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梨花白 -【藥手回春】《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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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21 PM

第六十章 :消息

    到了第六日一早,宮內有消息傳來,說寧纖眉已經被皇上指給了三皇子為良娣。

    消息傳來,眾人不由的合掌稱慶,三皇子便是皇后所出的唯一嫡子,也是當今太子,只因為皇后和太子低調小心,不許人以太子相稱,表面上說怕有了驕傲之心,其實自然是怕刺激到一些人。皇上也默許了。因此人們仍習慣稱他為三皇子。

    想到皇后和太子這樣小心翼翼,卻仍難逃帝王猜忌。寧纖碧心裡也不禁有幾分沉重,不過很快就拋開了:皇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和她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何必為其多浪費精神。

    寧纖眉是下午到的家,姐妹們少不得又過去慶賀,寧纖碧也被白采芝拉了過來。曲夫人或許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著這些女孩兒們比平日裡更加可愛順眼,以至於素日都是端著的身段也不自禁放下了幾分,和顏悅色的同她們說話。

    忽聽寧纖眉道:「母親,我回來的時候,正好馬車從前面冬青大街上路過,怎麼路邊倒多了許多衣衫襤褸的花子?」

    曲夫人歎氣道:「還不是今年河南連著下了一個月的雨,聽說莊稼房屋都淹了,如今已經派人下去賑災,但是之前有些人就流竄到京城來了。這幾天已經有人家在南城那邊施粥,老太太也知道了,昨晚還商量著說咱們家也要設粥棚子。是了,你怎麼好端端的繞到冬青大街去了?」

    寧纖眉道:「看見前門大街那兒有官家的車馬在灑水靜街,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我急著回來,就吩咐車伕從冬青大街那裡繞過來。嘖嘖。那些人著實可憐。還有些婦人和孩子呢。不過看著倒也不是特別多,那大概是水患還不算厲害,不然的話,逃難的人還不成群結隊都進了京?」

    曲夫人笑道:「逃難的人可不都是想進京呢?那也要能進的來。若是都一股腦湧進京城,這天子腳下,可不是難看了?不過既然賑災的人已經下去了,想必過些日子大水退了,這些人還是要送返鄉裏的。」

    寧纖眉點點頭。女孩兒們對這個話題倒是沒什麼興趣,很快就又轉了別的話題,興致勃勃說起來。

    獨獨寧纖碧在一旁上了心,想起寧德榮房裡閒暇時無聊做出的那些藥物,她心中不由得猛然一動。

    因離開晴波院後便來到杏林苑。正好看到寧德榮在搓藥丸子,看見她過來,便不由得笑道:「怎麼?從你二姐姐那裡過來的?如何?想來你二姐姐和侄媳婦都高興壞了吧?」

    寧纖碧笑道:「可不是,這是大喜事,二姐姐和大伯娘哪裡能不高興?不過我這會兒過來,卻是有別的事情要和三爺爺商議。」

    寧德榮聽了。不由得笑道:「是嗎?正好兒,爺爺這裡也有話同你說。不過還是芍葯先說好了,讓爺爺聽聽你有什麼建議。」

    寧纖碧也顧不上好奇,便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道:「三爺爺不是說?要是遇上府裡施粥的時候,想把這些藥材什麼的也捨出去嗎?恰好河南遭了水患,祖母說這兩日也要去南城施粥,這會兒恰是夏日炎炎,若是一個措施不當,最容易生疫病的,三爺爺何不將藥材也捨出去一些,一是讓這些藥材也不至於沒了用武之地。二來,祖母看到爺爺心慈,就更不會攔著讓您開醫館坐堂了。」

    寧德榮眼睛一亮,笑道:「果真嗎?」見寧纖碧點頭,他也欣慰笑道:「既如此,我等下去問問你祖母,看看是誰管這件事情,也加入進去。」

    寧纖碧嘻嘻笑道:「這些日子裡暑氣難消,所以族學放了我們一個月的假,孫女兒在屋裡也是無聊,願意替三爺爺效犬馬之勞……」不等說完,便聽寧德榮哼了一聲道:「什麼效犬馬之勞?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不過是想跟著出去玩兒罷了。」

    寧纖碧搖著老頭兒的胳膊笑道:「三爺爺,人家一天天大了,出府越來越難,您就滿足我一下嘛,過了這個村,還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店呢。也許百姓中也有病了的,來找您診治時,孫女兒不是也可以跟著看一看?您也知道,有些東西,不是光看書就有用的。」

    寧德榮被她說的意動,他的確是再清楚不過:光看醫書是培養不出什麼名醫的。自己從小就跟著義父在各地行醫,正是因為親眼見過了那麼多稀奇古怪的病例,也從小兒就上手,慢慢的由簡入繁,才會有今日成就。因一時間便躊躇起來。

    寧纖碧在旁邊看了,知道老頭兒已經意動,於是再接再厲的鼓說,最後寧德榮實在讓她纏的沒辦法,只好無奈道:「不是三爺爺不幫你,你是伯爵府的千金,若是親自上街拋頭露面,這……這像什麼話?不成不成,若是讓你祖母曉得了,三爺爺也要落埋怨的。」

    寧纖碧眼睛轉了轉,嘻嘻笑道:「這點我來想辦法,三爺爺只要不告狀就好。更何況我還小呢,怕什麼?若是將來因為這個就嫁不出去,我還巴不得,正好可以和醫書藥材做一輩子的伴兒……」

    不等說完,寧德榮已經唬得變了面色,沉聲道:「芍葯,你若是存了這樣的心思,那三爺爺從現在起可就不敢教你了,省得將來讓你爹你娘埋怨,說都是老頭子不懂事,教出了一個更不懂事的女孩兒家。」

    寧纖碧吐了吐舌頭,知道這番話對古代人的衝擊太大,何況本來就是自己忘形之下有些造次了。因連忙小心翼翼的賠不是,見寧德榮面上始終有些陰霾,她便聰明的轉了話題道:「是了,三爺爺之前說也有事情和我說,但不知是什麼事?」

    寧德榮聽見這話,方把剛才的擔心丟了,臉上現出幾分興奮之色道:「你之前讓我和你祖母商量的事情,她已經答應了。恰好因為皇上封了我爵位,要賜給我宅子。所以我昨兒親自去找沈大人,請他在皇上面前替我求情,看看能不能把那宅子改成醫館,剛剛沈大人打發人來送信說,皇上已經准了。還說皇上本是要我入太醫院的,就是顧慮到我是勳貴之子的身份,才封了爵位,誰知我如今卻要去給平民百姓看病,還是沈大人替我在皇上面前圓了過去。如今就等著工部吩咐人動工了。」

    寧纖碧皺眉道:「等著工部動工?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兒?再說了,工部的那些工程,能讓人放心嗎?那些可都是最會撈銀子的主兒。」不等說完,寧德榮便搖頭笑道:「沒想到我們芍葯對這些彎彎道道竟然也清楚。我也和沈大人說過,沈大人讓我放心,那些人就算撈銀子,也撈不到我頭上。相反,他們因為建造的都是皇家的活兒,所以這質量上是絕不敢馬虎的,沈大人讓我只管放寬心就是。只是這時間,因為現下皇家有幾個工程都在做,所以恐怕要等到明年去。這也沒什麼,正好趁著這段時間,三爺爺把壓箱底的這點兒本事教給你,從此後也就沒什麼心思,可以一心做個懸壺濟世的好大夫了。」

    寧纖碧仔細想了想,的確,這事兒也不能急於求成。因此點頭笑道:「好啊好啊,只不過我自家知自家事,就我這點水準,學製藥還好,診脈也算是馬馬虎虎,推拿按摩什麼的學會了也只能給長輩親人們用,針灸就更是羞於一提了……」

    不等說完,便聽寧德榮吹鬍子瞪眼道:「讓你這麼一說,這些年你跟著我,竟是什麼也沒學成?」

    話音未落,就見寧纖碧將腦袋搖得撥浪鼓也似:「誰說我什麼都沒學成了?製藥我還是學的很好的啊,三爺爺不是也說過,以我在製藥方面的本事,不排除我將來也可以配出自己的方子嗎?」

    寧德榮點點頭,想了想,也的確,以寧纖碧的身份,給人看病那絕對是不可能的。倒是製藥這方面還更適合她。

    更何況,她註定不可能做自己的衣缽弟子,因此老頭兒心中那股失落便放了下來,想了想對寧纖碧道:「好了,就這樣吧,如今倒是先把藥材整理一下,看看都有多少可以捐出去的。」

    寧纖碧和寧德榮這一天就都在杏林苑裡整理藥材,因此絲毫不知幾個院子裡幾乎要炸了鍋。

    「你說的是真的?三公子要回來了?皇上親自下令百姓夾道歡迎,且百官要在宮門口迎接,這是真的?」

    「這還能有假?」

    寧徹寶在姐姐房裡洋洋得意地轉著圈子:「街上都傳遍了,百姓們都是口耳相傳,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對了,聽說好多女孩子那一天也要出家門迎接三公子凱旋呢。」

    寧纖月看著弟弟,激動的臉都有些發紅,她咬著嘴唇沉吟了一會兒,忽然站起身來,拉著妹妹寧纖蘿道:「七妹妹,咱們找姐妹們去,大家一起到老祖宗面前求情,看看那一天能不能讓咱們也過去給沈公子助助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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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22 PM

第六十一章 :爭取

    寧纖蘿嚇了一跳,連忙搖頭道:「五姐姐你瘋了?老祖宗才不會答應呢。」說完卻見寧纖月白了她一眼,小聲道:「你個笨蛋,就是因為不會答應,所以才找姐妹們一起去說情啊,還有白妹妹,素日裡提起三公子,她不是也很關心嗎?老祖宗最偏疼她的,哼!這一次倒是要逼著她出些力氣。不然到時候咱們去街上也不帶她。」

    「五妹妹,你們畢竟是閨閣女兒,怎麼可以隨便的拋頭露面呢?」寧徹寶眼看著寧纖月起身,就連忙伸手攔住,一邊得意道:「迎接三公子凱旋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哥幾個吧,回來定會好好給你們描述一下盛況。」

    「放屁,誰要聽你們說,我們這一次偏偏就要親自去看一看。是你說的,好多女孩子都會去,難道我們就不行?」寧纖月哼了一聲,拉著寧纖蘿的手道:「七妹妹,咱們走。」

    話音剛落,就聽外面小丫鬟的聲音道:「三姑娘,四姑娘過來了。」接著門簾一挑,寧纖巧和寧纖語一前一後的走進來,看見屋裡三人,寧纖巧便笑道:「想來五妹妹和七妹妹也已經得著信兒了,如何?你們心裡可有沒有想好要怎麼和老祖宗求情呢?」

    寧纖月笑道:「聽這話的意思,四姐姐是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既這麼著,咱們便打鐵趁熱,趁著這會兒老太太正高興,去求一求她老人家。」

    寧纖巧疑惑道:「老太太正高興?妹妹怎麼知道?我早上請安後再沒過去,莫不是又有什麼好事兒發生?」

    寧纖月笑道:「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兒,不過卻投了老祖宗胃口罷了。三爺爺聽說京城有些逃難的人。所以今日上午特地找老太太說。要捐些藥出去。就和咱們家的施粥棚子一起,這是積善行德的好事,老太太自然高興。」

    寧纖語笑道:「這倒的確是對了老太太胃口的好事。」說完卻見寧纖月撇撇嘴,她想起元氏那個錙銖必較的性子,微微一笑,也就不說話了。

    寧纖月原本也不知道,是從園子裡回來時,正聽見元氏和楊嬤嬤抱怨。說那些藥材就是賣進藥鋪,正經也是不少銀錢呢,三老太爺如今吃她們家喝她們家的,卻是一點兒進項沒有,既然手裡有藥材,怎麼就不知道去賣了錢給公中?如今心安理得的在府裡白吃白喝,卻要拿這些藥材做好事兒為他博名聲,這叫什麼事?

    寧纖月受母親薰陶,自然和元氏是一個看法,不過這事兒姜老太君都十分歡喜。她們也只能在暗地裡抱怨幾句罷了,難道吃飽了撐的跑去老太太面前說這樣的話?真敢這麼幹。只怕元氏身上的差事也未必能保住了。

    當下寧纖巧看了看屋裡眾人,寧徹寶是不耐煩聽她們說這些的,見過禮後就跑了。因微微猶豫道:「只有咱們四個,是不是太輕微了些?老太太必定要說,別人都是安安靜靜的,怎麼就你們耐不住寂寞?再把咱們駁回了怎麼辦?」

    寧纖月笑道:「別人?還有誰?姐姐可是說白妹妹?這種事自然不能落下她的,老太太最寵她,如今可不正該是她出頭的時候兒嘛。」

    寧纖語在一旁笑道:「單單是白妹妹也就罷了,六妹妹那裡,卻是不該落下她……」不等說完,只聽寧纖月和寧纖巧異口同聲道:「何必要拉上她?她素日裡最瞧不上三公子不是麼?上次三公子出征,她在旁邊並沒有一言一語為之擔心,這會兒難道還會想著去錦上添花?」

    寧纖語看了她們兩人一眼,微微一笑,沒再說什麼。

    姐妹幾個出去後,元氏從外面進來,正好看著背影,便疑惑問守在屋裡的小丫頭珊兒道:「五姑娘又去哪裡?她們姐妹又要幹什麼呢?」

    珊兒笑道:「聽說三公子凱旋回朝,皇上命令百姓在前門大街夾道歡迎,所以五姑娘和七姑娘還有三姑娘四姑娘一起去找老太君求情,想著到時和幾位小爺一起出城呢。」

    「可是胡鬧,老太太怎會答應?」元氏皺了眉頭,旋即才醒悟過來,失聲道:「什麼?三公子還朝?皇上命百姓夾道迎接?我的天,怎生就能有這樣天大的榮光?是了,二姑娘昨兒說看到前門大街那裡有人在灑水靜街,怕就是為了這個事兒呢。」

    珊兒笑道:「可不是呢,姑娘們也高興的緊,四爺說,到時候還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婦的要去看三公子,所以姑娘們這才也動了心。」

    元氏在這裡細思了一回,方慢慢坐進椅子中,含笑道:「罷了罷了,讓她們去鬧吧,若論起來,這京城中除了那些皇親國戚外,還有誰家能比咱們和睿親王府的關係更近?就是三公子,待咱們府裡幾位小爺和這些姑娘們也不同的。」說到這裡,想起心中生出的那一絲期盼,不由越發得意起來。

    寧馨院裡,姜老太君聽了幾個女孩兒們的央求,原本是不允的。雖然寧纖月和寧纖巧等都盼著白采芝能出面,然而白采芝那是什麼樣的人物?素日裡最謹慎的,她知道自家這位外祖母是個重情重義,卻不肯趨炎附勢的老太太,哪裡還肯出這個頭,因此雖也一起來了,但不管姐妹幾個怎麼暗示,就是假裝低頭沒看見,也不肯說一句話出來。

    倒是寧玉蘭,看了看在姐妹們身後站著的女兒,想起心裡一直的念想,便笑著勸道:「娘顧慮的也太多了,孩子們才多大?這會兒也不到避嫌疑的時候兒,睿親王府和咱們家因為三叔的關係有交情,這事兒京城誰不知道?如今別人家都派出人去祝賀了,咱們家倒是閉門不出,豈不是讓人笑話說咱們假清高?倒顯得沒人情味兒。孩子們素日裡在家中也拘束的厲害,這會兒讓她們出去散散心,倒也是好的。」

    姜老太君皺眉道:「怎麼就沒人情味兒了?那兄弟幾個不是都會出去嗎?過後睿親王府難道還能不大宴賓客?到時候讓你幾個哥哥攜了重禮過去走一遭也就是了,怎麼就叫假清高?倒是女孩兒們,那一天路上人山人海的不說,她們這些閨秀一旦出了點事,哪怕就是被人碰到了,又怎麼辦?」

    寧玉蘭笑道:「娘真真是糊塗了,姑娘們都是嬌客,哪有和那些販夫走卒擠在一起的道理?前門大街上多得是酒樓鋪子,到時候咱們包下一家,只讓姑娘們在二樓上看看,三公子素日也常來府裡,和姑娘們也是和氣的,姑娘們也把他當做兄弟般看,如今看著他榮耀,豈不跟著歡喜?二來,也是湊湊熱鬧,也別說姑娘們了,連我都想去看看呢,似這樣盛大的場面,十年裡也未必有一回,難道別人家的閨秀們都去得,咱們家的孩子倒去不得了?」

    姜老太君猶豫了一下,想著女兒說的也有道理,她在這大宅門中呆了一輩子,也是悶了一輩子,偶爾能出個門,無論是進香還是去鄉下莊子避暑,都是興奮的三兩宿睡不好,只是如今漸漸老了,這些心思都漸漸歇下去,也不愛走動了,才不覺著怎麼樣。可孩子們不同,本就是喜歡湊熱鬧的年紀,何況這些女孩兒又不像她們那些兄弟,可以鎮日裡出去逛蕩玩耍,況且年紀都還小,也不至就惹出嫌話生出什麼了不得的心思來……

    想到此處,就默不作聲,寧玉蘭最瞭解自己的母親,見此情景,連忙再接再厲的繼續勸說,卻見姜老太君抬起頭苦笑道:「罷了罷了,你也不必多說,唉!老婆子真是怕了你們……」

    不等說完,忽聽外面小丫頭的聲音道:「六姑娘來了。」

    寧纖月等人一聽,心中不由得湧上一股怒氣,暗道:哼!什麼時候過來不好?偏這個時候過來,不用說,這是聽到信兒了。一份力不出,裝出一幅清高模樣,這會兒倒是要來跟著借光。

    因越想越不忿,心中便暗自琢磨著待會兒要怎麼損一損這位平日裡清高的六妹妹,必要圓滑,還要帶著笑容,只是說出的話要好好斟酌,最好能一個諷刺的字兒不露,卻能讓寧纖碧紅了臉皮的。

    她們在這裡暗自開動腦筋,那邊寧纖碧一進門,就對上幾雙齊刷刷陰沉沉盯著自己的眼睛,不由得也愣住了,暗道這是怎麼了?怎麼都像是要把我生吃了的眼神?好笑,難道我是圈裡養的肥豬,過節要開宰了嗎?

