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迷路的龍 -【待字閨中】《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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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6-16 11:27 AM

第一百三十四章:逃亡

  陸載安的車騎很快地集結起來,文曉竹被他放在馬前,用身上大麾裹得密不通風,只露出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好奇地盯著這一隊黑衣騎士,遠處天空火升起了一束煙火,煌色的霞光映亮了半個天空,敵人已經近至十里!騎士們臉上露出了焦急之色,紛紛道:“主公!”

  陸載安伸出右手,立起手掌,頓時鴉雀無聲,他沉著地逐一打量了這些手下,凝重道:“諸君保重!”

  “諾!”騎士們口中轟然爆發出了震天的吼聲,文曉竹被嚇的一縮,貼上了陸載安的胸膛,隔著衣服傳來陣陣熱流,在這冷天中舒服異常。

  文曉竹又向後靠了靠,整個人都縮入了陸載安的懷裡,陸載安環著她的手緊了一緊,夾緊馬腹,率先騎出,卻是向著斜剌裡的方向,身後的騎士們目送他遠去,紛紛揚鞭,徑直向前行去。

  一眾文家衛隊手中燃起了火把,火光的映熙下,文竹臉上陰晴不定,楊先瞪著他的手下,吼道:“人家拼命,你們就讓他們跑了??”

  手下副隊囁囁道:“那群人中並無女子身影……”

  “你!”楊光火要吼叫,文竹揚起手,阻止了他的喝罵,沉著地道:“無妨,我們商人之家,本就當愛惜性命,既然沒有小姐身影,何必做困獸之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何況,”她的臉上顯出了勢在必得的決心,揚了揚手裡的信箋,“我已經得到了段青煙的密信,可以調動她手下一切秘密力量,咱們的漁網變成了蜘蛛網,我不信,這泥鰍還能逃到哪裡去!”

  追病越來越厲害了,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塵下來吃飯,也沒有時間休息,只能逃,逃,逃,連續疾行四個時辰後,陸載安無奈地宣布小休片刻,話音剛落,不少騎士直接從馬背上摔下,看著個個帶傷的手下疲勞不堪地歪倒一地,陸載安心知,這場追捕和反追捕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他手握馬鞭指向北方,大聲喝道:“這裡到長江,只有百裡之遙,只要過了長江,這大寧的追兵就會止步,兄弟們,我們馬上就安全了!”

  陸載安的話極有渲染力,他很清楚,現在說甚麼最能打動人心,果然,眾手下紛紛精神一振,一雙雙麻木的眼睛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文曉竹默默地看著這一切,陸載安原來是這樣一個人麼?他不是很溫柔,脾氣很好麼?

  一刻鍾後,騎士們強撐起身體上了馬,又行了一日,方才到了長江邊上,陸載安摸出懷中油包,層層打開,最裡面赫然竟是一張大寧的長江布防圖,他皺眉查看半天,最後指了圖上四處地點,對著手下騎士們道:“這四處應是我們的人數了波船的地方……”

  “少主!”遠遠一聲厲喝打斷了陸載安的話,他抬頭望去,見一個麻衣大漢打馬枉奔而來,他面色慘白,搖搖欲墜,到了近處終於支撐不住,從馬上趺了下來,背後赫煞插了支羽箭,他掙扎著撐起上半身,鮮血從他口中不住流出:“是大寧騎兵,他……們……過,過來了……”說到後來斷斷續續戈然而止。

  陸載安大步行到他面前,用手替他含上了雙眼,果斷地道:“分丘!”

  他回頭一把抱住文曉竹住肩頭一抗,利落地上了他的馬,又把文曉竹放在身前坐好,低聲道:“坐好。”胯下一緊,馬如利箭般竄了出去。

  身後騎士們兩人一騎,向四面八方散去,陸載安聽著身後蹄聲,心中悲痛,這些騎士的馬遠遠不如他坐下的名駒,萬裡挑一的胭胎雪,此時分兵,只怕有去無回,多年苦心培養的精英,至少會折去一半,這是自斷一臂啊。

  他打馬狂奔,胭胎雪也受不了如此重壓,發出了陣陣嘶鳴,終於在馬即將崩潰時,到了藏有渡船的岸邊,陸載安把文曉竹拖下馬,解開胭脂雪的僵繩,摸著馬頭,戀戀不捨地把臉貼了又貼,最後卻一揚鞭,喝道:“去罷!”

  這些日子,文曉竹與他共乘一騎,對這通靈寶馬亦是喜歡至極,見他如此不捨,感同身受,陸載安牽了她的手,徑上了渡船,輕聲道:“我捨得馬,卻捨不得你。”文曉竹沒來由的臉上一紅,卻覺得無論如何,自己也此不上那漂亮的胭脂雪罷?!

  渡船球,文曉竹安靜地坐在船頭,陸載安一邊劃船,一邊扯出個笑容:“別怕,我沒死以前,不會讓你有事兒的。”

  他頓了一頓,下定決心,又道:“等過了江,若是能尋個靠的住的人家,就把你放下。”

  文曉竹不知何處而來的勇氣,脫口而出:“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陸栽安聞言一震,他臉上終於露出了這些天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文曉竹見他如此,又連忙補充道:“你把我帶出來,就要把我說回去!”

  陸載安卻是笑的越發開心,這小娘,心裡總算是不再對他無動於衷了。

  文竹和青煙一別兩月,都沒有想到再次見面竟然如此之快,兩個人免去客套,文竹率先開口道:“把陸載安在大寧的暗哨挖的差不多了,這次遇的他分乓,把他的親信抓了一半,可惜,這些人甚為忠心,一直都不肯說出他的真實身份。”

  段青煙拍了拍她的肩,從懷裡摸出封信遞給她,語有所指地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文竹看完信,心中暢快,大笑出聲:“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她掉頭對著青煙說:“如今可以慢慢跟那姓陸的玩了。”

  青煙兩眼發亮,點了點頭:“是啊,不如來個一網打盡。”

  陸載安自從過了江以後,順遂無比,一路向北,他的手下越聚越多,路上遇到了幾波來自大哥的人馬攔截被輕而易舉地打發揮了,他越發肯定大寧追兵是另外一伙人,難道是文家?

  陸載安看著懷裡睡的安穩的宛如小貓的文曉竹,他也想就這麼在大寧呆上一輩子,光明正大的去文家提親,可是,他不能,他的族人需要他,需要他帶領他們走向強大。

  陸載安目光深沉,只要能把她留在身邊,哪怕讓她恨上一輩子,他也認了。陸載安低下頭,在文曉竹臉上輕輕印下一吻,喃喃道:“不要走,不要走……”

  文曉竹正要醒來,察覺到他的靠近,眼晴反倒不想睜開了,臉上傳來了溫溫熱熱的觸感,又聽到了他的低喃,心中莫名地湧上一股酸楚,她的離開,讓他這麼難過麼?

  到達北楚邊關時,陸載安手下聚集了百多號人馬,又接到了阿來的消息,已經策劃好接應,他望著隔著一道關卡的家鄉,心底驀地湧起豪情壯志,下了馬跪坐地上,呼道:“長生大啊~你的兒子又回來了。

  他的族人學著他的樣子,亦是下馬高呼,數百人拜倒在地,向著藍天白雲叩拜,一片發自肺腑的呼喝聲中,場面十分悲壯,文曉竹被眼前的場景深深打動,竟然有股沖動隨他們一起叩拜,不知不覺,口裡亦是學著他們的音調喊了起來,陸載安看了她一眼,心中又驚又喜,她,果然與我部族有緣!

  驀地,在一片悠揚的吟唱聲中,響起了一陣鼓聲,如同陣兩前的暴雷,急促熱烈地轟擊著人的耳膜,這鼓聲來的如此突然如此響亮,所有的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北楚邊關上立起無數旌旗,數中大大的藍字迎風招展,北楚軍神,藍止戈,親至!

  陸載安從地上站起,向著身後望去,不遠處塵煙滾滾,卻沒有聲音,片刻功夫已經近在咫尺,他們紀律儼然,鴉雀無聲,當先一人鮮衣怒馬,從懷裡丟下一塊白色綢布,上面赫然用鮮紅的顏料寫了個段字,騎士似乎怕陸載安看不懂,沉聲喝道:“段——青——煙!”

  陸載安的瞳孔一縮,隨即放大,不由苦笑,心道,何人竟然能讓北楚軍神藍止戈和大寧傳奇段青煙聯手,簡直有如神跡。

  此時他只盼著阿來不要出現,莫要把族中精銳盡折於此,彷彿聽到了他的心聲,北楚邊關之上,旗幟突地分作兩邊,關門大開,一隊騎士井井有條地從中行出,皮袍皮帽,當先一人,赫然就是阿來,行到近前,阿來對他無奈苦笑,只道:“阿保,放手罷。”

  陸載安徹底糊塗了,他左右四頓,只盼有個人來解答的疑問,段青煙身側閃出一人,那人又翼又瘦,卻在馬上挺立如標槍,哈哈大笑數聲,嗓子沙啞難辨:“我是叫你陸載安,還是叫你耶律保保呢?!”

  陸載安被他識破身份,也不惱,既然對方占盡了優勢,卻還不趕居殺絕,可見必定有所忌憚,他沉聲應道:“你是何人,意欲何為?”

  那黑瘦少年端坐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用馬鞭指了指他一邊的文曉竹道:“你拐了人家女兒,還要問我想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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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6-16 11:32 AM

第一百三十五章:誓約

  文家!

  陸載安幡然醒悟,竟然是文家,沒想到文家的勢力居然如此強大,他望了眼文曉竹,見她睜大了眼睛盯著那黑瘦少年,臉上呈現了幾許喜色,無端升起一股怒火,顧不得身陷絕境,把文曉竹一把拉入了自己懷裡,很很地瞪向那黑瘦少年。

  文竹見狀,緩緩收起笑臉,冷哼一聲,也不看看甚麼情況,還想困獸之斗麼?

  文竹再次開口道:“你放了我妹妹,我把你的手下都還你,我們的合作也繼續。”

  隨著她的話,從後面又趕來了一批馬車,車上的人俱都被捆住了手腳,如同貨物一般被摞成一疊,狼狽不堪,卻是陸載安在大寧的暗哨!當先一馬,通體雪白,只有額上一點粉紅,赫然竟是那匹被陸載安放走的胭脂雪!

  一旁的阿來喊道:“小保,衛大人和咱們部落合作,賣給咱們鹽和鐵,好多兄弟已經有上好的彎刀啦!”他身旁的衛燎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陽光下那兩顆小虎牙熠熠發光。

  江山和美人,孰輕孰重,相信是個男人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文竹好整以眼地等著陸載安放手。

  眾目睽暌之下,陸載安卻雙手握住文晚竹雙肩,俯下頭,凝視著她,低聲問她:“你相信我麼?”

  看著陸載安漆黑的雙眼,文曉竹恍若著了魔,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陸載安誠摯地道:“那你等我好不好?最多五年,我一定去找你。”

  他牽著文曉竹的手,文竹已經下馬,伸出手去,陸載安心如刀割,忍痛把文曉竹的手放到了文竹手中,鄭重地道:“請替我保管五年,五年之後,我必迎回吾妻!”

  話罷,耶律保保繼續向前,向著他被俘的手下行去,經過愛馬胭脂雪時,未曾停下片刻,直直地行了過去,胭脂雪不停的踢著蹶子,馬頭向著陸載安偏去,口鼻之中呼哧作響。

  “不要!”身後傳來一聲衰鳴,陸載安身子一頓,緩緩地轉過頭去,文曉竹反抓住文竹的予,哀求道:“三姐,你讓我和他在一起罷!”

  文竹目光深沉地盯著她,陸載安已是大步遠了來,他面露不忍之色,注視不住哀求的文曉竹半晌,調轉視線和文竹對上,搖了搖頭,柔和地勸道:“你和你姐姐回去罷,乖了,我一定會找出許多好吃的好玩的給你送去。”

  文曉竹聞言,泣不成聲,心中空空蕩蕩,想到要和他分離,就覺得一點都不快活。文竹垂下眼簾,一把拉起文曉竹,對段青煙道:“還請姐姐善後了,我和妹妹先行一步。”

  文曉竹拖拖拉拉不肯走,文竹眉頭皺起,回頭望著癡癡呆呆眼睛釘死在文曉竹身上的陸載安,沉聲許諾道:“五年,我只給你五年時間。”陸載安面露狂喜,只覺人生如此美妙,他捶胸頓足仰天狂呼:“長生天啊!”

  文竹見文曉竹猶自哭哭啼啼,使力拉起她,不快地道:“你還是文家的女兒麼?再哭我就殺了他!”文曉竹登時噤聲,想到方才文竹許了陸載安五年,又心生希望,一步一回頭,癡癡地望著陸載安,兩個大在這千軍萬馬前如此癡癡對望,一時之間,在場諸人,無論大寧段青煙麾下官兵,抑或是北楚藍止戈的手下,包括耶律保保的族人在內,俱都為他們打動,心道,若是世間有一人如(他)她般愛我,縱死亦無憾了。

  段青煙和藍止戈心生感應,同時抬頭向著對方望去,遠遠地,竟然都從一群兵將中認出對方,遙遙相望,二人俱都心湘澎湃,只覺今生無虛!

  文竹幸著文曉竹坐進馬車,見她情緒平緩了些,摸了摸她的臉,語重心長地道:“七妹,你想隨著草原上的雄鷹一起飛翔,現在還遠遠不夠啊。”

  文曉竹抬起淚眼,似懂非懂地看著文竹,文竹歎口氣,又道:“若是只靠著男人的恩寵,做他的可敦是不能長久的啊。”

  話罷,她徑下了馬車,留下文曉竹細細思索,楊花遞袷她僵繩,二人上了馬,文家的車隊緩緩啟動,衛燎跟在他們身邊,送上一程。

  早就聽說文家的小姐個個不是省油的燈,今天這個七小姐,當眾表白,勇氣可嘉啊,衛燎偷偷瞥了眼文竹,心道,這家伙天生冷血,情人兩次近在咫尺,竟然都忍了過去,若是她有朝一日象她七妹般……陷入想像的衛燎毫不客氣地把文曉竹和陸載安換成了文竹和他,想到高興處,口中大笑出聲,驚了旁邊的文竹一跳。

  如今妹妹已經尋回,毫發無傷,文竹心情大好,她打趣道:“衛大人因何事如此高興?”

  衛燎摸了摸腦袋,趕緊找個問題搪塞過去:“那個,你為甚麼答應了給耶律保保五年時間。”

  文竹放鬆手裡僵繩,任那馬兒獨自漫步,喟然長歎道:“曉竹死活要跟他走時,若是他應了下來,我只當他是個兒女情長的英雄。”

  衛燎亦是放鬆了僵繩,隨著她的馬步,質疑道:“英雄不好麼?”

  文竹瞥了他一眼,嗤笑道:“你沒見他經過愛馬時望都不望上一眼,徑直去看後面的俘虜?此人,忒會收買人心。此時他父親病重,繼承人懸而未決,他大哥手下自有一幫子親信,一個處理不當,耶律部落就要一分為二,外面的刺木兒部落又一直虎視眈耽,內憂外患之際,他沒有萬全的把握護得曉竹周全,還不如放在文家做她的千金小姐,如此一來,沒有了後顧之憂,他自可放手一搏。”

  文竹抓緊手中僵純,目視前方,斷然道:“此人,是個梟雄!”

  楊花拍了拍衛燎的肩膀,淡然地笑道:“草原上,一只羊羔在狼群裡是活不下去的,只有讓自己成為頭狼,才沒有人敢覬覦你的獵物。”

  衛燎一送二十裡,文竹勒緊僵繩,和楊花一起止步,夕陽之下,文家車隊被映上一層紅光,緩緩前進,文竹見車隊漸漸要行出視野了,方直視衛燎,囑咐道:“你回去罷,不要全部都依賴耶律部,最好自己能組建一支衛隊,我會支持你的,錢或者物俱都無限供應,記住,你的背後,是文家。”

  衛燎點了點頭,目送她和楊花打馬而去,本是並駕的兩人卻自然地分出了先後,不禁輕歎一聲,調轉馬頭,向著草原奔去。

  追上文家車隊,文竹又做回馬車,見文曉竹癡癡地望著窗外,不知想些甚麼,不禁輕歎一聲,曉竹聞聲轉過頭來,喚了聲:“三姐!”

  隨即怔怔道:“你,瘦了。”

  曉竹拉起文竹雙手,見地手上青筋暴突,皮包了骨頭,頓時一陣心痛,三姐究競受了什麼苦?!她直接把臉理在了文竹雙手上,嚎啕大哭。

  文竹撫著她的頭,輕柔地安慰她道:“不要哭了,你看姐姐現在不是好端端地在這裡麼?”

  文曉竹被她安慰了半天,方止了哭,小心翼翼地貼著文竹坐好,卻不敢把身上重量壓過去半分,文竹見她如此,心中甚是安慰,拍了拍她的手,輕聲道:“爹爹病前,和姐姐說了個計劃……”

  卻是把文章的以商勢制衡天下的龐大計劃一五一十地跟文曉竹說了,文曉竹聽的目不轉晴,完全沒想到,姐姐和爹爹竟有如此的雄心壯志,她透過文竹,似乎看到了文家的觸角伸向了四面八方,有如一棵蒼穹巨樹,盤根錯節占據了整個天下,又一力撐起遮天巨冠,天下庶民,盡庇於蔭下。

  她,亦是文家的女兒呢!

  文曉竹高高的揚起了頭,最後一絲小女兒情態消失殆盡,眼中燃起了熊熊斗志,堅定地道:“姐姐,草原,就交給我罷!”

  接下來的日子裡,文竹卻又把從青煙那裡學到的本事手把手地教給了文曉竹,見她一日一日地成長,稚嫩的臉上有了擔當,只覺有妹如此,與有榮焉。

  車隊到了江邊,未雪融了積水一起滾了下來,滔滔江面闊有數百丈。楊花手持藍止戈親筆簽發的通關文書,尋了駐守江邊的北楚邊將,直接調了艘軍船,文家百餘人等一次過江。

  船身約有二十丈,船首選了最堅硬的梨楠木刻了撞頭,又包了鐵皮,甲板之上有兩層船艙,文竹等人不敢亂闖,只老老實實地呆在甲板上,恰是順風,五張帆俱都漲滿,船借了風勢,轉瞬即至了隔岸。

  北楚軍船不得片刻停留,待文竹等人下了船,立刻回返,文竹憑江遠眺,見那船上伸出了數支長槳,雖是逆風速度卻絲毫不減。

  在北楚行了這許多大,曉竹也學會了騎馬,文竹歸心似箭,索性一眾人等俱都換了馬匹,日夜兼程,趕回字都。

  行了十日,漸入繁華之地,官道兩旁熱鬧起來,文竹怕沖撞了路人,今眾人放緩了腳步。

  眼見太陽升到了頭頂,文竹記得前面不遠有個小鎮,側頭對曉竹笑道:“再騎一會兒,咱們就休息了,累了罷?”

