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陳燈 -【重生之怨偶】《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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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auyah 發表於 2017-1-6 08:24 PM

第75章 王府邀宴

    寶如回到屋裡的時候腦子裡頭都還是一腦袋的漿糊,唯有銀娘歡天喜地,小心翼翼地服侍她回了屋子,才回屋便看到裴瑄帶著唐遠、唐定兩兄弟正在院子裡,一杯茶水也無,只有許留、羅氏兩老坐在那兒問東問西,看到寶如回來才有些不滿道:“二郎不在,你門戶也須嚴謹些,便是二郎的護衛,也不能這般大咧咧地說來便來,他說是你讓他來拿帶去給二郎的東西?可清點好了?需得當面清點才好,這一路若是遇到個山匪蟊賊的,只怕少了什麼說不清楚。”

    寶如心下暗笑,卻知道這兩老是幸好慳吝的,只是她這些天給許寧備下的東西,多是吃用的和一些常用藥品,而且為了不打眼,並不珍貴,總以實用耐用為主,也不廢話,只叫銀娘小荷將那好幾個大包袱拿出來,解開拿了單子一一與裴瑄對看,許留和羅氏慌忙睜大眼睛仔細看,只見一包做好的內外衣褲鞋襪,一包各色紙張筆墨,一包如紫金跌打油、萬用養生丹、正露丸、青龍白藥粉、天王解熱散、六味地黃丸、藿香正氣水等各色家常備用藥品,再有一大包解開全是一包一包的種子花籽等,最後是滿滿一包袱吃食,熏肉香腸干菜醃蛋臘魚等物,居然一樣值錢的都沒有,不由有些失望道:“都收好吧,怎得捎這等平常東西?那邊難道沒有賣?何必千里迢迢從這邊帶過去。”

    裴瑄收了那副風流浪子的做派,一副謹言慎行的樣子,聞言道:“那青城山因落草為寇的人太多,商人不往那頭去,夫人準備得十分周到,京里的藥材與筆墨紙硯,比那邊的又要好又要便宜。這菜種更合適了,我們相公正打算在縣衙後園闢個菜地讓衙役們每日種些菜,也好打打牙祭。”

    許留一副牙疼的樣子,讓裴瑄收了東西,又問了幾句那邊的境況,裴瑄心裡早知道二老是什麼樣子的人,更何況如今青城縣也的確有點不堪,只將那縣衙如何破,人手如何少,地方如何窮大大渲染了一番,許留皺了眉頭久久不言,裴瑄才問道:“老太爺可有什麼東西要我捎去給許大人的嗎?”

    許留一哽,過了一會兒才道:“且與我捎幾句話去吧,就說……”他皺眉沉吟了一會兒道:“就說我和他娘都很掛念他,如今外放了也要好好精忠報國,早日做出業績調回京里,不必掛念家裡,他媳婦懷孕了我們會好好照顧的。”

    裴瑄眉毛一動,看了眼寶如,寶如道:“二郎前些天寫信來卻說那邊衙門破敗,身上又受傷了需要些銀錢買藥補養身子,讓我想法子給他湊些銀兩,我這邊手頭緊,又想著窮鄉僻壤的那邊恐怕買藥也不方便,就買了些藥給裴護衛帶過去,卻不知爹娘如今手頭可寬裕,讓裴護衛捎一些銀子過去也好。”

    羅氏道:“我們哪裡有錢!”許留連忙道:“如今地裡還沒收租,手裡暫時有些拮據,不過既然二郎開了口,無論如何也要捎一些的。”一邊轉身往屋內走去,過了半晌才拿了個包裹出來遞給裴瑄道:“這是一百錢,你拿去讓二郎好好調養身子,只是如今家裡也艱難,都指望著他頂門立戶呢,望他好歹爭口氣立起來才好。”

    裴瑄想到寶如專門讓他帶了一匣子的金珠子給相公花用,又有諸般物品色色齊備,這許老太公說得正言大氣的,其實對親生兒子如此摳門,臉皮抖了抖,實在不好意思笑,將那包裹放入懷中道:“都記住了,必能帶到的。”

    羅氏十分心疼道:“路上可要小心,莫要讓山賊給剪了去……”

    唐遠終於忍不住開口插嘴道:“裴大哥可是禁軍教頭,武藝高強得很,再說了,就一百錢也怕賊啊,連裴大哥一路的車船打尖的費用都不夠。”

    羅氏臉一紅,看到唐遠小孩子一個,卻不好計較,只好轉過頭對寶如道:“你這族弟好不曉事,在別人家裡打秋風也好意思嫌主家窮哩。”

    唐遠滿臉漲紅,正要發脾氣,裴瑄慌忙拉了他道:“我們先回去了,許夫人身上有孕哩我們莫要擾了她。”一邊一陣風也似的帶走了唐遠兩兄弟,他原本是來蹭頓飯吃的,如今看情形不好,自然是早撤早好,只是許夫人有孕這卻是第一天聽到,許相公聽到只怕要高興壞了,正好船已定好,早日將貨帶回去,也好讓許相公高興高興。

    寶如看裴瑄拿走了東西,心下又重新想了一番有沒有甚麼遺漏的,才又施施然地回了屋內去看淼淼不提。

    一時小院門被叩響,銀娘去開了門,外頭立等一個青衣小童道:“李翰林夫人拜帖,我們家夫人邀請唐孺人八月十日相國寺賞花,這是帖子,立等回復。”

    銀娘慌忙道:“我家娘子身懷有孕,不便出行,已是吩咐了暫時不接帖子了,還請回復貴府,不能奉陪,敬請諒解。”一邊又拿眼去看羅氏,羅氏懵然不覺,只拿眼睛去看那帖子,卻又不識字,銀娘連忙咳嗽了聲,許留卻是想明白了這是要等打賞,連忙從袖子裡掏了一文錢遞給那小童道:“有勞小哥跑一趟了,拿去買糖吃吧。”

    那小童看了一眼那文錢,笑了下:“多謝老太公,只是我正換牙,吃不了糖哩。”一邊拿了帖子便轉身出門去。

    銀娘跺腳道:“這是怎麼了,這孩子還小,但是至少也要打賞個十文錢哩,一文錢別人還以為你罵他呢。這是相公的同年,還好打發,若是貴人府上的管家,那總要五十文。”

    羅氏驚呼道:“五十文!送個信而已!”

    許留有些尷尬咳嗽了聲道:“下次再有帖子來,你進去讓二媳婦答復打賞去。”銀娘臉上有些不豫道:“娘子如今有孕哩,如何讓她勞神。”一邊又問:“太公太孺人,晚上想吃些甚麼?我去買菜。”羅氏被她一生太孺人叫得心頭舒爽,連忙道:“吃些魚也罷了,最好再來個旋煎羊白腸、辣腳子,天氣熱得很,再來個水晶皂兒就好了。”銀娘便伸手便道:“這都好辦,只要五十文錢便能辦好。”一邊伸手向她要錢。

    羅氏一愣道:“你找唐娘子拿去。”

    銀娘道:“今兒大夫說讓唐娘子好生養養哩,所以方才娘子已是在外頭吃了東西,說身上懶怠動,已是進去睡覺了,我怎好進去打攪?只是這晚上的飯卻不能不做……太孺人該不會這五十文錢都拿不出吧……上次侯府的夫人遣了人來送禮,打發那來送禮的人賞錢都要五十文了,孺人如今身上有孕,哪裡管事,正指望太孺人管家了,眼看著就要到中秋了,到時候走起禮來,光是打賞門房都要不少。”

    羅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好不容易才從荷包里數出了四十文錢給她,又心疼道:“那辣腳子和水晶皂兒就別買了,我再看看。”銀娘一邊嘟囔道:“四十文錢剛剛好夠,卻是油鹽米都不太夠了。”羅氏連忙假裝聽不到,走出去和許留悄悄說話道:“這樣下去不成哩,這京里東西太貴了,吃得又差,這一點子東西將來如何是好,如今二郎也不在,蜀地山長水遠的,不若我們先回武進再做打算。”

    許留想了一會兒道:“媳婦現有孕在身,二郎是個心思重的,對這媳婦又看重得很,將來二郎若是知道我們來了京城又不照應媳婦不太好,不若和媳婦商量下,叫媳婦把這裡的東西收拾收拾,咱們找個客船搭著,也不怕顛簸,一同回武進的好。”

    羅氏心裡想著也對,晚間吃飯果然對寶如說了這話,寶如卻道:“這天氣這樣熱,一路回去上次我和淼淼一路暈船上來,回去定要暈船的,我如今渾身都不舒服,斷然是趕不了路的,再說了如今二郎不在,京里好不容易走通了些許門路,還有不少同年座師,過年過節都要走禮的,正要我好好養著這些門路,來日止不住那一日便要用上的,如何能就走了?萬萬不可的,爹娘想回去只管回去好了。”

    許留一時有些抉擇不下,心想著走禮走禮,雖然要送出去,總該有人送回來吧?再說唐家難道真的一文錢都沒有給女兒的,便道:“這也罷了,那你如今有孕,不好操持家務,不若你將二郎給你的家用給你娘拿著,讓你娘開支好了。”

    寶如欣然道:“那最好不過。”一邊喚小荷道:“小荷,去把我梳妝台上那個盒子拿過來,給娘拿去做日常花用。”一邊又道:“相公留下來的其實沒有多少,這些錢都是前兒我爹娘聽我說京里艱難給捎過來的,只是如今我實在懶怠管家,要煩勞娘操心了。”

    一時小荷過了一會兒果然拿了一個沉甸甸的盒子過來,羅氏一入手便感覺到沉甸甸的,心裡十分喜悅,打開一看居然是一盒子的雪花銀角子,林林總總加起來總有個三四十兩,又另外有一個提籃裡頭散碎著幾串錢,平日里兩老見到銀子少,一時看到這許多白花花的碎銀角子,早就閃花了眼睛,許留一看也十分滿意笑道:“既然如此,這家且就要讓你娘管起來,若是不夠,我們自然會往裡頭補貼些,總讓你好好養胎便是了。”

    寶如含笑道:“理當如此。”心裡卻已笑破了肚皮。

    才吃過飯,外頭又有人叩門,一個青衣僕役鞠躬遞貼道:“徽王府王妃八月十日舉辦賞桂宴,有請許探花夫人屆時登門一敘,立等回復。”

    銀娘這次卻是不敢拒了,接了帖子進來給寶如,羅氏驚呼道:“王妃宴請!”許留輕咳了兩聲道:“貴人相邀,不可拒絕。”寶如接了帖子叫了那僕役進來回復道:“得王妃邀請不勝榮幸,若無意外必當赴宴,只是我家老孺人也是前日到京,不知可否一同赴宴,還請轉告王妃娘娘。”

    那僕人恭恭敬敬下頭重複了一遍寶如的答復,又道:“小人定當傳達,明日必有回復”,也不拿賞,直接辭別,態度十分謙恭,一時許留和羅氏都被震了一震,許留嘆道:“這才是大家僕役氣象,今天那一雙眼掉到錢眼裡的小童才是給主家招禍哩!”一邊又絮絮叨叨教導了一番寶如那日要如何做,卻完全忘了適才他面對那僕役張口結舌不知如何應付來。

    寶如則如同風吹過耳,只是唯唯稱諾,吃完東西放了碗便道:“也沒幾日了,送王妃的禮卻是要爹娘費心了,我先進去哄淼淼睡先。 ”一邊起了身盈盈進了裡院,許留和羅氏卻有些拿不定主意,商議了一番道第二日且上城裡去逛逛,買幾樣禮品便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7-1-6 08:30 PM

第76章 遇上碰瓷

    第二日一大早許老漢果然與羅氏一大早便捏著幾串錢出了門,往那最大的店鋪街坊逛去了。自太皇太后薨,天子下旨祭葬禮儀,悉從儉樸,仍遵古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釋服,國喪期才過了半月,街上又重新熱鬧起來,民間的一些嫁娶宴飲也開始作興起來。

    寶如看到他們出了門,便讓銀娘出去買了些好吃的回來,親自下廚做了好幾道精緻菜和桂花糕,叫了段月容和敬哥兒來吃,敬哥兒已經懂事許多,一邊吃一邊依依不捨地問:“要留些給祖父祖母麼?”

