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殺豬刀的溫柔 -【皇妻】《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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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1:28 PM

第15章

  “就只還能看?”周鴻漸揚眉。

  周容浚摸摸鼻子,嘴角微歪,眼睛裡都有了些笑意,“若是不美,我娶她作甚?”

  見他笑了,周鴻漸搖了下頭,“你這心思。”

  周容浚把杯中酒一口喝完,隨手把酒杯扔到了桌上,雙手交起往前反翻,鬆動了一下手臂,道,“回頭我帶她來給嫂子請安。”

  既然他皇兄有意思想讓他們妯娌親近,那就親近就是,他沒什麼意見。

  “乏了?”周鴻漸見他起身,就也起身,送他出門。

  “來回七天的路,皆是在馬背上過的。”周容浚淡淡解釋了一句。

  “那回去好生歇著。”

  “嗯。”

  “四皇弟……”快至門前,周鴻漸叫了周容浚一聲,周容浚回頭看他,周鴻漸頭微微往邊上一瞥,他們身後的侍衛奴婢全往後退。

  等差不多,周鴻漸開口,道,“我聽說二皇弟送了你一套十二隻的藍田玉玉獅?”

  “嗯,我沒要,讓長殳送回去了。”周容浚也不等他親兄長怎麼反應,毫不在意地一說就邁了步。

  “我知道你不會收,但外面都傳你收了。”周鴻漸跟上。

  “傳就傳,”周容浚這時已站到了東宮門口,聲音不輕不重,“傳得本王惱火了,本王會親手送了那嚼舌根的上西天。”

  說罷,與周鴻漸一拱手,“累得很,走了。”

  聲剛落,人已遠去了幾步,周鴻漸看著他背著手風風火火地離去,也是失笑搖頭。

  **

  柳貞吉回柳家祖宅的第一個晚上並不好過,其主要原因是剛逗得那老的開心,回來那較年輕的一問,她老老實實地把話一複述,這還就說了一半呢,就被孔氏打得又抱著頭滿屋子亂竄,流著眼淚聲聲淒切地叫著娘,娘,娘啊娘……

  這柳家的娘們,怎麼一個個這麼難伺候了,老逼得我老想摔桌不幹,不當這穿越女了——可惜柳貞吉的心聲無人能聽到,遂她當天晚上她是摸著被打得滿頭包的腦袋,抽泣著入睡的。

  第二天早上一看,哭得眼睛都腫了。

  但柳貞吉往鏡子裡一看,見自己腫了雖然腫了,可那樣子還是好看得很,甚至還有著幾分我見猶憐的楚楚可憐。

  就沖著這張臉,柳貞吉就又覺得她想活了。

  不是哪個女人都能長得這麼美的。

  一個女人能美成這樣,人生就已經成功了一大半了,她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以後就是在獅王手下混,對著這麼一張臉,獅王就是想發火,也會看在她這張臉的臉面上,稍微緩那麼幾秒鐘,而她就可以逮著這個空檔逃命去了。

  男人嘛,總是要對美麗的女人容忍度要高一些,尤其她這麼膽小,很擅於見風使舵,極擅於逃命,肯定不會像別的美人那樣紅顏命薄!

  一想,柳貞吉又信心百倍,精神抖擻了起來,連杏雨說要給她拍點粉擋擋,她都拒絕了,指著自己那張臉對她的丫環們道,“今天要見親戚?見親戚你們知道怎麼見,才能讓這場見面愉快又順利嗎?”

  在屋內的丫環們在杏雨的領帶下,紛紛搖了頭,“不知道,小姐你跟我們說說。”

  “那就是這麼長時間沒見,肯定都給我帶了點禮來吧?他們見我長得這麼楚楚可憐,他們肯定會於心不忍吧?那禮肯定會給的痛快,到時我收那禮啊肯定也是收得極滿意的,大家你呵呵一聲,我呵呵一聲,那場面,別提有多高興……”

  “那夫人,會不會高興……”低頭的杏雨微抬了下眼瞼,望著她們用嬌滴滴的聲音說著她要收大錢的小姐。

  那夫人要是覺得她丟臉面,那如何?

  那夫人,會不會高興?

  被提醒了還有另一個人存在的柳貞吉立馬呆了,馬上想到,她今天要是真敢用這張臉去要錢,她娘也能打她打得很高興,非常高興,再高興不過了。

  “那拍吧。”剛還覺得自己是人生贏家的柳貞吉一掉頭,就閉上了眼睛揚起了臉,等著杏雨給她上妝。

  她早說了,她這人,膽小,另外,還很擅見風使舵。

  **

  孔氏帶了柳貞吉見了一天的客,說是一天,但也沒見幾個人,孔氏挑得很,只有入得了她眼的人,才見上那麼一會兒。

  至於柳貞吉癔想中的狂收大禮,基本上也沒發生,不過就是收了母親昔日閨中好友送的一支步搖,至於族裡那些親戚家的,就是送了,也被婉拒了。

  柳貞吉覺得可惜,本來還打算就算不收也過過眼癮,但頭還沒湊過去,就被孔氏狠狠盯住了。

  當晚回去,又少不得挨了孔氏一頓罵。

  而這時,柳家私下那些舌頭長的人也在傳,說怎麼主家嫡長子那一支,要當王妃的那個仙人兒,怎麼就那麼的愛財呢?

  長得不像個俗人,偏偏卻俗得有些不成體統了。

  這話傳到孔氏耳裡後,孔氏氣得滿眼通紅,把柳貞吉嚇得抱頭彎腰顫抖,生怕孔氏這次真把她給打死了。

  “你這眼皮子淺的,平時少了你哪了,你說啊,你說!”孔氏滿屋子沒找到稱心打不死人的,急得什麼也顧不得想了,乾脆脫了鞋,拿鞋板抽柳貞吉的背。

  柳貞吉掉著淚珠兒,她還不敢大哭,大家閨秀即使是哭,也是要哭得秀秀氣氣的,抽泣聲也是要講究節奏的,她壓著韻哭了一會兒,在孔氏又問她為什麼的時候,她抽泣著道,“我爹不也這樣麼,人家給他的,他也很願意拿……”

  孔氏本還在抽她,聽了這話,抽她的手都慢了,人也傻了。

  就一會,她轉念一想,這不,還真是,父女一個德性。

  隨即,她也不打人了,扔了鞋子讓丫環過來與她穿上,冷眼對著柳貞吉道,“打你打得我手累,你給我滾回屋裡去,明天一天都不許出面,給我好好思過!”

  柳貞吉秀秀氣氣地又抽泣了一聲,答了聲:“哦。”

  她那樣子,呆笨得孔氏都不忍卒視,閉上眼乾脆當什麼也沒看到,一乾二淨。

  等到隔日,孔氏上午與柳蘇氏一道說話,說了半天的家常話,等扯到他們家貞吉兒身上時,孔氏這時淡淡地說話道,“我聽說是有人道我們家貞吉兒喜歡錢財,女孩子喜歡這個事,確實不雅,但誰叫她隨了她爹,你也是知道的,她爹那個人,也是隨便誰送點什麼,未必要,但看還是想看上那麼一兩眼,就是好奇得很,貞吉兒是他爹最疼的小女兒,往日教導她得多,貞吉兒也是隨了他,唉……”

  說到這,孔氏深深地歎了口氣,又道,“這樣說來,她爹也是個不成體統的了?我看等會我還是跟老祖宗稟稟,看說這話的那家,到底是什麼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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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1:29 PM

第16章

  這廂孔氏在戰鬥,柳貞吉則被關在屋子裡面壁思過。

  孔氏不在,她叫了幾個丫環們去院子裡把風探風去,留了如花似玉在門外聽候吩咐。

  她的丫環們柳貞吉都是打小為她們策劃了一下職業規劃,佛說既然相遇那就是緣份一場,而且東換一個丫環西換一個丫環也無利於她這種膽小還懶的人,所以柳貞吉就針對了她們幾個的性格和腦子的活絡程度,挑了自認為適合她們的路讓她們走。

  要說穿越來這陌生封建古代也有個好,她是主,杏雨梨雲她們是僕,她栽培她們,她們一不會甩手不幹,二不會擺臉色給她看,三行動力還特別強,好學得令柳貞吉都慚愧。

  所以掌管她院內所有俗事的杏雨梨雲,現下也掌管著現今卞京衣飾流行趨勢,更掌管著怎麼把院裡那點事摸得門兒清,讓它密不透風的本事;而鏡花水月則掌握著怎麼與周邊的下人打好交道,稱姐道妹,一起共談天下八卦的好本事,雖然她們的社交面積窄,左右不過身邊那群下人,但那交際溝通水準,即便放在現代那也是一流的;而如花似玉可能當初名字起得太好看了,美人嘛,總是很容易大腦短路,有那麼一點笨笨的,如花似玉吃了點名字的虧,人有點遲鈍,柳貞吉教會她們怎麼說些無關痛癢,一句真話也不帶的說話方式都花了很長的時間,也就放了她們在身邊打打雜,傳傳話,另外要放煙霧彈的時候就派她們出去溜溜,所以她們平時也是很忙的。

  丫環們都被她又派去各司其職了,柳貞吉就在屋裡好好面她的壁,思她的過——屋裡沒人,她大爺樣的翹著腿坐在椅子上,頭擱在椅背上,一臉高深莫測我想得很多的樣子。

  就差摳個鼻,表示一下她的深沉與淡定了。

  不過她確實也是在想事。

  老實說,柳貞吉雖然覺得柳府把她嚇得不輕,這滿府就沒件讓她覺得踏實的事,自她一穿到這個家裡,這家裡所發生的每件事都箭指自取滅亡,今天嚇她一跳,明天就嚇她更大的一跳,有點不應該,有點不好客,但是她一適應下來了吧,生存技能又重新培養了起來後,她還是覺得柳家還是有那麼一點讓她覺得滿意的。

  柳府裡即便是她覺得沒腦子,貪得太厲害的爹,其實也是個聰明人。

  他就是吃相太難看,人也太習慣有持無恐了,他還真當他是太子的老師,她是獅王的王妃,皇帝就不會抄他的家了。

  但不管如何,他還是個聰明人,至少他自認為貪得萬事太平,但還是拉了一大把人下水,到時候真的一被查出,要麼這些人跟著他一塊死,要麼就是出面保他,怎麼樣他都給他自個兒留了個還算像樣的後手……

  而柳老太太就更不用說了,她母親覺得柳老太太嚇人,每次一進柳家,全身就調到最高警戒線,如臨對死敵全身寒毛都豎起來的凶貓,但柳貞吉卻覺得柳老太太還是很可愛的,因為在她眼裡,柳老太太是個真聰明,真體面的人。

  實在是個再好不過,又上檔次的對手。

  總比遇到真正的潑婦,要吃掉對方一嘴毛才能幹掉對方的來得強。

  比之後者,柳貞吉太喜歡前者了。

  就像這次,她借玉鐲引出金鐲,柳老太太就對應的拿出金冠,一是示意她是給了獅王那頭的面子,二是讓人知道她的大方,柳貞吉的貪。

  當然老太太還是心裡不痛快,但她一句話也不用說,在她回柳家不過一天的時間裡,她就讓差不多全族的人都知道她是個貪錢的了。

  要說聰明人就是反應快,一點點小事,她能借題發揮,把小事弄成大事。

  所以說柳貞吉實在太喜歡老太太了,但凡老太太沒這個身份,沒這麼反應力,沒這個行動力,如今這局面也不會發生。

  在這行動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的年代,也就老太太有這個實力了。

  她今天雖然出不了這個門,但也很看好她娘今天在外的戰果的——娘,您疼愛的小女兒這次就只能幫你到這裡了,接下來得看你的了。

  **

  孔氏那邊確實也不弱,告狀告到老太太面前,還滿臉不解,“兒媳是真不明白,貞吉兒這才回來不過一天,就有人在背後說道她的不是了……”

  這時孔氏也是領悟過來了,在這個府裡,也就只有那麼一兩個人有那麼大的實力,讓她小女兒的事在一天內全族傳遍人人皆知,她說話的時候,眼眶都紅了,“說不是就不是罷,誰人背後不說人呢,媳婦也不指著人個個都說我們的好,但怎麼能說貞吉兒貪財呢?她就是隨了她爹,喜歡熱鬧,也愛看個花樣,您說她是以後的獅王妃,是我們家的嬌小姐,她有什麼缺的?她要什麼她爹不給?即便是您,她開口要個什麼,您這麼寵她,也會高高興興給她的不是?娘,她有那麼多,怎麼就貪財了呢?”

  柳老太太看著平時一口一個老祖宗,老太太,這時就叫她娘的孔氏,直把手中的佛珠拔了兩圈,才平靜下了翻滾不已的心口,開口道,“查,去查清是誰家嚼的舌根。”

  “多謝娘。”孔氏紅著眼眶,垂了頭,拿帕子拭了拭無淚的眼角,又道,“娘,兒媳還有一事不明……”

  “說。”如果不是要看清這毒婦在打什麼主意,柳老太太真想閉上自己的眼,免得這毒婦汙了自己的眼睛。

  “族裡的人,是不是都在傳我們家大人……”孔氏抬起眼,壓低了聲音,小聲地道,“傳我們家大人收外邊東西的事?您看,他們都這般說吉兒,難免……”

  小的都敢說,大的更免不了吧?

  柳老太太看著孔氏,靜默了好一會,她先前沒想到,讓錢財之事引出了這問題出來讓孔氏借題發揮。

  “他們敢!”柳老太太淡淡地冷哼了一聲,“除非這些人不想在這族裡吃飯了。”

  “哦。”孔氏學了她小女兒那聲帶著困惑不解意味的“哦”聲,突然覺得以往小女兒嘴裡出來的讓她覺得能氣死人的聲響,頓時讓她有了爽快感。

  柳老太太盯著孔氏,生生憋住了那句想質問“你這是什麼意思”的話,隨即若無其事地偏過頭,淡道,“你就放心好了,這個家裡,誰說艏兒的不是,我就要誰的命。”

  “老太太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孔氏一笑,當著柳老太太翹著小拇指,慢慢地,優雅地疊著她手中的帕子,嘴裡淡淡道,“我也是這樣想的,這次,我也就學了您吧,我這裡也說個話,等會讓人放出去,誰要敢說我家老爺和我家吉兒的不是,我就要誰的命。”

  柳老太太眼睛頓時一眯,朝她望去,正好對上了孔氏也直視而來的眼神。

  婆媳倆眼神在空中交岔,兩人臉上紛紛沒了笑容,全是冷意。

  柳老太太這次也是知道了,這次孔氏回來,有備而來,且來者不善。

  “你回來到底是為何事?”在揮退身邊的人後,柳老太太開了口。

  孔氏卻是站起了身,靠近老太太的身邊,在老太太那似能吞噬人的氣息中,輕啟紅唇,帶著笑意道,“您,猜?”

  隨即她起身展顏一笑,給柳老太太福身,“兒媳這才想起,屋裡頭吉兒還在面壁思過著呢,這就回去看看她,就不在您這久留了。”

  說罷再一個恭敬的福禮,轉身而去。

  看著“禮數周到”得差點沒把她氣死的孔氏轉身而去,柳老太太,娘家姓展的柳展氏最後還是沒忍住氣,在孔氏踏出門檻的那刻,拿起了桌上的茶杯,砸在了孔氏的腳邊。

  突兀輕脆的聲響中,孔氏回頭,朝先撕破臉的柳老太太冷冷一笑,隨即掉頭而去,這次未再停留一步。

  她要的,就是老太太的不慈。

  老太太再會裝樣,這家中,喜歡她的人還是不多。

  更何況,那幾個孫子都有了的庶老爺,更是不喜歡她這個看似對他們公平,實在不公得很的嫡母得很。

  老太太能撕破臉不慈,實在是他們心中的福音。

  **

  孔氏大戰一回來,看到了在屋中床上睡得賊香的小女兒,頓時黑臉。

  丫環們在身邊被嚇得戰戰兢兢,生怕主母把被子掀了,爆打她們小姐的小屁股一頓。

  還好,孔氏只是在黑臉一陣後,彎腰給柳貞吉掖了掖被子,轉身就走了。

  見她沒打她們小姐,也沒彎腰掐死她們面壁思過得睡過了去的小姐,丫環們皆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甚至有些感激涕零地恭送了夫人出了她們小姐的睡屋。

  等柳貞吉醒來,知道孔氏已經回來後,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被敲出包的頭,被抽疼的後背,默默地在內心為自己向菩薩拜了拜……

  她的娘啊喂,可不能再打她了,再打她就真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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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1:52 PM

第17章

  柳貞吉也知道,打她一到這個朝代,她過的還算是很不錯了。

  什麼叫做壞日子,那就是孔氏把擋在她身前的身子一抽,她分分鐘就萬箭穿心,不死也得死。

  當母親的就是這樣,明知前有虎後有狼,她還是會以己身之力護著你團團轉,寧肯胸口被人挖個洞出來,也不想你傷個小口子。

  所以被孔氏打罵的時候,柳貞吉只要想想這個傻女人為了他們幾兄妹什麼都甘願做,哪怕不得聲好,她也咬牙吞下的樣子,心中也就沒什麼不平了。

  愛要珍惜,人要惜福。

  人世走一遭,太多人最貪的莫過於就是感情,送到手上還不知道珍惜,那就是再不幸也不值得同情。

  而當她出門去用晚膳,孔氏沒有打她,只是在瞪了她兩眼後就把她愛吃的菜夾到了她碗中後,柳貞吉忍不住傻笑了起來。

  每個人活著的萬般思慮,百般設計,人與人之間再如何勾心鬥角,想來都為的是回到家中,能有這樣的時刻吧。

  反正她願意為著這點小溫情,可以做許多的事。

  “娘,這個。”柳貞吉也給孔氏夾了一筷子愛吃的。

  孔氏的臉立馬柔了,聲音都輕了聲,“好,你吃你的,娘自個兒知道夾。”

  柳貞吉點頭,又沖著甜甜她笑了一下,這才低下頭去吃飯。

  孔氏滿足地坐著,直看著她吃了好一會,這才記起提起筷子吃飯。

  她也管不得別人了,她只想管好自己的小女兒,她要好好活著,大女兒那性子,她要在旁邊看著才放心,兒子們就算沒有大出息,也得妥妥貼貼地活在她的眼睛裡才好。

  這些就算是老天爺不給她,她都要撕破老天爺的臉。

  更何況是柳艏和那老妖婆。

  **

  柳貞吉隔日出關後,孔氏帶了她去見柳家的那幾個庶老爺家中拜訪,每家坐了片刻,又在六老爺柳艋家留了晚膳。

  與六夫人和她的兩個女兒用膳到一半,柳家大屋那邊的奴婢過來請,說老太太一直在家中等著他們回去用膳。

  孔氏聽後,朝身邊伺候的桃紅道,“不是讓給老太太報信了嗎?”

