這許多錢。
  
  累,但是心裡感覺暢快,已經許久沒有這樣自由的在大街上肆意亂逛過了。
  
  只是,有點想顧熙然了。
  
  要是兩人都離了顧家,在一起該有多好……
  
  泡澡泡得太舒服,舒歡迷迷糊糊的都將要睡著了,直到美景在外頭急促的敲門,用一種帶了點緊張的聲音,輕喚道:「二奶奶,二奶奶您洗好了沒有?」
  
  舒歡被這聲音驚醒,有一瞬間的茫然,以為自己還未離開顧家,這一切只是一個夢,無端的失落就湧上了心頭,但等她清醒過來,就發現是敲門的美景過於緊張喊岔了,用上了往日的稱呼。
  
  「就好,有什麼事?」
  
  她問了一聲,急忙擦乾了身子,將衣裳穿好。
  
  美景直等到她啟開房門,才驚慌的稟道:「方纔賞心洗了腳,去院子裡潑水的時候,看到牆頭有道黑影晃了過去。」
  
  舒歡一怔:「她看岔了吧?」
  
  美景絞著帕子道:「我也是這麼說,可賞心說她在山林裡住過,夜裡頭沒什麼光也能看清東西,那黑影絕不是貓,倒像是個人,趴在牆頭往咱們院子裡張望來著,看見她才縮了頭去。」
  
  「她出去查看了沒?」
  
  「沒,她怕真是賊人,這一開門,倒放了進來。」
  
  舒歡微皺起眉,越過美景的肩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這會大概已至亥時,古人睡得早,這個時辰大半都已經歇下了,若說有賊人出沒,倒也合理。
  
  美景見她沉吟,總覺得後背發涼,時不時的要回頭偷瞟一眼。
  
  沒辦法,前院很小,不多幾步就走完了,因此她站立的位置,離那院牆其實很近,她真怕一回頭就看見一顆人頭豎在院牆外頭,可是不回頭吧,想著有人在身後盯著自己,那感覺更加沒法忍受。
  
  好在舒歡沉吟不久,道一聲:「怕是咱們搬家上街時,被賊盯上了。」
  
  這不是沒有可能的,這種年代,左鄰右舍都相熟,驀然搬戶眼生的人家進來,他們背地裡自然要議論紛紛,說不定就被有心人聽去了,再兼著她們四個女子獨住,怕是越發惹眼。
  
  美景顫著聲問:「那……那怎麼辦?」
  
  「賞心和良辰呢?喊她們都出來。」舒歡說著就往灶房裡走,什麼菜刀啊,擀面棍和鐵勺都翻了出來,分給三位丫鬟,她自己手裡拎了把火鉗道:「先別自己嚇自己,說不定賞心真是眼花看錯了,咱們都穩住,夜裡睡覺時警醒些,我守上半夜,你們三個分一分,輪流守下半夜吧。」
  
  良辰忙道:「有我們三個守夜就好,您去睡。」
  
  舒歡搖了搖頭道:「不妨,最多明日睡晚些。」
  
  反正也不需要去向人請安了,睡到天黑都沒人敢說她一個不字。
  
  賞心看看手裡的擀面棍道:「我有八分把握沒有瞧錯,但就手裡這些家什,萬一真有賊人來,咱們能抵擋得住嗎?」
  
  「那就要看有多少賊人了,若只來一個沒什麼功夫的倒還不怕,四個打一個總夠了吧,再說還能喊叫呢」舒歡想了想道:「就怕還有同夥,或是那賊身手不錯。」
  
  美景在旁出主意:「要不去紀大夫那裡,央杜師傅過來陪一夜?」
  
  舒歡搖了搖頭:「這會出去豈不是羊入虎口?再說他過來住著也不方便。」
  
  她真後悔今日只顧著買日常用的東西,就忘了買狗。
  
  四人聚在灶房裡,都悄著聲說話,使得氣氛反倒緊張起來。
  
  舒歡覺得這樣死等著也著實不是辦法,說不定賊沒來,自己先嚇軟了,還是先找點什麼事做做更好,加強防備,因此帶著三個丫鬟將各房門上的門栓都取了下來,只留著正房門上的沒取。
  
  必要時,這些也是武器。
  
  「要是再有點什麼尖銳的東西就好了。」四人圍攏在正房裡時,舒歡盯著那院牆下的泥地,喃喃自語。
  
  美景不解道:「尖銳的東西?」
  
  「嗯,就像釘子……」舒歡說著,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沒有釘子,但是她有針
  
  良辰也想到了:「針咱們今日在街上買了一大包繡花針的」
  
  舒歡忙喊她們找出來,隨後躡手躡腳的挪近院牆處,在大門兩邊的泥地上,前前後後,密密麻麻的將那一包繡花針全插上了,只留了半截針尖在外頭,被雜草掩著,黑夜裡根本瞧不出來,若是有人試圖從牆頭躍下來,不論往哪個方向跳,都免不了要中招。
  
  做完這些事,四人心下略定,但是舒歡還不放心,問了一聲:「賞心,咱們的水和柴還剩下多少?」
  
  賞心做飯,這種事情自然是留意的,想都不想就道:「屋裡三個水缸,那天杜師傅走前都挑滿的,如今還有整整兩缸水沒用呢,至於柴禾,他使人挑了一整擔來,估摸著還夠燒上三天。」
  
  聽見這話,月光底下,舒歡的眼眸看起來星亮,唇角揚出了點詭異的弧度:「好,很好」
  
  美景不知她要做什麼,納悶道:「姑娘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來了?」
  
  舒歡不答,只吩咐道:「灶房裡兩口鍋都燒起來,一口鍋燒滾水,另一口鍋燒滾油」
  
  三名丫鬟微怔了怔,這才明白過來她的用意,精神當即一振,臉上也露出了歡喜的神情,答應一聲就去忙碌了。
  
  今晚,這賊人不來便罷,若真來了,就別想全身而退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捉賊
  
  防禦措施做好,守夜的計劃自然也要調整,兩人一輪,這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裡處理突發*況,因此上半夜舒歡帶著美景守夜,下半夜則輪到良辰和賞心。
  
  不知道是賞心真的眼花了,還是那賊人覺得自己暴露了,總之舒歡等到兩眼快睜不開,仍然沒發現院牆那端有什麼異常。
  
  美景呵欠連天,悄聲道:「咱們是不是大驚小怪了?」
  
  舒歡強忍著困,拿冷水擦了把臉:「凡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美景聽了有些恨恨:「那該死的賊人最好早些來」
  
  「怎麼?」舒歡詫異道:「你不是害怕麼,怎麼還盼著來?」
  
  美景苦著臉往灶膛裡添了一根柴:「他晚來一刻,咱們這柴就多耗一些,燒的可都是錢哪」
  
  這話說得舒歡憋不住悶笑了一陣,沒想到美景也會當家了,不過這年頭山深林茂,到處是樹,柴禾自然不貴,賣柴賣的其實是勞力,而這種不需要什麼技術含量的勞力,往往是不怎麼值錢的。
  
  兩人困到不行,鍋裡現成的熱水舀一些出來,泡兩碗濃濃的茶,再有的沒的扯兩句閒話,倒覺得時間容易打發些。
  
  直等到三更早過,再撐不住了,兩人才從小板凳上起身,稍稍收拾了一下,打算喊醒良辰和賞心來接替守夜。
  
  美景摸著蠟燭,想去灶堂裡點蠟照路,卻被舒歡一把拖住。
  
  「姑娘……」美景納悶回望,卻看見舒歡將食指抵在唇上,側著耳,彷彿在傾聽外頭的動靜。
  
  只這一個簡單的動作,美景立刻覺得渾身寒毛乍了起來,緊接著舒歡就推了她一把,打了個手勢,讓她去將良辰和賞心叫醒。
  
  再怕美景也知道事態緊急,不敢遲疑,摸著黑就慌慌的去叫良辰和美景了。
  
  舒歡待她出去,一手拎起那火鉗,另一手則扯了一條新買的床單,躡手躡腳的走到灶房門邊,就那樣死死的盯著院牆,很快就看到兩道黑影翻過了牆,緊接著縱身往下一躍——
  
  預期的慘叫聲沒有出現,她看見那兩道黑影晃了一晃,發出悶哼聲響。
  
  舒歡不知道那些針到底怎麼回事,但是看這情形就知道起的作用不大,不敢耽擱,衝出去先將那床單揚了起來,往倆賊人身上兜頭罩去。
  
  良辰和賞心是和衣睡在正房廳堂上的,一推就起,此刻良辰和美景已合力抬著那口油鍋從灶房裡出來,而賞心睡覺時就將鐵勺抱在了懷裡,順勢舀起一勺喊了聲「姑娘小心」,待舒歡身體往旁一避讓,她那一大勺滾油就潑了出去。
  
  淒厲的尖叫聲終於刺破了寂夜,遠遠的傳了出去。
  
  那倆賊躍下牆時就覺得足下一痛,有點不對,但還未來得及察看,又被飛過來籠住自己的床單駭得一跳,待一把扯下床單,伸手去拔腰間匕首時,滾油就潑到了他們身上。
  
  他們身上穿的是挺專業的行頭,一身行動利索的夜行衣,但只是單衣,哪裡擋得住那滾油,被燙得嗷嗷亂叫,慌痛中也不知是要奪路而逃,還是衝上去先把那幾個小姑娘給解決了。
  
  見這倆賊帶了明晃晃的匕首,舒歡哪裡還敢手下留情,見丫鬟們忙著一勺一勺的潑著滾油,自己就飛快的閃身進了灶房,用火鉗抽出一根還在燃燒的柴禾,出門就將之往倆賊站立之處拋了過去。
  
  火見著了油,轟的就燃了起來,那兩人瞬間就被點成了半截蠟燭,躺到地上拚命翻滾起來。
  
  近乎刺耳的慘叫聲裡夾雜著一股奇異的焦臭,舒歡自己都被唬了一大跳,沒想到這火燃起來這樣輕易,緊接著門外傳來慌亂的腳步聲和說話聲,想是那些被鬧起來的左鄰右舍趕了過來。
  
  至此她才長出了一口氣,穩了穩神道一聲:「潑水。」
  
  「哎」美景闖進灶房去,要端那鍋滾水出來。
  
  舒歡連忙更正:「涼水。」
  
  油和火真是太有威力了,小心火燭果然是必要的,這會這倆賊絕對沒有戰鬥力了,她也不想在自家院子裡鬧出人命來,要不往後成了「凶宅」,她怎麼能住得安心。
  
  涼水一盆盆潑下去,加上那倆賊自個在地上拚命翻滾,等到終於滾到了正房台階下,沒油之處,才總算將火壓了下去,但是他們的慘叫聲沒停,街坊鄰居也辨清了聲音來源,在外頭敲門,高聲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舒歡飄了個眼色過去,良辰小心翼翼的踩著滑腳的油水,上前開門。
  
  待說明了情況,知道是捉賊時,那些街坊鄰居都吵著問賊在哪裡,要趕著扭送到裡正那邊去。
  
  良辰往旁退了兩步,讓出點路來,指著台階下那還在慘呼呻吟的兩個賊道:「就是他們。」
  
  四周有一瞬間的靜默。
  
  那些街坊鄰居都是提著燈籠掌著蠟燭來的,照了一會,才看清那倆賊遭受到了怎樣熱情的對待,倒吸一口涼氣後,都有些面面相覷,好半晌才有稱好聲響起,說這些日子來巷子裡人家都遭過賊,有的是入夜被盜,有的是大白天晾在院子裡的衣裳眼錯不見就沒了,大伙也防備過,就是沒逮著賊,如今卻可安心了。
  
  這些稱快聲裡,自然也夾雜著一些年紀稍大之人的念佛聲,連連嘮叨著,要舒歡她們今後小心火燭,再不能做這樣莽撞的事,要不萬一院子燒起來,蔓延到整條巷子,可是幾十戶人家都要遭殃的。
  
