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葡萄 -【青蓮記事】《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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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anda 發表於 2014-11-18 10:26 PM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戰場

  天色微明,數十萬大軍都通宵未眠,手握武器,眼睜睜凝視天邊,只等天邊第一抹魚肚白就要衝殺上陣。

  連城畫角夜未寐,刀凝寒意血凝沙。

  我站在錦梓身後,手邊牽著小皇帝,左邊是小珠幫我牽著壁爐,右邊是焦誠。不遠處是那十尊大砲。

  第一次真正經歷一場大戰,我心裡也很緊張,甚至在這無數人環繞下都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攥著的手心裡漸漸出汗。

  為了分散緊張,我開始觀察。

  不遠處有一個小兵,手中握著一杆槍,是騎兵,他帽簷上還有一根沒撣乾淨的羽毛,他顯然也很緊張,一直在撫摸著自己的棗紅馬。

  在往遠點看,還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小校,頭髮已經斑白,一臉滄桑,低著頭拿一塊布反復擦拭自己的刀,這動作讓我想起了錦梓已經無聊時磨劍的模樣,不知道他自己是否還記得。

  錦梓自己始終屹然不動,目光望著城下遠處敵營,還有天邊。

  不知道他心裡緊不緊張。

  不遠處的大砲的鐵質炮筒微微泛著點啞光,爆竹師傅在那裡指點幾個錦梓選出來的聰明好學的年輕士兵,如何裝彈,如何點火,如何發射,說得口沫橫飛,不知道都說清楚沒有,我便也走過去,打算幫助培訓砲兵。

  錦梓聽到我的動靜,直覺回頭看,我朝他遞了個微笑,他放心了,點點頭,又轉回去。

  告誡了很多安全問題的常識,天邊終於微白了。

  錦梓一揮手,戰旗揮揚起來,因為還是想偷襲,所以沒有擊鼓,連將校們“衝鋒”的命令聲音都很小。

  馬蹄和上次襲營一般,包著布和棉花。

  無聲無息逼近幾里外本來是來圍我們的城的匈奴軍營。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躍上壁爐,左右兩邊小珠和焦誠騎的都是以前給我拉車的好馬,曾經溺水餘生的烏雲蓋雪,小皇帝坐在我身前。

  一拍馬,跟著錦梓的背影,衝了出去。

  前面烏壓壓都是人。

  沒有喊殺聲,但是每個人的心臟都被殺氣凝結。

  我甚至都覺不出本來刺骨的寒冷。

  奔馳片刻,前面騷動起來,聽到對方值夜的軍士用異族的語言大聲喝問,然後對方那邊烽火鳴鏑,人聲奔亂。

  錦梓勒馬停住了,整個隊伍都是。前後都有點騷動不安。

  我拍馬上前,來到他身邊,低聲問:“怎麼了?”

  錦梓舉起馬鞭指著前面低頭回答我:“冰。”

  我往前去查看,原來有跨度十來米的冰,結在地面上厚厚一層,先頭部隊不察,好幾十人摔了個人仰馬翻,有十幾匹馬骨折了,倒在地上,對方值夜士兵發現了,用弓箭招呼,我們這邊摔倒的騎手被射死七八個,其餘都跑了回來。

  但是敵人已經驚動了。

  我微笑:“我本來還想如果咱們被圍城,可以把水澆下去凍住城牆叫他們爬不上來呢,想不到他們倒先出這一招了。”

  冰在地上當然不可能像在牆上那麼有用,對方肯定是因為沮渠狐城回去說了回鶻倒戈之事用這一招來防範我們。

  我們一旦來偷襲,一來可以讓我們不小心弄出動靜來,他們就能得到警報;二來也可以阻我們片刻,好作準備。

  敵人也還是挺聰明的。

  不過用冰這也說明對方已經放棄反擊我們了,這完全是自衛措施。。

  錦梓皺皺眉,這下形跡暴露了,不能偷襲了,肯定讓他很不爽。

  “盾兵!”他朗聲下令。

  兩個百夫長領著二百來個執著厚盾的士兵出列,在錦梓授意下站到冰的前沿,一字排開。

  這些盾都是三層熟牛皮炮製成的,浸過桐油,堅固無比,拿槍戳只能戳出個白印子。

  接下來是工兵,躲在盾兵後面開始鏟冰,冰那邊敵人的弓箭手已經排開,箭如雨至。

  一旦鏟完冰,就要短兵相接了。

  箭射過來那麼密,盾卻不能遮蓋全部,不少人腿中箭受了傷,工兵和盾兵分別犧牲了好幾個人,我有點怒,得到錦梓同意,招呼十門大砲開始發炮,頓時地動山搖。

  對方從沒見過這樣的武器,被炸死一些,亂了陣腳,許多人開始奔跑躲避,人馬踐踏,慘叫和炮聲響和,我們這裡都大聲歡呼起來。

  對方將領在大聲呼喝,又有專門的人出來維持秩序,斬殺了幾十個亂竄的士兵,才平靜下來。

  等到他們發現大砲射程有限,退後了幾丈,大砲夠不著的時候,冰層已經被破得差不多了。

  我們這邊派出槍兵沖在前面,這些是錦梓親自□□出的兵種,挑選力大強壯的士兵和強壯的馬組成,他們都穿著厚甲重冑,馬也披著甲,對於對方的箭幾乎可以無視,人手端著丈八長槍,攻擊力十分強大,衝進敵陣立刻就可以撕開一個口子。

  槍兵之後是騎馬的弓箭手和弩兵,但是我們的弓箭手不像對方本就是游牧民族,騎術劍術都不如對方精良。

  最後則是數目最大的主力步兵。

  畢竟,騎兵的裝備馬匹是很貴的,大多數士兵只能是步兵。如果只拿步兵對付騎兵,自然是很沒有優勢的,可是躲在騎兵,尤其是用槍的重騎兵後面,就不那麼處於劣勢。

  錦梓行軍布陣,章法是很不錯的。

  如果槍兵再多點就更好了。

  可惜經費時間都不允許。

  敵人畢竟是以驍勇善戰著稱的,他們以輕騎兵為主,靈活性很強,便專攻側翼,避開槍騎兵。

  一時殺得難解難分,戰鬥膠著起來。

  對方主將也出來了,高高飄著王旗,自然是左賢王沮渠摩納。

  錦梓見久攻不下,心急起來,拍馬當先,領著一支精銳部隊,直取對方主帥去了。

  我一驚,卻自問在這時跟過去只能給他添麻煩,何況馬前還有小皇帝,心急如焚,也只能呆在帥旗底下,眼巴巴看著。

  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是保護好小皇帝,為他護好帥旗不倒。

  身邊微風掠過,卻是一直守在我身側的小珠,她縱馬跟了過去,緊跟在錦梓後面。

  敵方見有人直取上將而來,自然是紛紛上前阻擋。錦梓武藝高強,不說如入無人之境,也是所向披靡,逐漸逼近。一路血霧滿天,碎肉橫飛,只是錦梓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我極想閉目祈禱,又恨不得身邊有個望遠鏡。

  正在這時,突然一陣迅疾如電的箭直朝我這裡射過來。

  幸好我身邊的護衛中有一圈盾兵環繞,紛紛舉盾格擋,“篤篤篤”一陣全釘在牛皮盾牌上。

  有兩支沒有被擋住,被焦誠一個翻身,雙指鉗住一支,另一支卻直朝我而來,我心裡一慌,正待躲避,小皇帝卻揮刀削成兩截。

  小皇帝抬頭得意地看我一眼,我朝他笑了下,他抽出背後的弓,說:“我也不客氣了。張……叔叔,你要不要跟我比賽誰射死的敵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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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anda 發表於 2014-11-18 10:26 PM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千萬人吾往矣

  卻說小皇帝提議要跟我比誰射死的敵人多,我不覺一愣:戰場上大都把敵人看得不像人,平時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似乎現在都化身為只知道殺戮的機器,所有的本能都匯聚成一種,只知道殺敵。

  但是,小皇帝終究才10歲啊。

  按理說我應該捂著他眼睛不讓他看到血腥場面才對,以免給小孩子留下心理陰影。

  可是,對於古人來說,這才是天縱英才的少年皇帝應有的傑出表現吧。

  “好。我跟你比。”我對小皇帝大聲說。

  從旁邊護衛手裡接過弓箭,就張弓向圍住錦梓的敵人沒頭沒腦射過去,希望能幫到他一點。

  其實我以前是上過幾次射箭課的,雖然課上用的弓箭跟這邊的差別很大,適應了幾支之後,居然也能射中敵人了,不過,比起小皇帝,我是差遠了,這孩子差不多例無虛發。

  我把弓箭還給護衛,不要在戰場上浪費彈藥了。

  小皇帝對於自己的戰績很得意,不過看我還回弓箭,以為我輸了沮喪,還是安慰我說:“張叔叔是文臣,不善騎射也沒關係。”

  我雖然覺得這孩子還挺體貼,此刻卻顧不上跟他說話,錦梓那邊戰況很緊張,我實在心不能旁騖。

  可恨我卻幫不上什麼忙啊。

  混戰開始大砲也沒什麼用了。

  而且已經有幾門卡殼了,畢竟古代工藝水準有限。

  那邊圍得那麼緊,又離得那麼遠,我看不到錦梓在哪裡了,只能看哪裡騷亂最甚,似乎快接近對方帥旗了。

  錦梓是藝高人膽大,可是太冒險了。

  我手心發汗,雖然對自己說鎮靜鎮靜,心還是快要跳出胸腔。

  小皇帝其實也在擔心錦梓,不停朝那邊射箭,希望能幫到忙,而這麼做的,還有幾個素以善射著稱有信心不會誤傷自己人的弓箭手。

  我只能關心這一部分,全然沒心思管別的戰局,看來一輩子也做不了統帥。能領軍打戰的,本就不是普通人。

  其實過的時間應該很短,但是我卻覺得過了許久。

  突然,那邊的騷動厲害起來,我聽到驚天動地的歡呼聲,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然後便聽到許多用漢語高聲叫的:“匈奴狗死了!”“沮渠摩納死了!”“姚將軍神勇無敵!”亂哄哄響徹雲霄。

  對方的帥旗搖晃,轟然倒了,緊隨著匈奴人的陣腳亂了。

  我們的軍隊自發地衝鋒,我和身邊的護衛們也不由自主往前推進,當然,我是很希望策馬過去,但是自周全都是我們的士兵,要擠出一條路並不比逆向擠出任何一個當紅大明星的演唱會容易。

  匈奴人開始退,這一退便如潮水了。

  一路留下無數匈奴人的屍體。

  當然,我們的也不少。

  我終於擠到了能看到錦梓的地方。

  他在人群中央,戰袍上滿是鮮血,頭髮亂了,身上沾了塵土,似乎也受了好幾處傷。但是這一切,都損傷不了他的颯爽英姿。

  他一手提著箭,一手提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頭,自然是沮渠摩納的,周圍軍士都群情振奮。

  雖然已近勒馬不再戰鬥,殺氣依然直沖霄漢,這樣的錦梓,不是一頭墨發灑在湘枕上的錦梓,卻確確實實是曾經舞劍器於梅下的錦梓。

  早該知道他會有這樣一天。

  錦梓終於破蛹化蝶,終於潛龍翔空,本不是池中物。

  沒有女人可以不為這樣的男子驕傲,我現在雖然沒有女兒身,不便那樣堂而皇之地驕傲,但畢竟,心裡是為他驕傲的。

  匈奴撤退的尾巴已經被我軍吃得差不多了,但是前面撤退的隊伍卻重新整頓下來,穩住了,他們的撤退開始有章法了,完全不再是方才被我們追著打的光景。

  我們終於擠到錦梓身邊,錦梓掃了一眼確認我和小皇帝完整無缺,顧不上同我互相問“你沒事吧”,就皺眉說:“那邊肯定有厲害角色,現在撤退得很有章法,軍心已經穩定下來了。”

  “是狐城吧。”我很不負責任地完全憑直覺說。

  不過,我這個直覺有極大機率就是事實。

  錦梓又想說什麼,我突然發覺他馬鞍後頭掛著個人,仔細一看,卻是小珠。

  小珠身上傷痕累累,我仔細一看,僵住了:小姑娘右臂空空蕩盪,右手齊腕斷了。

  “錦梓……”我指著小珠,說不出話來。

  錦梓回頭看了一眼,神色不變:“她還沒死,我點住她傷口穴道止血了。”說著把她提起來,交給一個近衛: “把她送回營治傷。”

  近衛把小姑娘放在馬前,領命去了。

  我心裡沉甸甸像壓了塊石頭。

  說話間,敵人已經分兩路撤退,斷後的戰士們不停對我們射箭,還有下了馬不打算撤回的死士,我很難忍受地發現幾乎都是受了傷或殘疾的。

  不知道這是緣於匈奴彪悍的習慣,還是狐城太冷酷現實。

  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一心求死的敵人並不好對付,我軍雖然求勝心切,還是很費了些力氣消滅斷後的死士,這時敵人主力已經分兩路撤到比較遠了。