  卻見曉竹睜圓了眼晴,指向文竹身後左側,文竹順著她的手指望去,見前方岔跆上的一輛馬車,車身撩的珵亮,車轅上亦是一塵不染,干淨的邪門,文竹立時止了馬,心道,真是心想事成了,正好把曉竹丟給楊木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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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6-16 11:36 AM

第一百三十六章:求醫

  車裡的人定然看到了他們,車門砰地打開,楊木一雙白鞋居然直接踩在了地上,文竹死死地盯住他的腳,心裡想著,今天太陽到底從哪邊兒升起來的?

  楊木下了馬車後,大步向著文竹行來,文竹見他一雙白鞋瞬間被春泥覆蓋,袍子下擺也濺滿了泥點,面色漸漸凝重起來,什麼事情如此急迫能讓楊木完全不顧外表?!

  文竹下了馬,曉竹也隨之下馬,緊緊跟在她身後,好奇地看著半身泥漿的楊木。楊木大步而行,轉眼到了文家姐妹前,他回轉身,手指著他馬車前的兩匹駿馬,認真地道:“你們乘著那兩匹馬,快馬加鞭,五十裡地後會有另外兩匹馬等著你們,之後每隔五十裡就准備了兩匹駿馬,如此交替,日夜不休,三天就可以到達寧都。”

  文曉竹困惑地望向文竹,見三姐亦是一並頭霧水,卻聽得楊木沉聲道:“文菊病重,命懸一線。”姐妹二人臉色大變,文竹毫不懷疑楊木話裡的准確性,她一把拉起妹妹,大步飛奔,直沖到了那兩匹馬前。

  三日三夜,姐妹二人在馬背上疾馳,不吃不喝,不休不眠,第三天傍晚,文家大門遠遠在望,文竹嘶啞著喊道:“七妹,再堅持一下!”文曉竹腿股之間早已磨的皮破血流,在馬背之上搖搖欲墜,全靠一股子心氣支撐,卻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終於到達了文家大門前,文竹當先下馬,又回頭接住了險些栽倒在地的文曉竹,二人互相攙扶著,走上前去,守門的家丁上來阻攔,還未開口,文竹一聲厲喝:“自家小姐都不認得了麼?!”

  那家丁仔細看了兩眼,認出了文曉竹,不敢阻攔,放了二人入府,摸了摸額頭,卻是出了一把冷汗,暗道,這是哪裡來的少年,銳利如刀,擋者披靡。

  二人一路行至文府後宅,路上遇到的管事見了一身凶氣的文竹,又認出了文曉竹,紛紛讓路。快到竹園時,猛地想起,文菊未必還住在這裡,文竹抓住個管事,惡狠狠地問道:“四小姐住在哪裡去了?!”

  那管事被她駭得兩腿發軟,顫顫悠悠地道:“就,就在竹園。”

  文竹心急如焚,扔了手裡的管事,也顧不得文曉竹了,撒腿狂奔,終於趕到了竹園,見裡面人來人往,有丫鬟管事,又有背磁卡藥箱的醫官,俱都愁眉苦臉。

  文竹兩手分合,推開攔路諸人,直直地就要闖入文菊寢房,曉竹遠遠地落在後面,終於被管事看出來不對,大呼道:“攔住他,攔住他,莫要驚了小姐。”

  文竹日日駕車,黑瘦依舊,卻長了不少力氣,加之心中著急,干脆利落動起手來,一陣拳打腳踢,那些丫鬟吃痛,紛紛避讓,大呼小叫。

  文家姐妹一起守在文菊身邊,聞得外面喧嘩,齊齊皺起眉頭,文曉梅的手被文菊攥在手中,走之不脫,文蘭不滿地道:“我去看一眼。”文梅點了點頭,提醒道:“不論何人,降掉一等,扣發三月例銀。”

  文蘭出了房門,卻見一黑瘦少年,左突右沖有如出欄猛虎,頓時心神震蕩,喝道:“住手!”

  文竹聽到文蘭聲音,立時住了手,丫鬟管事們噤聲齊退了一步,文蘭淚眼盈盈地看著文竹,顫聲道:“你回來了……”文竹溫柔地看著她,堅定地回答道:“我回來了!”

  文竹伸出雙手,穩穩地接住了撲來的文蘭,又擁著她一起進了文菊寢室,文家姐妹聞得動靜,一起抬頭,文梅率先喊了聲:“三妹!”

  文曉梅一震,使勁眨了眨眼睛,見這少年雖然黑瘦,眉眼間確實是三姐的樣子,一時心中歡喜,亦是欣喜的喊了聲:“三姐!”

  文曉蘭一眼望見最後進來的文曉竹,呼道:“七妹!”

  除了在宮中混的風生水起的文曉菊,文家姐妹終於再次聚首,姐妹幾人吹噓不已,驚動了床上的文菊,她費力地睜開眼睛,撩起床幔,迷迷糊糊地看見被姐妹幾人圍在中央的文竹,喚了聲:“三……姐……”

  文竹聞言抬起頭來,看清文菊情狀,愣在當場,她原本的蘋果臉瘦出了尖尖的下巴,兩只眼睛深深地陷入了眼眶之中,眼眶四周一圈明顯的青黛色,最讓人吃驚的是她的腹部,高高隆起,竟是臨盆在即。

  文菊哆嗦著蒼白的嘴唇,淒淒艾艾地道:“三姐,你是來帶我走的麼?”

  文竹面色大變,皺眉看向文梅,指著文菊,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文梅見文蘭已經上前安慰文菊,她握住文竹右手,引著文竹出了文菊的寢房,方低聲道:“你走後不久,大夫發現四妹身懷有孕,因她尚有心病要醫,生子恐有生命危險,故而力勸她打掉這個孩子,姐妹們和大媽也都勸她。”話罷,輕歎一聲。

  文竹方才親眼所見,已知她們勸阻失敗,沉聲問道:“如今什麼情況,可曾請了京中名醫?”

  提起四妹現狀,文梅如此堅強的人也禁不住抽噎:“連宮中御醫都被八妹想法請了來,如今卻只靠著幾株百年老參吊著命了。”

  八妹走失時,文竹心力交瘁卻仍懷了一絲希望;七妹被拐走時,她擔驚受怕但胸有成竹;如今面對文菊現狀,她不禁頭一次生出了無力感,果真是生死由命嗎?!

  此時此刻,她最恨徐祈元,第二恨的卻是她自己,一個害文菊落入如此慘境,一個是讓文菊落下病根的罪魁禍首。

  文竹沉默半響,眼中燃起熊熊烈火,她沉聲道:“大姐,給我半天,不,一個時辰,可好?”

  自文章中風,這個妹妹似乎就成了文家的主心骨,御醫也請了,什麼好藥也都用了,卻還是藥石罔顧,文梅早已經失了分寸,聽到文竹的話,立時應了下來,亦步亦趨地跟在了文竹身邊。

  文竹行到自家書樓,在二樓一翻找,文梅不知所措地看著她,沒過多久,文竹一聲歡呼,對著文梅道:“姐姐,走吧。”

  二人出了書樓,文富家的聞訊趕來,見了文竹,恭恭敬敬地喚了聲:“大小姐,表少爺。”

  文竹贊賞地看了她一眼,隨即道:“命令家中布店悉數發出公告,對天下名醫,若有能保我四娃母子平安者,文家奉上《黃帝內經》竹簡本一套,並送上華佗行醫記錄手書一份,同時,文家開設十家醫館,免送診金奉送藥草!”

  文梅聞言,心道,難道方才三妹就去找家中醫術了麼?文富家的得了吩咐,匆匆離去,文竹看著文梅,堅定地道:“無論後果如何,吾當盡力而為!”

  當夜晚三更話,權傾朝野的徐相國的書房內燈燭未熄,徐祈元坐在書桌後,他面前站了個青年,面白無須,長的頗為俊秀,刻意壓低了嗓子沙啞地道:“宮裡的百年老參都已經送去了文家,似乎還是未夠。”

  徐祈元皺著眉頭,把書桌上的一堆木盒向處一推,吩咐道:“把這些老參都送去文家,不,不要送去文家,送到就中有名的藥店裡,多送幾家,告訴他們,只有文家的人來了,才可以賣。”

  從角落裡傳來了悶悶地一聲“諾!”,細細看去,書架的陰影中依稀有個人影,昏暗掩飾了他的面目,只有一雙眼睛昏黃渾濁,卻比他的人還要暗淡三分。

  文家的公告一出,天下的杏林們都沸騰了,《黃帝內經》竹簡一套?華佗行醫記錄?所有醫生朝思暮想的東西竟然真的存在,許多人心中最大的渴望不是擁有,只要能親眼目睹一次,作為一個大夫,今生就不算白活了。

  皇宮裡的御醫集體請了御假,除了一個被強迫輪值的年輕醫生,其他御醫浩浩蕩蕩地開往了文家。

  京震中有名氣的沒名氣的醫館,當家的大夫帶著背著藥箱的藥童,更有無數游醫野方收了攤子,從大寧各地日夜兼程地趕往文府。

  目標,朝聖!

  天下醫生源源不斷地匯聚文府,來者俱都受到了文家的上賓之禮。自知技不如人的主動提出只想看一眼書籍,文家並未拒絕,卻在門外支起了義診的攤子,所有大夫均可自由看病。

  寧都百性奔走相告,未幾,文家門前千位大夫義診的消息如同生了腳的風一樣傳向了四面八方,外地的百姓亦有千裡迢迢趕來尋醫的,文家門口的長隊足足排出了兩條街外,文家又開了義粥,一時間風頭無倆,天下列人不稱頌文家的菩薩心。

  三天之內,百位名醫聚集一堂,共同組建了會診團,逐一診過文菊後,商討半響,終於得出結論,其中最是德高望重的陳太醫被推了出來。

  文竹守在文菊寢床前,陳太醫被丫鬟領了進來,湊上首,低聲道:“如今這位夫人情況十分不妙,大人孩子怕是只能保住一個。”

  文竹聞言心中一喜,偏過頭來看他,斷然道:“自是保住大人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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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6-16 11:41 AM

第一百三十七章:產女

  久未動彈的文菊突地掙扎著起身,一只枯瘦地手從床幔之中伸了出來,她望著文竹,淚眼迷蒙,聲音細小如蚊,哀哀地道:“保住這個孩子,求你。”

  文竹默然半響,溫柔地看著她,點了點頭,道:“既是你的心願,我自會辦成。”

  文竹臉上平靜地微笑安定了文菊的心,她咳了兩聲,在文竹的攙扶下緩緩躺下了,文竹為她掖好被角,柔聲道:“你安心等著生產就好,我去送下大夫就回來。”

  文竹伸出手,示意陳太醫先行。甫一出門,文竹即喚住陳太醫,低聲道:“你只管保住大人,那孩子如何,聽天由命便是。”

  待太醫走遠,轉身吩咐文富家的:“你去把趙雙喚來,叫他快快趕來。”

  三月初八,文菊開始腹痛陣陣,京城中最好的穩婆都被請了來,文菊早已經被搬到了梅閣的大床之上,文家姐妹和幾個夫人太太一起守在她身邊,文章那裡卻是一直瞞著他的,只說文菊的心病需要靜養,暫時沒有辦法看他了,文竹回來後天天去探文章,見他仍然臥床不起每次都甚是心酸。

  大夫們就在隔壁花廳之中,文竹以表少爺的身份親自作陪,又命人奉上了香茶點心,若有萬一,隨時傳喚。

  難得天下名醫齊聚一堂,卻是從前幾日開始便相互交流起了心得,此時正探討的熱火朝天,文竹甚為體貼的派了兩個賬房跟著,把先生們討論的東西一字不落的記錄下來,待到日後請太醫院的諸位太醫整理校核,再編制成冊,廣發天下,此舉甚得諸位名醫歡心,無不使出了渾身解數為文菊出謀劃策,如今竟然連孩子也有了五成把握存活。

  文菊寢房門外突然一陣喧嘩,文梅等人齊向門口看去,卻見一個身著淺綠錦緞長裙的少女婷婷而來,她髮上挽了個宮髻,只插了一朵茉莉花,俏麗無雙,文曉菊!

  文梅擔憂地迎了上去,攜了她的手退到姐妹們中間,見左右沒有外人,低聲問道:“你出來沒事麼?”

  文曉菊微蹙眉頭,擔憂地看向文菊,輕聲道:“無妨,我給他灌了一壺烈酒,估計要睡到下晌了。”

  她又伸手著杵在門口的兩個婆子道:“那兩個是我從宮裡帶來的穩婆,據說當年他也是由她們接生的。”

  文家姐妹大喜,曉菊雖然沒有明說,姐妹們卻都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大寧的少年皇帝,趙治。

  曉菊沖著那兩個婆子點了點頭,吩咐道:“麻煩嬤嬤了。”

  那兩個婆子不敢托大,趕緊恭聲應了,如今誰也不知道朝陽宮女官曉菊姑娘成名赫赫,私下都謠傳說,皇後的位置早晚是曉菊姑娘的。

  文竹見處面有名醫團坐鎮,內有頂尖穩婆,心知自己在這裡也幫不什麼忙,和文梅說了聲,悄悄出了梅閣,回到了竹園。

  趙雙直已經等待多時,見了文竹立刻迎了一來,把手裡的籃子遞了出來,文竹接在手裡,掀開籃子上面罩的藍色碎花布,卻見一個嬰孩睡的正香,趙雙在旁邊輕聲道:“剛生了三天,父親年前得病死了,母親又難產去了,嬸嬸不願意扶養,我給了她十兩紋銀,馬上就把孩子給我了。”

  文竹坐在椅上,把嬰兒從籃子裡抱出,仔細打量,看他毛發是否有光澤,皮膚是否紅潤,又看了看他的手腳,最後滿意地點了點頭:“是個男孩還是女孩?”

  氣趙雙臉上露出了些許為難道:“對了這許多日,父母雙亡又正好此時生產的只有這麼一個,卻是個男孩。”

  文竹單手支著頭,伸出食指去逗弄嬰孩的小臉,孩子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眼睛卻還是閉上的,她漫不經心地道:“無妨,如果這孩子命好,以後就是文家的大少爺,命不好,也可以做個護衛伴讀,總比他原來要好上許多了。”

  文竹把孩子重新放回籃子中,把布蓋好,親自提了,趕回梅閣。路上,孩子許是餓了,哇哇大哭,文竹在轎子裡手忙腳亂地取出藍子裡的一罐米湯,給他餵了些許,看他貪婪地小嘴一翕一翕,連她這從未生養過的也起了一絲憐愛之情,心道,四妹若是見了這孩子,也會心生歡喜吧。

  到了梅閣,文竹把籃子悄悄地放到了二樓客房之中,吩咐文富家的仔細看顧了,方到了文菊寢房外面。

  疼的不那麼厲害時,文菊蔫蔫地合著眼睛,有氣無力地哼哼兩聲,一旦陣痛開始,文菊立刻中氣十足地破口大罵,翻來覆去了無新意,把徐祈元從頭罵到腳,又從腳罵到頭。

  文竹在外聞得她尚有餘力,懸著的心微微放下,就這樣熬了一個下午,到了晚上文菊連罵人的勁都沒了,眼皮耷拉著,一雙手死死的環住肚子,幾個穩婆面色緊張,頭冒冷汗,文梅看出不妙,上前問道:“小姐如今怎樣了?”

  文曉菊從宮中帶回來的古嬤嬤扶著文菊的腰,擔憂地道:“若是到了子時還生不下來,就不好說了。”

  文梅心中一驚,她咬了咬下唇,掉頭出了門,對文竹細細說了。文竹立刻去了隔壁,對到陳太醫,說了下情況,問道:“可有催產的藥?”

  陳術醫眉峰緊鎖,擼了擼胡子:“有是有,只是對母親十分不好,可能會從此再也不能生育。”

  文竹鬆了口氣道:“無妨,只要她還活著,比什麼都強。”

  陳太醫見她意志堅決,不再堅持,揮筆開了劑方子,文竹立刻喚人去熬來,給文菊灌了下去後,卻是下了劑猛藥,疼痛猶勝方才十倍,文菊先是聲嘶力竭地哭喊,漸漸衰弱下去,她身體裡的每一分力氣似乎都被搾干了。

  文竹在門外來回走動,心中不住祈禱,四妹,一定要挺過去,一定要挺過去。

  自從徐家少夫人搬回了娘家,徐祈元就再也沒有踏足二人的臥室一步,今日卻在這裡坐了整整一天,把文菊平日裡最愛的一套淡黃色刺繡紋裙抱在懷中,片刻不離,偶爾站起來摸一摸她以前彈過的琴,用她喜歡的杯子喝上一杯茶。

  到了掌燈時分,屋中昏暗難辨,只有月光透過敞開的窗戶灑了一室清輝,映到徐祈元的臉上,反射出一串晶瑩,他喃喃道:“若是你這次沒有過去,待我事了,上窮碧落下黃泉,生死相隨……”

  將近子時,文菊一聲哀鳴,圍在她身邊的穩婆大喜:“生了生了,是個千金!”