  在老太君那裡受過教訓,舒歡知道這時候的人都有些畏懼火災,也不辯解,只連聲稱是,隨後就有人自告奮勇的找了繩索來要捆那倆賊,沒想上前細看,才發現那倆賊壓根就不用捆,身上不是燙傷就是燒傷,粘連著衣裳,模樣兒慘到站都站不起來,更別提掙扎逃跑了。
  
  「燒成這樣,也不知活不活得成。」
  
  「真慘啊」
  
  「還是先送到裡正那裡去吧,看裡正怎麼說。」
  
  「抬著去吧,他們壓根就走不成」
  
  ……
  
  潛台詞是:這四個小姑娘,真狠
  
  舒歡看見了他們投射過來的那種帶著點畏懼的古怪眼神,沒怎麼在意,因為這種時候不對賊狠,那就是對自己狠,要讓這些思想封建的古人知道她們屋裡遭了賊,就算性命無礙,也會有人去惡意猜測她們有沒有受到別的侵犯。
  
  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她哪怕不在乎,也不想丫鬟們跟著她在別人的指指點點下生活。
  
  不過賊捉住了,此刻安全無虞,她也不想趕盡殺絕,向這些前來幫忙的鄰居道了謝後,就央人去請紀大夫來替這倆賊瞧傷,至於傷好了之後如何,那是縣太爺的事,與她無關,退一步說,依著此時的律法,夜闖民宅那是大罪,別說這倆賊沒死,就算死了,那也是自找的,不會有什麼罪名落到她的頭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1 09:39 PM

第一百六十七章 歸期遙遙
  
  實在是太睏倦了,等到紀丹青帶著杜秋趕來時,舒歡只對他們說了一聲抱歉和謝謝,就再也沒有體力支撐,回到房內,倒在床上就大睡特睡。
  
  生物鐘已經養成了,儘管很疲累,但休息過後,次日舒歡還是一早就醒了過來,半清醒半朦朧的那一刻,躺在床上,聽見外頭院子裡有刻意壓低的說話聲,那是杜秋和良辰,雖然聽不清在說些什麼,但是那含糊和低微的聲音有一種莫名的力量,讓人感覺異常的平靜而安心,起碼睜眼的這一刻,她都忘了昨晚的經歷,只覺得有種平淡的快樂,全身心的放鬆。
  
  躺了一會,昨晚的事又湧入腦海,沒有後怕和不安,她也不關心那兩個賊如今怎生情形,她只是暗歎了一聲,怎麼顧熙然去了這麼些天還沒有回來。
  
  才坐起身,美景在外探頭瞧見,笑道:「姑娘醒了?」
  
  舒歡一邊穿上外裳,一邊問她:「紀大夫走了?杜師傅在外頭做什麼呢?」
  
  其實也不用美景答,她走到外頭就瞧見紀丹青坐在院中喝茶,看著良辰和賞心在清理油膩膩的地面,而杜秋則是蹲在門邊,清理泥地裡的繡花針。
  
  「對不住了。」舒歡十分歉疚:「大半夜的鬧了你們來,害你們都沒歇好。」
  
  聞言,紀丹青回頭看了看她,點頭笑道:「沒出事就好。」
  
  誰都不提那兩個賊,重要的是他們帶來了危機感,而不是他們本身。
  
  杜秋拈著一枚繡花針從地上站了起來,手指摩挲著針尖道:「這針太細,大半被踩進了泥地裡,還有不少被踩彎踩斷,幸好你們昨晚還備了滾油滾水,要不怕是凶多吉少。」
  
  是凶多吉少,那倆賊人穿著夜行衣,蒙著臉,身上還帶了匕首,已經不是普通的偷竊了,帶著強搶的性質。
  
  美景這時端了一碗雞蛋羹來,聽見這話,撇撇嘴道:「真不知是哪裡找來的晦氣,被賊盯上的偏是我們,浪費了好多油和柴,還有這些針都可惜了。」
  
  「也沒什麼不好。」紀丹青一笑:「昨晚替那兩個賊治敷藥時,就聽見你們那些街坊在悄聲議論,說你們不是好欺負的,回頭一傳十,十傳百,尋常賊盜怕是都不敢往你們這裡來。」
  
  舒歡忍不住噗的笑了:「這是悍名在外。」
  
  「還是要謹慎。」杜秋將撿起的繡花針都斂在一塊:「你們昨日怕是買了不少東西,惹了眼,這家裡又沒男子,是最好下手的人家。」
  
  舒歡順勢道:「杜師傅,想法子幫我們弄條看家的狗來吧。」
  
  「狗要養。」杜秋點點頭道:「我再想法子替你們弄些防身的武器,這院子裡也該布點陷阱機關,還有,天一黑,你們最好別出門。」
  
  「唔。」紀丹青沉吟道:「在下可以替你們制點**,留著防身吧。」
  
  陷阱機關,還有傳說中的**,聽起來很玄妙的感覺,既然他們熱心,舒歡自然求之不得,道了謝,就將此事拜託他們了,她自己則帶著美景出了一趟門,去糕點鋪子裡買了各式點心回來,一一上門拜訪那些左鄰右舍,這樣萬一有什麼事,也好請別人幫忙照應。
  
  居家日子,樣樣事情都要自己經手操心,忙碌之下時光倒也匆匆,轉眼就數日過去了。
  
  其間舒歡拜託過紀丹青,請他上顧家替老太君瞧病時,將她目前的處住告訴顧熙和一聲,再順便打聽打聽,顧熙然究竟什麼時候回來。
  
  紀丹青很快就帶了回話給她,說是顧家此刻內憂外患,內憂就不用提了,舒歡都知道,至於那外患就是生意場上的事了,彷彿有幾家生意對頭得知顧家如今沒有主事的人,都聯起手來對付他們,弄得顧家此時周轉銀錢有些接濟不上,各處的鋪子生意又壞起來,頗有點大廈將傾的頹勢。
  
  當然,顧家好不好,此刻同舒歡一點關係都沒有了,但是這種情況下,老太君就等著親戚援手了,偏偏方家那邊得罪了,不太指靠得上,老太君就越發急著要同章家聯姻,來個親上加親,說白了就是把雙方關係搞得更好更鞏固些,這樣章家就肯心甘情願的在這件事上多出些力。
  
  各種情勢的逼迫之下,老太君都顧不上顧熙然還在孝期不能成親了,舒歡前腳被休出門,她後腳就張羅起納採下定的事來,當然拜堂迎親總要等孝期過後才能辦,可是舊時風俗,只要親事一定,不管成沒成親,男女兩家差不多都算是親家了,若無重大緣故,親事輕易毀不得,毀了就是兩家徹底撕破了臉,由親家變仇敵。
  
  以上種種,都是顧熙然至今還沒有回來的原因。
  
  這門親事既然如此要緊,老太君自然不允許其中出什麼紕漏,據顧熙和說,老太君前兩日就使人送了信去,將顧熙然打發至另一處地方去料理事情,估摸著沒有十天半個月回不來,就回來,那時生米也做成了半熟的飯,悔不得了。
  
  顧熙和原也留了心眼,想教那送信的給帶個口信,告知舒歡被休之事,但老太君似乎也防著他洩密,在那送信的離去之前,壓根不讓他離開自己身旁半步,而他從旁人嘴裡,也問不出顧熙然如今的具體所在。
  
  紀丹青道:「四爺對此深感歉疚,教在下代他道聲歉,說會接著留意,有機會就讓人帶信給二爺。」
  
  舒歡聽了這番話,心裡自然黯然,想要盡早再見顧熙然的願望落空了,但她面上沒露,只是搖了搖頭:「這又不是他的錯,他道什麼歉,回頭替我謝謝他吧。」
  
  紀丹青默默點了頭,看著她,心裡也有些感歎。
  
  若老太君執意要拆散他們,那麼顧熙然回來又能如何?聘者為妻奔者妾,除非她不顧名份,同顧熙然遠走高飛或是換作小妾的身份被納進顧家,要不破鏡就難有重圓的一日。
  
  舒歡自然不知紀丹青心中如何作想,她只想著,十天半個月,不算久,她等不過她昨日已去銀樓取回了做好的銀簪和銀鐲,將最值錢的兩張銀票和房契都藏在了裡頭,隨身帶著,又付了做衣裳的錢,再數數手頭剩下的散碎銀兩就不多了。
  
  這樣坐吃山空啃老本可不成
  
  好在去取衣裳時裁縫鋪子裡的掌櫃也給她回了話,那夥計還未找到差事,在鋪子裡候著她呢,她一見對方樣貌忠厚,再問兩句話,覺得是個實誠人,就花每月一吊的工錢雇了,準備將那小鋪子先張羅起來,有的沒的,賣點東西出去養家,安心的等著顧熙然回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虛驚
  
  新雇的夥計老實過頭,的確像裁縫鋪的掌櫃說的那樣,不怎麼會招徠生意,但舒歡發現他記性很好,什麼東西賣什麼價,只要說一次,他就絕不會忘記,也不會搞混,於是她就想了個法子,替鋪子裡每樣待賣的貨品都安上了一個煽情的背景故事,讓那夥計記了下來,有客人上門時,就好說給人家聽。
  
  當然這些背景故事的來由就不用深究了,有些是舒歡從前看過的故事,有些是她胡編的,只求感人,不求真實,畢竟她賣的都是石畫,跟古董一樣,讓人買回去收藏把玩的,有了背景故事,這些東西才有了靈魂,才能勾起人的購買慾望。
  
  鋪子都是染墨打理好的,裡頭現成的貨架都有,雇了夥計,將要賣的畫石上架,要賣的畫上牆,再掛個招牌就能開張,從這一點來說,舒歡這店開得著實容易,至於記帳也不難,待賣的東西抄一份冊子,賣掉什麼記一筆就得,這個活兒,她就交給了識字的賞心。
  
  稅錢她也打聽過了,像她這樣開舖子賣東西的,每收入千錢,課稅三十,不過其間手續煩雜,還要相關衙門敲章 蓋印,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幸好手頭沒有別的事,她就帶著賞心跑了一輪下來,把必要的手續都做到位,順便指點賞心記清,那麼今後生意上的事,她就可以偷懶放手了,還美其名曰不論是官場還是商場,成功者都要懂得識人用人,否則事事親為,就有分身法都忙不過來。
  
  美景聽了這話,忍不住掩著嘴笑:「我看您是討厭看帳才這麼說的吧?」
  
  舒歡瞟她一眼:「你可以說得含蓄點,用不著這樣直白。」
  
  她是真的討厭看帳,討厭跟衙門裡那群打著官腔的大爺們打交道。
  
  一句話,惹得在旁做針線活計的良辰笑起來,緊接著一身男裝的賞心就抱著帳冊從外頭進來。
  
  舒歡問她:「生意如何,賣出去什麼沒有。」
  
  賞心搖了搖頭,怕她失望,忙道:「您別心急,鋪子這不才開張三日麼?昨日可是賣了一套畫石出去,得了三兩銀子呢我看每月只要能賣上三五套畫石,就儘夠花用了。」
  
  舒歡不急,她甚至有過一樣東西都賣不出去的心理準備,畢竟沒有多少人肯花大價錢來買那些吃不得用不得的畫石,何況那鋪子的地段還不好,十分的不起眼,如今能賣出東西去,已經謝天謝地了,再說托紀丹青往外租的鋪子,昨日就有紀家老僕來回話,有人要了,租錢訂的是一月十二兩,光這些錢就夠她每月花用了,於是自己開的鋪子賺不賺錢就更沒要緊了,可以當成是閒暇時的一種消遣,每月賺的錢夠上稅,夠付夥計工錢就得。
  
  這頭才說著話,院子裡的狗忽然吠起來。
  
  美景一拍額頭道:「我忘了餵狗」
  
  說著又央道:「良辰你陪我一塊去吧,那狗太凶,我有點害怕。」
  
  良辰平時很好說話,撂下手裡的針線就跟著她出去。
  
  舒歡也沒留意她們,只低著頭想心事,覺得自個手裡剩的五千兩銀子白放著也是浪費,還不如想法子多收幾家鋪子回來當包租婆,這樣往外一租,哪怕什麼都不幹,每月也該有一百兩銀子的進帳,積少成多,總比白放在手裡強,就算到了那要用錢的時候,也可以將鋪子往外一賣,就是一筆現款收入……
  
