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梨花白 -【藥手回春】《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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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04 PM

第四十五章 :找尋

    只越這樣,就越不願意讓她對自己生出誤解。此時聽寧徹寶這樣說,他臉上方露出點笑模樣,點頭道:「既如此,不值什麼,我房裡還有一些,我又不用,等哪一日得閒兒,我拿給你們,回去孝敬老太君兩瓶,剩下的,就給……唔,就給姐妹們分了吧。」

    他本來想說剩下的就給六姑娘,但又覺著不妥,倒顯得自己多看重她似得。因此臨時改口,這裡寧家幾個兄弟連忙都謝過他,寧徹守便打趣道:「三公子的好東西,難道就只給女孩兒?好歹也給兄弟們幾個意思意思啊。」

    沈千山淡淡笑道:「那東西給女孩子用倒還好,咱們都是爺們兒,要這玩意做什麼?母親給了我幾瓶,我不過是開了一瓶嘗嘗罷了,好喝倒是真好喝,不過除此之外,倒也沒別的用處。」

    寧徹守笑道:「我不過是開個玩笑這麼一說。我看六妹妹對這香露倒還尋常,不過對那個玻璃瓶子似是十分感興趣,還特意來問我如今市面上有沒有賣這種玻璃的。」

    他不過是隨口岔開了香露的話題,卻不料沈千山竟趁了心,喃喃道:「玻璃的?是了,那些東西晶晶亮的,想來女孩子們是喜歡的。」因為聲音小,寧徹守沒聽清楚,問了一句,被沈千山拿話岔過去,也就沒再提起。

    琉璃廠眾人都是常逛的,逛了一會兒,也沒發現什麼新奇貨色,大家就覺著沒甚意思,因在路口道別,沈千山待寧家兄弟都走得看不見影子了,這才回身上馬,往四夷館而去。

    他著實是四夷館的常客,這京城的四夷館佔地甚廣,一年到頭都有外國使臣和傳教士居住著,只是官員和百姓們多因為他們的異樣容貌,不願意和他們打交道,更不用提主動上門了。

    因此一看到那位身份貴重的親王府小公子又過來了,使臣們和傳教士們就都圍上來,紛紛親切地打招呼。

    這其中以傳教士們最為慇勤,都拿出稀奇的洋貨來吸引沈千山注意力,盼著討好了他,將來得到他的幫助,便可以把上帝的福音在這神奇的天朝土地上傳播下去了。

    沈千山挑揀了一陣,也沒有看到什麼玻璃做的東西,心中不由十分失望,暗道看來回去後少不得要把太后賞的那面小鏡子拿出來了。一邊想著,手裡無意識的扒拉著那堆東西,聽傳教士們說自己國家的科學發達,做的這些東西精巧,他便隨口道:「還敢說精巧?連個玻璃做的東西都沒有。」

    「原來三公子是喜歡玻璃做的物件兒?」傳教士們這才明白,今兒這位三公子登門,不求藥物卻是要看這些小東西,原來是為了找玻璃做的物事。

    只不過那玩意兒和水晶一樣易碎,碎了紮到人也不安全,所以他們過來的時候一般都不會帶,只有一個傳教士帶了一個玻璃做的音樂盒,原本是想留著聽故鄉的曲子,這會兒為了上帝,卻也不得不咬牙貢獻出來了。

    沈千山看見那個音樂盒十分精巧,不由得喜出望外,連忙收了。他卻不肯白收,從荷包裡拿出一個十兩重的元寶給了那傳教士,忽聽旁邊有一個傳教士好奇道:「公子先前求藥,如今又要找玻璃做的東西,莫非你是要尋找一套我們西洋的大夫專門用來研究製藥的玻璃器皿麼?」

    沈千山愣了一下,他其實並非想要那個東西,只是聽寧徹安說寧纖碧似乎是對玻璃做的東西感興趣,因此這才跑過來,想著舉手之勞,若真找到了,能讓那位六姑娘對自己不再冷冰冰的,倒也值了,唔,雖然她長得難看,不過說話時露出白白的一點牙齒,長大後應該也是挺漂亮的一個小姑娘。

    誰知此時聽了傳教士的話,心中卻猛地一動,暗道是了,六姑娘是最喜歡藥材的,若是給她一套西方那些郎中用的玻璃工具,即使她未必用得上,應該也會喜歡的吧?

    想到這裡,便急道:「有這種東西麼?快拿出來給我看看。」說完卻見那傳教士搖搖頭,攤手道:「那東西太不好帶了,何況我們都知道東方有神奇的醫學,所以沒有誰會漂洋過海把那一套東西帶過來。不過我知道威廉斯大人前些日子去朝見皇帝陛下時,就帶了一套專門研究藥物的醫療玻璃器具,如今卻不知怎麼樣了。」

    沈千山皺眉細思,暗道這東西既然進貢了,那就要去宮裡問,皇帝姑父是不會在乎這些東西的,八成是放在內庫裡了,也不值當什麼,姑父向來寵我,求他賞了我就是。」

    因想到這裡,也就坐不住了,出了琉璃廠就直奔皇宮而來。

    因為是皇帝寵愛的晚輩,也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子,因此侍衛們只是派人進去通報,也不須沈千山遞牌子,稍頃宮內傳出話來,讓沈千山進去覲見。

    皇帝周銘如今已經四十六了,有十二個兒子,其中尤其以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周謙與淳妃所出的六皇子周謹格外得他喜愛,其他晚輩中,則是沈千山最受他疼寵,經常召進宮來問幾句書,看他習習騎射功夫。

    如今聽說侄兒過來了,周銘也十分高興,待聽說侄子這大晌午的進宮,卻是為了找一套玻璃醫療器具,周銘不由得懵了。不過想到大長公主的病,他還以為這個侄子是孝心所致,因此就命身旁的貼身太監貝殼子去內庫裡找找看。

    貝殼子去了半天,才帶著人捧了幾個盒子過來,周銘見他滿頭大汗,不由得搖頭道:「不過是讓你去內庫裡找幾樣東西罷了,怎麼就累成這樣?還耽誤到這會兒,看看什麼時辰了都,這下好,倒讓這小子在朕這裡賴了一頓飯。」

    這自然是說笑,貝殼子無奈笑道:「皇上,實在是這個差事奴才也沒想到這樣磨牙,當日那個什麼使臣貢上這套東西時,說是他們西洋那邊大夫們用的,因此內庫收了後,就有太醫尋去,想看看這西洋做藥的器具是什麼樣兒。因此奴才到了內庫,這又拿了條子去太醫院,卻是那些禦醫們誰也不會用,收起來就放在了藥庫中,奴才這又去了藥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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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05 PM

第四十六章 :迴避

    他不等說完,周銘便笑著道:「好了好了,說了你幾句罷了,你這貨倒抱怨起來了。」言罷讓貝殼子打開那幾個盒子看了看,笑道:「什麼東西,看著也不出奇,還不如那穿衣鏡子有趣兒呢,也值當你這樣巴巴的過來討要。」

    沈千山卻是喜笑顏開,打開幾個盒子看了看,那圓柱形的矮盤子,那細細長長的玻璃管子,還有亮晶晶的夾東西的,也是鐵做的?倒和夾點心用的竹夾子差不多,只不過要小巧多了。

    他這裡一一看完,就要告辭,卻聽周銘笑罵道:「急什麼?也不看看天都什麼時候兒了?回去倒叫姑姑說朕小氣,就連一頓晌飯也不捨得管你?恰好今兒你幾個皇兄弟也要過來,你們一起陪朕用午膳。」

    周銘所說的姑姑便是沈千山的祖母大長公主,兄弟則是幾個皇子了,因此沈千山連忙答應下來,讓貝殼子幫他仔細收拾了這些盒子,又陪著皇帝說了幾句話,這才等到那幾個皇子從上書房下來。

    下午從皇宮中出來,沈千山本想直接去伯爵府,但是想了想,終究沒個由頭,這樣愣頭巴腦的過去似乎也不太對勁兒,只好先回了府中,想著到底要想個什麼法子才能過去。

    這事兒一直裝在心裡,卻是找不到什麼機會,好容易到第三天上,他去宮裡玩兒,卻正好看到進貢的塞外良駒,不由得動了興頭,聲稱要馴服那匹最高大的。誰知那匹馬乃是汗血名駒,弄過來本是要配種的,或是賞給立了大功的武將,這馬桀驁,只認馴服它的人為主,沈千山不過八歲年紀,雖然有些手段,到底是孩子,被那馬摔下來好幾次,只把手肘和膝蓋都擦破皮了。

    太監宮女們只唬的不行,一個個哭爹叫娘的,沈千山卻是被激紅了眼,他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窩囊的時候兒呢,赫赫威風豈能折在一匹馬手下?因此越發上了心,最後到底將那匹汗血馬馴服,自己卻也整了個傷痕纍纍。

    待到皇后得了信兒過來時,就只看見沈千山灰頭土臉的騎在那匹汗血寶馬上,看著侄子那小小挺拔的身姿,皇后的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既是氣恨這小子不知愛惜身體,又為他小小年紀就有這樣不服輸的勁頭而驕傲自豪,更是對他的手段讚賞不已。雖如此,也到底叫進坤寧宮狠狠訓斥了一番才罷休,一邊又打發人去請禦醫。

    誰知不提禦醫還好,提到禦醫,沈千山卻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竟說什麼也不肯等禦醫過來,一溜煙兒跑出了宮門,只讓皇后納悶不已,心想今天這孩子是怎麼了?看樣子也不像是腦子忽然壞了啊。

    這裡沈千山一溜煙兒來到宮外,讓小廝飛跑回去,將那套玻璃器具小心取出來,然後兩人一起去了伯爵府,門房是認識他的,看見睿親王府的三公子這麼個灰頭土臉的模樣過來了,卻是嚇了一大跳,聽對方說是找三老太爺,就使人飛跑進去通報,他這裡也不敢怠慢,將沈千山請進門來。

    正是半下午,寧纖碧剛從族學中過來杏林苑,就聽說沈千山過來了,身上還帶著傷。她皺了皺眉頭,便對寧德榮道:「三爺爺,我姨媽和姨表哥這兩日怕是就要到了,所以這兩天我就不來三爺爺這裡做藥了,怎麼著也要好好陪陪姨媽不是?我娘念叨了許多天呢。」

    這是人之常情,寧德榮怎麼會不答應,於是讓寧纖碧回去。不一會兒,沈千山便帶著兩個小廝進來了,先四下裡找了一圈兒,卻是不見別人,不由得心裡就有些失落,問寧德榮道:「六姑娘呢?」

    寧德榮看見他灰頭土臉的模樣,也是嚇了一大跳,一邊請他坐了,挽起袖子查看那些擦痕,一邊隨口道:「芍葯的姨媽和表哥要來了,她這兩天都不能過來。」

    「表哥?」

    沈千山皺了皺眉頭,他不知道心裡那一股不舒服的感覺是什麼,好像……寧纖碧從此後只會和她表哥玩兒,更不會看自己一眼了似得。這種猜測讓他心裡有些難受。

    不過轉念一想,她和不和自己玩兒有什麼關係?既是表哥,也不過是和寧家兄弟一樣,其實自己又能和她見幾次面?她怎麼對自己,有什麼關係?

    正想著,卻見寧德榮已經好奇地道:「這幾個大盒子裡是裝的什麼?三公子來就來好了,還帶什麼東西?這讓小老兒可怎生安心?」說完便打開盒子看了看。

    沈千山卻是因為老頭兒這一句話紅了臉,好半晌才期期艾艾道:「這個……這是一套玻璃的做藥工具,是……西洋那些洋鬼子用的,我見它晶瑩剔透的,想來給六姑娘玩兒也是極好,或者……或者老先生覺得用它做藥好,就……就給你用。」

    他終究不好意思說我在宮裡擦傷,卻特意來你這裡包紮,就為了把這個東西給六姑娘的。

    原先還不知道,但這些日子因為幾位姐姐和一些女孩兒坐在一起說笑時,也偶爾談論一些私相授受的事情,就是男女間互贈東西,據說那是不好的,一旦讓大人發現了,是要罰的。雖然他如今還小,寧纖碧更小,倒還不用疑心到這上頭,但不知怎麼的,沈千山幼小的心靈裡,就是覺著微微的有些心虛。

    寧德榮看著這一套奇怪的玻璃用具,怎麼也想不出用它們怎麼能做出藥來?這是能搗藥還是能碾藥啊?豈不是輕輕一敲就碎了?想了想,他終究還是搖搖頭,暗笑道:罷了,看著倒是新奇,又是三公子的一片心意,到時候還是給芍葯玩兒吧。

    寧纖碧這裡回到了白芍院,只見余氏正和蘭姨娘在激動地說著什麼,見她進來,余氏便笑道:「喲,今兒個是太陽打從西邊出來的?我們芍葯怎麼這個時候兒就回來了?莫非是耳朵長,聽說了你表哥和姨媽明後兩日就能過來的事,所以趕回來的?我料著你沒有這個孝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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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05 PM

第四十七章 :迎接

    「什麼?表哥和姨媽明後兩日就到了嗎?」寧纖碧卻是難掩驚喜,她想起前世裡那個在她出嫁前,為她添了許多嫁妝的姨媽和表哥,那是母親這一頭親戚中唯一對自己好的長輩和哥哥,因此心中著實是有些興奮起來。

    「可不是嘛,這兩天就到了。」余氏也是難掩歡喜,看見女兒興奮的樣子,也忍不住打趣道:「喲,這是真為了你姨媽表哥的信兒才這麼早回來的?我卻不信,又沒長順風耳朵。」

    寧纖碧嘻嘻笑道:「雖然沒長順風耳,可是因為知道就是這兩天的事,所以我特意和三爺爺說了,這兩日不去杏林苑,專心留在家裡,等著迎接姨媽和表哥過來。」

    余氏聽了女兒的話,心裡頭十分熨帖,摸著她的頭笑道:「真是我的乖女兒,總算沒為了那些醫書就疏遠了親戚感情。」說完,又見蘭姨娘上前道:「那邊院裡不知道都弄沒弄妥當,婢妾帶人再去看看,若是讓姨太太和哥兒挑出毛病來,倒是不美了。」

    雖然余氏說著「他們商戶人家,哪裡有那麼多講究挑剔?」的話,但蘭姨娘還是帶著人又去整理檢查了一番。所謂投桃報李,太太這些年對她很不錯,看府裡這麼多姨娘,就沒有能比得上自己舒心自在的,所以蘭姨娘自然也是要為余氏盡一份心力。