  文家姐妹翹首待,文竹卻皺起了眉頭,似乎沒有聽到嬰兒啼哭,她微微著惱,這些穩婆嘴巴太快,竟然喊出了孩子的性別,若是孩子沒有活下來,她准備的可是個男嬰!罷了,到時候只好嚇嚇她們,只說老眼昏花看錯了吧。

  徐夫人第一個站起,三步上前,先看了一眼文菊,見她額上汗珠點點,頭發粘在了額上,雙目闔上,發出微微的鼾聲,卻是力竭而眠了。

  她放下心,回頭去看穩婆懷裡的孩子,四五個婆子俱是手腳麻利的老手,這片刻功夫,那孩子已然被洗了一遭,用干淨麻布包裹仔細了。

  徐夫人只看一眼,立各不妙!那孩子面色青紫,兩只眼睛想要睜開,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皮不住抖動。她搶過孩子,直奔隔壁,文竹見狀緊隨其後,一屋子大夫正在為文菊順利產子而高興,見徐夫人抱了孩子沖了進來,立刻都圍了上來。

  這幾日裡論辯乒公認最強的幾個大夫輪流上前把了脈,蒸太醫率先發話:“母體虛弱,以至胎中血氣不足。”眾醫生聞言紛紛點頭。

  另外一個擅治小兒的李醫師卻搖了搖頭,又上前仔細地察看了一遍孩子的臉,並伸出手來撥了撥她的眼皮,看了下瞳孔,面色凝重地道:“此子似乎不止胎中血氣不足,父親母親血脈不溶,先天亦是不足。”

  文竹一愣,文菊和徐祈元表兄妹成親,這李醫師卻是個高人,立刻拜了下去:“還請先生救救我家孩兒。”

  那個李醫師連連擺手,搖頭道:“老夫數年來診斷過幾例這種病兒,卻是無法可想,只能慢慢調養,就算如此,亦是沒有能活過周歲的。”

  文竹愣在當場,心中天人交戰,若是讓文菊扶養此女,一年後該是何等傷心難過;若是此時把這孩子抱走,將那男嬰抱給文菊,瞞她一生一世……她隨即卻又想到,就算是那男嬰,長到成年,也不知道會生多少病,會遇到多少災禍,也未必就會一世無憂,若是中間被人說走了嘴,文菊見到親生骨肉時,已是一抔黃土,情何以堪!

  如是想後,文竹毅然做出了決定,她殷殷地望著那李醫師懇切地道:“多活一日是一日,還請李大夫下藥吧。”

  李醫師歎了一口氣,又仔細地把了一遍脈,提起筆來,邊開方子邊道:“這種先天不足卻地要無數靈藥來固本培元,若非文家富可敵國,老夫還真不敢開這方子,一般的商賈怕是傾家蕩產也支撐不了一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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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6-16 11:45 AM

第一百三十八章:洩密

  文竹接過方子,立刻安排下人去熬藥,堅定地道:“窮我文家財力,定然要讓這孩子平安長大!”話罷又向著李醫師深深一鞠躬道:“還請先生留在文家開館,一應所需,文家全力供給。”

  李醫師看了她一眼,知她擔心這嬰兒難以長大,想要他長留文府,猶豫片刻,文竹又道:“文家書樓一應醫書,先生可隨意翻閱。”

  周圍的同道們紛紛以艷羨的目光看著他,李醫師腰桿挺直,當即朗聲應了下來。

  文竹卻不忘做出的承諾,命下人取來了《黃帝內經》竹簡冊和華佗行醫記錄,交給了陳太醫,供諸位醫師傳閱。

  文竹隨抱著孩子的徐夫人回到了文菊寢房,文梅等姐妹還有幾個夫人太太一起圍來來看孩子,見她如初生的小貓兒般,小巧脆弱,人人心生愛憐,文梅從徐夫人懷裡接過了孩子,臉上最是慈愛,文竹想起文梅的兒子不足半月即被抱走,心中黯然,想要告訴她段烈陽的消息,話到嘴邊終於忍住,還是等青煙自己放出病重的消息吧!

  文竹凝視著文梅懷裡的嬰兒,輕聲道:“這個孩子,就叫文妙,可好?”

  幾個夫人太太面面相覷,這孩子,不是該姓徐麼?雙胞胎已是拍掌相慶,一起道:“這個名字好,嘿嘿,文妙,文妙,妙不可言啊。”

  曉菊亦是點了點頭,見文家姐妹俱都贊同,想到女兒回府來這些日子寢食難安,又拼了命才得來這個女兒,徐夫人從文梅懷裡接過孩子,聲聲念道:“妙兒,妙兒……”卻是同意了這個名字。

  徐祈元默默地聽完手下的回報,心道,徐妙麼?不錯,是個好名字。

  宮中來人連催三次,最後一個來的卻是趙治身邊的太監總管馮公公,文曉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容拒絕地道:“今天我在家裡歇下了,明天一早就回去。”

  馮順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想要說些什麼卻見文家姐妹盡在周圍,人多口雜不好開口。他一咬牙,對著文家姐妹逐一求了過去:“請勸勸曉菊姑娘吧。”文梅等人見他白發蒼蒼,頗為可憐,俱都勸起曉菊,文竹拉過曉菊,低聲道:“你先回去,記得我的話。”

  曉菊無奈地應了下來,馮順趕緊送上兔毛披風,仔仔細細地給她穿戴了,又親自開路,二人一路出了文府,卻見宮裡的馬車靜靜地等在了文府門口。

  文曉菊一進入馬車,就聞到了一股子酒氣,她皺著眉頭看向趙治,惱道:“皇上睡的好好和了,管我作甚!”趙治見她嗔怒,只覺得美不勝收,委委屈屈地道:“朕習慣了聽你講故事,你不在,睡不著麼……”

  文曉菊不以為然地瞥了他一眼,心道,若是真喜歡,也不會我每次講個開頭就把你嚇跑了。

  文竹見眾人皆已疲憊不堪,從徐夫人手裡抱過孩子,囑咐道:“你們去休息吧,這裡由我盯著。”一眾女眷戀戀不捨的離開,千叮嚀萬囑咐叫文竹一定看顧好文菊母女。

  文竹早吩咐了下人,在隔壁辟了間靜室給文妙,又從闔府的丫鬟媳婦裡挑選出十個精明能干,干淨利索的,專門伺候文妙,為了讓她們全心照顧這個弱兒,文竹把她們的月例銀子定的比最高等級的嬤嬤還要高了半成。

  文竹把文妙交給了事先請好的乳母,又叫文富家的把那個男嬰抱來,一並帶去隔壁靜室。

  剛吩咐完,卻見文菊已然醒來,睜著漆黑的眼睛動也不動地看著她,文竹坦然地與她對視,文菊輕歎一聲,率先別過臉去,合上雙目,緩緩道:“這個男嬰,只怕是姐姐為了以防萬一准備的吧。”

  文竹沉默半響,終開口道:“我只要你開心快活,不計較手段。”話罷,上前為文菊蓋好了被子,握住文菊懸在床邊的左手,坐在文菊身邊,輕聲道:“那男孩先做個玩伴,等他到了三歲,我就送他去學武,將來作為文妙的護衛,名字我也想好了,就叫文武……”

  文菊沒有睜天眼睛,握著文竹的手卻緊了一緊,文竹各她心意,手下亦是一緊。

  文菊母子平安的第二天,文竹就把文曉竹丟給了楊光,請楊家大郎好生教導七妹,文曉竹每日裡早早坐著馬車出府,日落方回。

  到了文妙滿月之時,在文府女眷們的悉心照顧下,她身體依然羸弱,卻是頑強地活了下來。文菊對她愛如珍寶,每日裡親自哺育,又時時看顧,人卻是堅強了許多。

  文曉蘭終於覺出不對來,七妹前段日子雖也常常溜出去,卻沒有如今這麼頻繁,問也是吱吱唔唔,曉蘭疑心更重,打定主意今天定要弄個明白。

  七妹這一個月每晚都在抄寫賬本,日日熬到了半夜三更,早上都要叫人許多遍才爬的起來,此時卻是睡死如豬。文曉蘭躡手躡腳地溜下床,又輕巧地拉上床幔,直到密不透風,拎起鞋子,悄無聲息地出了門,到了門外才穿上鞋子。

  文曉蘭顧不上洗漱,直接跳上了往日裡接送曉竹的馬車,見馬車駛出了文府,呼出一口長氣,從懷裡摸出些點心,細嚼慢咽地吃了。

  馬車行了半晌,太陽漸漸地升起,車外的聲音卻是從喧鬧到肅靜,文曉蘭挑開窗簾,風外面果然越行越是荒涼,幾乎看不到人煙。

  馬車張牙舞爪嘎然而止,文曉蘭從馬車上向外看去,見眼前一座雄偉的莊園,黑底金字的牌匾上寫了三個大字,一品莊,暗自生疑,七妹日日裡出來,就是到自家的繡莊麼?

  守門的家丁認得馬車,趕緊迎了上來開了車門,又拿出腳踏,熱情地寒暄道:“小姐今兒倒是早了,大老爺還沒到。”

  大老爺?

  大老爺是誰?文曉蘭心中疑惑,面上卻一片平靜,簡簡單單地哦了一聲,進了繡莊大門,那家丁自覺地止了腳步,文曉蘭一陣躊躇,不知該往何處去,猶豫間,身後再次傳來了那家丁的聲音:“大老爺,您來了,小姐剛到。”

  不禁回頭望去,卻見一個白衣青年,一塵不染,從一匹錦緞之上緩緩行了進來,前面有兩個下人為他不停地鋪著路。

  文曉蘭微策皺眉,此人竟然如此奢靡,看他腳下錦緞,乃是中品疊雲緞,市價五兩銀子一匹的。

  楊木走近了文曉蘭,鼻子猛地一抽,打了個噴嚏,他連忙掏出雪白錦帕捂住口鼻,惱道:“你是文家老六吧,老七絕對不敢未經洗漱就來這裡!”

  文曉蘭愕然地看著他,猶自想要辯解幾句,剛剛張開嘴,楊木臉色一變,急退兩步,連腳踩在了土地上都不顧了,他伸出右手立在前方,阻止曉蘭的接近,憤憤地指責道:“你,你吃完點心竟然沒有漱口!”

  文曉蘭悶悶地上了馬車,今日裡一番心機俱都白費,世上竟然有如此變態之人,單靠鼻子就把她和七妹區分出來了。

  回到文府,文曉蘭一路回到了她和文曉竹二人的小樓,一腳把門踹開,又三下兩下推開所有的窗子,最後來到了床前,將床幔掛起,文曉竹睡意正酣,察覺到陽光刺眼,頭立刻縮到了被子裡。

  文曉蘭打定了主意今日裡無論如何也要知道事情真相,她抓起文曉竹身上的被子猛地一掀,吼道:“文,曉,竹!”

  文曉竹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滿面驚駭地看向文曉蘭:“六姐,我我沒有打碎你是最心愛的茶杯,也沒有偷吃你最喜歡的點心……”

  文曉竹聲音越來越小,心虛地看向文曉蘭,心裡納著悶,六姐都很久沒有教訓自己了啊,上次喚她全名的時候還是三年前,那次足足有一個月,對她不理不睬,不正眼看她,亦不說話。

  文曉蘭忽地一笑,文曉竹越髮心驚膽戰,這,她明明很生氣,竟然又笑了,記憶裡只有一次六姐露出了這個表情,整整三個月,什麼吃的玩的統統都被六姐搶走,連新做的衣服六姐也穿了兩身……文曉蘭拉起文曉竹的手,溫柔地問道:“七妹,大老爺是誰啊?”

  文曉竹:“啊?”

  文竹這幾日忙的焦頭爛額,發往草原的貨物順利遠抵,已經交付清楚,這幾天第二批貨物籌備中,需要列出貨物清單,所購數目,又要時時與楊木核對,時時被楊木一頓狠批。

  她專心看著貨物清單,這批貨物基本上已經定型,只要再審查一遍就要令人采購了。門突然被人推開,文竹頭也不抬地道:“把飯菜放下,我呆會兒就吃。”

  卻聽得身後一個微弱的聲音囁囁地道:“表,表哥……”

  文竹回頭望了一眼,見是七妹曉竹,隨即視線又挪回手中清單之上,漫不經心地道:“怎麼,又被大師傅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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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6-16 11:49 AM

第一百三十九章:意外

  文竹杷手裡清單隨手一丟,轉過身來直面文曉竹,緊緊盯著她的眼晴,質問道:“你都說了?”

  文曉竹抬起頭,堅定地道:“我沒說。”隨即又不安地道:“六姐很生氣,她說以後我再出去,她就不出門了。”

  文竹沉默片刻,站起身來,環住文曉竹的肩膀,帶著她向門外走,到門口時,把門推開,單手用力,將文曉竹送出了門外,隨意地道:“隨她去罷。”隨即砰的一聲關上房門,文曉竹原本不安的表情化為了擔心,她木立片刻,輕歎一聲,轉身離去。

  六月十八日,文妙滿百天,文竹清晨醒來,帶著托楊花尋來的翡翠玉佛直接去了梅閣。遠遠地便聽到嬰兒哭鬧之聲,文竹大驚,忙急趕幾步,見一群的丫鬟媳婦抱著孩子哄個不停,文妙臉上卻是赫然一個鮮紅的掌印。

  文竹大怒:“這是誰下的手,說!”

  一眾媳婦丫鬟們一起跪下,抱著孩子的那個媳婦委屈地道:“是四小姐動的手,奴婢們阻攔不成……”

  文竹微怔,她反身進了文菊寢房,見她半坐床頭,癡癡地盯著地面一點,聞得有人進來,也不抬頭,幽幽道:“孩子沒生下來以前,我日日想著,她會是甚麼模樣,等她生下來以後,我定會疼她,愛她,護著她,不叫她受到一點傷害……”

  輕歎一聲,文菊面現疲勞之色,抬起頭來看著文竹,卻沒有焦點,視線似乎投在了無盡虛空,聲音渺渺:“這孩子越來越象他,我,我實在無法愛她,我一看到她,就很生氣,很憤恕,把她帶走罷,我怕我終有一天會忍不住出手掐死她。”

  愛有多深,恨便有多深麼?文竹已然聽的癡了,四妹,心中還是有著徐祈元罷,只是,徐祈元做出這等事來,無論如何,文竹也是不會原諒他的了,四妹,怕也是如此罷!

  文竹知曉心病還須心藥醫,也不去勸文菊,想了半晌,柔聲道:“我叫人造艘大船給你可好?等你身體好些了,駕著船五湖四海邀游天下。”

  文菊臉上既驚又喜,連聲問:“真的麼?真的麼?”

  文竹見她如此開心,含笑點了點頭,正要說些甚麼,門外一陣,喧嘩,四太太氣勢洶洶地抓著文曉竹沖了進來,後面跟著其他夫人太太和幾個姐妹,急急追趕。

  文竹一愣,聽楊家老大說,七妹最近很勤奮啊,經過一次北方之行,人也成長了許多,怎麼又把四娘惹成這樣。

  四太太把文曉竹向地一上一丟,文曉竹跌倒在地,紙頭不語,四太太氣得抬腳就耍踹她,文竹趕緊攔住,勸道:“有什麼事好好說……”

  四太太氣喘吁吁,兩只眼晴睜得大大的,瞪著文曉竹,顫著手指著她,卻是說不出話來。

  徐夫人和文梅等人也趕了來,徐夫人把四太太拉開,不容拒絕地把她按到了椅子上,又親自給她倒了杯茶水,給她順了順氣,另外一邊,文梅等人已經把文曉竹從地上攙起。

  四太太氣得淚如雨下,罵道:“我上輩子造了甚麼孽,生了這麼兩個東西,一個跑完剛回來,一個又跑掉了……”

  文竹聞言一驚,緊緊抓住文曉竹雙臂,強迫她抬起頭來,盯著她的眼鏡,問道:“六妹跑了?去哪裡了?”

  文曉竹抿緊了嘴巴,卻是一副打死也不說的模樣。

  四太太在一旁哭訴道:“這段時間地說老六和她賭氣,白天不出門了,晚上老六過來給我請安,說老七做著功課不過來了,原來都是她自己在唱獨角戲,要不是今天妙兒百日,我喚她們一起來,還不知道老六跑了!”

  文竹聽個七七八八,總算明白怎麼回事兒了,驀地想起兩個月前文曉竹跑來跟她說六姐知道了,頓時甚麼都明白了。

  文竹抱著文曉竹向外走,邊走邊道:“你們不用營了,我會把六妹尋回來的!”

  有了文竹保證,夫人太太們和文家姐妹立刻放下了心來,徐夫人己上前安撫哭哭啼啼的四太太。

  文曉蘭坐在大胡商阿卜巴斯旁邊,隨著馬車晃晃蕩蕩,一雙眼睛漸漸合上,一旁的烏拉小聲道:“老爺為甚麼不趕他下馬車?”

  阿卜巴斯笑的胡子一顫一顫道:“你看她是男是女?”

  烏拉瞥了一眼文曉蘭,不滿地道:“當然是女的了,你看她細皮嫩內,膚色白皙,男的哪裡有生的這麼嬌貴的。

  阿卜巴斯點了點頭,笑道:“既然你都看出來她生的嬌貴了,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偷跑出來的,混上了咱們車隊。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把她丟下去不是要她死麼?等咱們回來把她送回家裡,她家人一定很感激……”

  烏拉睜圓了眼晴,插話道:“會送很多很多珠寶給咱們嗎?”

  阿卜巴斯老臉一紅:“咳,咳,珠寶是次要的,經商最重要的是人脈啊。”

  旁邊的文曉蘭突然嘟嚷了一句:“老頭子不錯。”阿卜巴斯和烏拉嚇了一跳,一起看過去,見文曉蘭雙目緊閉,睡得正香,又一起放下了心。

  行了一月餘,眼見要到了大寧和大理交界的邊關,阿卜巴斯這老頭的笑臉漸漸消夫,望著車窗外,時時歎上一口氣。文曉蘭這些日子裡混吃混喝,阿卜巴斯一直待地甚優,頗覺不好意思,見狀多嘴問了句:“大叔,有甚麼煩惱的?”

  阿卜巴斯人老成精,心中有事表面上向來不動聲色,這次煩惱過甚,竟然脫口而出:“哎,每次過邊境都要被脫掉一層皮,足足有兩成的利潤是在這裡被盤削掉的。”

  文曉蘭甚感興趣,鍥而不捨地追問道:“守關將士是根據甚麼收稅的?”

  阿卜巴斯索性一次都與她說了:“他們先看賬冊名錄,再檢驗資物,若是不按照賬冊標注的數目給上現銀,就直接克扣貨物。哎,真是無懈可擊啊。”

  賬冊?