    寶如道:“你祖父祖母出去外頭逛,好吃的地方多著呢!你只管吃便是了。 ”一邊又問段月容:“如今家裡情況已是好多了,如何你還是這般憔悴? ”這幾日段月容到了京城,一直默默無聞彷彿不存在一般,寶如看著只覺得她可憐,又有些懷疑起當年那懸案來,如今自己一個接一個的懷,顯然她和許寧兩人不僅沒有問題,反而十分好生養,既然如此,為何當年一個都沒有?為著這樁疑案,她著實不敢再和前世一樣,太過親近她,只能淡淡地遠著,只是如今冷眼看著,她著實不像是能做出絕人子嗣的事來。

    段月容苦笑一聲,卻不想在孩子面前抱怨羅氏,只是低聲道:“本想著敬哥兒如今也五歲了快能開蒙了,他極是聰明的,只是在家裡公公婆婆一打聽請先生的束脩,便有些捨不得,加上剛得了敕封,便合計著還是要來京里和你們一起住,又能省下這筆束脩,又能過上官夫人的生活,我想著讓二叔指點指點孩子也好,誰知道二叔卻不在京城,這一來一去,只怕要耽擱了。”

    寶如低頭看敬哥兒其實生得挺好,依稀有些段月容的模子在,青頭白臉,身上雖然都是舊衣服,難得段月容針線極好又用心,改得十分合身乾淨,看上去很是可愛。不由想起前一世他待自己也是極親熱的,總是嬸娘嬸娘的喊著,心一軟道:“外邊胡同盡頭有家私塾,每日有先生講半日的課,我使人去打聲招呼,你讓敬哥兒每日去學一學也好。”

    段月容慌忙站起來深深行禮道:“如此多謝弟妹了。”又拉起敬哥兒來道:“快謝謝你嬸娘大恩。”

    寶如道:“不必了,總是我們淼淼的堂哥呢,能幫一把便幫一把了,只是你也知道我們如今手裡不比往時,不甚寬裕,也幫不到多大的忙,你也別嫌棄。”

    段月容道:“如何敢嫌棄?弟妹已是幫了大忙了,敬哥兒是我終身指望了,你幫了他便是對我大恩。”

    寶如心下輕嘆了口氣,想起許寧說的替她找了改嫁的富戶她卻不肯改嫁來,想了一會兒還是聽了勸說的心,前一世她何嘗不和她說過改嫁的事,她當時也是一副絕不改嫁的貞節樣子,這樣的人雖然表面軟弱可欺負,有時候認起死理來也是牛心左性的。寶如進了內室,悄悄拿了幾兩銀子出來叫小荷出去給那私塾送去。

    不多時果然徽王府命人補送了張帖子來,邀請羅太孺人參加賞桂宴。

    許留與羅氏一逛就逛了日落西山才回了院子,回來就唉聲嘆氣,又痛喝了幾杯水,寶如心下暗笑,問道:“爹娘可挑好禮物了?”一邊命人拿了那張帖子來與羅氏看,羅氏一邊緊緊握著那張帖子一邊嚷嚷道:“哪裡買得起!我們先說去看看首飾插戴,想著買點金簪子手鐲之類的插戴或是頭面也成,誰知道都是那樣貴的!根本沒幾兩金子,居然貴成那樣!倒不如自己拿了金子銀子去做哩,只是這時間緊了,卻是來不及,我們又走了些古董店,那些畫啊字啊我們也不認識,只是隨便一副就要上千兩銀子,我們看著旁邊一幅畫畫得明明也差不多,卻只要十兩銀子,便想著不如買這個,結果別人問我們是買去送給誰,我們說是送王府的,那人就笑我們吹牛,我和他爭,他說送給王府哪裡敢送這樣的,這樣的畫只好用來掛在酒樓戲院包廂這樣的地方,若是要送王府,時人的不好送,得送有些年頭的名家,才算有資格,我們一問都是要好幾千兩銀子的!如何送得起?更不要說那些古董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樣樣都貴得很。”

    許留蹙著眉頭道:“太寒酸拿不出手,但凡看得上些的又太貴了,卻不知從前你們走禮如何走的?”

    寶如道:“從前都是相公備禮,參加的也就是一些壽宴、過生、周歲宴、喪禮這樣的,不過我看著也不過是一兩樣壽麵壽桃、長生鐲之類的東西或是自己畫的畫、寫的扇面之類的東西,或者是與其他同年湊份子。”

    許留嘆道:“如此如何能晉升?果然沒有長輩一旁指點你們就是不行。”一邊又細細教她:“總要送禮送到人心裡去才好讓別人記住你們。 ”

    寶如道:“我也不知,不過我看相公學問好,還是多有人來求他題字的,大概他們文人來往也不太講究這些。”

    許留再三嗟嘆,一邊又和羅氏道:“明日我們還是再出去看看,帶上銀兩,好歹也要備份好些的禮物。”羅氏卻有些不滿道:“我自己也要買身衣物插戴呢,今日看了那些頭面,我才覺得我們武進那邊做的首飾差太遠了,到那日如何戴得出去?”

    兩老絮絮叨叨的討論,寶如也不去理他們,只說有些困倦,要照顧淼淼,自回了房內,其實許寧是文官,徽王府一貫要避嫌,不敢結交文臣的,如今忽然邀請她赴宴,怕是別有內情,或者是有官家授意也未可知,而他們卻不可送太貴重的禮,否則傳出去便是媚上之意,少不得被人非議。反正她給他們老兩口的錢是買不起什麼貴重禮物的,再加上他們一貫慳吝,也捨不得花太多錢,所以這次禮讓他們備辦,卻是她故意的,不拘送些什麼,徽王府醉翁之意不在酒,定是不會計較,而他們在京城再住一段時間,發現樣樣都要花錢,樣樣都不如意,過幾日便知難而退了,待到中秋過,再下去天氣一冷運河堵上,他們更不好回去,因此不會超過一個月,許家兩老必定會回武進縣。

    第二日果然兩老又出了去,結果近晌午時有個小童兒飛奔來了,卻是報信道:“是雙槐坊許家嗎?你家的老人在石橋街被人扣住了,說是打碎了人家的古董花瓶,要家人拿了銀錢去贖咧。”

    寶如一聽卻已了然,這兩老想必人生路不熟,不知底里,進了那專騙外地人的石橋街去了,那裡專擺著些便宜實惠好看的花瓶,引人去看,然後便設下圈套,或是在店家角落放個花瓶一碰就摔,或是拿個包袱橫衝直撞,等人略微碰了一碰,便裝作被撞到包袱摔落掉下一包碎瓷片到地上來詐人,許家兩老大概銀錢露了白,又是外地來的村老,那些閑漢見到這般肥羊哪有放過的?她前世在市井打滾多年,聽過這些事情多了。

    這倒是也幫了她了,這事解決好,不怕那許老漢以後再在她面前裝長輩樣,寶如微微一笑,叫小荷過來拿了許寧的名帖來,去秦娘子那里傳話,叫個伶俐伙計直送去府尹衙門那兒,又封了幾兩銀子過去交代了小荷打點衙役,另外又叫秦娘子也換了衣裙過來幫忙。

    然後不慌不忙換了身十分華麗的衣裙頭面,描眉塗唇,叫了銀娘賃了頂小轎子來,等著秦娘子也到了,才與​​她交代了一番,秦娘子聽她說完,拿眼打量了她一番笑道:“想不到你這般年紀輕輕,居然深諳這市井道理,往日竟是我看錯你了。”

    寶如笑而不語,帶著秦娘子、銀娘、小荷乘著轎子往那石板街過去了,待到了石橋街上,果然看到許留正在那裡面紅耳赤道:“是他碰了我的!”羅氏則鬢髮散亂,在地上大哭大鬧,十來個幫閒在一旁道:“我們都看到你碰了他,這花瓶是前朝天寶年間的,十分貴重,定要賠上一千兩銀子!否則便要扭送你去衙門!”

    此時忽然聽到一聲呵斥:“誰這般大膽,敢扭送朝廷命官的父親到衙門?”

    眾幫閒一靜,驀然轉頭,便看到一頂綠呢小轎,一個美婦人朱顏綠鬢,冠帷盛飾立在轎邊正顏厲色怒罵,一個垂髫小丫鬟掀了轎簾,扶下一個年輕美婦,衣著繡裙錦帔,披著長長的披帛,頭上戴著金蓮攢珠冠,渾身上下,金翠珠玉,光采奪目容貌彷如天人,神情凜然不可逼視,那容色風度倒彷如畫上那些天神后妃的打扮。她扶著小丫鬟的手,後頭卻又有另一僕婦手裡捧著琴,一看便是大戶人家的貴婦,他們都靜了靜,平日里雖然見著漂亮小娘子都是忍不住要上前調戲的,卻也知道這一位來頭不小,恐怕不好招惹,只都低頭叉手,其中一個硬著頭皮上來道:“這是那老漢撞了我們的古董花瓶,合該賠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7-1-6 08:35 PM

第77章 萌生退意

    這時候羅氏已是靈活地爬了起來喊道:“媳婦兒!”

    眾人一驚,那美貌小娘子輕啟朱唇道:“娘,如何和爹爹跑到這裡來?家裡差人找了一天都找不到你們哩,你們才到京里,地方不熟,不要亂走。”一邊讓那小丫鬟去扶她,又對旁邊之前厲聲呵斥的美婦叫道:“叫人拿了相公的帖子送去衙門,叫人來處理。”

    一時下頭幫閒心都俱是一跳,雖然都是些滾皮油,就是關進衙門不多時也又放出來了,但是這京城腳下,還是怕惹到不能惹的人,這兩老人看著像外地人,身上又帶著銀子,正適合敲詐,沒想到居然是個官兒的親眷。

    只看到那美婦道:“娘子有所不知,這裡一貫有這裡的規矩,倒是不必煩勞王大人。”一邊又問那幾個幫閒:“我們家老太公初來京師,不知規矩,既然碰壞了,那便在茶坊請大家盡皆喝個滿堂紅,就算是我家老太公賠罪了!”

    那幾個幫閒面面相覷,原來便是這些招搖撞騙的,其中也是有規矩的,這邊的碰瓷規矩卻是如此,三教九流走江湖的人多知道這其中法門,便可以在就近的茶坊合堂包圓請了他們喫茶,這叫滿堂紅,就算是揭過此事,那古董卻不需再作價。只看到那美婦掏了幾兩銀子過來,命人到了附近茶館包下所有茶桌和茶來,請他們進去。

    他們正猶豫時,且看到幾個衙役飛奔也似的過來問:“是哪家夫人發了帖子來報有人敲詐官眷?”