    第二天倒是沒有動靜,直到傍晚才有余姨媽打發的一個家人過來送了信,只說閤家大小已經在碼頭下船,如今到了京城外二十裏,估摸著明日上午能進城。

    余氏心裡惦念姐姐,這一晚上就沒怎麼睡好,一大早醒來,就見丈夫已經收拾停當,余氏便疑惑道:「爺這是做什麼?」

    寧世泊笑道:「看你昨兒一晚上也沒睡好,我今日去接一下姨太太和外甥。」話音剛落,便聽余氏驚訝道:「這怎麼使得?爺是什麼身份?打發幾個下人過去也就是了,也用不著您親自……」

    不等說完,就見寧世泊搖頭笑道:「話不是這麼說的,姨太太還是外道了,這個時候兒講究什麼身份?我正經是她妹夫,本該船靠岸就去接的,偏她沒送信,這會兒已經有些晚了,若是還不出城親自接去,豈不失禮?」

    說完到底帶著幾個家人出了府,這裏余氏看著丈夫離去的背影,只覺心中滾燙,恰好看見蘭姨娘走過來,她便扭頭含淚笑道:「咱們姐妹都是有福氣的,攤上這樣一個夫君,別說這個身份,就是平民百姓,也做不到他這樣體貼。」

    蘭姨娘笑道:「可不是呢,只太太到底比婢妾有福氣,婢妾老子娘都沒了,只剩一個哥哥嫂子,太太也知道是什麼樣的人,不來搜刮我就好,哪裡還有什麼感情?」

    余氏聽她這樣說,不由得便想起自家哥哥,喃喃道:「想來這天下的哥哥都是一個樣子?從前我那個哥哥也很疼我的,偏有了嫂子後,竟就變得這樣兒了,若不是人就站在那兒,我說什麼也不敢信,那竟是我哥哥。」

    蘭姨娘也苦笑道:「婢妾也這麼說,只是這天下的好女人可也不少,怎麼偏偏就讓咱們攤上了這樣的嫂子。」說到這裡,方醒悟過來,連忙笑道:「看婢妾這不懂事兒的,混說這些做什麼?太太也不用不知足,如今到底姨太太過來了,日後您也有個作伴說話的人。」

    余氏笑道:「可不是呢,我也做夢都沒想到老太太這回會做下這樣的決定,只是這一來,怕是大房和二房心裡不定要怎麼著惱了,就怕這成了例,日後她們親戚過來,也要攀比這個。」

    說到此處,面上不由添了幾分鄭重之色,搖頭道:「不行,我還是要和姐姐說,雖然來住在這裡,卻半點不能沾著這府裡,反正她們也不是沒有錢,到時候每年拿出些銀子,權當房租了,還能換我們姐妹在一起,不是最好?」

    蘭姨娘笑道:「雖然外道些,但太太這做法確實是最穩妥不過的。」

    兩人在這裡說著閒話,天就漸漸大亮了,不一會兒,寧纖碧和寧徹宣也起床梳洗完畢,往這邊來給父母請安,待聽說父親已經去接姨太太一家,宣哥兒不由高興地跳了起來。

    余氏和蘭姨娘都十分奇怪,暗道這麼點個小孩子,懂什麼?怎麼就這樣高興?因此余氏就把宣哥兒拉過來,呵呵笑道:「宣哥兒高興的什麼?莫不是盼著見大表哥?」

    寧徹宣把手指放進嘴裡,看了看寧纖碧,然後天真地笑起來:「姐姐說,姨媽和大表哥過來會帶好吃的,江南的好吃的最好吃了。」

    這小東西,自己剛剛不過是為了哄他高興才說這樣的話,轉眼間,倒是就把自己給賣了個乾乾淨淨。

    寧纖碧又好氣又好笑,這裏余氏和蘭姨娘彼此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余氏便看著寧纖碧道:「你啊你啊,慣會用吃的來哄弟弟,直把宣哥兒如今哄得除了吃,就不認別的了。」

    寧纖碧心想關我什麼事?民以食為天,可見炎黃子孫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吃貨。唔,來到這個時代,似乎還沒聽說過有得了厭食症的。

    雖然余氏心裡已經長了草,然而該做的還是要做,因看著寧纖碧和寧徹宣穿著簇新的衣衫,打扮妥當了,她和蘭姨娘便帶著兩個孩子往寧馨院去給姜老太君請安。

    蘭姨娘因為余氏的關係,是這福壽堂裡唯一能站著立規矩的一個姨娘,恰逢今兒姜老太君又高興,看著余氏道:「我算著姨太太這兩日也該過來了,如何?可得了准信兒?」

    余氏忙笑道:「爺已經出城去接了,想來半上午的時候就能進城。」

    話音落,只聽元氏笑道:「三弟真是熱心人。也幸虧如今身上沒有功名,只怕是有了功名,人就發懶了。」她這一句話卻是連未到的余姨媽和寧世泊都諷刺了,顯然是心中氣不忿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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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06 PM

第四十八章 :和美

    余氏淡淡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是,我也不讓老爺出城,畢竟身份有別,只老爺說,這哪是講什麼身份的時候兒?都是親戚往來,若還講究這個,沒得寒了人心。」如今她也已經摸明白姜老太君的脾氣,最是重情重義的人,若是從前,她就不敢冒冒然說這樣的話了。

    果然,就聽姜老太君點頭道:「這話正經不錯,你們老爺是個知禮的。俗語說的好,皇帝還有三門草鞋親呢。姨太太在江南住了也有不少年頭吧?我這輩子就聽人家說江南怎麼怎麼好,竟是沒有親去過,如今她來了,咱們也正經聽聽那江南的魚米之鄉千里繁華。」

    元氏暗自咬牙,心裡也有些暗悔自己造次,明知道老太君是重情義的,也知道這件事就是老太太拍板定下來的,自己就是不忿,裝在心裡也就是了,何苦還要拿出來說?如今這個三弟妹卻也不是簡單人物了,從前看著她軟軟弱弱像只綿羊似得,誰知如今給她管了兩樣事而已,竟然就敢梗著脖子和自己說話了。

    元氏這裡心中氣憤不服,老太君卻是興致高昂,一時吃完了飯,曲夫人和元氏都告辭離開,以她們的身份,沒有齊聚在這裡等著迎接余姨媽的道理,不過對方來了,她們倒也要過來坐坐,這才是親戚之道。

    余氏這會兒卻是沒心思處理事情了,好在她管著的針線房和女孩兒們的花粉採購這兩樣事都是極輕省得,這會兒也沒什麼事,便在福壽堂裡陪著老太君一邊說話,一邊等待姐姐和外甥到來。

    寧纖碧手裡捧著一本千家詩,坐在下麵悄悄教宣哥兒讀著,其他幾個女孩兒倒是上學去了,這事兒和她們沒什麼關係,何況那位姨表哥又是外男,因此這廳裡一時間只剩下姜老太君和余氏蘭姨娘,以及寧纖碧寧徹宣這一對姐弟。

    氣氛倒是十分溫馨的,老太君看著教得認真的姐姐,學得認真的弟弟,心中不由升起幾分感歎,暗道這府裡那幾個兄弟雖好,他們之間也和氣,只是女孩兒們現如今就各自露出伶俐來,若是將來都能順順當當一個顧一個還好,若是真有了什麼較勁兒的地方……想到這裡,不由得歎了口氣。

    正想著,忽見曲夫人走進來,先說了幾句話,方在一旁坐了笑道:「前幾日廉清伯爵府家鬧出來的事情,老太太知不知道?」

    姜老太君回過神來,疑惑道:「什麼事?我卻是沒聽說,他們家怎麼了?不是前些日子老太太還過了壽嗎?咱們府裡還打發人送了禮去,因你身上不爽利,你兩個弟媳婦也走不開,就沒派人,這才幾天的功夫,能出什麼事?」

    曲夫人笑道:「聽說那天在外面爺們兒的席上,兄弟幾個就鬧起來了,幸虧人勸住。如今卻是吵吵著要分家呢。兒媳也是剛剛聽周家媳婦說的,她親家的弟媳婦就是在伯爵府裡當差的,想那老太太也是可憐,老伯爺才走了幾年?如今她還在呢,那兄弟幾個竟連母親都不顧了,就要分家,這事兒還沒鬧到御前,若是讓哪位禦史再在御前告一狀,怕是皇上也要不高興的。」

    這話卻是引起了眾人的興趣,不免感歎了幾句,曲夫人便轉頭問余氏道:「怎麼?親家太太還沒過來?」

    余氏連忙道:「想必就到了,我這會兒也盼著。」

    姜老太君卻是想起了剛剛自己的心事,不由得搖搖頭,暗自笑道:看我,真是越老越糊塗了,那小哥幾個相好,便已經是闔府的福氣,就算將來我閉了眼,他們要分家,也總不會鬧出太多齷齪事讓人笑話。至於女孩兒們,不管存了什麼心思,將來也都是要嫁出去的,那時候,可不就是各過各的日子?我倒是在這裡操什麼心?

    因想到此處,便看向寧纖碧,暗暗點頭道:如今看來,六丫頭倒是個省事的,比她那幾個姐姐都強。

    剛想到這裡,便聽見外面一個媳婦帶著喜氣的聲音道:「回稟老太太三太太,親家太太到了。」

    「哦?」姜老太君直起身來,面上也添了幾分欣喜,對余氏道:「既是你姐姐過來了,快去迎一迎。」因余姨媽是沒有品級的商戶之婦,姜老太君卻是老封君,曲夫人也是誥命,因此倒不好親自出迎,只能吩咐余氏。

    余氏早已心花怒放,哪裡還用得著姜老太君吩咐,因喜氣洋洋站起身,抱起宣哥兒,讓寧纖碧跟在身後,便出去了,蘭姨娘也隨了出去。

    稍頃,就看見余姨媽帶著兒子和僕婦等人從迴廊那邊過來,須臾間進了院門,蘭姨娘忙從余氏身上接過宣哥兒,然後和身邊的丫頭嬤嬤跟著余氏一起迎過去。

    姐妹見面,自是百感交集,好在彼此看著面上還好,顯然並沒有受太多風霜磨折,心下倒也欣慰的緊。饒是如此,姐妹兩個也是把手互相打量,目中淚光閃爍,只因那麼多人看著,倒不好抱頭痛哭。

    卻見余姨媽身後那個大概十歲左右的男孩兒上前給余氏見禮,口稱:「姨媽」,余氏便忙彎下腰抓起小手細看,一邊笑道:「這孩子隨了姐夫,倒是好漂亮模樣兒。」因又讓寧纖碧和宣哥兒給余姨媽見禮。

    彼此廝見過,方進了屋裡,余姨媽和蔣經又給姜老太君見禮,待聽說這孩子的名兒就叫蔣經,姜老太君不由得笑道:「蔣經,這名字不錯,長大後定是滿腹經綸。」

    余姨媽連忙謝了姜老太君的誇獎,笑道:「承老太太吉言,從小到大,性子是最孤僻沉默的,沒有半分伶俐,我只怕他越大越成了悶葫蘆,連帶著人都沒精神呢,滿腹經綸什麼的,真是想也不敢想……」

    寧纖碧好奇地看著這位小表哥,她上一世並沒怎麼見過這位表哥,即使是過年來往,表哥也不過是去見父親,只聽寧世泊說過他是好相貌,人也穩重,雖不愛說話,瞅著肚子裡是有丘壑的,只可惜於讀書一道不太通,這邊也使不上什麼力氣,不然的話,即便不能做一個能臣,做個富甲一方的富商巨賈是沒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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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07 PM

第四十九章 :表哥

    當日若不是後來睿親王府看中了自己,聽母親的意思,似是有意讓自己和這位表哥結親。寧纖碧想到這裡,不由得臉就有些發紅,暗道如今姨媽和表哥也不像上一世在外面獨居了,而是住在這府裡,莫非命運的改變就是從這一刻開始的?這一回我不嫁入睿親王府,難道真的會嫁給這位表哥嗎?喔,若真是這樣的話,似乎也不錯,表哥肯定是有做生意手腕的,不過是不願意攀附權貴,又要奉養姨媽,所以在這權貴橫行的京城裡展不開拳腳,若是將來我們離了這裡,憑我製藥的本事,加上表哥做生意的本領,還怕不財源滾滾來?

    想到這裡,不由就覺著有些心花怒放,然而卻忽然想起了另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寧纖碧不由懊惱的直捶自己腦袋,心說寧纖碧啊寧纖碧,你是財迷心竅了吧?別忘了,你現在這具身體和這位表哥可是近親,近親啊,就算用再多的好藥,也不敢保證生出來的後代就一定沒問題。

    一念及此,不由把之前興起的那些念頭都給歇了,不但如此,日後還要想辦法打消自己母親和姨媽想要聯姻的想法,她歎了口氣,再看看那個低眉垂目,小大人一樣的漂亮男孩兒,心中就覺著有一絲遺憾:唉!本來或許大概差不多……真是可以培養出感情來的吧。

    大人們說著話,姜老太君就留余姨媽住下來,余姨媽自然是喜之不盡的。她們原本不敢存著這樣指望,因此寧世泊提到的時候,還推辭過,生怕是這位妹夫自作主張,再觸怒了家裡老人,然而此時聽姜老太君也這麼說,余氏又說院子已經預備好了,余姨媽哪有不歡喜的道理?