  錦梓望著兩路敵軍沉吟了片刻。

  我知道他在為難什麼。

  一路前進方向要經過元輅山隘,那是錦梓跟回鶻公主約好伏擊的地方,現在公主幾萬人馬正埋伏在那裡——公主跟錦梓商量的時候,只肯做伏軍,也就是說不肯幫我們一起進攻,只肯埋伏著打落水狗。我們如果勝了她就摻一腿,否則就不管。但是我們的目的只要她不跟匈奴結盟來對付我們就不錯了,所以沒有強求——,如果我們去追擊這一隊,幾乎毫無懸念可以全殲;如果去追另一隊,則有可能我們和公主分別把兩撥敵人全部消滅,大獲全勝,也有可能一撥都滅不了,功敗垂成。

  而且,我們不知道主力到底在哪支。

  也不知道沮渠狐城究竟在哪支。

  又是一次賭博。

  果然戰爭雖然在一些方面是類似科學一樣嚴謹的東西,另一面又完全是豪賭。

  我望著錦梓,他是主帥,是參賭的人,這種時候,完全應該由他來決定,我只要沉默地等著他的決定就行。

  錦梓作出了決定:去追擊要經過元輅山隘的敵人。

  也許是因為錦梓終究不大信任公主,也許是他不想再冒險。

  可是,在很冒險地上演於千軍萬馬中取上將首級的大戲後,錦梓採取了傾向於保守的決定,這一點還是讓我覺得心裡舒服一點。

  剛極易折,我並不希望錦梓是一味冒進的人。

  接下來的事情並沒有太多懸念,我們會合回鶻軍,將那支敵人全殲。

  這個過程,花了兩天的時間。

  狐城並不在這裡,幾個他的派系的大將都不在,統領這支軍隊的,是那個曾經在我出使的時候讓我看不大順眼的猥瑣傢伙,沮渠無定生前的班底。

  看來,主力也不在這一支。

  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是取得了決定性勝利,而且殺死了對方主帥。

  隊伍停下來作寫修整,確定下一步動態。

  我自己更衣梳洗之後,打算去見錦梓,不料還沒到錦梓營帳,卻遇到了小皇帝,小皇帝坐在半截木樁上,低著頭似乎在垂淚。

  我一驚: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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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anda 發表於 2014-11-18 10:27 PM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兵者凶器

  突然看到小皇帝自個兒偷偷躲著哭,我一面詫異,一面也心疼起來。

  自從小皇帝服毒那件事以來,我竭盡所能,並沒有讓這孩子受過半點委屈,況且之前血肉橫飛的戰場上他都興高采烈的,怎麼突然又哭呢。

  我突然出現,小皇帝也來不及反應,倉促站起來,飛快擦了下臉,“沒什麼。”雖然竭力掩飾,裝作若無其事狀,但是淚痕尚在,怎樣也不可能騙過我去。

  不過倔強的小男孩都不喜歡被大人發現自己哭鼻子,所以我並沒有拆穿他。

  我在他的木樁上坐下來,順便拉住他的手,柔聲說:“不舒服嗎?”

  “沒有。”小皇帝彆扭地轉過臉去,似乎很不自在。

  “那,是發生了什麼很不好的事情嗎?”我溫柔地別過他的臉,審視著他眼睛。

  小皇帝堅持了幾秒鐘的沉默,突然眼睛一紅,哭了起來。

  剛才還是忍著無聲落淚,現在到了大人面前,乾脆肆意大哭。

  我一邊細細問他,一邊輕拍他的背安慰。

  小皇帝哭了一陣子,才一邊抽噎一邊斷斷續續說:“小安……死了……嗚……”

  我愣住了,問了好半天才弄明白,原來小安是個十四歲的小男孩,本來這個年齡還不會來軍中服役,但是這孩子是個無父的孩子,父親原先也是西虎軍的一個士兵,好幾年前就戰死了,家無恆產,母親之前就 隨軍,不懂得什麼謀生之道。丈夫死了之後,她只好帶著兒子仍然隨著軍隊走,幫士兵們洗衣漿補,賺點錢謀生,去年十三歲的兒子也長得有點大人樣了,亡夫的戰友們幫忙給他虛報了年齡,混到軍中吃一份餉,他母親也年紀大了,就可以回家歇著了。

  我們到了這里之後,我出使之後就失散了,錦梓則天天事務繁忙,顧不大上料理小皇帝,他就自己偷偷四處滿營亂跑,結果偶然遇到了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小安,兩個小男孩不打不相識,居然慢慢成了朋友,對於小皇帝來說,一個從小貧苦,天天為著穿衣吃飯拼命,但是有隨軍去過很多地方的朋友是異常新奇的,其實,光是不在皇帝的位置上和一個近乎同齡人論交,已經足夠有趣了。

  但是很不幸,這孩子也是此次戰役陣亡者之一。

  我黯然。

  小皇帝本來大概覺得戰爭是個有趣的遊戲,可以很有成就感,可以創造英雄,只要死去的人失敗的人不是自己。

  男人喜歡戰爭,古今皆同。

  男孩們從小時候就迷戀輸和贏的遊戲。

  不過,小皇帝在跟我比賽誰射死的敵人多的時候,必然沒有想到這些對他來說只是數字的人,其實也是母親的兒子,姑娘的情人,孩子的父親,別人的兄弟戰友,此刻也有人在為他們痛哭流淚。

  現在他終於嚐到了戰爭會帶來的痛苦。

  我嘆了口氣,摸摸他的頭,說:“陛下,所以先賢才說'兵者,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一場戰打下來,必定是勞民傷財,生靈塗炭,陛下喜歡小安,所以覺得難受,可是我們和匈奴人這一次都死了好幾萬人,他 們一樣有人為他們痛徹心肺,陛下以後執政一定要記住,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打仗。”

  小皇帝若有所思,止了淚,點點頭。

  如果他能明白這一點,這次也算沒白帶他出來了。

  “不過啊,”我又說,“咱們不要主動輕啟戰端,但是如果別人欺上門來,也不要害怕退縮,迴避戰爭,因為否則的話,會發生更多悲慘的事,死的人會更加不計其數。士兵,本來就是為了保護國土和百姓。”

  “嗯。”小皇帝繼續點頭。

  我看他還在仔細想我說的話,笑了笑,又摸摸他腦袋說:“我先去找姚將軍了。”

  我進去錦梓營裡,錦梓正坐在那看什麼,底下站著一個匈奴人,看來是使節。

  我頓時明白了:狐城果然是個聰明人。

  那個使節用生硬的漢語在大大咧咧說著:“……我們王子說,打仗死傷很多人,他 看到了,不忍心,現在喜歡打仗的左賢王和大王子也死掉了,他就跟大汗說,不要打了,漢人雖然跟我們不一樣,也是生靈,請大汗大發慈悲,不要再讓兩國勇敢的戰士們隨便死掉,大汗同意了……”

  錦梓聽到這裡,已然怒了,把和表擲在地上,冷笑說:“上和表求降就要說清楚休戰的條件,你們被打成這樣,還不跟我們上貢稱臣,還說什麼大汗大發慈悲……”

  匈奴的大汗本就不像漢人的皇帝那樣有集中的皇權,不過是幾個部落推舉的統一首領,並沒有太多統轄各部的權利。狐城說什麼請求大汗,確實是些廢話。

  我清清嗓子,說:“來人啊,請這位使者下去休息,我們商量好了,再來商議。”

  侍衛們把匈奴使者帶了下去,只餘我和錦梓。我撿起和表一看,狐城在裡面寫著“為生靈計,戰端少起,休戰言和,十年之內,不動刀兵”云云。

  “十年啊。”我自言自語,“狐城所圖不在小呢,將來怕是皇上的勁敵。”

  錦梓說:“翹楚,這事重大,皇上還小,顧命大臣在朝中的只餘你一人,此事需要你來決定。”

  “嗯,”我沉吟,“如果此時趁勝追擊,把狐城除掉,將來皇上可以一勞永逸,但是此刻他們的軍隊固然傷損愈半,我們的折損卻也不少,這寒冬臘月,要在荒漠草原上追擊敵人,恐非易事……”

  又是一個為難的決定。

  我看向錦梓。

  錦梓見我皺眉,說:“皇上雖小,你卻不妨問問他的想法。”

  我微微一笑:“也好。”

  外面突然有點動靜,我打起簾子出去一看,原來是小珠,她右手裹著白布,臉色蒼白,全無血色,搖搖晃晃跪在帳外,好幾個侍衛在外頭要扶她起來。

  錦梓也出來了,鐵青著臉看著她。

  小珠跪伏在地上,顫聲說:“將軍,小珠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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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anda 發表於 2014-11-18 10:28 PM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少女心事總難期

  小珠單薄的身子在寒風中瑟瑟,估計很多旁邊的將士都已經不忍心,我心裡暗暗嘆了口氣,哪個少女不懷春。

  我記得初次遇到他們姐弟,那時的小珠已經對錦梓比對我親善。

  雖然我自己覺得比錦梓寬容有親和力,大部分人都會更容易喜歡我,但是,錦梓少年乍現的氣勢也還是會令人折服的。

  小珠是喜歡上錦梓了,從她在戰場上不顧軍令從我身邊跑開去保護錦梓就知道了,當時,我當然也不是不羨慕她,可以絕然去追隨心愛的人赴險,刀槍從中,夷然不懼。

  只有肆意的青春才能如此,我的顧慮太多,那時候,我只能守在後面,替他守著,心急如焚,雖然片刻心中已經無數輪迴,直至看到他無恙的身影才能長長鬆口氣。

  我也想那樣跟過去,不管後果如何,也沒有人期待你擔負後果和大局……

  錦梓,應該也知道小珠心意吧。

  我已經聽到有流言說小珠的手是在為了保護身心疲勞,刀刃已卷的錦梓時失掉的。

  很多軍人都覺得她是個熱血重情的好女孩,值得任何男人珍惜。

  胡大膽甚至說,雖然身份差著,姚將軍至少應該納她做妾侍。

  “你已知罪了嗎?”錦梓冷冷看著小珠。眼光完全不像看著自己的救命恩人。

  “是,小珠不該擅離職守,違背軍令。”小珠低著頭,聽不出聲音難不難過。

  “違背軍令,按律當斬。”錦梓的聲音完全沒有溫度,“念你不是軍士,只是我的私僕,又救主有功,赦了你的罪,賞你一百兩黃金……”

  旁邊的人開始竊竊私語,嗡嗡聲大得錦梓都把話停下來了。

  確實,一百兩黃金相當於三千兩白銀,夠普通人家過一輩子殷實的生活有餘。

  這個數目不算少,但是對於斷掌救主之功,我倒也不覺得多。

  “……但是,”錦梓的面色更冷,“不聽號令的手下我不要,你自奔前程去吧,從此於我再不相干。”

  嗡嗡聲更大了。

  小珠已經哭倒在地,以頭觸地,連連磕頭,鏗然有聲,把額頭上都磕出血來。

  “……小珠不要走……求求您讓小珠留下吧……小珠不會成廢人的……會更加努力……”聲嘶力竭的哭泣哀求讓很多人動容。

  顯然很多人都覺得錦梓不近人情。

  我聽了卻有點刺耳:她到底是覺得錦梓真的因為她斷掌無用了還是故意這麼說?

  不過,我會這麼揣測,還是因為吃醋了吧?

  錦梓不說話。

  別的人只是私語。

  小珠還在哭,還在哀求。。

  這樣的局面,似乎都在等我出場。

  就連錦梓的沉默,也像在等我說話。

  只是我應該說什麼?

  替她向錦梓求情?

  是不是所有人都覺得我應該這麼做?