  她正思謀著,忽然擱在桌上的茶碗自個震顫起來,與那茶壺撞得叮叮直響,緊接著桌子也晃了兩晃,狗叫得更大聲了,美景還驚呼了一聲,隨即就是碰的一響,不知道什麼東西砸到地上碎了。
  
  這是——
  
  舒歡驀然站了起來,對上了賞心那有點驚慌的目光。
  
  「地震」
  
  她話音才落,就覺得腳下的地面又恢復了平穩,手扶的桌子也不再震顫,但是良辰和美景卻驚慌的跑了進來,四人一時間有些面面相覷。
  
  好半天,舒歡才回過神來,輕吁一口氣問道:「什麼東西砸了?」
  
  美景的聲音有些發飄:「沒……就是屋簷上滑了兩片瓦下來……姑娘,方纔那是……」
  
  「別慌。」舒歡安撫她道:「只是小小的地震,沒什麼關係。」
  
  話是這樣說,但她自己也有些驚魂未定,立刻就把才纔想的要多買些鋪面來生財的盤算給打消得一乾二淨。
  
  染墨不在,她對這世界不太熟悉,對商業上的事情也完全不懂,買鋪子很容易被騙不說,最要緊的是誰能保證沒個天災人禍?再說她也沒有太大的野心,不想榮華富貴,只要這一生能平安度過,收入夠吃穿花用,略有節餘就滿足了,因此那些銀票,還是捏在自己手裡比較安全。
  
  喝了兩口熱茶壓了壓,覺得情緒緩和過來,舒歡才出去查看,見那條方才狂吠不止的狗此刻已然安靜下來,正趴在那裡邊搖著尾巴邊啃骨頭,要不是那兩片從屋簷上滑落下來的碎瓦還四分五裂的散在地上,她簡直要將方纔那一陣搖晃,當成是自己的幻覺了。
  
  片刻後,院牆外頭就飄來鄰居們驚慌的交談聲,也有人在大聲喊著自己孩子的名字,要將之喚回家中,聽起來十分吵雜。
  
  「你們——」舒歡回過頭去叮囑:「下次若是再遇到這樣的事,就待在屋子外頭,或是跑到空曠處,來不及跑的話,就躲到結實的木床木櫃邊上。」
  
  她說得鄭重其事,丫鬟們不敢大意,都牢牢記下,連聲應是。
  
  舒歡回到屋內,仍是有點坐立不安,她知道地震是正常的地殼運動,不會產生什麼迷信的恐慌,她慌的是不知道方纔那地震究竟是震級較小的主震還是主震發生前的前震,於是越想就越是坐立不安。
  
  良辰心細,覺察到她表面的平靜下掩藏的慌懼,問了一聲:「姑娘在擔心什麼?」
  
  舒歡答不出來,她只是擔心而已,很有可能是自己嚇唬自己,那又何必說出來讓別人跟著一塊擔心呢?不過,她倒想起在地震多發地帶的居民,常備著逃生包,必要的時候,一拎就能出門,她是不是也該預備一個?就是不防地震,也可以用來防備天災火患什麼的。
  
  想到就做是一種好習慣,舒歡再次穩了神,道一聲:「美景,把針線取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2 10:20 AM

第一百六十九章 歸心似箭
  
  同杜母學過一陣女工,因為舒歡本身就會畫畫,描花樣這樣的步驟就可以略去練習的過程,直接上手繡的就是花,雖然針法學得不全,繡得也不夠熟練不夠好,可是用來單縫些東西是沒有問題了,縫出來針腳也算平直,不像沒學時,能縫出一條歪歪扭扭的蜈蚣腿來。
  
  她做了一個背包,有寬寬平厚的帶子,可以雙肩背在身上,這比一般包袱好用,能夠完全騰出雙手來,雙肩背負也能減輕負擔,布與布的接縫處,針線密密麻麻,不求美觀,只求結實。
  
  這麼一個怪模怪樣的手工布包,她縫了足足一天,縫完後就覺得脖子酸疼得簡直要抬不起來了,可是一個包又不夠用,她只好喚了丫鬟來,讓她們照著這個樣兒,多縫幾個出來,然後她就倒頭去睡了。
  
  一覺醒來,面前多了三個包,都是結結實實的,要論美觀程度,也比她那個好看數倍,於是舒歡就覺得自己在女工這件事上著實沒有什麼特長,這幾個不常動針線的丫鬟,都比她要強得多。
  
  她眼睫輕顫了兩下,低聲笑道:「縫得很好。」
  
  丫鬟們聞言吁出一口氣。
  
  美景笑道:「那就好,我們還擔心呢,怕同姑娘做的那個不像。」
  
  當然不可能像,要學她把包做得那樣難看,那也是需要一定功力的。
  
  舒歡被她說得有點窘,咳了一聲把話帶過:「再做三個吧」
  
  ……
  
  油紙包裹的烤得完全沒有半點水分,可以儲存很長時間的乾餅,一大紙包糖果和鹽,盛滿了清水的水囊,針線包,火石火鐮和火絨,蠟燭,炭條紙張,一套替換衣裳,帶鞘的匕首……
  
  背包縫出來後,舒歡就在往裡頭填東西,直到塞得滿滿當當,想起常用的藥也得備一些,就打發良辰和美景去紀丹青那裡討要,順便帶三隻背包過去交給紀丹青,裡頭自然也裝滿了這些應急物品。
  
  「好重」美景皺著眉道:「姑娘,你這兩天好古怪,準備這些東西到底要做什麼用?」
  
  舒歡想都不想就答:「預防萬一,要是哪時候房子起了火,或是像前兩天那樣地震了,你們就記得一人拿一個包,奪路就逃,不要再想著收拾屋裡這些東西了。」
  
  說到這裡,她忽然想起件事,開了箱子就撿了一身厚實點的棉襖,取了針線,開始往內裡縫隱密的暗袋,打算將她那些貴重的金銀首飾都封進去。
  
  財不露白,這個道理她打小就知道。
  
  良辰卻是呆呆看著桌上那三隻背包,遲疑道:「紀大夫那裡,真的要送這東西去麼?」
  
  舒歡一笑:「有備無患。」
  
  出乎良辰和美景的預料,她們送這背包去丹青居時是很為難的,生怕紀丹青會嘲笑舒歡沒事閒得慌,送他這樣的古怪物事,倒沒想他看見背包後壓根沒露出半點嘲笑的意思,而是鄭重的點了點頭,向她們道了謝,還說了一句:「倒是你們家姑娘想得周到。」
  
  其實周到提不上,只是生在科技落後的古代,信息極其閉塞,真有什麼事發生,他們這樣的平民百姓也不可能提早知道的,準備好應付各種突發事件,才能高枕無憂。
  
  天將黑時,城外兩騎奔馬,飛踏而來,趕在城門將閉時,順利進入了城內。
  
  城內街道上還是熙熙攘攘,行人擦肩,他們不得不牽著馬緩行。
  
  領先走的那位男子,一身素白長衫,沾染了不少塵灰,卻絲毫不減他的雋爽風姿,尤其是那一雙亮如清泉的眼眸,替他那張原本就俊雅的臉添了三分奪人的神韻,教人一見就挪不開目光,引得街市上許多女子路過他身旁後還羞怯的回頭張望。
  
  這樣一個人,卻彷彿心思重重的模樣,飛斜的長眉緊聚在一處,滿面皆是不耐煩的神色,對路上那些少女投來的目光,視而不見,只忙著趕路。
  
  「二爺,二爺您慢點。」他身後牽馬的小廝一頭是汗的趕將上來:「前邊有家賣茶的鋪子,二爺吃杯茶歇歇再走?」
  
  此人正是顧熙然了。
  
  他緊抿了一下唇,淡淡道:「都快到家了還吃什麼茶?」
  
  「可是……」追在他身後的染墨十分為難:「您回來得這麼突然,家裡都不知道,小的怕太君吃驚,您還是……還是吃杯茶歇一會,讓小的先回去稟報一聲如何?」
  
  顧熙然掃了他一眼,臉上露出點笑:「你是怕家中出了什麼事,我說都不說一聲就冒然趕回來,害得你被罰吧?」
  
  「二爺……」染墨無言以對。
  
  「好了,別擔心,你如今跟著我,自然要護你周全。」顧熙然說著就牽馬繼續前行。
  
  他著急趕回來,是預感到家裡有事發生,要不為何老太君左一封信,右一封信,總將他往遠處打發,要說真有急事讓他去處置那倒罷了,偏偏信上每回都說得很嚴重,但是趕過去一查,只是帳面有點小問題,這樣的事情,隨便打發一個帳房先生去查就可以了,何必支使他這個對生意不太懂的人趕過去處理?
  
  再者,這些天他同帳房先生學了不少東西,閒暇無事時又常同鋪子裡的掌櫃閒聊,探出不少情況,發現此刻麻煩最大的,該是顧家在景天城裡的那一大攤生意,偏偏老太君對此提也不提,彷彿壓根沒事一般,他就不得不仔細的思量一下,她打發自己出來究竟有何用意了。
  
  越想,越覺得心裡頭不安。
  
  顧家還有他最在乎的那個人在,怎麼想,他都覺得老太君支他出來是想對付舒歡,因此前兩天不顧染墨和帳房先生死勸,執意要往景天城趕。
  
  待趕到近城處,半路上打尖,聽人說起前兩天地震,儘管只是小震,仍讓他面色白了一白,越發的歸心似箭,一路奔馬揚鞭,緊趕慢趕,趕進了城。
  
  如今顧家已近在眼前,路上人多,不能騎馬已經讓他很不耐煩,染墨再要勸他稍候回去,他自然是不肯的
  
  他此刻只有一個念頭,趕回去看看舒歡還好不好,只要她安然無事,哪怕不待停留,讓他再趕出門去,那也無妨。



第一百七十章 要出事了
  
  牽馬過街,行到半途,忽然前面有長長的隊伍攔住了去路。
  
  顧熙然的眉頭擰了起來。
  
  那隊伍,當然不是特意來攔他的,而是圍堵在某家鋪子門前,擠不下了,才蔓到街上,行成了一條長長的人流。
  
  「這是……」染墨在旁一看,臉也黑了。
  
  顧熙然瞟他一眼,往那鋪子的招牌上看去,只見上頭筆力遒勁的四個金色大字——
  
  顧家香鋪。
  
  原來是顧家產業,這就難怪染墨要變了臉色,而顧熙然待在顧家時,幾乎從不出門,這鋪子自然也沒有來過。
  
  他仔細打量,見這鋪子同分設在別處的香鋪不同,鋪面很大,光門就有對開的八扇,再靠近幾步,就能嗅見一股香鋪特有的芬芳順著風兒飄過來,不濃郁,但令人神清氣爽。
  
  染墨苦著臉道:「二爺,這是咱們家的總鋪,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怎麼這會圍上了這麼些人。」
  
  顧熙然接過他手裡牽的馬道:「你去看看,快點回來。」
  
  染墨「哎」一聲就拔腿而跑,機靈得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鰍,鑽進人群裡就不見了,過了好半晌,才滿身是汗的擠了回來,急著稟道:「二爺真出事了,裡頭好些人鬧著要退貨,說是咱們家制的香裡頭摻了假」
  
  「摻假?」
  
  染墨擦著汗道:「對說是裡頭摻了普通的木屑,我沒聽仔細,不知道是不是,但他們當眾點起來的那香,聞著味道確是不對,就連燒出來的灰燼,也同正宗的香灰不太一樣。」
  
  古時候做生意講究誠信,講究立招牌字號,沒什麼人敢做以賴充好的摻假事,生怕壞了招牌連蒼蠅都不上門,因此此事若真,後果就十分嚴重。
  
  顧熙然垂著眼沉吟道:「該不會是有意來拆咱們鋪子招牌的吧?」
  
  染墨搖了頭:「我悄悄問了掌櫃,說那些人有不少是鋪子裡的老主顧,應該不會有意搗亂,想是新制的這批香有問題,他已趕著派人去家裡回稟老爺了。」
  
  「往常制香的事,誰在管著?」
  
  染墨見問想了想,臉色越發難看了:「原是老爺,但老爺有時忙不過來,就請那佟掌櫃看著,如今佟掌櫃走了,老爺又病倒了,這事……這事……」
  
  顧熙然打斷他的遲疑:「誰?」
  
  「太太的陪房王謙……」
  
  一攤子爛帳
  
  顧熙然看看身周圍的那些人,搖了搖頭:「這事等回了老爺只怕都遲了,你傳我的話,對那掌櫃說,有問題的那批香不許再賣,賠那些來退貨的人十倍的錢,再好言好語,送些好香將他們打發走,等圍在門前看熱鬧的人散了,回頭要怎麼善後,再聽老爺安排吧。」
  