    當下連忙再三謝過。又聽姜老太君說可以湊成一桌小牌了,余姨媽便笑道:「說起來,老太太剛才說想著江南那邊的風景,這會兒又說打小牌,恰好我從南邊帶了一樣東西過來,怕是要對了老太太的眼。」說完就命蔣經去拿出來。

    宣哥兒也要跟著去,寧纖碧沒辦法,只好帶著他一起和蔣經出了門,只見院子裡這會兒已經擺了十幾個箱子,乃是余姨媽從江南採辦的禮物,她知道這伯爵府的門第高,自己不過是一商婦,因生怕被看輕了,又連累妹妹,因此這些禮物倒是下足了本錢心思的。

    蔣經來到一個箱子前,命打開來,從裡面捧出兩隻盒子,打開看了看,便對寧纖碧笑道:「就是這兩樣了……」不等說完,便見宣哥兒吸吸小鼻子,然後拍著手笑道:「吃的……是好吃的,甜甜……香香……」

    寧纖碧的臉都紅了,暗自後悔不應該把姨媽和表哥會帶好吃的點心這件事告訴這個小吃貨,看到蔣經目瞪口呆的模樣,她心裡覺著好笑,連忙道:「表哥勿怪,宣哥兒……咳咳……他有些好吃。」

    蔣經溫柔地笑起來,只看得寧纖碧也有些呆了眼,暗道了不得了不得,原本以為他將來只是英俊,如今看來,這位表哥帶了幾分江南水鄉的柔美,將來定然是潘安宋玉那樣溫潤如玉的美男子,我的天,到時候想什麼辦法能和他做鄰居,就是看幾眼美男也是好的啊。

    也不怨寧纖碧在這裡發花癡,她兩世為人,所看過的容貌最出色的男子,便是沈千山。只是對方那種英武俊逸的帥氣和蔣經這種柔美安靜完全不同,若是認真說起來,蔣經長大後,應該是翩翩如玉,類似於那種中性美的,這一點,現在教她們琴棋書畫的那位譚澈也是具備的,不過或許是偏心的緣故,寧纖碧總覺著蔣經長大後,會更勝譚澈一籌。

    不說她在這裡發花癡,只說蔣經聽了寧徹宣和寧纖碧的話,溫柔一笑,點頭道:「是,曉得你們這裡沒有多少南方點心,這次進京,母親帶來了不少,等一下少不得也會拿到姨媽房裡。」

    寧徹宣嘴角邊流下一道晶晶亮的口水,他最喜歡吃的就是甜點心,寧纖碧摀住額頭,徹底被這個小吃貨打敗了,好在蔣經已經轉過身往屋裡走去,於是她連忙將宣哥兒嘴角邊的口水擦乾淨,然後拉著他的小手快步跟進屋去。

    余姨媽說的這樣東西的確是入了姜老太君的眼,卻原來是十副紙牌,一個盒子裡五副,每一副紙牌上都繪著江南山水:或是古寺桃花,或是小橋流水,或是孤山斷橋,或是雷峰夕照,看的姜老太君嘖嘖稱奇。

    余姨媽笑道:「不是什麼好東西,只想著老太太和太太們在京裡,怕是沒見過,所以就帶了幾副過來,稍後給每個房裡分兩副,好歹這上面也是帶著點江南的意思。」

    姜老太君笑道:「給她們分什麼?如今這府裡也只有我老婆子閒來無事,喜歡湊幾個人打會兒小牌,這些給她們全都沒用。姨太太別笑我人老貪心,左右她們過來的時候兒也能看著,這若是大年下,往來親戚們中也有幾個老人的,且容我老婆子也顯擺一回。」竟是把這兩盒子紙牌全貪下了。

    如此一來,余姨媽也有些愣了,不過她到底是八面玲瓏的人,連忙笑著應了,接著又說了一回閒話,便聽余氏道:「老太太坐了這半天,想是乏了,不若好好兒歇一歇,我帶著姐姐先回去收拾收拾。往後住在這府裡,老太太什麼時候想說話,叫一聲就好的。」

    姜老太君笑道:「可是我老糊塗了,只顧著自己說得高興,倒忘了她們母子兩個一路舟馬勞頓,既如此,你們快下去好好歇歇,中午再來我這裡吃接風宴,日後閒了,再領去你嫂子們房裡說話不遲。」

    余氏答應了,於是余姨媽和蔣經寧纖碧等也都退出來。回到屋裡,余氏方笑道:「真真想不到,姐姐倒是會挑禮物,那紙牌真是入了老太太的眼。」

    余姨媽笑道:「我哪裡想得到?本是想著你從小兒就嚮往江南,老是想出去見識見識,到底也沒有機會,那紙牌原是給你預備的,我都沒當回事兒,不過是想著隨在禮物裡每房送兩把,如今才知道竟是置辦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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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08 PM

第五十章 :得來全不費功夫

    姐妹兩個笑著說話,這邊寧徹宣已經饞的不行了,拽著蘭姨娘的衣服只嚷著「吃吃……」只把蘭姨娘臊得臉都紅了,也是真生氣起來,就要將宣哥兒拎下去發落,卻聽余氏疑惑道:「這是怎麼了?宣哥兒小孩子家家,你一個大人還和他動怒?來,宣哥兒,到娘親這裡來,你想幹什麼?我只顧著說話,這半天也沒聽清。」

    蘭姨娘瞪著兒子,只是她和余氏素日裡都疼愛兒子,宣哥兒哪會理睬?因拽著余氏的袖子委屈道:「吃點心,姨媽和表哥帶了好多甜點心,表哥說的。」

    余氏和余姨媽一愣,接著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蘭姨娘滿臉通紅道:「太太還笑,這孽障忒不懂事,六姑娘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兒,心裡頭樣樣都有數兒,真真一個水晶玲瓏玻璃心肝兒,怎麼她這弟弟倒是一點也不隨她,還是這樣笨拙不知禮。」

    余氏笑道:「你懂什麼?這才是赤子之心。何況這也是芍葯招出來的,不是她早上和宣哥兒說江南的點心好,宣哥兒也不至於就記到如今。」

    話音未落,蔣經早已親自拿了兩包揚州有名的點心上來,分別是卷酥糖和春捲兒,另還有幾隻酥皮白果餡兒的月餅,以及幾塊桃酥。

    眾人吃了幾口,都讚好吃。接著余氏和余姨媽又商量著分派禮物的事情,又要帶他們去住處看看。

    這裡寧纖碧想到寧德榮也是嚮往江南的,又是個嘴饞的老人,這些江南酥點心想必最合他的胃口,因和蔣經說了幾句話,也混熟了,便讓他幫著挑了幾份點心,自己捧著往杏林苑而來。

    寧德榮正在屋裡看醫書,看見寧纖碧來了,不由得笑道:「不是說這兩日你姨母表哥要過來,所以不來我這邊兒了嗎?怎麼如今又過來了?」說完卻聽寧纖碧笑道:「您老人家可別多想,是我的孝心虔,姨媽表哥帶了江南點心,孫女兒想著三爺爺愛吃,這就厚了臉皮討了一份兒過來,恰好給您吃個新鮮,雖說過後姨媽和表哥肯定也會往這邊兒送,只那時候我就沒法兒表孝心了。」

    一番話說得寧德榮大笑起來,看著那點心精緻,拿了一塊在嘴裡,只覺得酥鬆無比入口即化,老頭兒不由得大喜,點頭道:「素來就聽說江南的點心好吃,果然如此。」說完轉身打開櫃子,呵呵笑道:「既是你借花獻佛,先拿了點心來孝敬我,倒也不好白吃你這丫頭的,恰巧我這裡前兒也得了一份東西,就給了你吧。」

    話音未落,正好趕上老頭兒身旁的大丫頭碧松上茶來,看見寧德榮拿出的那幾個大盒子,又聽了他這番話,不由得抿嘴一笑,搖頭道:「虧您老人家也敢說,這明明就是三公子給六姑娘的,如今倒叫您老說成了借花獻佛。」

    寧德榮被丫鬟揭破了老底兒,臉上不由有些掛不住,佯怒道:「你懂什麼?那小子也分明說過是孝敬我的,只是說我要沒用的話,再給芍葯,什麼時候就成了給芍葯的?哼!不懂事別瞎說,還不趕緊下去呢。」

    碧松掩嘴一笑,邊往外走邊道:「是是是,奴婢這就下去,省得等會兒沒眼色,又揭了老太爺的什麼老底兒,那就不好了。」話音落,不等寧德榮跳腳,她已經掀了門簾出去了。

    「這幾個丫頭就沒一個省事的,哼!服侍上馬馬虎虎,倒是專門和我唱反調來的輕車熟路。」

    寧德榮咕噥了幾句,再看向寧纖碧,卻見她面上沒有一點好奇歡喜之色,也不看那些盒子,只是看著點心盤子嘻嘻笑道:「三爺爺自己慢慢吃,我還要回去陪姨媽說話呢。這三公子的東西我可不要,既是給您老人家的,您就留著吧。」

    「哎哎……這……這也不單單是給我的,許是三公子曉得你喜歡這個東西,才特意淘登了來給你。丫頭,我素日裡教你的『醫者父母心』你都記到哪裡去了?三公子不也就是那天在馬車上高聲說了兩句話嗎?他擔心祖母,這也尋常,怎麼你這就不依不饒的呢?人家感激咱們的救命之恩,這好物件兒可沒少送,你再這麼鼻不鼻子臉不臉下去,我可不饒你了啊。」

    老頭兒一邊說,就打開了那些盒子,見寧纖碧不說話,便又嘮叨道:「好不好,你也看看再說,實在不喜歡,撂在我老頭子這裡也沒什麼,只是三公子這番心意,你不能糟蹋了,你們一點點大了,日後還不知道能見幾回,就因為兩句話,這疙瘩難道還解不開了嗎?芍葯就這麼小心眼兒?」

    寧纖碧百無聊賴地聽老爺子絮叨著,心想小心眼兒就小心眼兒,別說這會兒,就是再大了,這一輩子,我也絕不想和他有任何的牽扯。一邊想著,就忍不住向那盒子裡瞟了一眼。

    只一眼,那目光就再也挪不開了。

    寧德榮還在絮絮叨叨的勸說著,忽然就見剛剛還沒任何動靜的六孫女兒猛然站起身來,一把就將幾個盒子扒拉過去,那模樣活像是被搶了食物的小老虎。

    「哎喲我的天,這是做什麼?」

    寧德榮嚇了一大跳,卻見寧纖碧激動地臉色都變了,撫摸著那幾個小玻璃圓盒子的手也在微微發抖,老頭兒覺得奇怪,看著寧纖碧道:「怎麼?這會兒不是剛剛那副模樣了?怎的這樣激動?莫非芍葯知道這是做什麼用的?」

    寧德榮的話將寧纖碧的心神從狂喜中拉回來,她抬頭看著寧德榮,只覺雙頰滾燙,雖然想要強裝鎮定,但是心中那股喜悅卻是怎麼也控制不住,好半晌,才輕聲道:「不……不認識,只是覺著……這些東西好漂亮,這……這是玻璃做的吧?」

    寧德榮懷疑的看著她,又看了看這十幾樣東西,撇撇嘴道:「這個也叫漂亮?雖說玻璃如今還是西洋的東西,咱們這邊不多見,只是這幾樣,怎也當不上漂亮二字吧?不說別的,只說那個香露瓶子,還是帶顏色的呢,豈不比這個漂亮百倍?我看你給了你祖母,卻是眼睛都沒眨一下,這會兒倒因為這些東西就欣喜若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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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08 PM

第五十一章 :徵人

    寧纖碧無言以對,忽見寧德榮瞪大了眼睛,失聲道:「該不會……該不會你這丫頭認識這些是什麼東西吧?」

    寧纖碧的心猛然就「砰砰砰」的跳起來,她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向寧德榮解釋,雖說這一世自己已經決心要好好利用金手指,但七歲的小女孩兒,就認識西洋製藥的工具,能用西洋的製藥工具做出抗生素和其他西藥來?這不是妖精是什麼?金手指也不是這麼個開法兒的吧?

    一念及此,寧纖碧便慢慢平復了激動狂喜的心情,她知道即使現在自己得到了這套東西,也萬萬不能立刻投入使用,總要做了完全的準備才好。

    因正思量著該找個什麼理由騙過寧德榮,就聽老頭兒喃喃道:「不對啊,就算你能認出來這東西,七歲的小女娃子,還能用它做出藥來不成?你高興個什麼勁兒?」

    寧纖碧的心情不似剛才那般激動,這冷靜下來,腦子就慢慢恢復清明了,一聽這話,便微笑道:」三爺爺說的什麼?這東西竟然是做藥的?這不是笑話一樣?它哪裡能做藥?輕輕一碰不就碎了?是能搗藥還是能碾藥?」

    寧德榮呵呵笑道:「我也是這麼說的,既然不認識這東西,那你瞎激動個什麼勁兒?」

    寧纖碧笑道:「這不是突然看見了這麼多奇形怪狀的東西,還是透明的玻璃,我心裡就驚喜了。不過三爺爺你說這是西洋那邊做藥的東西,他們是怎麼用這些做藥的啊?」

    寧德榮抓抓腦袋,搖頭道:「那誰知道呢?看著這個東西就是不結實的,可見那些洋人的藥也指定不靠譜兒,怪不得他們一個個人高馬大,黃頭髮藍眼睛,可不是嘛,要不長一個妖怪樣兒,身子能強壯嗎?身子要弱,那些大洋彼岸的人又沒有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這些醫術,他們自己鼓搗出來的醫術又是這般不靠譜的,可不就只能等死呢。」

    寧纖碧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兒,以她現代的身份,她是非常清楚西藥和中藥之間的差別的。雖然中醫博大精深,但是不得不承認,西醫的手術和製藥方面,的確是要勝過中醫一籌。

    這會兒卻是沒有爭論的必要,不然她就真是腦子進水了。忽聽寧德榮問她到底要不要這套東西。寧纖碧心裡這個掙紮啊:要了吧,這是沈千山送過來的;可是不要吧,日後是否能尋到這樣一套齊全的用具,還確實不好說,能尋到還好,萬一尋不到呢?自己不做西藥還好,萬一需要做呢?