  我突然覺得很不舒服。

  “錦梓,小珠很可憐,你對她太嚴厲了。”這樣的話就是說不出口。

  雖然是事實。

  也許我真的是吃醋了,也許我事實上並不是個寬容善良的人。

  雖然我知道小珠真的可憐,雖然我知道她其實並不能威脅到我在錦梓心中的地位。

  而且我也不喜歡錦梓的處理方法:他心裡到底想什麼?一點都不感動嗎?他的行為我明白是為了我好,讓我沒有後顧之憂,讓我們以後產生誤會的機率降到最低。但終究是不公允的……

  我也很討厭心裡不舒服的自己。

  突然覺得很疲倦。

  所以我就是不說話,不表態,彷彿與我全不相干,任他們冷著臉的冷著臉,哭天喊地的哭天喊地。

  錦梓見我始終就是不求情,也只好自己放緩了語氣:“小珠,我不是嫌棄你,但是你這樣下去不好,你想要的也不可能得到。”

  “不,小珠什麼都不要,只要跟著您……”小姑娘哭泣的樣子和對白都很符合言情小說。

  “不行,”錦梓決然說,“我意已決,你不要多言,焦誠,你送小珠去接她弟弟。”

  “不要……”淒淒楚楚的大聲哭喊。

  我再也看不下去這種破鬧劇,偷偷開溜了。

  又去探望了一下傷心的小皇帝,他似乎自己在思索什麼問題,坐在那兒扔草根玩,並不大需要我。

  我到他身邊坐下,突然想起來,跟他說:“皇上,匈奴的左賢王死了,他家王子是個厲害角色。”

  小皇帝抬頭看我,晶亮如星的雙眼裡多了點什麼堅定的東西。

  我微笑:“將來說不定要給陛下留麻煩呢。”

  小皇帝挺了挺胸膛,“我不怕,留給我以後對付吧。”

  這孩子對挑戰真敏感。

  於是,我們最終跟狐城簽訂了和約,約定10年內互不侵犯對方領土,當然,如果他們攻擊我們的盟國比如回鶻,我們是不會坐視的。

  這一點,是為了防範匈奴趁此時機大肆擴張,到時候再來吞併我們。

  而且,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匈奴承認是他們入侵,給了我們一千匹良駒的賠償,分三年付清。

  這一點一定會讓狐城回去很尷尬,還沒有過匈奴撤兵賠償的先例,對於他們來說,馬匹事小,面子可真是丟大了。而對於我們來說,也算是凱旋了。

  不過,我卻越發覺得狐城此人城府甚深,和一般匈奴人不同,將來只怕會是小皇帝的勁敵。

  於是,我們終於可以回去了。

  可惜不能像古羅馬一路建幾個凱旋門,嗯,以後可以提議一下。

  小珠被焦誠不知道送到哪裡去了,我對於這件事裡自己的表現也覺得很不自在,於是便遷怒錦梓,在心裡把他的心態反復剖析腹誹了一番。

  錦梓大概也有點不自在,其實說實話錦梓畢竟才那麼大,他估計也覺得此事不大好處理,而且小珠畢竟殘疾了,他心中估計還是很有點介意的。

  於是我們倆都對此事閉口不提。

  但是,我還是心裡隱隱不安,覺得我倆都太不像話,簡直就是欺負人,所以暗自決定,等焦誠回來跟他問問,可以暗中關註一下小珠,給她一些補償和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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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anda 發表於 2014-11-18 10:28 PM

第一百四十五章 賞賜

  我們終於可以浩浩蕩盪回家了。

  這一路當然時間也不會短,舟馬勞頓也是少不了的,但是心裡已經沒有負擔,所以還是很輕鬆愉快。

  大軍進了玉門關之後第二天,小皇帝突然偷偷來找我。

  “張愛卿,朕有個想去的地方。”

  “嗯?”我一邊看著一件撕了口的衣服一邊想要不要自己動手補一邊漫不經心回答他。

  “朕想去看看小安的媽媽。”

  “嗯?!”我吃了一驚,這才抬頭看他。

  小皇帝亮閃閃著黑眼睛堅定地看著我,小小雙拳放在腰下,絲毫不打算退縮狀。

  “嗯,”我整理思路,把衣服扔到一邊去,“陛下說打算出去?看小安的媽媽?”

  “是。”小皇帝說。

  我托起下巴想:“陛下知道她住哪?”

  小皇帝旋風一樣出去,不久拉了一個年近四十,已經花白頭髮,面貌滄桑的老兵進來,換了一副笑臉和稱謂對我說:“張叔叔,這個伯伯會帶我去,他跟小安父親相熟。”

  老兵哆哆嗦嗦跪下來磕頭行禮:“叩見張大人。”

  我叫他起來回話。這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十夫長,敵人見得多了,但是親口向我這樣品級的大官回話大概是第一次,很緊張的樣子。

  如果他知道旁邊那個扯著他的小孩就是皇帝的話,不知道什麼心情。

  我不理聲音變得很甜裝乖的小皇帝,問那個老兵:“小安的母親住得遠麼?”

  “不遠……不遠,十幾里路,離這裡……”老兵說話不大連貫。

  我微笑著和聲說:“你不必緊張,好好回話就是,我又不是洪水猛獸,你連韃子都不怕,怕我幹嗎?”

  老兵聽了這話,臉上閃過一簇光彩,挺了挺胸脯,大聲說:“回張大人話,小安娘住在離這十幾里的趙家屯! ”

  我笑了:“這不是回得挺利索麼。”我叫人進來,賞了他兩匹絹,四匹布。老兵千恩萬謝地出去了。

  小皇帝看著他出去,似乎又在沉思什麼,抬頭對我說:“張愛卿,你一會到了把這個給小安娘。”

  我看了一眼,小皇帝手裡拿著一個明黃繡五爪祥龍的小袋子,裡面裝滿明珠。

  這孩子倒是知道我一定會跟他去!

  “我帶出宮打算當路費的。”小皇帝說,“是不是要換個袋子?”

  我靜靜看著流光溢彩的上等南珠:“皇上,這裡有多少顆?”

  小皇帝皺了皺眉,顯然不知道具體數量:“百把顆吧。”

  “皇上為什麼要把這些珍珠給小安的娘?”

  小皇帝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正色說:“因為小安為了朕而戰死!……雖然明珠有價,決抵不上一條命,朕也想少盡心意……”

  “皇上也不小了,該知道銀錢價值,請問這些明珠大約價值若干呢?”

  小皇帝皺著眉:“一顆大約二三百兩銀子吧。”

  我點點頭:“如果一顆二百五十兩,這裡面是一百顆,請問皇上,裡面是多少錢?”

  皇上很不屑我問他這麼簡單的算術題,但還是回答:“兩萬五千兩。”

  “那麼,皇上,請問,這次陣亡將士總共七萬五千六百餘人,每人補償兩萬五千兩,總共要多少錢?”

  小皇帝呆住了。

  我替他回答:“總共是十八億九千萬兩。皇上,咱們的國庫拿得出來麼?”

  小皇帝呆呆地搖了搖頭,囁囁說: “可是……”

  “皇上,我們打算定下的撫卹金是每人十兩銀子和一匹絹。”

  小皇帝再次呆住,他沒有想到無價的人命只值得這點銀子。

  “皇上,這些就要一百萬兩白銀,我們只拿得出這些銀子,而且已經比以前的撫卹金都高了。皇上富有四海,可皇上其實是最窮的人。”

  小皇帝抬頭看著我。

  “一個國家,多少地方要花錢啊,水災旱災蝗災瘟疫地震戰爭水利,哪一處不要大筆花錢?水災時皇上沒去,多少人餓得像蒼蠅一樣死了,只要每天一點粥就能吊著他們的命,可是我們卻拿不出足夠買粥的錢……”

  小皇帝震驚地看著我。

  “皇上覺得后宮有很多金銀珠寶,可這些還不夠打一次仗的,所以平時戶部的大人們才必須視錢如命,錙銖必較。”

  小皇帝低下頭:“可是,小安是朕的第一個朋友……朕想為他做點什麼,想讓他娘過點好日子……”

  聽到小皇帝難過無力的聲音,我都心酸了,但還是說:“皇上,就因為別人不是您的朋友,就只能得十兩嗎?十兩和兩萬五千兩,這麼大差距,那些陣亡將士在地下能安心嗎?皇上這樣公平嗎?……再說小安他娘,皇上覺得賞她一袋明珠她就能過上好日子麼?一個勢孤力單,年老喪子的寡婦,突然得了巨財,說不定會招來橫禍,到時反倒是皇上害了她。”

  “那張愛卿覺得應該怎麼做?”皇上終於放棄明珠,虛心跟我請教。

  我看著他,柔聲說:“皇上從自己的內庫拿五百兩銀子給她吧,咱們看看宮裡的嬤嬤有沒有缺,如果有,就把她帶過去。”

  小皇帝看著我,終於信服地點頭。

  我釋然微笑,又說:“皇上,其實自古帝王,不乏聰明才智之人,可知為什麼明君卻不多麼?”

  “為什麼?”小皇帝偎到我身前。

  “因為皇帝是至高無上的地位,沒什麼人可以約束到皇帝,可是實際上還是有很多客觀,自然的規律和力量是約束他的,比如說,不會因為皇上您的心願,國庫就多出十八億白銀。可是這些規律和力量卻不會說話,要皇上您自己仔細體會,然後自己約束自己的願望。”

  “朕明白了。”

  我去跟錦梓說我們要去一趟,本來其實我想派個人去的,後來想,讓皇帝去看看民生艱辛也未嘗不是好事,何況我已經阻止了他送珍珠,不想再阻止他以這樣的方式向自己的朋友致意。

  錦梓也同意了,現在已經進關,也沒什麼大危險了,讓士兵們停下休整一下也不錯。何況我們不過去幾個時辰。

  錦梓本要一同去,但是說話間就有好幾撥人來回話,我看他忙得很,就帶了幾個護衛,同著小皇帝和那個領路的老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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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anda 發表於 2014-11-18 10:29 PM

第一百四十六章 拐賣事件

  領著小皇帝和幾個侍衛前行,突然發覺此時關內樹木大都有了些微綠芽,大家不知不覺間,興致便大多很好,我也不禁回想起當初跟小皇帝跑出宮狩獵的情景,還有曾經同小皇帝和錦梓微服私訪的舊事。

  錦梓當時還是個不得志的少年。

  回想起當初其實也不過是一年前的事情,但是記憶裡卻覺得模糊混亂,只有一些很普通的場景分外鮮明,彷彿劃破黑暗天空的閃電,而有一些一位銘心刻骨的事情,反倒已經記不清楚。

  戀愛時,果然像是發燒啊。

  不多久來到趙家屯,找到一個村人問路。

  此地已在關內,並無戰患之苦,只是位處偏僻,土地貧瘠,村人衣著也敝陋得很,但比起關外戰火紛亂,百姓流離,已經好得多了。

  此地方言我聽不大懂,領路的老兵便上前問話,那個村民指著一個方向說了幾句話,老兵連連點頭,我們便尋了過去。

  開門的是個三十許的女人,如在現代,正是風華正茂的年齡,如果是富貴人家,也是風韻猶存的時光,這女人卻滿臉風霜,皺紋白髮齊生,看上去已經是個老婆子了,一雙粗糙的手,顫顫巍巍。

  看到那麼多衣著光鮮的人,女人驚恐地睜大眼睛,我們閃身進去,果然是四壁徒然,土炕上放了一件做了一半的男式棉衣,看那大小,正是給前線的兒子做的。

  我和小皇帝一時都說不出話來,互相看了一眼。

  女人狐疑地把目光從我們當中逐個游移,最後定在她唯一認識的人身上。

  她用方言猶豫而急切地問了句什麼。

  老兵的臉色黯然了一下,看著她沒有立刻回答,她著急起來,促聲追問。

  老兵終於啞著嗓子說了句什麼,女人僵在那裡,踉蹌後退,空氣瞬間被極度的悲愴所凝鑄,讓人頓覺呼吸困難。

  然後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從那個瘦弱的女人胸腔發出。

  我被嚇了一跳,難以想像這麼瘦弱的胸膛能發出這樣撕裂人鼓膜的聲音。小皇帝牽著我的手,抽動著鼻子,不知所措。

  這孩子來之前可能還想過要說些什麼話,可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場,只能和我在旁邊無措地旁觀著。

  對於一個窮困潦倒,沒有前途和希望的寡婦,唯一的兒子也死了,什麼樣的話能安慰得了這麼巨大的痛苦和絕望?

  老兵嘆著氣,粗聲安慰著那女人,卻毫無作用。

  可我們卻更加多餘,只能站在旁邊,讓哭聲一聲聲反復折磨我們的耳朵和良心。

  終於我和小皇帝悄然退了出去,把銀子交給老兵代交給小安娘。

  離開的路上,再也沒有春天將至的隱隱愉快了,我和小皇帝都一聲不吭。

  走了幾里地,還沒回營,路過一個極小的小鎮,我們便放慢了馬速,突然前頭一陣騷動,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孩子倉皇奔過來,後面跟了幾個大漢,大聲叫罵,小孩子駭得忘了哭,只拼命跑,一邊叫救命,摔了一交,又爬起來往前跑,卻被其中一個跑得快的大漢一把揪了起來,提到半空。小孩四足亂蹬,不住哭喊,卻被那大漢“啪啪”兩耳光,打得嘴角流血,兩個小臉頰腫起來老高。

  路人側目,卻無人敢吱聲。

  “住手!“我馬前傳來一聲清脆童音的大喝。

  小皇帝心情正壞,看到這一幕自然更加氣憤,立即出聲喝止。

  那些大漢聽得有人太歲頭上動土,都惡狠狠地朝我們看過來。

  我也看不得虐待兒童,所以立刻接腔,厲聲說:“你們是什麼人,當街行此暴行,快把孩子放下!”