    一時幾個幫閒已是慌了手腳,上前笑道:“沒有此事,都是誤會,已經化解了。”一邊又衝著寶如笑道:“原是誤會,我們茶也不吃了,還請夫人請回這些官老爺。”

    寶如終於道:“也罷,想是你們的甚麼江湖規矩,那我們也就罷了。”一邊又對許留羅氏道:“爹娘今日辛苦了,且先回家吧。”一邊命人去賃個轎子來,又教人打賞了那些衙役一番,才施施然地回了家。

    回到家中,許留和羅氏都是滿臉沮喪,羅氏仍是惱怒道:“那些人就是騙子!欺負我們是外地人!”

    寶如道:“那是肯定的,先前銀娘她們不是告訴你們不要去西城那邊麼?你們怎麼過去那頭了?那邊魚龍混雜,我們平日都不去那邊的。”

    許留道:“還是媳婦你有辦法,請動了官老爺來,多虧二郎是官呢。”確實不好意思說他們貪便宜聽說西城便宜便去了那邊。

    寶如道:“哪裡是看二郎的面上!那些差役都是使了錢去請來的,一個一兩銀子,再有今日僱轎子的錢,僱人的錢,還有和這位秦娘子租行頭花的錢,林林總總也花了接近五百錢了,我手裡本來就沒幾個錢,本來就是留給自己一點手頭靈便些,如今是真的一窮二白了,卻不知爹娘可辦了禮下來?”

    羅氏本看著寶如身上那些金翠珠寶心裡想著哪一件可以插戴去王府赴宴的,猛然聽到寶如說這些卻是租來的,吃了一驚失聲道:“這些也能租?”

    寶如微笑道:“自然是有的,都是在教坊租的,而且價格不菲,所以不是十分需要襯得上場合的,我也不敢租的,今兒實在是聽人來報說你們十分危急了,我又是有孕在身,去了也不頂用,家裡還沒個男人,這時候哪裡顧得上錢?少不得先救了你們在說,如今這秦娘子還等著我給錢退行頭咧。”一邊進了去,果然將頭上的釵環衣物都換了一套家常的,包好和羅氏道:“還請娘先拿五百錢來讓我還了這些東西,倉促之間雖然貴了些,但能救回你們總是好的。若是相公在,還要請那些衙役公爺們吃飯才算周到咧。 ”

    許留與羅氏啞巴吃黃連,面面相覷無法只得數出了五百錢給寶如,卻是十分心痛不堪,一時少不得互相埋怨起來不該去西城。

    寶如心內暗笑,正色對許留道:“爹其實不必這麼著急的,那徽王府什麼好的東西沒有?我們送再貴也比他的東西便宜,倒不如送些實在的禮品便算了。”

    許留今日實在疲憊了,只得道:“媳婦說的是,要不還是你定下送什麼禮吧?”

    寶如道:“可是我今日困得厲害,還是進去歇一歇,後天便是正日子了,明兒我再想想吧。”一邊說著一邊進了裡院,一邊抱起淼淼一邊樂不可支地笑起來。

    第二日寶如只是去買了幾樣尋常禮物,又自己親手下廚做了四色精緻點心裝了盒,許留與羅氏這日則蔫蔫的無精打采,連出去逛也沒了興致,看寶如只是買這點禮物,雖然覺得寒酸,卻也只是嘀咕了兩句,到底捨不得花錢去買名貴禮品,再則看到寶如又掏了錢送了敬哥兒去私塾唸書,感覺這個媳婦雖然嬌滴滴的花錢太過散漫,平日里待他們也不甚恭敬,但是遇到事卻也還是比較靠得住,雖然花了錢,到底是將他們給解救出來了,否則哪裡是五百錢就能打發走的?這麼看來這個媳婦嘴硬心軟,還是可以調教的,那天看那風度,倒也是堪為自己那做官的兒子的妻子了。

    寶如可不知道許留和羅氏這些想法,她仍是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並不和從前一樣在乎他們,晚上羅氏腆著臉又要進來借首飾,好在之前因為想著要收拾東西去蜀地,寶如將許多貴重細軟東西都收了起來,這也是許留和羅氏看著屋內空蕩盪沒什麼東西的原因,如今羅氏進來要借首飾,打開看寶如卻只有幾支細銀釵子,手鐲,還不如她自己的那些金銀首飾,雖然式樣不試行,卻都是實打實分量足得很。她不知這原是寶如預備在路上插戴的,自然一切簡樸為上,只是回去和許留說道:“看樣子媳婦竟是當了不少首飾哩,我看從前她插戴的一些首飾都沒了,看來二郎和她的日子竟是真的不太好過。”

    許留那日在媳婦面前丟了人,這兩日沒能擺譜,又不是女眷去不了王府赴宴,心裡十分提不起精神,聞言只是道:“只怕再過幾日,連你那些首飾也要賣掉了,我今天粗粗算了下,那四十多兩的銀子,若是我們回武進,都可以買幾個小舖子了,如今在京里,卻是只怕不夠一個月花用,想是當時二郎以為她很快就能跟過去,沒留多少錢,京里又沒有進項,如何是好。”

    羅氏悚然而驚:“四十多兩銀子換我們從前都能過好幾年花銷了!”

    許留搖頭不語:“京里樣樣都要錢啊……這一屋子大大小小八張嘴,白白花出去沒甚麼意思。”

    羅氏已噯呀道:“還不如我們回去買幾個鋪子,再把那些進項捎些給媳婦好了,總好過一家子這麼多張嘴在京城坐吃山空。”

    許留默然不語,一邊抽煙一邊想著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7-1-6 08:43 PM

第78章 貴妃召見

    轉眼便到了賞桂的日子,一大早羅氏興興頭頭的起來換了頭面衣物,著意仿著那日見著的寶如的打扮,偏偏只恨年紀已大,許多鮮亮服飾穿不得,只能穿了簇新的折枝梅銷金褙子,黛色聯珠團花紋襦裙,頭上滿滿插了金釵子,手上帶了好幾個金鐲子戒指,左右照鏡卻只是覺得不滿,覺得與那日見到媳婦的裝扮還是差了許多。便又叫小荷進去催了幾回媳婦。

    吃過早飯,才看到寶如慢悠悠從裡頭出來,身上只是穿著沉香色羅衫,月白肚帶,珠灰裙兒,十分素淨,只腰間繫著水紅汗巾子,頭上挽了個拋家髻兒,卻用了寶光晶瑩的一枝赤金鸞鳥銜珠簪子押髮,耳上也是兩粒明珠耳璫,皆有指頭大小,額間貼了一小片金色花鈿,一身素淨,卻仍絲毫不令人覺得寒酸,反覺得身姿纖細,眉目明秀,氣度優雅從容,羅氏不知怎的忽然覺得心裡覺得微微覺得氣勢一弱,但她原是個好強的,只是問寶如道:“怎地不見你戴過這支釵子?”

    寶如道:“是宮裡賜下來的,平日里哪裡敢戴,好好收著罷了,上頭都有宮裡記認,不許賣的,不然早就當掉給相公帶走了。”

    羅氏心裡有些羨慕,又拉著讓寶如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著,寶如看了眼道:“娘眼光自是好的,只是這京里筵宴作興配色要與季節搭上,娘這一身好是好,只是不合時宜,若是換身素淨些的秋香色或是蟹殼青色的素褙子都成,更顯出這襦裙來,那八寶香袋、金三事、汗巾子也太多了些,累贅得很,不若只帶一個墨綠銷金香袋便好,還有這衣服摺痕太新了,最好用酒噴一噴,用熨斗燙一燙才好。”

    羅氏平日里極是剛愎自用的,原本的確是想讓寶如說說意見,然而待到寶如真的說了意見,她又疑心媳婦是故意損她面子,強撐著道:“平日里便是縣太爺夫人見著我,也說我穿得有氣度,配色好,如何到你這里便這般囉所,我看挺好了。”

    寶如閉口不言,只叫銀娘出去賃了頂小小油壁車來,讓小荷提了包裹和四色禮,登車出門。

    一路迤邐到了一家重簷錄頂、碧瓦朱甍的大宅子下了車子,朱紅門上釘頭磷磷,門前是許多級的玉白台階,有著一對雄壯石獅子。寶如帶著羅氏下了車,在門房里送了禮,又換了兩頂轎子由僕婦一路抬進去,羅氏原本還擔憂送的禮太輕被別人比下去,又睜大了眼本想看看別人都送些什麼,沒想到門房收了禮十分恭敬地收了進去又有人引了她們進去,根本沒有任何看輕的神色,更看不到別人送的什麼禮。她心里鬆了一口氣,想到若是大戶人家都是這般,那豈不是每次就送些薄禮,便能白白吃上許多宴席好菜,想來這王府氣度果然與眾不同。

    那軟轎都是紗簾,十分透氣,正好看外頭風景,一路上亭台樓閣、朱樓翠苑,自然是美不勝收,一連進了好幾重門,走了約一盞茶功夫,及至進了一個亭廈及四面抄手游廊才停了轎子,請了她們下來,便聞到一陣清香之極的金桂之香,彷如天香一般。只見一個穿著錦帔廣袖宮裝的中年美婦迎了出來,髮髻上高高戴著蓮花冠,身後跟著數個一色熟羅灑花宮紗衫裙的丫鬟,個個都十分蹁躚嬝娜,那美婦桃靨含春,櫻唇輕啟道:“是許探花府上的太夫人、夫人麼?出來迎接遲了,勿怪勿怪。”

    羅氏看到這般豐容靚飾的女子,連忙笑道:“這位必是王妃娘娘了,如何敢勞煩娘娘迎接……今日得見王妃金面,真是老身幾世修來的福分!”一邊上前就拜,那名美婦忙不迭地側身還禮道:“不敢當,奴是王妃娘娘身邊伺候的尚宮,小姓袁,娘娘正在裡頭陪著貴妃娘娘說話,無暇親身迎客,還請老夫人入內一敘。”

    羅氏隱隱聽到後頭有剛下轎的女客們的嗤笑聲,臉上漲得通紅,改了面孔道:“如此,那還請頭前帶路了。”卻又託大了,只以為這是一個宮女,沒想到寶如上前恭敬施禮道:“有勞尚宮大人迎接了。”

    袁尚宮抿嘴一笑,伸手引了她們進去穿過一條遊廊,來到了一處水面樓閣敞軒上,這樓閣三面臨水,十分寬敞,水面荷葉亭亭如蓋,荷花盛放,縷縷清香隨風送來,又有絲竹清音緩緩放送,遠處搭著一個戲台,上頭有一班女樂按起銀箏檀板,持笛吹簫,引著歌聲,從頭唱來,又有數個女伎和著音樂長袖回攏,纖腰徐舞。許多的女眷都在那裡賞花看戲,明珠翠羽,紅裳翠袂,說不盡的風華綺麗。

    羅氏在門口便丟了一個醜,進來後便小心看著寶如行事,步步謹慎,看到袁尚宮只是請她們坐下後說了幾句客氣話,讓她們有事只管叫丫鬟伺候,便起身又出去迎客了,羅氏這才發現原來這來回迎客的有幾個女官,均是一應的接進來坐下,而這敞軒上又有一層樓閣,門口有一排宮女內侍肅然侍立,各有執事,自分行列,或有人持扇,或有人捧琴;或捧著書本,或執巾奉盤,或挈如意,皆屏聲靜氣,羅氏不由想起適才那女官所說的貴妃在裡頭的事,問寶如:“如何不讓我們進去拜見貴妃、王妃娘娘?”