    一時間,她心裡掙紮不已,忽聽寧德榮道:「要就要不要拉倒,這麼點兒小事也值得在這裡尋思半天?行了,你就拿回去吧,三爺爺老了,對這些也不感興趣,要是有機會,淘登幾本西洋醫藥書,或許倒可以給你看看,你還小,將來沒有事,或許還能研究研究那些洋鬼子的製藥術呢。」

    一句話說的寧纖碧心臟又「砰砰砰」跳起來,這一刻,她終是下定決心將這一套東西保存下來。前一世裡,沈千山欠自己的太多了,這一世就算收了他這套東西,也沒什麼可愧疚的。

    心裡這樣想著,到底還覺著有些不自在,忽聽院子裡腳步聲響,接著就聽碧松的聲音在外面道:「老太爺,姨太太打發姨表少爺來給您送禮物了。」

    「表哥?」

    寧纖碧不由得站起來,不一會兒,只見蔣經和幾個小廝走進來,先將各色禮品奉上,又對寧德榮笑道:「家母聽表妹說三老太爺喜歡吃點心,因此特意選了幾樣甜軟的奉上,這些卻是不能耽擱,要在兩日內吃淨才好。」

    寧德榮連忙謝過了,又同蔣經說了幾句話,接著蔣經便看向寧纖碧道:「老太君那裡擺宴了,表妹同我一起過去吧。」

    寧纖碧點點頭,於是兄妹兩個辭別了寧德榮,一起往寧馨院而去。

    歲月如梭,轉眼間,就是兩年時光。

    寧纖碧已經九歲,瞧著身量卻是不比比她大一歲的寧纖月矮,反而還隱隱高出一點,以至於姜老太君和寧纖眉等人往往見了就打趣,問她是不是從寧德榮那裡弄了什麼藥吃,長個子才能這般快。

    兩年的歲月過得快,卻也沒什麼不同,上學,針織女紅,閒暇時間去杏林苑,只是隨著她慢慢長大,這杏林苑倒也不能經常過來了,但是看著女兒高興,於是寧世泊就在白芍院的後院另蓋了三間整齊屋子,做女兒放藥材看醫書的地方,只不過現在還沒投入使用,倒是收拾齊整了。

    余姨媽仍是住在白芍院旁邊,蔣經卻已經搬出了二門,原本是要住在杏林苑裡,只是因為對藥材有些過敏,所以便只在寧世泊書房旁邊的一個院落裡居住。

    雖然只有十二歲,卻是小大人般的越發穩重,只可惜他不太喜歡讀書,倒是對經商很有興趣,寧世泊每每提起,都禁不住搖頭歎氣,卻也沒有辦法,只好由著他每日裡在外面遊蕩。

    幸好這孩子從不惹是生非,只是熟悉京城商舖情況,看樣子倒是要操他父親的老本行,想到大姨姐日後總要依靠這個兒子,雖不能光宗耀祖,但若能經商有道,娘兒兩個也算是有個依靠。寧世泊也就由著他去了。

    這一日,眼看著就到中秋,曲夫人和元氏余氏等都在姜老太君面前,商議著中秋節禮和家宴的事情。幾個女孩兒則靜靜坐在下邊說話兒。討論的對象就是沈千山。

    「聽說三公子這一次也隨大軍出征了,我的天,他才多大?虧沈大人怎麼捨得?」說這話的恰是寧纖月,這幾日京城裡流傳最廣的事情便是沈大學士家的獨子沈千山跟隨大軍馳援邊疆之事。因此連伯爵府的閨閣裡也得了信兒。

    寧徹宇已經成婚,如今新媳婦也站在曲夫人身後。寧徹守寧徹安等則是因為年歲不小,請完安就退出去了,因此這屋裡便只剩下一個寧徹寶,聽見姐妹們議論沈千山,他便湊過來插言道:「可不是呢,人人都這麼說,邊疆守軍都敗了,往後退了三百里,韃子們氣焰正盛,人人都說,這場仗可不好打,偏偏千山就跟去了,這可真讓人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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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09 PM

第五十二章 :機鋒

    白采芝從來不是多話的,此時也忍不住在旁邊歎氣道:「他才十歲,就算是要建功立業,又急得什麼?」

    這兩年沈千山因為和寧家幾個子弟交好,再加上寧德榮也經常過府為大長公主診病,再往來答謝,因此一年裡他也有七八回要到伯爵府來,偶爾到了姜老太君這裡請安,和她們幾個姐妹也是認識的,雖不常說話,但都是相熟。

    聽見寧徹寶這麼說,幾個女孩兒都更加擔心起來,寧纖語也道:「都說戰場上刀槍無眼的,那些韃子又高又大,騎著馬,可厲害了。三公子千金貴體,應該不至於親自上陣殺敵吧?」

    話音剛落,就聽寧纖蘿斷然道:「絕不會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是什麼身份?又只有十歲年紀,誰敢放他上戰場?」

    姐妹幾個正討論的歡,忽然就聽「撲哧」一笑,扭頭一看,卻是一直沒說話的寧纖巧,聽她咯咯笑著,寧纖月便不由得添了幾分惱怒,尖聲道:「姐姐笑什麼?」

    寧纖巧笑道:「我笑姐妹們太閒了,這心怎麼就操到十萬八千裏外去了?沈大人既然放三公子出征,那自然是有一定把握的,難不成他還能讓兒子送死去不成?三公子怕是還沒怎麼樣,姐妹們這裡的心倒是亂了。」

    一句話說的幾個女孩子都是羞惱不已,白采芝也深深垂下頭去。她們如今雖然還小,然而心中卻也微微有了男女之念,畢竟這時代的女孩兒,十三四歲就可以議親出嫁的。即便此時對談婚論嫁仍是懵懵懂懂,然而那股朦朧的男女概念卻是有了,加上長輩們提起沈千山,就沒有一個不誇的,女孩兒們心裡自然就對那出類拔萃的稚齡少年添了一絲牽掛之情。

    當下寧纖月便冷笑道:「我們的確是為三公子擔心,誰比得上姐姐清心寡慾?好歹也算是有點頭的交情,便是當做弟弟看,也該擔心則個,姐姐倒是真個無情。」

    寧纖巧也不動怒,眼睛瞟了在一旁端坐的寧纖碧一眼,微笑道:「我到底還是說了一句,若說真無情,誰還比得上六妹妹?我倒是真奇怪,六妹妹,素日三公子待你就與別個不同,也喜歡同你說話,難道你就真對他的生死一點兒也不上心?」

    寧纖碧垂下眼簾,面無表情道:「妹妹這兩日正為琢磨一味藥用心,實在聽不進去別個話,姐姐們若是覺著妹妹悶,妹妹便回去也使得。」

    白采芝連忙拉住了她,柔柔笑道:「六姐姐莫要著惱,但不知姐姐說的是哪一味藥?讓我們也聽聽,難不成姐姐是有心自己製藥麼?」

    有時候命運這東西實在是讓人無語,上一世寧纖碧被沈千山厭棄,白采芝害死。重活回來,她最想避而遠之的便是這兩個人,偏偏老天爺就偏偏要耍著她玩兒似得,沈千山每次來,不管自己怎麼想辦法退避,他總是能想辦法尋到自己說兩句話,哪怕是嘲笑譏刺兩句,反正這幾句話一定要說,不然就好像是沒完成任務似的。

    這個白采芝呢,也是非要往自己面前湊,若不是顧忌著姜老太君寵溺這個外孫女兒和寧玉蘭那位姑母,而對余氏和三房比從前另眼相看了些,讓余氏管家也沒有了掣肘,寧世泊也能下定決心攻讀,寧纖碧早不管不顧將這上一世裡的仇人給掐死了。

    其實以她現在的本事來說,想要無聲無息害死白采芝也不算什麼難事兒。然而她心裡卻始終不能下這個狠心,說她心慈手軟也好,聖母白蓮也罷,雖然兩世為人,白采芝還是白采芝,但她總覺著這是兩個人,或許是許多事情發生了偏差,讓她沒辦法把這一世同上一世混淆,又或許是看著面前這個還沒有自己大的小女孩兒,每日裡孤苦可憐,雖然也知道她是心黑手狠的,卻也無法下手。

    最後也只能這樣了,寧纖碧在心裡苦笑,暗道罷了罷了,我反正不會再和沈千山有關聯,這個白采芝,就讓她和別人鬥去吧,只要和我再無關係就好,畢竟,她沒有白采芝那麼黑的心,能面不改色的就要了一條人命。

    白采芝說了一句話,見她出神,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她冰雪聰明,自然能夠察覺出寧纖碧對自己的冷落,然而比起幾位姐妹那不屑和暗含鄙視的眼神,再想想對方對其他姐妹的態度,這份冷漠倒是讓白采芝更加安心,反而願意同她說話往來,只不過很多時候寧纖碧都會神遊天外,她就變成了自說自話。

    「六姐姐,表姐姐問你話呢。」寧纖蘿看出白采芝不自在,在一旁拉了拉寧纖碧的袖子。

    「你們又沒接觸過藥材,就算說出來,也是聽不懂,反而覺著氣悶。」寧纖碧回過神,淡淡說了一句。雖然幾位姑娘都露出不忿之色,然而她們確實也無話可說。醫藥知識可不像是別的,就算不懂也可以瞎掰扯幾句的。

    白采芝笑道:「我倒是看著六姐姐素日裡給老太君按摩推拿,好像很有效果的樣子,有心跟著姐姐學幾招……」不等說完,忽然就聽外面「咚咚咚」腳步聲響,白采芝嚇了一跳,剩下的話就沒說出來。

    眼看著一個婆子跑進來,「咕咚」一聲就跪在地上,只把姜老太君曲夫人等都嚇了一跳,姜老太君便大聲道:「發生什麼事了?你這樣慌裡慌張的……」一面說著,心不由得就提了起來。

    「回稟老太太,太太們,宮裡……宮裡來人傳了旨意,說是……太后娘娘忽然得了怪病,召……召三老太爺入宮替太后娘娘看病。三老太爺要……要奴婢請六姑娘出去,說……說是要一同進宮。」

    早在聽說太后得了怪病的時候,寧纖碧心裡就清楚了:這件驚天大事倒是發生了,從此後,伯爵府著實得了不少好處,甚至差點兒就封了侯府,只是因為大伯父酒後失德,去青樓裡和妓女廝混了一晚上,被禦史彈劾,所以這件事才不了了之。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因為這一世裡自己跟著寧德榮學習醫術,竟也捲進了這件事情中,不知道多了一個自己,對上一世的歷史是不是會有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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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10 PM

第五十三章 :進宮

    正想著,就聽姜老太君急急道:「既是如此,三媳婦你就趕緊帶著六丫頭回去更換衣裳進宮,千萬別耽擱了。」

    余氏這才回過神來,心中惴惴不安,既有著興奮期盼,又有不盡的擔憂。

    聽說那些太醫們要是醫治宮裡的貴人們不得力,皇上是說砍頭就要砍頭的。只不過轉念一想,三公爹畢竟不是太醫,又是伯爵府裡的人,皇上既然主動召見,萬一治不好,似乎也不至於就遷怒下來,何況自己的女兒也是伯爵府千金,又不是皇宮中的醫女,治不好那有什麼辦法?皇上難道還會因此殺人?是你主動找我們的,我們又沒立下軍令狀說一定能治得好。

    腦海裡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余氏倒是很快就給寧纖碧收拾好了,又叮囑了她幾句,無非是謹言慎行小心在意什麼的。她也知道這會兒時間緊急,因此替寧纖碧打扮好了,就命人將她送去和寧德榮匯合。

    ***********************

    沒想到今生還有機會踏入這個地方,故地重遊,自己卻已再世為人。

    走在皇宮內寬敞的青石板路上,寧纖碧心中感慨萬千:記得自己第一次進宮,還是薛夫人和睿王妃帶著她進來的,為了拜見皇后娘娘,無論怎麼說,自己是沈千山名義上的正妻,也是皇后娘娘的侄媳婦,她是應當進宮拜見的。

    只不過這一次進宮,卻是比上一世裡,整整提前了七年。

    到了慈寧宮,一個太監進去通報,片刻後飛跑出來,高聲道:「皇上有旨,宣寧德榮覲見。」

    寧德榮這輩子也是頭一回見皇帝,難免有些緊張,寧纖碧心中卻已經慢慢鎮靜下來。

    她知道皇帝,那是一個睿智,狠辣,有些好大喜功的老人,無論如何,還算得上是一個明君。

    皇帝周銘就在慈寧宮的外室坐著,見寧德榮和寧纖碧進來參拜,他便揮揮手,沉聲道:「寧德榮是嗎?太后病重,太醫院束手無策,還是睿親王爺推薦了你來,聽說大長公主的宿疾就是你給醫治的。進去吧,記住,要同給大長公主治病時一樣精心著些,不然……」

    不然什麼,周銘終究沒有說出來,大概他也知道自己主動把人家找來,這會兒還撂下威脅的話,顯得有些不地道,萬一遇上個倔老頭子,衝著你這幾句不客氣的言辭,我豁出去一條命,就說不能治,你又能如何?

    寧德榮這輩子卻是最喜歡同疑難雜症打交道的。聞言連忙進了裡面屋子,只見床上厚厚的帷帳已經放了下來,一名宮裡的嬤嬤手裡擎著根紅絲,見寧德榮進來了,便將紅絲遞給他。

    周銘到底還是沉不住氣,待寧德榮和寧纖碧進屋後,他也跟了進來,緊張的看著正在懸絲診脈的寧德榮。

    太醫院中所有好手都已經束手無策,就是殺了也沒用,幸虧睿親王推薦了這麼一名大夫,前兩年大長公主宿疾被治好的事情皇帝也記得,還是因為那件事才把郡王府封了親王府的,如今,他全部的希望也都繫在了寧德榮的身上。

    寧德榮細細把著脈,臉上露出凝重神色,寧纖碧的心也提了起來,過了足足有半刻鐘,才見老頭兒眉頭鎖起來。

    周銘的心猛然間就沉了下去,這種生出希望卻又瞬間絕望的感覺太不好受,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給他希望的好。他緊緊握著拳頭,卻見寧德榮對寧纖碧道:「芍葯,過去看看太后老人家,把症狀和我說一下。」

    寧纖碧的心猛然就「撲通撲通」跳了起來,作為重生者,她當然知道太后這奇怪的病症是因何而起,難道這一次,不僅僅是三爺爺立下了天大的功勞,這功勞中,自己竟然還能分一杯羹嗎?

    想到此處也不覺好笑,怎麼倒像是商場競爭綠林分贓似得。

    一邊想著,已經走上前去。見她只是個小姑娘,於是兩個宮女悄悄將帷帳打開一條縫,讓寧纖碧走進去。

    帳子是兩層,隨著第二層帷帳挑起,寧纖碧才看到昏迷在床的太后,兩個秀麗宮女和兩個大概五十多歲的嬤嬤靜靜侍立床前,見寧纖碧只是個孩童,眼中不由露出驚訝神色。

    寧纖碧目不斜視的走過去,仔細看了太后面容,開始向寧德榮匯報症狀:「面色蒼白,舌苔正常,五官略有異狀,露出痛苦色……」

    她一板一眼的觀察著,心卻越跳越快,終於,在看到太后耳邊時,她在袖子裡緊緊握住了拳頭,然後盡量平靜道:「耳邊有不明痕跡……」

    「芍葯……」

    不等說完,就聽外面寧德榮的聲音響起,夾雜著微微的顫抖:「你可看仔細了?耳邊確實有痕跡麼?」

    「是的三爺爺。」寧纖碧垂下眼簾,她知道,已經不必再多敘述什麼了。

    果然,就聽寧德榮在外面問一個宮女道:「太后發病時,可是叫嚷過?」

    那宮女答不上來,只因為太后忽然暴病,皇帝憤怒之下,已經將那些近身伺候的宮女嬤嬤盡數收監。

    此時聽見寧德榮這樣問,周銘方慶幸自己聽了皇后的話,沒有將那些奴才立時處死,因連忙命人將其中一個近身服侍的大宮女叫了過來。

    聽說太后果然是痛苦的叫嚷一聲後,隨即便昏迷不醒,寧德榮心裡便有數了,躬身道:「回稟皇上,草民根據脈象以及小孫女兒所述症狀,還有這位姑娘描述的當時情景,可以推論出,應該是有異物從太后耳道進入,走到深處之後,太后劇痛驚醒,然而終因年老體弱,即刻昏迷過去……」

    「有沒有法子治?」

    周銘打斷了寧德榮的話,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這個。想到竟然有蚊蟲之類的東西爬進了耳朵,皇帝渾身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若是進入了耳朵深處,那……那得是什麼樣鑽心的疼痛?若再往前進,豈不是……豈不是就要入腦……