  為首大漢雙手合抱胸前,痞裡痞氣,拿眼神把我們剔了一遍,“呸”吐了口膿痰,呼喝說:“你們他媽又是什麼人?敢管老子們閒事!老子教訓逃跑的小奴才,關你們屁事!這是老子花了白花花的銀子買來的!”

  “他騙人!”被打的小孩腫著臉口齒含糊,卻大聲分辨掙扎:“我是被他們拐來的!不是買的……啊!“說話間又被踢了一腳,發出一聲慘叫。

  小皇帝勃然大怒,大聲叫:“給我上!”

  身後的幾個護衛都拔刀衝了上去。

  “殺人啦!”“不好啦!”百姓四處逃竄,亂作一片。

  幾個護衛都算是身經百戰的沙場老手,武功底子也是有的,這幾個人販子雖然看上去人高馬大,凶神惡煞,又怎是對手?眨眼間被砍倒兩個在地,剩下的都倉皇逃竄了。

  我們救了小孩,想找個附近老鄉問問情況,不料那些居民都避我們如避瘟疫,連飯館看我們進去都提前打烊了。

  “別問這些人!”小孩捂著臉,氣哼哼說:“他們都害怕,我們被綁過來,幾次想要呼救,那些人都裝沒聽見。 ”

  看來這個人口販賣集團在此地影響力不小啊。。


  “我們?”我問小孩:“你們還有很多人?都是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


  小孩點著頭:“我們那間屋子就關了好幾十個,旁邊屋子關的都是姐姐,還有好多好多……”

  看來是很大的一個人口販賣集團。

  小皇帝很生氣他治下有這種情況,就說:“張叔叔,咱們去把他們連窩端了!”

  這孩子,怎麼這種話都會說了。

  我想想說:“且慢。咱們人少,不要擅自冒險,不如先回去,多帶人來剿了他們。”

  大家都點頭稱是。

  不料剛出鎮子不久,前邊去路就閃出十幾個黑衣人來,一言不發,亮出兵器。

  我心中一緊:看來對方是比我們預想更加高效難纏有組織性的機構。這下糟了。

  幾個護衛都撲上前去,戰在一處,小皇帝也抽刀要上,被我扯住,按在馬前,又拍拍後面抱住我的腰的小孩,說:“抱緊我了,咱們先跑!”

  小孩似乎嚇得發抖,死死摟住我。

  我拍馬直朝大營飛奔而去。

  沒跑出幾十米,脖子後頭一麻,竟被一股力量凌空揪起來,扔在地上,然後小皇帝也被扔在了我身上,撞得我骨頭都像斷了。

  壁爐背上空空,頃刻間跑遠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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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anda 發表於 2014-11-18 10:30 PM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型人口販賣集團

  沒有太多掙扎的餘地,我和小皇帝兩人就被點了穴道外加五花大綁,沒法扭頭看到身後情景,估計幾個護衛們大多殉難了。

  我又大意了吧,沒想到此時國內還有專門針對我們的陰謀.也不知道是衝著我來的還是衝著小皇帝來的.希望對像是我,小皇帝太重要了,不能有閃失.可是希望只是希望而已,我心裡知道這樣的可能性並不是很高。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古人的話從來都是有道理的。

  我卻屢屢犯這樣的錯誤,實在是愚不可及.為什麼要心軟答應小皇帝出來呢?只要跟他說派人去就行了呀.為什麼不能堅持等錦梓一起?為什麼總是心存僥倖?

  我一邊後悔莫及的時候,一邊像一大袋麵粉一樣被黑衣人們扔上一輛破馬車,然後另外一小袋麵粉――小皇帝也被投擲在我身邊,幾個黑衣人也紛紛躥上來。

  沉默地走了好一段路之後,其中為首的一個黑衣人突然開口說:“小淵真頑皮,老喜歡玩這種無聊遊戲,這幾個人還不知什麼來路,要是惹出什麼事,看首領怎麼罰你!”

  這人聲音粗糲,但還是聽得出年級並不大。

  旁邊小孩的聲音嘻嘻一笑:“閒著也無聊嘛……”他聲音浦起,我和小皇帝同時震動:居然是那個被我們救了的孩子!原來這孩子居然是壞人一伙的,我們傻乎乎跌進一個莫名其妙的陰謀。

  不過聽他們說話,似乎根本不知道我和小皇帝的身份,這倒有些奇怪了,那捉我們幹嘛呢?

  那小孩繼續說話,好像也跟原來一樣天真無邪,但不知道為什麼帶著某種邪氣,讓人毛骨悚然。

  “你們手下那些笨蛋,只會去什麼鬧災的地方收些不值錢的貨色,要不拐點騙點抓點街上亂逛的小孩女人,這裡頭能有幾個好貨色?瞧瞧這位姐姐,算得上傾國傾城了吧,他們去抓幾百個還抵不上這一個……”小孩一邊說一邊把手伸到我臉上摸著,還掐著我下巴,把我的臉抬起來在陽光下細細看著。

  把我當成女人了?難道,居然是張青蓮的“美色”招來的人販子集團?

  只是人口販賣集團怎麼會有這麼多黑衣的高手呢?

  小孩的手小小的,又嫩又滑,本來應該很可愛,可是動作卻一點都不像個孩子,反而像個淫邪的成年男人,這感覺讓我覺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然後小孩又去看小皇帝,伸手去捏他的小臉蛋,把他的腮幫子像橡皮一樣拉扯著,叫人看得又好氣又好笑,小皇帝何曾受過這種待遇,眼睛裡都快噴出火來了。

  小孩把他的臉捏扁搓圓地玩了一番,說:“這種也能賣給哪個大戶人家做個書僮吧?也算是眉清目秀的,可惜年紀太小了,要不這根骨, '漯河艷妖'肯定願意買回去練功採補。”他大概自己玩得無趣,扯著小皇帝的腮幫子把他臉拉得變形,扭頭朝我吐著舌頭做個鬼臉,說:“姐姐,我跟他誰可愛?”

  怪腔怪調的其實也挺可愛的,不過看到小皇帝受罪,我還是有點心疼。

  “噢,你不能說話我忘了,這樣吧,要是我可愛你就眨一下左眼,要是他可愛你就眨右眼……”

  討厭這個狡詐變態的小孩,聽了這話,我故意閉上眼,再也不看他。

  旁邊有的黑衣人笑出聲來。

  小孩惱火了,挪到我身邊來,冷笑著說:“姐姐,你長得這麼漂亮,這女扮男裝太不適合你,我幫你換了吧。”

  說著伸手便扯我衣服。

  我驚慌了一下,連忙睜開眼,發現原先表現冷淡的黑衣人此刻都饒有興趣的看著我,看來都打算欣賞小孩剝我的衣服。

  我現在雖是男兒身,畢竟作了那麼多年的女人,有人要剝我衣服,還是很怒的,雖然是個詭異的小孩。可惜我又發不出聲音來,只急得滿臉通紅。

  旁人看到眼裡,卻以為是“美人”害羞,更加高興了。

  十秒之後,那個討厭的孩子嘿嘿奸笑著把我胸前的衣服扯下來,看到干乾淨淨的一馬平川,在場的人都愣了。

  那小孩還不信,又伸手到我□□摸了一把,這才變了臉色,面皮紫脹。

  “居然是個男的!”

  大家都愣了半天,突然那個為首的黑衣人不顧形像大笑起來,而且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出來了“……哈哈,哈哈哈……堂堂唐小淵,居然費了半天勁綁了個男的……哈哈,哈……”

  小孩氣得臉泛殺氣,臉膛上隱隱一層紫色,一手抬起來,似乎是蓄勁打算乾脆一掌打死我!

  我一驚,難道要莫名其妙命喪此間?

  “……聽說現在長得好看的男人價錢賣得不比美女少,”有人開始安慰那企圖打死我出氣的孩子,“不但有男人嚐鮮肯買,還有專門的樓做男人的皮肉生意,好看的能賣得比美女還貴。上回小桑他們就專門從淮北那批小公羊裡挑了五十幾頭漂亮的賣過去了,一個一百八十兩。這頭雖然年歲大點,但確實是尤物,幾千兩也能賣出來……”

  “幾千兩我還不賣呢!把他賣給漯河艷妖!”小孩惡狠狠地說:“漯河艷妖是個陰陽人,這樣他就可以兩用,這等好貨色,他肯定願意出大價錢買!”

  我看著那小孩扭曲的臉,只覺背上一股寒意,還有什麼陰陽人,看來我突然要經歷江湖歷險了,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被帶到的地方應該是山中,一處石牢。

  不知道這石牢是原本就有還是他們在山上開鑿,如果是後者,那麼這個幫會的規模和人力確實很驚人。

  石牢鑿在山中,怕不有好幾百間,我們走過的每一間都關滿了人,那密度幾乎不下於上下班高峰的地鐵,臭氣沖天,哭喊,咒罵,慘叫,□□,哀求,充耳都是這樣的東西,讓人以為身在地獄。

  裡頭有兩個男人匆匆抬著一個類似門板的擔架狀東西出來,上面是個死人,其狀慘不忍睹,但所有人都似司空見慣。

  “慢著!”為首黑衣人突然說:“我看看。”

  他仔細觀察門板上的屍體,卻始終不用手碰,猶豫了一下,說:“只怕是疫病。”

  所有人都退了一步,連那兩個抬屍體的,都似乎想要丟下手中門板跑開的樣子。小孩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是哪間的?”為首的黑衣人問,並且下命令:“那間的人還有多少個?都弄後山去挖個坑活埋了吧,小心點好。再弄點醋蒸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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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anda 發表於 2014-11-18 10:30 PM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成年小孩

  看來我和小皇帝算是比較有價值的貨物,我們的石室要乾淨一些,並且也寬敞不少,裡面也沒有擠滿人,只有兩個女孩而已,這兩個女孩都是十五六歲年紀,長得確實算得上上等之姿,看到我們被推進去,又都是男的――雖然小皇帝才十歲――不由嚇得連連驚叫。

  我雖然想安撫她們一下,以避免被魔音穿腦,但是一來我雖然解了穴道,手還被反綁在後面,腿也被綁著只能跳躍行走;二來我一旦往那邊稍微多跳幾步,那兩個女孩的分貝就會再度超越極限一次。

  我看看小皇帝,他是個小孩,待遇比我好,只有雙手被綁在前面,行動大體還是自由的,女孩們對小孩應該沒什麼戒心,所以我使個眼色示意小皇帝去招安,小皇帝一來丟臉被人販子抓住很不爽,二來不屑跟小姑娘打交道,輕輕“哼”了一聲走到旁邊去,裝作沒看到。

  我無奈嘆了口氣,只好也努力裝作尖叫聲是我的幻聽,十分艱難地,姿態不雅地坐到地上,開始想對策。

  好在人的嗓子總是有極限的,這兩位姑娘估計被關了幾天,食物補給得不能算是豐富,也還沒有那麼旺盛的精力一直尖叫下去,過了一會兒,見我並不配合她們的表演,也就停下來,躲到角落裡,睜著兩雙盈盈欲滴,我見猶憐的大眼睛警惕地觀察著我的動靜。

  我再嘆一口氣,乾脆閉上眼睛想事情,看都不看她們一眼,過了一會兒,這兩位姑娘不知是從我漂亮和善的臉還是被綁的手看出我確實不是綁匪一夥的,終於有一個試探性的,怯生生開口說:“這位大叔……”

  大叔?

  我…… 。

  我差點摔倒在地:跟我多麼有距離的詞彙啊!

  我的青春,我的性別……欲哭無淚,造化弄人現在都是很適合我的詞彙。

  不過想想也是,張青蓮也二十七八歲了吧,讓十五歲的小姑娘叫聲叔叔也沒什麼。

  經過困難的溝通――關鍵是小姑娘們太羞怯了,聲音又低,敘述又沒條理,我的聽力和邏輯都受到不小的傷害以後,我終於連猜帶蒙地弄清楚她們的遭遇。好在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倒也不需要如何挑戰我的想像力。

  兩個小姑娘一個是河南鄉下的,夏天水災時被家里人賤賣,倒了幾次手被賣到這裡;還有一個是無錫人,家裡雖是小門小戶,倒也不窮,去廟裡進香的時候被人直接拿帕子捂了嘴,丟到馬車裡,給運到這裡來了。

  看來,這是一個規模很大,組織嚴密,高手,那個比較如雲,手段多樣化,貨物品種和等級也很多樣化的人口販賣集團。

  我皺起眉頭:販賣人口在哪朝哪代也沒斷過,一旦遇到天災人禍,戰亂瘟疫就尤其猖獗,但是,一般都是比較小規模的作坊類經營,這麼大規模的集團化行為還是很少見的。 

  不管怎樣,我們自然不能坐視。

  但是,當務之急,首先是我和小皇帝怎麼擺脫眼前的困境?