  “差人去了啊,”桃紅也茫然,“那奴婢再去問問?”

  “去吧,順道讓人跟老太太說一聲,我留六老爺家這邊用了。”孔氏在門邊吩咐了話,又走回到了飯桌前坐下,與六夫人荊氏道,“奇怪了,不是已經著人去報過了嗎?”

  荊氏淡道,“許是老太太許久沒見你們了,想留你們在身邊用膳吧。”

  “不是這回事,”孔氏搖頭,“昨晚還是我們母女倆用的,也沒叫我們過去用。”

  荊氏笑了笑,沒再接話了。

  等到孔氏他們一走,她去他們家的書房找到了柳艋,道,“老太太現在連臉面都不給了,不過是留了頓飯,竟催到我們家裡頭來了。”

  柳艋正在練書法,當下也沒吭聲,等練完手中那筆字,他抬起頭來,剛三十出頭一點的青年男子拿過手邊的帕子擦著手,望著桌上他那筆狂放的草書,看了幾眼,嘴裡才漫不經心地道,“她什麼時候給過?”

  荊氏苦笑,回身掩了書房的門。

  “大嫂這次回來作甚?”柳艋問。

  “不知道,”荊氏搖頭,“說話間也沒聽不出什麼來,不過我看她這次比上次不給老太太面子多了,想來也不是真帶著貞吉兒回來盡孝的。”

  “嗯。”柳艋點頭,看著他那筆字不放,“你多注意點。”

  “好。”荊氏也沒多想,與往常一般與他應了聲。

  她這時還不知道,孔氏這次回來是捅柳家的天來的。

  且已經在老太太那已經點起了第一把火了。

  **

  孔氏帶著柳貞吉一回到大屋,就聽下人說老太太有請。

  “你先回去。”孔氏側頭,對身邊的女兒道。

  又轉對丫環們吩咐,“看著小小姐回去,打水讓她洗臉先歇著,水溫試好了,別讓她燙著。”

  “是。”今天跟著出去的鏡花水月,如花似玉她們四個齊齊應了聲。

  “娘,我不去啊?”柳貞吉眨著靈動的眼睛問,“今早出來得早,也還沒去呢,我要不也去給老祖宗請個安?”

  “夜深了,不好走路,明早你再去。”孔氏淡淡地道。

  少不得要爭一頓,她不想帶女兒去讓那老東西挾制她。

  “哦。”聽她這麼一說,柳貞吉也沒多說,按孔氏的吩咐隨了丫環走了。

  孔氏等她往她們住的方向走了後,這才提步,帶著易婆子和柳紅她們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身後還跟著四個強壯的家丁。

  等到了老太太院子處,富貴至極的屋子沒點幾盞燈,相較白天的富麗堂皇,夜晚的主屋顯得陰森了許多。

  見屋子暗得一不小心走路就能跌倒,孔氏面無表情,步步皆穩地踏上了階台。

  等進入了院,到了廳屋,偌大的大廳,居然只點了四盞燭燈,半黑半暗的光線裡,那老妖婆就跟鬼一樣地坐在正中間。

  孔氏一進去,朝中間那人一福,開口的語氣中不凡冷嘲,“老太太,這是咱們家的油沒了,還是咱們家的蠟燭一根也燒乾淨了?”

  “你們都退下吧,”柳老太太開了口,說話卻是再溫和不過,“讓我與大夫人好好說幾句話。”

  孔氏帶的下人絲毫未動。

  “甯依……”柳老太太叫了孔氏的名,語氣再和善不過,與陰森的大廳截然不同,“怎麼與娘說會兒話也不願意了?”

  孔氏直視她。

  “你再近點。”柳老太太朝她招手。

  孔氏一步也未停,走到了她面前,直到完全看清楚柳老太太的臉。

  “你們先下去,就呆到門邊。”

  “是。”這時易婆子才帶了丫環退出了門,與家丁一道守在門邊。

  “怎麼,敢了?”下人們都退了下去,柳老太太才露出了輕微的譏嘲。

  孔氏冷冷地勾起嘴角,不等她說話,就挑了下面的一張椅子,用帕子作狀撣了撣灰就坐了上去,“您有什麼話就說就是。”

  “京裡那邊出事了?”

  “能出什麼事?”孔氏一聽,立馬反問。

  “你回來,是為的什麼事?”柳老太太淡道,“如果是京裡出了事了,你大可告訴我,我雖然老了,但京裡與人的交情還在,還是能幫得上一點忙的。”

  孔氏不耐煩地道,“你少裝神弄鬼的,有什麼事問你兒子去。”

  柳展氏定定地看著孔氏,見她對著她冷笑,她沉默了一會,然後肩微微往下一松,竟是笑出聲來,自言自語道,“我還當你是京裡出了事,來避災的。”

  這般氣勢洶洶的來,她還當京裡要變天了。

  敢情,孔氏只是仗著她快要當王妃的小女兒來找她的茬來的。

  “老太太,您要裝神弄鬼,媳婦沒意見,”孔氏心中為老妖婆的敏銳暗驚,面上一點也沒顯,她譏俏地挑高了嘴角,冷然道,“不過這麼大的家還是多點幾處燈火的好,若不被外人看見了,還當我們柳府省油燭錢,都省到您身上來了。”

  “媳婦這是虧心事做多了,才這麼怕黑吧?”柳展氏杜絕了京中出事的可能性之後,聲音也慢悠悠了,她像玩著老鼠的貓一樣看著孔氏,嘴邊乏著淡笑,“小心回去的路上,你害過的那些人找你算帳。”

  孔氏見她連這等話都說出來了,不由冷笑,“是您要擔心吧?回屋的時候還是多叫人點幾盞燈,要不一路撲過來的鬼魂把您的眼珠子都給挖了,舌頭都給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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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1:53 PM

第18章

  柳展氏哼笑出聲,“媳婦兒啊,這麼些年來,你也就嘴舌長進了點,可惜嘴巴再厲害,也是當不了飯吃的。”

  “那當然,”孔氏冷冷接話道,“您屋裡頭的飯,哪個嫌命長的敢吃啊。”

  柳展氏看著找死的孔氏,幽幽別過頭,看著大門外那無盡的黑夜……

  自從老爺子死去後,柳家就沒辦過什麼像樣的喪事了。

  這對母女要是死了,她倒是可以為她們大辦一場……

  “既然不敢吃,那就走吧,路上小心點。”柳老太太朝得孔氏一笑,那彎起的笑眼裡亮起的光,就如黑夜中徒然而起的鬼火,看得心裡發瘮。

  “勞您老關心了。”孔氏心下也是遍生寒意,但她不甘示弱,逼著自己看老太太,“既然老太太這麼想知道我來幹什麼的,我這也不妨與您說了,既然這次吉兒不遠長路來看您,您身子不好,到了年底她與獅王爺大婚的時候,您就在家好好養著您這身子骨吧,到時候就別來了免得死在半路中,給皇家添晦氣。”

  “你敢!”柳展氏頓時怒不可遏,“孔氏,你好大的膽子。”

  與皇家的大婚,居然不讓她這個柳家的老祖宗去?柳展氏胸脯劇烈起伏。

  “我敢不敢的,現在您不是知道了?”孔氏起身,施施然朝她一福,“您要問的,媳婦也告知了,夜深了,您老好好歇著吧,明個兒一早,我就帶吉兒來給您請安,也就她這麼孝順的孫女兒,在她大婚前還不忘惦記著來看您,給您盡孝了。”

  說罷,孔氏就轉了身。

  柳展氏見她快步離去,甚覺荒謬地笑了幾聲,聲音也詭異了起來,“不請我去?這也無妨,你那蠢女兒,嫁不嫁得成還是個問題呢。”

  孔氏聞言飛快轉過眼,眼如利萬朝老太太刮去,“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柳展氏又悠悠了起來,“寧依啊,我活這麼大歲數,那些像你這樣敢當著我的面威脅的人,墳頭的草都不知長多長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我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反被威脅的孔氏眯起了眼,一時之間想不到什麼話反擊的她不再言語,這次快快地出了這道門。

  柳展氏看到她氣衝衝離開的背影,在大堂內哈哈大笑了起來,她的影子在昏暗的大廳裡顯得越發迷離了起來。

  這邊孔氏一路快走,直到她們母女住的院子才停下了腳步,一直繃著的臉孔才放鬆了下來。

  她是激怒了老太太了,老太太也覺得她不是她的對手,現在的問題是,老太太會不會提前動手?要是動手,她會想什麼法子?

  孔氏想著事,抬頭看向小女兒的睡屋處,心口不由揪了起來。

  小女兒是她帶來的餌,可要是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她又哪承受得住。

  可不賭,又怎麼贏?

  **

  柳貞吉隔天一起來,發現跟著她的家丁又往前了一點,看起來比平時更謹戒了一些。

  她猜,母親與老太太的鬥爭怕是已經進一步了。

  倒是很快,回來不過兩天,就有進展了。

  就是不知道要到白熱化,還要多長時間。

  母親的打算,她也是猜出了一二來,估計一邊是引老太太對她自己,或者她動手,另一邊,煽動庶房那邊起義,老太太一出岔子,幾房就開始分家。

  庶房那邊,是再想分家不過了。

  老太太看著慈愛,可卻不是真的慈愛,她熬到這個歲數,可不是讓庶子們來過好日子的,分給庶房管的營生雖不至於讓人餓死,但也寬裕不到哪裡去,且還要被抽出兩層盈利充入公中,那到手的錢財少了兩層,更是讓這些看著富貴,實則日子過得緊巴巴,每分錢財都要算著花的庶老爺有苦難言。

  而且那營生,他們管得再好,那也不是他們的,回頭他們弄好了,長房那邊要收回去,再派給他們別的差的營生,那他們的心血也算是白費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柳貞吉從孔氏嘴裡知情,幾個庶老爺不算無能,分給他們的鋪子田莊管得也算不錯,但都被柳老太太這麼整過,後來就有一天沒一天的對付著,一直這麼些年下來,日子不慍不火,披著層富貴的皮,過著比普通百姓更糟心的日子。

  所以只要給他們一點火引子,柳貞吉也如母親那樣深信,幾位庶老爺定會把它燃成燎燎大火……

  分家,不管分到他們手頭的是什麼,至少那就是他們的了,至少那就是不會變的希望。

  **

  變化總算在孔氏母女倆回到柳家祖宅的第六天起了。

  後來柳貞吉事後孔明掐指一算,正是柳老太太死去的堂侄女孝姑的忌日……

  而很明顯,孔氏很是清楚知道這個日子的,她更是掐著這個日子才回柳家的。

  那天柳貞吉一起來,還挺高興的,這幾天該她該見的客都見過了,雖然被孔氏逮著繡花練書法彈琴一個不落,但怎麼說這些都是她做習慣了的,上手了之後也沒覺得累過,所以做不做都不礙著什麼事,不見客了之後她還能時不時打個盹,比天天板著小腰坐得端端莊莊不知要來得舒服多少倍。

  那天早上她高興得還哼了幾聲歌,心中暗想周朝這朝代其實也是不錯的,民間調子那叫一個好聽,這朝代也不窮,吃的花樣還挺多,那個奶果子更叫一絕,就是在現代,也吃不到這樣一口即化的好物,那可是純正的奶香,一點膻味也不帶,饒是純牛奶的冰琪淋也比上其美味一二啊……

  她想了一通有的沒的,然後在快樂地數著她的奶果子吃了一個後,她就倒在了地上,頭昏目眩中,她還聽到了她丫環們的尖叫聲。

  在尖叫聲中,柳胡蘭昏倒前的唯一想法就是不敢置信——蒼天,我就這麼慷慨就義了?我嘴裡的調子才哼了一半好歹讓我哼完了才讓我死啊雖然做人難免有一死但怎麼樣也得有始有終啊老天爺你知不知啊。

  等她一醒來,已是六天后了。

  這時,柳家已經熱鬧得完全不可開交了。

  柳艏都從京裡趕了回來,鑽進他耳朵裡的字就兩個:分家,分家,分家……

  柳家幾個庶老爺和孔氏,一口咬死了,柳老太太想害死柳貞吉。

  為何要害?

  你也不看看以前老太太是怎麼對柳貞吉的,而害她那日子,你也不想想是誰的忌日。

  柳艏啞口無言。

  他娘以前存的什麼心思,他是知道一些的,而孝姑是怎麼死的,他更是再知道不過。

  而這次柳老太太害柳貞吉的把柄,全在幾個庶老爺手裡。

  庶老爺們出來說話了,說柳老太太毒害親孫女一事,要是上稟到朝廷會有什麼後果,大兄,你要不要試試看?

  柳艏當然一點也不想試。

  不想試,那也行,那就分家……

  而柳老太太氣得更是痛苦萬分,見到柳艏就喊著她恨不得孔氏去死。

  這個時候她都不忘喊這話,柳艏無語,回頭就跟五老爺商量起分家的事來了。

  而這事,五老爺也願意答應。

  因為家中最來錢的營生,都在其母與柳艏手中,而他們家大部份很掙錢的營生都在渭明,柳艏卻在京中當官,有很多事他兼顧不便,他打算用家中京中的營生換柳艏在渭明的營生,這當口,他要得多一點,他娘與大哥也只得鬆口。

  那封口費,就算他是她的親兒,柳艏的親弟,他們也得給他。

  反正他大哥在京中已經有得太多了。

  柳貞吉醒來後知道柳家已經開始分家,她高興地點了頭,又顫抖地握著杏雨的手無聲嗚咽了起來——哎喲她的娘啊,為啥下毒要下到她的奶果子上頭,這叫她以後怎麼面對她的奶果子啊?她都已經把奶果子定為她以後半生裡的主打零食了啊。

  這叫她以後怎麼對著奶果子下得了口?

  杏雨當她醒來是在感慨終於活過來了,比她們小姐大不了的兩歲的丫環忙蹲下輕輕拍著她們小姐的背安慰她,“小姐,沒事了,大夫說你沒事了,您再休息幾天就能下地了,您放心,夫人定會為您討一個公道的!”

  說著她眼都紅了起來。

  柳貞吉想,她娘在她的奶果子裡下毒這種事,果然是她的貼身丫環都不敢想的……

  “唉……”柳貞吉想這種事,還是她自己心裡清楚就好,就別說出來嚇她的丫環們了,她的丫環們調教得再好,可能也還是欣賞不來她娘親這種敢作敢為的毒婦作風的,於是嘴裡便弱弱地道,“誰害的我?”

  說著眼淚就出來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昏睡幾天了,可能最近都沒睜開過眼,這才剛睜開一會,眼睛就不舒服得很,眼淚不用她使力,它自個兒就瀟灑地跑出來炫酷了。

  杏雨一看她流淚,心裡酸楚得很,也跟著哭了起來,“小姐,小姐……”

  說著就嚶嚶哭了起來,弄得柳貞吉一個頭兩個大,這個時候,不是應該痛駡老太太豬狗不如,狼心狗肺嗎?

  怎麼她家丫環就自個兒痛快地哭起來了,一點也不管情節發展,這樣真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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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1:54 PM

第19章

  柳貞吉醒來也沒出去見識分家場面,她被丫環們包圍著連床都不許起,更何況是出門。

  柳貞吉聽說柳老太太病了。

  她估摸著老太太要真是病了,應該是氣病的。

  柳貞吉自回柳家的第二天,被孔氏帶著去見幾位庶叔,就知道母親心裡的打算,她想聯手這位庶叔逼柳老太太分家。

  大家分了,小家才好分。

  **

  在這幾天分家的事上,孔氏一定要在其中為柳貞吉要一份體面的嫁妝,柳艏被弟弟們一算計,本就暴躁,這天在幾兄弟商談之前在書房被孔氏堵上了要談話,兩人一言不合,他見到孔氏蠻橫,一巴掌就揮了過去。

  “滾,這裡沒你插嘴的地。”

  柳艏的這一巴掌打得空氣都靜了,孔氏摸著臉,狠狠地回視過去。

  柳艏冷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幹了什麼?滾一邊去……”

  他不耐煩地揮袖,神情裡一片厭惡至極。

  孔氏卻放下了握著臉的手,冷漠地張開了嘴,“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

  “你什麼意思?”柳艏眼睛微瞪。

  “字面上的意思,柳太傅,你要是今個兒不讓我滿意了,那麼,要死,一家人全死了算了……”孔氏說到這,扶了扶書桌,低頭擦去了眼角不由自主的淚,再抬頭時,她面無表情,“你貪了多少,你心中有數?”

  “孔寧依……”柳艏迅速急步向前,掐住了孔氏的脖子,冷笑,“你敢。”

  “你跟你娘一樣,總是問我敢不敢……”孔氏笑了,向來端莊的臉上竟露出了豔麗的笑容,“可是,我敢不敢,你們心裡難道就沒數?”