    一念及此,堂堂天子已是面色慘白,卻見寧德榮沉默了一會兒,方沉聲道:「回稟皇上,或有一個辦法可以一試,然而太后脈象微弱,這個辦法又是兵行險招,所以……還須皇上定奪。」

    周銘倒吸了一口冷氣,寧德榮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不用這個辦法,太后必死。用了這個辦法,也未必能活過來,所以皇上你自己個兒拿主意吧。「就……就沒有穩妥之策嗎?」

    周銘咬牙,卻聽寧德榮斬釘截鐵道:「回皇上,穩妥之策,或許可詢問太醫院的大人們,草民……無能為力。」

    周銘面色轉瞬變得鐵青,好在太醫院的那幾個禦醫都在旁邊屋子商議對策,於是立刻命人將他們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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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11 PM

第五十四章 :挺身而出

    聽說一個來自民間的郎中竟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太醫院的院正大人當即就變了臉色,也顧不上在皇帝面前,便紅著臉怒道:「胡說,胡說,庸醫誤人。人體之耳道,乃不容異物之所,如你所言,這天下間哪還有活人?盛夏之際,蚊蟲肆虐,豈不是個個都鑽進耳朵裡,由耳道入腦了嗎?」

    這個事情寧德榮也一直覺著奇怪,讓他說道理他是說不上來的。因此只好溫言道:「這位大人,雖然具體理論草民也不清楚,不過早年草民在鄉間隨父親行醫時,的確遇到過這樣一個病例,只當時是一壯年男子,雖然劇痛昏迷,所幸後來竟清醒,因此能言說所遇之事。當時草民和父親俱都診過脈,雖異常之處細微無比,然而仔細把脈,還是可得一二,今日太后脈象,與那男子並無二致,父親也曾說過,的確是有過這樣的病例,只是委實太過稀少,所以很少人知道。」

    「好了,你們就不要在這裡分辨了,太后還昏迷著呢。」

    周銘聽得不耐煩,一指寧德榮:「你只說一下,到底要用什麼辦法?朕……朕恕你無罪就是。」

    寧德榮鬆了口氣,這才躬身道:「若是尋常蚊蟲鑽進,用清水灌入耳朵,然後控出即可,然而太后此刻昏迷,時間又過長,太后脈象已經微弱,所以……只能用油脂一試。」

    「油脂?你說的是用來做菜的素油?」周銘皺著眉頭,見寧德榮點了點頭,他略微沉吟了下。便一咬牙。命身旁的太監貝殼子道:「吩咐下去。拿一碗油來。」

    貝殼子領命而去。寧德榮則在心裡默默計算時間,想著太后重病,太醫們輪番診治一番,再加上睿親王得了信兒推薦自己,然後皇帝召見,如今不過是辰時,這蟲子又是於太后睡眠之時進入,那宮女並沒有說具體時間。然而睡覺無非是晚上和中午,這麼說來,應該是前天晚上或者昨天中午的事情。

    經過了這麼長時間,論理這蟲子早該入腦,無藥可醫了啊,為什麼太后此時的脈象倒還沒有弱到那個地步?還能讓自己診出一絲異常來?難道說,是因為人老了,耳朵裡的雜質多,所以那蚊蟲舉步維艱,因此才給了這麼個救命時間?太后乃吉人天相。命不該絕?

    寧德榮正思量著,貝殼子已經親自捧了一碗油過來。老頭兒歎了口氣。對面床帳中的人可是當朝太后啊,男女有別,這往耳朵裡倒油的差事自己是不能做的,芍葯……她能擔當得起重任嗎?

    想到此處,寧德榮不由得添了幾絲為難之色,最後到底是沉聲道:「請嬤嬤們將油小心灌入,旋即就將那只耳朵向下控,事到如今,只能勉力一試了。」

    一個嬤嬤出來將貝殼子手裡的那碗油接過去,另一個嬤嬤和兩個宮女扶起了太后的身子,卻見那老嬤嬤一雙手顫抖著,還沒怎麼著,臉色已經蒼白了,在那裡站了半天,忽然蹦出一句:「這……老奴沒辦法下手啊。」聲音裡都帶了哭腔。

    「廢物……」周銘氣得在帳外高聲罵著,一邊瞪了眼貝殼子:「你去弄。」

    卻見貝殼子「撲通」一聲跪下,抖著聲音道:「皇上饒了奴才吧,奴才又不是幹這一行的,太后千金鳳體,奴才……奴才哪兒敢啊,這手頭上一旦有個閃失,不是玩的……」

    周銘氣得使勁兒瞪著貝殼子,卻也知道這個奴才說的有道理,那幾個嬤嬤和宮女,素日裡連宮妃都懲罰過,這會兒卻是都要哭出來了,顯然是太后的身份太高貴,讓她們不敢下手,但問題是:再拖下去,自己的娘就肯定沒救了啊。

    堂堂九五之尊這一瞬間只覺得急火攻心,腮幫子都開始隱隱作痛了,看了寧德榮一眼,卻見他垂首侍立,顯然是不打算上前的,這也是,男女有別,堂堂太后,床榻之間被一個男人看到鳳體,傳出去成何體統?就算是救過來,母親也一定是羞憤欲絕吧。

    周銘皇帝這個惱啊,可惱也沒用,愁更是沒用,有心叫兩個醫女過來,可想到她們也沒幹過這種事情,表現恐怕還不如貝殼子和那兩個嬤嬤呢。正無計可施時,忽然就聽一個脆生生的聲音沉著道:「我來,嬤嬤,把油給我。」

    周銘一下子就愣在那裡,寧德榮也猛地抬起頭,嘎巴嘎巴嘴,卻終究沒說出什麼,只是輕輕歎了一口氣。

    周銘目光複雜的看著這位「神醫」,心裡很清楚他剛剛為什麼不讓那個小姑娘來做這件事,想來就是知道這其中擔著天大的幹係。

    回想起那個小女孩兒的模樣,雖然一直是微微垂首,然而看身量,最多也不過十一二歲,想到此處,周銘的心也揪起來了:那不過是個孩童而已,真的可以做好這件事嗎?這可是關係到母后的性命啊。偏偏……這孩子也是出於對母后安危的擔憂。事實上,這事兒本就是九死一生的,無論是誰來做,都是成功的面兒小,成仁的面兒大,不然貝殼子和其他宮女嬤嬤也不會嚇成這個樣子了。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周銘歎了口氣,心中升起一絲淡淡的感激之情:那麼點一個女孩兒啊,卻是如此勇敢善良。他看了一眼寧德榮,見老頭兒臉上的顏色有些發白,忽然沉聲道:「你放心吧,無論……結果如何,朕……不會怪罪那孩子。」

    寧德榮驚訝地看著皇帝,忽然一下子就跪下去,沉聲道:「草民替芍葯謝皇上不罪之恩。」

    周銘擺擺手,正要讓寧德榮起來,忽然就聽幾個嬤嬤高聲叫道:「出來了出來了,果然是一隻黑蟲。」

    周銘這會兒再也顧不上寧德榮,一聽說那黑蟲出來了,便立刻上前掀了帳子,大步來到太后床前,只見地上有一灘清油,油裡是一隻一動不動的黑色小小甲蟲。

    寧纖碧向皇帝行了個禮,沉著道:「此蟲順耳道深入,中途亦是力竭,不然……怕是太后娘娘等不到這會兒。如今蟲子既已出來,剩下的,便是靜待太后娘娘的身體反應,來確定病情。」

    周銘點點頭,見太后仍是側身,一個嬤嬤抱著她的身子,使其頭顱懸空,便皺眉道:「可是要一直這個姿勢?」

    寧纖碧道:「是,還請皇上多派人手,務必使太后如此控頭12個時辰。」想了想又道:「請這位姐姐拿幾團棉球過來,若是有細細的竹棍或者木棍,也請拿來。」

    這個時代沒有棉簽,寧纖碧少不得只能現做了。倒是寧德榮,在外面惴惴不安地聽著,心中不明白這個孫女兒是要做什麼?既然已經完成任務,為何又要節外生枝呢?

    不一會兒,宮女按照寧纖碧的吩咐拿來了這些東西。

    那木棍十分光滑,實在是拆不下來細木條。好在竹子只是普通一根竹棍,於是寧纖碧從上面掰下一塊細長的竹篾,又拆分成幾條,自己看看差不多了,方用棉花包裹了大半,輕輕探入太后耳中,轉了轉,再拿出來時,那竹篾上的棉花便吸了許多油脂。

    「就是按照這個方法,直到太后耳中再探不出油脂為止。」寧纖碧向幾個宮女和嬤嬤講解著,忽聽周銘道:「你和你爺爺暫且留在宮中,什麼時候太后醒來,再回府吧,若是怕家人擔心,朕這就命人傳旨去。」

    寧纖碧一愣,不過轉念一想,這也正常,太后還沒醒過來呢,而自己和三爺爺表現得如此「亮眼」,皇上哪肯將他們放回去?因點點頭,福身道:「民女遵旨。」

    房間內一時安靜下來,起初寧纖碧還是每隔一會兒功夫,便要用「棉簽」探探太后的耳朵,但是隨著油脂越來越少,棉簽上的油跡也是越來越輕了。

    這裡寧德榮又給太后懸絲診脈了一回,發現脈象明顯好轉,不由得也是大鬆了一口氣。直到此時,周銘的面色方好了些。

    皇后和宮妃們都在外面焦急等著消息,因為之前皇帝暴怒,看見她們也覺著心煩,所以沒人敢過來打擾,此時聽說太后好轉,這才派人過來請命探望。

    皇帝點點頭,不一會兒,皇后便帶著幾名位份高的宮妃匆匆趕來,卻聽皇帝冷冷道:「堂堂慈寧宮中,竟然飛進了一個甲蟲,真真是成了笑話,這些年後宮中責罰愈少,看來是慣得奴才們越發懈怠了,皇后,那些奴才不能姑息,你看著辦吧。」

    這話卻是可笑了,既然不能姑息,除了全部仗斃之外,又能怎麼看著辦?寧德榮和寧纖碧心中同時都是一顫,他們雖也在富貴門中,然而動輒打死奴才這種事,在伯爵府還沒發生過,此時一想到之前服侍的宮女太監就因為這件事全部要命喪黃泉,就覺著十分不落忍。

    只是又能如何?太后險些因為這個而喪命,可以想像,如果太后真的死了,那不單單是之前這些宮女太監要陪葬,恐怕就連太醫們,也要有幾個墊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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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15 PM

第五十五章 :分香露

    饒是寧德榮一向醫者仁心,這時候也沒辦法替那些宮女太監說話了,你敢求情就是不把太后放在眼中,藐視皇家的罪名誰敢擔承?就連寧纖碧,雖然臉上全是不忍之色,也不敢說什麼。

    皇后大概也是有些不忍心,猶豫了一下方應聲道:「是,臣妾會將那些奴才全部仗斃。」話音剛落,忽然就聽一個微弱的聲音道:「哀家還沒有死,皇上就要為哀家造一筆殺孽嗎?」

    「母后。」

    皇上和皇后皆都驚喜出聲,皇后連忙來到太后榻前,只見太后仍是閉著眼睛,聽見皇后的聲音,她也不睜眼,只是喃喃道:「哀家這會兒沒力氣,那些奴才們的處置,等哀家恢復了力氣後再說。」

    「是。」皇后連忙答應,心中也是鬆了口氣,知道那些奴才們的性命算是保住了,雖然會有嚴厲懲戒,但總比被活活仗斃的好。

    寧纖碧有條不紊的將棉簽從太后耳朵裡抽出,一邊藉著身子的遮擋,不動聲色地飛快將太后腦後一根牛毛銀針拔了出來。如果沒有這根銀針的刺激,太后哪有可能這麼快清醒?

    早在皇上開口說慈寧宮飛進甲蟲的時候,寧纖碧心中就知道這是要秋後算賬了,連忙拿了棉簽給太后探耳朵,一邊悄悄將袖中一根牛毛短針刺入太后腦後的一處穴道,刺激的太后意識轉醒,恰好就聽到皇后的那一句「全部仗斃」,想到那些跟了自己半輩子的奴才,這才用盡全力說出那句話。

    這一切用言語說出的時間不短。然而也不過就是電光火石之間。寧纖碧直到此刻。方察覺出一絲後怕。再想想自己剛才的鎮定從容,只覺是恍如夢中,真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鍛煉出了這種「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火候。

    太后到底虛弱,銀針刺激消失後,便又昏睡過去,不過周銘聽寧德榮說脈象平穩,心中到底是放鬆了下來,也就沒有太驚慌。

    接下來。寧纖碧就有幸和皇帝皇后以及宮妃們一起度過了十二個時辰,期間即使太后耳朵裡的油脂越來越少,到最後幾乎是乾淨了,她也不敢合眼,笑話,這種時候不表現,還要什麼時候表現啊?