    她久居鄉間,說話習慣高聲大氣,如今雖已控制音量,卻仍是引得周圍的女眷看了過來,又有人看了她的打扮,掩口低笑,寶如道:“王妃宴請,一貫都是有品級的誥命夫人,既然是貴妃娘娘在,宮妃不得擅出宮禁,多半是官家也來了王府,自然如今是戒備森嚴,禮節嚴禁。一般人當然見不到貴妃、王妃,自然是有傳召我們才能進去拜見的,否則也就只好在外頭吃吃席面罷了。”

    羅氏有些咋舌道:“鄉間請客,總要見見主人家的,這京城皇家規矩,又與別個不同。”一邊卻不由自主地低了聲音,心下微微有些自卑起來,縮手縮腳起來,一會兒覺得自己腳上的繡鞋太大了不似別家夫人只在裙邊露出翹起的一點玲瓏繡花鞋尖,一會兒又覺得自己身上的香包氣味太過濃烈,連裙子上的摺痕也顯得分外觸目,她一邊努力想遮住那道摺痕,一邊有些懊悔沒有聽寶如的勸說。

    寶如抿嘴一笑,前世羅氏進京的時候,他們已稍稍站穩腳跟,但邀請宴飲的仍多是些同年、同鄉,大多奉承羅氏,之後慢慢許寧的官兒越做越大,宴席也多為身份相當的人邀請,今世羅氏從鄉間忽然得到這京城裡,第一次赴宴便是這皇家盛宴,自然是一下子被鎮住了,哪裡還生得出自信來,她十分理解這種感覺,因為前世她一直感覺到自己的格格不入、卑下地位,無論如何做,彷彿都脫離不出那一股市井俗氣,無論聽到哪里傳來笑聲或者竊竊私語,便要懷疑是否自己又做錯了什麼穿錯了什麼引人嗤笑。

    羅氏到底是許寧的母親,是她的婆母,寶如總也不希望她丟太大的人,便悄悄低聲與她說些高門大戶宴請的規矩,羅氏卻坐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坐立不安起來,大概人緊張的時候,便越發覺得腹內尿急難忍,過了一會便道:“我要去小解。”寶如便起了身帶她去一側的恭房,羅氏進去便看到香氣撲鼻的澡豆盒子,鮮花香湯,雪白的手巾子,描金的恭桶,更是咋舌不已,卻是差點便解不出來,好不容易才小解後出來,卻是遇上了宋夫人,宋夫人看到她們已是笑道:“原來許太孺人進了京?我竟不知,原該與您接風的,失禮了。”

    寶如上前施禮,羅氏本來提著一顆心,忽然在這大場面中得見熟悉的人,鬆了口氣笑道:“我也才到了幾日,正說要備禮上門拜見您呢,又怕侯府門第太高,我們不好貿然登門。”這句話卻說得略微得體,宋夫人含笑帶著她道:“我與你介紹幾位夫人好了。”一邊便帶著她們去見了幾個夫人,因看著宋夫人面上,果然都十分客氣,又聽聞是前陣子才出了大新聞的許探花母親、妻子,更是著意關注了些,面上自然都是一團和氣的,羅氏漸漸又興起起來,自覺頗有面子,坐下來與宋夫人說了一會兒話,便問道:“令千金呢?怎的今日未來?”

    宋夫人含笑道:“她已定親,轉過年便要嫁了,外子讓她在家裡繡繡嫁妝養養性子,不許她出門參加宴席了。”

    羅氏連忙問是哪一家,待到知道是國公府嫡孫,公主長子時,眼睛裡幾乎放出光來:“我就說宋小姐這般人才,將來不知哪樣人物才配呢!果然只有這樣門第的貴公子才配得上宋小姐,將來必是早生貴子,福祿滿門的! ”

    宋夫人雖然這些日子被丈夫與女兒鬧得有些憋氣,卻到底是對這親事有七分滿意的,只是丈夫不滿,女兒卻又賭氣,她夾在中間也沒個成算,左右為難,如今被羅氏恭維得心頭舒服,忍不住與她說起家常來。

    寶如一直在旁邊默默無言,卻見到一位宮女過來請她道:“這位可是許孺人?我們王妃有請進內一敘。”

    羅氏一驚,連忙整衣理鬢,要跟著寶如起身,一旁的宋夫人慌忙拉住她輕輕搖頭,不許她走,待到寶如走進去了,才輕聲道:“貴人要請哪個,一貫是不許帶人進去的,便是丫鬟也不成的。”

    羅氏老臉一紅,訥訥道:“哪有見媳婦不見婆婆的呢。”卻也不敢再說什麼,宋夫人一貫寬仁不讓人難堪的,安慰她道:“想是前些日子宮中有些對不起她,官家將許大人貶謫到了蜀地,內宮如今再召見只怕是以此示安撫恩寵罷。”

    羅氏一愣:“甚麼對不起?”

    =======

    寶如走進內室,看到裡頭陳設也只是一般,安貴妃在裡頭貴妃榻上側身半臥著,腰背手臂都墊著軟圓枕,見到她並不起身,只是笑道:“快請坐,我如今身子不便,失禮了,只是想你得緊,今日官家帶我來王府散心,我想著上次連累了你,還是央著王妃那邊下帖請了你來,好歹對你現說聲對不起。”

    她腹中已高高隆起,整個人脂粉未施,瘦得十分可怕,昔日豐潤穠麗的眉眼如今只剩下一雙大得分外可怕的眼睛,肌膚清減,眉間籠著輕愁,與寶如曾經見過的那愛笑活潑的樣子大去甚遠。

    寶如雖然一直知道她孕期反應大吃不下東西,卻從未想過居然這般嚴重,吃驚道:“娘娘如何清減至此?”

    安貴妃苦笑了聲:“我如何知道,別人家孕期嘔吐也不過頭一兩個月,我卻是從頭吐到如今,吃不好睡不好,說出來大家都只以為我嬌貴,宮裡整日里太后只以我為由頭責罰御膳房,我更是安睡不了,只是便是勉強吃進去,很快又會吐出來,我從前是個最不挑剔的人了,如今竟是個禍國妖妃一般了。”

    寶如憐憫道:“娘娘只管放寬心才是,官家總是待你有心,今日還特特帶你出來散心,待生下孩子便好了,產期將近了吧?”

    安貴妃臉上蒼白猶如外頭那白蓮花瓣一般,蒼白笑道:“官家就是心軟罷了,從前宮中吃飯,吃到小石子,慌忙拿帕子掩了,悄悄告訴我不許說出去,否則御膳房就是死罪了,他一貫仁善博愛,我如今懷著他的骨肉,他自然是多憐惜一兩分,只是這一兩分只怕落到別人眼裡都成了罪了。便是前兒,也不過是希望我能吃些東西,誰知道後來竟鬧成這天大的罪過呢?”

    寶如沉默了一下也不知如何安慰,安貴妃如今的心態顯然不對,患得患失,又顧慮太多,這般更是對生產不利,安貴妃又笑道:“不說這些了,倒是也帶累了你的心情,原本就是我帶累了你與丈夫分離。”

    寶如道:“官家帶您出來散心,自然是希望你心情好些的,我家相公早有外放之意,貴妃不必自責。”

    安貴妃道:“官家也說是許大人自有此意,但是我到底是難受,聽說你有孕了?帶累你無人照應,我更難辭其咎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7-1-6 08:49 PM

第79章 不如自愛

    寶如看她一副自怨自艾、抑鬱難安的樣子,她進來坐下不過一會兒,便看到她已埋怨了自己好幾次,甚至語出不詳,不由心中有些憐惜,她一邊問道:“上次我與李尚食說過那糖醋蛋花薑湯的法子,你試過了嗎?就用銀挑子自己殿內煮一煮很是方便的。”

    安貴妃苦笑了下道:“試過一兩次,後來太皇太后薨了,宮裡又尚簡樸,吃食上越發簡單,幾乎不再宰殺禽牲,雖說已是特特給我這宮開了恩,倒可不必太過苛刻全茹素,我又敢如何?已是讓官家為我白白擔了多少罵名,哪裡還敢早早晚晚的要這要那的生出花頭來。”

    寶如道:“今日既然出來,不若讓人沖一杯過來讓你嚐嚐。”

    安貴妃可無可不無地點了點頭,命人去做,寶如又叫住那女官,吩咐了幾個菜道:“一起送過來好了。”

    安貴妃道:“都是白費勁,我連想到吃食都覺得不舒服了。”

    寶如沉吟了一會兒道:“我這裡有個鄉間故事,說給貴妃當個笑話聽聽。”

    安貴妃果然提起了些興致,問道:“什麼笑話?你說來聽聽。”

    寶如道:“一家子有兩個兄弟,長得一般齊整,性情也都不錯,父母親都十分疼愛,養到十八歲的時候,先後給他們娶了妻子。這兩個妯娌出身彷彿,也都是好人家的女孩子出來的,年齡也是相當。大兒子因為平時做老大的,所以娶了妻子,就一直讓自己妻子要孝敬父母,照顧弟弟,凡事都要謙讓,家務上要勤勞,但凡父母與妻子起了齟齬,又或者妯娌之間有了爭吵,大兒子為了公道總要站在父母或是兄弟一邊,責怪自己的妻子,雖然私底下也和妻子說知道她委屈,但是希望她顧全大局,做出個長嫂長媳的樣子。小兒子呢一貫做小受寵習慣了,娶了媳婦後也對媳婦十分喜歡,耳根有點軟,少不得事事依寵,若是爹娘與媳婦有了什麼不是,他總是站在自己媳婦那邊,就算是自己媳婦的不是,他也事事都聽自己媳婦的分付。日子長了,大小媳婦都生了孩子,家裡光景也漸漸好了,大媳婦甚至還給大兒子典了個妾來,是十里八鄉有名的好媳婦,便是公公婆婆都讚不絕口。小媳婦呢卻是個悍婦,不賢不孝,橫不拈針豎不理線,又懶又饞的名聲四處傳揚。但是即使是這樣,公公婆婆也拗不過兒子,因為小兒子一直被小媳婦降伏得死死的,頗有些懼內,為此公公婆婆也少不得顧忌幾分,又怕她利害動不動就要掛臉子,說話還都是和顏悅色。

    後來兩家子分了家,大兒子就供養父母,小兒子每個月只出些錢糧,結果那賢良的大嫂那邊早早就病死了,大兒子又娶了一個續弦,那續弦卻是個厲害角色,大兒子因為是年長續弦,娶了個年輕小娘子,少不得讓著她哄著她一些,漸漸的家裡錢財都被那小娘子給把著了,又日日和公公婆婆爭吵,打妾罵孩的,最後一下子把妾都給賣了,那公公婆婆被媳婦嫌棄,存身不住,索性去和小兒子住了,因著要小兒子供養,對小媳婦也只能小心翼翼。結果後來那賢良大嫂生下來的兒子病死了,依稀聽說死的時候瘦得可憐。小兒子這邊呢,那小媳婦自後卻一直長命百歲,享了滿堂兒孫的福。 ”