  “你……”

  “你再重點,”孔氏打斷了他的話,閉上眼,“你再掐重點,我就讓你們整個柳家為我陪葬。”

  “你到底想要什麼?”柳艏急了,他手下沒再用力,卻把住了孔氏的臉,又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你別以為我拿你這猖婦沒辦法。”

  “你再打,我就要你的命。”孔氏流出了淚了,她咬牙說出了這句之後,用盡全力往前狠狠地連推了幾把,把柳艏推了出去,對著他歇斯底里地吼,“你別逼我,逼我我就把當年司馬案的事捅得天下皆知!”

  柳艏一聽司馬案三字就急劇地伸縮眼,當下想也不想,沖上前就要去撕殺孔氏,就在此時,孔氏在外的丫頭家丁全闖了進來。

  柳艏被攔住,他突然完全醒悟了起來,抽著氣冷笑了兩聲,“原來你是有備而來的,我還當你能給我幾日痛快,孔寧依,你當年怎麼就沒死?我一直就認錯了你,當年就該把你推到井裡一了百了,而不是讓孝姑代了你。”

  說完,他就掉頭,頭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被丫環扶起的孔氏站在原地,抬起了她高傲的頭,忍了滿眶的血淚。

  柳艏打不倒她。

  哪怕她會為他的這幾句話肝腸寸斷。

  **

  柳貞吉接連幾天都沒見到孔氏。

  她從她的丫環那聽到孔氏被打了。

  她求見了孔氏一次,孔氏不見她。

  柳貞吉就偷偷地問丫環,她娘傷得有多重。

  當她知道她娘的臉全腫了起來,脖子上也被掐出了痕跡後,當天柳貞吉就萎靡了下來。

  不過她沒再讓丫環去叫孔氏來看她了。

  如此過了兩天,她聽說,他們家也要分家了,她爹說,既然是分家,那麼大家分了小家也分了。

  又過了近十日,聽說家差不多快要分完了,孔氏就來見她來了。

  孔氏一進房,柳貞吉一眼就看出她消瘦了不少。

  反倒她,因為好吃好喝的,這幾日養肥了不少。

  孔氏一坐下,柳貞吉就挨了過去,靠著她的肩,抱著孔氏的腰。

  “好了?”孔氏摸著乖順的她,笑著問,“我可聽說你胃口也好,每天把飯菜都吃得乾淨。”

  “嗯。”柳貞吉點頭。

  她吃得好,睡得香,孔氏也就會少擔心她一些。

  她現在能為她做的,也就是這點了。

  “分完家了,娘向來想做的事,無論多難都會做到,你說,娘厲不厲害?”孔氏問。

  “厲害,厲害得很。”柳貞吉拼命點頭。

  “可惜娘沒用,”孔氏說到這,硬是逼住了眼睛中的眼淚,淡淡地道,“沒給你們兄妹要到什麼。”

  家是分了,但為了懲罰她,柳艏硬是沒給太多給她生的子女。

  給的那一點,還是看在了貞吉兒的臉面上。

  他還給她寫了休書,為她安了一樁樁的罪名,那七出之罪安了其三在她身上。

  不順父母,饒舌多話,妒忌無量……

  孔氏知道柳艏向來是這麼想她的,但沒想,這些東西寫在休書上後,她還是覺得痛徹心扉。

  當初恩愛過的男人,她為他傾盡了年華和所有感情,得來了白紙黑字的這幾句話,孔氏想來都覺得當年自己的眼睛怎麼瞎成了那樣。

  可是心裡再痛,也擋不住她要活,她的兒女們也要活。

  孔氏已經答應了柳艏在小女兒出嫁後拿著休書離開柳家,但這事她不打算現在就告訴小女兒,就讓她歡歡喜喜地嫁出去就好。

  只是,沒給她要到體面的嫁妝,孔氏還是有些愧疚,還好這些年她沒少給她添金銀珠玉,那些好歹能撐一撐場面,再加上該有的,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哦,那沒事,我有娘和姐姐,還有二哥……”柳貞吉想了想,把在感情上不太熟的大哥也加上了,“大哥就好了。”

  “傻孩子。”孔氏聽她數著人頭,摸著她的頭髮鼻子都酸了。

  “我有很多寶物,三個大箱子,都是娘這些年給我的,”柳貞吉點頭道,“到時候我給你們分。”

  孔氏驀地心裡酸得都要掉淚了。

  “傻孩子,那是你的嫁妝。”

  “那我也給你們分,我有獅王哥哥給我的就好了……”說到獅王,柳貞吉也感慨起他的好來了。

  他再愛以逗她為樂又如何,他給她的臉面和那些價值連城的寶物,也就看似與周朝的權貴完全不同的他能做出這種事來了。

  這樣的人別說滿京,就是滿周朝,怕也是尋不到第二個這樣特別的人來了。

  不管他所圖為何,柳貞吉現在都感激起他對她的重視起來。

  至少,這是能幫到她的。

  尤其是現在這種時候,她也好,她娘也好,都需要他給她們的臉面撐著。

  “獅王哥哥對我很好,他會照顧我的……”柳貞吉說到這也慚愧了起來,她不能在這時候說她能求獅王幫母親與哥哥姐姐們的話,她知道,無論生存在哪個年代,誰都沒有義務要幫誰。

  雖然獅王已經幫她不少,但無關痛癢的事,他會答應,而她也求得出口。

  可要是真關係到利害關係了,柳貞吉知道她不能開那個口,她也開不出口。

  有些事,是完全不能越界的。

  一越,就全都完了。

  她現在只能說出獅王會照顧她,會照顧他的妻子的這個事實來安慰母親的心。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孔氏覺得她也沒有別的法子好走了,只能走一途。

  “我嫁出去後,會好好當王妃的,不惹獅王哥哥生氣,他就不會發脾氣,就會很喜歡我……”柳貞吉在母親的懷裡輕輕地說,“我乖乖的,就像聽您的話一樣聽他的話,他也會像您喜愛我一樣地喜愛我,到時候我求他來見你們,他也會答應的,這樣我就能時不時地去看你和哥哥們,還有姐姐了,你說是不是?”

  小女兒那蠢笨的話讓孔氏心裡疼得緊,又滿得厲害……

  看著眼前的珍寶,突然,她覺得因被休喘不過氣來的自己可笑極了。

  她想到了分家,想到了柳艏怒不可遏會遷怒她的孩子,但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柳家這灘渾水。

  柳艏想到了休她,她卻沒想過,要離開他給她的那個烏煙瘴氣,可能還會被抄家的家。

  女人啊……

  孔氏在心裡默念了這三字,嘲笑了自己一聲。

  再狠得下心又如何,居然死到臨頭,什麼事都想到了,卻從沒真的想過離開他,把自己也摘出去。

  “娘。”孔氏一直不說話,柳貞吉抬起了頭。

  就在這一刻間,她看到了孔氏臉上那如泣如訴的淒涼微笑……

  那笑容美得柳貞吉心口一窒,卻也看得柳貞吉怔怔地掉下了淚來。

  許久,柳貞吉抬起手,輕輕觸碰了一下母親的臉,不舍地問,“他打得你疼嗎?”

  她是愛柳艏的吧?所以這麼多年來,她是多恨他一個一個美妾地納,卻還是會為著他某日突然進她的屋而歡喜好幾日。

  看著小女兒要哭不哭替她難過的樣子,淡笑道,“前兩天疼,現在不疼了。”

  “吉兒……”孔氏叫了她一聲。

  “娘?”她纏上來牽住了她的手。

  摸著女兒溫熱又纖骨分明的手,孔氏低下頭看了她的手一眼,見柔荑潔白似玉,就像碰得重了都會碎掉一樣。

  孔氏這就抬起了頭來,又覺得這世上沒什麼事情是大不了的,柳艏更是再不值一提。

  她還有脆弱愚笨,但依賴著她的小女兒要保護,那邊還有得不了許多的大兒子和二兒子要顧,還有她的大女兒,那性情完全肖似她的大女兒……

  她被休離開柳家,或許才是她要的最好的結果,這樣她才能完完全全地保著命,去保護她想保護的人,這才是她的好好活著,而不是留在柳家與柳艏共榮辱。

  而離開柳家這個決定,她從沒想過,但柳艏卻幫她做了,這也許就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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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1:58 PM

第20章

  沒在渭明多呆,柳艏就要帶著柳貞吉離開。

  這幾天裡,柳艏時不時來見柳貞吉,與柳貞吉慈和地說些話,問問她識的詩詞,順帶還讚美她幾句乖巧懂事,詩詞識得有意境,字也寫得很有風骨。

  柳貞吉要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也就真被收攏了過去。

  可她畢竟不是,柳艏的心思她僅聽個話音就能明白。

  她什麼也不說,柳艏來與她說話,她都會纏著孔氏在身邊,孔氏被趕,她就掉淚,兩三次下來,柳艏火了,對著柳貞吉發了頓大脾氣,但引來的只是柳貞吉氣都喘不過來的哭泣,嘴裡聲聲只管要著她的娘親。

  柳艏無奈,尤其這還是在老家,被人知道影響不好,只好讓孔氏留在柳貞吉的身邊。

  回去時,唯恐柳貞吉哭死,也只得讓孔氏帶著她。

  柳貞吉這幾天是一不見孔氏就四處尋人,其中有幾分做戲,但更多的,她是真怕了,她怕極了柳艏會把孔氏帶離她身邊,這樣的話,母親的境況就會一落千丈。

  就算母親不說,她也知道,柳艏是完全對她沒一點情義了,從他的言辭和行動中完全可以看得出來,他要拋棄這個為他養兒育女的元配。

  母親是替他們把柳家的天捅破了,但同時她也捅破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沒人護著,她是真不知道母親的後果。

  母親現在周圍沒個依靠,外祖一家現在只有兩個舅舅,聽說十來年前就在外地做著不大不小的官一直未回,偶爾一兩年才有一封書信來京,母親就是去投靠他們,千山萬水,要何日才能到?

  就是到了,熟能知他們會接納被柳家趕出去的她?能對她好?

  這一切,都是未知的情況。

  柳貞吉也是事到臨頭才想到這些後果,不禁嚇出了一聲身汗——直到這時,她才覺得母親捅破天的行為其實也是有些欠妥的。

  雖然這對哥哥們和她的好處很大,但她犧牲了她自己。

  而這個時候,柳貞吉也管不得自己護不護得著孔氏了,她只有拼力一為,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柳艏得逞所願。

  **

  孔氏最近發現小女兒變了。

  似乎變得聰明了不少。

  自渭明回來後,總是把日子過得糊裡糊塗的小女兒非常清楚明白自己要做什麼,她會主動找她去清點她的嫁妝,會跟著她去赴一些貴婦人家的宴。

  在她把柳家的事大半交給管家後,她的小女兒尋她打發時間,還替她在外奠定她未來獅王岳母的地位……

  幾次下來,孔氏再覺得女兒傻,也知道女兒是有意為之了。

  為此,她什麼也沒說,僅在一個晚上拉起了被子,蓋住了臉,蒙頭大哭了一場,事後依舊當著她高高在上的柳夫人。

  柳艏雖然收了她手中大半的內務,但孔氏這麼多年的當家也不是白當的,她不過是暗中使點絆子,柳府就得手忙腳亂,即便是廚房也是不得安寧,柳艏的管家也好,還是想接手這龐大的一家子的吃喝拉撒的梅姨娘也好,在她們母女高高興興出外赴宴遊玩的時候,皆在家中應對困局。

  這還只是個開始。

  孔氏決定等他們再慌亂一段時日,再到柳家大宅裡撒把鹽,加點醋,讓一家子更是五味雜陳。

  柳艏讓她不好過,她也有得是讓柳艏不好過的法子。

  這日一大早,孔氏天剛亮就起床了,最近她睡眠少,起得早,但精神還是不錯的。

  她醒了之後是桃紅在,坐下梳妝後就與她道,“外面還有誰?”

  “是小珂和小婷。”

  這兩個丫環都是手輕腳輕的,孔氏點頭,“那叫她們去小小姐的屋外守著,看杏雨她們有什麼要讓她們搭把手的。”

  “是。”桃花轉到屋外吩咐了人,轉頭回頭就笑著與孔氏道,“夫人今天就戴那套紅紫藍的頭面罷?昨個兒小小姐還說這套襯得您極為好看。”

  “她的嘴能聽嗎?”孔氏啞笑,卻是點了頭,“就那套吧。”

  這是她去年生辰時,小女兒央了獅王,使了她自個兒所有的錢財,請皇宮的匠師為她打的。

  這是孔氏最拿得出手的一套頭面。

  今天要去東宮見太子妃,孔氏也覺得就這套能戴著去宮裡見人了。

  桃花轉去拿了鑰匙,打開了裝貴重物品的木箱,她拿著繁雜的鑰匙打開了層層的鎖,在其中拿出了一個中間鑲著紫寶石的檀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了一邊,又小心地把木箱的鎖全鎖好,這才捧了盒子過來。

  孔氏梳著頭看著她動,等到桃花把盒子從她面前打開,看著盒子在晨燈下發出耀眼的光,她不禁笑了起來,伸手去摸了摸那鑲著藍,紫,紅三色寶石的三支寶釵……

  她滿足地喟歎了口氣。

  柳艏奪了她的家權又如何,她現在在外的風光,讓柳艏連個屁都不敢放。

  孔氏再沒有比現在更喜愛她的小女兒的時候了。

  果然是自己打小捧心坎上疼大的,把她養大了,她就知道反哺了。

  有這等的時候,不管以後再出什麼事,她這輩子也值了。

  這廂孔氏梳妝到一半,那邊柳貞吉也打著哈欠醒了,她趴在床上挪了挪屁股,但還是想賴著不起。

  杏雨哄她,“夫人都快梳妝打扮好了,等會她過來要是看到您還未起床,少不得說你一頓。”

  柳貞吉這還沒清醒,狗膽也大,揉著眼睛便道,“我不怕。”

  “夫人……”這時,梨雲在門口驚訝地叫了一聲。

  頓時,柳貞吉下意識地就在被子裡拱起了屁股,腦袋小心翼翼地往門邊看去,她等了一下,見沒人進來,這才松了一口氣,知道是丫環又在嚇她。

  這下,她也是被完全嚇清醒了,搖著頭下了地,打著哈欠跟她的丫環們抱怨,“不要這樣嚇我,嚇得白頭髮都要出來了。”

  “平時也不管你,”杏雨過來扶了她,往妝台那邊走,笑著走,“可是今天要去東宮見誰,您忘了?”

  “沒忘。”柳貞吉耷拉著腦袋,又打了個哈欠。

  怎麼忘?要見太子妃,可能還免不了見太子。

  前天在欽天監監正聞大人家中赴宴,她們母女遇上了來聞家的獅王,獅王說讓她們今天去東宮見太子妃,也說了他那天也會去。

  就兩句話,柳貞吉一琢磨,就知道這一天她可能得見不少人。

  她是有些怕的。

  但獅王這種雪中送炭的行為,柳貞吉再怕也不想拒絕。

  她還要帶她娘去露臉呢,她得讓她娘風風光光的,讓人忌憚。

  至於獅王,柳貞吉也知道他這完全是在幫她——獅王叫她們去東宮,不用說就是很明顯地在給她臉面。

  本來聞大人一家請她們母女過去,何嘗不是看在獅王的臉面上才請的她們?

  請了她們過去,而獅王也大駕光臨了聞家,聞家也開心。

  說來說去,獅王的面子最大,她們母女在外面混得開,有人開宴就記得請她們,不過是她們一直在仗他這獅王爺的勢。

  做人不能太沒良心,獅王不介意她這些日子以來的小心思,而且還捧了她的場,柳貞吉也覺得她得對這位周皇朝行事太與眾不同的王爺表示一下感謝,所以等她一洗漱完一坐下,在杏雨梨雲給她梳頭的時候,她就拿起了給獅王繡的荷包打量。

  這兩天她加緊趕了一下工,把繡有兩隻憨頭憨腦的小獅子荷包趕出來了,丫環們都說好看,母親也說很不錯,柳貞吉也是覺得挺好的,就是她剛醒過來的時候,突然覺得還是在上面繡一個獅王的字會更好。

  她打量了下荷包,選好繡字的地方,就讓人給她拿金色的絲線來。

  “還要繡?”拿線的梨雲不解。

  “要繡嘍,”柳貞吉淡淡地說,“繡一個獅王哥哥的字,這樣別人就不會拿錯他的了。”

  跪坐著給她梳著長髮的杏雨笑了起來,道,“不會有人認錯獅王爺的東西的。”

  自從宮裡出了個獅王,全京城,誰人身上敢佩帶有獅子形樣的東西。

  “也是。”柳貞吉點點頭,接過梨雲拿過來的線,聳聳肩道,“不過還是繡一個吧,我覺得好。”

  “嗯,小姐覺得好的就是好的。”梨雲拿過了另一柄玉梳,在另一頭為柳貞吉梳起了頭,並點頭贊同道。

  一主兩僕這就不再說話,等到柳貞吉的發梳好,獅王的“浚”字柳貞吉也只繡了一半,孔氏到的時候,見小女兒埋頭還在繡東西,不由加緊了腳下的步子過來看是什麼情況。

  柳貞吉聽到她來,抬頭朝母親笑了一下,就又低下了頭。

  孔氏見到字後,不禁道,“怎地還要刺字?”