    經過這一天一夜的休息,加上耳朵中的油脂也已經清除的差不多,太后終於是在第二天上午甦醒過來。

    寧德榮與太醫們會診,確定太后已無大礙。皇帝看看這一老一小蒼白的臉色,語氣便和藹了幾分。溫言道:「這一次你們辛苦了,救治太后的功勞,朕會記在心中,暫且回府休息吧。」

    寧纖碧正是困得身子都要打晃了,聽見這句話,就如同是聽到天籟之音,一老一小兩個坐了馬車,先就在馬車上補了一覺。

    回到伯爵府後,姜老太君和曲夫人元氏本是要問她們進宮的經過,然而見兩人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的模樣,也就不好意思詳細詢問,只聽到寧德榮一句「幸不辱命」,知道他們這一回立了功也就夠了,因打發丫鬟們服侍這一老一小趕緊回去好好休息。

    寧纖碧這裡剛離開,寧纖眉便站起身笑道:「姐妹們為六妹妹擔心了這半日,如今卻是該去族學了,論理已經晚了一刻鐘,不知先生是不是等急了呢。」

    姜老太君笑道:「你們姐妹友愛關心才是最重要的,先生若等不得,就讓他回家去歇一陣子。罷了,既是只晚了一刻鐘,便過去……」不等說完,忽聽外面丫頭的聲音道:「老太君,三少爺過來了。」

    「安哥兒?他怎麼過來了?」

    姜老太君有些意外,卻見寧徹安已經挑簾子進來,看到姜老太君和幾個姐妹,便笑道:「正好兒,姐妹們都在,聽說六妹妹和三爺爺回來了,應該是沒有大礙吧?」

    姜老太君笑道:「能有什麼大礙?他們是進宮給太后治病的。你特意過來,就是為了打聽這件事?」

    寧徹安笑道:「不單單是我,學裡兄弟們也關心著呢。不過孫兒這會兒過來,卻不是只為了打聽這件事。剛剛二門上說有人找我,出去一看,原來是素日裡跟著千山的小廝長福,他因為前些日子鄉下姐姐去了,所以回去奔喪,誰知回來後,千山就出征了,也下了命令不讓他跟去,因想起千山之前交代他的差事,這才來尋我。」

    這話卻是讓人摸不著頭腦,沈千山交給小廝的差事,怎麼倒來尋寧徹安?眾人面上都露出好奇,姐妹幾個更是想多聽聽這位少年公子的事情,因此便忍不住悄悄往寧徹安那裡湊了幾步。

    卻見寧徹安拿出一個尋常的錢口袋,將繫著繩兒的袋口打開,一邊來到老太君面前,從裡面倒出了十幾瓶香露,笑道:「千山多日前遇見我們,聽說六妹妹把香露給了老太太,老太太喜歡,就說過他那裡還有,說看瞅個時間拿來給老太太和姐妹們分了,沒想到他出征在即,竟還想著這件事,這不,長福因為奔喪耽擱了幾日,回來就把這事兒辦了呢。」

    姜老太君看著小桌上那十幾瓶香露,卻是有些愣住了。

    寧纖月寧纖語等人都忍不住驚呼一聲,白采芝落在人後,一顆心不由得也「撲通撲通」跳起來,眼睛只望著那幾瓶香露,腦海中卻不自禁浮現出沈千山的模樣。

    「這禮,委實是有些貴重了。」

    姜老太君歎了口氣,卻聽寧徹安笑道:「是貴重,難得的是千山這份心意,都出征了,還想著老太君和姐妹們,雖說是因為三爺爺結下的善緣,然而親王府對咱們府的關照,實在沒得說。別的也就罷了,前些日子大伯那個吏部的差事,不是睿親王幫忙,怕未必能輪到呢。」

    姜老太君看了孫子一眼,笑罵道:「胡唚什麼?你才多大?就知道這些事了。」說完就見寧徹安嘻嘻笑道:「孫兒雖小,然而學堂裡的哥哥們都比孫兒大,聽他們一來二去的說,孫兒不知道也知道了。」

    姜老太君點點頭,目光在幾個孫女兒隱含著欣喜和雀躍的面龐上一一掃過,心中微微歎了口氣,面上卻和藹笑道:「既是三公子的心意,你們便過來分了吧。」

    寧纖月等歡喜無限,正要上前去拿,就聽寧纖眉微笑道:「祖母,妹妹們還小,沒的喝這個做什麼?倒不如祖母留著喝,如今天氣炎熱,喝這個正好。」

    她這樣一說,其他幾個小姐妹也都沒辦法,只好強自按捺下心中失落,都請姜老太君留下來。白采芝在人後看了一眼寧纖眉的背影,輕輕咬了咬嘴唇。

    「這東西擱的時間也不能太長,太長恐就變味兒了,那豈不是可惜?左右是三公子的心意,你們就分了吧。」

    姜老太君淡淡說完,便轉向寧徹安,沉聲道:「回去和你兄弟們說,不管三公子如何待你們,那都是親王府的公子,你們不能因為對方親近,便失了分寸,三公子的名諱,也是你們隨便叫的嗎?」

    寧徹安臉上訕訕的,喃喃道:「是千……三公子自己和我們說,不讓太外道的,說顯得生分了,孫兒們也是被逼著……」

    不等說完,姜老太君便正色道:「三公子親近是親近,你們不能真把自己個兒當成了對方兄弟,何況這一次,怕是三公子回來,身份又不知要如何尊貴了。」

    寧徹安見祖母面色鄭重,連忙答應下來,這裡姜老太君叫幾個女孩兒過來,每人給了兩瓶子香露,除了寧纖雲已經出嫁外,府裡還有六位姑娘,加上白采芝,就有七位,每人兩瓶,便是十四瓶,到最後,姜老太君這裡也只剩下了兩瓶。

    寧纖碧不在,因小姐妹們都領了,剩下白采芝,她便小聲道:「外祖母,我不喜歡喝這個,只是看這瓶子精緻,等外祖母喝完了,把幾個瓶子給我也就罷了,擺在屋裡,倒像是瑪瑙似得,花花綠綠實在好看。」

    姜老太君哪裡肯,這個外孫女兒的身子從小就是弱的,夏日裡喝這個正去暑氣,因此不由分說給了她,到寧纖眉的時候,這位二姑娘卻是個有主意的,只說自己大了,喝不著這個,倒是把兩瓶香露都留給了姜老太君。

    這裡寧纖月便湊上前,挑了一個綠瓶的「木樨清露」和一個紅瓶的「玫瑰香露」,微笑道:「六妹妹這兩瓶露我先幫她拿著,回頭和姐妹們一道給她送過去。」

    姜老太君點點頭,想了想道:「不用現在就過去,且讓她好好睡一覺。」

    寧纖月等都答應了,這裡眾人便告退出去,等到屋裡只剩下姜老太君一個人,她看著面前幾瓶香露,沉吟許久,方歎了口氣,將那幾瓶香露拿起來,交給大丫頭鶯歌道:「這幾瓶子露,好好收起來吧,無論如何,是三公子一份兒心意。」

    **************************

    寧纖碧這一覺睡到傍晚,醒來剛剛梳洗了,就聽蘆花進來笑道:「姑娘,幾位姑娘打發人來問了幾遍,只說姑娘醒了,讓立刻告訴她們去,說是有好東西要給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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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17 PM

第五十六章 :賞賜

    寧纖碧疑惑道:「她們又鬧什麼?」說完看向海棠,卻聽她笑道:「聽說三少爺之前拿了些香露,說是三公子讓拿來給老太太和姑娘們分的,那會兒姑娘不在,大概是其他幾位姑娘替姑娘收著,這會兒要送過來了。」

    寧纖碧皺了皺眉頭,嘟囔道:「真是,人都遠在千里之外了,還是陰魂不散的。」因也沒什麼心思,站起身道:「不必去理會了,我去給太太和姨媽請安。」

    話音剛落,就聽門外玉兒道:「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表姑娘過來了。」

    寧纖碧向天翻了個白眼,面上只得堆起一絲笑容,迎出來笑道:「幾位姐姐倒是耳朵靈,我這裡剛梳洗完呢。」說完看到一旁的白采芝,也淡淡道:「表妹身子弱,怎麼也不在屋裡好好兒歇著。」

    寧纖月笑道:「自然是耳朵靈,耳朵不靈,只怕要給老太君請安時才能見到你。」說完拉著她坐到床邊,嘻嘻笑道:「可別說這次咱們是來擾你,有好東西給你呢。」說完將那兩瓶香露拿出來,獻寶似的在寧纖碧面前晃著。

    寧纖碧看著那兩瓶香露,面上波瀾不驚,微笑道:「這不是當日三公子送的嗎?怎麼如今又有了?是宮裡賞賜到咱們家裡的?」說完卻聽寧纖語笑道:「宮裡的賞賜哪有那麼快的?這是三公子出征前吩咐人送過來的,偏那小廝鄉下姐姐沒了,耽擱了這些日子,今兒才送了來。讓給老太太和姐妹們分了。這是妹妹得的兩瓶。」

    寧纖碧心裡歎了口氣。卻也知道這會兒不能顯得太與眾不同,因只好將那兩瓶香露收了,微笑道:「三公子倒真是從心裡感激三爺爺,不然也不能聽說老太太喜歡,就拿這些香露來孝敬。」

    幾位姑娘都緊盯著她,即使寧徹安沒說,她們心裡也清楚,包括老太太在內。怕都是跟著這位六妹妹沾的光,才能得到這香露,此時見寧纖碧這不冷不熱的模樣,不知怎麼的,就覺著心裡鬆了口氣。

    又和她們說了幾句話,寧纖眉見寧纖碧始終淡淡的,知道這位妹妹是不耐煩和人應酬的,因便起身道:「天色不早了,等會兒還要去老太太那裡請安,這會兒就不拽著妹妹和我們說進宮的經過了。反正到時候我們不問,老太太也必定問的。」

    她這一說。寧纖月等人也都起身告辭。白采芝卻沒有走,笑著對寧纖碧道:「今兒一天也沒看見三舅母,正要過去請安,姐姐和我一起?」

    寧纖碧真是不耐煩應付這位表妹,偏又不能駁了她的話,心中不由有些無奈,只好道:「好吧。」說完起身,想了想,又將那兩個小瓶子拿了,白采芝在旁邊用眼角看見,唇微微一動,露出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笑容,旋即隱去。

    余氏正和蔣姨媽說話,看見寧纖碧和白采芝過來,十分歡喜,攜了兩人上炕坐著,卻聽寧纖碧道:「姨媽,表哥呢?」

    蔣姨媽笑道:「這些日子都在外頭,說是要開個鋪子,我也不耐煩管他,聽他說的頭頭是道,就讓他在帶來的幾房僕人中挑人手去了,今兒晚上也未必回來,倒是早上出門時還問過你,顯見得心裡是有些擔心的。」

    寧纖碧笑道:「這有什麼可擔心的?太醫院的大夫們都束手無策,我和三爺爺奉旨入宮,難道還非要我們治好不成?治好了固然體面,治不好,於我們也沒有關係,表哥是個聰明人,想來該知道的。」

    蔣姨媽笑道:「可不是,心裡都清楚,就是難免擔心,那句話怎麼說的?關心則亂嘛。」

    幾人說了一會兒話,寧纖碧就將手裡兩個香露瓶子放到桌上,淡淡道:「聽說是三公子讓姐妹們分的,我喝不著這個,給娘和姨媽每人一瓶,老太太也說過,這東西喝著確實心裡舒坦。」

    蔣姨媽和余氏也早聽說過這香露,拿起來看了兩眼,也是嘖嘖稱奇,卻也不肯要。

    無奈寧纖碧定要給她們,蘭姨娘看了眼她臉上的淡然神色,又看了一旁坐著沉默不語的白采芝一眼,便微笑道:「既是姑娘的一片孝心,太太和姨太太就收了吧。」

    白采芝見余氏和蔣姨媽無奈收下,這才微笑道:「到底是六姐姐孝心虔,舅母,侄女兒這裡也有兩瓶……」不等說完,便聽余氏笑道:「表姑娘的露子可不用再給我們,若是你不喜歡,倒是給姑太太的好。」

    白采芝也便應了,坐了會兒就告辭離去。

    過了幾日,宮裡的賞賜下來,卻是誰也沒料到,皇帝竟然賞賜了寧德榮一個爵位,雖只是一個子爵,但那也相當於朝臣中的正一品,即使沒有實權,卻是無上榮光。古往今來,誰聽說過一個下九流的郎中因為治好了太后的病就封爵的?

    事實上,寧德榮能得到這個爵位,也是機緣巧合。如果他只是一個江湖名醫,不過是賞賜些金銀罷了,然後入太醫院,這已足夠讓天下人艷羨不已

    但偏偏他是伯爵府中的三老太爺,皇帝感念他先治好大長公主的痼疾,接著又對太后有救命之恩,再加上這個老頭兒身份也尊貴,一時高興,便封了個爵位。

    如此一來,只把伯爵府中眾人歡喜的無可無不可,連著請了三天的戲酒,一門兩個爵位的人家,這京城裡壓根兒就沒有,雖說這爵位不高,但那也是皇帝的恩典不是?一時間,就連姜老太君都是喜氣洋洋的,伯爵府中更是賀客盈門。

    只是這些錦繡繁華寧纖碧都不放在眼中,此時雖然伯爵府看著是烈火烹油錦上添花,然而幾年後那件事情一出來,不還是變得門可羅雀?也只有大長公主念著救命之恩,對他們十分照拂,又挑中了自己做孫媳婦,讓京城中的權貴們一時為之側目,不然的話,這伯爵府就是真的要徹底沉寂下去了。

    徹底沉寂下去,也沒什麼不好。

    寧纖碧抬頭看著窗外,想到上一世臨死前得知的那個消息:兩位皇子相爭,無論最後是哪一方勝出,總要有倒楣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攙和進去,現在想想,將來那一件大事故,或許反而是保命符也說不準。

    轉眼間又過去了一個多月,伯爵府這邊,寧德榮封爵的消息總算漸漸沉寂下去了。

    老頭兒本來就不習慣應酬,從封了爵位開始,就不得不飲宴陪客,好容易挨到如今,這身上都覺著不自在了。

    因這一日清靜下來,看著寧纖碧在一旁埋頭看醫書,他便歎氣道:「唉!總算是落了個清淨,早知如此,倒不如皇上多賞點兒金銀珠寶衣服布料還好,我寧可將那些東西全都捨給人,也不要這虛熱鬧。」

    寧纖碧從醫書中抬頭,微笑道:「三爺爺也不必煩惱,這段日子過去了,也就好了,若是沒有這個爵位,只怕現在上門求醫的人能把咱們伯爵府的門檻兒都踏破了呢。」

    寧德榮正色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伯爵府雖然已經是超品,然而這裡可是京城,比伯爵府門第高的勳貴不知有多少,小小一個伯爵府又算得了什麼?唉!早知如此……」

    他說到這裡,卻是沒往下說:雖然也知道從今往後紛紛擾擾不會少了,但是仔細想想,他會為了躲避這些紛擾,就對大長公主和太后見死不救嗎?醫者父母心啊,他說什麼也做不到的。

    寧纖碧看著他怔怔出神,不由得笑道:「三爺爺,您也不用多想,如今你已經封了爵位,行動就該隨心才是。」

    寧德榮不解看向她,口中吶吶道:「隨心?我要怎麼隨心?難道還能因為封了爵位,就和老嫂子說,要離開這伯爵府?那不是成了一隻老白眼兒狼嗎?」

    寧纖碧「撲哧」一笑,搖頭道:「三爺爺一點兒也不老,怎麼就成了老白眼兒狼?我的意思是,三爺爺何不出去做一個坐堂醫生?既不會埋沒你這身醫術,又不知可以救活多少人,豈不是兩全其美?」

    寧德榮愣了愣,面上忽然泛起激動之色,連連點頭道:「好孩子,果然還是你最懂三爺爺的心。只是……只是這事兒要怎麼和你祖母說?她老人家定不會應允的。」

    寧纖碧左右看了看,見身旁只有蘆花一個,因揮揮手讓她出去,她這裡就對寧德榮道:「三爺爺直說自然是不行的,祖母最重禮法,哪有伯爵府中人要去坐堂為醫的道理?然而祖母禮佛甚誠,三爺爺就從這方面入手。俗語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您只說這身醫術若是白白浪費了,連佛祖也會怪罪。若是能夠活人無數,豈不是大功德一件?對伯爵府也定然有不盡的好處……」