    心裡想著,面上卻是渾不在意的模樣,微笑道:「姐妹們今兒個倒是齊全,怎麼這會兒就過來老祖宗這裡了,可是有什麼事情?咦?怎麼不見二姐姐?」

    寧纖巧笑道:「二姐姐跟著太子府那邊派來的嬤嬤學規矩呢,哪裡有空兒過來。倒是六妹妹,不是一直都在杏林苑裡嗎?這會兒是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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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24 PM

第六十二章 :沾光

    她說完,才看到寧纖碧手上捧著兩盒藥,眉頭一皺,暗道難道我們猜錯了?她真是有正經事?抑或是打著送藥的幌子,卻是要來插一腳我們剛剛商議好的事情?

    正想著,就見寧纖碧走到姜老太君面前,給老太君和寧玉蘭行了禮,方將兩盒藥奉上,一邊笑道:「祖母,這是三爺爺做出來的開胃藥,祖母這幾日食慾不振,三爺爺說,吃這藥是最便宜的,讓您吃兩天試試看。」

    姜老太君命鶯歌將藥收起來,一邊笑道:「難為他費心想著,我這兩天恰是不太喜歡吃飯,倒要吃吃這藥,六丫頭是專門為這個事情過來的?」

    寧纖碧笑道:「一是為了送藥,二來也是有事要和祖母商議,明日孫女兒想出門……」

    不等說完,就聽下麵一排吸氣聲,她有些詫異的看了那姐妹幾個一眼,疑惑道:「姐妹們怎麼了?這……可是有什麼不妥當?」

    寧纖月笑顏如花,輕輕搖著手裡的團扇道:「我還道六妹妹是個最無情的,如今才知道,竟看錯了,原來六妹妹也是十分關心三公子,知道他不過這兩日就凱旋還朝,所以也要去夾道迎接麼?」

    寧纖碧還真不知道這件事情,聞言不由得一愣,隨即便淡淡道:「是麼?原來三公子要凱旋還朝了,想來前門大街的那些措施便是為了百姓夾道歡迎做準備吧?皇上對這個侄子,倒還真是看重。」

    說到這裡,她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失笑道:「姐妹們以為我出門是為了迎接他?這真真是可笑。我和他又不熟。去湊這個熱鬧做什麼?」說完轉向姜老太君道:「祖母,孫女兒是想和三爺爺一起出去,為那些逃難的百姓們施粥施藥,這也算是大功德,祖母的壽辰就要到了,孫女兒也沒什麼孝敬的,就做點善事,為祖母祈福吧。」

    姜老太君看著面前這個相貌並不算出眾的孫女兒。一時間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因此本該是斷然拒絕的話,這會兒就沒說出來。

    寧纖碧本是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一見祖母竟然沒有說話,她心中不由猛地雀躍起來,暗道有門兒。

    因此忙坐到姜老太君面前,搖著她的手撒嬌道:「祖母,就答應了孫女兒吧,若是怕孫女兒拋頭露面不好看,孫女兒那天就戴著面紗斗笠,我保證。只在三爺爺身後幫忙整理藥材或者熬藥,絕不到人前。祖母,看在孫女兒一片孝心和醫者仁心的份兒上,您就答應了我吧,若說做這件事,也只有這兩年,日後大了,就是祖母不說,我也絕不會再提這樣不懂事的要求。」

    姜老太君想到這幾年這個孫女兒的孝順,每次自己不舒服,她便過來替自己推拿按摩,素日裡這又是個老實本分的好孩子,這會兒想要出門,雖然大概也是有一些想出去散心的原因,但大部分怕還是因為真心想幫那些逃難的人。

    再看看地下幾個眼巴巴的孫女兒,想到她們要去看著沈千山凱旋還朝,又何嘗不是在人前拋頭露面?因想了想,便歎著氣點了點頭,沉聲道:「罷了,你若是能做到這一點,就隨著你三爺爺一起吧。只是三公子得勝還朝,百姓夾道歡迎,這個熱鬧……」

    寧纖碧心想是看熱鬧重要還是人命重要?不過當著寧纖月等人的面兒,自不會這樣說,因微笑道:「三公子那裡,祖母若是怕淡了兩府情分,不是有兄弟們和幾位姐妹嗎?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何況睿親王府這一次有了這樣的光榮,定是要宴客的,到那時,祖母讓三爺爺和伯伯們攜份重禮登門恭賀也就是了。」

    這番話恰恰是對了姜老太君的心思,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歎氣道:如今看來,最懂事兒的,竟是只有二丫頭和六丫頭。也罷了,這便是富貴門中的人和事,怎麼說,我還有這麼兩個懂事的孫女兒和幾個孫子,也就該知足了。

    於是這事兒便定下來,只是因為寧纖碧這一打岔,寧纖巧寧纖月等人先前的興奮就減了不少。好像只有這個六妹妹有孝心,自己等人都是為了看熱鬧而不管祖母的不孝孫女似得。

    所以幾人心裡都有些氣不忿,從寧馨院裡出來後,寧纖月便皮笑肉不笑道:「我就說六妹妹和我們往來實在太少了,素日對我們也是淡淡的應付,就拿這次的事來說,怎麼事先也不同我們商量商量?早知道,我們也當一起去給祖母祈福才是。」

    寧纖碧看了她們一眼,微笑道:「既如此,姐姐怎麼不早說?那我們現在就回去求祖母,讓你們跟著我和三爺爺一起去就是了。」說完就作勢要往回走。

    寧纖月氣得半死,寧纖巧忙一把拉住了,笑道:「六妹妹別聽五妹妹渾說,這事兒都已經定下來了,怎麼好再改?祖母也不十分耐煩咱們聒噪的,五妹妹的意思,只是想著六妹妹該先和我們說一聲。」

    寧纖碧笑道:「那真是對不住了,我只想著姐姐們不懂這些,便是去了也沒有用,倒沒想其他的。說起來,這次的事情,還多虧了姐姐們,若不是你們,祖母也不可能這樣順利的就答應了妹妹的請求。真是多謝姐姐們了。」

    一席話說的寧纖月等人啞口無言,心裡像是吞了一塊黃蓮似得。寧纖碧也不理會,逕自轉身離去。

    這裡寧纖月看著她的背影,只氣得咬牙切齒,跺腳道:「我……我就是看不慣她這個樣子,就算說謝謝,也透著那麼股子虛偽。」

    白采芝笑道:「五姐姐,六姐姐就是這樣淡然的人,倒不是真的故意氣我們。何況她的確不是去歡迎三公子,五姐姐何必誤會她?」

    「她不是故意氣我們?」寧纖月狠狠瞪了白采芝一眼,嘟囔道:「是,她是好人,是善人,你怎麼不跟著她?倒跟著我們做什麼?你也去幫她施粥贈藥啊。」

    白采芝小聲道:「妹妹倒真是想去的,只是這身子不爭氣,這樣天氣,若真是去了那些地方,只怕回來要受病,到時候又鬧得老太太和母親還有姐姐們不安生,六姐姐常說,人貴自知,妹妹可是有自知之明呢。」

    寧纖月哼了一聲,想一想白采芝說的也沒錯,不管如何,寧纖碧不跟著她們一起去歡迎沈千山,這就足夠了。

    且說寧纖碧回到屋中,余氏聽說她要跟著寧德榮去施粥贈藥,心中就有些不願意。恰好寧世泊回來,聽了這件事,倒是十分讚許。對余氏道:「老太太難道不比你考量的多?既然都答應了,你這裡又跟著操什麼閒心?芍葯從小到大,何曾用你替她費過心思?何況她如今還小,待到大了,哪裡還能出的去?你像她這麼大的時候兒,不也是各個鋪子裡的跑?」

    一席話倒說得余氏啞口無言,,搖頭苦笑道:「罷了罷了,有爺這麼個疼女兒的,我再囉嗦,越發顯得不近人情了。」因就讓蘭姨娘替寧纖碧準備一些吃食等物,卻見寧徹宣在旁邊道:「姐姐要去施粥贈藥?我也要跟著去。」

    「宣哥兒添什麼亂?你才多大?那地方哪裡有照顧你的清閒去處。」

    余氏連忙把他抱起來,想了想道:「你若就是想出去玩兒,明日跟你哥哥們去前門大街上吧,那才是真正好玩好看呢。」說到這裡,見左右沒人,便忍不住咕噥道:「我肚子裡出來的,如今卻實在是不知道她都在想什麼了?姑娘們都擠破腦袋要去前門大街,她倒好,三公子最另眼相看的,卻偏偏不肯過去,一次二次也就罷了,三次四次都這樣,倒是生生把唯一一點念想都給推沒了。」

    寧徹宣根本聽不懂嫡母這一番嘮叨。恰好蔣姨媽和蔣經過來,余氏就同蔣姨媽抱怨了兩句,蔣經在旁邊聽了,不由得笑道:「既是姨媽擔心,不如明日我陪六妹妹走一遭吧。」

    余氏想到丈夫素日裡說這個外甥沉穩,再看看蔣經小大人似得嚴肅認真模樣,又是粉雕玉琢的,因心中便更透了些喜愛,更添了另一點想法,便轉頭對蔣姨媽道:「我看正經好,有了經哥兒照拂著,我也能放心些。」

    蔣姨媽笑道:「既如此,就讓經哥兒過去吧,不然每天他也不在府裡。」她心裡同樣存了想法,素日就喜歡寧纖碧溫柔和平,絲毫沒有其他幾位姑娘的張揚活潑,看她和蔣經也很親近,這又是至親,對方的身份配兒子也算高貴。因兩姐妹對視了一眼,會心一笑,便各自有數了。

    到傍晚的時候,傳來消息,說是沈千山帶著五萬軍兵要在明日巳時入城。

    幾位姑娘自然是要費心準備的,只不過這信兒卻是和寧纖碧無關,聽蔣經說他明日也要陪自己去施粥贈藥,寧纖碧不由得笑了,斜睨著俊俏表哥道:「我那幾個兄弟可都是要去迎接三公子的,怎麼?表哥不想去湊這個熱鬧?說起來,你要是能和三公子扯上一絲半縷的關係,日後做起生意來,也算是有了個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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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25 PM

第六十三章 :不見

    蔣經依然是一貫的溫柔,搖頭笑道:「姨夫再過半個多月就要下場了,若是榜上有名,將來我就靠著姨夫做靠山便可,再怎麼富貴的人,也比不過自己的至親可靠。」

    寧纖碧笑著點頭道:「表哥能有這番風骨,實在讓妹妹佩服。你還小呢,也不用就急著做生意,先積攢些知識和想法,將來厚積薄發,方能事半功倍。妹妹心裡也有個主意,將來少不得要表哥幫襯著。」

    蔣經摸了摸她頭上的抓髻,搖頭笑道:「聽聽你這教導的口氣,哪裡是妹妹?正經倒是和姐姐差不多。」

    寧纖碧扭回頭,心想乖乖隆的咚,表哥真是越長大越漂亮啊,難怪上一世裡父親總是說他長得好。只可惜,本身就是個花樣男子,偏偏還是一副溫柔性子,這就有點太中性了。

    不過轉念一想,這個時代男子並不以英武為美,大家喜歡的還是溫潤如玉的男人,大勢所趨,蔣經這樣的也不過是隨大流罷了。

    所以像沈千山那樣俊美中不失英氣,帥到慘絕人寰的男人,就尤其顯得珍貴,也難怪能被人稱為京城第一美男子。

    想到這裡,寧纖碧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臉,心想你個沒出息的,怎麼又想到那傢夥的身上去了?管他帥不帥,與你何干?

    忽聽腳步聲響,抬起頭,只見玉兒走過來,笑道:「姑娘,三老太爺請姑娘過去,說是藥材太多,要姑娘幫著好好分一分呢。」

    寧纖碧起身道:「好。我知道了。」說完別過蔣經。自往杏林苑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寧纖碧就起來了,換上昨日從蔣經那裡討來的男孩衣服,做了個小童打扮。因為和寧德榮約的時間早,所以昨天晚上就和姜老太君以及余氏說好,今天早上不去請安了。

    山茶也扮作一個男孩兒模樣隨行,海棠看著主僕兩個的打扮,不由得搖頭笑道:「別說,這扮成童子模樣。正經兒倒添了幾分俊俏。」一邊說著,替她們裝好了食盒,親自把兩人送到杏林苑方回去。

    寧德榮也已經準備好了,看到寧纖碧的童子模樣,不由得嘖嘖稱奇,接著便將大包小包的藥材與用具都搬到一輛馬車上,又使人去問過了前院專門負責施粥的管事,聽說裝糧的馬車已經到角門了,他們這裡也便趕著馬車緩緩來到角門,接著幾輛馬車就浩浩蕩蕩的駛了出去。

    出乎寧纖碧的意料。南城冬青大街這裡,竟然聚集了不少逃難的難民。之前寧纖眉所說的,只是冰山一角,這會兒天才剛剛大亮,就有許多難民在幾個粥棚前排起了長隊。

    「真沒想到,情況竟然這樣嚴重。」

    山茶也吃驚了,卻聽寧纖碧喃喃道:「當今皇上也是明君了,還能容得下這些難民,容得下民間施粥,若是別的皇帝,未必會容忍這些影響市容的可憐百姓呢。」

    山茶正想問什麼叫影響市容,便聽馬車外一個聲音道:「六姑娘,咱們家的粥棚到了。」

    寧德榮和寧纖碧都下了馬車,蔣經已命人在寧家的粥鍋前另支了一口鍋,鍋前豎了塊牌子,上面寫著「免費診治,贈藥」的字樣。接著鍋旁放了張桌子,桌前桌後各放了一張椅子,作為大夫寧德榮和病人的座位。

    寧纖碧清點著藥材,不由的有些心虛,小聲道:「三爺爺,這口氣是不是有些大了?免費診治,贈藥,可咱們這裡的藥材有限,萬一遇上咱們這兒沒有對症藥材的病人怎麼辦?」

    寧德榮拍了拍腦門,點頭道:「沒錯沒錯,是我疏忽了,只想著這署日裡容易患上的病無非那幾樣,卻忘了別的病……」

    不等說完,就聽蔣經在一旁溫聲笑道:「表妹和老太爺不用擔心,臨行之前,家母特地給我備了些銀子,剛剛來路上我也看過,隔著不遠就是一家藥房,到時候有咱們沒有的藥材,就去那家藥房買些便是。」

    寧德榮還有些不好意思,寧纖碧卻是笑道:「既如此,就多謝表哥了。」竟是半點也不見外。

    寧德榮也便鄭重道了謝,看了看蔣經,再看看寧纖碧,心中也覺著這兩個孩子的品貌實在般配,不過現下還小,再過幾年,等他們都大了,若是雙方有意,自己少不得要做一個媒人。

    正想著,卻是已經有人看見了這邊診治贈藥的牌子,不到須臾間,就有口信傳開,登時這桌子前就圍滿了人,也不單單是那些逃難的百姓,還有一些家貧看不起病的窮人,都立刻回家將患病的親人拉了來,不能行動的,背著抬著也都想辦法送了過來。

    只不過是片刻功夫,在這免費診治贈藥的牌子前,就排開了比其他幾家粥棚加起來還要可怕的長隊。別說寧德榮始料未及,就是寧纖碧和蔣經,看到這個場面,不由得也驚呆了。

    寧纖碧便碰了碰表哥的胳膊,小聲道:「表……表哥,姨媽給了你多少銀子?你看著……可……可是夠用?」

    蔣經抹了抹頭上汗水,小聲道:「無妨,就是不夠,我這裡還有早年積攢下的一些壓歲錢,應該……會夠用吧。」

    寧纖碧有些驚訝的看了他一眼,沒想到表哥這次竟是把自己的壓歲錢都一起帶了來。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有些慚愧,暗道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都沒想到把壓歲錢帶出來買藥材。

    目光瞥了一眼身後張著嘴巴合不攏的山茶,寧纖碧暗暗下定決心:不管了,如果真是銀子不夠用,就讓山茶回去把自己那幾件銀首飾和壓歲錢也都拿過來。

    且不說寧纖碧這邊已經開始燒火,在大鍋裡熬消暑湯。寧德榮也已經開始免費為那些窮苦百姓和逃難民眾診治,只說寧家其他幾位姑娘,也是一大早起來,便在閨房中精心打扮起來。

    這幾位姑娘原本就是十分美麗,此時精心裝扮,更是令人眼前一亮。到姜老太君房間裡請安後,便坐上馬車,跟著寧徹守寧徹安等人出了大門。

    寧馨院這裡,等到女孩兒們都出去了,幾個媳婦也各自出門辦事,姜老太君方收了臉上笑容,陰沉沉的歎了口氣。

    寧玉蘭本是留下來陪母親說話的,她也知道自己和女兒的依靠便是姜老太君,所以平日裡格外孝順,素日無事,也在福壽堂裡陪老太君閒話家常。此時聽見母親歎氣,便疑惑道:「娘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

    姜老太君搖搖頭道:「剛剛你也看到了,不過是些九歲十歲的女孩子,最大的也不過是十二歲,可瞧瞧她們打扮的那副花枝招展的樣子,這是去歡迎什麼三公子還是去選秀?二丫頭前幾日選秀時,還沒像她們這般張揚呢。」

    寧玉蘭笑道:「母親何必煩惱?大嫂和二嫂都是心裡有數的人,我看這幾個丫頭也是不錯,娘,現在京城的風氣就是如此,您別老用從前的眼光來約束了,我小時候兒,到了十三歲上,才開始梳髻,用珠釵金簪。你看看現在的孩子們,哪個不是四五歲就打扮的漂漂亮亮?采芝那孩子還不是很愛打扮的,我也不讓她梳抓髻,沒得讓人嘲笑土氣。」

    姜老太君歎道:「你爹爹還沒去時,就常常念叨著那句詩,說什麼『誰愛風流高格調,共憐時世儉梳妝』,如今看來,可不正是應景了?他還沒看到現在這些烏煙瘴氣的,不然更不知要氣成什麼樣子。倒是你剛剛說到采芝,我看那孩子打扮得還算妥當,也不十分張揚,她本是個好相貌,如今素衣淡妝,反而在姐妹中顯得更出挑些。」

    寧玉蘭聽見母親誇讚女兒,也由衷的笑開來,嘴上卻少不得要謙遜幾句。這裡姜老太君倚在榻上,不知為何卻忽然想到了寧纖碧,暗道三弟和那孩子應該已經到了施粥的地方兒吧?也不知她能不能習慣?打小沒怎麼出過府門,如今就要接觸那些最底層的販夫走卒,氣味兒能受得了嗎?呆一天時間,也太為難了吧,看看下午的時候是不是派人叫回來。

    姜老太君在這裡尋思著,寧纖巧寧纖語等人卻已經是高高興興的坐著馬車來到了一座酒樓前。

    這家名為「瓊林樓」的酒樓恰好是伯爵府的產業,由寧世源手下的管事打理著。聽說幾位小少爺與小小姐今日都要在樓上歡迎睿親王府的沈三公子凱旋,掌櫃的早已將夥計清空,只用家裡幾個女眷和廚房裡的媳婦老媽子過來伺候著。

    寧纖巧寧纖月等人的馬車是從後面巷子裡進來,因為前面的路完全都堵死了,她們心中本還有些不高興,心想這會兒離巳時還有將近一個時辰,怎麼就能這麼多人?不會是車伕偷懶吧?