  “加個字好。”

  “你啊,就是這麼粗心大意,之前怎麼不想到?”孔氏還是習慣性地不無抱怨。

  “趕得急,一時沒想到嘛。”柳貞吉撒嬌道。

  孔氏無奈地歎了口氣,但也沒再出聲,仔細地看著小女兒飛快地穿動金絲,等看得久了,見小女兒的玉手沉穩快捷,繡面一絲不苟,下針一針也沒猶豫過和下錯過,臉上不由也有些驕傲起來。

  她多年管教,謝天謝地謝菩薩,還是把人教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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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1:59 PM

第21章

  等孔氏領了柳貞吉去小廳用早膳,柳之程柳之平兄弟倆早就帶著媳婦候在那了。

  他們的家也是分了,柳艏作主,給了他們兩兄弟一人四處店鋪和三個莊子,還有千畝水田,看著算多,但之後兩兄弟從母親那處才知,這其中有一半是不生財的。

  他們爹把好能生財的都分給了他看中的那幾個愛子。

  柳之程憤怒,柳之平卻相對平靜得多,拿了帳本之後,就每日夜間拖著柳之程過來向孔氏請教管這些東西。

  孔氏管家這麼多年,懂得多,能教他們兄弟自然不少。

  幾日下來,柳之程看著孔氏的眼都已與以前不同了。

  而他們現在還是住在柳家,聽從了他們母親的吩咐,要在貞吉兒嫁出去之後再搬出去。

  到時候,再看看宮裡是什麼風聲,他們一家再決定如何虎口脫險。

  這家分出去了,到時候要查出他們爹和那幾個庶弟的問題來,他們至少沒參與進去。

  柳之平是早年看出家裡的不對來了,一直也管著柳之程,再則,他這邊也有些門路,所以這家分了,確實對他是有很大的好處的。

  他以後是要走官途的人,萬不能讓父親庶弟拖下水去。

  而且,獅王那邊說是不管,但貞吉兒嫁了過去,總有人會看在他的面子上,給他們兄弟點臉面。

  這以後的事,柳之平也在慢慢謀劃,但也因不確定,也僅與母親露出了一點口風讓她安心,便是柳之程那,也是一字沒講。

  而孔氏見柳之平心有打算,更是欣慰得很,於她而言,兒子但凡有一點本事,她也就能放心不少……

  她現在也是忍而不發,靜看這段時日的動靜。

  兩兄弟這幾天都是晚上來見她,不過這天要去東宮,孔氏也就讓他們兄弟倆帶媳婦過來先一家人吃頓早膳。

  去東宮是大事,一家人要聚一聚。

  用膳時一家人很安靜,孔氏找了兩個兒媳說了兩句話,就看著柳貞吉用膳去了。

  因有孔氏在,向來愛逗弄柳貞吉的柳之平也正經得很,只是在一家人用膳畢,趁孔氏吩咐下人去看看馬車等物備妥沒有的時候,柳之平悄悄靠近妹妹,朝她擠眉弄眼,“妹妹好美!”

  柳貞吉不禁白了他一眼,朝他身邊的二嫂李氏道,“二嫂,管管他。”

  李氏去掐柳之平的手臂,臉上帶著笑,嘴裡卻惡狠狠地小聲道,“再逗貞吉兒,我等會就告訴娘,看你還敢不敢囂張。”

  這時吩咐好了事的孔氏正回身過來,柳之平有苦難言,低下腦袋低吼,“惡婦,鬆開手啦,疼疼疼,知道了,不逗了,嘖,我說你這惡婦……”

  他旁邊那惡婦,於是掐得就更凶了。

  柳貞吉在一旁看得眼睛發亮,看戲看得差點樂出聲來。

  **

  馬車上的柳貞吉還笑嘻嘻的,孔氏看著她高興的樣子,嘴邊也忍不住有點笑。

  到了進東宮的西側門前,已經有宮人在候著了,她們下了馬車,進了進宮的轎子,進得門去不遠,就聽前方有人在喊,“是柳家的小小姐來了?”

  一會就要進不能再抬轎的內宮了,柳貞吉剛要下轎子,就見前方有黑影籠罩,一抬頭,見是獅王,她不由咦了一聲,“獅王哥哥,你怎地到的比我們還早?”

  周容浚由得長殳替了她的丫環去扶她下轎,等她下了轎,上下打量了一下梳了個飛仙髻,像個小仙女的她,朝她道,“抄了近道。”

  他不過是剛從他父皇的禦書房裡出來。

  “哦。”

  “柳夫人……”周容浚這時轉身朝也下了轎的柳孔氏拱了下手。

  “王爺。”孔氏朝他施了禮。

  周容浚朝她點了下頭,回過頭示意柳貞吉跟上他。

  “獅王哥哥,這個給你。”柳貞吉把袖中的荷包拿了出來,又與一旁的長殳道,“長殳,你幫我看著我的丫環,別讓她們搗亂生事,這宮裡可比不得我家裡頭。”

  她向來聽話知禮的丫環們聽了哭笑不得,長殳也是笑了,道,“知道了,小小姐就請放心好了。”

  “嗯,有你看著,我放心得很。”柳貞吉理所當然地點了頭,又朝在打量接過的荷包的獅王道,“獅王哥哥你喜歡嗎?”

  周容浚聽了點了下頭,把荷包揣入到了王袍裡。

  他今天穿得正式,紫黑的王袍穿在他身上太過於霸氣,老實說柳貞吉是打心眼裡怕獅王,就是以她穿越過來的腦袋她都料不出這人的深淺,而且,皇家的人真的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即便是溫和的太子那也是一身的不怒自威,尤其眼前這性情暴烈的,那真是身上的每一處都散發著“誰惹我我就弄死誰”的氣息,每次都把柳貞吉嚇得夠嗆,一直都不太敢正眼看他,現在都是勉強自己在與他說話的時候往他的臉上抬抬眼睛。

  不過這也怪不得她,現在走在他們周圍的,也就她還敢抬抬眼了,她母親孔氏都是跟在他們後面微低著頭靜悄悄地走路,如同收斂了爪牙的老貓。

  而且在獅王面前,有柳貞吉說話的地,但是沒她說話的地方。

  “我還給太子妃肚子裡的娃娃帶了這個……”獅王愛逗她,但向來話不多,為了不冷場,柳貞吉又掏出了那個準備給太子妃的小陶偶與他看,“等他出來就可以玩了。”

  獅王看她,嗯了一聲,問,“就帶了一個?”

  “呃?”柳貞吉堵住了。

  “長孫殿下和淑儀郡主的在哪?”

  “啊。”柳貞吉不由回頭看孔氏。

  “回王爺,長孫殿下和淑儀郡主的,皆在婦人這。”孔氏回。

  柳貞吉不由輕輕拍了下自己的胸口,不由靠近獅王,輕聲道,“嚇死我了,還好我娘帶了,我就光惦記著肚子裡的小皇孫了。”

  所以,太子的長子和女兒她給忘了。

  “怎麼忘的?”周容浚輕皺了下眉。

  柳貞吉苦臉,猶豫了一下道,“臨時想給你繡荷包,兩隻小獅子繡了好久,這兩天都沒出過門,就一直忙著繡荷包了,早上還補了幾針才弄好,什麼事也顧不上了。”

  “沒腦子。”周容浚輕嘖了一聲,見他說完她頭又垂下去了,就又好笑了起來。

  說話間,東宮那邊的內侍也過來迎人了,見到周容浚也只敢打揖問好,不敢多說話,埋著頭走著前面領路。

  柳貞吉看他們一個個都怕獅王怕得要死,深覺自己在獅王面前的發嗲賣撒嬌,沒話都要找話說的行為完全是稱上得勇敢了。

  這也是她向來不愛見獅王的原因,怕他把她當白癡一樣地逗著玩是其一,另一個,在他意興闌珊的時候,她就是那個絞盡腦汁不冷場的人,要不然,獅王身上的冷氣能把她凍死……

  在這樣的一個人面前,她要是能高興得起來,那就怪了。

  “怎麼了?”見她垂著頭不說話,有一段時日沒與她好好說過話的周容浚張了口。

  他挺愛她嘰嘰喳喳個不停。

  “沒怎麼。”被罵沒腦子的柳貞吉努力振作地抬起頭,見他還朝她看過來,她不由有些慌亂地別過了眼。

  周容浚看她膽小成這樣,輕搖了下頭,因在外頭,他也沒再多說話,領了這母女進了東宮。

  那廂太子周鴻漸已經和太子妃在正宮門口等著他們了,柳貞吉與孔氏分別與他們見過禮後,太子妃容氏就過來牽了柳貞吉的手,朝她笑道,“好多個日子沒見著你了,妹妹也不來看看我。”

  被美婦握著手的柳貞吉羞澀地笑,輕聲道,“我娘在家裡教我規矩,讓我在未學全之前,別來宮裡鬧笑話。”

  說著就朝身邊孔氏看去,朝母親甜甜地笑。

  孔氏也是笑,恭敬地朝太子妃道,“吉兒好幾次都說要來看您,我就是怕她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一直都沒敢讓她來……”

  “柳夫人這說的哪兒的話,吉兒懂事知禮得很。”太子妃拍拍柳貞吉的手,說罷朝柳貞吉道,“我喜歡你得緊,你要多來看看我。”

  “嗯。”柳貞吉點頭,清清脆脆地應下了。

  另一邊走在她們前面的的太子聽到她這聲應聲,笑著與弟弟道,“你看,她還是很會說話,討人喜歡得很,膽小點又如何,別嚇著了她就是。”

  “這宮裡總有不長眼的人。”周容浚背著手,甩著一直握在手中的馬鞭,漫不經心地道。

  太子聞言搖了搖頭。

  這時走到臺階處,周容浚等上了臺階,就轉過了眼,看著她身邊的丫環扶了她上來,這才跟著太子重新走。

  “這還只是過得去?”身為親兄,與他要比別的皇子要親近許多的太子不禁取笑他。

  周容浚淡道,“女人嘛,再喜歡能喜歡到哪裡去?我為了她求了父皇,已是我的極限了。”

  “求了父皇?”太子詫異,隨即了會過來,“柳家的事?”

  周容浚點了點頭,這時聽到後面一陣短促的驚叫聲,他不由飛快回過頭。

  等一眼看去,見她半彎著腰低著頭被人攙扶著,來不及想什麼的他就已縱身往前躍去。

  “怎麼回事?”

  柳貞吉聽到他的聲音,整個人手忙腳亂地往他那邊撲去,嘴裡顫著音恐懼至極地小聲喊著“獅王哥哥”,這時她已流滿了滿臉的淚,周容浚低頭,看到了一條黑蛇已纏繞住了她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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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1 12:00 AM

第22章

  說時遲這時快,周容浚手中的長鞭往長一揮,空中響起了數道奇怪驚悚的聲音,只見那黑蛇已經被碎成了數段被甩了出去。

  然後,獅王發飆了。

  只見東宮中響起了他暴怒的吼聲,“給本王查!”

  長殳帶著王府的兩個侍衛連忙趕了過來,邊跑邊看著太子。

  太子那廂已經是急步過來了,揚頭冷道,“誰當值?”

  說時東宮的侍衛已經圍攏了起來,太子見周容浚把人放到她母親身邊,對著長殳開口就是讓他帶著這母女走,太子攔了一下,加重了口氣,道,“四弟!”

  他現在這麼一走,叫宮裡的人怎麼說他?

  周容浚卻是管不得那麼他,他自小脾氣暴躁,所有的皇子裡,他從大皇子打到八皇子,後來就是那個幾歲毛頭小十一惹了他他都沒放過,誰知道知道誰惹他,他肯定會算帳,哪怕是親兄長也不會例外,“是不是得我的人被吃了,你才許我走,太子殿下?”

  太子被他這聲反叫喊得又怒又急,當下就急怒揮袖,“你以為是我?”

  “皇兄,這是你的東宮,是不是你,我還望你查清了給我個真相。”

  周容浚說著見柳貞吉還在她母親的懷裡瑟瑟發抖,那不停流著眼淚的小可憐樣子看得他心火更盛,對著那沒出息的火大地低斥,“哭什麼哭,就你這樣還要當本王的王妃,進次宮就要出次醜,你把本王的臉面都給丟光了!”

  說著就朝長殳大叫,“還不趕緊把人帶回去。”

  長殳低著頭往這母女靠近,小聲地道,“柳夫人,隨老奴走罷。”

  那邊也是嚇得回不過神的太子妃突然眼睛一閉,隨後,東宮裡的宮女驚慌地大叫了起來,“快來人啊,太子妃嚇昏過去了……”

  這時,當值的侍衛領頭已經叫人閉宮大查特查了。

  這下,他們是想走也走不了。

  當下,周容浚甩得手中的長鞭呼呼作響,口裡暴躁地大叫,“蛇,蛇,蛇,又是蛇,長殳,你先出去,把那個小十一給本王給提過來。”

  長殳知道他的性子說一不二,明知不妥,但還是沉穩地道了聲,“是。”

  “太子……”他朝太子那邊行禮。

  周鴻漸見他弟弟那樣子像是快要把他的東宮給掀了,便點了頭,“你去。”

  長殳這便去提那不到七歲的十一皇子去了。

  這時,在孔氏懷裡的柳貞吉是拼了小命讓眼淚不流了,但還是無法抑制住地打冷顫,完全純身體反射,她是止也不止不住……

  她是真怕蛇。

  上次被惡意嚇過後,更是怕得要死。

  這次踩到它,被它繞著腿而上的時候,她怕得連呼吸都止住了。

  她打著冷顫,朝太子妃那邊看去,見太子妃被人扶進了東宮,又有不少宮女內侍圍過來大呼著讓太醫過來,然後侍衛又跑來跑去封宮,場面一時混亂不堪,她看過幾眼回過頭來,見獅王那深如黑淵的眼睛帶著戾氣瞪著她,柳貞吉嚇得小腿肚子都抖了,她慘兮兮地朝周容浚哭著道,“可是我是真怕啊。”

  不是她膽小,而是饒誰被蛇纏住腳,能不嚇得半死嗎?

  “叫她們也進去吧。”太子臉色難看地與人說了幾句話回來,與周容浚道。

  “還能如何?”周容浚冷著臉,那臉色比東宮出事的太子還難看數倍。

  **

  柳貞吉被扶著才走了幾步,走在前面的周容浚就冷不丁地回過身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這次別說柳貞吉被嚇得倒抽了口氣,就是孔氏也是嚇得腿腳一軟,差點沒扶住女兒。

  “獅王哥哥……”柳貞吉真的覺得自己還是死了算了。

  柳府那點小動靜跟這宮裡的一比,簡直再天大的事也是小巫見大巫,不堪一提,她是真傻了蠢了才想著帶母親進宮來。

  難道前幾次進宮的動靜就沒把她給嚇明白?

  她帶著泣聲可憐兮兮地叫著他,周容浚不痛快,但也沒再說話,冷著臉回過身去了。

  這母女倆跟著那幾個把頭都快低到胸脯上的丫頭才覺得又逃過一劫。

  柳貞吉覺得她剛才沒被蛇嚇死,現在被獅王這樣地補一刀又一刀,完全連死都不如……

  很快,母女倆被帶去了一處臥屋呆著,隨即太醫很快就到了,給柳貞吉把了脈,說是驚魂未定,給她開了幾劑安神湯。

  這時周容浚已不在,只有他的侍衛頭子俞飛舟守在外頭,聽到太醫的話,俞飛舟在外頭朗聲道,“太醫把方子交給在下就好,我等會拿去給王爺看。”

  把要把方子給柳氏的太醫止了手,轉過身往門邊走去了。

  這事獅王要過手,孔氏無話可說,她抿著嘴把女兒抱到懷裡,不停地小力拍著她安撫她,嘴裡小聲地道,“囡囡不怕,不怕,娘在這呢。”

  她說得很是平靜,但眼淚還是不停地往下掉。

  小女兒那一踩,別說是嚇著她自己,即便是她這個當娘的,現在也是被嚇得魂不守舍。

  她要是真出了事,她的天也要塌了。

  **

  獅王又發火了,這事經許多人口口相傳,很快傳遍了皇宮上下。

  皇后的鳳儀宮裡,當朝皇后聽到小兒子又發火了的事紋絲不動,只是問那前來報信的人,“是為何發的火?”

  聽了東宮的事後,皇后淡道,“這等事,還不容他發火了?出一還出二,把本宮的臉面都給丟盡了,去叫內務府的人過去一趟,怎麼的也得給獅王一個交待。”

  宮人一聽皇后這口氣,就知皇后這次也是偏著獅王的,心道這爺如今這性子,皇后娘娘可功不可沒。

  皇帝那邊聽到獅王又發火了,不由擰了眉,“這不是剛從朕這走?”

  總管恒常也是擰著眉,“王爺脾氣是不好,但從來不無緣無故發火。”

  恒常也是看著獅王長大的,獅王雖倔,但不招他,他也不會發火。

  “去問問。”

  “是。”

  恒常去了門邊一會,只不過眨眼就又回來跟周文帝說了柳家小姐進宮又被蛇纏上的事,而且,太子妃也被嚇得昏過去了。

  周文帝聽了扔了手中的筆,“叫人過去查,這叫什麼事。”

  皇帝心情不快,恒常說話的聲音都小了,“這就去。”

  這廂東宮沒多久,就迎來了內務府的兩拔人,一拔皇后的先幾步到,一拔皇帝的後幾步到,把本有不少人的東宮擠得熱鬧了起來。

  太子一聽內府來了兩拔人,看著他那冷著臉要發飆的弟弟苦笑道,“也就你,次次有這動靜。”

  皇帝寵,皇后疼,就這樣,他這弟弟還是一不如他的意就一頓頓大火地發。

  “皇兄還是去問問,到底是怎回事,太陽偏西之前還是給我個交待的好,要不,我自己去父皇那請罪自己查。”周容浚把擱在桌上的馬鞭拿起折了幾折,把它纏成了一團,淡道,“要是查出了是誰,也儘早告訴我的好。”

  說著就站起來,松了松筋骨,“許是我不在這宮裡住太久了,沒幾個人記得住我還是我父皇的兒子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乏用點力,提醒提醒有些個人,雖然我不住這宮裡了,但我怎麼說也這皇朝的四王爺。”

  說著他提步就往外走。

  太子在他身後道,“不管是誰?”