  還在思索之際,鐵柵欄門“咯吱”作響,被打開了,幾個黑衣人衝了進來,在兩個小姑娘尖叫聲伴奏中,一人一個,把我們提了出去。

  石牢過道裡吵吵嚷嚷,好些人正被編成一串,像牲口一樣往外驅趕,哭喊聲,怒罵聲,哀求聲,鞭子聲,慘叫聲,響作一片。

  在這麼嘈雜的環境中,那幾個抓我們的黑衣人居然還高高興興,並且很專業地快速吃了兩個小女孩不少豆腐,引起了她們更響的尖叫和哭泣,甚至連身為男人的我也沒被放過,臉和屁股各被捏了一把,頓時叫我怒火填膺

  外面是深夜,停了好幾十輛貨車,被販運的可憐人們像是牲畜一樣被裝填上車,以極不人道的密度堆在貨車裡。我們四個比較好運,被扔到一輛馬車上,車上有幾個黑衣人,之前那個首領和那個恐怖的小孩也在。

  除此之外,車上還有三四個美貌的小女孩。

  “呸,真倒霉!”那小孩跺著腳說:“這次上等貨那麼少,肯定比不過黑熊他們那邊了!”

  突然看到我和小皇帝,他又怒道:“你們這幾個蠢貨,把這小孩弄上來幹嗎?把他裝小孩那車去!”

  手下的黑衣人答應著,就要去抓小皇帝,小皇帝本來見到這個小孩就一肚子氣,此刻見人來抓他,狠狠一口咬在來抓他的那人手腕上,那人慘叫一聲,反手打在小皇帝臉上,打得他臉高高腫起,嘴邊也滲出血絲。

  我驚呼一聲,又心疼小皇帝,又怕他被抓到別處失散,有個三長兩短。

  黑衣首領喝道:“住手!說了多少回了!不要打臉,不要打臉,打臉掉價錢!”又看看小皇帝說:“我看這孩子長相也不普通,先留著吧,說不定是哪個富家孩子,能換一大筆贖金。”

  我鬆了口氣,連忙說:“是啊,這孩子性子烈,不定弄出什麼事來,讓他留在我身邊,我會看住他的。”腦子裡卻在飛快思索,他們若覺得小皇帝能換贖金就不會傷害他,也不會賣了他,我得想個什麼富貴人家,就說小皇帝是他家孩子,到時候哪怕真出一筆贖金也不打緊,只要先脫了險,回頭再收拾這些不法之徒。

  只是這戶人家既不能太有勢力也不能是江湖人士,還須是實打實的富家,而且又要信得過。這卻大大為難了。

  我雖認識些人,卻不是官員就是江湖人。

  正在絞盡腦汁,那個討厭的小孩又蹦到我面前,惡狠狠說:“你倒挺著緊啊,這是你兒子嗎?”扭頭看看小皇帝又看看我,搖頭說:“不像,不像。”

  他捏著我下巴,望著我的臉,又拿小手在我臉上摩挲了一番,甚至還摸到我□□的脖子,我只覺詭異非常,打了個寒顫。

  那孩子眼光往我平坦的胸部掃了一眼,臉色頓時難看了,啐了一口,連叫晦氣,跳到一邊,再也不理我了。

  旁邊那個為首的黑衣人哈哈大笑:“小淵你是春心動了吧?我說你白天看到他們非要興師動眾去捉來,是看上這個了?可惜啊,不是女扮男裝,卻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小孩說:“呸,我才沒看上他!”

  周圍有人偷笑。那黑衣首領又笑道:“何必不好意思,你也二十多歲的人了,也該娶媳婦了,你倒是看看這些雛兒,有沒有中意的,好好尋摸一個。”

  原來那個小孩已經二十多歲,卻不是侏儒的樣子,看上去活脫脫就是個漂漂亮亮,挺可愛的孩子,卻也古怪的很。

  那個唐小淵被他揭穿,卻變了色,臉上甚至浮起一層殺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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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anda 發表於 2014-11-18 10:31 PM

第一百四十九章 冒名頂替

  出於禮貌,我們看到殘疾人通常會迴避下目光,裝作沒看到,其實這個行為本身就是有點不大禮貌的,按理應該根本迴避都不迴避才算一視同仁,但是這卻是一種近乎本能的行為。

  所以,第一反應,我也像沒聽見,壓制下驚訝和好奇,不去多看那個奇怪的唐小淵一眼。

  但是轉念一想,這又不是正常社交場合,我應該再刺激一下他,讓他跟那個黑衣首領窩裡鬥才對,就算不真的打起來,只要有了嫌隙,就有可能予我可乘之機。

  所以我立刻驚詫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迅速地轉過目光,這個動作我做得很明顯但又很自然,不著痕跡。

  那個脾氣暴躁的唐小淵果然立刻暴怒起來,一下子竄到我身邊,狠狠捏著我的下巴,用力搖晃,“你這是什麼眼神?嗯?什麼他媽的狗□□神?”

  我很想告訴他,儘管你是個偽裝的正太,最好還是不要說與形像不符的髒話,但我只是照著我心裡想好的劇本,忍著下巴的劇痛和頭暈,仰著臉死死閉著眼睛,就是不看他,也不說話。

  唐小淵更加生氣,當然我的下巴也更加受罪,“你他媽給我睜開眼睛,再不睜開我就給你挖了。”

  感覺到我旁邊的小皇帝已經氣得渾身發抖,我裝作勉強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迅速閉上,眼神很平靜溫和,但是藏著一絲即使遲鈍之輩也可以察覺的憐憫。

  這下氣得渾身發抖的變成我面前這兇惡之徒了,但是我極力向聖母瑪麗亞靠攏的眼神和表情卻讓他對我發不起火來了,於是,不出我所料,唐小淵轉而把怒氣對著揭發他的真相的黑衣首領爆發。

  他一把推開我,對著那個黑衣人首領冷冷哼了一聲,說:“我的脾氣你不知道嗎?”

  “上次有個不長眼的龜孫子說我是侏儒,我把他活活剝了皮,把他全家男的割斷手筋腳筋扔在臭水河裡,女的都賣到最爛的窯子裡……”

  我暗想,這孩子很有職業精神,這麼氣憤的時候還沒全殺了,還想著女的可以賣錢。

  “……包括聽到他說這句話的人,我也一個不留全殺了……”

  脾氣真壞啊,不過這是典型的心理疾病了,應該在專業的心理醫生那裡接受治療。

  唐小淵殺氣沖天,那個黑衣首領情商卻比他高不少,居然賠笑說:“我可沒說那混賬話,兄弟,老哥哥也是一片好心,你別跟哥哥計較,你要不愛聽,我們以後什麼都不說。”

  那個變態孩子聽他說好話服軟,估計也是自問沒實力把在場的人都乾掉,哼了一聲後坐到旁邊生悶氣去了。

  我暗嘆一聲,看來我的如意算盤沒那麼容易實現,挑撥太過了,只怕那變態先把我抽筋剝皮。看起來這孩子一開始把我當成女扮男裝的女孩時候對我頗有點意思,但現在知道我是男的,正看我萬般不順眼呢。

  馬車一直在疾奔中,後面卻有幾匹馬踢聲極其急速地追趕過來,我們的馬車停了,黑衣首領出去了,只聽到外面低聲急促的交談,正在賭氣的唐小淵坐不住,也出去探看。

  我心裡怦怦直跳,難道,是錦梓他們追過來了?

  過了一會兒,他們掀簾子進來,我突然覺得氣氛不對,這兩人都凝著臉色,陰晴不定,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

  那黑衣首領突然過來,一把揪住我領子把我提起來,陰森森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我一驚,望著他。

  唐小淵也黑著臉:“我們的駐地被征西軍端了,大軍怎麼會有時間來管我們?是不是因為你們?”

  糟了,要暴露了,萬一我和小皇帝身份被他們知道就糟了。

  想來是錦梓帶著壁爐去找到了我們失蹤的地方,循著蛛絲馬跡最後找到了這個人口販賣集團的老巢,可惜稍晚了一步。

  唉,我總是叫錦梓擔心。

  估計他又寢食難安了。

  可是眼前的兩個壞人還惡狠狠逼問我,我得想法子渡過眼前的難關。

  之前的想法又湧出來:冒充那個著名富家,讓他們去要贖金,但是我之前沒有想起來有哪個可靠人選。

  突然靈光一現,讓我想起了一個人:周紫竹的表弟,曲白風。

  曲家素不入仕,但卻是江南望族,天下聞名,喜歡經商遊歷,豪富非常,周紫竹又是如今的朝廷重臣,清流的新一代代表人物,年紀輕輕,前途未可限量,拜相也是遲早的事情。

  曲白風為人豁達機警,又是我的死忠fans,錦梓的含章就是他送的。

  好,就冒充曲家少爺。

  於是我臉色平靜,對他們說:“好,事到如今,我就直說了。”

  “不知道兩位知不知道江南曲家?”

  兩人果然面色一變,互相看了一眼,那黑衣首領點頭說:“自然是知道的。”

  我一指小皇帝:“這位就是曲家小少爺,他頑皮偷偷跟他哥哥出來,到了關外才被發現,我是奉命出來帶他回家的,恰好遇到西征軍回京,西征軍將領們都與我家老爺交好,兵荒馬亂,我們就托庇於西征軍,一起回去。此刻不見了我們,他們自然著急尋找,否則怎麼對我家老爺交待?怎麼對周大人交待?”

  “兩位如能放我們回去,自然少不了重金酬謝,定然遠遠多過賣我們所得。”

  我這話說得合情合理,看來這兩個人是相信了。他們又互看一眼,掩不住眉間喜色。

  “哈哈,”唐小淵忍不住笑出聲來:“得來全不費功夫,曲家富甲天下,這下教主不但不會怪罪我們失守,反而會大大嘉獎。”

  那個黑衣首領也忍不住笑起來。

  其餘的黑衣人都七嘴八舌議論起來,氣氛熱烈不下於討論發年終獎。

  最後,那些人決定兵分兩路,黑衣首領和那個唐小淵帶著我們倆喬裝走,其餘人繼續押解那些可憐的少女和孩子上路。

  奇貨可居,那兩人很是慎重,黑衣首領打扮成一個三十多歲,面貌穩重的富商模樣,而我,又一次被男扮女裝,弄成他老婆的樣子,十分叫我氣悶。小皇帝是我們的孩子,而那個唐小淵則打扮成小廝。

  我和小皇帝都被點了啞穴,餵了十香軟筋散之類的東西,我於是就成了嬌滴滴走路都要人攙扶的貴婦人,而我們的孩子則是突然生了急病,所以我鬱鬱寡歡。

  唐小淵駕著馬車跑了一天,到了一個不小的城裡,眼看天色不早,就找了一處客棧投宿。

  黑衣首領抱著小皇帝,唐小淵則攙著他的主母,“侍兒扶起嬌無力”的本大人我,要了兩間相連的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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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anda 發表於 2014-11-18 10:31 PM

第一百五十章 路遇舊人

  我和那個喬裝打扮的黑衣人首領既然是“夫妻”,只好睡一張床,而唐小淵這個假扮的童兒則“服侍”小皇帝,睡在他屋子裡的榻上。

  這兩個人看來十分有專業精神,演戲都這麼力求細節到位,只是對於這個安排我和小皇帝都十分不爽。

  黑衣首領怕生事端,叫人把飯送到屋裡,一桌子擺上來,不過是些尋常飯食,但那兩個綁匪都餓了,吃得很是香甜,黑衣首領還對我說:“娘子,你多吃點。”

  又給小皇帝夾了一塊肉,說:“兒啊,多吃點身體才會好。”說完哈哈大笑。

  小皇帝不像我這麼有幽默感,眼中殺氣一閃,黑著臉。他雖是個孩子,也頗知道九五至尊的尊嚴,被人 佔這樣的便宜,自然是起了殺念。

  唐小淵也跟著哄笑,我瞥了他一眼,表示鄙視這種惡俗的江湖幽默感,唐小淵怒了,也惡狠狠瞪著我。

  我別過頭當沒看見。

  我其實也餓了,但是手軟綿綿沒力氣,吃得很慢,結果那兩個綁匪風捲殘雲把東西吃完,就叫來店小二收走了食物,我嘆了口氣,決定不跟這兩個粗人一般見識。看看小皇帝,顯然也沒吃飽,正一肚子怒氣瞪著那兩人。

  我也沒法開口安慰他,只得又暗 嘆一口氣。

  唐小淵把小皇帝扔到床上,胡亂給他蓋上被子,奸笑說:“公子,快安歇吧。”

  那個黑衣首領也把我扔到床上,自己也在我身邊躺下,我很是不爽,極力往裡邊挪動,,那黑衣首領嗤笑:“你又不是大姑娘小媳婦,一個大老爺們,當我很想跟你一處睡嗎?”說完就開始呼聲如雷了。

  我想想也是,對男人有興趣的男人終究是少,雖說張青蓮長得這般禍國殃民的模樣兒,畢竟是男子,也不用太在意。就放心睡覺。

  只恨旁邊的人睡覺十分粗魯,不但打呼,還放屁磨牙,不時翻個身一條沉重的大腿就擱到我身上來,好不容易給他挪下去,一會兒又來了,恨得我牙癢。

  折騰了半宿,我累得筋疲力盡,才沉沉睡著,這一覺倒睡得香甜,只覺得腮幫子生疼,猛然醒過來,卻見唐小淵碩大的笑臉,正扯著我腮幫子猛擰。

  我怒視他。

  唐小淵笑道:“可算叫醒了。”我一看,旁邊小皇帝和黑衣首領都收拾好了。

  唐小淵把一套新的衣服扔到我面前,說:“富家太太沒有不換衣服的道理,夫人,俺伺候您更衣。”

  我紅了臉,抬手想擋住他,卻軟弱無力,被這小子一把按住,剝了外衣,給我把新的衣服套起來。倒也穿得像模像樣。

  我有幾分羞惱,若在往常到可以說幾句話嘲諷一下他給自己找回場子,苦於啞穴被點,作聲不得。

  依舊是那個黑衣首領抱著生病的兒子小皇帝,唐小淵這個惡毒的僮僕扶著夫人我,從客棧大堂出去,到門口把小皇帝放下,對我們說: “我去結賬,等等。”

  我們被唐小淵看著在門口等,我心裡暗暗計量:雖然此時我和小皇帝手軟腳軟用不得力,但是若門外有匹好馬,就可以上馬逃掉……只可惜壁爐不在。

  正想著,突然門外晃進來一個人,三十多歲,長發青袍,面孔瑩白,長眉入鬢,背上一柄長劍,端的是風流人品,氣度不凡。我看看覺得眼熟,便多看了幾眼,突然想起來,不由僵在那裡:這可不是當初梁王的首席幕僚魏關流嗎?