    安貴妃噗嗤笑道:“你這說的什麼意思?意思是不要太賢良嗎?賢良啊,那可是大房才能用的詞兒。”

    寶如心下暗嘆,若不是太過在意官家,她如何會惶惶不可終日?不就是怕影響了官家的聖名嗎?她正色道:“我的意思是,其實呢公公婆婆待媳婦怎麼樣,媳婦在家裡的地位如何,其實端的都是看兒子如何待妻子,若是兒子一直喜愛尊重妻子,那公公婆婆就算再討厭,也不能怎麼樣,反而那等一味賢良想要好名聲的,自己先放低了姿態讓人踩,丈夫又先作踐上來了,更不要說別人家了,日久天長,自己操勞不過沒了,還可以說是解脫,只是留下的孩子也白白受人擺佈,賺下來的萬貫家財也都便宜了別人,住你的房打你的娃,何苦來?依我說,丈夫的寵愛也只是一時,孩子倒是一直是你的,為著孩子打算,總要心胸想開一些,如何也要努力為了孩子活出個樣子來,便是一時有了什麼不好的名聲,只要丈夫待自己還好,那旁人無論如何也就只是心裡腹誹罷了,又礙著自己什麼事了?總要自己快活為上。”

    安貴妃沉默著細細咀嚼了一會兒,眼睛漸漸有了神彩,這時候有女官送了那糖醋薑汁蛋花湯進來,她聞著那甘酸的米醋味,自覺不似從前那樣看到食物便想吐了,便端了過來小口啜飲,喝了幾口又和寶如說話:“你說的那大嫂那般賢良,最後可會後悔?她將自己丈夫讓與別人,又是如何想的?”

    寶如遲疑了一會兒,只覺得這話有些難答,似是指宮中那位,又似暗喻其自己,過了一會兒笑道:“無非也是歡喜愛重丈夫,希望能為他做到最好,只是這最好卻有些難判定,是眾人都說的好呢,是丈夫覺得的好呢,還是自己心裡喜歡的好。”

    安貴妃緩緩道:“自己心裡喜歡的好?”

    寶如想著前世今生,不知為何心頭感慨萬千,緩緩道:“但凡歡喜一個人,便會不由自主以他所喜為喜,以他所憂為憂,一思一想,都不由自主為之所牽,一言一行,都忍不住為其著想,總想著如何做才能叫他歡喜,讓他錦繡前程樣樣好,只是這卻又有一點差池之處,若是你以為你這般是待他最好,偏偏他卻要的不是這些,那樣便是陰差陽錯,不過是白白歡喜一場。若是得上天眷屬,僥倖兩人心心相印,你所做的所喜的,恰好都是他想要的喜歡的,這樣才算得上花好月圓的美滿眷侶,然而這卻是又要看各人的緣法了,倘若你覺得這樣對他好,可他喜歡的偏偏是那樣,又或者你從前待他這樣他喜歡,到了後來,他卻再也不喜歡你這樣了。你要在剛剛好的時間剛剛好讓他喜歡了,又能剛剛好的喜歡了一輩子,才算得上功德圓滿,但是人心易變,因此,我們可以把握的不過是自己一顆心罷了,橫豎別人的心,外人的心,都是不好揣測的,哪裡能事事盡如人意呢?因此倒不如先讓自己開心才是真的。當然,若是有孩子,那又多了一個人讓你牽腸掛肚,神魂為之繫,從前都聽人說父母為著孩子甚麼不願意,如今輪到自己有了孩子,方明白其中道理。 ”

    貴妃忍不住道:“有時候真不知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對是錯。”

    寶如嘆了口氣道:“人出生哪裡有選擇的餘地?我以為選擇並沒有對與錯,我們當努力生活讓自己的選擇變成對的。”

    安貴妃瞬間默然,小口小口喝著那蛋花湯,久久不言,不知不覺已是將那蛋花湯喝完,她放了湯碗,過了一會兒長嘆道:“妹妹年紀輕輕,說的也不過是市井言語,卻偏有大智慧,我不如你,難怪許大人待你如此,秋闈也好頂撞皇家也好,竟是前程都不要了。”

    寶如不由笑了一聲,安貴妃哪裡知道,他們這其中又是經過了多少磕磕碰碰,兩個人互相刺得遍體鱗傷,她曾經給出了她一片真心,他當時要的卻不是那些,到了這一世,他想要的,她卻已經沒有了,反而如此,他們倒是能心平氣和的相處,所以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不過如此。

    安貴妃看她的笑大有自嘲之意,心下不由暗自揣測是否這一對夫妻也有些不為人知之處,然而兩夫妻年紀輕輕,成婚不過數年,又能有什麼樣子的波折?她雖疑惑,卻也聰明地不再問這些,唐寶如不過寥寥數語,卻讓她心中彷彿忽然打開了一扇窗,她自己到底是想怎麼樣?肚子裡頭那個能動的肉,彷彿又在提醒,她將是一個母親,要為那個孩子負責。兩人又說了些養胎養兒的閒話,寶如也給安貴妃說了幾樣菜式,她口齒伶俐,說得那菜式十分引人胃口,又說了些笑話,看貴妃臉上開始有些倦色,便知她身子重容易困乏,便知機問道:“貴妃可要歇息一會兒?”

    安貴妃雖然有些不捨,卻畢竟身子困乏,那一杯薑汁蛋花湯進了胃裡,暖洋洋的,第一次沒有反胃的樣子,胃中飽足,便眼皮子沉重起來,她讓身邊女官送了寶如出去,不過片刻便睡沉了。

    寶如走出內侍,在過道內卻看到一角明黃,連忙跟著前邊的女官俯首行禮,李臻輕輕道:“不必多禮,有勞許夫人寬慰貴妃了。”

    寶如有些忐忑,自己適才說的那些卻暗含有莫要太看重男人之意,將身心寄託於一人,是一件太過沉重的負擔,如若有回應,那倒還有前行之勇,若絲毫沒有回應,怨懟便生,李臻看她臉上凝重肅然,知她有些害怕,只得淡淡說了句:“其實男子也未必不和女子一般,期待和歡喜之人長相廝守,只是男兒的天地更大些,家國天下都在肩上,僅僅只是讓追隨依附自己的人平安喜樂,便已需要殫精竭慮了……”他待要說些什麼,卻又覺得自己對這樣一個臣子的妻子剖白有些冒失,便住了嘴,走進了內室。

    寶如抬了頭,看著官家走了進去,她已許久沒有見到官家,這次見到,卻覺得官家似乎比從前笑容要少了些,眉心緊蹙……他大概也難吧?

    而遠在蜀地的許寧,如今又在做什麼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7-1-6 09:24 PM

第80章 送走許家

    從內室出來,外頭敞軒已經開宴,寶如並沒有在意宋夫人欲言又止抱歉的神情以及羅氏異樣的目光,羅氏問了幾句王妃與她說了什麼,她只是含糊應過去了。

    吃過宴席乘車回院子的時候,羅氏一反常態頗為沈默,寶如心裡有事也不太理她,兩人相安無事回了院子。

    羅氏卻迫不及待找了許留,將今日在宴席上聽來的許寧貶謫的真相說了一遍,許留聽後下問:“你可沒犯糊塗給了媳婦臉色看?”

    羅氏哼了聲道:“我哪敢?那一屋子的誥命夫人呢,我瘋了才在那裡教媳婦,王妃又才召見過她,那可是如今官家的親生母親!這媳婦又一貫是個臉酸嘴利的,又身懷有孕,萬一惹得她性起鬧將起來,倒讓我丟了人。我只是覺得這媳婦真是個攪家精,上次二郎為了她放棄了秋闈,要不是有恩科,二郎哪裡得中,如今又是為了她這做飯的手藝讓皇家盯上了,無端端給二郎招禍,如今害得二郎貶得這般遠,還招了官家的恨。”她卻不肯承認到了那皇家宴席上,媳婦看上去清華高貴,凜然生威,又很得宋夫人的喜愛,自己當時隱隱弱了氣勢,雖然心中不喜媳婦,卻也不敢發作,若是依著從前的脾氣,她早就要鬧起來,只是今非昔比,經歷過前天媳婦解救他們的事,又在那宴會中如魚得水,禮儀嫻熟,她不由有些氣短。

    許留沉吟了半晌道:“二郎寵媳婦寵得厲害,這也不怪他,他自幼離家,二媳婦與他自小的情分,生得又美,對他又十分癡纏,自然是喜歡的,等他外頭吃了苦,見得人多了,人也長大了,自然就淡了,如今他既肯為她得罪皇家,你又說這朝廷官員士子都是支持他的,媳婦又得王妃親自召見,身上也是有敕封在身的,又有孕,一貫對我們也還算孝順,我們不好說什麼將來倒讓二郎責怪我們,倒讓骨肉生了嫌隙,不過我們二郎為媳婦被貶謫也是事實,倒是可以和唐家那邊說說,活動門路讓二郎回京或者換個好缺的錢,合該他們唐家出。”

    羅氏一聽深以為然:“這說得有道理,我們正該和唐家好生說道說道。”一邊又有些思鄉起來:“這裡實在不好住,二郎又不在,那王府宴席也就那樣,菜餚也就是名頭好聽,吃起來淡得很,幾筷子就夾沒了,那些大官夫人又個個眼睛朝天看的,傲慢得很,像宋夫人那樣和氣的少有了,開個宴會也就是聽聽曲兒看看女伎們跳舞,我看還不如咱們鄉間社戲熱鬧哩,左鄰右舍又都是門戶緊閉平日不太見人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許留他這幾天比羅氏還要憋屈,羅氏至少還能去參加過王府宴席,見過世面,來日回鄉也能說道幾句,自己卻是遇到那碰瓷的事後連出門都有些怕起來,就怕又遇到騙子。他敲了敲煙斗,悶聲道:“總要把大姐兒的周歲禮和中秋給過了再回去,只是媳婦如今有孕,我們這般回去總不厚道,來日二郎知道要怪我們,我看大媳婦和她還算說的上話,如今敬哥兒也在這邊讀上了私塾,不如就讓大媳婦先留在京里照顧二媳婦好了,我們膝下雖然沒有媳婦伺候,可再買幾個養娘小廝便是了,也算對得起兒媳婦了。回去我們再和唐家說一聲媳婦又有孕了,讓他們掂量著辦,這若是男胎,也是他們唐家的。”

    羅氏知道能回去,不由舒了一口氣道:“這裡真住不慣,若是將來二郎說,就說我水土不服住不慣吧。”

    隔日便是淼淼的周歲禮,寶如早有準備,在雙槐坊附近的酒館訂了幾桌酒席,讓秦娘子在那邊招待香鋪香坊的伙計們,原本計劃是去那邊與秦娘子一同過的,偏偏前日剛讓秦娘子在公婆面前露過臉,更不想讓公婆知道許寧在這邊還有香鋪,於是也沒過去,只是在家裡與公公婆婆、段月容及小荷、銀娘小小舉辦了個抓周禮,讓酒館送了一副席面進來。

    淼淼長開來越發像許寧,眼如點漆,皮膚如雪,穿著一身大紅小裙衫,連性情都有些似許寧,平日里就不太鬧,靜靜的,整個人看過去還是十分白淨討巧的女孩子。連羅氏這樣養了三個兒子沒養過女兒的都有些稀罕起來,她從前有些嫌棄這女孩不是姓許,並不十分親香,但今日看著這臉蛋與許寧像了個十足,不免抱著逗了一會兒,回憶起許寧幼時的事情來,和寶如道:“小時候抓周,老二抓住了一個賬本子,我們那會兒還以為他以後是要做生意的,誰知道原來是應在能讀會寫上了。”

    寶如一笑,心想假若許寧不當官,只怕做個商賈也是綽綽有餘的,許留又問:“既滿周歲,可起了大名?”