    誰知道上了樓,探頭往外面一看,只見前門大街的兩旁,黑壓壓的全是人,不僅僅是那些販夫走卒,甚至就連一些老人婦孺也在街邊,更有那些平日裡就四下亂竄的孩子,在人群裡呼朋引伴到處遊走,真是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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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26 PM

第六十四章 :眾裡尋她

    幾個女孩兒就和兄弟們坐在桌前,一邊喝茶談笑一邊等著沈千山的隊伍。談論的話題自然也離不開那位以十歲稚齡就立下驚天功績的男孩子。

    她們這些閨閣女兒並不明白:為什麼皇上這次會這樣隆重?雖說沈千山的功績的確不小,但這樣對一個孩子,是不是也太寵溺縱容了些?

    但那些朝臣勳貴們心裡卻都清楚:皇上如此大張旗鼓,一是對待睿親王府格外親近,又欣賞沈千山,再則就是造勢了。

    畢竟金月國氣勢猖獗,戰鬥最開始便將大慶朝守軍逼退了八百里。如今舉國上下,無論是皇帝還是百姓,都需要這樣一場勝仗,尤其是這場勝仗由一名年僅十歲的皇親子弟奪得,那就更昭顯皇帝天威。這樣的情況下,皇上當然要大肆褒獎鋪張一番。

    寧徹守喝了一壺茶,看了幾位姐妹一眼,微微皺眉道「怎麼六妹妹沒過來?沒聽說她病了啊。」

    寧纖巧笑道:「二哥哥真是愛操心,六妹妹寡淡的性子你不知道?別說她身上還有正經事,就是沒事,也斷不會來湊這個熱鬧。」接著將寧纖碧去施粥施藥的事情說了。

    「竟有此事麼?」寧徹安也驚訝了,跺腳道:「早知道六妹妹是去做善事,我也該去幫把手,如今咱們兄弟幾個都在這裡,讓外人看了,倒像是巴結似得。」

    寧纖月冷笑一聲道:「還用得著你?人家表哥早巴巴的跟去了,蔣家表哥又溫柔又穩重,重要的是還有銀子。不比你一個月月錢才四兩銀子的叔伯哥哥去強得多?」

    寧徹安聽妹妹這話說的不像。就咳了兩聲不再說話。寧徹寶在旁邊也覺著有些不妥,怎麼提起六妹妹,這幾位姐妹似乎都是一副置氣模樣?因正要岔開話題,就聽外面的人聲忽然鼓噪起來,接著那聲浪便越來越大,最後竟是沸反盈天。

    「定是三公子的隊伍過來了。」

    寧家兄弟都站起來,帶著幾位姐妹來到窗邊,只見街道盡頭。一支甲冑鮮明旗幟飛揚的隊伍正緩緩行來,兩旁夾道的百姓歡呼震天,而旁邊的鋪子裡,則全都是各家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四下裡一瞥,寧纖月等倒是發現不少熟面孔,想著這些小姐妹的心思,她們也不由的臉上微紅。

    沈千山本身並不在乎身上虛名,雖然騎在馬上,聽著百姓們激動的歡呼聲。小孩子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然而隊伍緩行。漸漸的他就有些不耐煩了。心中只盼望能夠飛馳回家,看望祖母和母親,然後再進宮請旨,讓皇帝姑父重新派自己出征。金月韃子糧倉已被燒燬,想來蹦躂不了多少時候,如果不能夠說服皇帝姑父,即刻重回邊疆,怕是就連湯都喝不上了。

    然而這是皇帝聖旨,他就算再怎麼不耐煩,也只能遵旨行事。因一邊在心裡思想著說服皇帝的說辭,眼睛一邊無意掃過街道兩旁的百姓,待從那些二樓窗戶上看到幾張熟悉的女孩兒面孔,這小子更驚訝了,暗道怎麼回事?這些女孩兒好面善,穿戴氣質也不凡,應該是勳貴朝臣們家的吧?怎麼?連她們也出來湊這個熱鬧?

    正想著,忽然就發現幾個熟悉的人影,坐在馬上的沈千山忍不住就是一愣,好半晌才自語道:「是寧家兄妹?」一邊念著,面上就現出幾分歡喜,沖二樓窗戶裡的寧家兄妹揚手打了招呼。

    寧纖月等人只覺著心臟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看著沈千山臉上的笑容,幾個女孩兒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看到我了?他認出我了?他那個笑容是給我的?怎麼好揚手打招呼?讓別人看見,羞也羞死了,哦,不對,那招呼應該是和哥哥(弟弟)們打的。

    不說女孩兒們雙頰生暈心如鹿撞,只說沈千山,在馬上注目看了好一會兒,卻沒發現寧家兄妹中有那張熟悉的面孔,他一開始還以為自己是沒仔細看,只是下死力認真仔細的看了好幾遍,似乎除了那位比自己大好幾歲的二姑娘外,就只有寧纖碧不在,連她們家那個表姑娘都在呢。

    沈千山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暗道論交情,真正和我有淵源的就只有六姑娘才對,怎麼她偏偏不在這裡?是了,她從來都是清清冷冷的性子,對我又有誤解,這時候就算被拉了來,自然不好在人前露面的,說不定便是坐在店裡,隱於姐妹們的身後。

    想到此處,便看了眼身旁跟隨著的小廝長青,說是小廝,其實也有十五六的年紀了,這長青原本是服侍沈茂的,只因為沈茂擔心兒子,畢竟那麼小的孩子,就算只是負責在戰場上看眼,感受下戰爭氣氛,這衣食起居也是要服侍周到的。因為沈千山身邊的幾個小廝還都太小,所以沈茂就將長青先給了兒子用。

    此時沈千山俯身在牽馬的長青耳邊說了幾句話,長青會意,便悄悄從隊伍中撤出去,轉眼間就混進了人群中。

    這裡沈千山的隊伍早已過了那個視窗,雖是緩行,到底是馬匹,不可能放慢到蝸牛速度。沈千山無數次想回頭看看,卻終究是忍住了,他如今只剩下好奇,好奇寧纖碧到底會不會出現,不管她對自己有什麼樣的誤解,自己送了她一套西洋的學醫玻璃器皿,這也夠意思了吧?她也不能太「恃寵而驕」了不是?

    在冬青大街正為那些難民和百姓分發藥材的寧纖碧,猛然間就打了幾個大噴嚏,只把寧德榮嚇了一跳,生怕她是因為今日太過操勞,又受不得暑氣,得了熱傷風,連忙拽過來把脈,發現脈象沒有一點兒問題後,才放心的繼續忙著診病去了。

    而正在前門大街跨馬遊街的沈千山則挺直了小身板,在馬上等得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才看到長青又從人群裡鑽出來。

    到了馬前,沈千山伏低身子,長青便貼著他的耳朵小聲道:「我問過寧家幾位小爺了,說是六姑娘今天一早就跟著寧老先生去城南的冬青大街上給難民們診病贈藥,所以沒和其他幾位姑娘一起來迎接公子。」

    「城南?冬青大街?」沈千山小小的身子猛然就是一動,看的兩邊百姓都有些擔心,生怕他一下子失去平衡,就要從馬上摔下來,畢竟他的身體雖然比尋常十歲孩子要高大的多,但還是個小孩兒。

    「是!」

    長青擔憂的看了自家少爺一眼,見他身子雖然偏的厲害,卻是穩如泰山,又想起府中侍衛們對少爺精湛騎術的稱讚,這才放下心來,點點頭道:「是,據說是河南那邊發了大水,許多百姓避難進京,這會兒都集中在冬青大街上,好幾家人已經在那裡開了粥棚,就連內務府和戶部也開設了粥棚,不過六姑娘和寧老先生卻是去施醫贈藥的。」

    沈千山點了點頭,在馬背上直起身來,他心中冷笑一聲,暗道施醫贈藥嗎?怕是就沒有這件事,她也不會和別人一起來歡迎自己凱旋吧?從前她看到自己,就是疏離的緊,沒想到那套玻璃器具竟也沒暖了她的心,真真是沒心沒肺的。咦?等等,莫非是寧老先生也看中了那一套東西,所以沒給她?

    這樣想著,心中怒氣倒去了一大半。沉吟半晌,見一條街已經走過大半,離宮門也近了,這趟差事也算是應付過去。於是沈千山猛地一揮手,胯下戰馬便小跑起來,如此一來,身後隊伍的移動速度也加快了許多。

    終於到了宮門,皇帝原本是下令讓百官出迎的,不過一想到沈千山小小年紀,讓這麼多大臣出迎,尤其其中還有他爹和許多長輩,這確實有些折損他的福祉了,有百姓們夾道歡迎,這風頭已是無人能比。因此思量再三,最終取消了百官出迎這一道程式。

    沈千山奉旨進宮,向周銘報告了一下邊疆形勢和金月大軍的軍力軍備,又匯報了自己離開時,之前邊疆守軍被迫撤退的三百里失地已經盡數收回,只是城鄉皆被搶掠一空,好在邊疆守將羅藝發現形勢不好時,已讓官員們妥善安置百姓們出城入山暫避,因此人口倒是沒損失多少。只是這樣一來,朝廷少不得要派人帶著賑濟物品前往邊疆安撫百姓。

    周銘聽著外甥的意思,明顯是想再請旨趕赴邊疆,便冷笑一聲道:「給朕歇著,當日你三番五次磨著朕非要出征時,咱們是怎麼說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去了只能帶著眼睛耳朵多看多聽,決不許逞強上戰場。結果如何?你看著山高皇帝遠,沒人管你了是不是?竟敢私自帶著大軍去燒金月的糧草,若不是這次林將軍當機立斷,立刻星夜馳援,你以為你還能囫圇個兒的回來?為這事兒,朕三天沒睡好覺,只想著一旦你有了閃失,你爹娘要如何怨怪朕,就連姑媽,恐怕心裡都要對朕埋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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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27 PM

第六十五章 :施醫贈藥

    周銘口中的姑媽便是大長公主,不過這些長輩絲毫壓不了沈千山,他挺著小胸脯,沉聲道:「皇上多慮,臣乃大周子民,即便戰死疆場,也是臣的光榮,臣之父母祖母,只會以臣為榮,絕不會對皇上生出怨懟,臣敢以人頭擔保……」他因為出征時也得皇帝封了一個虛銜將軍,所以這時候才會以臣自稱。

    「滾蛋。」

    周銘看到沈千山竟然還振振有詞,只氣得差點兒把桌上奏摺都扔了。拍著桌子怒吼道:「你還有理了是不是?給朕滾回去,好好歇著,從此後北面大軍和你無關。朕告訴你,少想著耍什麼麼蛾子,這一回你祖母和你父母都嚇得夠嗆,不把你給禁足了就不錯,偷溜出去,你是想都不要想。」

    沈千山一聽皇帝這話,就知道自己之前的如意算盤是撥拉不響了,不由得耷拉了腦袋,吶吶道:「是,皇上,臣謹遵聖旨。」

    周銘看見他還算乖巧,心中怒氣才平復了一些,再看外甥沮喪的樣子,想到他如此稚齡,就能在邊疆立下天大功勞,日後漸漸長大,大慶朝定然能再添一員不世名將,到那時,還用得著忌憚金月和寧夏兩國嗎?

    想到此處,怒意更去,慮著鞭子已經揮完了,是不是再給外甥兩塊糖吃?還不等開口,就見沈千山又抬起頭來,嘻嘻笑道:「姑父,不如你幫外甥兒求求情吧,你是皇帝,你說的話。就是我爹娘祖母也不敢不聽。」

    「給朕滾回去。」

    周銘連給糖的心思也沒有了。大吼著讓禦林軍把沈千山給叉了出去。這裡便坐在御座上呼呼喘氣,暗道這個倔強小子,幸虧自己還沒來得及給糖,不然的話,還不得順著桿兒就爬上來?果然這人是不能十全十美的嗎?這個外甥哪一點都好,文武雙全不說,又懂事孝順,只有一個短處。認準了死理不撒手,撞了南牆也不回頭。少年時也就罷了,正是需要他銳不可當為國建功,然而若是要做大用,讓他做大慶朝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和兒子共創盛世,這性子非要好好煞一煞不可。

    不說周銘在這裡思量,只說沈千山,不能再上戰場,他心裡著實是存了懊惱。因此回到家中,儘管祖母和父母都是喜不自勝。他卻著實沒有多少歡喜模樣。

    中午接風宴自然豐盛,然而沈千山想到自己不能再上戰場,這些珍饈佳餚也就失了滋味兒,細想想,倒不如行軍時和那些兵士一起吃的大鍋飯香甜,因此只是吃了幾口,就撂了筷子。

    沈茂知道兒子心裡為什麼不自在,只是他如今膝下只有這一個兒子,想到之前傳來的消息,戰場上的凶險,他是說什麼也不敢再冒險了。

    更何況,就算是忠君愛國,也當等沈千山再長大之後,讓他好好報效國家。若是現下因為年紀幼小,在戰場上喪命,大慶朝豈不是要損失一名大將?所以,無論是於公於私,他都不可能再讓沈千山去冒險。

    因此也就假裝沒看出兒子不高興,什麼也沒說,陪著母親兄長妻嫂等用了午膳,飯畢休憩了一會兒,這才把沈千山叫到書房裡,劈頭罵了一頓,無非是訓斥他任意妄為不尊將令罪不可赦等等,只把沈千山聽得這個鬱悶,心想我這是立了功回來嗎?皇帝姑父發作了我一頓,到了老爹這兒,更嚴重,我直接成罪不可赦了。我怎麼了我?難道燒了金月的糧草,我還成大罪人了?老爹你不會是金月國的奸細吧?

    當然,這種話是絕不敢說出口的。因蔫頭耷腦聽完了老爹訓斥,緊接著,皇帝的封賞就下來了。

    因著沈千山立了大功,偏偏他又是個黃口小兒,便沒有再賜出身,仍只是之前出征時封的那個虛銜一等獎軍。不過皇帝也不好虧待了這個外甥,所以別的賞賜就格外多:黃金一千兩,白銀五千兩,上等東珠二百顆,上等珍珠十斛,金珠一斛,上等雲霞錦五十匹,上等茜雲紗五十匹,柔香緞五十匹,其餘各色錦緞各二百匹。除此之外,還有兩柄寶刀和五匹大宛良駒。

    這賞賜對一個區區孩童來說,可說是非常豐厚了,又因為睿親王府大房二房家底充足,因此這些賞賜全都是沈千山收在自己的院子裡花用,可以說,因為這份賞賜,這十歲的小孩子已經一躍成為京城不滿十五歲少年中最有錢的一個。

    戰場是不用想著了,但日子還要過。沈千山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只消沉了一晚上,第二天便依然早起,耍了幾趟拳法刀劍,又去校場上練習了一會兒騎射,只練得渾身都出了汗,他才覺著舒坦些。

    回到屋裡沐浴了一番,大丫頭桂花一邊給他更衣一邊柔聲道:「剛剛太太使人來說,如今爺既回來了,先前的學問不能落下,問爺是要去族學還是仍像從前般另請先生?若另請先生,先前的陳先生卻是不能過來了,他母親亡故,上個月就回鄉守孝。不過太太說了,讓爺放心,這些事情有老爺,必然還有好先生的。」

    沈千山聽說那個陳先生回家去了,倒是有些可惜,這位先生和自己的脾氣也算是相投,不是那些尋常的古板夫子。因考慮了一下道:「大哥二哥都沒有去族學,我也不耐煩過去,讓那些人圍著巴結,有什麼意思?還是另請先生吧。只是不要太死板的,爹娘知道我這性子,坐不住的。」

    桂花笑著答應了,又笑道:「快要入伏了,天氣定是越發炎熱,幸虧皇上賜了十匹茜雲紗,那個配了內造細麻做外面衣服,或是直接做內裡衣服,都是極涼快的,太太已經說了,要給爺做幾套夏衣呢。」

    桂花說到茜雲紗,沈千山腦海中便跳出一個小小沉靜的身影,想到這茜雲紗是十分難得的,民間根本見不到,就是宮裡,每年也不過只有五百匹左右,多是位份高的嬪妃們才能分到,如今皇帝一下子賜了五十匹給自己,不能不說是大手筆了。不然的話,即便是天子近臣公侯府第,尋常也難見到這布料。

    想到這裡,便想起昨日長青打聽來的消息,他轉回身問桂花道:「聽說有逃難的百姓進了京城,如今好多人家都在冬青大街上施粥,是有這種事嗎?」

    桂花笑道:「怎麼爺也得了信兒嗎?可不是呢,咱們府也設了兩個粥棚,是由前院的吳管事管著的。」說完卻聽沈千山又問道:「這施粥也不可能是一天兩天就完事兒的吧?」

    桂花笑道:「自然不能只施一天,怕是要等賑濟銀子發下去,大水也退了,順天府衙門才會安排這些難民出京回鄉,算算日子,怎麼著也要半月後呢。」

    說完便聽沈千山笑道:「既如此,我也過去看看,反正在府裡也是無聊。」

    桂花嚇了一跳,忍不住便央求道:「爺,權當可憐可憐奴婢們吧,您這若是跑了,不用別的,只怕奴婢這條性命就沒了……」

    不等說完,便聽沈千山哭笑不得道:「什麼跑了?難道我是囚犯不成?還怕我越獄?你放心。祖母和爹娘既然擔心我,我也就不會貿貿然出城去邊關。父親說的對,我年紀還小呢,才十歲,急什麼?」

    桂花聽了他這番話,卻更是狐疑不定,她伺候著這位小少爺也有四五年了,哪裡不知道他就是個好武的,說是文武雙全,可如果不是為了好好讀兵書,學習排兵佈陣,他哪裡會對那些文章上心?更別提這是一位倔強的主兒,下了決定,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此時倒忽然這樣的開明懂事了,怎麼不叫人疑心裡頭有詐?