  染墨一愣:「那二爺您?」
  
  這事情深究起來文章 大了,顧熙然此刻無心管這爛事,只問:「還有什麼別的路可以繞回去?」
  
  染墨怕鋪子裡的事再鬧大,自然不好跟他回去,指了一條繞得稍遠些的道給他,就忙著對那掌櫃傳話去了。
  
  顧熙然按著他的指點,一路緊趕到家。
  
  門前管事的看見他先是一愣,隨即就賠上了笑臉,慇勤道:「二爺您回來了?」
  
  顧熙然沒理,只將馬韁甩給了他,大踏步就往門內走去。
  
  沒有去給老太君請安,他先回的是生梅閣,一路上丫鬟們瞧見他都有點驚奇慌張,使得他心裡感覺越發不對,立刻就跑起來,等奔到了生梅閣門前,還未進去,先聽見裡頭傳來丫鬟們的笑語聲響,而入目的院子仍是以往的模樣,一派清幽寧和,不像有什麼事發生。
  
  大概是自己多心了,顧熙然稍稍放了點心。
  
  誰想跨入門檻,正在同香茜說笑的巧雲看見他先是「哎喲」一聲,隨後驚覺自己失聲,這才連忙忐忑的迎了上來,強笑道:「二爺您怎麼這會回來了,吃過飯沒有,若是沒吃,我這就去廚房傳飯來……」
  
  她才說著,雲姨娘聽見院中動靜也迎了出來,看見他也是愣神,隨後才陪著笑要去端茶倒水。
  
  她們的異常神色引得顧熙然心裡發慌,他一路往正房內走,一路問道:「二奶奶呢,在老太君那裡還沒回來嗎?」
  
  這話一問,院子裡立刻安靜下來,再沒人敢出聲。
  
  顧熙然的感覺何其敏銳,驀然停步,回頭盯著雲姨娘道:「出什麼事了?」
  
  「二奶奶她……」雲姨娘是知道舒歡在顧熙然心裡地位的,只覺唇齒膠澀,怎麼都無法將「被休」兩字吐出,因為這一說,安靜了沒兩天的家,必定又是風雲變色。
  
  顧熙然一把握住她的肩膀:「到底怎麼了快說」
  
  雲姨娘身子微微一晃,這是他頭一回主動的接觸她,卻是為了追問舒歡的事
  
  她低下頭去掩飾情緒,輕輕道了一聲:「太君給她遞了休書……」
  
  休書
  
  顧熙然心裡猛的一跳,有一瞬間的窒息感,緩過神來忙追問道:「什麼時候?」
  
  「就是……就是……」雲姨娘還在吞吞吐吐,不敢說。
  
  巧雲是個急性子,在旁看了替她著急,大著膽子截斷了她的話插言道:「就是二爺出門後不久,都十來天前的事情了……」
  
  她話音未落,顧熙然已挾著一身怒氣,丟下雲姨娘跑了出去。
  
  巧雲怔神,方纔那一瞟間,她瞧見顧熙然面色鐵青,一臉煞氣,不由被嚇住了,回過神來見雲姨娘和香茜追了出去,這才驚覺要出事了,心慌如麻的跟著追了出去。
  
  遠遠的,她看見顧熙然一路奔去的方向是松鶴堂,心裡更是擂鼓,暗想二爺這是瘋了吧?竟然要找老太君興師問罪去他難道不知道如今家裡上上下下都在傳,他是將來最有希望接掌顧家生意的人麼?為了一個已然不算是顧家媳婦的人同老太君鬧翻,這值得嗎?
  
  值不值得,這只有顧熙然自個說了才算
  
  聽見舒歡被休出門時,他心裡就轉了無數個念頭,推測了無數個她出了顧家後可能遭遇到的麻煩,心裡頓時劇烈的疼痛起來,除此之外,還有一股戾氣在滋生蔓延,那是憋了數日後的不安終於被證實時,對老太君那種卑鄙做法產生的強烈不滿和憎恨
  
  活了這二十來年,他從來沒有為一個人如此慌怕不安過,也從來沒有如此恨過一個人
  
  顧熙然邊跑邊捏緊了拳頭。
  
  如果舒歡真出了什麼事,他必定要整個顧家來為之陪葬...<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2 10:21 AM

第一百七十一章 逼問行蹤
  
  松鶴堂裡剛擺上夜飯,老太君歪在榻上,由丫鬟茯苓餵著一碗銀杏雞湯,榻前,立著另一名丫鬟,正在稟告顧熙然回府的事情。
  
  「二爺像是有著急的事趕了回來,但一進門就往生梅閣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二奶奶的事。」
  
  屋內靜寂,只聽見湯勺碰擊到碗沿的輕響。
  
  茯苓還要再喂,老太君已抬手止住她,讓人將自己扶正些,沉吟起來。
  
  那稟事的丫鬟見她沒有問話的意思,默立了一會,就想悄悄退出去,沒想剛跨出門檻,一抬頭,看見顧熙然怒氣沖沖的闖進了院子。
  
  「二爺……」
  
  守在外頭的丫鬟們見他神色不對,怕他衝撞了老太君,都慌忙上來阻攔。
  
  「讓開」
  
  顧熙然腳下半點不停,繞過她們就闖了進去。
  
  屋裡頭,茯苓怔了一下,忙擱下碗也上來攔,卻被顧熙然一把撥到了一旁,他三兩步走到老太君面前,張口就問:「舒歡在什麼地方」
  
  老太君皺起了眉頭,挺了挺腰板與他對視:「她如今已不是咱們顧家的人了,你還問她做什麼?」
  
  顧熙然微瞇起眼:「休書不是我寫的」
  
  「上頭蓋了你的印,已拿去官府報備了。」
  
  「休了照樣可以娶回來,我只問她如今在哪」
  
  老太君見他句句緊逼,扭過頭歎了一口氣道:「忘了她吧,我已替你定了另一門好親,就是你章家表妹……」
  
  她話未完已被顧熙然強行打斷:「舒歡在哪」
  
  老太君從來沒有被人如此逼迫過,何況還是自己的孫輩,當著這許多丫鬟的面,一張老臉頓時掛不住了,有些怒道:「還不快退下去,看看你這模樣,有半點規矩嗎?還是你要學著小萱和老三那樣忤逆長輩?」
  
  她這話不說便罷,說了顧熙然立刻冷笑起來:「太君活了大半輩子,不會沒聽過上樑不正下樑歪這句話吧?家裡出了這麼多事,太君只看見孫輩們做得不好,就沒想過是不是自己哪裡做錯了?告訴你,他們都是被逼的,被你和老爺逼的如今你還要來逼我嗎?」
  
  「逼你」老太君試圖站起,但她身體仍未恢復,晃了晃又跌坐下去:「替你定門好親事,娶個能相互幫襯的賢良妻子,這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怎麼到了你這,就成了逼你」
  
  「我不願意就是逼」顧熙然湊近她一些,直視著她的雙眼道:「太君當真不知道我的心思?不知道我那章家表妹是什麼樣的貨色?」
  
  老太君被他問得有些語結,她怎能不知道顧熙然的心思?早在舒歡割腕那時,她就瞧出他的緊張了,她也知道章含芳離賢妻良母的距離還很遠,可是她懷有私心,認為養了顧熙然這麼大,此時顧家危難,他為家裡做出一點點犧牲,在婚事上稍稍讓步是理所當然的,怎麼也想不到他會為此同自己翻臉,還翻得如此徹底。
  
  「太君不答,我替你答吧」顧熙然微揚了下巴,昂然而立:「你知道全知道因此才派人送了一封又一封的信,將我支得遠遠的,想著等我回來,覺得事已至此,無可挽回,只得悶聲認了是不是?」
  
  老太君也動了真怒,氣得有點哆嗦:「是又如何?婚姻之事例來由得父母長輩作主,容不得你自個挑挑撿撿」
  
  顧熙然此刻心急如焚,哪裡有耐心跟她爭論這種說不清楚的規矩道理,只道:「我再問太君一次,舒歡在哪」
  
  氣歸氣,老太君仍是胸有成竹:「章家的親事已定下,你就算找她回來,她也只能做妾,咱們顧家沒有她的立足之處」
  
  顧熙然輕蔑的笑起來:「什麼好地方,難道離了這裡,就不能活人了?」
  
  這句話如同錐子一樣直刺進老太君的心裡,瞬間就讓她的胸有成竹消失無蹤,她萬沒想到顧熙然會說出這等話來,手抖了兩下,顫著聲道:「你……你想做什麼?」
  
  事到如今,早就不用藏藏掩掩了,說個一清二楚最好。
  
  顧熙然輕吐三字:「帶她走」
  
  老太君是個精明人,一看顧熙然此刻一根筋扭不轉,知道再說下去,他仍是要追問舒歡的下落,唯今之計,只有令他死心,對舒歡死心,才是一了百了的辦法
  
  「你不用再找她了。」老太君主意已定,反倒平靜了下來:「連我都不曉得她在哪裡。」
  
  顧熙然瞳孔猛然一縮:「此話怎講?」
  
  「我給了她家一筆銀子,讓她爹娘帶她離開景天城。」老太君心平氣和道:「你也知道她家裡窮,她那爹娘又是見錢眼開的貨色,只要給了錢,答應都來不及,哪會說個不字?如今算算走了已有十來日,也不知道到了哪裡。」
  
  顧熙然靜默了數秒,冷冷道:「撒謊」
  
  「沒騙你。」老太君目光裡露出點和藹的神色,望著他道:「你是我孫兒,你的心思,我還是知道的,既然要斷了你倆的姻緣,自然要斷個乾淨。」
  
  話是這樣說,其實她心裡已經悔之不迭了,就是自認為瞭解這個孫兒,知道他沒有叛離家門的底氣,才任意拆散他的姻緣,左右他的婚事。她只當將舒歡逐出家門,勒令孫兒不許再找就算完事了,卻沒料到他竟如此執著,彷彿打定了主意,非舒歡不娶早知如此,她真該給舒家一筆錢,讓舒家夫婦帶著他們的女兒遠走高飛。
  
  顧熙然還是那句話:「撒謊」
  
  他不是自我安慰,而是知道舒歡的來歷,知道她同自己一樣,不是任人擺佈的人,即便老太君真給了舒家夫婦銀子,讓他們帶走舒歡,此事也得舒歡自己願意,否則他們還能打昏了她,抬著走不成?就打昏了抬走,她也能想法子對付了舒家夫婦,再回來等待自己
  
  老太君不想同他繼續爭下去,看看他道:「信不信由你,你一路回來奔波辛苦,還是先下去洗洗歇著吧,就是不死心有再想找她,也等明日起來再說。至於衝撞了我的事,看在你一時情急,我也不同你計較了,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去吧」
  
  往常這話一說就雨過天晴,不論是誰,都不得不恭恭敬敬應一聲是,然後退下,偏偏到了顧熙然這,這招就不靈驗了,他仍在冷笑:「去歇一夜,等著太君你連夜派人上舒家,給他們銀子,讓他們遷走麼?」
  
  話畢,知道在老太君這裡問不出什麼來,他拂袖扭身就走。



第一百七十二章 決裂
  
  顧熙然去勢如此決絕,令老太君不由自主的心慌起來。
  
  她連忙喊人:「攔下他不許放他出去」
  
  丫鬟們都在旁看得發愣,被這麼一喝才清醒過來,個個都慌忙趕上前去阻攔顧熙然。只是內院裡家丁不能任意往來,上前的都是丫鬟,身單力薄的,如何能攔得住?被他一手撥拉一個,眼見就要破圍而出了。
  