  文曉蘭手一伸,毫不客氣地道:“把賬冊拿來給我看看。”阿卜巴斯一呆,心道,這孩子還真不客氣,隨即想到一個深閨少女能看懂甚麼,大概這些日子白吃白住不好意思了,想要做做樣子罷了。

  想到這裡,阿卜巴斯戒心盡去,從懷裡摸出了兩本賬冊。

  文曉蘭拿起翻看,見其中一本是用不知名的文宇編寫,比劃簡單,點劃為主,心知這是胡語,丟棄一旁,不去管它。

  又拿起另外一本翻閱,見上面老老實安地記載了這次所帶貨物,物幾多,銀幾何,一清二楚,不由瞥了眼阿卜巴斯,心道,這老兒倒是實在,怪不得在寧都混的風生水起,南人多狡,這種童叟無欺的處事方式才會大受歡迎。

  阿卜巴斯見文曉蘭一臉專注,竟然看得懂這賬冊,大為吃驚,卻見她又今起車中紙筆,勾勾畫畫,用了一打紙張後,把賬本和她勾畫的紙張一起丟到了阿卜巴斯懷裡。

  見阿卜巴斯拿起來翻閱,文曉蘭解釋道:“只要把細瓷改成瓦罐,錦緞改成細絹,這貨物價值立刻降紙了九成,再按照賬冊上標注的價錢丟下四成給守關的邊軍,他們大概也不會蠢的去克扣貨物,這樣只需花掉原來的五分之一即可了。

  阿卜巴斯眼睛一亮,又瞬間黯淡,猶豫道:“這細瓷和瓦罐,錦緞和細絹區別很大啊,應是一眼就能挑出來的……”

  文曉蘭不屑地一笑,淡淡道:“大叔大概和達官貴人們打交道太多了,以為人人都用的起細瓷,人人都穿的起錦緞,我就不信這邊遠之地,會有幾人看的出來。”

  文曉蘭扼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道:“唔,不妨給那當兵的頭兒再額外送上半成,如此一來,他定然不會為難於你。”

  阿卜巴斯的老鼠眼轉了又轉,最後更多的利益在他心裡占據了上風,他很狠道:“好,我就賭上這一次,商人,本就是聞著金錢味而來的豺狼!”

  順利出關,阿卜巴斯對文曉蘭另眼相看起來,時時與她探討些經商中的問題,發現她才思敏捷,對答如流,不禁越發喜愛,心中隱隱生了一個想法。

  這日,阿卜巴斯和文曉蘭正在馬車中辯論,前方的護衛突然打馬過來,對他低聲道:“老爺,前面遇到了世子殿下的車隊。”

  阿卜巴斯一驚,連忙命人停下馬車,急急地向前趕,文曉蘭一時好奇,也跟著下了馬車。

  見車隊前方與另外一隊馬車狹路相逢,阿卜巴斯的車夫們正努力調整馬頭,避到路邊給另外一隊馬車讓路。

  阿卜巴斯笑的老臉如花,湊上那隊馬車之中的一輛前,熱情地寒暄道:“世子殿下也要回花都麼?”

  段佑在徐祈元處游玩了整整一年多,家裡父親母親屢屢來催他,本想上文家求了親再走,奈何徐文兩家莫名交惡,他一時也無法可想,打算回去稟明了父母,再回大寧。

  他懶洋洋地探出頭來,對阿卜巴斯揮了揮手,卻突然被阿卜巴斯身後的一個柔弱的身影吸去了注意力,那只手便奇怪地僵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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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6-16 11:55 AM

第一百四十章:願望

  文曉蘭本好奇這世子生的何等模樣,見是熟人,立時失了興趣,懶懶她一掉頭向回走。

  阿卜巴斯盯著段佑的手看了半晌,從自己手上擼下了一個偌大的貓兒眼戒指,輕輕放在段佑掌心,盯著文曉蘭背影的段佑一驚,回過神來,看著掌心的戒指哭笑不得。

  他皺著眉頭把戒指著丟還給阿卜巴斯,指著文曉蘭輕聲問道:“那個姑娘是哪兒來的?”

  阿卜巴斯眼珠一轉,面不改色地道:“那是小老兒新收的義女,殿下也知道,小老兒從商多年,膝下猶虛,可算安拉體諒,賜了這麼個懂事的孩子給我。”

  段佑知他睜眼說瞎話,笑話,文家的千金小姐,可能給你個胡商做義女麼?但見文曉蘭的樣子,又不想是受了強迫,他打定主意要探個分明,嘴角一挑,笑的甚為陽光道,“小王一路上甚是無趣,從前就與先生很是投緣,不如結伴同行罷!”

  阿卜巴斯本就打算這遭回鄉後,再做上一次就金盆洗手,在段佑面前應承了曉蘭是他的義女,心中豁然開朗,卻是奧個把曉蘭當成了衣缽傳人。

  回到馬車上,阿卜巴斯從身上神神秘秘地摸出一個布包,層層打開,裡面赫然是個嬰兒拳頭大小的紅寶石,他把寶石放進文曉。蘭手中,見她甚感興趣地把玩,喜道:“這個就算是為父給你的見面禮罷!”

  又低聲道:“世子似乎對你有意,”接著滿面期待:“你不會拒絕一個老人的心願罷?”

  文曉蘭看他面色三變,卻覺得比手上的寶石有趣地多,歪著頭看了阿卜巴斯半晌,右手平攤,掌心那顆紅寶石在陽光下晶瑩剔透,折射出淡紅色光芒,阿卜巴斯看得屏住呼吸,真是美麗啊!這是他所有收藏之中難得一見的珍寶,不然也不會貼身保管了。

  文曉蘭嘴巴一撇,不屑地道:“這連個贗品。”

  贗品?阿卜巴斯眨了貶眼睛,怎麼會,怎麼可能!

  文曉蘭五指合攏,抓緊紅寶石向車窗外一甩,正正丟到了路邊的石頭上,卡嚓一聲四分五裂,阿卜巴斯眼球子都要出來了,心疼的又嚎又叫:“天啊,上次有個小王出價千兩黃金我都沒有賣文曉蘭不耐煩地打斷他的哭喊:“阿爹,你看仔細了!”

  一聲阿爹召回了阿卜巴斯的理智,突地覺得若是喚來這一聲阿爹,就算丟掉十塊紅寶石也沒甚麼,他順著文曉蘭的手指向窗外看去,見那紅寶石碎掉的地方漸漸褪色,最後竟然變成了無色晶體,他立刻瞪犬了眼睛,連聲道:“不可能,不可能!”

  文曉蘭嗤笑一聲,質問道:“可是賣了你這寶石的人拿了錢以後再也沒有出現?他可曾告訴你要貼身保管,勿要被賊人盯上?”

  阿卜巴斯一臉沉痛地把頭點了又點,歎乞道:“哎,我真是老眼昏花了,竟然連贗品也分不出來了。”

  文曉蘭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從懷裡摸出了塊點心,邊吃邊道:“我也是偶然一次見到過同樣的贗品,才一眼認出的,其他珠寶知識卻是匱乏的很。”

  阿卜巴斯眉毛抖了抖,哈哈大笑道:“好好,就讓阿爹教你如何成為一個優秀的珠寶商人罷。”

  接下來的日子,阿卜巴斯翻出一堆紅寶石,翡翠,綠寶石,白鑽,逐一教文曉梅辯識,講解它們的產地,上品和下品如何區分,阿卜巴斯講的有趣,時常穿插著在達官貴人之中賣寶石的徑歷,文曉蘭聽的津津有味,學起來也上了心,倒是進步迅猛,阿卜巴斯十分滿意。

  馬車之中常常爆出一老一少的笑聲,隔著馬車,段佑聽的不是滋味,這都三天了,連丫頭的面也沒見上。

  他悄悄拉過烏拉,請她去問問,文曉蘭喜歡甚麼。烏拉知道段佑是老爺的貴客,不敢怠慢,當天晚上,烏拉的大嗓門傳遍了整個營地:“小姐,世子問你喜歡甚麼?”

  段佑掩面之際,聽到烏拉自作主張地大聲補充道:“他好像喜歡你。”

  文曉蘭正瞇著眼琢磨手裡的綠松石,聞言,頭也不抬地道:“叫他自己來問我。”

  段佑得了烏拉的回答,先前想要把他毀屍滅跡消滅證據的想法煙消雲散。他頂著身後無數目光,興高采烈地來尋文曉蘭,到了她面前,又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有甚麼喜歡的麼?”

  文曉蘭施恩地抬了下眼皮,瞄了他一眼,隨即低下頭,看著手裡的鑽石,仔細尋找上面的瑕疵,漫不徑心地問道:“你會甚麼呢?”

  段佑一愣,會甚麼作為一個大理世子,他從小錦衣玉食,心想事成,從來沒有人敢違逆他,說起會甚麼,好像除了吃喝玩樂,他甚麼都不會。

  他冥思苦想半天,最後羞愧地低下頭,自己,竟然是個廢物啊!

  文曉蘭終於我到鑽石中間一個小小的黑點,她長吁口氣道:“既然你甚麼都不會,就去學著做一個廚師好了。”

  抬頭見段佑不明所以地,望著地,文曉蘭淡淡地補充道:“我喜歡吃點心,但是自己很懶,你明白麼?”

  段佑如夢方醒,連連點頭,面上興奮異常,卻聽得文曉蘭又道:“你若是做的不好吃,我是不吃的,我又不喜歡浪費,那你自己就要吃下去。”

  為了配合世子的學習,車隊行進的緩慢起來,經常一停就是半天,某處冒起濃煙,之後世子大叫一聲直奔茅廁。

  半個月後,段佑小心翼翼地棒著手裡的盤子,戰戰兢兢地到了文曉蘭門前,舉起手來,准備敲門,門卻突然被拉開了,文曉蘭閃亮著眼晴,滿懷期待地盯著他手上的盤手,問道:“這次是甚麼?”

  段佑輕聲道,“黃金翡翠糕。”隨即掀開盤予上倒扣的碗,金黃色的圓前多糕點上面一點晶瑩剔透的綠色,十分勾人胃口。

  文曉蘭大感興趣地甩手指拈起,咬了一口,閉上眼,細細地品著,段佑膽戰心驚地看著她,前幾次也是如此,委次他以為合格的時候,她都會呸的一口吐出來,哎,連大廚都誇獎他學廚頗有天分了,卻總是過不了文曉蘭這一關。

  文曉蘭睜開眼晴,把手裡的糕點三口兩口吃完,又舔了舔手指,滿足地道:“我還要吃,還有昨天做的酒釀雞,前天做的醪糟蝦……”

  段佑聽她報著菜名,一雙眼晴越睜越大,他悲憤至椒地指責道:“你,你,這些不都是你前些天說好難吃的東西嗎?”

  文曉蘭了然地拍了拍段佑的肩膀,話重心長地道:“前些日子你都是學著別人的手藝,今天總算有了創新,我也就放心了,若是想要長久的合作,不會推陳出新的廚子,是會被淘汰的啊。”

  頓了頓,文曉蘭十分滿意地宣布:“今後,你就是我專用的廚子了!”

  廚子?!

  段佑欲哭無淚,自己費盡干辛萬苦就是為了成為一個廚子麼?他抹了把臉,認命地端著空盤子出去做菜了,廚子就廚子罷,總算可以和她朝夕相處了,要想拴住她的心,只有拴住她的胃了,任重而道遠啊!

  自從文曉蘭認可了段佑的手藝後,她卻是沒有再挑三揀四。

  段佑做的東西不會再返工,廚藝突飛猛進,自己也十分有成就感,時常琢磨著,開家夫妻店也不錯,那個丫頭除了吃以外,最喜歡的似乎就是錢了,叫她又能吃又收錢,不知道能不能拐得她乖乖嫁過來。

  馬車漸漸行近了大理國都,花城,車隊兩旁穿紅著綠的異族讓文曉蘭看花了眼,段佑洋洋自得地為她介紹起了大理的風土人情。許多少女熱情非凡,她們或是頭挽小髻,或是纏著藍布,身上有小衣筒裙的,亦有短褂百褶裙的,遠遠見了車隊裡的年輕護衛,就成群結隊地嬉笑著沖上來,灑上一把鮮花就走。

  文曉蘭看的有趣,問道:“她們在做什麼?”

  段佑笑道:“表示她們的仰慕啊,這裡的少女都很熱情的,遇到喜歡的男子,就撒上一把鮮花,哪個男予身上鮮花最多,代表他最受少女們的歡迎。”

  話罷,段佑十分期待地看向文曉蘭,心道,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我甚麼意思罷?

  文曉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伸手推開車門,段佑欣喜若狂,她果然喊人去買花了。卻見文曉蘭微提裙擺,伸腳一踢,段佑滴溜溜打了個滾,摔下馬車。

  文曉蘭對他擺擺手,興奮地道:“那你快去轉一圈,我晚上想吃油炸鮮花果子。”

  文曉蘭話音剛落,便奔來一群少女,嘻嘻哈哈地把手裡的鮮花丟到了段佑身上,撒了他滿頭滿臉,段佑哭笑不得地從地上爬起來,恨恨地想到,這丫頭甚麼時候能長大?!

  他悶悶地坐上自己的馬車,叫人去尋一籃鮮花,老老實實地做著准備工作,油炸鮮花果子,哎!

  正拾撿鮮花時,聞得外面禮炮三聲,他手裡的動作一頓,糟了,忘了給父王母妃說丫頭的事情了,天啊,那個選秀不會按時舉行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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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6-16 12:00 PM

第一百四十一章:歌會

  禮炮響過,外面已經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恭迎世子殿下回城!”

  段佑無奈地下了馬車,騎上了手下牽來的一匹駿馬,在一眾隨從的拱衛下,緩緩進城。阿卜巴斯的車隊退到了一旁,他一眼看到小妮夾在人群裡看熱鬧,臉上興致盎然,段佑不禁鼻子泛酸,這個小沒良心的,也不跑出來哭著喊著求著他不要走,白做了半個月飯給她了。

  文曉蘭仔仔細細地清點了下活存,一包包收好藏在身上,腰上掛了個金鑲玉的小算盤,巴掌大小,金框玉珠,精致秀氣,這是從阿卜巴斯的收藏裡翻找出來的,她一眼就看上了,拿在手裡不肯放手,阿卜巴斯捶胸頓足大罵她沒眼光,放著和田玉佛,翡翠鳳鐲不要,偏偏拿了這麼個垃圾貨色。

  文曉蘭又把家中帶來的鐵算盤塞進懷裡,這可是吃飯的家伙,一定要隨身攜帶。一旁的烏拉已是急的不行,連連催促:“小姐,快點啊,塞歌大會馬上就要開始啦!”

  文曉蘭見東西拾掇妥當了,任由烏拉拽著她出了馬車,一路小跑。

  這個丫頭力氣大的很,文曉蘭幾乎全靠著她的拖拽往前移動。

  花都城內清江緩緩流過,五月,春末夏初,天氣回暖,河兩岸盛開了無數鮮花,少女們人手一只花籃,裡面盛滿了五顏六色的鮮花,嘻嘻哈哈地擠做一團。

  文曉蘭找個人少點的斜坡坐下,抬頭向河對岸望去,見對面是座小山,山上綠意盎然,遍植竹楠,清脆欲滴,山腳下有層層玉階通往了半山之上的宮殿,遙遙望去,那宮殿通體潔白,內有佛香繚繚,恍若仙宮。

  那裡就是大理王的皇宮,山腳下起了一座陛﹂,大理王和大理王妃以及世子高坐其上,今天是大理皇族特有的選秀方式,塞歌大會。這一個多月以來,大理的少女們從四面八方趕來赴此盛宴,一旦脫穎而出,就有可能會成為大理世子妃,那可真的是鯉魚躍了龍門。

  太陽升到正中間的位置時,河邊一溜十二座巨鼓同時敲響,赤裸著上身的壯漢光著腳踏著癲狂的舞步,手裡的鼓槌狂風驟雨般擊打在鼓面之上。伴隨著急促的鼓聲,第一個少女站了起來,她的聲音高昂尖銳,在震耳欲聾的鼓聲之中依然清晰:“天下的女子呦,誰人最聰明,請來告訴我呦,天上的飛鳥有幾多,水裡的游魚又是幾多?”

  她的聲音剛落,又一個悠揚的歌聲響起:“天上的白雲有幾朵,飛鳥就有幾多,水中的海草有幾條,游魚就有幾多。”

  一來一往,一問一答,少女們的歌聲悠長響亮,此起彼伏著,襯著這青山綠水,別有一番韻味。

  文曉蘭從懷裡摸出個小包,打開來,卻是幾塊描金翡翠糕,她拈起一塊細嚼慢咽地品嘗著,眼睛始終望向對面。

  她吃完一塊,又伸手去拿,竟然落了個空,她不解地低頭,發現膝上的糕點居然全部都沒了,耳邊傳來了狼吞虎咽的聲音,文曉蘭偏頭去看,見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兒吃的正香,那老兒連眉毛都白了,面上卻紅潤異常,人長的圓圓潤潤很是富態。

  文曉蘭不以為意地從袖中又摸出一個小包,裡面裝的卻是千層玫瑰糕,剛剛拈起一塊,餘下的被老兒迅速奪走。文曉蘭苦笑不得地從另外一只袖子再次摸出了一個小包,打開後香氣撲鼻,卻是包肉脯,那老兒膛目結舌,伸出手來指著文曉蘭:“你,你到底在身上藏了多少包糕點?”那手指異常的白皙修長,文曉蘭不禁多看了幾眼。

  隨即她的注意力回到了手中的小包上,文曉蘭將小包放在了膝上,用手拾起肉脯,撕成了一條條,先拈了一條放嘴巴裡細細嚼了,接著主動地把剩下的用手端到了那老兒面前,眼神示意,請他自用,那老兒對她好感大增,學著文曉蘭的樣子斯斯文文地拿起一塊肉條來吃。

  一老一少,吃的不亦樂乎,每每吃完一包點心,文曉蘭總能適時地翻出一包,讓那老兒嘖嘖稱奇。

  夕陽的餘暉灑滿清江之時,塞歌大會進入了尾聲,場上只剩下兩個少女的歌喉猶在翻轉,兩個人俱都才思敏捷,問的問題亦是越來越刁鑽古怪:“那邊的妹子呦,問你太陽為甚麼從東邊升,月亮為甚麼十五才圓圓?”

  “太陽的阿媽住在東邊哎,月亮十五那天見阿哥……”

  文曉蘭聽得撲哧一笑,那老兒倒是聽的津津有味,偶爾還隨著歌聲打起了拍子。

  文曉蘭抖手又翻出一包點心來,放在膝上,卻遲遲沒有打開,那老兒見狀甚奇,開口問道:“小娃娃怎麼不吃了?難道小氣起來了?”