    寶如道:“相公上次寫信來,起了個蘅字,說是水木相生,她出生在水多之時,屬木的字比較好,按原來說的這一輩用文字輩,所以名叫唐文蘅。”

    許留便道:“二郎是個有學問的,說好便好了。”

    一時各色物件都擺滿了,淼淼抓周的時候卻在滿桌子的針線刀尺,筆墨書籍、脂粉釵環、金銀錢物裡一手便抓住了個玉印不放,那玉印卻是上次許寧親手給她刻的名印,今兒湊抓周物品時,順手放了進來,羅氏道:“咦?難道以後是個管錢的?怎的不和他爹一樣拿些紙啊筆啊。”一邊又遺憾:“若是男孩便是個做官的命了。”

    許留道:“又或者是誥命夫人麼,聽說品級高的誥命夫人也是有金印的。”

    連段月容也湊趣道:“二叔若是官運亨通,淼淼這嫡長女定然嫁得也是官宦之家。”

    寶如含笑道:“抓了便好。”一邊抱了淼淼,喚銀娘小荷準備席面,一時一家人吃席,許留便開口道:“我與你娘這兩日來,也知道你們小倆口日子不好過,如今我們幾口人在京城又沒有進項,白白浪費銀錢,加上你娘如今也覺得有些水土不服,所以我們想了下不若過了中秋後還是先回去,二郎不在,你一個人身懷有孕總是辛苦,我們把大媳婦留在這裡陪你,敬哥兒也方便在這邊上學,然後回去再與你爹娘說一聲,看看他們如何處分,你看如何?”

    寶如有些意外,她原以為這老倆口總還要堅持上個把月才會回去,想來被那幾個地痞嚇了一嚇,應是住不下了,她看了眼段月容,猶豫了一下道:“爹娘跟前無人伺候如何行,我這裡有銀娘和小荷把著呢,又已寫了信教我爹娘,想是不日便能進京,大嫂還是跟回去的好,京里私塾其實還不如廣陵府,不若我寫封信讓相公薦個從前書院裡的秀才來給敬哥兒做先生,倒比在這兒好。這京城花花世界容易迷人眼,如今相公不在,大嫂和我都是婦流人家,就怕管束不住敬哥兒,來日學了外頭那些不好的習氣倒是得不償失,爹娘這邊如今也算得上耕讀傳家了,教養敬哥兒定是沒問題的。”

    許留被他恭維的舒服,看了眼段月容和敬哥兒,也的確有些捨不得大媳婦留在京城,再說了兩個媳婦長得都甚美,若是留在京里,無長輩管束,出了什麼事可要玷污了門風,段月容聽到要讓許寧推薦先生,心下也滿意,連忙稱謝。

    寶如心下暗自嘆氣,若是段月容身上無那嫌疑,她定會留下段月容,替敬哥兒延請名師,好好調教,但是如今自己身懷有孕,更是不願將這些產業暴露在段月容眼裡,人心誰能預料?橫豎若是真的能有天賦,在廣陵府也未必就讀不出書來,也不算誤了敬哥兒。

    當下皆大歡喜,中秋宮中大宴,不夠品級入宮的一些官眷則來邀宴,寶如卻盡皆推了,在院子裡幾個家人吃了些月餅西瓜,說些閒話,許留和羅氏對這個媳婦心存忌憚,因此也沒什麼難聽話,加上又有敬哥兒和淼淼對著那西瓜皮雕成的花燈咿呀玩耍,居然和平地過了一個還算得上開心的中秋。

    寶如也很是感慨,從前和許家劍拔弩張,如今卻彷彿一切都抹平,奪子那一幕彷彿都被不約而同的遺忘,其實持之以恆的仇恨一個人也是需要力氣的,時日長了,漸漸也就淡了。說到底自己如今和許家兩老沒什麼根本利益衝突,差不多面上過得去也就好了,非要橫眉冷對把吵架當飯吃,也實在犯不著。

    中秋轉眼過了幾日,寶如便將許家一家四口送走,臨走前許家兩老彷彿完全忘記了家用這一回事一般,寶如心下暗笑也裝糊塗不問,一個抓周禮、一個中秋節過節,那點子家用便已用得七七八八,哪裡還剩下多少,總之能走就好。

    然而幾口人才走,唐遠便又跑過來登了門,拿了一個褡褳給她:“如娘子,這是你的錢吧?”

    寶如打開一看,裡頭幾錠刻絲銀子,約有十兩左右銀子,她有些愕然道:“哪裡來的?”

    唐遠鼓起腮幫道:“那老太婆前幾日一個人悄悄出去找了巷口的銀匠說要把錢都換了碎銀子然後把所有碎銀子傾成整的銀子,我心裡想著那一定是你給的家用,所以今兒那兩個走了,我找了個朋友去剪了她袖子,把這銀子摸了來。”

    寶如駭然而笑:“你這孩子!交的什麼雞鳴狗盜的豬朋狗友?怎可如此?若是被抓了,是要吃官司的。那些錢我又不看在眼裡的。”

    唐遠冷哼了聲:“許家那倆老不羞的,來吃了你幾天東西,看這裡不好過又帶了你的錢走,以為我們唐家無人呢!看我給你出口氣!”

    寶如拍了兩下手正色道:“那是你許姐夫的親生爹娘呢,就當替你姐夫奉養罷了,要你給我出氣?你好好的往正道走,離了那些旁門邪道,男子漢大丈夫,做事要堂堂正正,脊梁骨要站得直,你偷慣了,以後凡是都要走旁門左道,對得起你裴大哥一片苦心教你功夫麼?又如何給你家小定做個樣子?”

    唐遠咬了唇道:“道理我都懂,但是那兩個老不羞的我也不能讓他們佔了便宜去,以後我若再偷別人的,你砍了我的手好了!”

    寶如看他年紀小小,性情如此激烈,倒有些擔憂,卻也不敢再教訓怕他急了,便緩緩道:“你替我出氣我自然是高興的,只是我也是為了你好,我們平常過日子,哪裡有人人都合你性情,得你歡喜的?總是什麼樣子的人都有,守住本心,卻也不必把所有不喜歡的人都趕開,得罪你的人都要報復,那樣你的日子只會越過越窄,你裴大哥這一點就做得好,不負人恩,也不因人負便停止施恩,心胸豁達一些,人人才都喜歡和他做朋友,這樣出去行走,路越走越寬。”說到這裡她其實有些心虛,畢竟裴瑄前世可是倒霉透頂好人不得好報了。

    唐遠道:“我自會學裴大哥講義氣,但恩仇分明,欠了我的我也不會讓他們好受。我也就是把你的錢拿回來而已,若不是你的是他們的,我再還回去就是了!”倒是一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樣子,也不知是哪裡聽來話本里俠客們的那一套。

    寶如哭笑不得,一邊問:“你裴大哥原說過了中秋便要回去的,想必這幾日便要啟程了吧?合該讓他好好教訓你才好。叫他下午過我這裡來一下,我有封信再讓他捎過去。”卻忽然想起前兒周歲禮原是說讓裴瑄與那盧家姑娘見面的,也不知如今見得如何了,連忙問道:“那日周歲禮,我讓秦娘子在青蚨館那裡請客,她說會請個故交之女姓盧的,你可見著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7-1-6 09:36 PM

第81章 裴郎姻緣

    唐遠道:“盧大娘子呀,見到了,長得也挺好看的,不過不如姐姐好看。”

    寶如噗嗤笑了下道:“少裝嘴甜,依你觀察,你裴大哥有注意到她麼?”

    唐遠一拍手:“啊!原來你們是想給裴大哥說媳婦兒!”

    寶如笑了下:“也是聽秦娘子說的說那姑娘人不錯,窮不墮志,又是個有擔當的。”

    唐遠想了下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覺得那個小娘子有些愛操心,太嘮叨了些,雖然知道人是好的,就是囉嗦得很,一直在叮囑她弟弟吃飯小心骨頭啊,喝茶別太急怕燙啊,她弟弟都那麼大了,和我歲數差不多了,哪裡用這樣一直盯著呀,和我娘有點像,就是愛操心,芝麻大點小事也要反復交代,看上去性子很剛強,太有主見的樣子,我覺得裴大哥是娶媳婦嘛又不是娶個媽,裴大哥又是那種自由自在散漫使錢的人,和她那樣事事都愛管的人,我覺得合不來。”

    寶如皺眉想了下道:“倒也是,裴大郎這樣的人只合配一個與他一般性情相投,溫柔又大方的女子,太過拘束管得緊的不太合適,不過人和人緣分也奇怪,關鍵還是喜歡不喜歡,你看你裴大哥有留意她麼?“

    唐遠搖頭:“裴大哥上桌就一直​​在忙著吃,吃完又說還和幾個老友有約,抬腳就走啦,都沒注意席上多了個女娘。”

    寶如笑道:“你裴大哥吃飯一貫猶如猛虎下山,只怕人家小娘子也被嚇到了呢,未必就能看對眼了,再看吧。”

    唐遠走後沒多久,裴瑄就來了,一身利落藍袍,整個人俊逸精神,進門就笑:“上次不是才寫了一封信麼?這又有信?依我看我還是走之前再來找你要一次吧,沒準晚上又想起有什麼話沒和許大人說,就沒見過這樣恩愛的夫妻。”

    寶如含笑:“偏你貧嘴,等你有了媳婦兒只怕你更黏糊,我給你說個媳婦兒怎麼樣?”