  梁王事敗,魏關流飄然遠去,我看在原慶雲面子上,也不曾為難他,此人也是個深沉莫測的高手,零落江湖,也不知最近都做些什麼。

  按理說,我因為梁王的事算是他的死敵,但他最後走得瀟灑,也沒什麼怨懟之心,更沒什麼要為梁王報仇的意思,倒也似敵似友。

  我心思飛轉,在想要不要向他求救。

  魏關流見有人盯著他看,也注目過來,看到我愣了一下,因我女裝打扮,沒認出來,又多看幾眼,突然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我知道他認出我來,心裡就開始怦怦跳,也不知他會不會救我一救。但是小皇帝在後面,我卻挪動身子擋了擋,不想讓他看出來,怕這樣情形落在有心人眼裡,起了什麼投機之心。

  不料魏關流卻根本不理會我,抬腳就要走,我見他要走,倒有點急了,連連跟他使眼色,示意他救我。

  魏關流掉過頭去,只當看不見,眼中笑意卻更甚,連嘴角都彎了起來。

  這時那黑衣首領結完帳過來,看到魏關流,臉色一變,拱拱手,道:“這不是魏大俠嗎?”

  魏關流笑笑:“我卻不是什麼大俠。”

  黑衣首領臉上陪著笑,:“魏大俠說笑。”看看我和小皇帝,“經手一單小生意,等生意了了好好跟魏大俠請安去。”

  魏關流微笑著,鼻子裡哼出聲音來:“問你們教主好。”

  說著揚長而去。

  我心里大大失望:這該死的魏關流跟這個什麼教主原來是熟知,看來是不打算救我們了。

  唐小淵看他走遠了,沖地上啐了一口,“呸,好大架子。”

  黑衣首領連忙阻住:“小心被他聽到,此人面善心狠,武功高強,得罪不起。”依舊把我和小皇帝扔到車上出發不提。

  我一路總覺得魏關流會回頭來救人,或者有別的動靜,即便從人的好奇心出發,也不可能看到我這麼一個朝廷大員被人販子挾持而毫無作為,誰想果然如泥牛入海,竟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了。

  我失望日甚,就這麼一路顛簸,來到了揚州。

  兩個人販子把我們帶到一處郊外莊院裡,估計也是他們的一個據點。我和小皇帝被鎖在一間房裡過了一夜,第二天唐小淵進來,丟了紙筆給我,說:“給你家老爺寫封信,叫他拿五萬兩銀子來贖你們! ”

  我拿起紙筆,心中大喜:藏頭詩,密碼,我來了,終於又到了我一展文采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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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anda 發表於 2014-11-18 10:33 PM

第一百五十一章 投書

  黑衣首領也進來了,陰陰說:“我念一句,你寫一句。”

  我心中咯噔一下:這傢伙倒挺狡猾,居然讓我聽寫,這下我的如意算盤不是完了?

  黑衣首領念道:“老爺,我和小公子被幾位大俠抓住了,請三天內支付5萬兩銀子作為酬勞,我們才能無恙歸來。”

  這傢伙……我憤憤瞪視他,這不要臉的話讓我想起了我的干兒子,文過飾非也沒有這麼皮厚的!什麼大俠會來抓我們?難道我們是江湖大盜嗎?還有這叫什麼酬勞,贖金就贖金,敢做還不敢承認?難道是感謝你抓了我們的酬勞嗎?

  唐小淵見我有話說的樣子,就給我解了啞穴,我憤然對黑衣人說:“在府中時老爺的文書來往也都是我處理的,這麼粗淺的話看了也沒人相信是我寫的。”

  黑衣首領見我批評他的文采,居然還好意思發火,衝著我怒道:“叫你怎麼寫就怎麼寫,再囉嗦破了你的相叫你當不成兔兒爺,看你們老爺還要不要你!”

  兔……這傢伙說話太傷人了。

  唐小淵卻奇怪地看著我:“兔兒爺,你怎麼知道他是兔兒爺?”

  我也怒氣沖天看著黑衣首領。

  黑衣首領很不屑地笑了笑,頗有點睥睨天下的樣子,“就他那樣子,除了兔兒爺還能幹什麼?”

  我差點吐血,很想抗議這太傷害我的邏輯的論證,但是想到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古訓,我能跟一個綁匪說什麼道理呢?

  何況旁邊唐小淵不但不認為他的同事邏輯有問題,反而贊同地點著頭,一邊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想起他一開始對我就有點意思,知道我不是女人一直很鬱悶,就打了個寒顫,生怕他受了啟發,突然想通了,決定棄暗投明,投奔同志大軍,那還在他們手裡的我豈不糟糕了?

  所以,趕緊帶過這一話題好了。

  我認命地舖紙研墨,把綁匪的佳作照著寫了一遍,這下我的藏頭詩也好,密碼也好,都無用武之地了,可如何是好?

  想了想,我只好在簽名上動手腳,畫了個疑似蓮花的非字非畫的鬼畫符當落款。

  吹乾墨,遞給那個黑衣首領,他懷疑地看了我一眼,拿起來端詳半天,遞給一邊的唐小淵:“給,你看看。”

  唐小淵很不感興趣地接過來,嘀咕說:“看什麼啊,它認得我,我又不認得它……咦,這是你名字嗎,怎麼看著像朵花,你叫什麼?”

  我又一次湧上吐血的願望:早知道這兩人都不識字,我何必這麼小心!

  說實話,這個時代文盲還蠻多的,不過和我打交道的里頭卻少,這兩位都是混江湖的,不識字也不奇怪,好人家的孩子誰會走這條路?像武俠小說裡,尤其是梁羽生的武俠小說裡,大俠們都兼作詩人,招數名字都是詩的情況,果然是文人的幻想。我們從小看這些書長大,卻信以為真了。

  看看這兩位大俠,我不由深深感到普及義務教育的重要性。

  “那是我一貫去賬房支銀子的花押,他們看了就知道真的是我寫的。”我微微揚起頭,用職業口吻淡淡說。

  那兩位不懂行的貧下中農文盲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大家果然都是會信服專業人士的。

  我的簽名連唐小淵都能看出是朵花——雖然不一定能看出是什麼花,我的字跡曲白風又是知道的——他那裡有我好幾幅“真跡”,讓曲家明白我是誰應該沒什麼難度吧?

  現在只要希望曲白風沒有四處遊蕩,乖乖待在家裡就好,要不然送信人回來說,曲家莫名其妙,說他們家並沒有弄丟什麼小少爺,我們卻慘了。

  我想了想,決定如果真遇到這樣情形,我就開始演戲,讓他們相信曲家大少爺(可憐的曲白風,只好犧牲你一次)想奪產,故意要趁機害死我們小少爺云云,忽悠這兩個文盲總應該不會太成問題吧 ?

  這麼一想,心中大定。

  兩個文盲高高興興拿著我的信走了,臨走還給小皇帝也解了啞穴,估計是深處莊中,也不怕我們叫。

  我把小皇帝摟在懷中,這兩日這孩子真是受了苦了,瘦了一圈,不過眼中堅毅之色更甚,看來真是大有前途的好孩子。

  小皇帝偎在我懷中,用低不可聞的耳語問:“張愛卿,曲家是做什麼的?”

  我也低聲回答:“是周大人的姨母家,他家少爺我認得,最是機靈的人,想來能處理好此事。”

  小皇帝“哦”了一聲,不再說話,神情卻有些鬱鬱。半天才又小聲說:“張愛卿,總是你在保護朕,朕真是無用。”

  我笑了:“皇上還是小孩子呢。這是為人臣子當盡的本分,皇上大了,就能保護天下臣民了。”

  小皇帝輕輕“嗯”了一聲,把頭往我懷裡拱著,好像一隻小狗,我心中頓時母性氾濫,把他摟得密密的,拿胳膊圈住他。

  這孩子也重了,我幾乎快要抱不動了。

  他拱到我頸窩,頭髮絲蹭得我直癢癢,忍不住想笑,又覺得渾身有些酥麻。

  小皇帝卻把嘴湊到我耳邊,小聲說:“張愛卿,兔兒爺是什麼意思?”呼吸噴到我耳畔。

  我臉刷一下罕見地紅了。

  把小皇帝推開了些,我紅著臉說:“那是那些渾人說的渾話,皇上趕緊忘了罷。”

  小皇帝眼睛亮晶晶地望著我。也不知道他曉不曉得張青蓮跟他先皇的關係,真是尷尬死了。

  晚上我摟著小皇帝睡。

  睡得正香,夢到跟錦梓在府中下棋,誰輸了就要去做個菜,結果錦梓輸了,漲紅了臉表示他不會做菜,我高興地取笑他,突然覺得後頸一痛,被人 抓了起來,睜開眼一看,是一個陌生的嘍羅。

  “唐壇主叫你去問話。”嘍羅冷冷地說。

  我吃了一驚:半夜三更問什麼話?就是事情敗露,也沒那麼快的。

  小皇帝也驚醒了,看到這情形,怒道:“快放開他!”就要撲上來廝打,可惜身軟無力,被人 一腳踢到一邊。

  我吃了一驚,說:“你別傷了他。”

  我被提了出去,一路還聽到小皇帝的呼喊。

  我被提到一個屋子裡,從陳設看是唐小淵的臥房,不有心裡一驚,不會好的不靈壞的靈,這變態真想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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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anda 發表於 2014-11-18 10:33 PM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愉快的性騷擾

  我被一下子狠狠扔到床上,撞得鼻子生疼,還沒來得及揉,唐小淵高高興興拿著一碗牛乳進來了。

  我很不大屑地看著他,這個偽正太看上去還真是十足小孩模樣,笑嘻嘻唇紅齒白,長得還比小皇帝俊俏些。

  唐小淵的牛乳卻不是給我喝的,自己小口小口喝完,還真當自己是小孩。

  不過,古代孩子沒有睡前喝牛奶的習慣吧?

  唐小淵放下碗,說:“喝這個氣色好,以前有個小姑娘皮子雪白,她說就是天天喝這個。”說著有點得意地摸摸自己粉嫩的小臉,“我感謝她告訴我,本來她們那一批都是賣窯子的,我交待把她賣了一個大戶人家做妾。”說罷顯出對自己恩怨分明的道德觀十分得意的模樣。

  我暗汗。

  這小子估計怕自己皮膚粗了不像小孩子,所以才這麼上心保養皮膚。

  唐小淵拉過被子,說:“咱們睡吧。”

  我差點跳起來:“我為什麼要睡這裡?”

  唐小淵一臉無辜:“我看你抱著那小子睡得挺高興,我也想要抱。”說著一頭拱到我懷裡。

  我簡直就像被一條蛇鑽到衣服裡一樣,渾身僵硬,難受極了,待要掙扎,卻被牢牢桎梏住。

  唐小淵一雙小手臂確實很可愛,卻像鐵箍一樣圍著我的腰,我慌了,這傢伙難道真的要……

  他把渾身都緊貼著我,兩隻小腳抵著我膝蓋,嘴湊到我脖子,低聲說:“別動嘛,抱著我睡……”

  我苦笑:“我又不是女人,你別這樣。”

  他不理我,腦袋還在我脖子拱來拱去,又伸手解我衣服,我大急:“別脫衣服了,我就這樣抱著你睡覺吧。 ”

  他抬頭看著我笑,還是一臉天真無邪狀,看得我惡寒,真倒霉,這種變態也能讓我碰到!