  文曉蘭望了望河對岸,輕歎口氣,終於還是伸手解開了這油紙包,赫然竟是一包油炸鮮花果子,她輕聲道:“這是最後一包了。”

  那老兒聞言臉色大變,如喪考妣。文曉蘭默默地把紙包放到了他手裡,翻出算盤,握在掌心,又望了望對面陛﹂,站起身來,臉上堅定異常。

  那老兒後知後覺地看出點門道來,他指著對面問道:“你喜歡那個大理世子?”

  文曉蘭抿緊下唇,臉上顯出了勢在必得的決心,她清脆地道:“那是我的廚子。”

  那老兒恍然大悟,他指了指掌中的油炸鮮花果子,問道:“這些都是他做的?”見文曉蘭肯定地點了點頭,老兒臉上竟然露出了和文曉蘭一樣勢在必得的決心。

  在兩個人的沉默中,一包油炸鮮花果子被無情地消滅掉了,塞歌大會也終於決出了結果,大理段王爺親自宣布:“這兩個少女聰穎明慧,歌喉不分上下,一起過關,待本王和王妃考校過她們的其他才藝,再做評判。”

  話音剛落,掌聲雷動,文曉蘭邁起步子,向江岸行去,那老兒見她手握算盤,突道:“你可是姓文?”

  文曉蘭愕然,轉過頭來,問道:“你怎知道?”

  那老兒嘿嘿一笑,避而不答,又問道:“你算盤打得如何?”

  文曉蘭揚起手中算盤,傲然道:“五歲開始學習此技,如今熟能生巧,足可左右開弓,同時計較。”

  那老兒聞言大喜,催促她解下腰間的金鑲玉,和手裡的鐵算盤擺在了一起,方道:“你看我手上動作,你可學的來?”

  卻見他雙手在空中虛彈,指速快捷無比,空中留下了無數殘影,文曉蘭凝神望去,口中念念有詞:“五上六進一,八去二剩六……”隨後纖纖十指效法那老兒開始在算盤之上舞動起來。

  那老兒的指法確有過人之處,文曉蘭學著他的樣子撥動算珠,算盤竟然發出了異常尖銳的嘯聲。

  隨著文曉蘭十指的舞動,手中的鐵算盤和金鑲玉驟然發出了金玉相撞之聲,清脆醒耳,鏗鏘有力,順著清河流水傳遍了清河兩岸。

  本欲離去的大理王和王妃同時停下了腳步,場上漸漸散去的少女們也停下腳步,側耳傾聽,一片金戈鐵馬之音傳來,有如千軍萬馬陣前鏖戰,馬鳴之聲,利箭離弦之聲,以及槍尖挑破敵人胸膛的聲音俱都清晰可辨。

  無數熱血男兒奔赴沙場,口中響起悲壯的軍歌,為我河山,灑吾熱血,為我河山,勿惜吾命!

  殘骸滿地,哀號遍野,鮮血,漫過了將士們的身體,一桿大旗迎風招展,最後一人死死握住旗桿,人死,旗方倒!

  這樂曲悲壯到了極點,所有的人都熱淚盈眶,世間,竟有此神曲!

  文曉蘭最後一下兩個算盤砰然相撞,她猛然清醒,見十指指尖皆冒出血來,那老兒卻不知何處去了。

  遠處一群侍衛飛奔而來,又有無數少女從河岸奔來,到了文曉蘭面前,侍衛們俱都恭敬地低下頭來,“王爺請大家一見。”竟然尊稱她為大家,文曉蘭一愣,她方才彈奏那曲已經達到了世間大家的水准麼?!

  少女們奔到前來,毫不吝嗇地灑出手中的花瓣,那些侍衛呆呆地看著眼前一切,喃喃道:“頭一次啊,頭一次會向著女子身上揚起花瓣……”

  鮮花開路,鐵騎拱衛,文曉蘭風光地來到了大理王一家面前,見先前兩個歌喉出眾的少女已然先到一步。

  段佑一雙眼睛死死地粘在了她身上,心道,她終於來了,果然拴住了她的胃了。

  大理王親自下了御座,迎上前來,後面的王妃一臉溫煦和藹的笑,文曉蘭看了兩眼,只覺甚為眼熟。

  大理王和段佑父子長的頗為相像,俱都高眉深目,鼻梁高挺,只不過大理王鬢角斑白,更添幾許成熟魅力,他哈哈大笑兩聲,熱情地道:“請問大家高姓大名?既然來到我大理,就叫本王好生款待一番。”

  文曉蘭不動聲色地退了一步,沉著道:“小女姓文,來此卻是為了他。”她右手食指伸出,毫不猶豫地指向段佑。

  大理王和王妃面面相覷,他打了個哈哈道:“這個,本國習俗卻是不可破,文大家彈奏出眾,這第一關倒也可以算是通過了,為了公平起見,還請和這兩位姑娘一起秀下技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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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6-16 12:05 PM

第一百四十二章:秀藝

  話罷,他伸手指向方才塞歌大會之中勝出的兩個少女,其中之一彎眉細目,很是秀氣,穿著小衣筒裙;另外一個高挑些的眼睛大大,一笑兩個梨渦,藍布纏頭,上身一件敞袖的藍布斜襟褂子,下身一條黑色繡了大花的百褶裙,胸前掛滿了銀飾。

  這兩個少女方才俱都聽到了文曉蘭驚艷一曲,同時上前,小臂交叉於胸前,大大方方地行了個禮,文曉蘭膝蓋微屈,身子緩緩矮下,兩只手交疊在身體右側,卻是還了個萬福。

  大理王妃瞳孔微縮,心道,好標准的大家閨秀做派。

  三個少女互報了年齡,秀氣的玉皎年紀最長,高個的索瑪次之,文曉蘭卻是最幼。

  按照長幼的順序,玉皎最先表演,她從身後的背簍裡抽出一把細蔑,五指插入其中,分成四束,另外一只手又抓了把細蔑飛快地穿插起來,兩手上下紛飛,有如兩只玉蝶上下飛舞,頃刻間,她手裡出現了一個小巧細致的腰簍。

  那腰簍不過巴掌大小,兩頭鼓起,中間漸細,卻是個葫蘆模樣,玉皎在腰簍中間繫上了五彩絲線,捧在手中,獻到了大理王妃面前,大理王妃拎起那五彩絲線,打開兩端簍口卻又掉下兩個小簍來,懸在空中,恰如一只蝴蝶。

  一旁的侍女們俱都驚歎不已,王妃笑著把手裡的腰簍交給了她們傳閱,又喚人來打賞於玉皎,玉皎領了賞,面露喜色地退到了一邊。下一個輪到索瑪,玉皎珠玉在前,她卻絲毫不見慌亂之色,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勢。

  索瑪從腕上卸下一串木珠,舉在手裡,向著眾人展示了一下,那串木珠約莫鴿蛋大小,木質原色,表面光滑,除了一般大小外,並沒有甚麼出奇之處。

  她接著從懷裡摸出一個木盒,打開,卻是一盒顏料,喚人取了水研開,用筆蘸了在那木珠之上細細塗畫。

  索瑪這一畫,卻是足足耗了兩個時辰,她幾乎一動也不動,手裡的筆尖微不可見地在木珠之上移動,唯有滴滴汗珠自她額上滑落,那專心致志地樣子,就算同為女子的文曉蘭,也覺得十分吸引人。

  眼見最後一個木珠了,索瑪手裡的筆尖輕挑,終於大功告成,旁邊的眾人莫不呼出一口長氣,索瑪舉起手臂,用袖子揩了把額頭上的汗,臉上疲態盡顯。

  大理王妃見狀,對身邊的侍女輕輕吩咐了聲,片刻後,那侍女回轉了來,把手裡的托盤在索瑪面前輕輕放下,輕笑道:“這是王妃賞你的胭脂,是娘娘平日裡慣用的。”

  索瑪很歡喜地接過去了,面上卻是顯出了幾分天真的樣子,她把晾干了的珠串遞給了侍女,那侍女回身交到了王妃手上。

  大理王妃把珠串舉起,湊在眼前,見那珠串黑漆為底,用黃色和紅色繪出了日月星辰,山河樹木,顏色明快艷麗,一股子的大氣撲面而來。

  王妃把這巧奪天工的珠串遞給了夫君和兒子,大理王亦是連連稱奇,段佑擔憂地看向了文曉蘭,心道,這個除了吃還是吃的丫頭有什麼本事啊啊。

  場上眾人皆把目光轉向了文曉蘭,見她一派落落大方,不禁對她都起了幾分期待,自古歌舞不分家,方才那神曲之後,眾人莫不想到這來自中原的大家還有甚麼曲藝,是一展歌喉?還是一舞翩然?

  文曉蘭自信的一笑,掏出懷中算盤揚了揚,橫在手中輕巧一撥,脆生生地道:“我只打的一手好算盤,做的了帳本罷了……”

  眾皆嘩然,卻聽得文曉蘭指了指那腰簍,又指了指那珠串,眉峰一挑道:“隨便開家鋪子,這一年的收益買上幾千竹簍數百珠串,還是不成問題的。”

  大理王和大理王妃面面相覷,場上的其他人卻是露出了不以為然的神情,居然是個商人!大理王一揚長袖,沉聲道:“這商之一途,終究小道耳,何況若是做了我大理的世子妃,又何須靠著開商鋪維生?!”

  自幼便由父親把手教導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刻到了骨髓裡的東西竟然被貶的一無是處,這話,無疑是生生打了文曉蘭一個巴掌!

  段佑臉色一變,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文曉蘭,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已經知道這小妞詭計多端,真是半點虧也不肯吃的。若是她咽不下這口氣,口出狂言頂撞了父王只怕再無轉圜餘地。

  文曉蘭默然半響,罷了,不過就是一個廚子,一個商鋪一年的收益定然連御廚也請得到了。

  轉眼間風淡雲輕,文曉蘭恭身行了個禮,轉身就要下了這台,卻聽見一個沙啞地大笑聲由遠及近而來:“大理世子妃不需要開商鋪,就需要編這腰簍?就需要做這珠串?”

  台上眾人臉色齊齊一變,一起向下望去,清河邊上一個少年迎風而立,長袍廣袖卻無飄逸之感,瘦削見骨,人如一把鋒芒四射的寶刀,又如陡崖之上的一塊懸石,頃刻之間,就要粉身碎骨。

  他沿著階梯緩緩上了台,一臉倨傲,這世間的王侯在他眼中,竟然似乎一文不名。

  文曉蘭一見這少年,立刻迎了上去,毫不避嫌地偎依在他身邊,輕輕喚了聲:“表兄!”

  文竹摸了摸她的頭,見她比離家時依稀還胖了些,懸了一路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轉過身,對著大理王一拱手,嗓音沙啞,卻散發著獨特的魅力,讓人過耳難忘:“請問王上,天下若是無人行商,物產如何流通?米糧豐收坐等爛於倉房之中不成?內陸缺鹽,海邊海鹽卻又泛濫成災,就讓一方百姓無鹽可吃,另一方每日食鹽下飯?”

  她頓了一頓,指了指王妃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索瑪手裡的胭脂,不以為然地道:“若非商人長途跋涉,王妃可穿得上這南地特產的香雲紗?可用的上這千金難求的紅顏坊的胭脂?”

  連續幾個問話,問的大理王無言以對,臉上顯出了些許不快,王妃依然笑意盈盈,心中卻忖道,這少年好大的口氣,天下間的商人之中,姓文,驀地一驚,莫非是那家?

  回想文曉蘭的一派大家閨秀作風,大理王妃越發肯定了心中猜測,將手按在了行將發作的大理王手上,看向文家姐妹,柔聲問道:“你們可是來自大寧的文家?”

  文竹和文曉蘭一起揚起了頭,臉上寫滿了驕傲,有如君臨天下,俯視著大理王妃,傲然答道:“正是文家。”

  大理王妃了然地點了點頭,轉過頭對著大理王溫柔地笑道:“王爺忘了麼?我的兩個表姐,一個嫁入了大寧皇宮,一個卻是嫁了文大儒家做了兒媳。”

  大理王一臉困惑,皺眉思索半天,一拍椅子扶手,豁然開朗地道:“就是把女兒嫁給了徐家外甥的那個表姐吧?”

  一旁的段佑忍不住出聲補充道:“她家大姐嫁給了大將燕凌雲,二姐是開錢莊的那個嚴家家主的夫人,三姐嫁給了表哥,五妹又是新晉大儒的結發妻子……”

  每說一個,大理王的眼睛就睜大一分,吃驚不已:“這文家的女兒嫁的還真是顯赫。”

  一旁的文竹卻每聽他說一個,臉便陰沉一分,待段佑說完,語氣冰冷地道:“我家姐妹秀外慧中天下無雙,甚麼樣的男兒配之不上?!”她認真地道:“能娶到我家姐妹是他們的福氣,文家的女兒,就算嫁個平頭百姓,也早晚會顯達人前!”

  文曉蘭亦是連連點頭,揚了揚手裡的算盤,朗聲道:“文家的女兒,一生姓文,一世姓文,嫁不嫁人,有什麼區別?”

  姐妹二人對視一眼,只覺心意相通,今生今世,做了文家女兒,做了姐妹,足以傲視天下。

  兩個人相對一笑,商之一途,博大精深,可顛覆一國,可掌控天下,這大理王,今日不明白,明日也會叫他曉得。

  姐妹二人攜手下了台階,卻是不再看大理王和大理王妃一眼,段佑望著文曉蘭的背影,心緒難寧,對著大理王和王妃深深一鞠躬,堅定地道:“山茶花再香,牡丹再美,也不是孩兒喜歡的那一朵。孩兒只中意了這一朵睡蓮,請父王母妃原諒孩兒的任性罷,終我一生,只想追隨她的腳步!”

  話罷,段佑大步甩開,卻是向著文家姐妹追去了。

  文竹和文曉蘭下了台,徑直向著河邊行去,遠遠地望見一群少女穿著各色彩裙,嘻嘻哈哈地圍在了一處,手中不停地抓起花瓣揚起灑下,有如下了一場五彩繽紛的花瓣雨。

  文曉蘭好奇地問道:“我們去那邊麼?她們在做什麼?難道有絕世美男不成?”

  文竹聞言一挑眉尖,問道:“甚麼絕世美男?”

  文曉蘭和姐姐在一起後,心情放松許多,又回復了一身孩子氣,咯咯笑道:“這裡的少女很是有趣,會向心儀的男子身上灑花瓣。看這架勢,一定是個絕世美男才引得了這麼多的少女。”

  文竹臉皮一陣抽搐,揚花,揚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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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6-16 12:08 PM

第一百四十三章:養女

  文竹怒氣沖沖地上前,費力地擠進了人群,果然,揚花笑的異常溫柔,側耳傾聽著少女們的嘰嘰喳喳,時時點頭附和,他本就長的極干淨,今日裡穿著一襲白衣,越發飄然出塵。

  圍在揚花四周的少女們漸漸地閉上了嘴,風帶著些許水汽輕輕吹過她們的臉龐,耳邊只有沙沙的樹葉聲,眼前的男子的笑似乎凝固在了臉上,靜靜地,如畫一般,那笑裡的溫柔足可抹平一切傷悲。

  文竹輕歎一聲,像是一點星火瞬間燎起了一堆干柴,揚花臉上的笑容驟然放大,周圍的少女們紛紛側目,如果剛才這個男子柔的似水,現在卻像是無數的陽光射進了水裡。

  揚花環視了一圈身邊的少女,每個少女都覺得自己是他注視的焦點,臉上散發著夢幻般的光彩,耳邊傳來了揚花的輕聲低喃:“讓我的朋友過來,好麼?”

  少女們如被催眠一般點了點頭,自動地讓出了一條通道,文竹拉著文曉蘭小心翼翼地從中行過,打開車門,蹦上馬車,低喝道:“起車!”

  揚花對圍在身邊的少女們略帶歉意的笑著點了點頭,一揚鞭,馬車疾馳而去。少女們從夢中驚醒,空留了一地的輕歎聲。

  馬車行出了少女的包圍,文曉蘭放下車簾,咂舌道:“這個駕車的好有魅力啊。”文竹嘴巴一撇,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那個你在一品堂遇到的大師傅就是他的兄長。”

  想起了某段並不愉快的經歷,文曉蘭乖巧地黏上了文竹,轉移話題道:“咱們現在是去哪裡?”

  文竹摸了摸鼻子,不懷好意地道:“去大胡商阿卜巴斯那裡,某人被照顧了這麼多天,連阿爹都喊上了,難道不該感謝一下麼?”

  文曉蘭沉默起來,握著文竹胳膊的手緩緩松開,她坐直身體,昂起頭,直視文竹,坦然道:“阿爹待我十分親厚,姐姐確實應當拜謝。”

  文竹忽地哈哈大笑起來,一把摟住文曉蘭,不以為然地道:“難道你以為姐姐是去找麻煩的麼?”

  阿卜巴斯的品味一如既往,一汪碧波之中,屹立著一座尖頂的清真式宮殿,全部用大理石搭建,殿前一座長提通到了湖邊,卻又比大寧之時更為奢華,遠遠望見宮殿之中胡人少女穿梭往來,手捧各式珍饈,又聞到絲竹陣陣。

  文曉蘭這幾日住在這裡,對這宮殿格局爛熟於胸,當先引路,文竹和揚花緊隨其後。一路上,遇到的侍女們紛紛對文曉蘭躬身行禮,又偷眼瞄著文竹和揚花。

  文曉蘭徑直行到最大的那座宮室前,守在外面的烏拉一見她,大喜過望,語無倫次地道:“太好了,主人正要叫烏拉去尋找小姐,烏拉還以為把小姐丟了,嗚嗚~”

  文曉蘭安慰地拍了拍烏拉的背,回頭望了文竹一眼,問道:“阿爹喚我何事?”

  烏拉的大嗓門響遍了整個宮室:“還能有甚麼事,老爺又把他的珍藏翻了出來,說今天叫小姐見見甚麼是絕世玉璧。”

  文竹一陣咳,心道,有這麼個活寶侍女,阿卜巴斯家裡早晚得進賊。

  文曉蘭進到了宮殿之中,見阿卜巴斯端坐正中的雪白的羊毛毯上,身前一片珠光寶氣,癡癡地拿起一個玉杯看上半天,放下後,又拿起另外一個翡翠盤子,不禁出言喚道:“阿爹!”