  “嗯,不管是誰。”

  周容浚淡應了一句,頭也不回地走了,沒看到太子聽到他的話後嘴角隱隱一閃而過的笑意。

  而周容浚對這事心中雖然也不明朗,但多少也有個數,他也不管這次他是不是被他的皇兄算計了,但只要給出個人來,他就是不把人弄個半死,也得把人弄個半傷。

  免得他們這裡宮裡的人以後鬥法,每次都要拉上他……

  其實拉上他,他無所謂,但每次都要弄到那小東西身上去,這事就讓他惱火了。

  而他不高興,他也絕不會讓人高興就是。

  **

  獅王再去看她,見她躺在她母親的懷裡閉目養神,見到他,人都不會叫了,只是朝他慘笑了一下。

  他皺眉,去門邊叫人,“去鳳儀宮那頭拿件我的披風。”

  “是。”

  他重折返,見孔氏已經退到了一邊,他朝她點了下頭,就坐到了柳貞吉的身邊,對她說,“這兩日你不用回柳家,等會我讓我母后那邊派兩個宮女跟著你,你隨你母親去我那邊住兩日。”

  反正孔氏離開柳家後,他也得把他這個岳母安排妥當了,這時候讓孔氏跟著她進王府住幾天也好,如果孔氏識趣又知道守本份,就讓她呆在這蠢東西身邊也無妨。

  他那王府,也不是她這種天真爛漫的性子能管得住的,得有個下得了狠手的在她身邊。

  “這好嗎?”

  果然,她猶豫了起來。

  周容浚淡道,“大不了婚事提前。”

  他這話一出,就聞屋子裡那一母一女皆倒抽了口氣,朝他直直地看來……

  周容浚扯了扯嘴角,“怎麼,你還不想嫁我?”

  柳貞吉慌得六神無主,“這指婚的日子,豈是改得了的?”

  “那我現在還把你送回柳家去?”獅王稀奇了,“都有人想我還沒娶上王妃就讓我當鰥夫了,你還不隨我回去?”

  柳貞吉欲哭無淚,覺得腦子亂糟糟的完全跟不上獅王思維了,“那個,還沒娶上就死了的,不叫鰥夫吧?”

  “於我一樣。”獅王見她一臉糊裡糊塗,但樣子還算稱得上賞心悅目,當下口氣也稍好了一點,“看吧,看到底是誰搞的鬼,如果是沖著我的,我定要把那人關到蛇籠子裡關到他閉氣為止。”

  他這話一出,別說孔氏母女,就是整個屋子裡現在站的東宮的,柳家的,王府的,還有內務府的奴婢皆齊齊閉了氣,被獅王嚇得一口氣上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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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1 12:00 AM

第23章

  只要獅王在,他一開口,屋子裡連呼吸聲都很難聽到,柳貞吉聽到一陣整齊的抽氣聲後,只恨母親丫環皆離她太遠,她這下昏倒過去的話都沒個人接。

  她顫顫悠悠地抬起頭來,簡直就是用生命搭了句話,“那……不好吧?”

  “怎麼,嫌輕?”

  柳貞吉立馬猛搖頭。

  要不要更嚇人一點?嚇死她算了。

  周容浚看她那沒出息的樣,冷哼了一聲。

  過得一會,去鳳儀宮的人回來了,拿了件周容浚放在他母后那的披風,讓柳貞吉披著,完了十一皇子已經被俞飛舟恐嚇完畢,來人叫了王爺過去。

  周容浚臨走前見她臉色蒼白得厲害,走她面前給她扯了扯身前的他的披風,撇嘴不以為然道,“有我在,有什麼可怕的?”

  說罷沒等柳貞吉反應,抬步俐落地出了門去。

  那背影,霸氣又帶著殺氣。

  柳貞吉一看,感覺他這是殺人去的,十一皇子豈是能殺得的?這剛站起來的腳都不穩了,怯怯然地扶著桌子往下坐,覺得天都要塌了,她胸口都沒法喘氣了,“娘,娘,娘……”

  獅王一走,孔氏就撲了過去,抱著嚇壞了的女兒忙安慰,柳貞吉在她懷裡急喘了陣氣,本有許多話要說,但話一到嘴邊,卻只換來了她躲入母親懷裡的一聲泣音。

  老天爺啊,就這麼一個脾氣比老天還大的男人,她這樣膽小的人,真的能跟他一道過日子嗎?

  而且他這麼大的脾氣,不管他身份有多大,按他這得罪人的節奏,不用等他到三五十歲,就是再過幾年,全京城的人都要被他收拾一通了啊,到時候,她怕她出個門都有人往她這王妃頭上扔臭雞蛋。

  **

  十一皇子被捉了來,在這天裡,皇宮又掀起了第二波熱鬧。

  周文帝聽後道了聲“豈有此理”,但還是讓宮人攔著沒見十一皇子的母妃丹妃,就說這事自有內務府管。

  恒常也是收到信後,就往東宮那邊奔了,老太監喘著氣跑到東宮,見十一皇子還活著,那氣總算是順了一點,不過給獅王請安的時候還是在喘著氣,“老奴見過王爺。”

  說話間看了長殳一眼,長殳朝他搖搖頭,示意他還是小心點好,王爺火氣大著。

  恒常會意,說話時就跟以前小獅王還在宮中一樣恭敬又謙卑,“皇上讓老奴過來問問,您查的事可有什麼讓老奴做的。”

  在這宮裡,能得周容浚幾個正眼的人不多,恒常算一個,見老內侍問,便答,“把這小子給我送內務府去關兩天,不給說真話就不給飯吃。”

  “你敢!老四,我跟你……沒完……”見恒常來了,自以為有了撐腰的十一皇子的“沒完”兩字最後被獅王的一巴常煽在了嘴裡,和著他被打落的牙和血吞下了。

  “你聽到了?”周容浚問恒常。

  恒常額上冒冷汗。

  這十一皇子,自以為得皇上寵愛,就以為……

  老四是他能叫的嗎?

  這別說被煽一耳光,獅王就是弄掉他半條命,皇上那也只會口頭斥責幾句。

  這真是在宮裡也活了好幾個年頭了,怎麼這點眼界力都沒有?

  著實不喜十一皇子的恒常流著汗點了頭,躬著老背道,“老奴聽到了,回去皇上問,老奴會一五一十地答的。”

  周容浚“嗯”了一聲,接過長殳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與恒常淡道,“別二三天的,關個十天半月的又如何。”

  恒常只能低頭,諾諾地答是,是,是。

  就這麼地,十一皇子被扔內務府去了。

  這廂周容浚又去見了太子,太子正在查事,也是剛聽到了十一皇子的事,見到周容浚邁著大步來,忙指著外頭的太陽道,“還未偏西。”

  周容浚眯眼瞄了眼太陽,沒說話。

  太子見他一言不發走了,不由挑眉,不一會,就聽侍衛來報,說獅王帶著大總管去皇上那去了。

  太子笑笑,心道他這個弟弟是又聰明又敢為,可惜就是打小性情剛烈,易怒易躁,眼睛裡又容不得一粒沙子,一輩子就只能當個衝鋒陷陣的王了。

  **

  周容浚這邊去見了周文帝,周文帝本在見官員,聽到他來,歎了口氣,讓官員們退了下去。

  獅王一進去,就朝周文帝跪下了。

  “你這是幹什麼?”周文帝揉著生疼的腦袋。

  恒常在一邊悄悄往前,說了十一皇子的事。

  周文帝聽了想也沒想地說,“如若不是你兇惡,他豈會這般口不擇言?”

  周容浚抬頭,“隨您罰我,回頭您拉我去關一個月也行,就是別把他這半個月省了。”

  “你……”周文帝被氣倒,拿了手中的奏摺就去砸他的腦袋,“才寵你幾個月,你就又給朕生事,你就不能消停點?你這樣讓朕怎麼放心讓你辦差事?”

  “照樣辦,”周容浚撇撇嘴,霸氣兇殘的獅王這時還有點像個年輕人的樣子,“反正您交待的事,我都會按您的吩咐辦好,您要是覺得不好,辦我就是,關一個月不解恨,那就關兩個月,反正您順心就是,我無所謂。”

  周文帝揉著頭,手往旁邊伸,“恒常,朕頭疼。”

  恒常愁眉苦臉過來,“等會就給您傳太醫過來。”

  周文帝見他都幫他,瞪了他一眼。

  回頭對著脾氣臭得就像茅坑裡的屎一樣的四皇子冷著臉道,“早晚朕要大罰你一次。”

  見獅王動都不動,他又威脅道,“你別不信。”

  “孩兒信,”周容浚很坦然地道,“就我這樣,您還沒大罰,老實說我也挺奇怪的,長殳也是,天天都在愁您哪天大罰我,王府裡救命藥都搜羅了一大庫,回頭您來我王府,我領您去看看。”

  望著有話要說得很的獅王,周文帝啞口無言,好一會語重心長地道,“你要是別這麼烈,別這麼賴……”

  說著就沒說下去了。

  周容浚明瞭他的話下之意,他性子要是不這麼烈,不這麼有仇必報,他還能多在宮中呆幾年,跟他那些比他當年開府時年紀還大,現在還住在皇宮裡的皇弟們一塊攪稀泥,而不是小小年紀就出門開府立王,一生就這麼給定了。

  可定了就定了,外邊可比這烏煙瘴氣的宮裡頭讓他痛快得多。

  “您別這麼看我,”他父皇如現在這麼喜歡他,也是他住到外面的事去了,他住宮裡頭的時候,他父皇也沒少看他不順眼,周容浚很直接地道,“我就這樣了,您該罰就罰,不罰更好,孩兒也少受那皮肉之苦,就是那小十一的事您別給我鬆口,我就是要讓宮裡的人知道,我的王妃誰敢動,我就弄誰死,哪怕就是個我懷疑的,我也先打上幾棍子消消氣再說……”

  周文帝聽得牙都疼了,毫不客氣地拿了硯臺往他身上砸,“那也是朕的兒子!是你皇弟!你給朕滾。”

  周容浚也沒閃,上好的端硯擦過他的臉,裡面的墨蹟潑灑了出來,弄髒了他的臉和他的獅王王袍……

  一旁的恒常看得提著氣,生怕這端硯把獅王的腦袋給砸了,見只是擦過,身子一松,舒了口氣。

  周容浚倒退著到了門邊,出門的時候也沒站起,算是半跪半滾地滾了,周文帝指著門對恒常說,“把門給關了。”

  恒常小聲地問,“那十一皇子……”

  周文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恒常這便就不再問了。

  不過等內務府的人來問他的話,他略想了想,還是比了個半個月的數。

  這事,還是得順著獅王的心意。

  皇上那,雖然沒說,但也是這麼個意思。

  **

  周容浚去過皇上那,就又去了皇后那討人。

  看著一邊臉都沾了墨蹟的兒子來,皇后親自執了帕巾給他擦臉。

  周容浚坐下沒多久,就朝她討人。

  皇后聽了眉一挑,“還沒成親就住你府裡去?她又不是沒得住。”

  “柳府亂著,”周容浚簡言,“柳太傅那府,什麼妖怪都住了幾個,外頭也一樣,不少人拿她打我的主意。”

  皇后半晌沒說話,等把他的臉擦拭得差不多了,她退後兩步看了看,嘴裡淡淡地道,“那你父皇,確實是有那個意思讓你重審司馬案了?”

  “不知道,他從未與我提過一字半句,現在宮裡也這麼說?”周容浚看向他母后。

  “嗯。”皇后點點頭。

  “呵。”周容浚冷笑了一聲,不置一詞。

  母子倆沒再多說,皇后還是挑了兩個得力的女官出來,讓她們跟著王爺去。

  這時太陽也快偏西了,周容浚要去東宮。

  皇后送了他到門口,路上與他道,“皇上要重用你,看中你雷厲風行的能力,這是你的福氣,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你這脾氣,還是得改一改,不能你說如何就如何。”

  “我還就是我說如何就如何了。”周容浚朝她一拱手,淡道,“您就別說教我了,我要能改,早改了,哪會當初改不了,那般早就離您出宮立府。”

  他當年把他的二皇兄差點打殘,這才被罰了出宮,饒是如此,他這麼多年也沒改過一點半點,不也是被重用?

  有什麼好改的?半路上,周容浚想起那些動不動就讓他改改的說法,回以嗤之以鼻。

  而看著他遠去的皇后站在宮門前,半晌都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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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1 12:01 AM

第24章

  獅王是皇帝皇后這兩處征戰,孔氏母女這邊是誠惶誠恐,獅王一走就是午膳時候,東宮由女官帶著一群女婢服侍了她們用膳,兩個人,大菜小菜上了三十六個,柳貞吉是給了二十四道的標準,孔氏給了十二道。

  這已是宮中待女客的高規格了。

  孔氏與柳貞吉不用腦袋想也知道,這是做給誰看的。

  獅王回來後,太陽還沒偏西,他先去了孔氏母女呆的地方,長殳那邊得信知道他回來了,跑到了大門口迎了他。

  “如何?”周容浚問。

  “剛才還小歇了一會,柳夫人拿了雞蛋給敷了會眼,眼睛好多了,現下正在那看書,太子那邊的人說是聽說她喜愛看詩詞,給她拿了兩本元道子冊來。”

  “沒再哭了?”

  “沒再哭了。”

  周容浚嗯了一聲。

  等進了門,他這廂坐下,那廂就有人去屋裡叫柳貞吉去了。

  柳貞吉這就帶著母親過來了。

  見到他,她施了禮,他朝她招了手,她才靠得近一點。

  “坐我邊上。”周容浚叫她過來。

  她這又才靠得近了一點。

  膽小又白淨的小綿羊。

  看著她那弱不禁風的樣子,周容浚不由哼了一聲,這時見柳孔氏領著人默默地退到了門邊,她又坐到了他身邊,他這才臉色好瞧了些。

  “你去見皇上了?”她在旁悄聲問。

  “嗯。”周容浚見她怯生生開了口,今天他也沒了逗弄她的心思,淡道,“還去了母后去,給你討了兩個人來,你住我那按她們的話做,不會有人說道你的閒話。”

  “哦。”

  只得來一聲哦,周容浚又瞥了她一眼。

  見她咬著嘴,像是有話要說,他皺眉,“有話就說。”

  “你用午膳沒有?”

  周容浚瞥她一眼,搖了頭。

  從東宮到他父皇那,再到他母后那,又到東宮,可是不小的一段距離,他哪來的那閒心去用膳。

  “嚕,這個給你。”她這時站起身來,朝外邊的人招手,丫環端了盤子急步進來,放到她手中就也急步退了下去。

  周容浚一看,見是兩個烙餅,不由扯嘴。

  “裡頭塞了五花肉,能頂飽。”她放到了他跟前,周容浚無可無不可地拿起一個,咬了一口。

  “長殳,你去拿點溫水過來,不用茶水。”她道。

  “是,老奴這就去。”

  **

  柳貞吉見他吃上了,也是松了口氣。

  老實說,聽說他去了皇帝那,她還真怕他被皇帝拖下去打板子。

  把十一皇子煽得牙都掉了,這種事,也就他幹得出來還不怕懲了。

  “獅王哥哥……”她輕聲地叫了他一聲,見他顧著吃都懶得看她一眼,她膽氣又大了點,頭又往他那邊湊了湊,小聲地道,“你別跟太子吵,這裡是東宮,是太子爺的地方,也別跟宮裡的人吵,他們是這裡面的人,都凶得很,天天都能見皇上,不好吵。”

  他這麼狂這麼吊,她真是怕死了他把連親兄弟在內的所有人都得罪了。

  “少廢話,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們這些個人吵了?”周容浚咬著裡頭的肉出來吃了,很不耐煩地道。

  兩隻眼睛都看見了的柳貞吉被他的話堵得沒話說,她實在沒那個膽敢說逆他耳的話,只能無話可說。

  恰好長殳把水給拿來了,茶壺水杯都放到了她跟前。

  柳貞吉給他倒了大杯溫水遞了過去,周容浚接過,一口飲盡。

  沒一會,兩個大餅裡的肉就吃完了,隨後獅王皺著眉滿臉厭惡地把餅也塞到了口裡,就著水把最後一口咽下去後,實在難忍厭惡地對柳貞吉道,“我討厭吃這些個沒味的,以後少給我吃。”

  柳貞吉還能說什麼,只能默默點頭。

  這麼多年了,她除了被他逗之外就是被他訓,外帶還成天嫌棄,她已經麻木了。

  而且,不麻木也得麻木,現在這個樣子,她進宮幾次就出事幾次,事情都鬧這麼大了,誰都知道她是獅王那個倒楣催的膽小的未過門的新娘子,她不嫁他,還能找到哪個有膽的敢娶她?

  見她頭一直低著,王爺見她那樣臉色越來越難看,長殳忙站到柳貞吉身邊,笑著與周容浚道,“小小姐一見菜上,就讓我把餅拿過來,親手把一盤子肉都全放進裡頭了,才自個兒動了筷方始用膳。”

  孔氏這時在靠門那邊也是急紅了眼,腦子一團亂。

  本來膳桌上見女兒不顧矜持拿餅裝肉就讓她差點發飆,但礙于獅王的人在身邊只能強忍住了嘴不去罵她這蠢女兒,膳後逮著空隙問她這是在幹嘛,聽到是給獅王的她差點昏倒,可小女兒說罷就腫著眼去睡了,她只好強忍下那份焦慮,才沒在獅王管家的眼睛下讓丫環把東西給扔了,然後見小女兒把餅給人了,她都已經鬧不明白該想什麼了,丟人現眼幾個字已經無法形容她的心情,好不容易熬到獅王把那兩個上不得檯面的餅給吃完了,見一心只想著獅王的女兒沒得聲好,還要挨他的臭臉,孔氏委屈得想哭。

  就這麼笨的女兒,哪能討好得了這個一發脾氣就能打殺人的獅王?

  周容浚看著低著頭的柳貞吉,對長殳的話置若罔聞,皺眉與她道,“記著了?”