  儘管盡力掙扎,唐小淵還是成功解下了我的上衣,小手在我身上摸來摸去。我又羞又惱又著急,奈何渾身無力,不是他對手。

  要是失身給這種東西,我還不如一頭撞死得了!

  我喘著氣,累和羞讓我臉上發燙,那個小子似乎真的發情了,努力爭取把我下裳也弄下來,我則在進行最後的保衛戰。

  等等,一個小孩子,能把我怎麼樣?

  不管心理和實際年齡多大,這發育狀態就是小孩嘛,難道老天會這麼善待他,別的地方都不發育只有那裡成年了?

  我不信。

  感覺了一下,密密貼合的身體,並沒有明顯的硬物感。

  不由頓時心中略定。

  可是這麼一走神,我的保衛戰就出現了漏洞,給予敵人可乘之機,“嘩”的一聲,我的下裳被撕破了。

  我愣住了。

  唐小淵趁機迅速把我裡面的小衣也扯破了。

  他的手往我下面摸過去,被這麼一隻手摸到隱秘地方,我一時渾身僵硬。不料他也很僵硬,撩開我殘餘的衣料看了兩眼,臉色很是古怪。

  我怒視著他。

  他不理會,又拿出鑽研的精神撫弄了兩下,神色更加難看,終於忍不住,居然對著地上吐了起來。

  我大怒:又不是我請他來摸我的,現在居然擺出受害者的樣子率先吐起來,要說噁心,被騷擾的我不是更有理由比他覺得噁心?

  再說了,張青蓮雖然不怎麼樣,這身體還是挺美的,我用了那麼久,有時也覺得與有榮焉,哪裡就值得吐了?

  唐小淵吐完,黑著臉再也不看我,叫人進來,把我用毯子一包,送回軟禁我們的房間去。

  我鬆了口氣,看來他要想通還是比較難的。

  卻說小皇帝看我衣衫破爛,裹著毯子被丟進來,不由嚇呆了。

  不要說他,估計那把我弄回來的兩個嘍羅都以為我被唐小淵怎麼了,遠遠還能聽到他們竊竊私語,發出“嘿嘿”的□□。

  小皇帝握緊了小拳頭,又急又怒,好半天蹦出句話來:“朕……我要殺了他們,一人不留!”

  我又被摔了一下,頭暈眼花,一時爬不起來,只好連連擺手,有些氣急敗壞。

  小皇帝過來扶我坐起來,掀開我的毯子察看:“傷了哪裡不曾?”

  我這才“啊喲”出聲,扶著腰罵道:“這幫兔崽子,就不能輕點扔,摔死了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小皇帝愣了楞,看我還很精神,有些奇怪,又低頭看我傷了哪裡。

  我本來覺得小皇帝是小孩子,又是同性,就算□□相對,也沒什麼大不了,但剛剛被唐小淵那個偽正太騷擾之後,卻對小男孩有些膽寒,就覺得怪怪的,奪過毯子裹緊了身體,勉強笑道:“我沒事。”

  小皇帝不相信,結果費了我許多口舌,才哄得他勉強信了。

  這一夜,我也不肯抱著小皇帝睡了,自己裹著毯子蜷著睡,小皇帝又疑惑又委屈,自己可憐兮兮地睡了一晚。

  去投信的人也不知道怎樣了,我們就這麼又被關了三四天,毫無外界的消息,一天三餐有人送來,無非是很簡陋的一兩個菜和兩碗米飯,不過,估計比別人已經算是優待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唐小淵沒再來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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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anda 發表於 2014-11-18 10:34 PM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人質獲救

  過得兩日,突然被提出來,又塞上一個馬車,我有些驚疑不定,不知道又要被弄到哪去,開口問,也沒人搭理,反被那個黑衣首領一手點了啞穴,旁邊的小皇帝看上去也有些憔悴。

  我們又一次被灌了藥,這是第三次了,一次藥效大約能維持五六天。

  皇帝還沒成年,我很是擔心以後會不會有後遺症,可惜我的抗議並沒有引起綁匪的足夠重視。

  不過這兩個綁匪從來都很多嘴,馬車上也不時聊聊天,讓我得知了目前大概的形勢:

  曲家同意了付五萬兩,不過只肯先付一萬,見到人的同時才肯付剩下四萬。

  如今一萬他們已是收到了,所以正把我們往那邊運。

  我心中暗喜,看來曲白風家已是明白了我的字和標記,不然至少也是打算採取合作態度看個究竟,至少他們肯平白無故付出一萬兩銀子來。

  不過我又不禁有點奇怪,這倆綁匪也太沒腦子了,把我們帶去了也不怕人家曲家使點手段,不但拿不到錢,自己還讓人家端了。

  聽著繼續聊,原來是藝高人膽大,覺得曲家沒有江湖背景,頂多有幾個看家護院的,不在話下。

  聽得我暗暗搖頭,這兩人實在太自信過頭,憑他們的身手也算不得江湖上一流高手,比起錦梓固然是天壤之別,比起我家看家護院的田純和朱纖細也是大大不如。

  下了馬車又上船,做了一夜船,上岸又換了馬車,到了次日中午時分,方到了 地頭。

  黑衣首領和唐小淵並幾個嘍羅押著我和小皇帝去了交換人質的所在,這幫人甚是沒有創意,果然是郊外一處窮山惡水,人跡罕至的地方。

  以江南的靈秀,還能找到這樣地方,真是不容易。

  黑衣首領示意唐小淵拿把刀架在小皇帝脖子上,準備一有不對,就要撕票,我心中大急,比劃示意他們架在我脖子上,被很不屑地鄙視。

  唉,只怪我杜撰的故事裡小皇帝才是小少爺,我不過是個出來找他的下人。

  遠遠看到曲白風站在冷風裡被吹,突然很是可憐這無辜的孩子,莫名其妙要出一大筆錢,還要一個人過來吹風,看來這倆綁匪是規定了曲家只許出一個人來。

  曲白風遠遠看到我,面上露出喜色來,拿出一疊紙,揚聲說:“這是四萬兩的銀票,通彙的票子,大江南北五十六家分號都可通兌。 ”

  黑衣首領跟唐小淵商量了下,同時搖頭:銀票太不方便,這麼大數額,去兌換很容易被人得知行蹤。

  商量不開,唐小淵甚至把小皇帝脖子上架的劍緊了緊,嚇得我連連向曲白風遠遠地使眼色,也不知他看到沒有。

  曲白風是沒面過聖的,估計不認得小皇帝。

  經過討價還價,曲白風回去取了一千兩金子和一匣明珠寶玉來,一千兩金子很是沉重,有七十多斤,兩個僕人抬來的,我和綁匪們都注意觀察了僕人,發現裡頭沒有練家子,綁匪們滿意了,我則嘆了口氣。

  接下來又是冗長的談判,曲白風要一手交錢一手換人,綁匪不願意,要先收錢,驗好之後讓曲白風先退出十里外,他們把人留下自己走了曲家人才能回來接人質。

  曲白風又不肯,表示說:“倘若你們拿了錢不放人我們又能如何?”

  然後又開始談,綁匪們又數度以拉近劍鋒和小皇帝脖子上的皮膚的距離來威脅,並且很無賴地表示:人在老子們手上,放也好殺也好全由老子們高興,你們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相信也罷不相信也罷都只能賭了。

  曲白風又死不鬆口,最後唐小淵看看我,提議先把我放回去,拿了錢再放小皇帝,曲白風頓時大喜,立刻滿口答應了,估計他以為小皇帝是不重要的服侍我的書僮之流呢。

  我卻連連搖頭,不肯答應,他們萬一事後一高興把小皇帝撕票呢?我在雖不見得一定能杜絕這事,但至少還可以隨機應變。

  那廂綁匪們看曲白風那麼高興又懷疑了,偷偷嘀咕了兩句,大致意思是估計小皇帝是曲白風的幼弟,雖是少爺,曲白風只怕巴不得他死,我呢,估計是曲白風心愛的男寵云云。

  我豎著耳朵聽得哭笑不得,這兩人不但八卦,想像力也很強悍。不過,這個想法有利於小皇帝早點脫離危險,我自然不會去糾正他們。

  於是綁匪們變了主意,要先放小皇帝,再放我,曲白風滿臉失望不肯,但是終究小皇帝名義上是他“弟弟”,拒絕不合情理,況且畢竟人在綁匪手上,終究還是同意了。

  於是小皇帝被跌跌撞撞推了過去,裝金子的小箱子和裝珠寶的匣子也到了綁匪們手上,一打開金光閃閃,寶光四射,樂得黑衣首領和唐小淵兩個沒見過世面的文盲合不攏嘴。

  然後曲白風帶著家人和小皇帝依依不捨地按規定退出十里外,兩人還頻頻回頭望,小皇帝很機靈,雖然焦急萬分,還是對曲白風說:“哥,快把他救出來!”曲白風憂心忡忡強拉著小皇帝走了。

  唐小淵一直抓著我,並且小皇帝脖子上那把劍自從小皇帝被放走就繼承到了我脖子上,寒氣直滲在我脖子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現在人走了也還不放開,也忒仔細了。

  唐小淵看著手下人把金子珠寶安置到車上,又死瞅著我,我很有點忐忑不安:這變態什麼事都做得出,只怕真要撕票也難說,況且那晚的事……他會不會想滅口?

  “這小子看來很得寵,要不要抓回去再敲詐一筆?”唐小淵問黑衣首領。

  黑衣首領猶豫了片刻,搖頭說:“算了,盜亦有道,咱們做的雖不是什麼見得光的買賣,終究還是不要壞了名聲。要不下次生意人家只怕不肯信咱們了。 ”

  唐小淵狠狠瞪了我一眼,用眼光告訴我:算你小子好運。

  然後便放開我脖子上的劍,伸手欲再點我幾個穴道。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劍光突然如星河匹練般直瀉而下,還沒等我反應,濕濕粘粘的液體濺在我脖子上,然後方聽到唐小淵一聲慘叫,我自己腰間一緊,被一股力量帶起,墜入一個懷抱中。

  雖然背上撞得略有點疼,懷抱還是很溫暖的,我抬頭,看到錦梓一張微帶疲態的俊臉,頓覺如在夢中。想來他為了找我又是千里追尋,如同過去每一次一樣,心中一酸,又喜又愧。

  唐小淵被一劍傷了臉和肩膀,好大的血口,血如泉湧一般,他只捧著臉,殺豬般嚎叫。

  黑衣首領和別的嘍羅們先是被這突變驚得愣在那裡,此時回過神來,紛紛大聲喝罵著撲過來。錦梓也沒放開我,一手擁著我,一手使劍禦敵,端的是劍氣縱橫,身如蛟龍。

  這些人自然不是錦梓對手,不過一兩個照面,湊數的嘍羅們就死的死,殘的殘,錦梓估計找我找得很上火,下手狠辣。

  黑衣首領看情形不對,拉起還在傷心自己被劃傷的正太臉的唐小淵,躍上馬車,拿鞭子直抽得馬兒狂奔,落荒而逃了。

  錦梓急於看我,也不追趕,把我放開,望著我。

  四目相對,一時千言萬語,噎在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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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anda 發表於 2014-11-18 10:36 PM

第一百五十四章 救美的多了些

  十幾天不見錦梓,倒似恍若隔世,我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這臉孔比起一年多前初見已是增了一些棱角,堅毅沉穩了許多,眼神也不復當年困獸一般,清明內斂,宛若華星。

  錦梓被我的手摸到臉上,不由臉微微一紅,伸手捉住我的手。我們便這姿勢膠著在那裡。

  “不曾受傷嗎?”他低啞著聲音問。

  我搖搖頭,赧然:“對不住,錦梓,又叫你操心了。”

  他搖頭,唇角邊投出一絲笑意:“周紫竹急死了,皇上不在京里這兩月他便左遮右瞞,如今又丟了,若是我再找不到你們,他就要以死相謝了。”

  那你呢?我很想問,又覺得太幼稚,便什麼都沒說,只是在錦梓的手臂用力的時候,順從地偎進他懷裡。

  “翹楚,”錦梓的臉半埋在我發中,低聲說,“我陪你滿了這三年,你便同我走罷,咱倆個浪跡天涯去。”

  浪跡天涯嗎?同錦梓一起?