  阿卜巴斯抬頭見她,面上一喜,連連喚道:“快來,快來,看看阿爹的這塊玉璧。”

  文曉蘭尷尬地看了眼文竹,見她臉上一副看好戲的神情,無奈再次出言道:“阿爹,我的家人來尋我了。”

  阿卜巴斯聞言一驚,抬起頭來看了看文竹和揚花,隨即對文曉蘭若無其事地道:“你哪裡來的家人,快到阿爹這裡,他們一定是騙子!”

  文曉蘭哭笑不得,文竹挑了挑眉毛,這個老兒倒是有趣,明目張膽地訛起人家妹妹來了,她咳了一聲,毫不客氣地道:“本來想謝謝閣下照顧我妹妹多時,既然如此,這便告辭了。”

  話罷,拉起文曉蘭作勢要走,阿卜巴斯立刻站起身來,光著腳就追了來,一把拽住文曉蘭另外一條胳膊,文竹順勢放了手,看阿卜巴斯努力地把文曉蘭藏在他瘦小的身體後,啼笑皆非。

  阿卜巴斯瞪視文竹,惡狠狠地道:“你開個價罷!”

  開……價?

  要富可敵國的文家開價?誰人買得起?揚花捂住嘴巴,喉嚨裡發出咕咕的聲音,文竹瞪了他一眼,隨即不懷好意地想,若真開了價,這老兒會破產罷?!

  文曉蘭掙了兩掙,滿臉不快地看著阿卜巴斯,真是丟臉丟大發了。阿卜巴斯亦是個聰明人兒,馬上反應過來,可憐兮兮地問道:“你們不要錢麼?”

  見文竹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阿卜巴斯突地撲到在了文竹腳邊,打著滾嚎哭出聲,“你怎麼忍心從我這麼個老頭子身邊搶走我唯一的寶貝啊,我一無所有,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你怎麼忍心,怎麼忍心啊!”

  文竹翻了翻白眼,看了看這金碧輝煌的宮殿,又看了看殿中那堆成了小山的珍寶,心道,這要是一無所有,只怕大理王都是乞丐了。

  文曉蘭大窘,手足無措地看著文竹,文竹不忍她為難,咳了一聲道:“六妹,還不把你阿爹扶起?”

  阿爹?阿爹!

  卻見阿卜巴斯一個打挺,從地上迅捷地爬了起來,老臉上喜笑顏開,熱情地道:“哎呀呀,既然是蘭兒的家人,就是小老兒的家人,來人,上美酒,歌舞!”

  看著他瞬息萬變的表情,文竹徹底無語,眼見一隊隊少女頭頂各色籃子瓦罐款款行了進來,籃子裡裝滿了鮮果,烤肉,瓦罐裡則是滿滿的琥珀色美酒。

  文竹剛剛被阿卜巴斯讓了上座,烏拉急惶惶地奔了進來:“老爺,老爺,大理世子來啦!”

  阿卜巴斯板起臉來,對文竹等人正色道:“世子雖然對蘭兒有意,但今天不是他選妃的日子麼?小老兒是萬萬不會把蘭兒嫁給他的,哪怕是就此絕了商路!”

  文竹大贊,心中最後一絲疑惑也消失殆盡,她從座位上站起,舉起杯來,對著阿卜巴斯誠懇道:“多謝老丈對捨妹一直以來的照顧,請飲此杯。”

  阿卜巴斯和她一干而盡,放下杯子,面色凝重地道:“待小老兒去打發掉他,再和貴客共飲。”

  文竹點了點頭,笑呵呵地補充道:“我和老丈一起出去。”

  阿卜巴斯心中起了嘀咕,雖然早看出這個養女家教不凡,也不至於會和王室扯上關系罷,你去了能有甚麼用?

  他見文竹堅持,卻是不好拒絕,揚花和文曉蘭也要跟著,四個人一起出了宮室。

  段佑心中忐忑不安,在殿前焦急地來回走動,見阿卜巴斯和文竹出來,立刻上前,單膝跪下,甚有誠意地道:“段佑誠心想讓曉蘭姑娘做我的王妃,還請表兄成全。”

  文竹見他誠懇,和阿卜巴斯對視一眼後,一起看向了文曉蘭,問道:“曉蘭,你喜歡這人麼?想做他的王妃麼?”

  文曉蘭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段佑,肯定地道:“我不想做什麼王妃,”此話一出,段佑臉色大變,他滿面慘白地看向文曉蘭,心道,這些日子,她,她竟然一點都沒有感動過麼?

  卻聽到文曉蘭又道:“但是,我很想要他做我的廚子。”

  文竹若有所悟,出聲問道:“一輩子麼?”

  文曉蘭肯定地點了點頭,口中是不容置疑地堅決:“一輩子。”

  文竹看向目瞪口呆的段佑,心道,算你小子好運,也罷,就成全你了。

  她輕柔地道:“世子殿下也知道我們文家在大寧是甚麼樣的人家,”見段佑點了點頭,文竹淺淺一笑,又道:“今日的比試對我妹妹來說,實在是失了身份的,”段佑又點了點頭。

  文竹拋出最後一句:“那今日曉蘭做了甚麼,還請世子也同樣做上一遍罷。”

  曉蘭,做了甚麼?

  段佑眉頭微皺,仔細回想,唔,塞歌大會之上,技壓群芳,之後,比拼才藝?!這個,要他如何效仿呢?

  段佑猶豫片刻,立即答應了下來:“好,一切聽憑表兄安排。”

  大寧文家?!阿卜巴斯恍然大悟,這個養女果真來歷非凡,他方才還試圖用錢去收買人家,怪不得那兩個少年竊笑不已,想到這裡阿卜巴斯老臉微紅。

  隨即想到,文曉蘭在珠寶鑒別上的天分,只怕是自幼見慣了諸多珍奇瑰寶所致,又打得一手好算盤,定也是家教使然,哎呀呀,真是天造地設地良才美玉,繼承他的珠寶家業再好不過了,想到這裡,卻是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把文曉蘭留在身邊。

  對著文竹越發熱情,連連敬酒,若有所指地問道:“小兄弟出了這題目,莫非就真的打算叫曉蘭嫁給世子了麼?”

  文竹一雙眼看過來,那目光犀利無比,阿卜巴斯只覺心中所想一眼就被她看穿,卻見文竹擺了擺手,笑道:“老丈多慮了,就算嫁了大理世子,捨妹不也依然姓文,不也依然要喚您一聲阿爹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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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6-16 12:18 PM

第一百四十四章:試練

  阿卜巴斯聞言若有所悟,低頭想了半天,這話,什麼意思呢?是說嫁與不嫁沒什麼區別麼?嫁了人,依然可以跟著他做珠寶生意麼?想到這裡阿卜巴斯欣喜若狂,看著文竹的眼神也柔和了許多,心道,不愧是我寶貝女兒的兄長,一樣的討人喜歡。

  阿卜巴斯瞄了一眼幕簾前傻了眼的段佑,嗤笑一聲,舉起杯子,與文竹心照不宣地一碰,氣定神閒地看好戲。

  長約兩百丈的宮室內,從橫貫整個大殿的主梁之上垂下三道紫色幕簾,直到地面,隔著層層幕簾,隱隱看到後面少女們的曼妙身姿。約有五百個少女,每個人都伸出一只纖纖玉手,穿過三道幕簾,平攤在了段佑面前。

  第只手都如玉發中凝脂,細白細長,一眼望去,幾無二樣。文竹要求段佑從這五進少女之中,單憑一只手就尋出這文曉蘭來。

  段佑愁眉苦臉地想了半天,攤開自己的手,看了又看,如何能憑這一雙手找出小妞來呢?他的眼睛驀地盯緊手上一處,那是一塊黑疤,卻是學廚之後,一次不慎濺出油花燙傷了手後留下的戰利品。

  由己及人,段佑想到小忸自幼學打算盤,日日算般不離身,這十指之上,應是有著繭子才對。

  眼前豁然開朗,段佑胸有成竹地上前,逐一查看少女們的手,果然,一只只手上光滑無痕,段佑心急地快速看去,到百來個時,突然發現一只手上,十指尖尖布滿老繭,他欣喜若狂,抓緊這只手就要拽出幕簾。

  手的主人被他驟然握住,驚呼一聲,這聲音,絕對不是小妞!段佑的心迅速沉落,立時松開了手,又連退了三步。

  他靜下心來,從方才放開的手開始,依次往下看那些少女的手,卻發現每隻手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繭子。

  看見段佑再次傻眼,阿卜巴斯和文竹笑嘻嘻地又碰了一杯,贊歎道:“小兄弟真是算無遺策啊,連這繭子也做出了文章,可惜那個侍女竟然出了聲,不然這第一關,世子殿下就要被淘汰了。”

  文竹亦是輕歎一聲,略帶遺憾地道:“尋上這百來個手上無痕地女孩倒比那帶繭的難上十分,本想著他一路望過去,心中期望定然高漲,若是乍一見到手上有疤的,會立刻判定是我家妹妹,誰想到竟然功虧一簣。”

  太陽漸漸地墜下了山頭,少女們舉著手也甚累,文竹允她們左右手交替,段佑失魂落魄地坐到幕簾前,望著五百只玉手,無計可施。

  阿卜巴斯做為一個周到的主人,喚人掌了燈,又叫廚師做了一碟碟的美食端了一來,手抓羊肉,咖喱牛肉飯,紅燒鹿筋……宮室內飄蕩著食物的香氣,文竹和楊花大朵雲頤,十分好心地出言道:“世子殿下不如先進點小食,到午夜還有許久了。”

  段佑一顆心全沉浸在如何尋出文曉蘭的思索之中,對文竹的話恍若未聞,鼻端卻嗅到了陣陣食物的香氣,縈繞入腦,廚師的本能自動判斷,唔,這個是蔥香帶點膻味,一定是手抓羊肉;刺鼻的香料的味道,是咖喱;這個是什麼?醬香,又有點鮮味,難道是紅燒鹿筋?

  咕,咕……什麼聲音?對了半天,段佑後知後覺的發現這聲音竟是從他腹中傳來,饑餓感立刻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餓,好餓,段佑哭喪著臉,轉念一想,小妞豈非更餓?

  他一躍而起從那個有繭的手的下一個開始,輕握掌尖,鼻尖貼近掌心,逐一嗅了過去,茉莉,牡丹,各種香氣來勢洶洶,重的他頭昏眼花之際,一股點心特有的奶香從一只素手之中勃然蓬發。

  段佑抓緊這只秀氣的小手,摸著她指尖上的繭子,鼻尖貼近她的掌心,貪婪地嗅了又嗅,手的主人被他蹭的掌心發癢,猛地抽回手去。段佑凌空一撲,隔著幕簾將她抱在了懷裡,簾後少女們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無數花瓣落在了段佑身上,他把頭埋在懷中少女的頸間,點心香氣越發濃郁,他十分確定,是千層玫瑰糕和桂花酥。

  阿卜巴斯瞪了段佑半天,見他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勃然大怒,正要發作,一個銀質酒杯從他身側飛出,狠狠砸在段佑後背之上,同時文竹一聲厲喝在耳邊炸開:“還不放手!”

  阿卜巴斯捏著寥寥可數的幾根胡子,小眼睛瞇成了縫,笑的合不攏嘴,曉蘭的這個表兄真是善解人意啊。

  段佑依依不捨地松開臂膀,卻又捉住懷中少女的小臂,後退幾步,將她拉出幕簾,燭光下,她似嗔非嗔地白了段佑一眼,媚眼如波,俏麗無雙,果然是文曉蘭。

  段佑心花怒放,目不轉睛地盯著文曉蘭,卻只會看著她傻笑,隨即想到某事,又牽著她的手直奔文竹等人而去。

  文竹和阿卜巴斯互望了一眼,心道,這是來邀功麼?二人擺足了娘家人的架勢,互相之間連連敬酒,觥籌交錯間似乎沒有看到大步行來的段佑,卻是打定主意要曬他一曬。

  段佑拉著文曉蘭到了近前,對文竹和阿卜巴斯亦是視而不見,自顧地端起一個空盤,塞到了文曉蘭手裡,又拿起雙筷子,為她不停地布菜,連連催促:“餓了半天,趕緊吃吧,別餓壞了。”

  文竹和阿卜巴斯的架子端的太高,結果被段佑曬在了一旁,心中不快,見他為文曉蘭奔前忙後,殷勤照顧,偏偏又發作不得,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文竹率先發難:“世子殿下想要成為舍妹的專屬廚子,似乎還要通過下一關考驗吧?”

  阿卜巴斯人老成精,馬上接口:“就是啊,世子殿下難道想要放棄了麼?”

  段佑正要夾菜的手頓在了空中,訕訕地放下筷子,哄著文曉蘭坐下,輕聲細語地道:“你自己先吃著,我一會兒就回來。”

  文曉蘭吃的正香,嘴巴裡塞滿食物,聞言抬眼看了看段佑,對他眨了眨眼睛表示知道了,段佑看她如此乖巧,心中不捨,從懷裡掏出帕子來為她擦了擦嘴邊,一步一回頭的跟著領路的侍女去了。

  文竹把文曉蘭喚到身邊,倒了杯茶水給她,又拿起一雙干淨筷子在文曉蘭的盤子中翻揀,把魚肉剔去了刺,蝦子剝了皮,牛肉撕成了絲,阿卜巴斯目不轉睛地看她忙著這些贊道:“小兄弟照顧蘭兒真是無微不至啊,比大理世子更勝三分。”

  一旁的楊花一口酒嗆到了喉嚨裡,連連咳嗽,心道,女子本來就比男子心細,能比麼?話說回來,文竹如今無論無論神態還是動作,倒真和個男子一般了,如非家中親眷,是萬萬認不出她的女兒身的。

  文竹見文曉蘭盤中食物盡皆容易入口,囑咐她慢點吃了,抓起帕子擦了擦手,坦然笑道:“老丈,等下大理世子怕是要做出一桌美味佳餚,卻要如何處置?”

  阿卜巴斯看著乖巧的文曉蘭貓兒一樣進食,心中甚喜之,斬釘截鐵地道:“無論做什麼,都一樣,兩個字,難吃,三個字,太難吃,四個字,難以下咽!”

  文竹深表贊同地點了點頭,二人隨即商討起了瓜分文曉蘭事宜,文竹的意思是文曉蘭一年之中可以有三個月隨在阿卜巴斯身邊,阿卜巴斯堅持五五分賬,半年在文家,半年隨他學習各種珠寶知識,熟悉商路。

  二人爭論不休,最後反目成仇,抓起桌上食物向對方丟去,楊花眼疾手快地抓起無辜的文曉蘭躲到了一旁,他手端琉璃盞,輕啜一口,看著專心致志消滅盤中食物的文曉蘭,輕聲問道:“你想和誰在一起?”

  文曉蘭咽下口中食物,喝了一口楊花餵的茶,理所當然地道:“只要有我的廚子,哪裡還不是一樣?!”

  楊花同情地望向掛滿湯汁肉片的文竹和阿卜巴斯,心道,女大不中留,你們倆個折騰什麼勁兒。

  文竹和阿卜巴斯間的斗爭進入了白熱化狀態,兩個人氣喘吁吁如同兩只斗紅了眼的公牛,死死地盯住對方,桌一已經沒有食物可丟,兩人的眼睛同時瞄向了桌眩的杯碗盤碟,卻又遲遲沒有動手,都在擔心若是傷了對方,文曉蘭那裡卻是不好交代。

  正僵持時,門外一聲通報,四個僕婦搬了一張桌子進來,滿面疲色的段佑緊隨其後,文竹和阿卜巴斯一挑眉毛,同時有了主意,無論段佑做了什麼絕世珍饈,都要一貶到底。

  僕婦們放好桌子便退了下去,段佑等文竹和阿卜巴斯一起湊到了桌前,將桌上的紅色絨布猛地掀開,阿卜巴斯和文竹瞪大了眼睛,想到看看裡面是什麼寶貝,誰知,卻是一個倒扣的木箱。

  二人怨氣更甚,阿卜巴斯突道:“呃,既然世子殿下在大理,你還是把蘭兒帶回大寧吧,老朽孤家寡人,隨時可以去探望我兒。”

  文竹亦是善解人意起來,笑的狡詐莫名:“唔,若是世子殿下去探望表兄,還請老丈多多照顧我家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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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6-16 12:24 PM

第一百四十五章:隱秘

  段佑詫異地看了看文竹和阿卜巴斯,不解二人話中何意,渾然不知已經成為了二人斗爭的犧牲品,亦不知自己的無心之舉居然讓這兩個人互相妥協了,他臉上滿是驕傲的神采,喃喃道:“這是我學廚以來最得意地作品了。”

  話罷,段佑伸出手,抬起木箱,箱下物品一點一點地顯露真容,燭光映照下,萬道金光迸射而發,金光之中,一座雄偉的宮殿巍然聳立,賀頂尖頭,殿中花園噴泉俱都栩栩如生,居然是阿卜巴斯這座宮殿的微縮黃金版。

  “黃金宮殿,黃金宮殿……”阿卜巴斯目眩神迷,想起了昔日的夢,這宮殿,和哈裡發大人許給自己的一模一樣!

  文竹死死盯住宮殿之中的一個舞姬,那個少女長袖甩空,勢如飛天,唇微微揚起蔑視眾生,段佑亦是癡迷地盯著那個少女,輕聲道:“這是偶然一次看到的洛大家的表演,當時驚為天人,今日如有神助,竟然能完全雕刻出來,神態樣貌足足象了八分。”

  幾人癡癡迷迷之際,一只小手毫不客氣地抓起了宮殿一個柱子,整個宮殿轟然倒塌,殘垣斷壁中,飛天少女被壓的粉身碎骨,文竹和阿卜巴斯同時回頭,狠狠地瞪向了罪魁禍首,文曉蘭咬了一口柱子,細細品味,對二人凶狠的目光視若無睹,閒閒地冒出了一句,“味道不錯。”

  阿卜巴斯和文竹對望一眼,心知不能拿文曉蘭如何,他垂頭喪氣之際,猛地想起,段佑既然能做得了一次,自然還能再做出一次,他立刻掉頭,熱切地抓住段佑的手,殷殷道:“再做一個吧,再做一個吧。”

  文竹沒有說話,明顯和阿卜巴斯打的一樣的主意,眼裡的勢力足以融鐵銷金,段佑攤開手,笑的陽光燦爛:“那麼,兩位,我算是過關了麼?”

  離家時,僅是夏初,踏上返程,已是夏末秋初。文竹辰想到去年此時,文曉菊剛剛入宮,短短一年間,又發生了這許多事,不禁幽幽歎了一聲,楊花目視前方,聽到她歎氣,笑道:“就快要到家了,還歎什麼氣,難道是不放心曉蘭?”