  就在這時,一聲怒喝響起:「孽障」
  
  隨著這聲喝,身帶重病的顧達被林氏摻著進來了,屁股後頭,還跟著愁眉苦臉的顧熙和。
  
  顧達也是聽見丫鬟回報次子回府,生怕休掉舒歡的事鬧出什麼不好來,才強撐著病體趕到松鶴堂,沒想才進門就見顧熙然粗暴的將一名丫鬟從身邊拖開,不由怒湧心頭。
  
  當著老太君的面,對她的丫鬟無禮,那就是對老太君無禮
  
  顧達是極重孝道的,喝完上前就想甩顧熙然一個耳光:「反了你了竟敢在太君這裡放肆」
  
  他沒想巴掌都甩出去了,卻被顧熙然伸手一架給攔了下來。
  
  動上手了
  
  顧達一怔,隨即就摀住了胸口,氣得說不出話來。
  
  「她在哪裡?」
  
  顧熙然當然不會傻到去問顧達,他問的是顧熙和,可是後者被顧達瞪著,只苦著張臉,怯怯的不敢說話。
  
  林氏在旁見氣氛緊張,連忙上前替顧達撫胸順氣,口裡急著道:「老爺消消氣,您如今的身子骨可不比往常了。」
  
  說著又扭過臉去怪責顧熙然:「熙然你也是的,家裡才安生了幾日?你一回來不說在長輩面前敬敬孝道,還生事吵鬧,這萬一將太君和老爺氣出個好歹來,誰擔當得起?」
  
  罵歸罵,但她趁著眾人不留意,輕輕踹了顧熙和一腳。
  
  她這腳的含義再清楚也沒有了,就是讓顧熙和將舒歡的下落說出來,巴不得顧熙然鬧到離家出走,她坐收漁人之利。
  
  顧熙和一愣,當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本想找個機會說的,這會不知怎的,心裡彆扭,覺得要真把舒歡的下落說了,就好像是同他娘串通好了對顧熙然使壞一樣,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自在。
  
  「你知道就快說」顧熙然此刻對什麼事都不在意,只執著舒歡的下落。
  
  顧達終於怒喝出聲:「不許說」
  
  顧熙和左看右看,十分為難。
  
  「來呀」方才顧熙然招架的那一下,真把顧達給氣到了,他喘著氣道:「傳人拿家法來,我今天要打死這個忤逆的孽子」
  
  此言一出,林氏心裡暗喜,顧熙和卻甚是著急,顧不得什麼,上前就將顧熙然往門外推:「二哥,你快走,有事就找紀大夫」
  
  紀大夫這三個字,他是壓低了聲說的,顧達沒有聽清,但已是勃然大怒,手裡的枴杖照頭就朝顧熙和敲去。
  
  那枴杖頭尾鑲了極沉的鐵梨木,揮得方向又不巧,是正朝著顧熙和腦袋去的,若是敲實了,只怕不死都要頭破血流。
  
  「老爺使不得」林氏駭得鬆了攙扶顧達的手,慌忙去捉那枴杖。
  
  老太君也剛被人從屋內扶出來,看見如此情形,嚇得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差點就要翻起了白眼。
  
  最後那一枴杖仍然敲實了,但是敲在了顧熙然的手上。
  
  「阿彌陀佛……」老太君喘出一口氣,快要蹦出來的心,落到了原處。
  
  林氏也鬆了一口氣,慌忙拉過顧熙和護在懷裡。
  
  很痛,骨頭都要被敲裂的感覺,顧熙然眉頭一皺,咬牙忍了忍,鄙夷的目光就瞟了過去:「人說虎毒不食子,你不過教訓孩子,就下這麼重的手?」
  
  顧達哪想到他還敢頂嘴,掄杖又想抽過去。
  
  「夠了」這次顧熙然可就再沒有容讓的心了,伸出沒受傷的手,一把將枴杖奪了過去,遠遠的擲了出去,隨後輕蔑的道一聲:「像你這種人,活在世上就是造孽的,落到如今這種地步,也是自作自受」
  
  顧達被奪了枴杖,又沒有林氏的攙扶,一個沒立穩,就坐倒在地上,然後仰著臉,不敢置信的望著顧熙然,彷彿從來都沒有見過他一樣。
  
  「二哥」顧熙和這才從驚嚇中回過神來,掙脫林氏的懷抱,衝到顧熙然身邊,想要擼了他的衣袖查看傷勢。
  
  「我沒事。」顧熙然側身一避,伸手輕撫了他的腦袋,俯身到他耳旁說了聲:「保重。」
  
  保重?
  
  顧熙和一呆。
  
  顧熙然已抽身往外走去,再不走,等那些家丁聞迅趕來,他就走不成了。
  
  「你給我站住」顧達暴喝一聲。
  
  可惜已如強弩之末,沒什麼震懾人的氣勢了,顧熙然理都不理他,繼續往外走。
  
  顧達再喝:「你要敢跨出家門一步,今後就不再是我顧家的人,永遠都別想回來」
  
  這一回,顧熙然有反應了,他只是稍稍停頓了一下腳步,轉頭拿目光在眾人面上掃視了一圈,最後微掀起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誰稀罕」
  
  輕飄飄的三個字,滿帶著輕蔑不屑之意,如同重錘一樣砸擊在顧達的心上。
  
  老太君見他沒有露出絲毫猶豫之色,就知道他已鐵了心腸,不由悲從中來,軟了聲氣喚他道:「熙然你……你就當真半點都不顧念家裡的養育之情,父母之恩?」
  
  顧熙然臉上的笑容越發莫測:「那不關我的事」
  
  話畢,他扭頭就走。
  
  顧家的養育之情,父母之恩,同他有什麼關係?
  
  看在佔了原主身體的份上,原還想著能幫顧家就幫一把,然後再帶著舒歡離去,可是他存的那一點心思,此刻已被老太君和顧達親手給毀得半點不剩。
  
  先重傷了人,再來同人談什麼恩情,那不是天底下最滑稽可笑的事情?
  
  顧家是好是壞,同他再無關係他從頭至尾牽掛的只有一個人,舒歡,她是好是壞,才同他有莫大關係
  
  雲姨娘原本趕上了他,但是見他盛怒,不敢上前去勸,也沒敢跟進廳裡,怕老太君拿她出氣,因此一直立在門外,懸著心探看裡頭情形。
  
  方才顧熙然被打,她看見了,心跟著一抽,要很克制才沒有衝上去替他求告,因為她只是一個妾,在顧家,是沒有她說話的餘地的,然而如今顧熙然真的同老太君和顧達鬧翻了,真的要走了,她抑制不住心裡的悲哀,上前就想攔他。
  
  顧熙然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但那雙清亮的眼眸此刻滿帶著漠然之色。
  
  她終是沒有勇氣將挽留的話說出口,生怕那份真心,又被拋棄踐踏。
  
  她承受不起……
  
  就這麼一遲疑,顧熙然已同她擦身而過,至始至終,沒有流露出半點不捨。
  
  雲姨娘半伸出去的手,又怯怯的縮了回來,只能含著淚,目送他越行越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2 10:21 AM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大禍臨頭
  
  從顧熙和嘴裡探知紀丹青知道舒歡的下落,顧熙然的心裡總算略定。
  
  相識不久,但他還算瞭解紀丹青的為人,知道他不會放著舒歡不管,既然有他照看,事情就糟不到哪裡去,也許他這一出門,就能與舒歡重聚了。
  
  懷著這份稍稍輕快起來的心情,他連奔跑的腳步都覺得輕快起來。
  
  一路出去,顧家下人還不知道松鶴堂發生了什麼事情,倒也沒有人來攔他,只是將要走到門外時,忽然腳下的地面強烈的搖晃起來,他只天旋地轉,一個重心不穩,險些跌倒在地。
  
  搖晃在持續,四周立刻傳來驚呼慌亂聲響,有許多人在大喊:「地震了地震了」
  
  顧熙然心裡一凜,倒沒想到自己的安危,先顧慮的是舒歡的安危。
  
  不顧那地面搖得讓人站立不穩,他飛一樣的往顧家門外衝去——
  
  此時此刻,舒歡剛吃過夜飯,點了一盞油燈,在教良辰和美景學字,她才剛在紙上寫了一個「我」字,門外的狗忽然就瘋狂的叫了起來。
  
  舒歡一怔,擲下筆站起身來,隨後看見眼前的燈光開始搖晃,緊接著就聽見門窗在那裡撞得乒乓直響。
  
  「地震」
  
  這一回,美景反應很快,直接跳了起來。
  
  沒想到真的來了而且這搖晃的程度,明顯比前兩日的前震要劇烈得多
  
  一瞬間,舒歡心裡騰起一種近乎絕望的恐懼,幸好隨即就鎮定下來,顫著聲道:「拿背包,快出去。」
  
  話一說完,她就吹熄了桌上的油燈,生怕地震震倒了燈,引起火災來。
  
  也幸好吹了,剛吹熄,那油燈就被晃得倒在桌上,繼而滾落在地,砸了個粉碎,油花飛濺了一地。
  
  慌亂之下,這種小細節也沒人留意了,三個丫鬟慌慌張張的就跟著舒歡朝門外跑,沒跑兩步,良辰被震倒在地上。
  
  舒歡此時已然跑至門外,聽見驚呼聲,回頭一看,良辰正在奮力往屋外爬,就順手拉了她一把。兩人剛踉踉蹌蹌的跑到院子裡,就有一大蓬瓦片從屋簷上傾落下來,碎裂聲響成一片,這要是被砸個正著,肯定頭破血流了,即便沒有被砸到,她們也被揚起的灰嗆得直咳,眼睛也被迷得睜不開,只能摸索著往外逃。
  
  準備好的逃生包就扔在離門最近的小柴房裡,此刻美景和賞心已經將之拎了出來,舒歡接過屬於她的那個背包往身上一背,隨後再撿了她早就縫好暗袋的那件棉襖,頂在頭上就往門外衝出去。
  
  這一切,其實只發生在數十秒內,她們前腳剛跨出門檻,後腳震動就停止了。
  
  黑夜中本來就視物不清,震動停止後漫天的塵灰還未落下,更加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但是有哭泣、呼救、咒罵、兒啼和各種分辨不清是什麼的聲音混雜在一塊,從四面八方潮水一樣的湧來。
  
  舒歡立在那裡,仍然有微微暈眩的搖晃感,可是仔細去感覺,又知道地面沒有再震顫了。
  
  其他人同她一樣,心跳急促,驚魂不定。
  
  好半晌,美景才回過神來,往四周探望了一下,顫抖著聲道:「姑娘,那邊好像有房子塌了……也不知道埋了人沒有……」
  
  良辰比她鎮定一點:「這麼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我去房裡找個燈籠出來吧。」
  
  她才要走,就被舒歡一把拉住:「不要去,太危險了」
  
  真的很危險,就方才震的那一下,原本很堅固的房子就看著極不牢靠了,何況大震過後通常還有餘震的,誰知道再震兩下,房子會不會塌。
  
  也幸好她拉住了良辰,話音落了沒多久,地面又搖晃起來,四人就如同顛簸在海洋之中的小舟裡,被晃得立不穩腳,數秒過後,就聽喀啦啦一聲響,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斷了,然後整間房子就在她們面前轟然坍塌了一半
  
  此類聲響接連不斷,四人的耳朵已經被震得聽不見任何聲音了,只感覺有磚石碎屑四散紛飛,打到臉上身上極其疼痛。
  
  舒歡拿棉襖蒙住了大半個腦袋,再將背包移到身前護住要害,隨後推一推被嚇傻在那裡的另三人,隨便拖了一個,就摸著黑,一腳高一腳低的往巷子外面跑。
  
  這地震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強烈,最重要的是她已經分不清這到底是前震還是主震了,只覺得一波比一波震得厲害,待在這裡太不安全了,一定要跑到空曠的地方去躲避。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地震時,很多地方起了火,而且被風一吹,火勢愈來愈猛,濃煙四處飄散,刺得人雙目疼痛流淚,但是藉著火的光亮,卻能依稀看清腳下逃生的路。
  