  突然覺得會很幸福。

  雖然我更喜歡窩在府第裡蓮花池畔,伴著鳴蟲白雪,飛花落葉,喝著冰鎮酸梅湯,下雪的時候吃火鍋,閒來無事摟住錦梓纖細有力的腰膩來膩去……

  可是聽到錦梓願意去浪跡天涯,我還是很高興。

  如果是和他一起,天涯雖遠,也處處是家了。

  “三年啊,皇上現在不過十歲,三年才十三歲,有點放心不下……”我抬頭央求地看著錦梓。

  錦梓臉沉了下來。

  “咱倆餘生還有許多年,浪跡天涯也不用太著急,八年,好不好,錦梓,再等我八年,皇上親政沒問題了我就跟你走,以後你去哪我便隨你去哪……”我略微焦急地說服著錦梓,希望可以打動他。

  “我去哪你便去哪嗎?”錦梓看著我的眼神柔和了,低低問。

  “嗯。”我點頭保證,卻見他的臉俯下來,火熱的嘴唇便吻住我的。

  我被吻得頭暈眼花,四肢無力,依在他懷中,全由他支撐著我的體重,錦梓的手摟在我腰間,也不老實起來,讓我的狀況又更差了一點。

  這傢伙該不是想在這兒……我清醒了一點,伸手推他。卻使不上什麼力,錦梓的胸膛如磐石般不可撼動。

  直到遠遠有馬蹄聲,錦梓才死了賊心,依依不捨放開我。

  曲白風帶著小皇帝急匆匆奔來,看到錦梓和我,鬆了口氣:“姚兄及時救了人就好,張大人要有三長兩短,我真是無顏再見表兄了。”

  小皇帝見了我,早是一下子跳下馬,撲到我懷裡,聲音都帶了哭腔:“張愛卿,可擔心死朕了!”

  此言一出,曲白風僵在當地,愣了半天才想起來跪在地上山呼萬歲。

  小皇帝擺手叫他起來,我說:“都且不要拘禮,此刻在外不便,不要透露風聲,讓人知道了皇上行蹤。”

  曲白風點頭稱是。

  這人是個豪俠放任的人,無心仕途,卻喜經商遠遊,素來很對我胃口,如今他可算救駕有功,這是天大的功勞,也是他日後的造化。

  原來曲白風看到信函便猜到是我,用信鴿發過去周紫竹那裡詢問,錦梓當時不見了我和小皇帝,十分焦急,在壁爐引導下找到了人販子的巢穴並且一舉搗毀,可惜我們卻已經被轉移,估計是朝中原來,只好先把大軍帶回京城附近,一邊極力尋訪,此刻得到通知便連忙騎著壁爐趕來。

  壁爐腳程快,錦梓終於及時趕到,其餘手下還在路上,一商量,錦梓便悄悄跟在曲白風後頭,埋伏在樹上。

  以錦梓的功力,那兩個三腳貓自然發現不了,可是我和小皇帝一直利劍加頸,錦梓也不敢輕舉妄動,一直耐心等到最佳時機,才把我救下。

  錦梓一直謹慎,也沒告訴曲白風那是小皇帝,所以曲白風這才知道自己立下了大功。

  他也算仗義,拿出如此巨款來救我,一路奔勞,如今五萬兩財物也被綁匪弄走了,我正想著從我的錢裡補給他,可估計他也不肯收,要說從國庫裡補給他,這名目確是名不正言不順。皇上自然有大內的小金庫,可是只怕還沒我有錢呢,難道叫宮裡裁員?叫宮女節食?

  正在犯愁,突然發現綁匪的馬車晃晃悠悠跑了回來,眾人驚訝,都看了過去。

  馬車漸近,車上跳下個人來,卻是久不見的原慶雲。

  這位仁兄素來是“丹唇未啟笑先聞”的,這次也不例外,笑呵呵從車上越下,到我面前作了個長揖: “青蓮兄,許久不見,叫兄弟好生思念。”

  我看他一眼,忍不住又偷瞥了一眼錦梓的臉色,正色說:“你又發什麼瘋呢。”

  原慶雲還是笑呵呵的:“哎呀,這次看來卻是晚了,被旁的英雄搶先救美了,只好幫你追回些損失。魏關流這廝告訴我忒晚了。……唉,這馬車真不好趕。”說著活動了一番手臂。

  ……原來魏關流認出我來,告訴他了……估計是當笑話說的。

  不過,原慶雲追回錢來,倒是免了我的煩惱。

  我頓時給了他一付笑臉,“慶雲啊,你以後若是無事可做,倒不妨考慮下□□為生。”

  原慶雲哈哈大笑。

  曲家家人也都趕了過來,把金子珠寶清點無誤,運了回去。

  我心安不少,如今曲家損失只得一萬兩,好辦多了。

  小皇帝不曾見過原慶雲,好奇地看了兩眼。

  曲白風是主人,不免要客氣一下,問:“這位英雄是……”

  錦梓在旁淡淡說:“這位是包公子。” 。

  曲白風禮數周全,抱拳說:“原來是包公子,多謝公子相助。”

  原慶雲哈哈一笑,也不說話。

  壁爐也被帶了過來,看到我大喜,過來廝磨了許久。

  錦梓說:“先回去再說罷。”便攙我上馬。

  曲白風說:“正是,先回我家再從長計議。”

  原慶雲千里迢迢趕來救我,不理他我過意不去,可是讓我招呼他一起走,又說不出口,一時覺得有些尷尬,僵在那裡。

  錦梓就當看不到這個人,除了剛才向曲白風介紹。

  幸好曲白風好客,說:“包公子和我們一起去舍下歇息吧?”

  原慶雲笑道:“如此叨擾了。”便大大方方跟我們去了。

  錦梓臉色如常,也看不出喜怒。

  到了曲府,錦梓帶來的手下也都到了,小皇帝行蹤畢竟暴露了,要一路浩浩蕩盪護送回去。

  我私下要塞一 萬兩銀票給曲白風,曲家卻無論如何死也不肯收,我想想他家經商,以後隨便給些便利,也足以賺回這一萬兩,也便罷了。

  錦梓卻說許久未見錦楓,要先去華山探望他才回京。

  我想起這一陣子同錦梓聚少離多,不捨得又分開,想想小皇帝此次公然明路回京,一路要接受官員覲見,也快不了,我們便去趟華山也未必會晚,就笑道:“我同你一起去。”

  錦梓臉上露出一絲喜色,目光溫柔地看著我,我也朝他微笑。

  突然原慶雲懶懶說:“正好我也要去華山訪友,就同你們一路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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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anda 發表於 2014-11-18 10:36 PM

本帖最後由 Namanda 於 2014-11-18 10:41 PM 編輯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三人行
  打從原慶雲很無恥地要做電燈泡以來,錦梓的臉色就沒有好過。
  我哭笑不得,只好自己去收拾下要用的物品。我被綁架來,所以身無長物,曲家要送程儀,但錦梓帶了錢,我也就推辭了。
  我重新騎到了壁爐的背上,心情很是不錯,只有我家壁爐這般英姿颯爽,行走如風又平穩舒服。
  長途跋涉,我心疼愛馬,自然不會讓它負載兩人,因此錦梓就騎了曲家提供的一匹良馬,這馬雖然也算好馬,比起壁爐可就差得遠了,連那幾匹烏雲蓋雪也是大大不如。
  因此我便令壁爐放慢了腳步,原慶雲也不知哪裡弄了匹好馬,也能輕鬆跟上。
  錦梓因是一人晝夜兼程趕來的,軍中部下沒這麼快腳程,第二日方才趕到,便由他們護送小皇帝回京。
  小皇帝對這安排很是不滿,嘟起小嘴表示委屈,被我教育了一番,讓他知道一國之 ​​君不能由著性子亂來,最後心不甘情不願地同意了。
  我看著這孩子不高興的樣子,想起我其實是為了跟錦梓雙宿雙飛才不跟著皇帝盡忠,不由有一絲絲慚愧。
  不過,我終究要離開他的,這孩子總有一天要自己一個人坐在萬人之上,寂寞孤高,享受著人間最大的權力,也承擔著天下最重的責任,什麼事情都必須他自己做出決斷,自己判斷,自己掌握,還是少依賴我一些比較好。
  慈母多敗兒啊。
  於是,我和錦梓,還有很不識相的原慶云同學踏上了探訪錦楓之旅。
  三角形雖然有穩定性,三人行卻絕對是焦頭爛額的一件事。
  本來已是初春,江南煙華之地,風景很美,我們三人的臭皮囊每個都算得上萬里挑一,三人一起鮮衣怒馬地出現,回頭率不能以尋常計,不時便有什麼浣衣婦,采桑女之流給我們拋個媚眼,我們又都春風得意,年少多金,還有什麼不痛快的。
  可惜……
  錦梓一直黑著臉,表現出當年冷酷少年的模樣兒。
  原慶雲倒是完全不在乎,跟我天南地北的狂聊,說得意興縱橫。
  我卻要一直偷看錦梓臉色陰晴,不好跟他過於接近。
  原慶雲看到聽眾不配合,大概也覺得無聊了,一會兒掏出一個胡笳吹了起來。
  他在胡地待過許久,這胡笳吹得像模像樣,頗有蒼涼遼闊的意境,我聽得很是驚艷了下。
  原慶云因此很得意。
  我怕他得意忘形,加了一句:“好是好,就是悲了些。”
  原慶雲對這種“瑕不掩瑜”式的批評完全不介意,繼續得意洋洋。
  我怕錦梓吃味,連忙討好地問:“錦梓,你有何拿手樂器?”
  錦梓還沒回答,原慶雲已是哈哈大笑:“這小子當年號稱是武學奇才,大部分時間都練武了,要說讀書可能還湊或,能寫兩篇文章,琴棋書畫可就差得遠了。尤其是琴和畫,琴是學過兩天,不知道彈不彈得出一兩首曲子,畫是半天也不曾學過。”
  看來當年他們兩家交情還真的不錯。彼此知根知底,什麼老底都能揭出來。
  不過,錦梓還真的是實用主義者,我想的沒錯。
  錦梓對於原慶雲的揭短很不屑,瞥都不瞥他一眼,冷冷道:“我又不做樂伎,這些東西學他作甚?”便拍馬越過我們,離原慶雲拉開距離。
  原慶雲則用眼神表示他覺得錦梓俗不可耐。
  看來這兩人從小就不對盤。
  我又好氣又好笑,這兩人怎麼都突然孩子氣起來。
  投店的時候又是一番情形,錦梓搶先開口要了兩間房,原慶雲臉色便難看起來。
  但這種立場問題我是要堅決站在錦梓那邊的,乾脆挽著他手臂表示我對這種安排覺得理所當然,完全不在乎旁人詫異的目光。
  吃飯的時候也很是有趣,原慶雲坐下來就先要水晶蘿蔔糕,我詫異了一下,就看到錦梓黑著臉要了一個爆炒豬肝。
  這兩個連對方從小最討厭的菜也都記得!
  吃完飯我就被錦梓拉回房裡了,都沒來得及看一眼原慶雲的反應。
  錦梓這次很直接把我推床上,我抬頭詫異地看著他,他就壓了過來。
  我們最近這方面的事不多,倒叫我臉紅了。
  錦梓同學表現得異常熱情,故意把動靜弄得很大,我知道他的用意,心裡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待要忍住,又被他折騰得忍不住□□出聲來,氣不過,狠狠掐了他幾下。
  錦梓事後一臉正氣,偽裝不懂偽裝得很成功,一點破綻都看不出,害我以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就坦然把臉埋在我脖子,摟住我的腰睡了。
  我看著他的睡顏,很少有錦梓比我睡得早醒得晚的時候,所以這副模樣我不經常見到。
  忍不住輕輕用指尖畫著他的眉心唇角,心中春波一片,蕩漾欲碎。
  第二天,原慶雲臉色很憔悴,眼圈都發黑了,話少了,也沉默了許多。
  我心中有些不忍,但是想想我不忍又能怎樣,我愛的是錦梓,這一輩子都要跟錦梓在一起,早已沒有資格收留旁人在我心裡,愛是兩個人的事,如果這點都不能做到,還配說愛嗎?
  原慶雲是個雖然怪異卻很瀟灑的人,不會怎樣尋死覓活地跟自己過不去,說不定過幾個月,就把我忘得一干二淨。
  現在這猛藥,下得一點都沒錯。
  我要是態度曖昧,不清不楚,對原慶雲才是殘忍不負責任的事情,我早已不恨他了,不能這樣自私地害他。
  於是,我越發跟錦梓親熱。
  這樣怪異的氣氛持續了好幾天,原慶雲的話越來越少,臉上笑容越來越難掛住,偶爾也振作一下,作指點江山,興致勃勃狀,迷惑一下我們,叫我們摸不著頭腦。可他明顯漸漸瘦了。
  即使如此,也還是跟著我們,沒有走的意思。
  錦梓連表演都慢慢沒興趣了,有時候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出會神。
  似乎只有我在辛苦忍受這怪異的局面。
  還好,過了幾天,一個人的出現打破了這個要命的局。
  這個人昨天傍晚出現的,這樣初春時節,依然穿了一襲藍狐披風,身邊一個清秀小童,抱了一張琴,臉依然秀美如好女,眼睛依然溫潤如玉。
  原慶雲看到他就皺起了眉頭,說:“你來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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