  文竹聞言,嘴巴一撇,不屑地道:“就叫阿卜巴斯和段佑去爭個你死我活吧,”隨即又酸酸地道:“妹大不由姐,隨她去吧。”

  一路緊趕慢趕,二人一車緩緩地行進了寧都,寧都繁華依舊,路邊的鋪子小攤依稀還是昨日模樣,文竹卻恍惚已經過了千百年,越是靠近文府,她心中越是忐忑不安,這次不會再出什麼亂子吧。

  文竹進了府,見下人們來去匆匆,隨手抓住一個管事,那管事立刻躬身行禮,有條不紊地答道:“夫人太太們和老爺帶著小小姐在花園玩耍,小的們送些吃食玩物過去。”

  老爺?爹爹!

  爹爹能下地了麼?文竹欣喜若狂,撒開腿,一路狂奔,到了後花園,遠遠看到亭子裡幾個女子穿紅著翠,輕聲漫語,另一邊,一老一少坐在草地上玩的不亦樂乎,文竹心中大喜,果然是文章,爹爹安康了,爹爹安康啊!

  文竹童心大起,躡手躡腳地摸過去,准備給老爹一個驚喜。近了,更近了,文章哄著文妙,臉上笑意盈盈,依然是那桃花眼,依然是那桃花臉,文竹按捺不住心中歡喜,猛地鑽出,文章受她一嚇,咯咯笑了起來,文竹亦是嘿嘿一笑,卻近文章喚道:“姐姐。”

  文竹一愣,傻傻地問道:“你喚我什麼?”

  文章笑嘻嘻地再次開口:“姐姐!”

  文竹大驚,花容瞬間失色,她抓住文章雙臂,狠命搖晃:“爹爹,你不認識我了麼?你怎麼會不認識我了?”

  文章的桃花眼裡眼淚滾滾,委委屈屈地看著文竹,忍了片刻,哇地一聲大哭出聲,立時驚動了亭子裡的夫人太太們,她們手忙腳亂地趕了來,又七手八腳地把文章從文竹手裡解救下來,徐夫人一邊哄著文章,一邊不滿地斥責道:“他現在猶如幼童,你嚇他作甚?!”

  老年癡呆!

  文竹腦中轟然炸開,她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文章,見他被幾個夫人太太們哄得不再聽嚎哭,抽噎著鼻子,小心翼翼地偷眼來看也見她眼神凶狠,又急急地調開視線,努力地縮到徐夫人身後,他身子本就高大,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藏個全乎,他努力地頭縮了進去,屁股卻撅在了外面,那樣子頗為可笑,文竹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夫人太太們帶著文章,等人漸漸遠去,文竹無力地軟倒地上,眼淚一滴滴滑落,一又腳在她面前停下,文竹抬起頭,楊花溫柔地看著她,臉上沒有笑,卻讓人覺得很溫暖。

  楊花蹲下身,把文竹擁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文竹伏在他懷,再也壓抑不住,痛哭失聲,過了半晌,在楊花的拍打下,文竹的情緒漸漸緩和,哭聲漸小,楊花在她耳邊輕聲道:“好歹他還活道。”有個人卻以為你已經死了,後半句楊花終還是沒有說出口,悠悠長歎一聲。

  接下來的日子,文竹嘗試著接近文章,許是第一印象太惡劣,文章總是忽閃著眼睛對她敬而遠之。文竹買了許多點心,又去尋了許多木馬搖鈴之類,拿在手裡誘哄文章,若是她緊迫盯人,文章就不敢上前,文竹稍一轉頭,文章馬上沖出來,搶了她手中的東西理跑,搞得文自我表現啼笑皆非。

  文竹去尋了徐夫人,終於獲得許可,干脆搬到了文章隔壁居住,日日照顧他的飲食起居,為他束發,給他餵飯,陪他玩耍,終於獲得了文章的信任,每日裡姐姐,姐姐地不離口,文竹每次聽了都心酸莫名又想到幼年之時,父親定然也是如此照顧自己的吧,手上口裡便溫柔了起來。

  這日,秋高氣爽,艷陽高照,文竹喚了人在園子裡鋪了幾張毯子,帶著文章曬太陽,她獨坐一邊核算賬冊,偶爾抬眼望一下文章,見他一個人飛來奔去,嘻嘻哈哈自得其樂,不禁抿嘴一笑,注意力重新回到賬冊之上。

  文章摘了一捧鮮花,憨憨的過來,全部丟到了文竹身上,丟的她滿頭滿身,文章看她狼狽,自己嘿嘿地傻笑起來,文竹對他寬容地一笑,動手摘下髮上衣服上的鮮花,她在大理之時沒有風吹日曬,回來又養了這些時日,人卻是又白了許多,又長了些肉,望過去卻有了舊日裡的四五分模樣。

  文章看她動作,笑嘻嘻地喊了聲,文竹沒有聽清,他到底摘了多少花啊,她忙著清理,隨口道:“你說什麼呢?沒有聽清。”

  文章又重復了一遍,文竹手中動作一頓,她緩緩抬起頭來,笑容僵在臉上,強忍內心震動,生所驚嚇了文章,異常輕柔地問道:“你叫我什麼?”

  文章嘻嘻笑了兩聲,在文竹抓狂前終於又喚了聲,這次異常清晰地傳入了文竹耳中,“陽……洛……”

  陽……洛……北楚太後陳陽洛!

  文竹心中震撼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她的腦中迅速地回憶起了不久前的場景,破廟之中,她和趙陽偶遇,趙陽聞她死訊之時,悲戚至極,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遠房表妹,就會如此悲傷麼?當時只以為趙陽為人感性,卻沒有往深層去想。

  難道,莫非……不,不可能,文竹慌亂地搖了搖頭,若趙陽,趙洛是她的同母異父的兄弟,文章當初就不會同意趙洛與她的婚事了,而且北楚的太後怎會和父親扯上關系?!

  是了,是了,趙陽不是說了麼?她的母親和陳陽洛是表姐妹啊,她和陳陽洛想像也是情有可原的。

  文竹心亂如麻地自我安慰,心中地懷疑卻越來越盛,父親怎會突然喊出陳陽洛地名字,而且如此肯定,難道她和陳陽洛這麼相像麼?

  文竹心中疑竇重重,她盯著又跑到一邊玩耍的文章,恨不能撬開他的嘴巴,亦知不過是癡心妄想,她輕歎一聲,轉念一想,若文章並非如今這種狀況,他心智健全之時,怕是半點口風也不會露。

  是了,趙陽,趙陽主動向她打探文家三小姐,他肯定知道些什麼,文竹遙望北方,目光堅定,卻是決意要往楚都一行。

  現在家中諸般事務均有文梅文蘭打理,一切已上軌道,鋪子裡有楊木幫忙盯著,文梅等人又會時時核查賬冊,實在沒什麼不放心的,主說往北方草原一趟好了。

  文竹打定主意,見天時不早,喚過文章,為他理了理衣服,又撥去髮上雜草,柔聲道:“該吃飯了。”

  她牽著文章的手,文章明明高她一頭,卻像個孩子一般亦步亦趨跟在文竹身邊,文竹又要提醒他,仔細腳下石子,兩個人行的甚慢,遠遠看見文曉竹站在了飯廳門口,這個妹妹至從跟著楊木學習後,人倒是沉穩許多,文竹看著她經常會想到曉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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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6-16 12:30 PM

第一百四十六章:冤家

  文曉竹見了姐姐和爹爹,上前幾步,伸出手牽起了文章另外一只手,十分自然地問道:“今天玩了什麼?”

  文章嘿嘿一笑道:“花兒,花兒,一起。”

  文章的話裡雲裡霧裡,文曉竹卻聽得分明,她笑嘻嘻地應道:“好啊,下次我們一起去摘花。”

  話罷,文曉竹從懷裡掏出了一封信遞給文竹道:“這是大師傅給姐姐的信。”文竹挑眉望了她一眼,伸手接過信,隨手塞到了懷裡,見已經到了飯廳,把文章安頓在了椅子上,文曉竹自發地端了碗稀飯來,又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吹了熱氣餵著文章。

  文竹見她照應的甚好,放了心,從懷裡掏出信來看,看罷,若有所思,心道,這下好了,連借口都不用了,等消息就是了。

  當天晚上,文竹挑燈核對賬冊,不知不覺間夜色深沉。聞得外面三聲梆響,她立刻上前,卻見文梅一臉焦急,抓了她的手就進了門。

  文竹把文梅冰涼的手反握在手裡,神色柔和地看著她,見文梅漸漸平靜下來,文竹又倒了杯茶給她,文梅接過茶杯,隨手放在了桌上,抓住文竹雙手,猶豫片刻,輕聲道:“段青煙病重,燕凌去送了信來,要我與他一起去接回兒子。”

  文竹時已知道此事,面上卻露出幾分詫異,愕然道:“那姐姐如何打算,就與他一起去麼?”

  文梅悠然輕歎一聲,搖了搖頭道:“現在還不行。”她滿懷期待地看向文竹:“妹妹能否為我安排一下,我即日啟程去接回陽兒。”

  文竹燦然一笑,商量道:“我與姐姐同去,可好?”

  文梅大喜,二人當下商量妥當出行事宜,見天色已晚,索性同榻而眠。第二天早上起來,開始准備出行,到了中午文梅聽從文竹勸告,換上男裝,和她一起登上了馬車,駕車的卻是楊花。

  三人一車,輕車簡騎,出了寧都沒多久,身後傳來了得得的馬蹄聲,楊花回頭望去,見一個青年一襲黑衣,面無表情地追了上來,他不由勒了勒韁繩,敲了敲車廂,懶洋洋地通報道:“燕將軍追來了。”

  文竹輕喝一聲:“不要停!”楊花聞言,對著已經並肩的燕凌雲擠了擠眼睛,揚起馬鞭一抽,馬車重新啟動起來。

  車窗裡卻往外丟出許多東西來,有粉色的帕子,淺綠的小衣,又有一雙點綴了芙蓉花的繡鞋,文梅陰冷地聲音隔著車簾傳到了燕凌雲的耳中:“大將軍,你若是不去揀這些衣物,下次丟的可就是夫人貼身的肚兜和褻褲了。”

  楊花專心駕著馬,似乎未曾聽見車裡人的話,聽到耳邊的馬蹄聲又漸漸落到了後面,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見燕凌雲臉色鐵青,下了馬一件件地去揀那些衣物,很快揀了滿懷,又是粉又是綠的,映著他那棺材臉,詭異異常。

  楊花縮了回頭,捂住嘴巴,笑個不停,去聽到車裡文竹滿地道:“姐姐怎麼擅自動別人的東西,這都是上次楊花穿過的,我千辛萬苦地瞞著他留了下來,在大理都沒捨得出手,准備日後沽個高價的。”

  楊花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再次回頭望了一眼燕凌雲,見他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隱隱還能看到一抹紅綠,一時竟不知道該同情燕凌雲還是自己了。

  傍晚之時,文竹三人選了一個客店打尖,剛剛踏進客棧大門,燕凌雲再次趕了上來,文梅果然沒有讓他失望,一雙眼睛漠然地看著燕凌雲,眾目睽睽之下,伸出手來,緩慢而堅定地解開外袍領扣,依次向下,第三顆時,臉色鐵青的燕凌雲狠狠地掃了一眼客棧內所有的男人,狼狽地退了出去。

  文竹冷眼旁觀,忖道,大姐果真寶刀未老!只是燕凌雲似乎仍然極為在乎姐姐,姐姐似乎也很清楚這一點,這對夫妻在玩什麼把戲?!

  在客棧之中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簡單用了些稀飯小菜,楊花去套馬,文竹和文梅率先出了客棧,文竹低頭跟在文梅身後,不妨文梅突然停住腳步,文竹險險地撞上了文梅後背。

  文竹不滿地嘟囔了聲:“姐姐這是做什……麼……”什麼兩字消失在唇齒間,文竹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個偌大的騎兵方陣,約莫數百人整齊地列隊而立,戎裝灰甲穿戴整齊,軍紀儼然鴉雀無聲,一副大軍出征的架勢。

  帶隊的卻是個青年副將,他手扶腰間刀把,兩步上前,干淨利索地行了個軍禮,恭敬地道:“大將軍令,在下領這五百騎兵,會一路護送夫人到邊關。”

  文竹愕然地看向文梅,見她亦是一臉驚詫,文梅嘴唇翕動兩下,卻對駕著馬車出來的楊花吩咐了句:“起車。”

  話罷,拉著文竹徑直上了馬車,車內壓抑至極,文竹又忍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抬頭去看文梅臉色,吃驚地發現文梅唇角上揚,居然在笑。

  太陽漸漸升起,車內被烤的熱氣騰騰,路兩旁行人往來,漸漸熱鬧起來,卻是將要到一個大集,文竹猶豫不決地握著手中紙條,難以下定決心,身邊文梅一聲冷哼,激得她渾身一凜,罷罷罷,還是不要得罪大姐的好,文竹探出頭去,喚了一聲,把手裡的紙條遞給了楊花。

  楊花看了一眼,二話不說,駕著橫沖直撞起來,路上行人見了這一隊騎兵本來紛紛避讓,卻又如何阻止得了故意找茬,瞬間便翻了四五個攤子,擦倒了七八個行人。

  文梅和文竹兩人死死抓住車壁,文梅輕聲道:“他素以軍紀井然,愛民如子自誇,且看看他手下的兵如何處理這一攤亂事。”

  每惹下一樁禍事,騎兵中就分出一人去處理後事,如此三炷香後,騎兵隊只剩下了那青年副將一人。

  楊花也不再去部撞百性,只專心駕著馬車,行了半響,見那副將始終不緊不慢地跟著,偷偷瞄了眼車廂,小聲地問他:“若是你家夫人肚兜掉落車外,你是揀還,是不揀呢?”

  那副將表情不變,和馬車的距離卻是漸漸遠了,楊花得意地吹起了口哨,當初他穿女裝可是沒有穿肚兜的,估計文家姐妹也不會真的丟個自己的肚兜出來,嘿嘿,傻瓜傻瓜,傻瓜將軍傻瓜兵。

  當天晚上打尖,燕凌雲和他的傻瓜兵們沒有再出現,楊花笑的格外燦爛,讓人文家姐妹先進。這客棧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方圓數裡只有這麼一個留客地地方,生意倒是甚為興隆,大堂裡坐滿了人。

  楊花等人不欲惹事,尋了張角落的桌子坐了,隨意點了幾道素菜,又要了幾個饅頭,幾人安靜地吃著,文竹突地拽了拽楊花的袍角,楊花順著她的眼神看去,見隔壁坐了一個大漢,陛—常人一頭,濃眉闊鼻,一個人自酌自飲,一雙眼睛卻不時地向著楊花這桌掃來。

  楊花拍了拍文竹的手,輕輕一笑,低聲道:“趕緊吃,勿要理他。”文竹安心了些,加緊吃起了饅頭,楊花細嚼慢咽,只用眼角餘光去掃那大漢,發現他時時看著文梅和自己,卻絲毫不曾望向文竹,心裡頗有些困惑。

  吃罷飯,楊花伸了伸懶腰,大聲道:“你們先睡吧,我去看看馬。”

  楊花出了客棧門,卻又繞了回去,見那大漢竟然結了賬出了客棧,似乎並不打算過夜,心中不禁一凜。回到客棧,見文竹和文梅焦躁不安地等著他,楊花安慰一笑,坦然道:“他已經走掉了,無妨,只是個過路的莽漢。”

  當下幾人各自睡去了,果然一夜無事,文竹放下心來,楊花卻突然要求她駕著馬車,自己非要換了女裝和文梅一起。

  文竹不明所以,還是依了他,中午時,幾人對付著用了點干糧,文竹幾次出口欲問,都被楊花溫柔的目光擋了回去。

  憋了一肚子疑問,又駕了半天車,前方兩個方包,中間只有一條小道,文竹放慢了車速,正要問問文梅是不是要休息一下,從山包上沖下無數大漢,均是一身灰色布衣,手中揮舞大刀長槍,當先一人,卻是有些眼熟,竟是昨日在客棧遇到的那個眼神詭異的家伙。

  文竹心慌意亂之際,楊花推開車門,徐徐地下了馬車,一眾大漢把馬車團團圍住,口中吆喝不停,那大漢仰頭大笑得意至極。

  笑罷,用刀指著楊花問道:“你可是燕凌雲家眷?昨天你女扮男裝,卻是差點被你蒙混過去。另外那個小子呢,叫他一起出來。”

  文竹雙腿打顫,幾乎不受控制,她強忍著恐懼下了馬車,站到楊花身邊,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了楊花的手,他的手寬大溫暖,文竹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那個大漢面露不快,罵道:“不是這個黑瘦的竹竿,是那個白白弱弱的小子,快點把他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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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6-16 12:35 PM

第一百四十七章:悍將

  車門砰地一聲響,文梅面色冷冽地下了馬車,那大漢看到她,心癢難耐,喜道:“本來只想截到燕凌雲家眷,沒想到還碰上了這麼個極品,大賺啊,哈哈哈哈。”

  楊花一身淡紫羅裙,挽了個流雲髻,幾縷碎發垂到了臉上,眉飛色舞間,竟是風情萬種,他輕笑,壓低了聲音問道:“不知大人和我家相公有甚麼過節,何苦為難婦孺?”

  那大漢一臉怒容,吼道:“那個混蛋竟然割下袍澤頭顱冒領軍功,若不是老子跑的快,只怕也成了他手下冤魂!”

  割下袍澤頭顱冒領軍功?!

  文竹心神震駭,情不自禁地看向文梅,卻見她一臉淡然,不由暗自忖道,難道姐姐早已經知道此事?

  大漢獰笑著靠近花容失色的楊花,面目猙獰地道:“聽說那小子很是愛護你這個夫人,老子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你落單,就看你那心狠手辣的夫君會不會來救你了!”