    沈千山不過是著急出門罷了,卻不料惹得桂花驚疑,更不敢放他出去,不由更是哭笑不得。只好對屋裡的小丫鬟蘭兒道:「你去前院,把老爺身邊幾個小廝找過來,陪著我一起去。」說完白了桂花一眼,哼了一聲道:「這回放心了吧?好了,快給我預備些金銀。」

    桂花聽小主子叫了沈茂的小廝相陪,這才放心,於是替他找了荷包,往裡面塞了幾塊金銀,如今這位小爺的身家才是豐厚著呢,昨兒抬進來的那幾箱金子銀子,生生晃花了她的眼。內務府也是貼心,曉得這位小主子的花用不多,因此那些金銀都不是大元寶,而是二三兩一個的小元寶或者餅子,花用十分方便。

    沈千山收拾好了,沈茂留在府中的兩個小廝長順長章也過來了,還帶著幾個侍衛,於是沈千山又點了自己身旁貼心小廝長福長琴隨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城南冬青大街而去。

    寧纖碧和蔣經今日仍在寧德榮這裡幫忙,只是想起昨天回去後發生的事情,她心中那幾分薄怒到現在還不能消除。

    那個沈千山,真是她命裡的對頭。上一世自己想攀他而不得,這一世打定主意彼此無關,他倒是粘上來了。一想起昨天在姜老太君面前,寧纖月寧纖巧等看著自己不善的眼神,還有那話裡話外的嫉妒,她就覺得又是惱怒又是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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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28 PM

第六十六章 :財大氣粗

    「小心。」

    正出神想著心事,就聽蔣經叫了一聲,寧纖碧一愣神,接著身子就被拽開,她這才發現自己剛剛出神時把鍋台邊的一個鏟子掃到了鍋裡,此時濺起了高高的水花。

    這些藥汁都是滾燙的,如果不是蔣經拽開她,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寧纖碧嚇得拍了拍小胸脯,笑著對蔣經道:「多謝表哥,不然我這回可要遭罪了。」

    沈千山走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兄友妹恭其樂融融」的場面。他的眉頭挑了挑,目光在蔣經身上轉了兩圈,眼神中便有鋒芒一閃,隨即卻是斂去,不留半點痕跡。

    「寧老先生。」

    寧德榮正在給一個面有菜色,約莫有六十多歲的老頭兒把脈,臉上神情有些沉重,正在心裡思量著,就聽見旁邊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自己,回頭一看,只見沈千山帶著幾個下人,正微笑向自己施禮。

    老頭兒嚇了一跳,連忙起身還禮,一邊詫異道:「聽說三公子從邊疆回來,怎麼……怎麼今兒過來這裡了?」

    沈千山淡淡笑道:「左右府中無事,皇上又不許我再上疆場,聽說城南這裡有逃難百姓,我們王府在此也有兩個粥棚,所以過來看看。」他說完,才轉向寧纖碧,微笑著看了她幾眼,輕聲道:「但不知是該叫六姑娘,還是六公子?」

    寧纖碧垂著眼眸,淡然道:「隨便三公子。」一面說著,又往鍋裡加了幾味藥材。

    沈千山看著她的男裝打扮。雖然粗鄙。卻是顯出了同尋常閨閣女孩兒不太一樣的英氣。幾綹頭髮垂在額前,讓他忍不住就覺得手有些癢癢,恨不得把那幾縷髮絲給抿到鬢角上去。

    「這位是……」

    沈千山將目光轉到蔣經身上,寧纖碧不想搭理他,已經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這會兒真見到對方這副不待見自己的模樣,他心裡卻是又委屈又憤怒,心想到底怎麼了?我不就是在初見的時候帶著傲氣說了那麼兩句話嗎?多大一個錯兒,值得你惦念到如今?更何況我三番兩次都賠過了禮。你也不好欺人太甚吧?

    寧纖碧沒有答話的意思,蔣經心中卻是從剛剛寧德榮和沈千山的對話中大致瞭解了對方身份,他只是尋常商戶之子,哪裡敢怠慢了?見表妹不說話,這就有些冷場,於是連忙抱拳道:「在下蔣經,是六妹妹的姨表哥,見過三公子。」說完作了一個揖。雖然在伯爵府住了兩年,但說來也巧,他竟是今日才和沈千山見面。

    沈千山看著他。想到剛剛寧纖碧對他的笑容,心裡真是不自在。卻又不肯失了禮數。讓寧纖碧更加「遷怒」自己,只是施禮後,想到自己若是對著這個表哥倨傲,寧纖碧又要不高興,一個區區表哥罷了,就讓她這樣放在心上,因此又覺著心裡不爽。

    只不過這些心思他都深藏在心中,正尋思著找兩句話來說,就聽寧德榮凝重道:「老人家這是肝火旺盛,脾虛不調之症,勸您多多寬心,還要精心調養,不然長此以往,對您可沒有好處。」

    老頭兒歎氣道:「人世多艱,哪裡是自己想寬心就能寬心的?精心調養更不敢指望。只是如今這丁點米水不敢進,著實折磨人,不知道可否求寧老大夫給兩服藥調理調理?老頭子不是惜命,只是還要等著小兒子回來,不然就是嚥了這口氣,也不能瞑目。」說到最後,已是落下淚來。

    寧德榮聽他說的淒慘,心中也著實同情,只是臉上卻也露出為難之色,他回身看了看那些藥材,卻是沒有幾味能給這個老人用的。但看老頭兒身上襤褸的衣衫便可以知道,他是根本沒有錢買藥的,不然也不可能把身子拖到這個時候兒,才來找自己這個免費大夫看診。

    寧纖碧玲瓏心肝,只看寧德榮的眼神,便知道這又是有需要去藥鋪採買的藥物了。

    果然,上前一問,寧德榮便低聲說了。這下子,就連寧纖碧面上也露出為難之色:表哥的銀子也不是無限的,僅昨天一天,就用出去了十六兩銀子,今天自己把壓歲錢也帶來了,只是又能接濟多少人呢?不出來還不知道,真正出來了,才知道這裡的百姓生活何其艱苦,莫要說看病吃藥,能將三餐糊弄飽了,都算是有本事的。

    無論是什麼樣的盛世,貧民窟這種東西,都是永遠存在的。寧纖碧歎了口氣,心中有些無奈,正要把自己的壓歲錢拿出來,忽聽身旁一個聲音道:「老先生需要什麼樣的藥材,還望告知,這裡沒有,不遠處那個藥鋪子總該有吧?」

    是沈千山。寧纖碧一下子轉過身去看他,秀氣的眉毛挑了挑,暗道這傢夥不是來看自家粥棚的施粥情況嗎?怎麼還沒走?再說了,和他又有什麼關係?非要生插一槓子。

    寧德榮知道沈千山是個孝順孩子,對他的印象一直很好,此時聽他詢問,就要將實情和盤托出,卻不料寧纖碧上前一步,冷冷道:「不勞三公子費心,我和表哥還有些閒錢。」

    沈千山嗤笑一聲,手中泥金摺扇搖啊搖,就如同一個尋常小紈褲似得斜睨著寧纖碧,淡淡道:「是嗎?姑娘和令兄不知能有多少銀子呢?一百?二百?抑或是五百上千?這麼多病人排隊,豈是這裡區區十幾樣藥就能應付的?你們若是有錢,怎麼不多預備些藥材?」

    一番話說得寧纖碧啞口無言,這裡蔣經生怕表妹得罪了這位聲名家世都夠顯赫的貴公子,連忙柔聲笑道:「三公子說的不錯,我和舍妹的銀錢的確不多了。」

    寧纖碧恨得牙癢癢,冷笑道:「我們的銀錢不多,難道你的銀錢就夠用……」不等說完,她就後悔了,心想你傻了嗎?睿親王府的底細別人不知道,難道你不知的?他們家有萬頃良田不說,就是皇帝太后的賞賜,什麼時候還少過?更不用提那些由管事們打理的鋪子,沈千山的銀錢怎麼可能會少?你這不是給他顯擺的台階嗎?

    果然,就聽沈千山得意笑道:「若是以前,我不敢說這種大話,不過如今嘛,恰好前兩日得了皇帝的賞賜,金銀倒還有些個。」說完來到寧德榮面前,肅容道:「難得寧老先生醫者父母心,我不會醫術,亦不如六姑娘那般樣樣皆通,就連燒火都燒不好,還望老先生給我一個出錢出力的機會。將這裡短缺的藥材告訴我,我命人多多置辦一些來也就是了。」

    寧德榮喜出望外,哪裡還顧得上一旁寧纖碧懊惱的臉色,他之前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多的病人,預備的藥材到現在雖是沒用完,但之前往藥鋪裡購買的幾十幅藥,就已經是小二十兩銀子進去了。他如今的俸祿還沒發下來,又不好意思去和姜老太君要,更不能只指望著兩個娃娃吧?因此聽見沈千山願意助一臂之力,老頭兒自然是又欣慰又興奮。

    看著寧德榮興沖沖寫了幾個方子交給沈千山,隨後他就吩咐了其中一個小廝幾句,接著這小廝和兩個護衛轉過身大踏步離去,寧纖碧肩膀一垮,懶得再理沈千山,只一心一意的熬起消暑湯來。

    看到寧纖碧小小的身體,卻用大勺子不住攪著鍋裡的湯,而蔣經則是一碗一碗盛出來,奉給那些衣衫襤褸的百姓,面上沒有絲毫嫌棄和不耐。沈千山心中也隱隱生出一絲佩服。

    「我也來幫忙。」

    終究是不願意讓蔣經「專美於前」,所以沈千山也挽起了袖子,從鍋臺上的幾摞粗瓷碗裡拿起一個,用大鐵勺盛滿了湯,遞給旁邊排隊等候的一個黑瘦婦人手中。

    寧纖碧本不想讓他多事,然而見他盛了湯後,鄭重遞給這些平民們的模樣,她肚子裡的話終於還是沒有直接出口。

    只是心中卻忍不住奇怪,暗道這傢夥這一世裡轉性了嗎?上一世他雖然也是關心天下蒼生,但是若讓他在這樣的環境裡同那些貴族婦人小姐們口中的販夫走卒和窮苦百姓一起,那是打死他也不可能的啊。

    然而不管寧纖碧怎麼想著要躲避沈千山的糾纏,卻也不得不承認,如今這位「財大氣粗」的三公子的確幫了他們不少忙,不說別的,就是半個多時辰後,那用小車拉著過來的許多藥材,就讓那些得病受傷的百姓們受益不淺。

    「你看看你的汗,就不能歇一歇?萬一百姓們沒人中暑,你這來做好事的大小姐卻倒了,可不是笑話呢?」

    沈千山見藥材到來,便讓寧德榮自己去點數,他則來到寧纖碧身邊,難掩關心的道。見對方不愛搭理自己,這小公子便微笑道:「你不用這個時候兒不理我,如今就要入伏了,就你這個體質,三伏天必定難熬的?恰好昨兒我得了些茜雲紗,今天下午命人送幾匹到你們府上去,到時候你做幾件衣服穿,倒是可以解一解暑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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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29 PM

第六十七章 :不速之客

    「誰稀罕你的茜雲紗?」寧纖碧撇撇嘴,說她對這大名鼎鼎的極品紗料沒有喜愛之心,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上一世,統共也只有那麼兩三件茜雲紗料子的衣服,還是在她進了睿親王府後才得的。只不過這一世裡,送她布料的既然是沈千山,那就算是再喜歡,自然也要變成不喜歡了。

    「就不信你不稀罕,你現在不過是沒見著它,所以不知道它的好罷了。這紗料往年賜下來,也不過就那麼四五匹,長輩們還不夠分呢,連我都沒穿過,只是聽我祖母和我爹娘說有多好多好。今年這是因為皇上高興,好像南邊貢上來的也多,所以方得了這些,不然就是想給你,也沒處淘登去。」

    沈千山一邊笑著繼續盛湯,嘴上卻不停。一些沒事兒的逃難百姓躲的遠遠的圍觀著,他們不知道這位氣質高貴的小公子是誰,卻知道那車藥材是他的人拉來的,因此交頭接耳議論不休。不過絕大多數的百姓都是在牆根下小口小口喝粥:在這個肚子都填不飽的時候,誰還有心思去八卦。

    寧纖碧本不想搭理沈千山,然而轉念一想:太過熱情肯定是不行的,沈千山還不等被煩死,自己就要嘔死了。但是一味的逃避恐怕也不行,人都有好奇心,像沈千山這種男人,不但是好奇,還有那種征服逆反心理,萬一自己越逃避他,反而引得他死纏爛打,那就更加不妙。因此也只好收起心中厭惡,只是淡淡的應對著。

    雖然臉上沒有笑容。但這是寧纖碧對沈千山態度最平和的一次了。三公子心中暗暗高興。眼看鍋裡的消暑湯見底了。寧纖碧又去找藥材繼續熬第二鍋,他便跟在對方身後,笑道:「今兒怎麼對我就和顏悅色起來了?是那套玻璃的功勞吧?聽說那是西洋大夫常用的,但寧老先生好像也不會用,你會用麼?」

    寧纖碧嘴角抽了抽,心想我怎麼不知道這混蛋還是個話嘮?因淡淡答了一句:「不會。」

    沈千山原本懷疑她對自己冷淡,是因為還沒收到那份禮物,此時聽這意思。很明顯是收到了,而且寧纖碧對他的態度也有些轉變,於是三公子也就釋然了。

    「昨兒你府上的兄弟姐妹們去給我捧場,我還沒來得及登門道謝呢。等這攤子事兒忙完了,我便親自上門,有日子沒見老太君,她身子還好麼?」

    這就純屬是有「沒話找話」的嫌疑了,寧纖碧抬頭看著沈千山,雖然她重生後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再總回想著前世。然而人的思緒是自己控制不了的。例如現在,她就情不自禁的想起當初自己和沈千山形如陌路的情景。

    那時自己哪怕和他說一句話。也要高興半天,即使是非常隨意敷衍的一句關懷,都能讓自己幸福的如在雲端。但即使如此,幾年的夫妻,就連這樣的敷衍也是屈指可數。如今還是這個男人,卻在自己耳邊喋喋不休,這算是老天給自己的補償?哈哈哈,真是夠荒謬的,難道上蒼還不知道:她已經不需要這樣的補償了嗎?

    眼中驀然就有些酸澀,為前世那個癡癡傻傻的自己不值。寧纖碧轉回頭,深吸了幾口氣,不讓淚水流出。

    這裡沈千山被寧纖碧看得心中有些發毛,那眼神實在太複雜,複雜到即使是他,也看不清那裡面究竟有多少苦痛哀傷憤恨,以至於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及至寧纖碧轉過頭,他想了想,仍是覺著自己大概看錯了,這麼小的女孩子,怎麼會有那樣讓人心驚的眼神?那眼神一定是感動才對。

    因便上前一步,拍了拍寧纖碧的肩膀,堅定道:「好了,你也不用這樣感動了,也是我多事,呵呵呵,有寧老先生和你這個孝順孫女兒,老太君的身子肯定是很硬朗的了。」

    寧纖碧讓他這一句話就把所有的情緒都衝擊沒了,暗自翻了個白眼,心想滾犢子,誰感動了?你眼睛脫窗了還是腦子壞掉了?