    寧纖碧不等說完,寧德榮已經明白了,不由得眼睛一亮,豎起大拇指道:「好丫頭,果然是好主意,只是既有這主意,怎麼不早說?不然三爺爺也不至於蹉跎了這麼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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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18 PM

第五十七章 :贈送

    寧纖碧心想早說?早說你早跑出去做坐堂大夫了,那我怎麼辦?自學成才這種事情在這個時代是很駭人聽聞的吧?只是心裡想著,嘴上自然不能這樣說。便乖巧笑道:「先前孫女兒也沒想到,三爺爺又從不和我說,我還以為你喜歡在伯爵府裡這麼悠閒自在地過日子呢。」

    寧德榮有了這麼個辦法,已經是喜出望外了,哪裡還捨得怪她?因看了看外面天色,不由得笑道:「天晚了,芍葯先回去吧,只怕過會兒你們就要過去給老嫂子請安,我這會兒卻是要先過去寧馨院一趟,早些和老嫂子說了,也好早點兒籌備。」說完興沖沖和寧纖碧一起出了門。

    回到白芍院,寧纖碧見母親和蘭姨娘不在屋裡,就回了自己房間,只見海棠和玉兒正在收拾幾個箱子裡的料子和衣服首飾,她便奇道:「好端端的,把這些拿出來折騰什麼?」

    海棠抱怨道:「姑娘還問呢,前兒宮裡賜下了那麼多好料子和宮花首飾,虧著您也大方,就給幾位姑娘分了,瞧瞧自己個兒才剩了多少?奴婢今兒沒事,將姑娘的衣服和料子都翻出來曬曬,也看看有沒有蟲子什麼的,誰知是越看越生氣,姑娘這衣服比起那幾位姑娘,不知道少了多少,她們卻還來搜刮。」

    寧纖碧笑道:「有什麼好氣的?東西在精不在多,最好的不是都被我留下了嗎?」說完也來到桌子前,只見海棠已經把那些料子重新疊得整整齊齊,摞了好幾摞子。

    她便笑道:「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這麼些料子。你還抱怨什麼?」說完卻聽玉兒笑道:「海棠姐姐只是為姑娘不平。說姑娘素日裡在穿衣打扮方面也太不精心了些,奴婢還寬慰了她好一會兒呢。」

    海棠歎氣道:「我不平有什麼用?姑娘這般不放在心上,我就是急死也沒用啊。」說完見寧纖碧從布料中又取了幾塊出來,她不由得驚呼一聲,奔上前來道:「我的好姑娘,奴婢錯了還不成嗎?是奴婢貪心,可統共就剩了這麼點料子,您……您這又是拿出幾塊做什麼?這……這幾塊可都是最好的。再說您一拿出來,瞧瞧,這布料可就去了一大半啊。」

    寧纖碧笑道:「這幾塊料子原本就是預備送人的,行了,別囉嗦,其他的收起來吧。往後有了錢,什麼料子買不回來?到時候有你這個小管家婆高興的,那時你才知道什麼叫富貴呢,如今這眼皮子也太淺了。」

    海棠不服氣道:「就姑娘這個手頭大方的,奴婢也不指望著有那麼一天了。但凡姑娘精點心,能護好屋裡這麼點子東西。奴婢就謝天謝地,不然奴婢再怎麼精心管家又有什麼用?當不得姑娘您這手散啊。又說什麼來日方長,就您這一個月二兩銀子的月錢,得等到什麼時候兒才有來日方長?更別提什麼富貴。」

    寧纖碧讓她說的也不禁笑了,拍著她的肩膀搖頭道:「放心好了,有你這個守財奴數銀子數到手軟的時候。」

    她想到寧德榮如果真的做了坐堂大夫,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去別人家的醫館藥鋪,那不如就自己支起爐灶好了,到時候,自己制了藥,也拿過去賣,憑三爺爺的醫術和自己腦子裡的這些秘方,到那時,還怕不財源滾滾嗎?只是這件事情須要從長計議,絕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正想著,忽聽屋外傳來聲音道:「太太和姨太太回來了。」她心中不由的一喜,連忙從桌上自己挑出的幾塊料子中選了大半,然後在山茶和蘆花的陪伴下到了余氏屋裡。

    只見寧徹宣正在蔣經身邊轉著圈子,終究也是大了些,即使心裡頭貪吃,表面上卻也不表現出來,只拽著這個表哥說一些江南的風土人情。

    原來是因為今年乃是那位姨夫的三週年,所以蔣姨媽和蔣經都回去給他掃墓上墳,這一去便是將近一個月,如今這個時候就回來了,可見是沒耽擱。

    蔣姨媽和余氏在屋裡說話,蔣經看到寧纖碧,微笑施禮,叫了一聲表妹,寧纖碧也連忙還禮,然後看了眼裡屋,就聽蔣經笑道:「姨媽和我娘正說事情,妹妹進去吧。」

    寧纖碧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先進去了。」因往裡屋去,又衝門口的小丫頭擺了擺手,於是那小丫頭就只掀了簾子讓她進去,並沒有出聲。

    進得屋來,正聽余氏問道:「好不容易回去一趟,怎麼也不多住幾日?算著行程,我還以為你們怎麼著也還要多半個月才到,卻沒想到這會兒就回來了。」

    蔣姨媽搖頭道:「多住做什麼?你姐夫生前就說過,他們家那族人不過是群吸血的螞蝗,從前他家富有那會兒,人人都上門打秋風說好話,不過一時周轉不靈,想要從親戚們手中倒幾個錢罷了,結果那些日子,竟是門可羅雀,那些好親戚們再也不上門了。若不是咱們爹爹那會兒還在世,能做得起主,還不知道如何呢。這眼看著後來我們家又恢復了元氣,便一個個又想鑽營了。你姐夫那個人最不屑這種人的,因此他在世時,和那些個親戚就十分疏遠。誰能想到他沒了後,那些無賴們竟好意思要來我們家分家,我這幸虧有個經兒,族長又算是公正,才沒讓他們得逞。不然我也不會千里迢迢投奔了你來。這一次回去,他們曉得我們娘兒倆住在伯爵府裡,倒也不敢強求什麼,只是看見那些嘴臉,我和經兒心裡就膩歪了。給你姐夫上了墳掃了墓,也沒什麼牽掛,倒是早些回來的好,省得那起子小人又生出什麼花花腸子歪纏著。」

    余氏點頭道:「原來如此,我就說怎麼這麼早便回來了呢。既這樣,倒也好。萬一那起沒臉皮的再生出什麼歹心。你們孤兒寡母的。獨身在江南。還真讓人擔心。真是的,這些話怎麼不早和我說?不然也多派幾個人跟著你們過去。」

    蔣姨媽笑道:「倒也用不著,我們那族長還算個好的。何況我和經兒帶著十幾個長隨護院,足夠用了。」說到這裡,忽然看見寧纖碧靜靜站在門口,不由得笑道:「芍葯過來了,今兒怎麼沒在杏林苑?」

    寧纖碧走上前笑道:「三爺爺要去找老太太商量事情,所以我就提前回來了。姨媽和表哥回京。怎麼也不打發人說一聲,也好派人去接。」

    蔣姨媽笑道:「何必又勞煩你爹爹?聽說再有半個月,他就要下場了,這會兒正是攻讀的要緊關頭呢。」一邊說著,便打量著寧纖碧,笑道:「芍葯如今真是越來越有女孩兒的端莊樣子了,姨媽這一回特意給你選了幾塊料子,咦?你這是捧得什麼?也是料子?」

    蔣姨媽一邊說著,就從寧纖碧手裡接過了那幾塊料子,只細細看了一眼。便驚叫道:「這料子的質地倒好,市面上鮮少見到呢。」

    說完便聽余氏笑道:「到底是在南邊生活了幾年。姐姐這眼力倒好。市面上哪裡能見到?這是當日芍葯進宮為太后醫病,後來皇上賞賜下來的。因那時候兒你已經和經哥兒啟程回了南邊,想來這幾塊料子是她給你們留的,小小年紀倒是細心,我這裡還真沒提點過。」

    蔣姨媽笑道:「怪道呢,我就說這料子不是凡品,原來竟是宮裡賜下的,這個我們穿可糟蹋了,留給芍葯做衣裳才好,她一年年也大了。」

    寧纖碧微笑道:「我有呢,娘和姨娘弟弟爹爹都有了,這份兒是專門留給姨媽和表哥的,這石青色和天青色都是市面上難得見到的料子,表哥又沉穩,正襯他。」

    兩下裡推拒了一番,蔣姨媽到底還是收下了。忽聽外面小丫頭道:「蘭姨娘來了。」接著門簾兒一挑,蘭姨娘已經走了進來,余氏的面上收了笑容,正色看向她道:「如何?可查出眉目了?」

    蘭姨娘點頭道:「是,方家媳婦起先還抵賴,只是那針線,連我都認出來了,哪裡還能瞞得過別人去?聽我說要來稟報太太,方害怕了。原來是她兒子看中了一個女孩兒,人家要的彩禮多,她為了湊錢,沒奈何就把給咱們府裡做的繡活兒賣了兩幅出去。誰知也就這麼巧,竟就讓太太和婢妾看見了。」

    余氏皺了皺眉頭,淡淡道:「這事兒她雖可憐,卻也可恨,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給咱們府裡的繡活流出去,傳出去豈不是像笑話一樣?好在這兩幅繡品是我買了下來,你當日可看好了,那一批繡品中只少這兩幅?」

    蘭姨娘點頭道:「是,婢妾看得仔細,只少這兩幅。只當時婢妾和太太都沒疑心到她頭上,她素日裡也老實本分。原本婢妾也以為是這宅子裡的內鬼偷了去,及至看見了這針線,這才生了疑心,哪有那麼湊巧,兩幅繡品都是她的針線?誰知一問就問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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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19 PM

第五十八章 :大捷

    余氏點點頭,沉聲道:「既如此,去稟報大太太一聲,打她十板子,革了她的差事,攆出府去吧。」說完蘭姨娘答應了一聲,便退出去。

    這事兒寧纖碧也知道,因為姜老太君要到了,府裡頭趕一批繡活,這些東西不過應景兒罷了,往年也只是看個熱鬧走個過場。偏余氏認真,今年讓蘭姨娘清點,竟發現少了兩幅繡品。前兩日余氏和蘭姨娘去外面時,偶然在一家店裡看到了這兩幅繡品正往外賣,蘭姨娘細心,認出這是府裡針線房裡的人的繡活,又見那兩幅繡品恰就是少了的「紅梅鬧春」和「喜鵲登枝」,因便告訴了余氏,余氏不動聲色買下來,回來就命蘭姨娘徹查,如今看來是水落石出了。

    稍頃蘭姨娘回來,對余氏稟報道:「大太太說了,太太處置的很妥當。問我們針線房裡還缺不缺人?若是緊缺,她明兒就打發管家再出去尋個老實可靠的,看看是做零工還是買進府裡,都使得。若是不缺,就等著過陣子府裡再買進人時一起弄。」

    余氏道:「老太太壽辰還有一個月,這些人手儘夠用了,你打發人去和大太太說,就等一陣子也使得。」

    蘭姨娘答應了,出去吩咐了自己身旁的丫頭綠枝去晴波院傳話,這裡方重新給蔣姨媽見禮,就聽她笑道:「我這兩年冷眼看著,你正經是你們太太的左膀右臂了,難得辦事這樣伶俐精明,又不拿腔作勢輕狂張揚。這次從南邊回來。我給你和宣哥兒也選了幾塊好料子。等會兒你看看喜歡不喜歡。」

    蘭姨娘忙笑道:「姨太太謬讚。婢妾可不敢當。宣哥兒和婢妾穿的衣裳多著呢,姨太太何苦破費?」話音落,就聽余氏笑道:「給你你就拿著,連我和芍葯也有呢。這方是親戚的情分,不然她們家沒這個能耐也就罷了,既知道有銀錢,若是空著手回來,連我心裡還不是滋味兒呢。何況是你。」

    一句話說的蔣姨媽也忍不住笑了。幾個人又說了幾句,看著夕陽西下,余氏便起身笑道:「時辰不早了,咱們去老太太房裡,老人家這些日子就念叨著姐姐回來陪著一起打小牌。」

    蔣姨媽笑道:「正是呢,我回來就想先往那裡去,又聽說三老太爺在裡面,這才先過來。曉得老太太喜歡那江南繪著山水的小牌,這回又讓經哥兒出去用心淘登了幾樣,每一樣買了十副。」

    余氏笑道:「姐姐這才是投人所好。老太太這輩子什麼都不缺,倒還是這東西能打點的她高興。」一邊說著。便來到寧馨院。姜老太君看見蔣姨媽回來,果然十分高興,又命廚房臨時加菜,擺宴給蔣姨媽接風,很是熱鬧了一場。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上起來,寧纖碧梳洗了給余氏問安後就進了族學,一進門,就看見姐妹幾個都圍在寧纖眉身旁說話,她不由就覺著有些奇怪。

    白采芝看見她進來,便起身笑道:「今兒早上的消息,選秀的日子定下了,十天後,二姐姐便要進內務府初選。」

    因今天是姜老太君齋戒之日,所以沒用她們去請安,寧纖碧還不知道這個消息,聽了之後只覺得震驚,怔怔看著寧纖眉,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看你,這是歡喜的事,姐妹們都在這裡恭喜二姐姐呢,六妹妹怎麼倒是這麼個模樣?」寧纖語見寧纖碧有些魂不守舍的,便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其中暗含的微微一絲挑撥之意,在這時候倒是也沒人在意了。

    「雖早已曉得今年是選秀之期,二姐姐必然要去應選,只是卻沒想到這麼快。這麼多年姐妹們一塊兒處著,如今二姐姐無隆秀結果如何,怕是很快就要出府了,所以心中一時有些捨不得。」寧纖碧喃喃解釋了一句,這卻是她的真心話。

    寧纖眉穩重端莊,外柔內剛,和她相處,的確能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或許是年歲相差較大,用不著和姐妹們相爭的緣故,她對待妹妹們,的確是盡到了一個姐姐的責任,就連寧纖碧這樣性子清冷的,想到她要進宮或者是嫁人,心中也湧起不捨。

    只是讓寧纖碧這一說,其他幾個姑娘們臉上卻有些掛不住,寧纖月便賭氣道:「六妹妹素日性子是最冷的,和姐妹們也沒幾句話好說,這會兒卻生出了不捨之心,倒顯得我們都無情無義了。」

    寧纖碧沒有答話,寧纖眉柔柔笑道:「偏是四妹妹饒舌,這話讓你說的怎麼就那般尖利?六妹妹捨不得,你們替我高興,這都是姐妹情分,不過是各自不同罷了,難道非要分出個高下?更別提無情無義這樣的誅心之論。」