  他話音剛落,身後傳來了手下們的起哄聲,“若是那燕小兒不要,就給咱們當娘子吧!”“就是就是,我們這麼多人做你相公,一定叫你欲仙欲死。”

  說到興奮處,那群大漢齊齊爆發出了淫笑聲。

  那大漢見楊花雖然比尋常女子陛—一頭,身材依然纖細,對他卻是沒甚麼戒心,撇了一旁,靠近了文梅,臉上垂涎欲滴,伸出滿是汗毛的巨手就要去摸文梅的臉。

  文梅未待他的巨掌靠近,冷叱一聲:“放肆!”右手快如閃電地扇了他一個巴掌,那大漢避之不及,臉上立刻顯出了五個指印來。

  場上眾人皆愣在當場,一片靜默,誰想的到這個看上去文弱的少年會如此的性烈,挨過巴掌的文竹亦是心驚,暗道,大姐這掌摑之術越發精進了,驟然發難,簡直防不勝防。

  見那大漢惱羞成怒,舉起鐵錘般的拳頭就要向文梅砸落,文竹一時情急,喊的卻是楊花:“三哥!”

  楊花身形微動,轉瞬間就到了那大漢身後,手掌一翻,袖子滑落,露出了一截閃著寒光的匕首,無聲無息地向那大漢刺去。

  多年軍旅生涯讓這大漢磨練出了一絲生死關頭特有的警覺性,生死交關之際,他向前一縱,卻是撲倒了文梅,楊花匕首前帶起一串血雨,終還是傷了那大漢的皮肉。

  遠處驀地傳來一聲怒吼,一人一騎,龍卷風一樣呼嘯而來,卷起無數枯木草葉,轉瞬就到了近前。燕凌雲手中一桿長槍,沖著猶在地上的大漢就是一扎,那大漢人也機警,放開文梅就地連打了十幾個滾。

  燕凌雲手中長槍不停,連扎十八槍,勢盡收槍,頭也不回地道:“還請兄台照顧好我家娘子。”

  未待護住了文家姐妹的楊花答話,燕凌雲雙腿夾緊馬腹,手端長槍,沖進了那群大漢之中,如同狼入羊群。

  燕凌雲左突右沖,大漢之中無他一合之將,他偶爾調轉馬頭,文竹見他身上濺滿鮮血,一雙眼睛亦是赤紅赤紅,與他對望一眼,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沸騰的血海,海水之中無數冤魂翻滾掙扎,發出刺耳的尖叫,整個靈魂瞬間驚悸,恐懼從頭到腳,直達每個神經末梢,炸起一身汗毛,毛骨悚然。

  燕凌雲如同上古凶獸,周身殘暴之氣滿溢,他槍下全是活口,一槍扎出,帶回殘臂斷腿,留下滿地的哀號。

  最初作梗的大漢先是呆立半晌,隨即反應過來,聲嘶力竭地喊道:“抓住他老婆,抓住他老婆!”

  那些被追的到處亂竄的大漢聞言立時有了主心骨,只要能避開燕凌雲這個殺神,就是自己親媽也上了,他們凶神惡煞一般向著楊花逼近。

  楊花眼中寒光閃過,腳下游移不定,疏忽往來,留下無數殘影,一刀一人,全部心口噴血,一往無前,不留活口,楊花學的,竟然是刺客之術!

  那大漢眼見燕凌雲和楊花這兩個殺神猶如地獄惡鬼一般,無情地收割著手下的生命,心知回天乏術,他倒是個心狠的,不發一言,掉頭就向後跑,竟是連這一幫子的兄弟也不要了。

  燕凌雲見他要逃,打馬追了來,卻見那大漢跑了幾步,驟停,轉頭向著文家姐妹狂奔,文竹見他不顧一切地奔來,一張臉上寫滿了同歸於盡地狠厲,忍不住尖叫起來。

  不妨一個巴掌扇來,文梅厲喝:“叫甚麼,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叫燕凌雲自斷雙手!”

  彷彿為了驗證文梅的話,一桿長槍從天而降,生生地把那大漢釘死在了地上,長槍從他胸膛穿過,汩汩地冒出無數血水。

  他仰頭望天,大笑,一雙眼睛陰狠地盯著文梅,斷斷續續地道:“沒想到……你……才是他的女人,果然啊,也只有……你可知你家相公……曾經賣……”

  後面的話未及說出,燕凌雲恍若鬼魅,快如閃電地抽出腰間長刀,自上劈下,刀光閃過,靜默片刻,那大漢的額頭突地噴出一注血水,身體赫然分成兩半向著兩邊散開,獨剩了那一桿長槍孤孤零零地扎在地上。

  文竹驚嚇過度,一雙眼睛竟然合不上了,恐懼異常地盯著那大漢的兩爿身體,腦袋裡卻在想著,賣甚麼呢,賣友求榮?!燕凌雲真是壞事做絕啊啊啊啊!

  楊花欲要擲出的匕首悄無聲息地滑入了袖中,他上前一步,將文竹擁入懷裡,捂住文竹雙眼,聲音如同佛音梵梵,催眠著文竹脆弱的神經:“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過去了。”

  文竹漸漸回復神智,卻依然駭怕的瑟瑟發抖,縮在楊花懷中,貪婪的吸取著他身上的溫暖。

  耳邊傳來了紛亂的馬蹄聲,燕凌雲陰狠沒有感情的聲音響起:“沒死的都丟到前鋒營,死的就地燒了。”

  此時崇尚土葬,若非時疫等會傳染的疾病是絕不會選擇火葬的,據說火葬之人會丟失魂魄,燕凌雲果然心狠手辣,連死人也絕不放過。文竹向楊花懷裡又縮了一縮。

  “啪——!”一記嘹亮的耳光聲驚醒了文竹,她探頭望去,見四周兵丁都僵直在原地,燕凌雲面無表情地看著文梅,臉上的五個指印在他白皙的臉上鮮紅異常。

  文竹大驚失色,從楊花懷裡掙出,就向著文梅沖去,卻被楊花一雙有力的手臂猛地拉住,楊花把文竹緊緊地困在了雙臂之間,低聲道:“他們眼中只有彼此,旁人是插不進去的。”

  燕凌雲和文梅對視半晌,二話不說,將文梅打橫抱起,大步向著他的坐騎行去。文梅沒有掙扎,一雙眼睛凝視著燕凌雲的側臉,口中的話似是對文竹所言,更像是對自己的保證:“他不會傷害我的。”

  文竹恨恨地瞪著燕凌雲的背影,一雙手不停抖動,無論如何也止不住。她發了狠,張嘴就是一咬,手上吃痛,心裡反倒安定了下來,楊花一旁看的清楚,輕歎一聲,伸出手來掰下她的手。

  文竹心中明白,卻恨自己不爭氣,縱然文梅是自願被燕凌雲帶走,亦是輸了半籌。

  她的眼淚撲撲流出,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她頭上道:“我該拿你怎麼辦……”輕輕擁著文竹,楊花哼起了兒時母親常常用來哄他睡覺的曲子。

  文梅和燕凌雲共乘一騎,縱馬狂奔,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坐在身前的文梅似乎看到了燕凌雲臉上無限的悲傷,輕聲道:“我都知道的。”

  燕凌雲驀然一驚,勒住韁繩,扳住文梅雙肩,強迫她面對自己,悲憤地吼道:“你知道甚麼?你甚麼都不知道,你只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千金小姐,你怎麼會知道!”

  文梅淒然苦笑,終於露出了深藏心底的痛,“無憂無慮?自從我嫁了你以後,我可曾真正的無憂無慮過?我在等,一直在等你,可是你呢?竟然連我的孩子都奪走了!”

  燕凌雲一時語塞,偏過頭去,一張俊臉扭曲異常,滿是痛苦之色,那痛深入骨髓,伴著回憶糾纏他一生,永遠無法擺脫,永遠無法回避,哽咽道:“你不明白……”

  文梅驀地大吼,“我明白,我甚麼都明白,方才那人要說你……你殺人滅口,我早就知曉了!”

  燕凌雲猛地轉過頭來,驚駭萬分地質問道:“你知曉甚麼?甚麼?!”

  文梅兩眼無神,透過燕凌雲,焦點落在了無窮遠處,兩行清淚流出,悠悠道:“你一直有夢囈的習慣,你不知道麼?”

  燕凌雲兩手一鬆,人從馬上滑下,他驚恐地看著文梅,兀地掉頭向後跑去,彷彿文梅是鬼魅一般。

  文梅從馬上跳下,撒足狂追,卻只能看著燕凌雲越跑越遠,她跌倒地上,嚎啕大哭,聲嘶力竭地向著燕凌雲的背影喊道,“你走,你走了以後不要想再見到我,我去了黃泉,喝了孟婆湯,再也不要遇到你!”

  話罷,伏在地上哀泣不已。

  哭了半晌,抬起頭來,卻見燕凌雲站在她身前,無聲地望著她,臉上亦是淚水肆虐,伸出手來,顫抖著摸著她的臉,哀求道,“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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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6-16 12:40 PM

第一百四十八章:真相

  文梅抬起淚眼,伸出手來握住燕凌雲的手,猛地撲到了燕凌雲懷中,牢牢抱住他,大哭出聲。

  哭了半晌,突覺不對,手下濕漉一片,文梅抬手一望,滿掌鮮血,又向燕凌雲望去,不禁一怔,燕凌雲臂膀處陰濕一片,陰濕處猶在向外擴散,不停地滲出血來。

  文梅大驚失色,她抓住燕凌雲的手,把袖子向上一擼,見他手臂之上纏滿布條,此時此刻鮮血淋淋,如同在血水中浸泡過一般。

  文梅驚道:“方才我並未見你受傷,怎會流了如此多的血?!”

  燕凌雲直直地看著她,木木地道:“你說,你會永遠陪著我,可你還是走了,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回來,就每天在手臂上割一刀,這樣心裡就不那麼難過了。”

  文梅震驚地看著他,兩個人木然對望半晌,文梅輕柔地放下燕凌雲的袖子,平靜地道:“接了兒子就回家罷。”

  燕凌雲顫抖著嘴唇,直直地盯著她:“……好。”

  文梅和燕凌雲攜手歸來,文竹雖不知發生了何事,見文梅面色平靜,心知她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做出的決定,唯有祝福長姐。只是對燕凌雲一時之間還轉不過臉來,索性當他透明,燕凌雲亦是如此,眼裡除了文梅,再無他人,他如此做派,文竹反倒心安許多。

  四人星夜兼程,即將趕到廣遠府,文竹暗忖,不知青煙裝病技術如何,若是露了馬腳怎生是好,自己要不要哭上兩聲……思來想去,暗中吩咐了楊花在打尖的客店買了些蔥來。

  廣遠府遙遙在望之際,文竹即知,那蔥是派不上用場了。遠遠望去,廣遠府滿城縞素,城上飛舞無數紙錢,城外又密密麻麻的遍布了許多百姓,燃紙焚香,濃煙滾滾,伴著百姓們的慟哭聲,足足傳出了數十裡。

  青煙,竟然已經去了!

  燕凌雲癡癡呆呆地望著廣遠府,驀地大吼一聲,“師姐!”不管不顧地打馬而去,瘋狂地揮動馬鞭,馬後留下一溜煙塵,人瞬間消失在了視野之中。

  文竹擔憂地看向文梅,卻見她竟然笑道,“燕郎心中,段青煙始終如同女神一般,是不忍褻瀆的存在,如今她去了,燕郎,終於只是我一個人的了。”

  話罷,文梅哈哈大笑起來,臉上卻緩緩滑下兩行清淚,眼角瞥到文竹臉上並無一絲鄙夷,文梅微微一怔,卻聽到文竹清清淡淡地道:“姐姐,一定很辛苦罷。”

  姐姐,一定很辛苦罷。

  文梅驟然失聲,埋首文竹懷裡,啼哭道:“人人皆知她是天下第一奇女子,卻偏偏是我的情敵,我拿甚麼和她爭……”

  文竹無言地拍著她的背,想到段青煙的絕世風姿,心有戚戚焉,文竹心中默念,姐姐,你放心罷,她再也不會出現在燕凌雲面前了。

  文竹和文梅乘坐的馬車緩緩地進了廣遠府,一路之上,所有的店鋪民居盡皆纏上了白綾,路上行人無不滿面悲戚,整座城市死氣沉沉,段青煙這個神話的逝去,廣遠府似乎也隨之死去了,整個城市沒有意思生機,做人做到如此地步,段青煙足以傲視天下了。

  馬車到了將軍府前,文竹本還在擔心,她曾在將軍府中小住,府中兵丁僕役多有打過照面的,下了車發現,這一府守衛全部換了新面孔,段青煙做事,果真滴水不漏。

  青煙昨日過身,今天便已經架好了靈堂,人也已經收殮入棺材,看著燕凌雲伏在棺前痛哭失聲,文竹暗自揣測,這棺中裝了何物,騙了燕凌雲這許多眼淚,倒也不虧了。

  按道理,段青煙是燕家夫婦,文梅應當三叩九拜,上香三柱,她燃了香,正要奉在靈前,斜刺裡沖出一個女子,猛地把文梅撞倒在地,文竹立刻上前扶起胞姐,對著那女子怒目相向。

  那個女子也不過二十有餘,人卻很老相,眼角已經微微出現了魚尾紋,一副少婦打扮,挽了流雲髻在頭上,穿著一身青衫,嘴角下撇,眉眼含悲,伸出食指,悲憤地指責文梅道:“都是你這個狐媚子,若不是你,我姐姐怎會搬來這偏遠的別府居住,又怎會郁郁寡歡以至撒手歸西?!”

  段青瀾!

  文竹豁然開朗,頓時明白這個女子就是素未謀面的段青煙親妹,亦是燕凌雲名義上的二夫人。

  想起青煙昔日所說,文竹嗤笑一聲,緊緊盯著段青瀾,逼問道:“若不是你向姐夫自薦枕席,青煙姐姐怎會心冷如斯,怎會搬離主院?你又利用姐妹親情,逼她違背良心,欺壓我家姐姐,以至青煙姐姐和燕將軍間再無轉圜餘地。你做這些的時候,可曾設身處地的為青煙姐姐想過?害死青煙的不是別人,就是你這個親妹妹,你這個儈子手!”

  段青瀾滿臉驚容,她喃喃道:“你怎會知道,你怎會知道……”她突然揮舞手臂,大吼大叫:“你胡說,你胡說,姐夫根本從來都沒有碰過姐姐,我才趁他睡著時摸上了他的床,可是他,他也從來沒有碰過我啊!”說到後來,段青瀾情緒失控,又哭又嚎。

  文竹震憾當場,燕凌雲,竟然從未碰過段家姐妹麼?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文梅,發現她亦是一臉震驚。

  文梅掙開文竹的手,靠近了始終伏倒地上的燕凌雲,顫抖著手搭上了他的肩,燕凌雲沒有回頭,聲音哽塞:“青煙,我對不起你,我知道配不上你,早早就該把你休了,再為你覓個良人,可是,這天下的男人,有誰配的上你啊?!”

  文竹眼中閃過一抹了然,這就是燕凌雲對段家異常優容的原因罷?他知道段家永無可能有後,所以才同意兒子姓段,又同意段青煙撫育段烈陽罷。

  青煙……

  文竹心中浮上一絲暖意,青煙此時,怕與藍止戈在一起了罷。

  文梅心結盡去,對段青煙倒是實心實意地哀憐起來,親手操辦了段青煙的葬禮,送葬隊伍綿延數裡。燕凌雲堅持親自抬棺,他一身縞素,卻是如同晚輩一般為段青煙戴起了孝,在他心裡,段青煙亦姐亦師,可惜,從來都不是愛人。

  段青瀾靈堂發洩一通後,心事盡去,整個人清醒許多,言談舉止多了幾分將門虎女的風范,執意為起因抬起靈牌,行在了隊列的最前方,她是整個隊伍中除了燕凌雲之外哭的最傷心的一個了。

  青煙的埋骨之地被選在了江邊的一座小山之上,站在山頭,恰好可以俯瞰整個廣遠府,百姓們自發地為她在山頭起了一個廟,廟裡供上她的泥身塑像,尊為平安娘娘,一年四季,香火不斷。

  青煙葬禮過後,燕凌雲身為大將軍,必須歸朝,奉請的新任鎮守即將上任。段青瀾執意留在廣遠府為青煙守靈,請燕凌雲將寡母送來,又求了一紙休書,文竹對她倒有些刮目相看,此女敢愛敢恨,當斷則斷,不愧是青煙胞妹。

  文竹托言尚有些商事處理,叫文梅和燕凌雲自回寧都,無需管她,文梅再三叮嚀了,方與燕凌雲相依離去。

  段烈陽如今快要兩歲,虎頭虎腦甚是可愛,這幾日和文梅混的熟了,時時賴皮纏著文梅不放,燕凌雲恨得牙癢癢的,看得出來,段青煙之前對這小子是溺愛過頭了。文竹看的哭笑不得,心中甚是安慰。

  過了長江,文竹和楊花一人一騎,直向著北方草原奔去,前幾日接了段青煙秘密送來的手書,卻是即日就要和藍止戈拜堂成親,囑咐文竹一定要趕到。

  文竹和楊花緊趕慢趕終於在段青煙大婚前趕到了北楚軍營。遠遠望去,軍營沐浴在了一片紅色的海洋之中,營塞之上扎滿紅綢,營帳上覆了層紅布。行的近了,看到外面值班的兵丁手臂之上扎了條紅綢,槍尖之上亦是縛了紅綢,人人面帶喜色,文竹不禁想起了廣遠府,對比如此鮮明,段青煙果真是福將,得卿者喜,失卿者喪。

  楊花和文竹下了馬,離營帳尚有十丈,聞得一聲厲喝,“來者何人!”二人立刻止步,乖乖地等候檢驗,一雙大手從二人身後伸來,把楊花上上下下摸了個遍,摸了個錦囊順手牽羊了,楊花卻似無所覺,那雙手搜完楊花,伸向文竹之時,一把匕首悄無聲息地抵到了他的手腕之上。

  那雙手的主人馬上停止了動作,楊花卻不放過他,匕首沿著手腕一路向上,順著手臂直接逼到了他的頸部,楊花貼近他的臉,燦然一笑:“草原的日子不錯麼,看你滿面紅光的樣子,衛,大,人!”居然是衛燎,竟然是衛燎!

  文竹驚喜地轉過身去,見衛燎容顏依舊,只是多了些風沙磨礪出來的粗獷,嬉皮笑臉地把手裡的荷包丟還給了楊花,對著文竹眨了眨眼睛:“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啊?”

  文竹雙眼氤氳,狠狠地點了點頭,衛燎瞬間石化,沒想到她竟然會點頭,竟然會點頭,卻聽得文竹問道:“你在那邊又犯了幾次桃花?”話罷,又伸頭向後探了探,故意問道:“這次沒有無知少女追著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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