  舒歡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在一個勁的咳,她已經不知道地面究竟震了多少次,什麼時候在震,什麼時候不在震了,也不敢去想奔跑中腳下踩到的那些時而堅硬,時而柔軟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跑
  
  跌倒了再爬起來,撞到了人停一停接著跑,跑不動了也要咬著牙繼續堅持要盡快的逃離這裡,要跑到相對安全的所在
  
  長時間沒有運動,身體的負荷能力極其有限,如果不是憑著求生的慾望和想要再次見到顧熙然的信念,她是絕對沒辦法負著重跑這麼久的,久到喉子已因煙熏和呼吸乾裂開來,有濃濃的血腥味在嘴裡蔓延,久到她每一次呼吸都覺得自己的肺有可能因吸入了大量的塵灰要淤堵和炸裂開來。
  
  只是,不論她跑到哪裡,四處可見的都是坍塌了一半的廢墟,還有熊熊的火光,聽見的是如潮水一般湧來的哭泣和呼救聲響,整個景天城,此刻如同人間地獄一般,展現在她眼前的是大自然那超強的破壞力,有如神罰降臨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發顫,那是極度的恐懼,也是極度的震驚。她一直知道地震是極有破壞力的,但是沒有親身體會過,無法想像會有如此的慘烈和恐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在這片人間地獄中逃得生天
  
  驀然間一個念頭浮上腦海——
  
  謝天謝地,顧熙然不在這裡,不用體會她經歷到的這一切,但是也恨天怨地,顧熙然不在這裡,讓她此刻感覺如此無助,如此惶恐



第一百七十四章 逃生
  
  拽著手裡的人不知道跑了多久,舒歡將要回頭張望時,忽然想起聖經舊約裡上帝要摧毀罪惡的索多瑪和蛾摩拉城的故事,頓時有種一回頭就要像羅得的妻子一樣變成鹽柱的隱懼,因為眼前這一幕人間地獄的景致,同天使毀城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然而她不能丟下她的丫鬟不管
  
  舒歡還是回了頭,看見被自己拽著跑的是良辰,美景和賞心已經在漸多的人潮中失去了影蹤,而且到處都是黑暗,沒有黑暗之處就是一片濃煙,限制了她目光所及的範圍。
  
  她心裡一突,驚魂稍停,一邊劇烈的喘著,一邊啞著聲問良辰:「她們兩個呢?」
  
  良辰平日再鎮定,到了這會也徹底慌了,喘息起來頻率不比舒歡低,被問了,才驀然想起還有兩個人,再回頭張望時,也茫然了。
  
  「不知道……」良辰一開口就劇烈的咳起來。
  
  舒歡趁隙將逃生包裡的水囊取了出來,即便渴得要命,她也不敢多喝,只喝了兩口就將之遞給了良辰。
  
  涼水一下喉,她倒漲了精神,情緒也稍稍平緩下來了,只道了一個字:「找」
  
  只是這會被突如其來的地震驚得失了魂的城民們都已然跑了出來尋找安全的地方,到處都是人,即便沒有到擠擠攘攘的程度,無疑也增加了尋人的難度。
  
  「美景——」舒歡踩著瓦礫堆,試圖放聲大叫,可是周圍太吵亂了,聲音根本就傳不遠,何況她嗓子也因乾裂而受了傷,喊出來的聲音又黯又啞。
  
  良辰幫著喊:「賞心——」
  
  沒有人回答,只能聽見遠處傳來的一波又一波的呼喊,除了她們之外,還有許多與親人跑散的人在呼喚找尋。
  
  喊不了兩聲,舒歡又咳起來,不得不停下來,灌了兩口水壓一壓。
  
  這時良辰忽然尖叫起來,慌著往後退了好多步,舒歡慌忙朝她那裡望過去,看見前方一堆坍塌的磚石堆裡,伸出了一隻血淋淋的手來。
  
  「該死的」舒歡忍不住要咒罵老天了,將水囊塞回逃生包裡,上前就去那磚石堆裡挖人,可是沒挖多久,又一波震動開始了,原本壓在上面的磚石被震得不斷塌落,瞬間又將那人給埋得嚴嚴實實。
  
  救不了起碼她此刻有心無力
  
  舒歡咬著牙往後退了數米,躲避那些不斷崩落的磚石斷木,等到震動漸漸停止——
  
  「走」她不想再看眼前這慘景,一扭頭就跑起來。
  
  地震還在不斷發生,有時仍然震得十分強烈,即便古代沒有高樓大廈,沒有林立街頭的大型廣告牌和電線桿,可以說在地震時逃出屋子就算撿回了半條命,但她直覺的認為,這裡非常的不安全。
  
  良辰趔趔趄趄的跟上來:「那賞心和美景呢?」
  
  「等情況不這麼亂了再找」舒歡忍不住有些自責:「也怪我,沒說清萬一跑散了該怎麼辦」
  
  她準備了逃生包,設想到了可能發生的事,但潛意識裡不認為這一切會真的發生,她只是有備無患,做些事情讓自己安心而已,卻沒想到情況會變得比設想中的還要糟糕
  
  良辰不死心的回頭又望了望,還是沒看見賞心和美景,連忙跟緊兩步問道:「咱們這是上哪去?」
  
  舒歡的腳步停頓了一下,是了,她這是徹底昏了頭
  
  漫無目地的亂跑是沒有用的,都忘了問良辰這附近有什麼距離較近的空曠場所了。
  
  「什麼地方比較空曠,沒什麼房屋?」
  
  良辰搖搖頭:「很少出來,我對城裡不太熟。」
  
  「城外呢?」
  
  良辰按捺住慌亂的情緒,想了想道:「從前跟太太出門去佛光寺上香時,見到路上有一片荒地,沒有林子,都是雜草,如今也不知道……」
  
  她話未說完,舒歡已遞了塊糖給她道:「吃了,走這地方美景應該也知道,說不定咱們在那邊能遇上她們。」
  
  良辰慌忙將糖紙剝去,將糖塊含在嘴裡,跟著舒歡再次跑起來。
  
  由於驚魂稍停,一路往城門處跑時,兩人留意了一下身周的情形,發現這次地震特別強烈,還完好無損的房子幾乎看不見,全是半塌或全塌的,而且有些道路被震出了深深的裂縫,較寬的裂縫還跳跨不過去,得繞著道走,她們甚至還親眼看見有人掉進了那較窄的裂縫之中,被夾住了半邊身子,掙扎不出。
  
  她們還算是幸運的,由於早有所備,在地震的第一時間內就拎起逃生包跑出了家門,直到此刻身上都沒有受什麼傷,但是其他人就沒有她們這麼幸運了,傷了手腳的隨處可見,還有腦袋被砸得頭破血流的,三三兩兩的相互攙扶著逃生。
  
  有的婦人失去了孩子,嚎啕大哭,被人架著強行拖走,還有人發了瘋一樣的喊著爹娘,趴在亂石碎木堆上翻找,試圖救出被掩埋其下的親人。
  
  慘狀一幕幕,如刀子一般割著舒歡的心,好好一座繁華無比的城市,轉眼間就變成了一片廢墟也不知道顧熙然遠在別處,有沒有受到這地震的波及,不知道紀丹青他們逃出來沒有,是否仍然安好。
  
  這城市沒有宵禁,但是入夜後城門總是緊鎖封閉的,想要出去很不容易,此時此刻也不知道是什麼重要人物逃出去了,或是看守城門的兵士逃了,那兩扇城門洞開著,聳立在那裡,好像一張不斷吞噬著逃生人的巨口。
  
  除了城門洞開外,城牆也被震塌了半截,因此想要出去很容易,擁擠踩踏之類的事情不會發生。只是到了這會,舒歡忽然起了個念頭,拉住出了城後要帶路往空曠的荒地跑的良辰道:「我們在這裡稍等一會,看看會不會遇上美景和賞心,要是遇不上,再走不遲。」
  
  的確守在這裡等著她們自己跑出來,比漫無目地的胡亂去找要強些。
  
  兩人找了片相對空曠,不會被震塌城牆砸到的地方坐了下來,一面歇息,一面轉著頭四處張望,試圖從人群中找見賞心和美景的身影。
  
  偏偏天公不作美,原本就已經漆黑一片的天空,忽然就聚起了風雷之聲,一波接一波的雷聲翻滾在天際,閃電亮得彷彿撕裂了天空,沒多會瓢潑大的雨水就澆灌了下來,連帶的澆熄了城中肆起的大火。
  
  大雨中,一切都被模糊了。
  
  舒歡渾身是水,同良辰一塊相互緊摟著,感受大地再一次的震顫來襲,心裡十分空蕩而迷茫,不知道這一場雨落的究竟是好還是不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2 10:22 AM

第一百七十五章 雨中掙扎
  
  餘震一波接一波,舒歡已經被震得麻木了,如今苦的是那暴雨足足下了一個多時辰才漸漸小下來,她們沒地方避雨,就有地方避雨也不敢去,這會渾身濕得直往下淌水,噴嚏一個接一個打不停。
  
  「好冷。」良辰抱緊了胳膊:「得找個地方生堆火烤一烤,要不非凍出病來不可。」
  
  濕衣裳緊貼在身上,再被風一吹的確冰涼,舒歡也凍得嘴唇有些發紫,可是這種時候遍地都是濕淋淋的水,上哪找生火的乾柴去?
  
  早在大雨傾盆而下時,城內就已經黑漆漆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了,舒歡知道這種情況下別說是找人了,就是人走到距離她們只有一米近的地方,她們都看不見,因此她很果斷的就帶著良辰往荒地走。
  
  平時都是坐馬車,沒感覺路途有多遙遠,如今摸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踩著腳下那捲裹著雨水的稀泥,真是走得步步唯艱,她們跌倒的次數已經數不清了,還無數次摸回去找那被泥粘走的鞋,滾了一身的泥。
  
  舒歡自嘲道:「也好,起碼身上糊了泥,風吹不透,感覺會暖和些。」
  
  這夜長得彷彿沒有盡頭,就如同她們腳下的路。
  
  兩人摸著黑,都不知道是不是走偏了方向,只是憑著直覺一路往前,哪怕睏倦到不行,她們也不敢停下來,因為一停下來身上更冷,而且時間更難挨。
  
  這真是無比可怕的經歷
  
  舒歡甚至因此產生了一種錯覺,覺得她們在走的不是人間道,而是通往地獄深處的黃泉路,直到初曦的第一縷晨光升起時,她才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雨仍在繼續下,只是沒有那麼滂沱而已。
  
  有了光,舒歡轉過頭去看了看良辰,發現她髒得好似剛從泥坑裡被撈出來一般,頭髮一縷一縷的粘連著,被雨水沖刷得還算乾淨的臉上,有數道淺淺的傷痕,身上的衣裳也破了好幾處,鞋掉了一隻沒找回來,以至於腳上彷彿受了傷的樣子,走路一瘸一拐。
  
  「怎麼不說?」舒歡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皺起了眉頭。
  
  良辰見她盯著自己的腳,不由將之往後縮了一縮:「沒什麼關係的,還能走路。」
  
  「不能再走了再走下去,我也吃不消了。」舒歡邊說邊放眼往四周望去,想找個可以歇息的地方。
  
  可惜入目是一片荒蕪,樹木全都被地震毀得斷倒在地上,她們自己都不知道置身何處。
  
  「這……」良辰也認不出身處所在:「咱們是不是走過了頭,已經錯過了那片荒地?」
  
  「也許。」舒歡歎氣:「說不定連方向都錯了,不過這會找到那荒地也沒什麼用,這雨不知道還要下多久,我們需要避雨的地方,需要弄乾身上的衣裳,再吃點東西。」
  
  她已經開始覺得不舒服了,再這樣走下去,只怕要重病一場。
  
  兩人又相互攙扶著往前走了一段路,看見的除了荒野還是荒野,好不容易遇上了一個人同他們一樣在雨裡跋涉的人,一問才知道,原來她們離城已經很遠了,這個方向繼續走下去,通往影月村,也就是顧家別院的所在處。
  