  柳貞吉聽他那口氣,就知道他得不到回答就不會甘休,無奈抬頭,乖乖點頭答,“記著了。”

  周容浚這才滿意點頭,抬頭往外看去,見太陽偏西還要點時辰,就頭往後一仰,雙臂充枕,翹起了腿,與她懶懶道,“先過府去住著,缺什麼與長殳說,回頭等要嫁了你再隨你娘回家待嫁也不遲。”

  柳貞吉著實愣了,愣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地道,“我娘能與我一道進府住著?”

  “嗯。”跑了一天的周容浚懶洋洋地點了點頭,朝長殳說,“沒事你也教著她一些府裡的事,免得到時什麼也不懂,盡添亂。”

  “是,老奴知道了。”長殳笑得眼角的皺紋都顯了出來。

  “不懂的問你娘,問長殳,聽到了沒有?”獅王好好說話不過兩句,就又把柳貞吉當孫子一樣地訓了起來。

  見他還帶上她娘,柳貞吉這個時候已經是很是感激他了,這頭點得甚快,快得都有些慌不擇路了。

  “我知道了,獅王哥哥,”柳貞吉皺皺鼻子,忍住了鼻間的酸意,道,“我不會給你生事的,會乖乖聽長殳和娘的話。”

  周容浚一聽,毫不猶豫地翻了個白眼,見她一臉要哭不哭的哭像,忍了又忍,才沒破口大駡她蠢貨。

  她一個當王妃的,聽管家的和她娘的這算哪門子的事?

  真是蠢得全身上下就剩那張臉能看了。

  **

  太陽剛要近西,太子的人就來請周容浚了。

  他走的時候,膽小如鼠的那只小綿羊拉了拉他的衣袖,周容浚回頭瞪了她一眼,見她咬著嘴,水汪汪的眼睛一眼淚光看著他,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大力甩袖揮開了她的手,沒好氣地道,“知道了。”

  有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娶她不可,就因為別的皇子都要娶個勢大的妻族增加底氣,而他為了讓這些人放心就娶個起不來,註定落魄的?看她這慫樣是讓人放心得很,但周容浚現在還是被她的膽小弄得莫明火大,這搞得他有種被她弄得同樣慫的錯覺。

  於是,被提醒不要在東宮發飆的周容浚滿心的不高興走了。

  留下被他瞪得虛弱的柳貞吉扶著桌子坐下,對著長殳滿臉茫然,“長殳,怎麼辦啊?”

  長殳安撫她,“沒事,沒事,船到橋頭自然直,萬事有王爺呢。”

  柳貞吉更想哭了,就是萬事有他,那才有事了。

  一個小十一還沒查出是不是他幹的就被他煽出事,關內務府了,他母妃不鬧得天翻地覆才怪,這宮裡一時半會肯定靜不了,他也別想輕易擺脫干係。

  而現在太子要是給出一個交待,柳貞吉已經料出這事肯定跟太子脫不了干係,沒意外是他在借力打力呢,看他那架式是不管是不是太子在其中摻了一腳,他都要搞死那個太子交出的人來……

  這種一定讓人忌憚他的作風,真的好嗎?

  柳貞吉更茫然了。

  這麼多年了,她還是弄不明白他。

  “小小姐,船到橋頭自然直,您就別擔心了。”長殳見她一臉慌慌然,這些年下來,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們王爺心中有數,他也是心中有點數的,也知她現在是真的擔心他們家王爺,又語重心長地勸了她一句。

  柳貞吉聽了眨了眨眼,朝話中有話的長殳苦笑了一下,輕聲道,“但願如此。”

  獅王府不能倒啊,她這身後,也是跟著一小半個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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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1 10:22 PM

第25章

  太子那邊是查出了人出來,從昨天到今天,只有一個八皇子宮裡的宮人出沒過東宮,把人提來後,那宮人正在被審。

  不過等周容浚一到,剛見到太子,就有人來速報,聽說那宮人咬舌自盡了。

  周容浚聽了冷冷一挑眉,“咬舌哪有那麼容易死的。”

  說著就跟著人走。

  他們匆匆到了審堂,卻發現人是真的死了。

  太醫過來一探,把那滿著鮮血的嘴一張,細看了幾眼就彎著腰過來給兩位皇主子報,“血裡有毒,應是毒發身亡。”

  周容浚不顧一群的人盯著他,蹲下拿著馬鞭托起那屍體的頭看了幾眼,淡道,“是見血封喉,蠢貨咬這麼大口子,怕是慌了。”

  太醫沒料他懂這麼多,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太子那朝身邊內侍淡道,“往禦書房那頭報個信,另外請八皇子來東宮一趟。”

  “是。”

  “四弟……”太子朝起身的周容浚看去,“你看?”

  “快入夜了,我先送她們母女回去,明日再來。”周容浚站起,拿馬鞭抽了一下那死屍,漠然道,“拖出去喂狗。”

  東宮宮人不由往太子那邊偷瞄,得太子頷首,就有人迅速上來,拖了人下去喂狗去了,也不等八皇子來了。

  周容浚這時把髒了的馬鞭甩給侍衛,沉思著往外走,太子見他全不然不管別人怎麼想的樣子搖搖頭,跟了上去,與他道,“父皇那,晚些時候我會親自去稟一道。”

  “嗯,你看著辦,明早讓我見著老八就是。”周容浚冷冷一挑嘴,那神情間有說不出的冷酷。

  太子歎了口氣,道,“你若是不放心,等會東宮的人我也讓人過問一次。”

  “算了,”這時,柳貞吉那怯懦的鬼樣子在眼前晃,周容浚撇撇嘴,“這是你的東宮,你作主,我信你。”

  太子聽了著實愣了一下,看他繃著臉也看不出什麼來,不禁啞然。

  這明日太陽是要打西邊出罷?他上午的時候還打算把他的東宮給掀了。

  **

  柳貞吉看到獅王很快就回來,不由松了口氣。

  她不知前頭審堂已經死了人了,見周容浚要隨她們一道回去,她是比誰都高興。

  總算要離開這她每次來都要見鬼的皇宮了。

  回去的時候,柳貞吉是跟著皇后的宮女婁尚宮和賀尚宮走的,且與周容浚出宮走的道不一樣。

  獅王自然走正門,她們這等女眷進入都只能是偏門,想來如有一天她能走那道正門,可能得是他們成婚後的第一天,隨他進宮給皇上皇后敬茶的那天了。

  一路柳貞吉很是安靜地窩在孔氏的懷裡,孔氏抱著她,止不住一臉的心疼,不到半路看著女兒睡了過去,她看著女兒有幾分憔悴的臉,心中沉重地歎了口氣。

  這次入獅王府,有好,也有不好的一面。

  好的就是入了獅王府,按皇家的臉面,女兒以後就是確鑿無疑的獅王妃了,不好的一面就是這完全不合禮數,哪怕有皇后派來的尚宮撐著場,但怕是也阻擋不了太多的閒言碎語。

  好在,她以後終歸是王妃,孔氏想到這個,心裡才好受些。

  孔氏母女入府要比獅王慢些,她們到的時候,長殳已經領著王府內院的管家婆子和大丫環,帶著一眾女婢在門口等著,等著她們下了馬凳,又簇擁著她們入了內府。

  一行人數眾多,倒也安安靜靜,與王府另一頭燈火明亮,琴聲蕭聲羌笛聲混雜成了一片的群芳院截然不同。

  獅王這人涇渭分明,侍妾呆的地方,多豔俗繁麗,混雜污濁,亂聲不斷他也懶得管,全權交與了長殳處置,而他獨居的那一處,則是園中多聲陌生的鳥叫,他都要叫護衛把那鳥給打下來,省得礙他的耳。

  那是處每個地方都得順他的意,園中的蟲子多蛀個洞得要經他同意的地方。

  所以,能進的也就那麼幾個人。

  柳貞吉來過幾次,每次進的都是那個地方,遂也王府的另一邊的酒池肉林,她也只是耳聞過,不曾眼見過。

  等到要進獅王的獅園,身後的奴婢就少了一大半,在進去之前,長殳帶著內院獅王的管家婆子清點人數。

  孔氏和柳貞吉的婢女也在清點審查的人數當中。

  即使是皇后的兩位尚宮也不例外。

  而這需要一些的時間,孔氏母女就被院內已經候在那的大丫環迎了進去,她們帶的女婢,則要得經長殳和管家婆子點頭才能進園。

  柳貞吉與母親隨著人進去後,身後空蕩蕩的,一時之間少了人跟著的柳貞吉還有些不習慣,不自覺地往後看了幾次。

  獅園太靜,只兩邊掛了兩排簡單的燈籠,看樣子還是臨時點上去的。

  等進了大堂,燈水總算明亮了些,柳貞吉也總算是松了口氣。

  大堂旁邊這時站著王府的護院總管,獅王身邊的侍衛頭子俞飛舟,見到她們來,俞飛舟躬身抱拳,道,“王爺正在裡面等著小小姐和柳夫人。”

  孔氏詫異之時,柳貞吉已朝俞飛舟輕頷了下首,領了母親進入裡面。

  她來過數次,但她母親來這還是第二次,比不得她熟,也不如她知道獅王習性。

  一進去,長桌上已經擺好了晚膳了,等她們施過禮,神情有些漠然的獅王朝孔氏點頭,“你坐。”

  孔氏看了眼女兒,在女兒的點頭下,坐在了長桌這頭的側面,那一邊,周容浚已朝柳貞吉招了下手。

  柳貞吉便就坐到他身邊去了。

  獅王用膳不喜言語,半個字都不喜歡人說,她也就沒有張口,看著他把小碗擺到她面前,給她扔了半碗菜到面前,她看著他提了筷吃了第一口,這才捧起了米碗,就著眼前的那些菜吃了起來。

  桌太大,菜離得她太遠,自從他們第一次用膳,身邊沒人侍候後,柳貞吉就認命以後他們吃飯就這種模式了。

  她就吃他扔給她的吧,反正他用餐的桌子太大太長,而她手短,沒人侍候著夾菜,夠也夠不了幾盤菜。

  孔氏沒與他們一道用過膳,她偷偷瞄得對面那處幾眼,越看越是止不住的心驚,她不明白,女兒什麼時候跟獅王熟成了這樣——兩個人泰然處之的契合,就像他們已一道生活了許久。

  **

  用過膳,獅王一言不發就走了,這時她們的女婢也被放了進來,由王府的管家婆子和皇后的兩位尚宮領頭,柳貞吉跟著去了後院的溫泉沐浴,而孔氏則被帶到了另一處。

  孔氏與女兒分離,而夜色下,小女兒沉穩得不像那個白日窩在她懷裡尋求安慰的小女孩,只有在她跟著人要走,朝她甜甜地笑的時候,孔氏才知道這個人就是她的孩子,她護了十多年捧在心坎上疼大的女兒。

  那廂柳貞吉一路也沒閑著,簡言叫了杏雨梨雲帶著她的人跟了管家婆子棲婆行事,而兩位尚宮則不必管太多,萬事順從她們就是。

  畢竟,掌管這獅園皆多事務的人除了長殳,就是棲婆了。

  柳貞吉沐浴過後在狻猊閣的南閣歇下,讓棲婆請她母親過來。

  孔氏繞了一通路過來的時候,柳貞吉頭髮已經讓丫環絞幹,有些昏昏欲睡了,見到母親來,依偎在她身邊就睡著了。

  見小女兒毫無心事地倒頭就睡,第一次來獅園傻了眼的孔氏看著沒心眼的小女兒,再一次不明白她養大的女兒是真傻還是假傻。

  這天一大早,一夜未睡的孔氏捱了又捱,總算等到睡得香甜的小女兒醒來,正想打罵她,哪想婆子丫環們一擁而進,孔氏這才恍然這已經不是柳府裡了,小女兒不是她想打就打,想罵就罵的了,不禁有悵然若失之感。

  她生平第二次,覺得她養大的孩子不是她的了之感。

  上一次,還是出嫁大女兒之時。

  孔氏一旁惆悵,柳貞吉也不好過,她是一起就被轟去了洗漱,又被婆子丫環還有女宮跟著屁股穿好了衣裳,累得夠嗆又被趕到了妝台前梳妝,獅王喜金,給她備的頭飾,別人家的一支撐翻了天三四兩重,她的則有半斤多,她頭上別支步搖,再加上三支金釵,再插幾處花勝,就是好幾斤重了,比在家裡戴的那些辛苦多了。

  一個腦袋能有多重,每天要撐這麼多的東西在頭上頂著,誰還有那個閒情逸致去想事,蔫能不笨?

  穿來這麼多年,柳貞吉沒哪天覺得古代的閨閣女子日子好過到哪裡去了。

  這邊柳貞吉正在梳妝,那廂獅王已經從他封地跑馬回來了,正入獅園,長殳在門口候了他。

  “按您的吩咐,田管事領著下面幾個小的來了。”長殳朝他遞過拭臉的帕子,嘴裡道。

  周容浚擦了把臉,點了點頭,往他用來見管事的偏廳的路走去。

  “南閣那邊起了聲響了。”

  聽到長殳提起她,周容浚隨口吩咐了句,“她娘今天要是回柳府一趟,你跟著過去一趟。”

  “誒,知道了。”

  “你要是不在,讓她呆在園子裡,別到處亂跑。”

  長殳不由笑了起來,道,“小小姐天生不愛惹麻煩,您又不是不知道,有事她自個兒躲還來不及,比誰都躲得快。”

  周容浚聽了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等快到偏廳了,他道,“先讓她穩兩天罷,以後就是她想躲也沒那麼多處地方讓她躲,總免不了麻煩,她手軟,你讓孔氏盯著點,別連在府裡就這麼點事,她都什麼人都想著放過。”

  獅園尚且不是他的安樂窩,她這棲身於他這護翼下的,焉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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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1 10:24 PM

第26章

  上午,孔氏要回柳家一趟吩咐些事,留了柳貞吉在獅王府。

  長殳則跟了去,柳貞吉便也安心了,不怕孔氏在柳艏那討不著好,想來現在如今這動靜,她爹那裡可能也不會善罷干休了,要知她回了京裡的這一段時日,他天天討好於她,想來也聽到了什麼風聲了。

  她不回柳府,把她也當一道保命符的他,這時已經怕是慌了。

  而母親必須回去一趟吩咐些事,她們住的院子裡,還有著難以計數的財物在那,遂不得不回去一趟。

  有長殳在,怎麼樣都無須怕母親回不來。

  獅王一早就進宮去了,更多的柳貞吉也不知情,上午孔氏走後,她就坐在了婢女搬來的新繡架前,維持著她在柳家晨午繡花的習慣。

  偶爾,她也能聽到園外的一點小動靜,只是南閣住處離園門太遠,偶爾隨風帶進來的幾許輕叫聲,風一過,就不見了。

  這時晨午的門外,當值的護院領頭沉聲吩咐著人把剛想闖入園裡的女人給拖下去,管事的則在另一頭從容地吩咐著下人打水來,把淌著血的地給洗乾淨了。

  獅王府,從來不缺血腥。

  **

  同時皇宮,東宮中八皇子周尋晏還沒見到四皇子周容浚,就已經見到了拋到了他面前的八條死狗。

  四皇子那邊的人說是四皇子給他今天的大禮。

  而四皇子現在正在內閣居德宮,跟皇上說話,一時半會過不來,讓八皇子看在禮物的份上,多候候。

  周尋晏臉難看得要死,握在袖內的拳頭上青筋爆起,牙齒咬得哢哢作響。

  東宮的人看著心裡歎,獅王這得罪人的本事堪比他收拾人的本事,事後要是八皇子無事,不知要咬他多少口才解得了今日這恨。

  那廂居德宮,為著江南四月水災之事焦頭爛額的周文帝揮袖揮走周容浚,與他道,“你別太鬧太大,若不然,朕想睜隻眼閉隻眼都不成。”

  周容浚斂眉,道,“父皇之意是?”

  “小十一我不管你,他以幼辱長,該當罰,老八,老八……”周文帝抬頭看著雕著龍身的雕梁,唏噓歎著氣,“他母妃才過世一年來個日子,留他點情面吧。”

  “那他沒給我留。”周容浚口氣冷了下來。

  “那你給朕也不留?”周文帝抬下頭來,深沉地看著他。

  周容浚沉默,半晌,他扯扯嘴角,心不甘情不願地道,“留。”

  周文帝見他總算吐了個字出來,他笑了笑,隨後,他又抄起了桌上的硯臺就往周容浚臉上砸去……

  他變色之快,快得讓他邊上的恒常也完全沒反應過來。

  而這時,硯臺已經砸上了周容浚的臉了,黑色的黑跡混著他臉上被砸出的血,又快又急地在他堅毅的下巴流出了一道兇殘的痕跡。

  “好了,”周文帝臉色卻淡定平靜得很,“朕也罰過你了,丹妃就在外頭跪著,你去給她看一眼,還有,屈平案的事你也領了去,朕等會就會跟于向農說,你現在就去大理寺調案。”

  周容浚抿著嘴一聲不吭,也不擦臉,朝周文帝磕了個頭,起身低著頭就往外走。

  恒常看著他低著頭往外沖的樣子,眼角都濕潤了,朝周文帝小聲地說,“您砸太重了,怕是要留疤了。”

  “送兩瓶廣清液到他王府。”周文帝面無表情地道。

  恒常低頭擦淚,點頭道了聲是。

  “走,走,你也給朕走,”周文帝看得他也心煩,趕他出去,“叫于大人他們進來。”

  也不知怎地,這宮裡的老太監,平時也沒見那孽障對他們有多好,卻一個個都向著他,真是邪了門了。

  **

  周鴻漸在居德宮的外頭等著周容浚一起回東宮,見到周容浚沖出來,他眼睛往內急急收縮了一下,再說話時聲音也是驚,“怎麼回事?”