    裴瑄搖手:“不必了我這四海為家的,就沒打算過要娶媳婦,何苦害了人家好人家的女孩子。”

    寶如道:“說認真的呀,前兒秦娘子和我說的,說她故交的後人,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好女兒,因為要照顧弟弟所以誤了花期,那姑娘姓盧,你前兒周歲禮上應該見過的,你若是有意,我和許寧都可為你操辦婚事聘禮,你一絲兒都不必操心,只管專心做新郎官就好。”

    裴瑄一聽一隻手亂擺:“許夫人,嫂子我的好嫂子、您千萬別亂點鴛鴦譜,我這樣的人哪裡配得上那樣的小娘子,別害了人家。”

    寶如道:“你這是真覺得配不上,還是覺得不稱意,你須給我句實話,你如今也是做過禁軍教頭的人,又當著護衛,來日和相公一同,未必沒有個好前程,談什麼配得上配不上?只要喜歡便好,至於其他瑣務你一應不必擔心,自有我替你操持妥當了。”

    裴瑄笑了下道:“我知道嫂子待我一片赤誠,說老實話說一點都不想飛黃騰達麼也是假的,是男人總有點建功立業的心,但是為了那點功名利祿整日里與人低聲下氣賠小心,我卻做不出來。如今跟著許相公,也是喜他不囉嗦做事乾脆,說話少卻只是做實事,去青城這些日子,我看他樁樁件件胸有成竹,造福百姓,很合我的脾氣,跟著他倒不憋屈。說實話我原想湊合過幾日若是不合意便又去浪蕩江湖的,如今跟著許相公就覺得還算有些意思,不過即便是這樣,我也是個沒長性的人,更沒有那種在功名路上求進的志氣,所以一般人家的小娘子斷看不上我的,我也沒耐心去哄女娘,那盧小娘子我那日是見過,人是不錯,我也沒那資格挑揀,只是她心細,會照顧人,也是個會打算的,是那等過日子的人,我卻給不了人家一個穩定日子,你叫我日日俸祿拿到手便交給娘子精打細算,不許喝酒不許晚歸家,那我不如死掉算了,做人還有甚麼意思呢,便是成了也要生閒氣的,倒是不要耽誤人家的好。 ”

    寶如品著這話,居然和唐遠揣測的差不多,想來那盧小娘子是個愛操心的,裴瑄卻是個不愛拘束的,這是沒看上了,便笑道:“我知你意思了,你是想找個不太管著你的?”一邊又打趣:“其實不是怕人管,而是沒看上人家,若是真的兩情相悅,那是自然而然甘心受人管哩。”

    裴瑄臉一紅道:“勞煩許夫人替我辭了,這美人恩我萬萬消受不了,我明日就啟程了,許夫人還有什麼讓我捎帶的麼?”

    寶如含笑:“不必了,帶著這許多曆書,你一路些許小心火燭。”

    裴瑄笑道:“我辦事你只管放心好了。”一邊拿了寶如遞給他的信妥帖收好告辭離去。

    送走裴瑄,她便去了秦娘子那兒,秦娘子那邊倒是笑道:“人家盧大娘子十分心折,說是難得一份男子氣概,聽聞又和許相公在辦事,十分周到,倒是應了七八分,若是去下聘,只怕立時就成了,裴大郎那日害羞得很,匆匆吃完就走了,我看有戲。”

    寶如含蓄道:“裴大郎立刻就要去蜀地了,一去總要至少三年,只怕要誤了盧小姐的青春,不若再多看看。”

    秦娘子是個伶俐的,聽話音便立時反應過來:“你問過他意思了?”

    寶如斟酌道:“聽他的意思,是不想成親太早受拘束,那盧娘子聽說是個愛操心的,只怕將來脾性不投要生氣。譬如我就聽說那裴大郎時常在外周濟窮人,若是成家,只怕那小娘子定是不滿的。”

    秦娘子笑道:“那盧娘子哪裡是個吝惜錢財的,我看只是接觸太少了,成家成家,總要顧著家一些,去那勾欄行院裡頭找女娘,那就不管你,只管喝酒作樂,自然是好的,只是日久天長衣服破了沒人補,喝醉了也沒個人替你餵水,生病時沒個親近人照應,到老了膝下沒個兒女奉養,你說是不是?那盧娘子操持家事十分有能幹,是個賢內助,與裴大郎若是能成,將來必是能打點好家裡,一應事都不教他操心的。”

    寶如道:“我看裴大郎拒絕之意甚明,不如你還是先讓那盧娘子另外找人,他明日也便啟程回蜀地了,下次再回卻不知什麼時候了。”

    秦娘子嘆了口氣道:“也罷,我與那盧娘子說吧,可惜了。”

    寶如抿嘴一笑,其實裴大郎將來若是跟著許寧,只要許寧這一世穩妥走著,官家也牢牢立起來,裴瑄的前程不肯限量,倒不必急著這時候便找妻室,俗話說男兒先立業再成家也有一點道理,到那時候站在高處,挑選的餘地更多一些。更何況他本人如今也並不著急,秦娘子可惜畢竟是站在那盧娘子立場著想,那娘子花期已過,上無父母做主,下有幼弟須照拂,難得找到裴瑄這樣未娶過又品行好,前途也看著光明的青年男子了,更何況那裴瑄還有一副好相貌,儀表堂堂。

    她與秦娘子又說了幾句閒話後才起身辭了回家。

    第二日果然裴瑄辭別而去,寶如去送行,在渡頭看到秦娘子帶著盧娘子送行,想是仍有些不死心。盧娘子雙眼明亮,娥眉修長,身姿窈窕,果然是個美人,手裡牽著個約八、九歲的男孩兒,收拾得也很是乾淨利索,只是見人有些怕生的樣子。

    幾人見面不及敘話,送走了裴瑄後,盧娘子才上來行禮,十分大方,又叫那男孩兒行禮,那男孩子有些羞赧,聲如蚊蠅,盧娘子微微皺眉,笑著對寶如道:“這是我弟弟盧峰,見人少了有些怕生,還請許孺人勿怪。”

    寶如笑道:“不必,孩子有些天性如此,長大了慢慢就好了。”

    盧娘子抿嘴一笑道:“久慕夫人之名,今日見到果然聞名不如一見。”

    寶如笑了下:“我能有什麼名聲呀。”

    秦娘子一旁恭維道:“探花一怒為紅顏,觸怒官家謫蜀地,這都能寫話本了。”

    寶如失笑:“怎麼聽著跟楊貴妃似的不是什麼好名聲。”秦娘子點頭:“正因為能讓男子做到這一步的女子太少,所以我們女人才這般羨慕了。”

    寶如點頭不言,與兩人說了幾句話便又覺得困倦了,自發現有孕後便也發現身子的確比從前要更容易困倦些,她也就笑著與她們道別後賃了轎子回雙槐坊去了。

    卻不知後頭盧娘子與秦娘子道:“年齡居然這般小,看上去一團嬌憨的,也難怪許大人疼她。”

    秦娘子笑了下:“她是外弱內剛,我先也覺得她十分嬌憨天真,結果前幾天她公公婆婆被人碰瓷,她那一套行事老辣得很,教我也算是刮目相看,那許相公也是個年紀輕輕便極有手腕的,你看我那香鋪子小,賺得卻是一點都不少,前兒說讓裴大郎送了一船的白麻布來,我正愁著怎麼賣呢,結果就正遇國喪,翻了好幾倍,這次又帶了一船的曆書回去,都是極精美準確的,回去剛好遇上過年,這又是一筆進項,聽那裴大郎說他是一分不留盡皆照拂百姓替百姓們找出路,真正是什麼鍋配什麼蓋,兩人真是般配。”

    盧娘子聽得她說,也笑道:“別的我不懂,只用人這一條就不錯了,居然能想到用你來掌香鋪子,你於品香一道上本就精通,言語便利,手中又有多少人脈,那香鋪子賺得多,你其中之功也不可沒了。再說那裴大郎,你也說他武藝高強,又人品高潔,若不是他一路押送貨品,哪裡輪到他賺這些錢呢?我聽聞蜀中成都一地,也是十分富庶之地了。”

    秦娘子點頭讚許含笑:“不然怎麼想著給你介紹那裴大郎呢,我冷眼瞧著足可托終身,可惜他大概是浪子心性,一時還未有定性,又去了蜀地,只怕誤了終身,不如再看看別覓良人吧。”

    盧娘子抿嘴笑道:“不必,他心性不定,我便以真情磨他,總能教他知道我的好處。”

    秦娘子一怔轉過頭,點頭嘆道:“你這般卻是不行,咱們女人家,最怕一個痴字,竟是我害了你了,一沾上這個字,竟沒幾個有好下場的。”

    盧娘子笑了下,秦娘子知她心志甚堅,不由又委婉勸了幾句,見她竟是一副認定了裴大郎的感覺,不覺微微有些頭疼,又是擔心她誤了終身,又是怕那裴大郎不耐後反要怨怪於她,卻也沒法子只得希望過些日子她見不著這人心思淡了,再給她尋個好的男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7-1-6 09:44 PM

第82章 雪夜探妻

    雖然對許家兩老說已寫信給爹娘,其實是沒有的。寶如經過上一次兵荒馬亂的生育,如今卻也有了幾分把握,並不太怕生孩子了,心裡想著爹有病在身雖然已好了太多卻到底是要慢慢養的,如今家裡又還收養著個孩子,讓爹娘趕路上京,著實捨不得,因此家書裡一字沒提自己懷孕的事,只說一切都好。又叫銀娘在附近提前找好了穩婆與她請教一些平日里的注意事項,再經常去醫館和固定相熟的大夫把把脈。

    一切都正常,肚裡的孩子仍然和淼淼一樣不吵不鬧,也不給母親添麻煩,彷彿知道上一世母親曾受過多少苦,所以一直乖乖的。連肌膚都變得瑩潤煥發,整個人彷彿又美了幾分,連銀娘都嘆氣:“都說兒子丑母女兒扮母,該不會又是個女娃吧。”說完又自己啐了自己幾下:“不對不對,一定是個大胖兒子!”

    寶如被她逗笑了道:“沒關係的,我和相公都不介意是男是女。”有一個已是意外之喜,再來一個那真是僥天之幸了,想想若是生的一排女兒,個個精心打扮,站過去一排水蔥也似地撒嬌,簡直做夢都能笑醒。

    轉眼秋日便過,凜冬猝然而至,寶如早早備下了充足的銀霜炭,被褥也準備好了,每日出門也少,只在家裡看著淼淼,淼淼自會走路後,便開始跌跌撞撞地自行摸索四周,最奇的是跌倒了也不哭,有時候能自己扶著拔步床又起身,有時候則直接在地上玩一會兒才起來,寶如每日只看著她便已覺得其樂無窮,孩子幾乎每一天都有新變化,而這些新變化都讓她嚇一跳有時候甚至沾沾自喜自己生了個神童。果然孩子總是自家的好,寶如有時候終於理解了為何有些夫人明知道自己無子,卻仍情不自禁地在自己面前說到自己的孩兒,這實在是很難控制的一種情緒,欣喜萬分以至於忍不住要與所有人分享。

    因淼淼越來越活潑,銀娘怕她不知輕重踢到寶如的肚子,所以晚上都是銀娘帶著淼淼睡,然後又給寶如喝了些麥芽茶退奶,要給淼淼斷奶。

    寶如第一次退奶,晚上不免便有些漲得緊,夜裡又下了雪,便沒怎麼睡好,天濛濛亮的時候,忽然聽到房門吱呀一聲,她心裡一驚,起了身來,手裡匆忙只能拿了把剪刀,她想叫,又怕是虛驚一場,更怕驚了淼淼若是真有賊人反而打草驚蛇傷了孩子,心裡一邊後悔該讓爹娘將家裡那大花二黑送上京的,真不該託大了,原來許寧選這地方是因為近著皇宮,每日禁軍巡邏,因此一向安全,只是若是個膽大包天的蟊賊……她心撲撲地跳,卻看到一個黑影挑簾進來,猛然看到她站在一側,顯然也嚇了一跳,出聲道:“是我!你怎麼起來了?”