  誰都沒有交談說話的興致,道過謝後,那人繼續麻木的前行,而舒歡則同良辰兩人面面相覷。
  
  顧家別院啊由於不知道這場地震的震中在哪,也不知道其波及的範圍有多廣,因此舒歡不清楚顧家別院那邊是否安全,可是折回去再走別的路吧,兩人也有點吃不消,於是商量了一下,決定先到那邊去看看,若是受災不嚴重,想辦法找個地方先住下來,把自己的命給撿回來,才有餘力去考慮其他事情。
  
  舒歡記得,這條路途中有好幾個小茶肆,上回從別院回城時,她還在其中一座茶肆裡打過尖,因此一路仔細的找過去,果然找見了但是那用木板搭起來的茶肆已然完全塌毀,散成了一堆木片,而茶肆裡的人自然也早就走空了。
  
  有點失望,但也在預料之中。
  
  舒歡搖搖頭,上前動手扒拉那堆木板碎片,試圖找出點可用的東西來,不拘是吃的還是可以擋雨的,而她身上帶的那些食物,要省著吃,否則就算身上有銀子,也沒處買吃的去。
  
  銀子
  
  想到銀子,她慌忙摸了摸頭上插的髮簪,幸好,簪子沒有在混亂中丟失,裡面的銀票當初就用油紙捲裹著收藏的,應該濕得不會太嚴重。她不敢查看,急急取下來,將之貼身藏起,這樣回頭去到沒有受災的城市,興許能找見這家錢莊的分號,從裡頭提出銀子來。
  
  這樣一想,心下略定,她還沒到走投無路的時候,只要這場大雨別讓她在半途中重病不起,只要能堅持走到下一個城市,或是再下一個城市,總能找見生存的希望。
  
  良辰看她不停的扒拉著木板,也上前幫忙。
  
  這種路邊建的小茶肆都不大,也沒用什麼好的建築材料,最多就是木板裡夾著些磚,還是很好搬挪的。
  
  雖然兩人已渾身無力,但一幹活,多少感覺沒那麼冷了,最後從那茶肆的廢墟裡,找出一口鐵鍋,兩把水壺,少量沾了雨水的食物,還有半件衣裳,一條床單和被子。
  
  「這真是……」良辰非常洩氣的將那口被砸破的鐵鍋給扔到了一旁,水壺扁了不能用,也扔了,至於那半件衣裳,是從廢墟裡拉扯出來的時候撕破的,她拎著有些哭笑不得,實在不知道這玩意能用來做什麼。
  
  舒歡撿了一隻濕淋淋的燒餅,也顧不上衛生不衛生了,先用來填一填肚子再說,有食物下肚才有力氣,才會感覺渾身不那麼冷,不過就在良辰要扔那衣裳的時候,她伸手阻止了,她邊嚼燒餅邊含糊道:「拿匕首裁開,你裹在腳上當鞋吧。」
  
  至於那床單,儘管濕得滴水,舒歡還是帶上了,被子則是一人扯一頭,頂在頭上擋雨,這樣一來,儘管負重又增加了,但起碼她們不會被雨淋得糊了眼睛,感覺稍微舒服一點。
  
  就這麼走走停停,一路拾荒拾過去,走到中午,那雨漸漸停了,兩人這才鬆了一口氣,眼望四周無人,就輪流拿床單遮擋著,脫下身上的衣裳擰乾了水,再往上穿。
  
  仍然冷,不舒服,但比完全浸泡在水裡的感覺要好一些,再找個地勢較高的地方,用石頭當枕,拿棉被往地上一鋪,兩人躺上去倒頭就睡。
  
  她們需要盡快的恢復精神和體力,至於這樣睡會不會生病,那真的已經無法顧慮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重逢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休息過後,舒歡和良辰相互攙扶著往影月村走,但走到半道就發現前面通往村裡的路,完全被崩落的山石給堵實了,看這樣子過去是不可能了,還要離遠些,防止山洪爆發或是泥石流滑坡。
  
  「姑娘,怎麼辦?」此時此刻,良辰是完全沒有了主意。
  
  舒歡心裡也沒底,抬頭看看,天空仍然陰霾,那雨也是時下時不下,於是她倆的衣裳總是在被身體捂得半乾之後又緊接著濕透。
  
  「走吧。」她歎了一口氣:「找個地勢平緩的地方……」
  
  話音未落,她只覺手上一緊,被一把拖住了,緊接著聽見良辰驚喜的叫起來:「姑娘,你看那邊,那邊」
  
  舒歡心裡一跳,照著她的指點放眼望去,見遠處跌跌撞撞過來了兩人,衣裳髒得已然瞧不出原本是什麼顏色了,但那身形非常眼熟,及至再近點,她看清了來人的面目,立刻驚喜的奔了過去:「賞心美景」
  
  「姑娘……」賞心和美景也是意外,歡喜的落下了淚。
  
  還以為再也看不見了
  
  比起大難逃生,再次重逢來說,他鄉遇故知什麼的,都不算是喜事了。
  
  四人都是精疲力竭,坐在一塊喜極而泣,精神一振奮,話也多了起來。
  
  原來昨夜逃生的時候,美景有回摔倒後再爬起來時就發現身旁一片混亂,都是四處亂跑的人,而且黑越越的壓根瞧不遠,不知道舒歡她們上哪去了。
  
  幸好賞心還在她身旁,兩人相互扶持著出了城,沒地方可去就想到了影月村,畢竟賞心的家在這裡,她就想回來看看這裡有沒有容身之處,也懷著能遇見舒歡的心思,沒想就真的遇到了。
  
  驚喜過後,面對現狀四人也是無奈。
  
  舒歡問她們:「知道城內如今情況怎樣嗎?」
  
  美景抹著淚搖頭:「不知道,只看見到處都是死人和倒塌的房子……」
  
  「來的路上,我們還被人搶了。」賞心忽然插了一句話。
  
  舒歡連忙仔細打量她們:「人沒事吧?」
  
  「我們沒事。」美景有些自責道:「就是我的背包被人搶去了,多虧了賞心,保住了她那個包,要不沒吃沒喝的,我們怕是沒有法子支撐到這會。」
  
  舒歡望向賞心時,果然發現她頸脖上多了兩道指甲抓痕,衣裳破得比美景更厲害,頓時就想起了她從前同顧熙和打架時的狠勁,想必當時被搶,也是靠了這股狠勁才保下了一個背包,帶著美景逃出來的吧。
  
  「人沒事就是萬幸,我們包裡還有吃的,省著點也夠吃上四五天。」
  
  只是四五天後要怎麼辦,她也有些茫然。
  
  賞心建議道:「要不咱們往鄰城去吧,雖說那裡說不定也地震了,但情況興許比咱們景天城要好一些。」
  
  去鄰城
  
  舒歡原本暫時沒有這個打算,只想找個可以落腳的地方,把自己拾收乾爽一點,然後回景天城去幫忙救人,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紀丹青逃出來沒有,還想去丹青居找找,還有顧熙和,她也想找,可是眼下的情況怕是不能這樣做了。
  
  首先她們自己渾身透濕,沒地方休息沒地方睡,已經精疲力竭,就去幫忙救人,也是添亂而已,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沒柴燒。
  
  二來美景居然被搶了這就說明此刻城附近的情況十分混亂,那些僥倖逃脫出來的災民肯定不像她們一樣準備了吃喝,要是餓極了,說不定真的會不管不顧四處搶掠,她們身上的背包就顯得十分扎眼,可要不帶吧,餓得半死了還能做什麼事?
  
  良辰跟著在旁勸:「姑娘,去鄰城吧,好歹找個地方先吃飽睡足了,把這身濕衣裳換下來,要不非得病了不可,回頭休息好了,要再回來也容易。」
  
  舒歡咬了咬牙:「走,去鄰城」
  
  附近的路通往哪裡,賞心是熟的,當即就在前帶路,遇到有些被山石堵住的道,能翻過去的就翻過去,不能翻過去的,她們才繞道而行。
  
  一路走得十分艱難,最糟糕的是天很快就黑了下來,天上又開始飄起了雨絲,不大,但帶來的寒意讓四人禁不住要打顫。
  
  又像昨晚的經歷一樣了,她們不敢停下來歇息,因為太冷了,只有運動才能讓身體熱起來,幸好背包裡帶了不少糖,倦極餓極含一顆,也能給身體補充一點熱量。
  
  走走停停,除了累之外,舒歡唯一的感覺就是餘震稍稍少了一點,沒有昨日那麼頻繁,震起來的感覺也沒那麼強烈了,這代表著這場大災,差不多已經過去了,只是不知道在古代這種交通和通迅都極不發達的年代,救災能做到什麼程度,要不天災過去,就要上演人禍了。
  
  到達鄰城是在次日傍晚,一看見那只是崩塌了一角,已經有軍民在搶修的城牆時,舒歡就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這裡看來受災不太嚴重,那麼這場地震的震中的確是在景天城了。
  
  不過謝天謝地的是,幸好城牆被崩塌了一角,搶修時人亂哄哄的,夾雜在那些同樣髒兮兮的民夫群裡,她們就不太顯眼了,再藉著暮色的掩映,很輕易的從崩塌處混進了城,否則她們身上沒有路引,指不定還要被盤問查詢多久。
  
  進了城後,美景才吁出一口氣,撫著胸口,壓低了聲道:「姑娘有沒瞧見,逃難的不止是我們呢,城門那裡聚了不少景天的百姓,都讓那些兵吏給帶走了,也不知要帶到哪去……」
  
  舒歡只急著進城,倒沒在意這些事,聽她一說有些意外,想了想道:「興許是帶去安置了吧。」
  
  賞心插話道:「那為什麼不讓進城,要往城外帶呢?」
  
  這個問題舒歡哪裡知道,只得按常理來推斷:「遭難的人太多了吧,多是身上沒錢,餓著肚子的,這要是都放進了城,怕是城裡會亂起來,帶到城外一塊安置,要施粥捨藥的也方便吧。」
  
  聽她這樣一說,丫鬟們才沒有疑問了,但仍然趕著離城門處遠一些,怕被發現了趕出城去。她們已經快要被這兩天來受的驚嚇和勞累拖垮了,此刻只想洗個澡,找張乾淨的床,往下一躺,若是被趕出了城去,這點小小的渴望就要徹底破滅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1-11-12 10:23 AM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想見的故人
  
  走在大街上放眼望去,這城的規模比景天要小許多,街旁的鋪面也沒那麼齊整,但看一個城好不好,通常是需要對比的,從前的景天自然好,而如今被徹底毀掉的景天,就無論如何都比不上此城了,起碼這裡的青石街道只是稍微有些裂縫,房屋有倒塌的,但數量不多,多半只是損毀了一角,還足夠擋風遮雨,此時家家戶戶都忙著修葺加固房屋,看起來無比熱鬧。
  
  知道這裡能夠暫時落腳容身就好,四人也沒有什麼心思去多打量街景,找了一家藥鋪,先買了點必須的藥品,再去成衣鋪裡各自挑了身衣裳,就打聽了最近的客棧住了進去。
  
  由於身上現銀還剩幾兩,舒歡付了住宿錢後還打賞了夥計二錢銀子,喜的那夥計忙前忙後十分慇勤,很快就將她們最需要的熱水準備好了,還趕著去煮了姜茶。
  
  被冰冷的濕衣裳捂了兩天,再泡進熱水裡簡直是莫大的享受,只是很不爭氣的,心情一放鬆,舒歡就打了兩個大大的噴嚏,連換上乾淨的厚衣裳,再喝下姜茶都壓不住,很快就鼻塞流涕起來。
  
  睡了一夜,次日起來,感冒的症狀不但沒有緩解,反倒更嚴重了,鼻子堵得連呼吸都得張著嘴,而且不只是她一人,賞心那三個丫鬟也都病了,美景甚至發起了高燒,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而良辰腳上的傷,由於在泥水裡浸泡太久,也有些感染淤腫起來
  