    寧纖月咕噥道:「是,二姐姐慣會偏幫她,難怪六妹妹捨不得你。」說完卻聽白采芝打圓場道:「罷了罷了,姐妹們且不要說這個話題,倒是想一想,二姐姐轉眼就要成了別人家的人,姐妹們的賀禮可是準備好了?」

    寧纖蘿笑道:「我已經預備了幾色針線,只是還沒繡好,二姐姐,你是知道我的,人又笨,手又拙,到時候別嫌棄妹妹,雖繡的不好,也是妹妹一份心。」

    寧纖眉笑道:「說的怪可憐的,看重的不過是你們一份心意,若是要好的,咱們家針線房上難道沒有人?」

    話題一說開,大家便又來了興致,寧纖巧跺腳急道:「哎呀,你們竟然都有了準備,我……我卻還沒有準備呢,急得什麼?十天後才是初選,還要經過終選什麼的,要出門怎麼還不得幾個月……」

    不等說完,就被寧纖眉瞪了一眼,聽她輕聲道:「胡說什麼?出門這樣的話,也是你當說出來的?好了,大家不要再為我的事情用心,先生就快來了呢。」

    眾人一聽,看了看學堂前的沙漏,不由得都吐了吐舌頭,四散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還沒等坐穩當,就聽見遠處傳來鞭炮聲。

    一開始眾人還沒有注意,只是在心中暗自驚奇,心想也沒聽說這附近哪家權貴要往外嫁女兒或者往家裡娶媳婦的啊,再說了,哪有這個時辰就開始放鞭炮的?若說是哪家鋪子開張,那更是可笑,這附近住的都是權貴,商戶們連立足的資格都沒有,更別提開舖子了。

    然而,怪事還不止於此,等了一會兒,這鞭炮聲不但沒歇下,反而越來越響亮,竟似是有更多的人家開始放鞭炮了。若不是聽著動靜此起彼伏,寧纖碧還真懷疑是不是製作鞭炮煙花的某個廠子爆炸,才會這樣綿綿不絕的。

    又過了一陣兒,似乎是連左鄰右舍還有自家前院也響起了鞭炮聲,而且先生到現在都還沒進門,女孩兒們就有些坐不住了,紛紛出門四下裡張望,只見不遠處男孩子們上學的院裡,也陸陸續續有人出來,更有幾個身影飛跑出去。

    「究竟是怎麼回事?」寧纖眉輕輕蹙眉,看了看身旁妹妹們,自言自語的問了一句。

    寧纖碧也奇怪呢,暗道這一世果然和上一世裡不同了,上一世裡的這個時候,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麼需要全城放鞭炮慶祝的事情啊。只有沈千山凱旋歸來時,才由兵部派出衙役四處宣揚,全城人大放鞭炮慶祝……

    剛想到這裡,她就猛然瞪大了眼睛,心想不會吧?那傢夥去了邊疆也不過是將近兩個月,上一世裡他是過了一年才回來的,這一世莫非是現在就回來了?哪有這麼快就凱旋而歸的,閃電戰也沒有這麼邪門的吧?

    眾人小聲議論著,雖然不知道具體什麼事,但這麼多人放鞭炮,也知道定是好事。又過了好一會兒,就見之前跑出去的幾個人又跑了回來,到了人群裡不知道說了什麼,於是人群就沸騰了。

    寧家幾個女孩兒早就急得不行,好在寧徹寶大概也知道姐妹們都等急了,於是親自跑過來,笑道:「今早邊疆傳來大捷的消息,皇上心中高興,下朝後就命兵部曉諭全城,所以百姓們都放鞭炮慶祝呢。」

    「大捷?」

    寧纖月寧纖語白采芝等人的眼眸卻是都亮起來了,寧纖月甚至一把就拉住了弟弟的手,著急道:「怎生個大捷?金月那邊退兵了?」

    寧徹寶笑道:「哪有這麼容易的?若是這麼容易,當初守軍也不會退了三百里。」說完見寧纖月露出失望之色,他便忍不住笑道:「不過這一回,沈大哥……哦,三公子卻是立了天大的功勞……」

    不等說完,幾個女孩子的眼睛已經更加熠熠生輝了,寧纖語也揪住了弟弟的胳膊,緊張道:「三公子也立功了?他才十歲,就是個娃娃,能……能立什麼功勞?你……莫不是聽人瞎說的吧?」

    寧徹寶憤憤道:「什麼瞎說?兵部曉諭天下的公文也能瞎說?這次是真的,三公子帶著一隊騎兵夜襲敵營,燒了金月韃子的糧倉草,之後帶著將士們斬敵三千餘眾,回歸大營。」

    話音落,幾個女孩子已經是興奮地小聲叫了起來,不是親耳聽到,不是兵部曉諭天下,她們做夢都想不到那個十歲的男孩兒真能做出這樣驚天動地的大事。想到沈千山眉眼飛揚的樣子,女孩子們的心裡,已經是有些東西蠢蠢欲動,準備破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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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20 PM

第五十九章 :選秀

    就是這個了。

    寧纖碧在旁邊冷眼看著姐妹們欣喜的小聲交談著,想來這一刻,京城中不知多少名門閨秀都在爭相談論這位稚齡少年。

    上一世裡,婚後白采芝曾經在自己面前說過:這一次的戰績是沈千山實打實得來的,不過卻並非是奉命偷襲。想也知道,他是什麼樣貴重的身份?那些領軍的元帥也好,將領也好,哪個敢擔著天大的關係真讓他去打仗?也恰是因為這個,心裡不服的沈千山與另一支一直沒被派上戰場的精英前鋒隊的將領打好了招呼,將馬蹄用皮革包了,出其不意給了敵軍一個措手不及。

    只是糧草雖燒了,卻也陷入重圍,若不是因為他身份貴重,以至於元帥不得不派出幾萬人馬接應,這個日後的少年名將就要折在成名戰上了。饒是如此,這裡應外合,確實也重挫了敵軍,揚了大慶朝的軍威。

    只不過皇帝派了這個外甥出去,只是要讓他見識見識的,哪成想這小子竟然敢自作主張?如此一來,他哪裡還能讓沈千山繼續留在邊疆?自然是火速召回了。

    上一世,沈千山是十二歲立下的這件功勞,在寧纖碧看來,已經非常的不可思議了,卻沒想到,這一世他更加彪悍,甘羅還是十二歲才封的丞相呢,而且不久後就死了。沈千山這個怪物,簡直就像是從火星上來的。

    沒有人注意到寧纖碧的淡然,幾個女孩兒說了半晌,直到寧纖眉咳了一聲。她們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不由得都紅了臉。寧纖月就先做賊心虛的道:「二姐姐,若是別人也就罷了,這不是三公子嗎?他同咱們家的淵源不淺呢,姐妹們關心也是人之常情。」

    寧纖眉心中苦笑一聲,暗道就怕你們擔心著擔心著就把自己的心給擔了進去。這樣出色的男兒,若不是他情之所鍾一往無前,就你們幾個,也能進得了親王府的門?除非是做妾。若說淵源。真正和他有淵源的,是六妹妹才對。

    一念及此,忍不住就往寧纖碧的方向看了兩眼,卻見她神色淡然平靜,寧纖眉心中更歎了口氣,暗道六妹妹真真是個有主意的,這般穩重,我像她這個年紀的時候可萬萬辦不到。

    想到這裡,便淡淡看了寧纖月一眼,輕聲道:「好了。回學堂吧,和三公子有淵源的是三爺爺和六妹妹。你們看六妹妹還淡然著呢,你們倒急得這樣。」

    話音剛落,就聽寧纖語嘻嘻笑道:「我們怎麼敢和六妹妹相比?除了醫書藥材,六妹妹還對什麼事情上過心?白妹妹之前不還是因為這件事情傷心,以為六妹妹不喜歡她麼?」

    寧纖碧對於這種「無辜躺槍」已經習慣了,聞言也沒說什麼,只是淡淡笑了笑,便隨姐妹們進了屋。

    這一上午,那位老夫子卻是沒來上課,不一會兒,就有個婆子過來笑道:「先生說了,今兒高興,讓姑娘們回去歇一天,明日再來上課。」

    說完見寧纖眉微微皺了皺眉頭,婆子便湊過來笑道:「夫子想是真高興,一個人在屋裡高唱著什麼『青春作伴好還鄉』的,老奴也聽不懂,不知今兒是遇上了什麼遂心事兒,其他幾位先生也都在呢,連小爺們那邊也有人去告訴了消息,今兒也是不上課了。」

    也難怪幾位夫子這麼高興,文人風骨,都是崇尚「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這一次金月韃子氣勢洶洶而來,邊疆守軍敗退三百里,正是百姓士子惴惴不安之際,忽然有這樣一場大勝,怎不由得人興高采烈?那金月國地處漠北,收集糧食本就不易,如今糧草被燒,就算是僥倖還能留得些餘糧,怕也不夠支撐大戰事了,因此這一次出征雖然還沒有最後確定可以凱旋班師,但絕對跑不了這個結局。

    既然族學休息一天,女孩兒們自然是跑去寧馨院嘰嘰喳喳了,寧纖碧不願意攙和這些事情,仍是去了杏林苑,安靜的看書製藥,眼看著晌午了,這才回到白芍院,拿起那兩塊料子,親自往晴波院而來。

    恰是寧纖眉如今也因為選秀之事,格外安靜,素日裡就只在房中做女紅,或者偶爾撫琴看書。

    聽說寧纖碧來了,這位二姑娘不由得有些意外,忙親自迎出來道:「六妹妹真是稀客,這一年到頭,除了我生病時,可沒見你進過我這裡。」

    寧纖碧微笑道:「是,妹妹性子寡淡孤僻,幸有二姐姐不嫌棄,照拂了這許多年,如今二姐姐就要選秀,無論如何,這次之後,只怕是在家的日子不多了,所以妹妹特意過來尋二姐姐說話。」

    寧纖眉看著她面色真摯,心中不由得也是感慨,將她迎到房中,歎氣道:「妹妹雖然素日裡冷淡,心底卻是真有情意的。二姐姐知道,你是個胸襟大的人,日後妹妹們言語間衝撞了你,別和她們計較。唉!這深宅大戶的,大家每日裡沒有事情做,可不就是在口頭上絞盡腦汁的費心機了呢。」

    寧纖碧點頭應了,接著命海棠將捧著的兩匹布料放到桌上,笑道:「這是當日皇上賞賜下來的料子中最好的,那時候姐妹們在那裡,其他人都得了,就連白妹妹也得了,獨有二姐姐沒得。只不過妹妹當時也想著二姐姐今年是選秀之年,所以沒有言聲,特意挑出了這兩塊好料子給姐姐,這是皇宮裡的料子,顏色最正的,姐姐做兩件衣服穿,怕也是能增色幾分。」

    寧纖眉看到這兩塊衣服布料,倒是真的愣住了。

    這「雲霞錦」就在皇宮中,也是十分貴重的貢品,當日寧纖碧得的賞賜裡,也不過只有兩匹罷了,姐妹們知道這料子貴重,想來她是要自己留的,都沒好意思開口要,卻不料,今日她竟是全都轉贈給自己了

    一時間又是感動又是詫異,連忙推辭。寧纖碧卻已是站起身來,輕聲笑道:「二姐姐為人平和端莊,日後定是個有福的,妹妹就等著您的好消息。」

    應該是有福的吧?雖然只是一個側室,然而對像卻是當朝太子,只是不知,若是上一世沈千山被抄家圈禁,那太子是不是也落不了好?這位二姐姐的命運和結局,她卻是也不知道了。

    走到院門的時候,正巧見曲夫人回來,看見她,不由得也吃了一驚,微笑道:「六姑娘今日怎麼想著來看你二姐姐了?真是稀客。眼看著到晌午了,不如在這裡用了飯再回去,省得你娘說我小氣,就連一頓飯也捨不得?」

    寧纖碧笑著應了,福身道:「多謝大伯娘,只是原和母親說好了,中午要和母親與姨媽一起用飯,怕食言而肥。」說完曲夫人也不禁笑了,搖頭道:「你這身子正經是有些太纖瘦了,若真是能肥一點,倒還好些。」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見寧纖碧不肯在這裡留飯,曲夫人自然也不會強求,無非囑咐海棠要好好服侍姑娘回去等幾句話,接著便別過了。

    回到屋裡,便問丫頭道:「六姑娘來尋二姑娘是為了什麼事呢?你們知道嗎?」聽丫頭說似乎是送了兩匹料子來,她心中就不禁一動,連忙起身來到女兒房間,待看到那料子,不由得也是喜上眉梢,一邊撫摸一邊讚歎道:「六丫頭也真捨得,這是宮裡特意賜給她的雲霞錦呢。咱們便是使錢去市面上買,也得不到這樣正宗的好料子。我聽她娘說,她也只得了這兩匹,竟然都給你了。」

    寧纖眉笑道:「是啊,六妹妹雖然嘴裡話少,心中卻是個有主意的。我也沒想到,她會將這兩匹錦緞都給我。既如此,這回禮我也要好好琢磨琢磨,總不能太淺薄了。」

    曲夫人笑道:「她這固然是做姐妹的情意,其中也不無為她母親籌謀的意思。你三嬸雖說是個剛強的人,只可惜你三叔畢竟是庶子,又沒有個正經營生,老太太再怎麼看重喜歡,也不可能讓她管著家裡的財務,這日後有了為難的事情,少不得我幫襯一二,不然你二嬸那個人,哪裡是心胸寬大的?要同她打交道,可不是容易的呢。」

    寧纖眉笑道:「無論六妹妹是出於何種意思,這兩匹料子總是她的心意沒錯。所謂投桃報李,三嬸那邊,母親能幫襯些就幫襯些。究竟又不費咱們什麼事。」

    曲夫人點頭道:「我還用你教?比起你二嬸那個刻薄的,你三嬸倒是待我更親近些。從前只覺著她太懦弱,到底不脫商戶人家的小家子氣,如今看著,卻是越發好了。」

    母女兩個正說著,就有人進來向曲夫人回事,於是她便起身到前廳去了。這裡寧纖眉看了料子良久,方讓貼身丫頭映波將料子收進櫃子裡。

    轉眼間,十天過去了,寧纖眉一大早便坐著馬車往皇宮而去,這一去便要五天工夫,經歷初選,復選,終選三個步驟,只有到了終選的秀女,才算是有了錦繡前程,無論是進宮,還是被指給皇親勳貴,都是一條不錯的出路。

    從這天起,伯爵府上下便都在惴惴不安的等消息,聽說寧纖眉入了初選復選,已經進入終選,姜老太君和曲夫人才終於放心,伯爵府的緊張氣氛也被一片洋洋喜氣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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