    只不過這話卻是不能說出來,正鬱悶呢,忽然間就聽遠處一個公鴨嗓子的聲音叫道:「好啊,聽說你回來了,我巴巴從海子那邊兒趕回來,誰知你不在府裡好好呆著,倒想著跑到這裡來了。」

    隨著話音,從不遠處走過來十幾個人,為首的也是一個小孩兒,看頭臉不過是十一二歲的年紀,身材卻是比同齡孩子要高大挺拔,就是沈千山,也要比他矮半個頭。

    寧纖碧心中「咚」的一聲巨響,不是因為這個孩子,而是因為這孩子身後那十幾個人,其中兩個面容秀美,頜下無須,舉手投足間帶著幾分脂粉氣,很明顯是宮中的太監,剩下的一看便知道是宮裡侍衛,不然不會有這樣冷肅的貴氣,這種人寧纖碧前一世裡都見過,自然一眼就可以窺破他們的身份。

    眼看著那小孩兒走過來,沈千山已經笑著迎了上去。一邊道:「四哥是特意過來找我的?就為了找我,便能來這種地方,可見你是真把我放在心上,沒說的,晚上得月樓,請你吃百雞宴。」

    聽到沈千山的話,再結合那孩子依稀的眉眼,倒讓寧纖碧瞬間明白了這個小孩兒尊貴的身份。

    四皇子,明妃所出的皇子,也是日後京城中跺一跺腳就能引起大地震的風雲人物,其影響力絲毫不亞於太子和沈千山以及後來居上的六皇子。

    腦海中閃現過一張俊逸囂張的面孔,這位財神皇子,自己當日也沒有見過幾回,只知道他什麼都不喜歡,只愛金銀,利用權勢之便,他幾乎是喪心病狂的斂財,記得當時也有很多禦史彈劾他,說他與民爭利幾欲瘋狂,天下商舖,竟有三分之二在他手中。只是皇上寵愛這個皇子一點兒也不比太子和六皇子差,所以從未處理過。

    這樣一位愛財如命斂財如瘋的皇子,有他老爹罩著也就罷了,可以想像,一旦新皇登基,遇到國庫艱難的時候,恐怕即使是兄弟,也要在他身上割幾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的關係,前一世裡他似乎就和太子的關係不太好,寧纖碧卻不知他小時候原來和沈千山的交情竟然不錯。

    眼見沈千山和這位四皇子已經見過了寧德榮,正向自己走過來,寧纖碧便停了手中動作,無奈的歎了口氣。

    果然,沈千山拽著四皇子來到她身邊,微笑介紹道:「六姑娘,這是我的好友周鑫。」說完又對周鑫道:「這便是寧老先生的得意親傳,伯爵府的六姑娘。」

    周鑫雖是皇子,但或許是和沈千山在一起,受了他影響的緣故,竟然頗為江湖的抱一抱拳,笑道:「六姑娘是吧?在下周鑫。」

    寧纖碧也只得微微斂衽施禮,卻聽沈千山道:「行了,在這種地方,弄這套虛禮做什麼?讓人看著倒成了個新鮮事兒,再傳揚出去,咱們幾個就要名揚京城了,這樣的名兒我可不想要。」

    周鑫呵呵笑著,低聲道:「是,我知道你只想要百戰百勝的名將名聲,只可惜,父皇不給你這個機會。」說完忽見蔣經抱著一堆藥材過來,低聲對寧纖碧說了幾句,他上下打量了幾眼,便問沈千山道:「這位是……」

    沈千山嘴角抽了抽,如果可能,他是多麼想把蔣經當做空氣啊。因沒好氣道:「這位是六姑娘的表哥,商戶之子。」最後四個字加重了語氣,似乎這樣就能讓寧纖碧認識到自己的高貴和她表哥的低賤。

    寧纖碧聽了沈千山的話,心中不快,面色就越發寡淡下來,不過現下不是和那混蛋計較的時候,她皺眉看著這一堆蔣經抱過來藥材,小聲道:「怎麼會這樣?這樣的藥材是不能給人用了,表哥都看過了,就這些嗎?」

    蔣經點頭道:「是的,就是這些,想來這藥鋪開在這個地方,生意並不是很好,這藥材有些蟲蛀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如今他只夾帶了這麼一點,也不算是喪良心了。」

    沈千山和周鑫都湊上前來,才發現原來剛剛拉過來的那一車藥材中,蔣經從裡面撿出了這些被蟲子和老鼠啃得支離破碎的藥材,因為都是夾帶著的,數量又不多,所以長福也沒發現。

    沈千山這一氣可非同小可,小臉兒繃得緊緊的,冷笑道:「好啊,不長眼睛的混賬東西,耍聰明耍到爺的頭上來了。長福……」不等說完,便聽蔣經道:「公子,算了,那家藥鋪怕是生意不好……」

    「生意不好就可以賺這樣的黑心錢?」

    沈千山最恨的,是這件事情竟被蔣經揭出來,在他心裡,這傢夥就是一個小人,為了向表妹獻慇勤,就故意挑自己的毛病,偏偏長福不爭氣,竟然還真的被他給挑出了毛病來,這怎麼能不讓沈千山勃然大怒。

    蔣經無話可說,想起父親的話:為商之道,首重誠信,若是在這方面疏忽了,即使損失一時不顯,將來受損必是百倍千倍,甚至大廈傾頹也不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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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30 PM

第六十八章 :茜雲紗

    沈千山見蔣經被自己一句話問的啞口無言,心中火氣這才小了些。但是看到寧纖碧蹙著眉頭,他心裡不禁又是「咯登」一下,暗道這位六姑娘自然是和她表哥親近的,我若是去追究那個藥鋪,她大概又要站在她表哥那一邊,認為我是得理不饒人了。

    想到這裡,就回身對長福道:「你帶幾個人,在這一帶好好問問,看看這家藥鋪的名聲怎麼樣?名聲好也就罷了,名聲不好,就去給爺砸了那奸商的藥鋪。」

    長福連忙應是,卻聽寧纖碧淡淡道:「何必趕盡殺絕?若是名聲不好,讓他加倍賠償些藥材也就是了。」一邊說著,心中便不由得感歎,暗道沈千山的狠辣原來在這個時候就已經成型了,一念之間,便要斷人後路。

    周鑫卻不在乎這些事兒,他盯著蔣經看,似乎對他十分感興趣,一邊摸著下巴道:「聽說你是商人之子?快過來給爺說一說,你都做過什麼買賣?唔,看你這點年紀,也未必能做成什麼,就說一說你家裡人都教過你什麼樣的經商之道吧。

    寧纖碧心裡有氣,周鑫這種主子對奴才的說話語氣讓她太不爽了。但這位是皇子,別說蔣經,就是寧家兄弟,在人家面前也要畢恭畢敬的。

    蔣經之前是知道沈千山身份的,此時雖然不知周鑫的具體身份,也能猜出個大概來。他心中雖也有些薄怒,面上卻不顯,只是淡淡說了幾句。卻不料這經商之道恰是周鑫最喜歡的話題。因就拉著他到一邊。興致勃勃的討論去了。

    寧德榮連著看了十幾個病人,雖然見幾個小的在一旁說得熱鬧,他也沒時間聽,直到這會兒,才藉著起身休息的緣由走過來,笑瞇瞇道:「呵呵,三公子和我們芍葯說的很投機嘛,咦?這是第二鍋消暑湯?這麼快就熬好了。」

    因為沈千山的慷慨解囊。今天的施藥效果比昨天還要好的多,不過寧纖碧心裡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沈千山說是來看自家的施粥情況,然而事實上,他根本連他家施粥的鍋在哪兒都不知道。

    寧纖碧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特意去找自己,難道是因為自己過來贈藥,昨日沒有去迎接他,所以這傢夥就忍不住故意來找茬嗎?

    「六妹妹可是不舒服?你的臉色不太好。」

    坐在白芍院的的堂屋中,蔣經吃力抱著爬到他大腿上扮無尾熊的寧徹宣,一邊有些擔憂的看著寧纖碧。

    「哦,沒事兒。」

    不願意讓表哥擔心。寧纖碧強笑著搖搖頭,想了想。她鄭重對蔣經道:「表哥,那個周鑫,日後你要躲他遠點兒,那不是個善茬兒。」

    肯定不是善茬兒啊,聲名狼藉的四皇子,不但愛財如命,還是個好色如命的下流坯子。

    寧纖碧想到上一世裡百姓們對周鑫的評價,心中就對那個四皇子充滿了戒備:表哥長得這麼漂亮,誰知道那個色胚是不是對男人也有興趣,畢竟這個時代,就連男風的開放也是和清朝差不多的。蔣經這種身份,一般人的確不敢招惹他,但是如果換成皇子,可就太不夠看了。

    想到此處,寧纖碧心中添了些許不安:好多事情都變了,讓她不知道命運究竟會如何?還會不會走向那個自己已知的歷史。最起碼,上一世表哥和那個周鑫就完全沒有交集,但這一世,因為自己和沈千山,所以他們竟然也認識了,不管是從哪方面來說,這對表哥和自己都不是什麼好事兒。

    所以寧纖碧第三天就沒有再去幫忙,連蔣經也被她留在家中。

    只是她卻忘了,沈千山早已和她說過,要登門送茜雲紗過來。理由是酬謝當日寧家兄妹幾個去捧場的義氣。

    當然,這種托詞假到不能再假,只是誰會在乎呢?京城中勳貴往來最是繁瑣,更有些貪婪的,每年裡為了收這樣那樣的禮,不知道能編出多少名目來,再匪夷所思的都有,何況沈家和寧家因為寧德榮的關係,如今還十分親厚。

    說是登門道謝,第一站卻是杏林苑,不知沈千山是怎麼抓的時辰,就偏偏趕在寧纖碧在這裡的時候過來,說了幾句話,給寧德榮留了十匹吉祥福壽圖案花紋的錦緞,給寧纖碧留下了兩匹茜雲紗和其他十幾匹上好錦緞。

    不過這天他也不湊巧,寧纖碧和寧德榮正忙著熬一批消暑藥丸,寧德榮還過來說了幾句話,寧纖碧則根本就藉口忙碌,連面都沒見到。

    沈千山也不以為意,反正現在寧家他是來熟了的,什麼時候不能過來?因和寧德榮說完話,也不拖泥帶水,便告辭而去。

    寧纖碧一直等他走的沒了影子,這才鬆了口氣,又磨蹭到傍晚,才讓蘆花和山茶把布料拿回去,她這裡直接往姜老太君這邊來。

    那茜雲紗她本是要留給寧德榮一匹,只是老頭兒年紀大了,哪肯糟蹋這樣金貴的料子?因此只留下了一匹淡色錦緞,其他的都讓寧纖碧抱回去。

    老頭兒心裡也隱隱有些擔心,沈千山對寧纖碧的熱絡他哪能看不出來?只是這位三公子的心意,倒真是不好揣摩,何況他的家世又那樣顯赫,寧纖碧的門第可配不上,若只是小孩子間的一個往來,自己這般多想,倒是庸人自擾了。

    夏日天長,這會兒太陽離著山還有老高,寧纖碧原本以為姜老太君這裡不會有什麼人,因此特意過來躲清靜的。卻沒想到在院裡便聽到屋中陣陣歡笑聲傳來,她一愣神的功夫,小丫頭們已經打了簾子,笑著向裡面稟報道:「六姑娘來了。」

    如此一來,寧纖碧想裝作沒來過也不成了,只好硬著頭皮進門,只見寧纖眉寧纖語寧纖巧等人都坐在那裡,幾個兄弟除了寧徹宇寧徹守外,也都在此,只是曲夫人元氏余氏不在,想來仍在外頭忙碌著。

    看見她進來,別人也就罷了,寧纖月卻是跑過來,拉了她的手笑道:「六妹妹來晚了,錯過了好東西,嘖嘖,連我心裡也替你可惜。」

    一句話,寧纖碧就知道,沈千山定然也是送了東西往這邊。她心中鬆了口氣,暗道總算這小子還知道自己打的是什麼幌子過來的,做的面面俱到,如此一來,我的倒不是很顯眼了。

    原來果然是沈千山也送了些布料在這邊,那幾個兄弟每人得了一隻物件,或是硯台或是鎮紙或是擺件,雖然不是十分金貴的古董,卻也都是值百八十兩銀子的。重要的不是這些東西價值幾何,而是這份榮光。

    幾個女孩兒已經把前日沈千山特意打發人去問寧纖碧的事情給忘到腦後去了,只笑著談論彼此得的那一匹茜雲紗,像是寧纖月這種藏不住心事的,一邊說一邊還拿眼看著寧纖碧,顯擺炫耀之意不言而喻。

    寧纖碧只是靜靜聽著,也不插話,漸漸地,寧纖月等人就覺著有些沒意思,終於把話題轉到過幾日寧纖眉的生日上。

    寧纖眉既是指給了三皇子做側室,定了日子也就該出門了,因為是勳貴之家的嫡女,三皇子的身份也貴重,所以不能像普通人家納妾那般隨便,給點聘禮,然後一頂轎子抬進門來就成。雖不能三媒六聘,卻也是要下定,女方也要出嫁妝,南方也要給大聘的。

    出嫁的日子已經定下,就是九月初六,因此這可以說是寧纖眉在伯爵府過的最後一個生日,姜老太君也十分關心,曲夫人和余氏元氏更是商量好了,要在那天好好兒樂一樂,大肆熱鬧鋪張一番,誰不知道三皇子就是太子,這可就是未來的皇帝嬪妃啊。

    有了這個話題,倒把之前沈千山過來的事情給拋到一邊,寧纖碧心裡舒服了些,也跟著插了幾句話。過了一會兒,曲夫人元氏余氏等也過來立規矩,說了一回話,用完晚膳,方各自回房。

    這時候天就有些擦黑了,寧纖碧熬了一天的藥,覺著有些累,只想早點洗浴後休息,因回到房中,聽海棠說已經燒好了洗澡水,她心裡就十分高興,海棠打點自己的起居真是盡心盡力,連帶著山茶蘆花玉兒也都用心辦事,從不多口多舌,因此她很滿意,就對海棠道:「今兒三公子送的那些料子,你挑兩匹錦緞,給你們四個每人裁套衣裳。剩下的都拿到太太那裡,讓她看著送給姨媽,或是自己留著,再給蘭姨娘兩匹緞子。」

    海棠詫異道:「姑娘不留著嗎?不說別的,那雲霞錦和茜雲紗真真是好東西……」不等說完,便聽寧纖碧淡淡道:「不要,我不喜歡這些,縱然是好東西,穿出去也太惹眼了。」

    海棠知道自家姑娘不喜歡炫耀,只是這一次,聽說幾位姑娘都得了茜雲紗,就算做了衣裳,也是大家都有份兒,算不上什麼炫耀顯擺吧?。不過想到這是沈家三公子給的,而姑娘對三公子一直都是淡淡的……

    想到此處,海棠就有些明白了,於是答應了一聲,等寧纖碧到了屏風後,她命蘆花玉兒在外面好生服侍,便和山茶捧了那幾匹布料去了余氏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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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0:58 PM

第六十九章 :打臉

    余氏卻是去尋蔣姨媽說話了,因此不在房裡,芭蕉和櫻桃兩人收了料子,又同她們閒話幾句,兩人便回來。看見寧纖碧已經換了家居衣裳,頭髮也擦乾了,她們便回說布料送過去,已是讓芭蕉櫻桃收起來。寧纖碧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忽聽外面小丫頭道:「表姑娘來了。」寧纖碧微微皺眉,心想這麼晚了,那一位怎麼又跑過來?平日裡雖熱絡,也不至於熱絡到這個地步啊。

    只是心中雖不喜,卻還是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到外室,只見白采芝帶著身邊丫頭琉璃走進來,琉璃手裡捧著兩匹料子,白采芝看見她,面上露出笑容,輕輕柔柔道:「今兒三公子過來的時候,姐姐恰好不在,那布料不知怎的,分到後來竟沒有姐姐的了,三公子也說,不必給姐姐,只這茜雲紗是難得的,妹妹這身份,倒是不配它,還不如送給姐姐穿。」

    寧纖碧見她說到後來,面上已是添了一絲自憐和感傷之色,心中不由暗暗搖頭:這個妹妹當真是唱作俱佳,不做戲子太可惜了。

    表面上卻不得不笑道:「妹妹不用費心,你的身份怎麼不配穿了?如今你住在伯爵府裡,難道還有人特意來挑你不成?就算挑你,到時候只說是三公子送的,想來也沒人敢聒噪。你盡留著好了,我也不喜歡穿這樣衣裳。」

    白采芝心中暗暗撇嘴,也不怪她小人之心,世人哪有不稀罕這茜雲紗的?鼎鼎大名。尋常百姓和地方官員們卻是連見一見都難。就是上一世裡的寧纖碧。對這布料也是喜歡的緊。如今之所以這樣討厭。不過是因為這些布料乃是沈千山送的,若是皇帝賞賜,她怎麼著也要留下自己個兒裁套衣裳的。

    寧纖碧不要,白采芝定要給,兩人正彼此推辭著,就聽外面腳步聲響,接著余氏的聲音傳來道:「芍葯,你那些料子真是三公子送的?今兒幾位姑娘也不過是得了一匹茜雲紗。怎麼你這裡倒還有雲霞錦?莫非是上次皇上賜下的?」

    話音未落,余氏便走了進來,這才看到白采芝,不由得一愣,接著方笑道:「白姑娘來了?」

    白采芝連忙起身見禮,心中卻是驚濤駭浪一般,偷偷用眼光看向寧纖碧,只見她也是一臉無奈之色。

    余氏興奮之下,也沒看到寧纖碧給自己暗暗使眼色,上前坐在榻上。又讓寧纖碧和白采芝坐,她這才笑道:「我只聽說三公子過來了。給你姐妹幾個一些布料,卻是沒有你的,還想著定是你那天沒去迎接得罪了他,如今看來,原來是因為布料已經送到你那裡去了,難怪三公子說不必給你呢。」

    沈千山過來的時候,妯娌幾個都在,因此對這件事清清楚楚,當時曲夫人和元氏看著余氏的目光還十分驕傲得意,余氏心裡卻不怎麼是滋味,還尋思著回來後應該說說女兒,哪有這樣孤拐的?本來三公子和她最厚密,如今竟是生厭了。

    因此她剛才去蔣姨媽那裡,和姐姐說閒話時還說到這一塊。卻不料回來就看見擺在桌上的布料,再一問芭蕉櫻桃,方知沈千山在過去寧馨院之前,已經去了杏林苑一趟,再看看那些料子,給自己女兒的明顯比給其他姑娘的要多要好,余氏心裡高興,立刻就來找寧纖碧了。

    寧纖碧坐在椅子上,心裡直翻白眼。白采芝卻是有些坐不住了,一張俏麗臉蛋上全是紅潮,慚愧道:「是妹妹多事了,妹妹還以為姐姐沒有這料子,生恐姐姐多心,所以送過來,卻沒料到姐姐也得了。」

    寧纖碧笑道:「我說過我不喜歡穿這樣衣裳,這話是真的。那些料子也送到我母親房裡去了。妹妹聽我一句話,你不用自慚身份,說句不該說的,犯錯兒的是姑父,和你有什麼相干?若有幹係,老太太也不會將姑姑和妹妹接進府裡來,這料子的確是好,穿在妹妹身上,定是飄逸若仙的,也不糟蹋。倒是我,面貌身材都尋常,穿這樣料子才糟蹋了呢。」

    這番話著實真誠,如同推心置腹一般。當然要真誠,現在沈千山動不動就過來聒噪,寧纖碧還等著白采芝「挺身而出」解救自己呢,若是她總這麼沒自信,惦記著她自己是罪臣之女的身份,萬事都躲得遠遠兒的,那還怎麼能和沈千山搭上線?所以該鼓勵是一定要鼓勵的。

    白采芝先前過來,的確是帶了點炫耀心思。她自恃才貌,只覺著這些姐妹無一人能勝過自己,偏偏先前那位三公子似乎更看重寧纖碧一些。若真是這位六姐姐也存了「欲擒故縱」的心思,自己的一番心思豈不是全要落空?