  這種情況下,四人自然哪都不能去,忙著請大夫來瞧,再喝藥養病,足足折騰了三四日,美景才算清醒過來,良辰腳上的傷也消了腫,可以自如行走了,但舒歡手頭的銀子也花完了。
  
  藏在銀簪子裡的銀票完好無損,顧家用的錢莊自然是數一數二的老字號,分鋪遍及各地,初進城時舒歡也留意了,此處也有同字號的分鋪,可以兌開銀票,但她總覺得銀票方便攜帶,兌成銀子揣在身上反倒不安全,因此沒動這個,只拆了棉襖裡的暗袋,從章含芳賠的那些不太方便攜帶的首飾裡摸出一支金點翠嵌珠鳳步搖,喊良辰去當鋪當了銀子來花用。
  
  良辰去了許久,久到舒歡都以為她出了什麼意外,要親自出去尋找了,沒想才出門,就看見她揣著一隻小包袱回來了,急忙迎上去問道:「出什麼事了麼?怎麼耽擱了這麼久?」
  
  「沒事……」良辰搖了搖頭:「就是當鋪出的價都低,我多跑了幾家,然後……」
  
  她話未說完,就有人從她身後趕上兩步,朝著舒歡施了一禮,道聲:「好巧,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們。」
  
  這聲音聽著耳熟,舒歡有些意外的抬起眼來:「你——」
  
  面前之人不復以往的衣著光鮮,穿著一身衣料尚好,但做工顯然不太細緻的檀褐色長衫,容貌依舊俊美,但下巴上已生了短短的胡茬,看著有些蒼白憔悴。
  
  舒歡穩了穩神,微皺了眉道:「你怎麼在這裡。」
  
  良辰在旁解釋道:「我在當鋪裡時遇上的章 少爺,聽說姑娘在這,他就央我引來一見。」
  
  這人正是章家嫡子章子榮,他也是上當鋪當東西去的,原不認得良辰,但認得她手裡那支金點翠嵌珠鳳步搖,是他妹妹從前佩戴過的物事,因此趕著追問,才知道舒歡也在這裡。
  
  待良辰的話說完,他面上就露出了急切之色,劈頭先問道:「舒姑娘這兩日有沒有瞧見過舍妹?」
  
  舒歡對章子榮的印象比對章含芳好,但還沒好到希望看見他的程度,她此刻只想離章家的人遠些,別沾染到最好,因此有些冷淡道:「沒看見,章 少爺若要找人,該去景天城找。」
  
  良辰見她不喜歡看見章子榮,急道:「我也是這麼說,但章 少爺他……」
  
  章子榮搶斷道:「景天城我找過了,到處都是廢墟,沒找見我家人,這才想著來此看看,你若是看見了,千萬告訴我一聲……」
  
  「抱歉,真的沒有看見。」舒歡說著就拉著良辰回去。
  
  章子榮原本想攔著再問,可是看她冷淡,心裡一動,在她身後問道:「舒姑娘還在生舍妹的氣嗎?」
  
  舒歡步子微頓,最後回頭一笑:「生什麼氣?若沒有她,只怕此刻我還不得自由之身,你要找見了她,替我謝謝她好了。」
  
  這謝不算真心,但慶幸是真心的。
  
  儘管給她休書同章家結親的主意是老太君拿的,但章含芳恐怕也在暗中使了不少勁,當時她是覺得氣憤和恥辱,此刻卻不這麼想了。
  
  幸好鬧了這一出,她才得了自由身,而顧熙然被打發出了城,沒有遇到這場地震,否則兩人要是待在一塊,卻在逃生中失散,恐怕她就該日夜懸心,不得安穩了。
  
  章子榮愣在原地,沒有再追上來。
  
  回到房內,良辰將手裡的小包袱解開,裡頭共包了四十兩銀子,她有些自責的苦笑道:「當鋪裡的朝奉都不肯多給錢,最後答應他們死當,不再贖了,才給了四十兩。」
  
  舒歡點了點頭道:「每人身上揣十兩銀子,萬一走散了也好有錢用,還有,若是真走散了,記得想法子回到這家福來客棧等著,不要再到處亂跑。」
  
  賞心正在喂美景吃藥,聽見這話忙道:「我們要出去了嗎?」
  
  「嗯。」舒歡低著頭分銀子,淡淡道:「把該買的東西買了,咱們明日就回景天城。」
  
  回去該回去了
  
  章子榮提醒了她,此時此刻她真的不能離景天太遠,要不萬一顧熙然聽見了地震的消息再找回來,卻尋不見她該怎麼辦?
  
  他倆都熟悉,都會去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景天城
  
  想要再次重逢,只能去那裡找,去那裡等
  
  舒歡按捺下滿懷期待而有些興奮的情緒,回頭看了看美景:「就是你的病,教人有些為難,要不你和良辰待在這裡再養幾日病,等完全好了,回頭再來找我?」
  
  「不我不要留在這裡。」美景撐起身子笑道:「我都退了燒,感覺好多了,我要跟著姑娘一塊去。」
  
  感冒的話,只要退了燒,也就沒什麼妨礙了。
  
  舒歡點頭笑道:「那好,一塊走。」
  
  說著她就讓夥計趕著送筆墨進來,準備將要採買的東西都記下,再分頭去買。
  
  這些事做起來費時費力,但不得不做,要不如今景天城一無所有,她們回去,吃什麼喝什麼?



第一百七十八章 趕回景天
  
  採買東西直忙了一天,銀子也像流水一樣的花,只是沒有辦法,遇到天災人禍的時候,只要能生存已是萬幸,哪裡還能在乎那點錢財。
  
  東西多了,隨身攜帶自然不方便,因此她們除了把要緊的東西裝在洗淨的背包裡隨身帶著外,還雇了一輛驢車,車伕聽說要去景天城,原是不肯,但架不住舒歡擱了一小塊銀子在他手裡,他立刻就點頭答應了。
  
  出客棧前,四人先各自要了一碗香菇肉絲面,準備吃飽了再上路,沒想這時候餘震又來了,晃了十來秒才停,震得客棧屋樑上的灰直往下掉,但是舒歡抬眼看看,客棧裡從掌櫃到夥計,再到那些投宿的客人,竟然沒有一人驚慌失措
  
  她不由苦笑起來,大家這是都已經習慣麻木了吧
  
  前兩天還見餘震發生時會有人跑出去躲避,今天乾脆就沒有人動彈了,倒是還有人走進來……
  
  待看清了走進來的那人時,舒歡擱下了筷子,有些不快的皺起了眉頭。
  
  那人卻是昨日見過的章子榮,他此刻身背一隻搭褳,半點都不見外的走到她們桌旁坐了下來,動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道:「你們要回景天城嗎?」
  
  美景還不知道他也在這城裡,看見了有些意外,答了聲:「是啊」
  
  答完,看見舒歡面色不悅,她立刻就明白了此人不受歡迎,再想起章家同顧家結親的事,悔得直想抽自己嘴巴,連忙低下頭去扒碗裡的面,再不同他說話。
  
  章子榮卻對她們那明顯的不歡迎視而不見,笑道:「我也想再回去找找家人,一同走吧。」
  
  舒歡正了臉色道:「你我非親非故,一同趕路不太好吧。」
  
  章子榮卻道:「遇難時哪有這麼多講究,再說咱們如今雖非親非故,從前卻是舊識,一同趕路也有個照應。」
  
  舊識你妹
  
  照應你妹啊
  
  舒歡暗中挫了挫牙,覺得章家的人都有一個通病,不懂看人的臉色,慣會惹人討厭
  
  不搭理他,悶悶的吃完麵,她才站起身道:「我們雇了車,坐不下那麼多人了,章 少爺您還是自己上路吧。」
  
  誰知章子榮不慌不忙道:「不妨事,我也雇了一頭驢,正好跟著你們,要不你們帶了那麼多東西,又都是女子,萬一遇上搶東西的怎麼辦?」
  
  他這樣一說,美景頓時就想起了自己被搶時的經歷,有些膽怯了,悄悄拖了拖舒歡的衣袖道:「姑娘,要不就讓他跟著吧?」
  
  舒歡沒言語,扔了銅板在桌上,付了面錢後轉身就走。
  
  他都雇了驢,要說好聽點,不是跟她們回景天城,而是碰巧順道,這路又不是她家的,她還能不讓跟不成?
  
  舒歡不耐煩坐在擠悶的車廂內,就斜坐在車板上,邊同車伕說話,邊看著身周緩慢掠過的景致,待到驢車出了城,跑了沒多遠,她就瞧見了遠處烏壓壓一片難民,被兵吏們管束著,往一個方向而去。
  
  「姑娘,瞧見那些人沒?那都是從景天城逃過來的」車伕感慨道:「不是我說,景天城這會亂得很,別人都趕著逃難呢,偏你們還要往邊去」
  
  舒歡沒接話,只問他:「那些人要被帶到哪去?」
  
  「縣老爺在城外搭了些窩棚,安置那些受難的百姓,城內的富商也都捐了銀子,每日裡捨兩回粥,一回藥。」車伕說著抬頭望了望陰沉的天色道:「這些日子天氣也不好,看這樣子,興許還要下雨,那擠在窩棚裡的人,可就要遭罪了」
  
  美景從車內探了頭出來,好奇道:「才捨兩回粥,能吃飽嗎?」
  
  車伕聽了這話笑起來:「瞧這位姑娘說的話,怕是打小就沒受過窮挨過餓吧?遭了災的人,哪裡還求吃飽住暖,只要有個容身的地方,每日喝兩口薄粥,勉強不餓死就謝天謝地了」
  
  美景不死心道:「朝庭總會派救災的銀子下來吧?」
  
  「話是這樣說,可這銀子攤到每個人身上,能見一枚銅板就不錯了。」車伕搖頭道:「再說去歲年景本就不好,再遭了災,你就有銀子也沒處買糧去如今城外捨的粥,那都是富戶家的餘糧,還有些是從城內米鋪裡頭現買的,鬧得糧價上漲,城內城外,百姓的日子都不好過。」
  
  「是了。」良辰也接話道:「昨日我買燒餅,原本兩文錢一個,如今漲到四文錢了,我還嫌貴,但再跑了兩家,都是這個價。看來朝庭要救災,單給銀子是不成的,還得再撥些米糧才好。」
  
  這時忽然有個聲音在旁歎氣道:「有錢有糧也沒用,老天這是降了災,要將景天變作死城一座」
  
  美景一驚:「章 少爺,此話怎講?這地震不是過去了麼?只要有了錢糧,房子就能再建起來,何至於變成死城。」
  
  章子榮看了她一眼,沒答,只是一向玩世不恭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憂慮之色,驅使著那驢快趕了兩步,超到了她們前頭。
  
  美景撇了撇嘴,拖著舒歡的衣袖,悄聲咕噥道:「姑娘,我記得章 少爺從前只談風花雪月,笑起來好沒正經的樣子,這才多久沒見,他怎麼變得這樣陰沉沉了?」
  
  遇上地震這種事,家裡人又生死不明,他怎麼可能會有好心情呢?
  
  舒歡這回倒是多看了章子榮一眼,歎了口氣,沒說什麼。
  
  沒說,但是她心裡清楚,景天城是很有可能變成死城的
  
  俗話說一場秋雨一場寒,近來下了好幾場雨,天氣是變涼了,可是要冷起來卻沒有這樣快,只要一出太陽,氣溫仍然會有所回升,到時這被地震埋葬了無數人的景天城會變成什麼樣子?
  
  別的不說,如果景天城的官吏們沒有做好預防措施,妥善處理遇難者屍體,進行徹底消毒的話,瘟疫是很有可能發生的,因此她昨日出發前,才讓良辰買了好些醋和燒酒帶上,自己還去藥店和香品鋪裡買了些能夠預防避穢的藥品和香料,甚至連夜趕工,做了些口罩,帶著有備無患。
  
  只是這些東西再有用,也只能預防,萬一情況不對,她還是只能盡早的帶著丫鬟們遠離那座城市,那麼何時才能再見顧熙然?
  
  舒歡越想心裡越不安,希望這車能夠趕快點,讓她快些到達景天城,快些與顧熙然相遇。
  
  吾心安處是故鄉
  
  只有他在身旁,她才會覺得安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 [6] 7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