  “砸的。”周容浚冷冷地道,不在意地拿王袍袖子擦了下臉。

  “叫太醫。”太子已經不知說什麼才好了,拉著周容浚的手就往東宮走。

  周容浚被他拉了幾步就扯開了手,漠不在乎地道,“你想找老八的麻煩,我知道,不過這次就是我想弄死他也不成了,父皇開了口與他說了情,我沒法不答應,下次吧,父皇那你也別讓老八老占死人的便宜,芩妃都死了一年多了,還拿著死人的臉面擋活人的活,這老八不要臉,你就往死裡抽就是。”

  說著走了幾步,回頭對愣下的太子又道,“要抽算我一份。”

  也完也不管太子怎麼想,快步往東宮那邊去。

  太子趕上他,見他死死抿著嘴一言不發,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就也咽下了,最後化成了嘴裡的一聲深深歎息。

  他這弟弟啊,脾氣是不怎麼樣好,但對他這親兄算來也是維護有加了,這麼些年來,雖然他從不站隊,但還是偏幫著他的。

  想想,他能十年如一日做到這點,也算是對他這親兄有情了。

  周容浚是直接去廳堂見了周尋晏,見到周尋晏,見他站起來要與他決鬥的樣子,然後看清他的臉後一臉驚訝,周容浚冷哼了一聲,指著自己的臉對周尋晏不無諷刺,“我記得你今年也有十八了吧?”

  周尋晏冰著臉。

  “下次你要是再敢動我的人,我直接弄死你,告都不告上頭一聲,你信不信?”周容浚把嘴裡含著點硯墨的口水狠狠吐了出來,對著那不屑看著他的老八繼續道,“活這麼大歲數還賴在宮裡,等你母妃從墳裡爬起來喂你奶啊?”

  說完轉身就走,走的時候還狠狠踢了腳邊的死狗一腳,直把那死狗爛了黑洞的肚子踢破,汩汩流出了惡臭的黑血出來……

  而這時,周容浚已經若無其事地走了。

  周尋晏臉已黑得額上青筋直爆,隨後狠狠地瞪了溫文樂雅站立在殿中的太子一眼,連禮都不願意施,揮袖急怒離去。

  等到周鴻漸與周尋晏知道周容浚主審屈平案,且大理寺卿于向田也要聽他差譴,兩人各自都沉默了下來,這才知道,周容浚那一砸,挨得不冤。

  **

  周容浚是頂著一臉混著血的墨蹟去的大理寺,連傷口也沒處理。

  等到大理寺叫了一幫人都候在他面前了,他才讓跟過來的太醫給他處理傷口,同時對著一群人冷著眼道,“有關屈平案的冊案,線報,哪怕是句遞話的紙頭,也給本王搬到這屋子來,以後要是被本王發現你們誰敢少本王一張紙,哪怕是一個字,你們那一家子,在本王活著的年頭裡,誰也甭想在朝廷任職了。”

  一屋子大理寺的大小官員皆低頭稱是。

  “還不趕緊去?”周容浚見他們只會道是,動都不願意動,暴躁地揮開太醫的手,順手拿起太醫的醫箱就往那一群人身上砸,罵道,“白養你們這群白吃飯的,每個月只管知道伸手管我父皇要錢,小心拿錢不辦事,本王要你們的命。”

  大理寺就是管審天下大案的,就是個小官也見過幾個兇神惡煞之人,但像獅王幾個來回就讓他們驚心動魄的,每個人生平就第一次見識過,見獅王發火,他們也等不到于大人回來了,抱著頭就往外跑,紛紛去拿屈平案的案冊,生怕拿得晚了,那獅王一隨手,就把他們腦袋摘了。

  一群人抱著頭鳥散,周容浚冷著臉看著他們一個人都走得不剩了,才躺回了椅子,對著抹汗的太醫懶懶道,“你繼續。”

  著就閉上了眼,“飛舟,帶著人把東西記清了,誰第一個來,抬了什麼來,給本王記得清清楚楚。”

  “是。”俞飛舟早有準備,一揮手,侍衛隊的人就已經拿起紙筆,抽起桌子椅子擺到門前,就此辦事了。

  等太醫給周容浚處理好傷口回到宮裡,又到了周文帝面前把大理寺的情況一說,周文帝聽後搖了搖頭。

  等太醫走後,他歎著氣與恒常說,“早晚有那麼一天,朕怕他的那個兄弟容不下他這個性子啊,你說他做事能力這麼強,怎麼這性情就一點也不像個……”

  像個?像個什麼?

  恒常沒問,只是順著話接下去道,“不管如何,這屈平案到了他手裡,陛下也就可以知道當年刺殺及善法師的人是誰了。”

  及善乃當世道德高僧,當年高齡已有一百二十有餘,被皇上請到卞京要重建國廟,本要被賜為鎮國法師,哪料途經屈平被人刺殺,及善法師座下十二弟子乃全國各地大廟主持,今年陛下四十壽辰,他們即將從全國各地趕來為皇帝祈福,而陛下也不能不在之前,把屈平案查個徹底,給這些大師一個交待。

  “也就他了。”想了半會,周文帝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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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1 10:27 PM

第27章

  下午周容浚沒回來,但宮裡的廣清液卻送到了柳貞吉手裡。

  是二管家接了宮裡送來的東西,交到內府管家婆子手裡,再經管家婆子的手,到了柳貞吉手裡。

  柳貞吉聽到獅王臉上被皇上砸出了傷,半晌都沒說話。

  她呆呆地站了好一會,才繼續練著她的書法。

  那跟著她的兩個尚宮在旁如雕塑一樣站在,在她回首繼續提筆練字後,兩人不著痕跡地對視一眼,皆難掩眼裡的奇異。

  過得一會,陸續有人搬了一些東西進了南閣,杏雨問過回來道,“是王爺以前送給您的東西,大管家按著您的金薄把東西清點了一番,先帶了過來。”

  柳貞吉聽了點了點頭。

  吉雨見她興致不高,也就不多說了,去了歸置東西的廂房處,與王府的人接手這些首飾。

  獅王給她們小姐的東西,皆多都是從皇上那賞下來的,這些東西經過內務府,內務府又經過王府,每樣皆記錄在冊,少一樣都是不得了的事。

  近黃昏時,孔氏回了王府,柳貞吉見她那眼睛紅腫的樣子,就知她在柳家經過了大仗,走向母親的時候腳步不由快了些,差點跌倒。

  看她急切關心的樣子,在柳府與柳艏大吵了一架,差點又動手了的孔氏心中好受了些,但臉上還是故意朝她皺眉,“怎麼還不知穩重?”

  柳貞吉歉意地笑笑,也不多說,扶了母親回她的住處,途中囑了廚房送熱腹的過來,等到了母親的住處,又推開了丫環擠了熱帕子親手給母親拭了臉,擦了手。

  廚房送了煲好的血燕過來,柳貞吉看著孔氏用下,就道,“您去歇一會,等過小半個時辰,再起來用晚膳。”

  孔氏不以為然地道,“沒那麼累,我與你再說說話。”

  “好呢,你先去床上躺著,躺著與我說是一樣。”柳貞吉笑著扶起母親,讓她去內頭的床上。

  孔氏到了床上還在道,“沒那麼累。”

  “嗯,我知道,我想繡只鳳凰出來給皇后娘娘鑲屏風,王府有模子,抬了一架來給我用,我上午開了針,鳳鳥頭那已經出了個小樣子來了,改明日早上,您給我看看……”柳貞吉給母親蓋好被,笑著道。

  “那這輕忽不得,我明早與你看看。”孔氏忙拉了她的手。

  “午膳我一個人用的,沒您陪著,胃口怪不好的。”

  “你吃了什麼?”

  “就半碗飯,後來棲婆見我不喜,又與我托了一碗粥上來,又用了兩塊肉,吃了幾口……”柳貞吉說到這,孔氏握著她的手慢慢松了,眼睛也漸漸閉了下去,柳貞吉的話便輕了,“吃了幾口兔子肉,怪膻得很,就也沒用,末了,還是夾了幾塊甜糕吃了。”

  沒聽女兒再說幾句,心中累極了的孔氏已沉沉地睡了過去。

  柳貞吉摸著母親紅腫的眼,心道她心裡苦,以後能好好憐惜她的,也就她們姐妹了,如若她們姐妹都不把她放在心上,那這個女人怕是比現在還要傷心。

  **

  杏雨進來輕聲說王爺回來了之時,柳貞吉正拭去睡夢中的母親眼邊的淚,她回頭朝杏雨點點頭,起身把紗帳放下。

  “好生守著,醒了與我來報。”柳貞吉與母親的大丫環桃紅道。

  “知道了,您放心。”

  “嗯。”

  柳貞吉朝丫環一頷首,出了母親住的廂院。

  等到出來,未等她問,杏雨就說王爺回了北閣。

  “長殳呢?”柳貞吉問。

  “大管家也去了。”

  “那你去問問,就說我想去北閣找獅王哥哥,等會回南閣報我。”

  “是。”杏雨見皇后的兩個尚宮跟著她,也沒猶豫,朝兩位宮中的女官一福身,就快步去問消息去了。

  柳貞吉先回了南閣,拿了一瓶廣清液到手中,靜坐了一小會,桃紅就急喘著氣回了,說王爺讓她過去用晚膳。

  柳貞吉讓鏡花她們拿過披風,裹在身上就帶著一群婢女去了北閣。

  北閣是獅王的住處,婢女們也只得在大園門外候著,由長殳帶柳貞吉進去。

  柳貞吉進去之前,轉身對著一直一聲不響的兩位尚宮看了一眼,見她們沒發話,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去了。

  她也管不得了那麼多了。

  她顧忌雖多,但她現在仗獅王的勢,用他的力,住他的地方,吃他的飯,她最為要緊的應該是獅王這個人,而不是在意眼前那些看不到也摸不著的壓力。

  獅王算是她的老闆,她現在受著他給的好處不說,日後免不了還要從他那得利,這時候她要是顧東顧西就是不顧他,柳貞吉都覺得她的生存技能得回爐重造了。

  沒有人會喜歡一個只管從他身上只得好處,壞事卻不見人影的人的。

  柳貞吉隨了長殳進去,長殳在走之前,朝那兩個女官點了點頭,那兩個女官皆朝他福了一福,長殳也就知道,她們的嘴巴會閉得很牢。

  “火氣大不大?”進去的路上,柳貞吉輕聲問。

  “大得很。”長殳點頭,嘴裡輕聲地回稟,“聽說在大理寺削了好幾個人一頓,于大人都被他氣得要遞官帽子了。”

  柳貞吉聽得好一會都沒說話。

  隨後,很快就到了周容浚處理事務的庭園——狻猊庭。

  現在四月底,春寒雖過,但晚上還是有些冷氣的,狻猊庭卻是大門前八道朱紅色的大門都敞開了,裡頭高高掛起的燈火明亮,但卻隨著夜風四處飄曳,那舞動的姿態雖好看至極,但說不定下一刻就滅了,讓人一仔細打量,就會看得提心吊膽,生怕它們歇了光彩。

  狻猊庭地上鋪的是黑金色的地鋪,地面上折射出來的淺淺金光稍微沖淡了黑毯的壓抑,但也因此給狻猊庭增添了幾分看不明白的高深莫測。

  柳貞吉進門前,不安地看了長殳一樣,長殳朝她點點頭,溫聲道,“小小姐進去罷,王爺等著您呢。”

  柳貞吉還是有點不敢邁腳,她是真怕獅王,打心眼裡怕。

  “去吧,老奴就在外面,有事您叫我一聲。”長殳見她猶豫著,反倒沒有剛才進來時的果決了,不由有點好笑,對她也有點憐意。

  畢竟還是個小女孩兒啊,哪怕內裡再聰慧,事情想得再明白,該害怕的還是會害怕。

  柳貞吉輕步進去,不得幾步,就看到他半躺在長案前的矮榻上,她還剛只看了他一眼,就見半臥著,手中拿著一個杯子的他轉了轉手中的杯子,然後含了口酒,朝她揚眉道,“有膽來了?”

  柳貞吉看著他左臉上一條還帶著血跡的深色口子,再看看他手中的酒杯,也顧不上什麼了,急步走上前去,跪坐到了他面前就去拿杯子。

  老天爺啊,這都什麼時候了,這祖宗還喝酒。

  周容浚一看她一過來就是搶他手中的杯子,不由笑了,他臉上那猙獰的傷口在燈光下顯得有幾分可怖,但這份笑意讓他整個人顯得英俊至極,整個狻猊庭的光芒也不及他現在身上的一二。

  柳貞吉抖著手拿過杯子,見他脫手輕而易舉讓她得手,差點感激涕零,但一到手,她卻沒聞到酒味,再放鼻間一聞,發現杯中的只是水。

  她不由有些傻了。

  “你覺著是酒?”周容浚淡問,“我需借酒消愁?”

  柳貞吉啞口無言。

  “不裝了?”他又問。

  柳貞吉眨眨眼,清了清喉嚨才輕聲叫了他一聲,“獅王哥哥……”

  周容唆聽著她乖巧的叫聲冷哼著笑了一聲,也沒繼續逼問下去,只是伸出手,輕碰了一下她的臉。

  夜涼如水,她的臉也是冷的,沒他以為的那麼暖。

  “長殳……”他朝外叫了一聲,“關門。”

  柳貞吉不由咬了咬嘴,把嘴裡的話忍了下去。

  不過長殳關門的時候,她還是不由回過了頭,看著大門一扇扇地關上——她已無處可逃。

  她看著大門,周容浚看著她。

  直到大門全部關上,她回過了頭,對上他的眼。

  沒有夜風的侵襲,燭火不再跳動,安份的燭光越發燃燒得猛烈起來,整個大廳也就越發的明亮了起來,光線清楚得柳貞吉能看清他有著傷痕的臉上,那壞死的毛細血管讓他的半邊臉都腫了起來……

  他為人太霸道,性情也太霸氣,整個人蠻橫霸氣得讓人看不清楚他臉上的傷,哪怕他這個人近在眼前,也只會讓人記住他的兇殘,而看不清他清楚的樣子。

  從她自己來說,也是如此,他對她做了那麼多任憑任何一個女人都會怦然心動的事情,但她卻只記住了他的兇惡。

  他是那種為人做一百件好事不會有人覺得好,但他只做一件惡事,滿天下的人都會把他的壞記得刻骨銘心的人。

  從小到大,他都如此,柳貞吉這時甚至有些悲哀地想,怕是他一輩子都會如此了。

  因為他根本就沒打算脫下他這層皮,像她這樣偽裝找到一條與世人合拍的路。

  他的路太男人了,讓柳貞吉一直望而生畏,也一直覺得他會過得很辛苦,而她膽小怕事又怕苦,怎麼能與他站在一起?

  說得更不好聽些,像她這樣怯懦的人,怎麼配?

  “又想哭了?”見她眼睛裡淚光閃閃,周容浚不由皺了眉。

  “我給你擦點藥。”柳貞吉搖搖頭,拿出了瓶子。

  “已經擦過一道了。”周容浚躺了回去,懶懶道。

  “太醫說隔兩個時辰擦一道更好。”

  “你擦?”

  柳貞吉沒說話,只是靠近了他,跪坐到了矮榻上,拔開塞子,從裡面沾了濃稠的清液,往他臉上輕輕拭開,把藥液輕揉進去。

  周容浚聞到了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清香,甚過廣清液的好聞,他眼睛垂下,看了她的臉一眼。

  等她連他臉邊未傷著的那些地方也塗去時,他輕笑了一下,淡道,“不疼,別浪費了,這東西整個皇宮也不到十瓶,我那還有一瓶,送進來的你自己拿著用。”

  柳貞吉沒吭聲,還是探近他拭藥。

  周容浚沒她有這麼有耐心,不過一會,就捉住了她的手,有些不耐煩地道,“這又沒傷,算了。”

  這脾氣又來了,柳貞吉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她輕偏過頭,在捉住她手腕的大手上輕輕印了一下,淡道,“我看不得,就讓我擦吧。”

  只一下,周容浚的眼就變得深沉如黑淵,一動不動地看著柳貞吉,捉著她的眼睛。

  柳貞吉這次沒有逃避,而是坦然地看著他。

  久久,周容浚點了頭,卻在點頭之時,那放在一旁的長手一攬,就把人抱上了他的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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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1 10:32 PM

第28章

  “瓶……”

  驚呼手中,他奪去了她手中的瓶,隨手一擲,瓶子穩穩當當地立在了長案上,而他整個人已經壓上了她的身。

  這一刻,他的體溫,他深濃重的個人氣息,甚至他鼻重呼吸的輕微氣體,皆充斥彌漫在了她的全身。

  她禁不住地打了個顫。

  而他的呼吸聲越來越重了……

  只不過眨眼之間,他在她的臉邊濃重地喘著粗氣,那因慾望而深沉的眼睛越發的兇惡。

  柳貞吉情不自禁地閉了閉眼,吞了口口水。

  這是什麼情況?

  “使不得。”在濃烈氣息的包圍下,柳貞吉竭力擠出了句話來,手都怕得發起了抖來。

  周容浚沒說話,他只是用他那半邊未傷的臉磨蹭著她潔白細嫩的臉,用行動代替了語言。

  柳貞吉不敢再看他近在眼前的臉,可閉上眼睛,他的味道又完全充斥在她的鼻間,佔領著她全部的心神,甚至,她感覺到她的靈魂都因此為之發抖。

  這個人的個人氣息太重了,重得甚至會侵佔別人的私密空間。

  這也是柳貞吉一直不喜歡他和他的王府的原因。

  沒有一個獵人,會喜歡另一個讓她時刻感覺到威脅,心身都會被他侵佔住的獵人。

  她也知道身為女子的她,因先天弱勢,太容易屈服於這種強大的男人了。

  “怕?”他的嘴停留在了她的嘴邊,嘎啞著喉嚨說了一個字。

  柳貞吉能感受到他唇間那熾熱如烈火的溫度。

  他的人,就像他的性情一樣,總是猛烈得讓人害怕,也讓人無處可逃。

  她勉強睜開眼,朝他小小地點了下頭。

  怎能不怕?