    因此當她知道這次的布料沒有寧纖碧的份兒時,忍不住便藉著這個理由登門,卻不料事實竟是如此的令人心碎。而寧纖碧又是這樣誠懇地勸了她一番,一時間,白采芝又是感動又是慚愧,只覺著自己實是小人之心,而寧纖碧卻是光明磊落,縱然才貌都不出色,單這份胸襟,除了寧纖眉外,就沒人能比得上了。寧纖眉還是因為年齡大,才能這樣懂事呢。

    不說白采芝百感交集的離去,只說寧纖碧,實在是沒精神應付余氏,正想著怎樣能簡單說幾句話,將母親打發回去,又不讓她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念想,就聽外面芭蕉的聲音道:「太太,老爺回來了,讓太太和姨娘收拾東西呢,說是再過五天就要下場,老爺明兒就要搬到考場附近的書院去。」

    「這是做什麼?」余氏皺著眉頭站起身,看了眼女兒,輕聲道:「芍葯累了就先睡吧。我去替你父親打點,好好兒的,這是做什麼要搬出去?難道府裡離考場很遠麼?」

    寧纖碧笑道:「父親一直都是在書房裡自己讀書,如今搬到書院,怕是要和一些朋友同窗互相討論品評文章。」

    余氏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額頭笑道:「定然是這樣,我倒糊塗了,沒想到這一層。」一邊說著,就出了房間。這裡寧纖碧想著父親大概要和母親蘭姨娘說話,因此想了想,到底沒有出去。

    轉眼間就是寧世泊下場的日子,他如今身上已經有秀才功名。這一次若是能得了舉人身份,就可以參加秋天的會試。

    別說三房中的余氏和蘭姨娘,寧纖碧與寧徹宣姐弟兩個懸心,就連蔣姨媽和蔣經,還有姜老太君也都跟著掛心。

    曲夫人和元氏心中則有些不自在,私心裡一點兒也不盼望寧世泊高中。

    想也知道,寧世瀾是捐了監生後世襲爵位,寧世源也是讀書不成,卻對打理生意感興趣,方管了府中這一攤子進項。若是讓寧世泊中了舉人甚至是進士,三房在這家中的地位就會一下子從無足輕重變成舉足輕重了。這兩位自私的當家太太哪裡能盼望這種事情發生?

    寧世瀾和寧世源卻是真心盼望著弟弟能夠高中,靠著皇上恩典得的爵位,又怎麼比得上科舉正途出身?若是三弟能夠高中,對伯爵府是絕對有利的,也可以彌補老父生前的遺憾了。

    鄉試要連考三天,這三天可不好熬,等寧世泊出了考場時,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兒,回家後不說余氏蘭姨娘寧纖碧等心疼,就是姜老太君,也都覺著可憐,打發鶯歌送了一支老參過來,讓余氏給丈夫好好兒補補身子。

    剩下便是等放榜了,寧纖碧原本還擔心父親憂思過甚,然而寧世泊回來,只餓鬼似得吃了兩碗飯,然後躺在床上,一覺睡了將近七個時辰,第二天便神清氣爽的出現在妻兒面前。

    見父親神色雲淡風輕,並沒有什麼焦慮之態,寧纖碧放下心來。

    這世上總有一種人,是萬事不掛懷的,說好聽點兒叫寵辱不驚,說不好聽的就是沒心沒肺。寧纖碧覺得很幸運,自己的爹爹就是這種人。

    當然也不是一點兒也不掛懷,不過也沒有其他等待放榜的考生那般忐忑就是。寧世泊早想好了:考不上,就再苦讀三年,等下一科。反正自己住在伯爵府裡,又不是說這一科不中,就要喝西北風了。

    看到他這副模樣,姜老太君也十分欣慰,想著三個兒子若是都能有出息,自己將來到了地下,也總算可以在丈夫面前挺直腰板了。因此她這幾日的心情很不錯。

    轉眼間到了放榜之日,這一天從大早上,余氏和蘭姨娘就坐不住了,領著寧纖碧去給老太君請安,走到院子裡,只覺靜悄悄的,連守門的小丫頭都不見,再看看東邊朝陽,兩人這才醒悟到來得太早了,這會兒只怕老太君還沒起身呢。

    正要退出去,忽然就見門簾掀開,清歌從裡面走出來,看見余氏蘭姨娘和寧纖碧寧徹宣兄妹,便忍不住笑道:「三太太這麼早就來了,正好,老太太昨兒也是一夜沒睡好,剛剛還說過會兒要打發人去白芍院找三太太和哥兒姐兒過來呢。」

    余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老太太起身了?才這個時辰。」一邊說著,就牽著寧纖碧和寧徹宣的手走進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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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高中

    卻見姜老太君已經在福壽堂外屋的榻上端坐了,看見她們,便笑道:「我猜著你們娘兒幾個昨晚也是睡不沉的,所以正要打發人過去叫,沒料到你們就來了。」

    余氏笑道:「媳婦也不知怎麼了,豬油蒙了心似的,這個時辰,竟就領著人過來。都是芍葯和宣哥兒,也不提醒我一聲。」

    姜老太君笑道:「你自己個兒都是這樣兒,還怨得著孩子們?六丫頭和宣哥兒都懂事了,想必這心裡比咱們還急著呢。」說完讓余氏和寧纖碧姐弟兩個都在椅上坐了,蘭姨娘也讓坐在一個小凳子上。

    小丫頭們上了茶,姜老太君才笑道:「你丈夫這會兒是不是出去等著放榜了?你素日裡就沒問問,他究竟考得如何?有沒有把握?」

    余氏笑道:「可不是,一大早就出去了。至於考得如何,老爺自己覺得還好,只是他說過,這各科主考的喜好不同,實在是把握不準。」

    姜老太君點點頭,怔怔出神了半晌,方輕聲道:「是啊,若是能把握住主考的喜好,也不至於那麼多人名落孫山了。」卻是因為想起了寧世瀾和寧世源哥兒倆。

    不過她旋即就笑道:「也罷,不管考得上考不上,難道咱們府還能少了他嚼用?倒也不必太擔心了。老三素日裡看著隨和,我也沒想到他是這樣看得開的,這麼多天,從沒看見他上火過,這份定力就不一般。」

    余氏連忙應是,又陪著姜老太君說了半個時辰的話。曲夫人和元氏等也領著幾個兄弟和女孩兒過來請安。看見她們幾個。元氏便笑道:「我就知道,三弟妹這會兒必定坐不住的,也別說你,連我想起來,這心裡都有些突突的呢,也不知道三弟能不能高中?伯爵府的門楣,可就等著他光耀了。」

    聽她這話說的不像,姜老太君便淡淡看了一眼。元氏面上笑容一僵,她也乖巧,連忙用別的話題將這話岔了開去。

    姜老太君應付了幾句話,目光就落在寧纖月寧纖巧的身上,看了半天,才淡淡道:「我沒看錯的話,這就是前些日子三公子送來的那茜雲紗做的衣服吧?果然是精巧,難怪你們愛得什麼似得,只是怎麼就只得了兩件麼?」

    寧纖月笑著來到姜老太君面前,笑道:「老祖宗。這是昨兒才得的,姐妹們都有。只是她們捨不得穿,只有孫女兒和四姐姐是不會過日子的,實在耐不得暑熱,這就上身了。是了,聽說老祖宗的兩套前兒就得了,老祖宗怎麼不穿?果真是涼快的。」

    姜老太君看了看她身上那飄逸的輕紗,果然如雲似霧,格外增了飄逸之感,配著兩個孫女兒精緻的容貌,更顯得她們出色。只是她心中終究不喜歡太奢侈,因淡淡道:「如今這就要入秋了,再等些日子,就是秋風起,那時也用不著穿這衣服,倒不如留著明年穿,你們兩個啊,看看明年穿什麼。」

    寧纖月吐了吐舌頭,忽然轉向寧纖碧,笑道:「是了,我惦念著六妹妹沒有這茜雲紗,特意叫針線房從我的那匹料子上給六妹妹留一套,怎麼你還不要?姐妹之間,何用這般生分?」

    寧纖碧單獨得了布料的事情只有白采芝和寧玉蘭知道,當日為了少生波瀾,寧纖碧是特意和白采芝說,不讓她聲張出去的,那幾匹料子也被余氏多送給了蔣姨媽,今年肯定不會露出來,等到明年,就算穿出來了,眾人知道真相,也早已時過境遷,不會有人再花心思追問細究了。

    當下聽見寧纖月這麼說,寧纖碧明知道她是炫耀,也沒惱,只是笑著應付了幾句。白采芝在一旁看著她淡然自若的模樣,心中輕輕歎了口氣,暗道比起這位六姐姐,我們所有人真是落了下乘失了尊貴,也難怪三公子獨獨對她青眼有加。想到此處,看向寧纖碧的目光就有些複雜。

    眾人因為等著放榜信息,就都在姜老太君這裡用了早飯。約莫半上午的時候,大家閒話都已經拉扯完了,姜老太君讓人去請了蔣姨媽過來,加上寧玉蘭和曲夫人,四人正打著小牌,就聽外面「咚咚咚」腳步聲響,接著寧世源興沖沖進來,對姜老太君興奮叫道:「母親,中了,三弟中了。」

    「中了?」

    姜老太君一激動,手裡的牌就撒了一桌子,她坐直了身子,眼中也是難掩興奮,急切道:「真的中了?你親自陪你三弟看的榜?」

    寧世源笑道:「兒子沒過去,是跟著三弟的三旺剛剛回來說的,估摸著這報喜的人腳跟腳也就到了。還要母親預備好賞封。」

    姜老太君笑道:「好好好,鶯歌,快去預備幾個,來報信的差官每人封五兩銀子,用大紅包。」說完看向一旁早已激動地說不出話的余氏笑道:「這麼多年,總算你也熬出來了。既然今兒能中舉,保不齊明兒就能中進士,到時候你就等著老三給你掙個誥封吧。」

    余氏真是狂喜難禁,此時聽見婆婆這番話,竟不知該如何應對。姜老太君自然不怪她,曲夫人和元氏看見了,都免不了心中妒忌。曲夫人也就罷了,她身上是有誥封的。獨元氏心裡不是滋味兒,這一來,老大襲爵,老三自己掙了功名,這府中倒只有自己,只能是個尋常婦人了。

    寧世泊不但中舉,而且還是第三名,這卻是喜上加喜了。確切消息傳來,只把姜老太君喜的合不攏嘴。那些來報喜的差官得了五兩銀子的大紅包,也都是喜不自勝。須知素日裡他們去普通人家報喜,能有一串錢那都是非常豐厚的了,這可是五兩銀子,十串錢一貫,五兩銀子相當於五貫錢,這可就相當於五十串錢,他們能不動容嗎?

    看著這喜氣洋洋的伯爵府,讓寧纖碧真有恍若隔世之感,這一切,上一世裡都是沒發生過的,但是現在,都變了。

    母親有了差事和體面,父親掙到了舉人功名,自己學藥也有小成,再過兩年,那根金手指便可以露出一點端倪。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不可知的方向發展著,那自己這一世裡的命運,究竟會如何?一瞬間,她心裡有些沉甸甸的。

    不過轉念一想,又釋然了,暗道命運改變不是正好嗎?若是改變不了,自己還要嫁入睿親王府,那才是滅頂之災呢。這一世裡所有的一切都是這樣圓滿,說不定就是老天爺為了補償我,所以要讓我這一世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中舉畢竟不是中進士,寧世泊這一次雖體面,也比不上當日寧德榮封爵,因此也沒有大張旗鼓的慶賀,只是家裡人擺了幾桌宴席,請了幾個親朋好友,聚飲一回也就完事兒。

    沈千山當然不會放過機會,攜了睿親王府的禮物來到伯爵府,又親至寧世泊面前賀喜,一老一小兩個談得很是熱絡,在這傢夥的偽裝下,寧世泊簡直都忘了這位是睿親王府的公子,以十歲稚齡就得以封了三等獎軍的那個尊貴孩子。

    經過了這麼長時間,寧纖碧對應付沈千山也是輕車熟路了,不鹹不淡的說了幾句話,她到底是內眷,沈千山再怎麼想找機會說話,也終究要顧忌著身份,轉年兩人就十一歲,有了男女之別,就不能再這麼隨意了。

    熱鬧散去,寧世泊重新忙碌起來,他已經是舉人,剩下的就是苦攻詩書,以求能夠在會試中一飛沖天。

    皇天不負苦心人。

    寧世泊三十年來一直玩世不恭,然而他天生聰慧,讀書的底子本來就好。如今在嫡母的激勵下,用了兩年多的時間苦讀不輟,終於在會試中一飛沖天。

    稍後的殿試中,不知是他的文章確實得皇帝青眼,還是因為皇上想起寧德榮救治太后和大長公主的功勞,禦筆點了一個第二名,成為大慶朝這一科的榜眼。

    這一年的伯爵府,真可謂是喜氣盈門。先有寧德榮封爵,接著是寧纖眉出嫁太子府,如今寧世泊高中榜眼,只把姜老太君樂得,連嘴巴都合不攏了。

    等到這幾件事全都應付過來,不要說曲夫人元氏余氏都累得瘦了一圈,就是寧纖碧,下巴也都尖了。

    轉眼間就入了冬,這一年的天氣卻是格外寒冷,當寧纖月寧纖語接連病倒後,老太君便不讓女孩兒們再去族學,只說這個冬天裡,讓她們自己針織女紅,看書寫字,等到明年春天和暖了,再重新上學。

    寧纖碧終於又可以天天泡在杏林苑中,每日與醫書藥材為伴。

    算一算,過了今年,她十一歲後,就不能再每日泡在杏林苑中,當然,有事情還是可以過來請教,但是像現在這樣,每天有四五個時辰都在杏林苑中看書製藥,那是不可能的。

    因著這個,寧纖碧特意命人將寧世泊給自己建的那三間房子仔細收拾出來,裡面僅書房裡一張小床供她休息,另一間房則是置辦了各種炮製藥材和熬煮藥材的工具,從大草鍋,到熬藥的藥罐,從搗藥的臼到碾藥的藥碾,只把一個四十平米的房間安排的滿滿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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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1:01 PM

第七十一章 :六味地黃丸

    原本寧世泊的打算,是將這些東西分成兩個房間擺放,也不至於十分擁擠。誰知寧纖碧卻將所有的物事安排在一間房內,另一間房做了書房,至於第三間房,卻是做了密室,裡面除了一張超大號紅木桌子和椅子,再無別物。

    寧世泊瞧著女兒收拾這三間屋子,小小的孩子卻是十分有主意,心裡又是好奇又是高興。父女兩個一起努力,將這三間房子收拾的很是明亮乾淨。

    不過這件事情做完,寧世泊就得了旨意,封他為翰林院的修撰,即日起赴任。

    士農工商中,最清貴的就是士子,以至於世人有雲:「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而士子中,最清貴的莫過於翰林。

    只要是有門路或者身負大才,在翰林裡熬個三五年,便可以往六部補缺,在六部熬到一定資歷,出去外放一圈鍛煉鍛煉,再回來,就是一部堂官,甚至往後就是封閣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寧世泊成了一名翰林,他身後有伯爵府的背景,伯爵府又和睿親王府親近,這前程自是不可限量。一時間,伯爵府外車水馬龍,來拜見送禮的人絡繹不絕。好在寧世泊也是個玲瓏之人,余氏如今也是從頭髮梢到腳後跟都打起了精神,總算將這些安排妥當,沒出什麼紕漏,不然的話,樹大招風,實為不美。

    這番熱鬧,直到後來眾人瞭解了寧世泊是什麼樣的人之後,才漸漸淡下來。

    ****************************

    夜裡的一場春雨,催開了枝頭上那些含羞半放的花苞。

    寧纖碧從後門出來。穿過抄手遊廊。來到自己的「百草閣」前。抬頭仰望著大杏樹上那一樹繁花,陽光從花枝間斑斑點點灑下,帶著春日裡的一絲暖意。

    「好舒服啊。」

    她情不自禁的喃喃出聲,伸出手拂過頭上的花枝,十三歲的少女,個子比從前又高了一些。

    轉回身,不遠處是兩株柳樹,因為昨夜春雨的滋潤。看上去格外的翠綠誘人。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隨手摘下一朵杏花在鼻前嗅著,忽聽身旁的玉兒道:「姑娘,這是什麼詩?聽著怪好聽的。」

    「是一首寫江南的詩。」

    寧纖碧微微笑著答了一句,接著便聽到蘆花的笑聲,轉回頭,小丫頭捂著嘴巴,笑得眉眼彎彎。

    「有什麼好笑的?」寧纖碧奇怪,卻見蘆花搖搖頭不肯說,不過很快她就放下了嘴巴。嘻嘻笑道:「姑娘可是想表少爺了?算一算,他下江南也有大半個月了。」

    寧纖碧一愣。她不過是觸景生情,偶然念了這麼一句詩而已,確實不是因為蔣經。不過經蘆花這一提醒,她才想到:蔣經已經下江南大半個月了,還沒有什麼信兒傳回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京。