  她如此膽小,如何能不怕?世俗間任何一切能傷害她的,能傷害他的力量,她都怕。

  他們不是活在真空中,他殘暴的名聲,加上她待嫁卻住進他府裡,不遵未婚女子禮數的名聲,已經讓他們是這周王朝夠臭名昭著的一對了,如若她婚前還失身,皇上皇后那裡都沒法包庇了,那失身的名聲就是她日後想法粉飾,怕是也不好顛倒黑白。

  她活了這麼多年頭,早明白這世上越是想掩飾的真相,越是不好掩飾,早晚會被人抖出來。

  失身事大啊。

  “呵。”她的回答讓他輕笑。

  他伸出手指,碰了碰她柔嫩的嘴唇,嘴角翹得老高,然後,他貼著她的耳朵,在她耳邊喃喃,“那你說這兩年我連你的手都不碰一下,今個兒好不容易碰上了,怎麼會不辦了你呢?我想做的事,你什麼時候見我沒做到過?”

  柳貞吉閉著眼睛直咽口水,可她現在嘴裡口水乾涸,已無口水讓她咽,她才覺出了自己的狼狽和有心無力來,她儘量忽略耳朵裡那熾烈的氣息,全力緩住了神,回答這時都不忘逗弄她的男人,“因要婚後才好,現在還不行。”

  周容浚嗤之以鼻,回以柳貞吉的回答就是伸出了他滾燙的舌頭,在她的耳廓裡刮了一道。

  柳貞吉下意識地又渾身顫抖了起來。

  “你不也想要?”周容浚嘲笑起她來,喘著粗氣看著身下口不對心的小女人。

  “誰能拒絕得了你?”柳貞吉抓著榻面的手,關節骨突兀得就像要破膚而出,她把手指死死地掐中手心,以此換回一點心神,盡力不受他身上過於強大濃烈的氣息影響,睜著眼直視著他道,“可我必須要想我的以後,我們的以後,我不想失身嫁給你,你會有個膽小的王妃,但不會有個膽小腦袋還糊塗的王妃。”

  說罷,她實在忍不住地偏過頭,把頭埋在了軟枕處,嗚咽地哭了起來,心裡把該死的獅王砍了無數刀。

  於是,她沒見到周容浚聽到這話後,仰頭深深地呼吸了一聲,隨後,他翻身下榻,沖出了屋子……

  那陡然離去的龐大體溫與氣息讓柳貞吉身子不禁一軟,那緊繃住的身體也松了下來,她再也忍不住地重重喘起了氣來。

  正等她恢復了大半,手腳也有些力氣了之時,卻見離開的人去而複返,又重新歸回了榻上。

  柳貞吉身子又反射性地緊繃了起來。

  “別怕,”他在她身邊躺下,在伸手把繃得死死的人攬入懷裡後,忍不住在她發間死死地一聞之後大力別過頭,望著那扇打開的門外那一處黑夜,閉著眼睛穩著心神道,“我就抱抱。”

  吃人不得,總得讓他貪點別的,哪怕這更不應該,也更像在處決淩遲他。

  “就抱抱。”在她還是繃得緊緊後,他攬她攬得更緊了點,甚至把她的身子抬起放到了身上,睜開眼再次與她確定,“就抱抱。”

  柳貞吉無法相信他。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在他的呼吸聲慢慢變得緩和後,她鼓足了勇氣,睜開了一眼不敢睜開的眼睛。

  然後,她看到了一雙清亮如天上星辰的眼睛,儘管裡面還殘餘著沒褪去的血絲,但這雙眼睛卻是柳貞吉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好看的,也最讓她無法呼吸的。

  她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但這刻確實也明白,在她眼裡,在這世間上,她怕是找不到比眼前這個男人還更為出色的人了。

  她一直都不願意受他的蠱惑,但到頭來,她中毒卻比任何一個人都要來得深。

  他也在回視著她,眼睛裡清晰地應著她的倒影。

  柳貞吉在看他半晌後,伸出手碰了碰他的傷口,道,“還沒塗完。”

  “不礙事。”周容浚淡道,別過頭,用唇碰了碰她冰涼的手指,隨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知道他把小綿羊嚇得夠嗆,不過她不好過,他也受罪不少,但他還是覺得高興。

  高興什麼,他也就不想去想明白了。

  柳貞吉搖搖頭,在他身上支起身,去拿瓶子,重新給他塗抹了起來。

  這時空氣中褪去了濃烈的情欲,漸漸變得溫和了起來。

  周容浚忍過了那一道,斂了全身的氣息,這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溫馴了起來,他偏著頭讓她上藥的樣子,甚至有些懶散,便連說話的語氣,也透著幾分懶洋洋,“就你在乎這些個。”

  那時候也一樣,明明見到他這個推她入湖的罪魁禍首是止不住地哭,卻也不忘了邊哭邊給他手上被他人打出來的傷痕上藥。

  沒人在乎他受傷,就連他自己都懶得在乎,也就她眼皮子淺,只看得到這些近在眼前的東西。

  “疼呢。”見他平靜了下來,柳貞吉的口氣也好多了,聲音也像她平日說話那樣慢慢悠悠,還帶著幾分嬌氣了起來。

  “我不疼。”周容浚不以為然。

  這點疼都受不住,算什麼男人。

  “那我看著疼。”這麼些年下來,柳貞吉也知他性格如此,就算是真疼,他也是真不把這些個疼當回事。

  長殳說,皇宮擠滿了全天下最大的富貴,也充斥著全天下最不能與人道的殘忍,裡頭的人,誰都要比外頭的人更能忍得住一些,而他們府裡的那個主子,一生下來簡直就是為這個皇宮而生,他比誰都殘暴,但也比誰都能把那些大多數人都覺得不能容忍的事不當回事。

  所以,放到別人身上是被關內務府,死路一條的結果,換到他身上,就是成了放出宮裡開府的王,然後他又靠著自己的能力找到了一條光明正大的路重回皇宮,此後更是無人敢置啄一句。

  “隨你。”見她還敢還嘴,看在她難得膽大的份上,周容浚也就懶得與她計較了,懶懶地道。

  等她擦好藥,見她要起身,他又緊了緊她細腰上的手臂,道,“再一會。”

  “得用晚膳了,長殳說你還沒吃。”柳貞吉只能躺著。

  “不餓。”

  “我也沒吃。”

  周容浚睜開眼,看了她好一會,然後揚聲就要叫人。

  柳貞吉忙捂著了他的嘴,道,“要去廳堂用。”

  周容浚拉開了她的手,一挑眉,“又是規矩?”

  “咱們該出去了,要不,宮裡頭那邊不好對付……”柳貞吉不跟他爭,細聲細氣地與他道,“上藥不能上那麼久。”

  “你還當他們知道了能說得有多好聽?”周容浚輕輕摸著她的臉,淡淡道。

  “那能裝一點樣就裝一點。”總比完全沒的好。

  “哼,掩耳盜鈴。”周容浚向來對她這種裝樣極為不屑,宮裡頭就是多的像她這樣的人,最後也不見她們裝出了什麼好結果來,不過礙於她是他的王妃,他也就算了,暫且隨得了她去。

  換他,他還是喜歡用拳頭堵住人的嘴。

  要是一發不可收拾了,到時候由他來收拾就是。

  見他不屑,柳貞吉是一個字也不敢反駁,但心下也是另有想法。

  她總不能隨了他一道,獅王府有個他就完全夠了,她要是與他一道的路線,不用幾年,她就等著與他一道死吧。

  暴君殘暴到一定程度都會舉國皆反,更何況,他還只是個力量單薄的王。

  “獅王哥哥,咱們起吧。”她又輕叫了他一句。

  周容浚沒說話,挑起眉頭,指了指他的唇。

  柳貞吉猶豫了一下,然後,自知沒名聲可言了的她還是湊過了頭去,在他嘴唇上輕輕地碰了一下。

  然後,她看到他嘴角翹起,就連眼睛裡都有了點點笑意。

  這點笑,讓他耀眼萬分。

  柳貞吉便也覺得值了。

  她也算是明白了,為何老有人總會為美色昏頭昏腦,做些外人看來,就連自己冷靜下來也會覺著匪夷所思的事來了。

  色令智昏啊,換到她身上,她現在也是不遑多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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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1 10:33 PM

第29章

  獅王的心情好像還不錯,大理寺那幫官員這兩天心頭的想法皆是這個,即便大理寺卿于向農這兩天瞅著獅王爺那張臉,也稍稍覺得順眼了些。

  大理寺案頭的宗案翻過後,獅王也就要準備去屈平查案了,這幾天也不會怎麼來大理寺了,大理寺有個膽大的官員,在大理寺的後門偷偷摸摸地放了兩根小鞭炮,以示慶賀。

  他一同僚看見,平時與他不對付的人硬是搶了他剩下的那一根,也響了一聲炸,這才覺得舒了一口氣。

  兩同仇敵愾之人兩兩一望,看著對方腦上被獅王砸出的包,這兩人同僚數年,這才覺出了心有戚戚然的同僚感情出來。

  不過不管獅王怎麼一來就又把大理寺掀了個天翻地覆,但他確實能力非凡,在大理寺僅呆了兩天,就去了宮裡與皇帝報這兩天查出來的東西。

  當查出來的幾項疑點,就比大理寺這兩年提出來的那些看法要靠譜得多,順著線索追蹤下去的話,看似離破案也不遠。

  周文帝見他兩天就著案頭那點東西就摸了幾條路子出來,就等他親自前去屈平親查了,心下也安慰。

  他信佛多年,這次及善的弟子們前來與他祝壽,他心中也是歡喜,但屈平案這幾年沒一個結果,確也讓他愧對這些佛門的高徒,現在把案子交到老四手中,不得不說,他心頭也輕鬆了大半。

  等到他見那些法師的時候,他也有顏面對了。

  “你就放心去吧,不管查出什麼事,都有朕在背後為你擔著。”周文帝這兩天也沒少聽他在大理寺所做之事,他這兒子從小就是這樣,不做事就罷,一做事,誰要逆他的意刺他的眼,他就恨不能把人生生活剮了。

  從小訓到大,讓沒他改一丁半點,皇帝也是不想管了,能睜隻眼閉眼就睜隻眼閉隻眼,只要不出格,儘量擔著點就是。

  只是少不得,還是會為他的未來憂慮幾分,生怕他的性情讓周王朝折了一個勇猛不怕事的王爺。

  “孩兒知道了。”周容浚聽了點頭。

  “查好了早點回來,朕這裡還用得上你。”周文帝看著神情沉肅的兒子,覺得他坐著聽他說話時候的沉穩樣子還是很順眼的。

  “好。”

  見只得他一個字,周文帝失笑。

  這時候,換別的兒子,就應該討賞要功起來了,就他這一個,吩咐什麼就做什麼,給他天大的恩寵,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更不會就此要點什麼。

  他也算是為他辦了幾件案子了,在朝廷上也還就是個王爺的身份,別的也沒,也沒見他要,周文帝思忖,但他壽辰過後,也該為他這個兒子在朝上安個身份了。

  “府裡還好?”他這就要走,到屈平辦事來回少則也要一兩月,周文帝就問了聲他府裡的情況。

  “嗯……”周容浚見他父皇問過這個,沉吟了一下,搖頭道,“不太好,貞吉兒您也是知道的,膽小怕事,放她回柳家我不放心,留在我這雖然有我的人看著,但您也知道,我那群芳院,安了不少人,我怕我一走,要是有人找她的麻煩,她治不住那些賤奴賤婢。”

  周文帝未語。

  他兒子的群芳院他是知道的,就是他,也是把異國上貢過來的幾個可疑美人扔到了他那裡,他那府裡探子細作眾多,美人雖美,但也毒辣狠決,個個都不是心慈之輩,兒子這一走,那個是以後王妃的小姑娘留在他那確實是不太平。

  “還是送回柳家。”周文帝想了想道。

  “孩兒不想,”周容浚搖頭,“我是要娶她的,但也不想柳艏拿她當筏子牽制我,您要辦他就辦他,我可一點也不想幫柳家。”

  “怎麼就非娶柳家的不可了?”周文帝看他。

  “就那樣唄,”周容浚淡淡道,“看都看這麼多年了,要是不娶她娶了別人,怪不自在。”

  “長得雖美,但也不是那麼無可替代,”宮中有不少絕世美人的周文帝淡淡道,“比她好的也不少,比她好,家裡也比她那個家好的也還是有幾個。”

  他要是娶了柳家那個,妻族就不是他的助力了。

  娶妻可不是兒戲。

  “要娶。”周容浚在沉默了一段後,簡言了兩字,不想就這個事再與皇帝討論下去了。

  “那你看著辦。”周文帝搖搖頭,也拿他沒什麼辦法,也就點了頭。

  他要娶柳家女,他也不反對,再說當王爺的,也不需要那麼強大的妻族幫扶,且他自身能力不俗,光他自己一個也就夠了。

  **

  獅王要去屈平查案,這事柳貞吉不是第一個知道的,但也沒晚到哪裡去,於是也就有那麼一點時間想他離開後她的日子。

  一想,也怪嚇人的。

  且不說獅王府這邊和宮裡的問題,光她自己的也不少。

  她想請她姐姐入府來,跟她多走動。

  還有,還得請周容浚發話,讓她兩個哥哥能進王府與母親見面。

  這些都是她要去求周容浚的事情,想想她就有些汗顏——人都走了,她這還想狐假虎威呢。

  不過這些事,都是要必辦的,再厚著臉皮也得從周容浚這裡得了令,這比他走了後,她私自發令讓她哥哥姐姐來的好。

  她這還不是王府的王妃,萬不可如此擅自作主。

  於是,周容浚晚上一回來,就聽長殳說柳貞吉在等他。

  他不由笑了。

  長殳見他翹起了嘴角,輕咳了一聲,道,“小小姐有事與您商量。”

  周容浚看了刻意提醒他的長殳一眼,淡道,“要不她還能為了什麼事等我?”

  就那個見著了他就想躲的小白癡,沒事還會主動見他?

  這還用得著他來提醒他?

  長殳彎腰笑,“王爺真是再瞭解小小姐不過了。”

  周容浚冷嘲地嗤笑了一聲,“哼。”

  “您要走的行李,今日我還托了小小姐打點呢。”長殳又道。

  “哦?”周容浚挑眉,“她今日去北閣了?”

  “去了。”

  周容浚點了點頭,“你多尋些詩詞冊畫到書房裡頭,把東北角那處再擺個櫃子桌子,讓她去那頭看去。”

  “是。”長殳不由發笑,北閣太安靜,王爺一走就更是靜得人心裡發慌,現在多了個說聲脆聲脆氣的小小姐進去,他也就不用老覺得那處過於死寂了。

  周容浚又看了發笑的長殳一眼,見他是真神情愉悅,伸過手去拍了拍他的肩。

  他這主子沒說什麼,長殳卻也知道他想說的話,這是在告訴他在王府儘量過好點,別委屈著自己,他也朝他伺候著長大的王爺拍了拍,告訴他王府有著他,他在外也無須太擔心。

  主僕倆的感情從不需言語。

  眼看就要轉到南閣那一邊,周容浚停了步子,揮了揮手,示意背後的人去南閣報,“我等會就去南閣。”

  背後的人領命而去,周容浚轉頭對長殳道,“有些事我今晚會跟她開口,孔氏那邊,你這幾日找個時機,點拔點拔下她。”

  長殳點頭,“知道了。”

  南閣那邊,柳貞吉正在小榻上臥著看書等人,等聽到王爺回來就往這邊走了,她這還沒著急,丫環們就圍上來給她整理衣裳發飾了。

  看著熱情敬業的丫環們,柳貞吉心想按她們這個熱情勁,她不給她們加薪都不好意思了,想來下個月的月錢可漲漲了。

  她們跟著她在柳家擔驚受怕,跟著她到獅王府來,以後更是免不了擔驚受怕,是該漲漲她們的工錢,該讓金錢安慰一下她們受苦受累的小心靈了。

  這日子不容易,但好歹錢無論在什麼時候都還是能管點用處的。

  柳貞吉還沒進南閣的廳堂,剛踏下水榭的橋面,就見他已經站在南閣的大廳堂前了。

  看到他,跟在她身後的丫環們就沒再往前,連兩位尚宮也是止了步。

  柳貞吉回頭看她們,覺得那暴脾氣還真是沒人敢招惹,誰都想離他有多遠就有多遠。

  等到她靠近,長殳也要帶著侍衛撤了,柳貞吉眼巴巴地看著他,渴望他留下來陪她。

  可長殳這時就是無情之人了,對著她一笑,領著人就走了。

  柳貞吉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平時敬重有加的大管家離開,真心覺得在困難時候,情義什麼的,都是作不得數的。

  周容浚看她又苦著臉,等長殳帶著下人都退到水榭的另一頭了,他領著她往廳堂裡走,嘴裡道,“見著我就沒個笑臉?我聽長殳說是你有事找我。”

  這求人還擺臉色?

  柳貞吉被損,好在她心理素質強,當聽不出他話間的意思,還厚著臉皮賣乖笑道,“終於等著獅王哥哥回來了,一時之間竟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這膽子,也算是比往日的大了些。

  見她還敢回話,周容浚翹起嘴角,嘴裡還是淡道,“還是哭臉,醜。”

  柳貞吉再被損,牙根隱隱生疼,她隱了隱心神,又堅強地出言,還勉強自己笑著,“那現在應該好瞧了。”

  說著就朝他笑出兩排白牙來。

  周容浚無法掩飾嘴角的笑意,他伸出了手,攬住了她的腰。

  柳貞吉咬咬嘴唇,也沒說什麼。

  就這樣吧,反正他們已經沒什麼名聲可言了,她已經預見到以後進宮也好,見哪家夫人小姐也好,都會遇上她們瞧向她的悲憫眼神了。

  遇上這麼個主,她有時也覺得自己怪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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