    「姑娘,咱們表少爺為什麼要聽那個周公子的話?他要表少爺陪同下江南採買,表少爺真就去了,從前也沒聽他說有這麼個朋友啊。」

    玉兒也是想起蔣經還沒回來,忍不住就隨口問了一句,別說她奇怪,就連蔣姨媽和余氏等都十分奇怪。

    「表少爺的事情你都瞭解?他有什麼樣的朋友,還用得著告訴你們這些丫頭知道嗎?」寧纖碧瞪了蘆花和玉兒一眼:「好了,難得今天先生們放了一天假,趕緊隨著我去把百草閣好好收拾一下。」

    蘆花和玉兒答應一聲,蘆花就從懷裡拿出鑰匙,開了百草閣的門。這裡寧纖碧見她們兩個走進去,便在杏樹下那塊大石頭上坐了,怔怔看著不遠處的大門出神。

    這府裡沒有人知道蔣經為什麼要和那位周公子一起下江南,當然,除了蔣姨媽和余氏寧世泊等人,也沒有多少人關心這件事情。就連蔣姨媽余氏這樣的親人,也只以為蔣經是想獨當一面,經商賺錢。這次下江南,不過是和朋友一起出去歷練歷練。所以她們雖然好奇,卻也沒有多想。

    只有寧纖碧知道,蔣經下江南,可以說是半自願半被逼迫的。

    那位周公子,其實就是四皇子周鑫。自從三年前施藥時因為沈千山認識蔣經後,偶爾他也會和沈千山一起,邀請寧家子弟與蔣經一起出去逛蕩吃喝,只不過,他的身份卻是嚴格保密的。

    想一想,這三年大家的交集也不多,就連沈千山,因為需要學文習武,來內宅的次數也漸漸少了,加上自己的有心躲避,上一次見他還是在大半年前。

    所以寧纖碧也有些奇怪,周鑫怎麼就想到要蔣經和他一起下江南了呢?說是給太后採買壽禮,但他身為皇子,身邊不知道有多少內務府經驗豐富的官員,蔣經就算是一隻小地頭蛇,在經商方面也有些天分,到底年歲輕,也未必就比得上那些老傢夥吧?更何況他這隻小地頭蛇可是離鄉三年多,幾乎都要變成地頭蟲了。

    又或許,四皇子只是因為旅途寂寞,不願意應付那些老傢夥,又不能公開帶女眷出京,所以就拉了表哥作陪?唔,但願表哥不要跟他沾染了那些風流習氣。

    寧纖碧想到蔣經那一張面孔,忍不住伸手撫了撫額頭,暗道表哥啊表哥,你可一定要保持忠厚老實的本色,千萬不能被那混蛋給帶壞了啊,不然的話,你要風流起來,那絕對是禍國殃民級的,不知有多少女孩子要受你的害。

    雖然是這樣想,但寧纖碧一點兒也不擔心。兄妹這麼多年,她自認也瞭解蔣經的性子:雖是溫柔可親,但為人方正,連寧世泊都對他讚不絕口。今年十五了,又是家有餘資的少爺,還有副絕好的皮囊,但他卻從不沾惹那些風月之地,就連寧徹守寧徹安這些傢夥有心拉攏,也都沒有成功,這一點,連余氏提起來,都是忍不住滿臉的驕傲。

    「姑娘,都收拾好了,進來吧。」

    蘆花從屋裡探出頭,見寧纖碧在杏花樹下癡癡坐著,連忙喊了一聲,接著走出來,看著那塊大白石道:「可惜了,只能這會兒坐一坐,杏花謝了,長出葉子後就不敢在這裡坐了。」

    杏樹是很喜歡招蟲子的,即使那蟲子很少會掉下來,總是讓人心裡產生陰影,所以花謝後,這塊大白石雖也是個好座位,卻沒人敢在這裡坐。因此蘆花才會有這樣的感歎。

    「嗯,所以趁著現在,多坐坐吧。」寧纖碧站起身,用手輕輕拍了拍衣服,然後邁步走進「百草閣」。

    書桌上放著幾本書,還有一張方子,寧纖碧低頭看著那張藥方,心中忍不住就有些激動。

    這是一張「六味地黃丸」的方子。

    因為姜老太君這段日子一直覺著有些頭暈耳鳴,身子發軟,所以寧纖碧決定要為老人家製出一味藥,搜集了下腦海中前世記憶裡的方子,最後她挑了一味相對簡單卻又有效的「六味地黃丸」。

    為了這張方子,她已經整整忙活三個多月。

    當然,這三個多月的時間,是她故意反覆試驗耽擱的。再怎麼說,她也只是個一個剛剛十三歲的女孩兒,就算有再高的天分,若說十三歲的時候就能一下子製出一味藥,這也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就算經歷了這三個月,還反覆請教了寧德榮,引導著他也添了不少意見之後,還是讓老頭兒驚奇的無以復加,直歎著寧纖碧在製藥方面,是萬世不出的天才,若是能用心苦學,說不定成就將超過華佗扁鵲,她的名字或許就要光耀青史。

    總算到今天,就要熬製這張已經經過反覆修改,終於成功的藥方了,寧纖碧怎麼能不激動?

    仔細的洗了手,看著鍋旁已經準備好的藥材,寧纖碧正要動手製藥,忽然就聽門外響起腳步聲,接著余氏身旁的小丫頭柔兒走進來,福了福身道:「姑娘,太太讓姑娘趕緊回去,說是有事兒商量。」

    「什麼事情?要尋我商量?」

    也難怪寧纖碧驚訝,她是剛剛才從余氏房裡出來,到了這百草閣的,前後還不到半個時辰,能發生什麼事?讓余氏派人來請自己回去。

    雖然疑惑,但寧纖碧也只有暫時放下製藥的活計,跟著小丫鬟匆匆離去,蘆花和玉兒對看了一眼,也連忙跟出去,然後仔細鎖好了門。

    匆匆來到前廳,只見余氏和蘭姨娘的臉上都是歡喜不盡的樣子,寧纖碧鬆了口氣,進屋後先給旁邊坐著的蔣姨媽見禮,然後才笑道:「看姨媽和娘親臉上全都是喜色,莫不是表哥有信回來了?」

    雖是這樣說,她心裡卻有些奇怪,暗道表哥回來,似乎蘭姨娘不用喜歡成這個樣子吧?這可就有些裝蒜了,奇怪,她平時不是這麼虛偽的性子啊。

    卻聽蔣姨媽笑道:「你表哥的確是來信了,一切都好,你不用掛著他。只是今日這喜事,卻和他沒關係,是和你爹有關係。」

    「我爹?」

    寧纖碧更驚訝了,心想自家老爹在翰林院裡為編書加了一個月的班,這難道也是喜事?古代人的忠君思想還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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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1:02 PM

第七十二章 :陞官

    「你爹爹因為編書有功,所以授了吏部給事中的差事。」余氏喜不自勝的說完,就對芭蕉道:「去看看你們老爺換沒換好衣裳,換完了,咱們好過去寧馨院裡,給老太太報信。」

    這都哪兒跟哪兒?

    寧纖碧有些發暈,心想不是吧?這又不是中了榜眼那會兒,至於就這樣歡喜的去給老太太報信嗎?給事中是個什麼職位?好像是個芝麻小官,奇怪,到底有什麼可歡喜的?

    正糊塗著,忽聽余氏道:「芍葯還愣著做什麼?快回去換套衣裳,看看你這身上穿的都是什麼啊?麻袋片子似得。我就說,你好好一個女孩兒,針織女紅,廚藝管家學會了就成,學什麼製藥,你以為自己……」

    余氏最近對自己「不務正業」的態度十分不滿,這一點寧纖碧是知道的,因此不等她說完,便立刻落荒而逃。

    回到屋裡換了一件月白底帶著暗紋芙蓉花的裌襖,再出來時,卻見寧世泊也收拾妥當了。三十多歲正是一個男人的黃金時代,寧纖碧抬頭看著父親,只見他精神飽滿神采飛揚,的確是一副壯志淩雲的模樣,這讓她不禁也糊塗了,心想難道我記得的知識是錯誤的,給事中其實是個二三品的大官?別扯了,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好吧?

    因此往寧馨院去的路上,她就悄悄拉著寧世泊的手落在後面,向他詢問其中詳情。這才知道,原來給事中的官職雖然不大,但在六部中卻是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而寧世泊剛出翰林。就能撈到這樣一個差事。除了幸運和能力受肯定之外,聽說也是沈茂那邊幫著說了話。

    最重要的,是經過這件事,寧世泊就算是正式脫離了翰林館,進入仕途了。從此後,只要他有能力有運氣,靠著伯爵府和睿親王府,便可平步青雲。說不定二三十年後,象徵著大慶朝官員中樞的內閣中,寧世泊也可以佔據一席之地。這才是讓余氏蘭姨娘歡喜的真正原因。

    寧纖碧這才真正明白,為什麼爹娘會這樣的高興。抬頭看向湛藍天空,想一想不久後就要發生的那件大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給寧世泊潑一潑冷水。

    「平步青雲路,封閣拜相,青史留名麼?如果伯爵府沒落了,父親還會有這樣金光閃閃的錦繡前程嗎?」

    寧纖碧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小聲自語著,想到寧德榮幾乎全白了的頭髮。想到姜老太君的慈愛,想到秋天發生的那場滔天大禍。最後,她不知為什麼,就想到了那張放在桌上的藥方。

    是的,後路。這一世裡的自己,要慢慢開啟金手指,要為未來伯爵府的沒落留出一條後路,而這條後路,毫無疑問就是要靠她的金手指製作出來的那些藥物。

    或許,就算是反常一些,自己也應該加快製藥的腳步了。上一世裡,除了睿親王府外,許多人都對伯爵府落井下石,以至於伯爵府名下的生意都受了很大影響,相繼被權貴佔有或倒閉。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睿親王府的示好才顯得那樣可貴,沈千山頻繁的出入才讓女孩子們瘋狂,各種算計詆毀陷害盡皆出爐,姐妹們為了爭取嫁入睿親王府這個飛上枝頭的機會,可以說是八仙過海各顯其能,最後,卻是讓最含蓄內斂懦弱的自己漁翁得利。

    當然,後來自己才知道,當初的欣喜和感激是多麼的可笑。沈千山只不過是為了替白采芝找一個幌子,所以才會選中最懦弱的自己,因為只有自己,才不會在嫁過去後擺正室夫人的譜,對他心愛的女人動手腳。

    甩甩頭,將那段至今仍會讓她感覺到心裡刺痛的不快甩出去,寧纖碧握起拳頭:這一世,我命由我不由天,一切,就從製出新藥,開藥鋪開始。

    之前和寧德榮商量的那個藥鋪,到底還是沒有開起來,只因為這兩年天災不斷,北疆和西域那邊的戰事又吃緊,所以國庫裡要預備下大量銀子應付戰事與賑災事宜。就連皇帝周銘,都取消了在溫泉修行宮的工程,連後宮一些修繕都暫時停止了。寧德榮這麼個閒散爵位,當然也不好意思就去讓工部給自己蓋藥鋪。

    所以這事兒就拖了下來。三年了,寧纖碧也不再對那個子爵府抱希望。

    她心裡也不是沒有懊惱的:原本還指望沾點皇家的便宜,到時候自己手裡這點兒銀子,再加上寧德榮積攢的,看看再找父母借一些,反正先把原材料進了,然後製出藥丸來賣,慢慢的,只要打響了名氣,鋪子的周轉靈活了,這件事也就成了。

    誰知皇家的便宜沒沾到,所有的事原來還是要靠自己來張羅著,不用別的,只是那蓋房子的錢,就是很大一筆數目了。寧纖碧愁啊:這麼大的一筆錢,到底找誰借呢?總不至於要把手伸到姜老太君面前吧?雖然老太太確實有錢,不過這些年施粥贈藥什麼的,老太太也給了不少,如今還要她拿開藥鋪的本錢,別說寧纖碧,就連寧德榮也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芍葯……」

    正想的出神,忽聽寧世泊叫了一聲,寧纖碧回過神來,卻是為時已晚。原來她想事情太過專注,以至於連台階都沒看到,直直絆著就摔了下去。

    「哎呀……」

    寧纖碧驚叫一聲,心中哀嚎完蛋了完蛋了,不知道會不會磕破鼻樑。就在這時,一隻胳膊伸過來,及時幫她穩住了身體。回頭一看,寧徹宣在一旁笑得憨厚:「姐姐,走路別想事情,不然摔跤。」

    寧纖碧怔怔看著那張還沒有完全脫去稚氣的面孔,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眼,那個走路還跌跌撞撞的小傢夥已經和自己一般高了,雖然只有十歲,但是面孔上也添了絲小大人似得沉穩。

    「嗯,好,姐姐不走神,好好走路。」寧纖碧向弟弟笑了笑,看著面前這十歲的男孩兒,心中升起一股「吾家有弟初長成」的自豪感。

    「三老爺三太太過來了。」

    門口丫頭向裡面稟報著,一邊爭相打起簾子,一個個眼露崇敬的看著寧世泊:誰能想到,這位從來不被大家放在眼中的三老爺,如今竟是鯉魚躍龍門,一下子就成了官老爺呢?

    寧世泊雖然做了官,脾氣還是從前那樣,對幾個打簾子的丫頭,他也不吝惜笑容。

    邁步進了福壽堂,只見姜老太君歪在羅漢床上,看見他們便笑道:「我正悶著,想命人去找你們來說話,誰知你們就到了,敢情這是往我肚子裡放了條報信的蟲子不成?」

    一句話逗得眾人都笑起來。余氏來到姜老太君面前,歡喜笑道:「卻不是來陪老太太說話,是來給老太太報喜的,我們三老爺因為在翰林編書勤勉,得了聖上親口誇獎,著他補了吏部的給事中,過兩天就上任呢。」

    「從翰林出來了?到了吏部?」姜老太君愣了一會兒,才終於反應過來。她在大宅門生活了這麼多年,生前又有老太爺告訴她一些官場上的事情,因此一聽余氏這樣說,老太太便明白兒子和兒媳婦為何如此欣喜了。

    翰林雖然清貴,可若是做一輩子的翰林,那就是窩囊之極了。如今寧世泊三年就從翰林館裡放了出來,還是去了炙手可熱的吏部,這可是正式步入仕途,而且還有一個良好的開端,怎不由得姜老太君欣喜。

    「是,母親,任命已經下了。」

    寧世泊躬身回答,卻見姜老太君激動地點點頭,眼睛裡甚至都有了淚光,好半晌才哽咽道:「好……好樣兒的,你爹爹生前就常誇你聰慧,只是你不肯在書本上用功,如今他地下有知,知道咱們家到底是憑著科舉進身,出了一個官員,也一定會高興欣慰的。」

    「是,兒子多謝母親這幾年來的教導和關懷,若沒有那一番話,讓兒子從混沌夢中驚醒,兒子也不能有今天。」

    寧世泊跪下來,恭恭敬敬給姜老太君磕了一個響頭,這份感激是發自肺腑的。的確,如果沒有多年前姜老太君那一席話,他也不可能忽然就生出決心苦讀詩書,最後金榜題名。若是考不上進士,就沒有今天的這一切。

    「這是你自己努力。」姜老太君見庶子誠摯,心中也滿是感慨,更帶了許多自責。

    若不是這麼多年一直對這個庶子還有心結,那一番話,如果是在十年前,或者五年前說出來,是不是這個庶子早就功成名就了?如果沒有寧纖碧對三弟的孝順感動了自己,讓自己心結解開,是不是這個庶子的一輩子,就在自己表面寵溺下的疏離給毀了?

    這些思量當然不可能說出口,姜老太君命人扶起寧世泊,看著意氣飛揚的庶子,心中慢慢歸於平靜:不論如何,還好,自己沒有錯到底,這個孩子也爭氣,日後伯爵府的門楣,說不定就真是要靠他來光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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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1:02 PM

第七十三章 :試衣

    母子兩個說了一會兒話,姜老太君便道:「只怕你這個差事,沈大人也是使了力的。不然吏部那裡,可從來都是打破了頭爭搶,這京城中的權貴還少嗎?咱們伯爵府說起來也算不上什麼,怎麼如此容易就落到了你頭上?我看瞅個什麼時間,你還是要上親王府拜謝一下才妥當。」

    寧世泊恭敬答道:「是,母親,兒子也正是這樣想的,已經讓媳婦預備好了禮物,明兒恰是沈大人的夫人的壽辰,所以兒子準備帶家眷一起過去賀壽。」

    姜老太君笑道:「是了,今兒早上你二嫂還和我說,要預備給親王府的壽禮呢。既如此,明兒你就帶著你大嫂二嫂和你媳婦一起去。」說完想了想,又看向寧纖碧,方淡淡道:「一轉眼,女孩子們也都大了,也是時候讓她們出去見見人,學著和人交際了。」

    余氏笑道:「是,二嫂今兒也是這麼說的,已經讓姑娘們準備了。只是芍葯向來孤拐,所以媳婦想著還是不要帶她過去……」

    不等說完,便聽姜老太君道:「孤拐又如何?難道日後她還能不見人?不交際?不嫁人嗎?一起帶過去,老婆子如今上了歲數,動不了,不然我也去,這陣子許是老了的關係,倒是更愛熱鬧了。」

    余氏一愣,接著忙笑著答應下來。

    寧纖碧直到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有心說自己不要去,但是想到剛剛祖母的話分明是斬釘截鐵的。而且母親又說其他姐妹都要過去,那只有自己不去。又似乎太顯眼了。左右自己也大了。沈千山也大了。有了男女之防,諒那傢夥也不敢當眾對自己熱絡,何況明日睿親王府定然是賀客雲集,許多女孩子大概都會去,自己不過是大海裡的一滴水,怕什麼?

    這樣想著,心中也就平靜下來。只是想到為了湊這個熱鬧,六味地黃丸的製造又要推遲兩天。所以心裡有些懊惱。天知道她等這一刻等了多少年,如今眼看成功在望,其實哪有心思去幹別的啊。

    正想著,就聽姜老太君又道:「老三這也算是一件大喜事,雖然用不著大宴什麼賓客,不過府裡還是要熱鬧一些,請幾位族老過來,加上伯爵府這些人,咱們也熱鬧一天,日子就定在三天後吧。」

    余氏連忙應了。不過旋即又有些猶豫,小聲道:「二嫂這些日子事情也多。若是再讓她操心這個……」不等說完,就聽姜老太君道:「這是你丈夫的事情,要她操心做什麼?不過是個宴客小集罷了,你好歹這些年也管了幾件差事,難道連這個也料理不明白?」

    余氏心中一跳,連忙笑道:「老太太這麼說,兒媳自當盡力而為,原只是怕二嫂不自在,她那個人,老太太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呢?最是熱心腸,又好拔個尖兒,所以兒媳怕越過了她不好。」

    姜老太君眼皮子都不抬,淡淡道:「這個不用你操心,老婆子親自去和她說。守兒的婚事定在六月份,她如今忙的腳打後腦勺,哪裡還有空兒來管你們這一攤子。」

    余氏聽說姜老太君會出面和元氏說,心中更放心了,於是連忙答應下來。

    從寧馨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將近午時,余氏笑著對寧世泊道:「老爺這幾年辛苦了,之前又在衙門裡一個多月,妾身和蘭姨娘也沒有照顧的機會。你不是喜歡吃我們兩個做的拿手菜嗎?今兒中午便由我們兩個下廚,好好做些拿手菜犒勞老爺。」

    寧世泊笑道:「當真?」說完見余氏和蘭姨娘都笑著點頭,他便哈哈笑道:「如此,那為夫就先謝過兩位夫人了,許久沒吃過你們的拿手菜,想一想,這饞蟲都要爬出來了。」

    寧纖碧和寧徹宣走在三人後面,寧纖碧正發愁明天去王府的事,就聽旁邊「哧溜哧溜」響個不停,轉過頭,只見寧徹宣雙眼亮晶晶的,一個勁兒吸著口水,發現姐姐看向自己,他便嘻嘻笑道:「姐姐聽見了嗎?太太和姨娘要做拿手菜呢,中午咱們有口福了。我最愛吃姨娘的鯉魚豆腐,還有太太的軟炸裡脊,東坡肘子都是一絕。」

    寧纖碧看著這個吃貨弟弟,徹底無語了。想想寧徹宣的功課也不是十分好,也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美食家這個職業,不然的話,這個吃貨弟弟的前途還真是讓人擔心啊。

    下午的時候,余氏把寧纖碧叫到自己房間,親自拿出幾套衣裳來給她試穿。寧纖碧覺著其中兩套的布料似乎有些眼熟,正要問母親,就見余氏一邊端詳著,一邊喜滋滋道:「到底還是進貢的布料,這顏色,這質地,這花紋,看著就是高貴端莊。芍葯還記得這塊料子嗎?這是三年前三公子給你的呢,你送來我這裡讓我給人,只是這種貢品,一般人哪裡配穿?給了你姨媽幾塊,剩下的我便都收著了,前些日子翻箱子才翻出來,讓人給你做了兩套衣裳,瞧瞧,正經不錯呢。」

    寧纖碧清楚地聽見了自己磨牙的聲音,正要脫下來,就聽余氏一拍巴掌,笑道:「好,明兒就穿這套了。脫下來,我讓人再給你熨熨。這雲霞錦可是難得的,當日三公子送了你幾匹,你那幾個姐妹可都沒得著。」

    寧纖碧淡淡道:「既這樣,我也不穿這套,沒得惹眼。」說完卻見余氏眉頭一挑,冷笑道:「你這些年倒是小心翼翼的,成日裡除了你那些醫書和藥材,也不在別的地方用心,便是這樣又如何?難道她們還放過你了?都是你素日裡不爭氣,給你做的衣裳也不少,怎麼就不穿?害得你那些姐妹背後都嘲笑你,連你二伯娘也和我說,別只顧著把銀子,把女兒的衣服都給剋扣了,說我是故意給她上眼藥,我不管,明兒你就給我穿這一套,如今你父親也做了官,你別給我拿出那些貧民百姓家女孩子的窮酸樣。」

    寧纖碧看著怨氣沖天的母親,著實有些無語。不過想到這幾年自己因為製藥,的確不肯在衣服打扮上精心,二伯娘又是個愛嫉妒嘴刻薄的,也難怪母親今日會大發雷霆,她歎了口氣,點頭道:「好了好了,就聽母親的。只是娘,爹爹不過才去吏部當官,你也不用就把尾巴翹到天上去吧?二伯娘和大伯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心在她們面前顯擺,再讓她們給你小鞋穿。」

    「你這混賬孩子,說的什麼話?什麼叫尾巴翹到天上去。真看著這些年放縱你,把你縱成了這樣子,連你娘我都敢編排了。」

    余氏做出慍怒模樣,在寧纖碧臉上輕輕擰了一下,面上笑容卻是掩也掩不住。見女兒面上確是關切神色,她這才正色道:「行了行了,你娘行事你還不放心?我多咱是喜歡炫耀的?不過是這兩年讓她們擠兌狠了,該揚眉吐氣的時候,難道還要我縮著?」

    話音落,就聽芭蕉在外面道:「太太,針線房吳墨家的過來了。」說完余氏答應了一聲,將寧纖碧脫下來的裌襖交給枇杷,笑道:「好閨女,去玩吧,娘這裡有事兒呢。」

    寧纖碧退出來,回到自己房中,想到明天要往睿親王府去,就覺得全身都提不起勁兒,也不想做女紅針線,因便漫步來到書房,只見寧徹宣正在裡面揮汗如雨的練著大字,她在窗外看了一會兒,覺得自己還是不要進去打擾弟弟的好,昨天晚上不知怎麼的就欠了他一盤金絲酥餅,這會兒要是進去了,吃貨弟弟再想著要自己還債怎麼辦?

    哪兒都沒意思,海棠見她懨懨的,知道自家姑娘是為了明天去親王府的事情無精打采,她心中直歎氣,暗道真不知姑娘怎麼想的,三公子那樣的人物,就算不想著高攀,多看兩眼也是好的,京城多少閨中女兒,就為了能看他一眼,但凡是有個名目能去王府,都不會放過。只有姑娘,不但不往前湊,還拚命往後退。

    心中這樣想著,到底還是心疼姑娘,因此海棠便站起身道:「姑娘,如今正是杏花桃花開放的時節,姑娘從前就說過,這春光是最美的,既是下午沒事,何不去園子裡逛逛?奴婢上午去洗衣房,還看見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她們結伴從園子裡出來呢。」

    寧纖碧想了想,暗道也好,反正沒事兒幹。因帶了蘆花和海棠兩個,便往園子裡來。

    寧家這個園子並不算很大,佔地不過是兩畝,只是因為佈局不錯,裡面花卉樹木,亭台樓閣都是錯落有致,所以看上去倒也是賞心悅目。

    在園子裡溜躂了一會兒,寧纖碧覺得心情好多了。正要往回走,忽然就見一塊大石頭後伸出一隻桃花來,紅艷艷的十分惹人愛。於是她想了想,便對海棠笑道:「成日裡只在外面看看就算了,如此淺嘗輒止,倒是錯過了不少好景色,如今看來,那大石頭後面伸出這一枝桃花,倒是惹人愛,走,咱們看看去。」

    海棠勸道:「姑娘,桃花有什麼好看的,這一路來也看了不少。那裡卻是園子邊兒了,尋常也沒人過去,怪僻靜的。」

    寧纖碧笑道:「正是僻靜才好,俗世繁華,熱鬧喧囂,究竟又有什麼意思?偶爾能在這種地方享受片刻靜默,倒有一份出塵的超然。」說完便當先向那大石頭後面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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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181 發表於 2014-6-15 11:03 PM

第七十四章 :打算

    海棠無奈,只好和蘆花跟了上去,只聽蘆花笑道:「從來沒聽姑娘做過詩,偏偏這番話,就透著那樣的淡然優美,若是做成詩句,定然是好的。」

    寧纖碧翻了翻白眼,心想作詩?要我作詩,那只有當文學大盜了。話說,有關於桃花的詩都有什麼呢?小桃無主自開花算不算?唔,唐伯虎有一首桃花庵詩好像很有名,怎麼背來著?我明明看過啊,怎麼如今就只記得幾句了。

    正想著,忽然就聽風裡有細細的哭聲傳來,寧纖碧愣了一下,忍不住就看向海棠,小聲道:「你不是說平日裡沒人來這裡嗎?那這哭的是誰?」

    海棠也愣住了,疑惑道:「或許……是哪個挨了主子打罵的小丫鬟,跑到這裡來哭?」說著話的功夫,已經到了大石頭後,只見這座假山石後,一個人正蹲在那條引到園中的活水河旁邊,一邊搓洗著衣服一邊小聲的哭。

    那丫鬟大概是還沒發現有人過來,仍在小聲抽泣著。但寧纖碧和海棠蘆花卻都愣住了:這丫鬟身上穿著的是妝花錦,伯爵府雖然待下人不錯,但是還沒到給丫鬟穿妝花錦的地步,且這丫鬟頭上插金戴銀的,很顯然不可能是下人能夠配得起的首飾。

    這會兒功夫,寧纖碧已經從這身影中大概認出對方,她走上前,有些不敢置信的盯著那女人的側臉看,遲疑地叫了一聲:「含玉姐姐?你……你怎麼在這裡?」

    含玉是寧徹宇的通房大丫頭,後來寧徹宇成婚後,就把她抬舉做了妾侍。

    畢竟有多年服侍的情分在。雖然寧徹宇夫妻琴瑟和鳴。但他對含玉也很是看重。答應她只要生了孩子,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都要抬舉她做姨娘。

    長房裡寧世瀾有兩個姨娘,還有好幾個小妾,然而寧徹宇卻不像父親,屋裡只有這一妻一妾,素日裡也算是和諧,因此寧纖碧怎麼也沒想到。含玉怎麼會在這裡洗衣服。

    含玉看見她,也是嚇了一跳,受驚兔子似的跳了起來,雙手捏著衣襟,期期艾艾道:「六……六姑娘怎麼會過來這邊?」

    寧纖碧皺皺眉頭,目光瞄到含玉的雙手,那雙手紅通通的,帶著一些腫。

    含玉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侷促的將手放在背後,她低著頭站在那裡。寧纖碧雖沒說一句話。她卻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了似得。倒是蘆花心直口快,看見她這副模樣。便驚叫了一聲道:「含玉姐姐,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洗衣服?這是什麼時候?水還涼著呢,你們房裡的衣服難道都不是送到洗衣房去?」

    含玉擠出一絲笑容,吶吶道:「我……我嫌洗衣房人多手雜,衣服洗不乾淨。」說完又看向寧纖碧,小聲道:「姑娘快回去吧,這兒鮮少有人來,何況又開春了,一旦遇到蛇蟲,不是玩的。」

    寧纖碧點了點頭,目光從盆裡的衣服上掠過,那裡有兩件上好的金絲錦做的衣服,除了主子們,沒人敢穿這樣高貴的布料。

    「含玉姐姐也早些回去吧。」寧纖碧微微一笑,含玉見她面色沒什麼異常,這才悄悄鬆了口氣,笑道:「是,婢妾這就洗完了,馬上也要回去的。」

    寧纖碧轉回身,沿著來路往回走。

    「姑娘,這是怎麼回事兒?含玉姐姐就再能幹,也用不著自己來洗衣裳吧?洗衣房洗的衣裳還是很乾淨的啊……」蘆花抓著腦袋,不等說完,袖子就被海棠拽了一下,聽她輕聲道:「這是大房裡的事,輪不到咱們管,你不許給我多嘴,不然的話,一旦犯了忌諱,被打了板子甚至攆出去,姑娘和我也救不了你。」

    蘆花聽說後果這樣嚴重,不由嚇得吐了吐舌頭,小聲道:「幸虧姐姐告訴我,不然我就真犯忌諱了,還想著和玉兒說呢。」說完她覷了覷寧纖碧的神色,回過頭小聲對海棠咬耳朵:「怎麼辦?姑娘看上去有些生氣呢。」

    海棠看了寧纖碧一眼,蘆花說的沒錯,姑娘表情雖然淡淡的,但是海棠是看著她從小到大的,哪裡能不瞭解?寧纖碧這就是非常生氣的表現了。她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姑娘,大奶奶先前懷著的哥兒小產了,難免心裡堵得慌……」

    「我知道。」

    寧纖碧打斷海棠的話,深深吐了一口濁氣出來。

    寧徹宇的妻子耿氏去年懷著的孩子在六個月時小產了,是個成形的男嬰,為著這件事,曲夫人和耿氏都非常懊惱。後來寧纖碧也問過寧德榮,這個孩子小產是不是有什麼人為的關係?寧德榮搖頭說不像,只怕耿氏是宮內有些毛病,所以他已經開了幾張方子給對方調養。

    這件事也就這樣過去,寧纖碧當時還過去安慰了一番,讓耿氏放開心懷,她和大哥哥還年輕,耿氏當時也表現出很看得開的樣子。卻不知她暗地裡竟然還是介懷,用折磨含玉的方式來撒氣。

    含玉伺候了寧徹宇好幾年,寧纖碧雖然接觸不多,但是也從別的丫鬟口裡聽過她的品性,最老實寬厚的一個人,從前寧徹宇身旁的小廝丫頭犯了小錯兒,也多是她幫著找補說情,因此在下人中人緣很好。

    如今看到含玉被無辜折磨,寧纖碧只覺著心裡一口濁氣吐不出來,誠然,她知道含玉這個小妾身份是不被主子們放在眼中的,在現代來說,這就是小三,有什麼值得同情的?然而這是古代社會,含玉也不是故意往高枝上攀,是寧徹宇愛她本分,這才收了做通房,她一個丫頭,也沒有反抗餘地。耿氏即使是正妻,這樣故意的折磨也落了下乘。更何況,如果從先來後到上說,耿氏這個正妻才是小三。

    之所以沒有發作出來,一是因為這是大房的事情,輪不到三房來管,何況她只是三房一個沒出閣的女孩兒。二來,這其中的曲折和彎彎繞繞,寧纖碧也並不十分清楚,她知道含玉本分,但究竟是不是有什麼把柄被耿氏發現了,這個她也說不準。如果真是有把柄,更輪不到自己打抱不平。

    然而醫者父母心,寧纖碧的性子本就是善良仁厚的,所以即使知道這事兒自己管不著,她心裡也不禁有些憤怒難過。

    一路上主僕三人再沒有說話,蘆花是看著姑娘臉色不好,不敢說話,海棠卻是連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能遇上這種事情,她就不該攛掇著姑娘來園子裡散心。

    回到屋裡,山茶便迎上來笑道:「才剛表姑娘和三姑娘四姑娘來了,見姑娘不在,就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寧纖碧淡淡道:「能有什麼事?不過是為了明天去睿親王府的事罷了。」說完想了想,便對海棠道:「我去杏林苑,若是姑娘們再過來,就說我傍晚才回來,有事情就等去寧馨院請安時再說吧。」

    海棠連忙道:「姑娘忘了?三老太爺今日去郊外採藥了,特意吩咐說,兩三天才回來呢。」

    寧纖碧只是心裡覺得煩悶,想去杏林苑散散心,還真忘了這回事兒,聞言便歎了口氣,坐在榻上拿了一本醫書翻著。剛看了兩行,就聽外面玉兒的聲音道:「表姑娘來了。」

    真是陰魂不散。

    寧纖碧有些惱火的將書扔在桌上,只見門簾一挑,白采芝走了進來,看到她的表情便是一愣,吶吶道:「六姐姐怎麼了?可是妹妹得罪了你?」

    寧纖碧收了面上的惱色,擠出一絲笑容道:「不關妹妹的事,明兒去睿親王府,妹妹不是也要去嗎?怎麼不在屋裡準備?」

    白采芝搖頭道:「明兒是薛夫人的壽辰,我是什麼身份?倒跑過去湊熱鬧?所以已經讓我娘和祖母說了,明日我就不過去了。倒是六姐姐,你素日裡不在穿衣打扮上用心,這回要去王府,可得好好預備下,想來明兒不知多少名媛千金都會去賀壽,咱們自己姐妹也就罷了,卻不能讓那些女孩兒看輕了姐姐。」

    寧纖碧有些意外,看了白采芝一眼,心想怎麼回事?她竟捨得放棄這機會?尼瑪這怎麼行?你要是不去,萬一沈千山那混蛋又盯上我怎麼辦?想到這裡,便拉住白采芝的手笑道:「早先就和你說過,不要妄自菲薄,你答應的好好兒的,怎麼一到關鍵時候,就露怯了呢?什麼罪臣之女?你父親的事早完結了,這兩三年,偶爾薛夫人過來,對你也很熱絡,姑母如今不太喜歡在人前露面,你如果再不去,薛夫人沒注意也就罷了,一旦注意到,豈不是顯得姑姑和妹妹失禮?快別這樣想,若是沒有好衣裳,今兒下午太太剛剛給我試了兩件雲霞錦的,看著倒不錯,我和妹妹的身量差不多,就給妹妹一件如何?若不要,就是嫌我了。」

    白采芝沒想到寧纖碧這樣大方,感動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只搖頭道:「我也有衣裳,哪敢貪圖姐姐的雲霞錦……」不等說完,寧纖碧就讓海棠去余氏房裡將那兩件衣裳拿過來:白采芝艷壓群芳才好呢,最好能把沈千山迷得昏頭轉向,如前世那般,連眼角都顧不上往自己這邊瞄。

    正想著,就聽白采芝開口道:「姐姐剛才是因為什麼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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