    寶如呼地一顆心又掉回胸膛裡,按著心道:“我聽到門響,怎麼是你?”又奇道:“你擅離任地?”心裡卻抑制不住的一絲絲歡喜從心底透了上來。

    一燈挑起,許寧披著大氅,戴著鴉青帽子,大氅外霜白一片濕漉漉的,發上眉毛上全凝結著白霜,唇都是青紫的,他近乎貪婪地打量著寶如: “別聲張,要過年了,我尋了個空兒悄悄回來看看你,城門才開我就進來了。”終於忍不住伸手擁抱了一下寶如,寶如才感覺到他的手冰冷的,許寧卻又已放開了她道:“太想你了,都忘了你身懷有孕,別冰到你,你快上床,我沒嚇到你吧?我在外頭敲了門的,睡在外院的小荷放了我進來。”他一邊說一邊解了身上的大氅和頭上的帽子,露出了裡頭秋香色的衣袍,都是寶如親手做的,腰間緊緊捆著汗巾,顯出了勁瘦的腰來。

    數月不見,他比之前長高了,連肩膀似乎也變得寬厚了許多,但人卻瘦了許多,膚色變深了些因此臉上五官的線條也變得更深刻了些,令人覺得他已完全脫了少年的影子,而長成了一個男人。

    寶如道:“我出去讓人送熱水進來。”許寧搖了搖頭道:“不必驚動,淼淼還在睡呢,我用這茶窠裡頭的溫水就好。”一邊拿了茶窠裡頭的茶壺將水倒入旁邊銅盆,擰了布巾擦了擦頭臉手,將手焐熱了便又重新一手忽然將寶如橫著抱了起來往床邊走來。

    寶如輕輕啊了一聲被他抱上了床,一路笑道:“做什麼呀!”

    許寧將她嬌小的身子按在了被褥間,俯身用手肘支在她身上,卻小心地避開了腹部一點都沒壓住,低下頭端詳她的臉,寶如與他四目相對,凝視了頃刻終於被他黑漆漆的眼睛盯得臉上飛起了一層薄紅,許寧低下頭從她額間一直親吻下來,一邊含糊道:“想死我了……”

    寶如嘴邊含笑,眼角卻也微微發熱,微微張嘴,許寧便如狼似虎地吻了上去,舌頭攻城掠地、長驅直入,唇舌糾纏之間滿是毫不掩飾的貪婪與熱望,寶如感覺到了那滿滿的渴望和索取之情,唇舌麻木,身子微微發著抖,兩人糾纏許久,彷彿這分離了的歲月反而叫他們越發親近,外頭天已漸漸明了,寶如卻感覺到了眼前微微有些發黑,漸漸有些呼吸不過來,好不容易讓許寧鬆開,臉上霞紅馥馥,眼角紅潤。

    她用力喘息了一會兒,才問他:“怎的喝了酒?”

    許寧道:“路上冷得厲害喝了禦寒的,熏到你了?”一邊復又起身,拿著桌上的冷茶漱了漱口,自己聞著沒有味道了,才又躺回床上,寶如看他這一副作態,心下微微酸軟,許寧終於側過身躺在她身邊,一手橫過來攬著寶如的身子,一隻手卻扯過她的頭髮,緞子一般的頭髮軟滑垂絲,許寧反復揉搓放在嘴邊親吻,又湊在寶如耳邊,嘴唇輕輕蹭蹭她的耳垂:“我可真想死你了,本想著一時半會便能接了你過去,誰知道你又懷了孕,一想到你懷孕我不在你身邊,我的心裡不知有多難受。”

    寶如將頭放在他的肩窩,感覺到他的身子終於暖熱起來,閉了眼睛道:“怎麼過來的?這路上不太平,你也不怕。”

    許寧笑了下:“我和裴瑄一同走的,並沒帶其他人,他巴不得跟我趕緊來呢。”

    寶如笑道:“是不是想這京城的繁華了?”

    許寧笑起來:“羔羊美酒自然是想的,不過我們那邊如今路修好了,他偶爾也會跑去成都辦差,日子還是過得很灑脫的。”

    寶如道:“他這人是受不得拘束,前兒我和秦娘子說想給他做個媒,結果他嫌棄那小娘子太愛操心,怕被人拘束,慌忙推了,倒白白負了人家小娘子的美人恩。”

    許寧問:“那小娘子家境如何?若是家貧或是剛剛能過日子,還是莫要找裴瑄了,不是良配。”

    寶如忙問:“怎麼說?”

    許寧閉著眼睛將臉在寶如發間輕輕蹭了一會兒才低低說話:“裴瑄那人大大咧咧,說是任俠義氣,你也看過話本,那些話本里頭的豪俠,不是一擲千金,就是傾家助貧,又或者為了一點朋友義氣連命都可以不要,如今他一個人無牽無掛,隨心所欲,有錢就花沒錢就餓肚子,自然我們看著只誇他任俠,但若有了家小,還日日不著家,把朋友看的比妻子重要,時不時撒漫使錢,一般女子哪裡受得這樣的丈夫?日久天長,難免生了怨懟,她若是家貧,合該找個踏實男子,才能將家業立起來。我想過,裴瑄這人若是找媳婦兒,倒是往高門貴女中找的好,一般家底經不起他耗。”

    寶如失笑道:“哪有這樣貶人家的,高門的話親族一大串,講究的規矩更多,只怕裴大郎更是受不了那些拘束,我看他這人挺有擔當的,興許有了孩子,就知道給家人留些餘地了呢,這終究還是沒遇到喜歡的人罷了。”

    她說完話卻聽到許寧不再說話了,轉過臉果然看到許寧埋著臉已經睡著了,睫毛長而翹,嘴唇薄薄的抿著,寶如替他拉了拉被子,心底陡然生出了一點柔情。

    她輕輕起了身出門,看到銀娘已抱著淼淼在院子裡餵米漿和蛋黃,看到她起身笑起來,又悄悄提醒她:“娘子,其實你已過了三個月了,胎兒已坐穩啦,可以多陪陪姑爺的。”

    寶如笑道:“他一路趕路,已睡著了,我看看有什麼食材,做些好吃的給他。”當下下了廚房,小荷也在燒水,看到她來也笑: “相公好生記掛娘子,這種時候都偷偷進京來看你。”

    寶如道:“家裡說說就罷,出去可莫要胡說了,這可是不得了的罪。”

    小荷吐了吐舌頭:“娘子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寶如看了下食材,揀了才買的鹿脯切成薄片,做了個油爆雞,燉了個枸杞羊排煲出來,趁熱裝了幾個食盒,又放了一壺熱好的羔羊酒,叫過小荷道:“你提著這食籃到前頭燕居香鋪那兒,和秦娘子說送給裴郎君的,注意點避著點人。”

    小荷聞了下那香味道:“那裴大郎也回來啦?他最喜歡娘子做的菜,可要高興壞他。”

    寶如含笑不語,卻又手下不停做起白糖糕來,等蒸好起來,差不多許寧應該就能醒了,這些日子為著自己懷孕貪嘴,也做過不少菜,卻沒有哪一天做得這般興致勃勃,滿心歡喜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7-1-6 09:51 PM

第83章 一夕之歡

    許寧是被食物的香味弄醒的,起來狼吞虎咽吃了不少,寶如抿著嘴笑,淼淼依偎在母親懷裡,拍著小手蹬著腿,一副也想嚐嚐的表情,許寧見了失笑,用筷子沾了肉汁餵她,見她笑得大眼睛成了小月牙,口齒清楚地叫了聲阿爹,從寶如手裡把淼淼接過來,親了好幾口道: “有東西帶來給你們的,因怕引人注目,箱子在裴瑄那兒,一會兒讓準能送進來。”

    寶如走到一邊去用乾艾葉、紅花等乾草藥丟進水里煮了一鍋香湯來倒進浴桶,然後出來催他洗澡。

    許寧泡進浴桶,微微有些燙的溫度讓他整個人都舒心地喟嘆了一聲,縣衙里全是大老爺們,沒幾個會伺候人的,縣衙里又什麼都缺要什麼沒什麼,天冷大家也都懶得洗澡,頂多泡泡腳搓搓身子,他閉上眼睛舒服地靠在浴桶邊緣,仰著頭,然後感覺到有人進來,他睜了眼,卻登時慌忙站起來去接水:“你簡直是胡來!有孕怎麼能提水?”

    寶如抿嘴一笑:“不重,過來我給你洗頭髮。”

    許寧濕漉漉地接了壺過去,寶如視線卻在他左手上臂那裡轉了轉,他的皮膚被水燙得通紅,左臂那兒有一道已經癒合的刀疤,她伸了手去摸了摸:“疼嗎?”

    許寧臉皮也不知是不是被熱水薰的,有些紅:“不疼。”一邊又坐回了水里,讓水漫過了他的身軀,水里的乾草藥浮浮沉沉地飄著,寶如看他這般大姑娘的樣子,忍不住調戲道:“躲什麼?前生後世都不知看了幾百回。”

    說著一雙眼從上到下打量了一圈,把許寧看得略有些不自在,臉被霧氣蒸得濕漉漉的,連睫毛也是濕的,看上去越發勾出那一雙眼睛彷彿蒙著水汽,似訴千言萬語。寶如含笑坐到他身後去解他的髮髻,鬆開頭髮,將一個木盆放在他腦後,裡頭用熱水泡開了茶籽餅,頭髮浸進去後一縷縷散開,她拿了把梳子替他從頭皮慢慢往下梳,一邊浸洗一邊用了皂角膏來揉搓,許寧被她按得舒服,又重新閉上了眼睛,時不時還輕輕哼一聲。

    寶如一邊洗一邊問他:“青城那邊累嗎?做縣令每日做什麼?”

    許寧低低道:“無非催苗收稅,巡防斷訟,有案斷案,無案查案,你相公我連相爺都當過,一個縣令那是綽綽有餘。”

    寶如聽他吹牛,只覺得好笑,只道:“前兒太皇太后薨了,聽宋曉菡說,張相不行了?”

    許寧道:“嗯,太皇太后一直力保他,如今太皇太后一去,他那相位坐不久的,我那座師王歆便是這一次起來的,他平日看很是剛正,後來我想著他多半後來投靠了太后。”

    寶如道:“那現在也是?”

    許寧道:“現在還不是,他一貫自詡清正,自然不會靠向宮中,也看不上,當年大概還是官家太過激進了。”

    寶如道:“那現在官家甚麼都不做好嗎?”

    許寧笑了聲:“有句話你聽聽就過,莫要出去說,不怕皇帝憨,只怕皇帝幹,這意思就是寧願皇帝無為,朝廷大不了因循守舊,朝堂各方勢力倒能互相平衡著,若是皇帝忽然想要幹些什麼,這就有新人出來迎合,有人反對,有人藉機,有人趁勢,所以越往頂上之人,若要做件事,那須得反反覆覆想清楚了才能做。”

    寶如噗嗤笑了聲:“你如今這膽子是越發大了,這滿口的忤逆犯上的言語。”

    許寧道:“我膽子一貫很大。”

    寶如伸出一隻手指輕輕替他按著眉心:“膽子大還皺著眉?”

    許寧展眉笑了下:“我是愁你啊,你一個人在京城我怎麼放心?我已寫信給你爹娘,看看他們能上來不。”寶如道:“大冷天的叫他們來做甚麼,前兒你爹娘來,住了沒幾天就又一溜煙的回去了。”

    許寧道:“信裡看到了,裴瑄也和我說了,我爹娘一貫如此,你不要為他們生氣,我也是無法了,只能想辦法讓他們一直留在家裡。”

    寶如奚落他:“你這孝子我還不明白麼?口上同我這麼說,其實我若是真怎麼了你爹娘,你可就急了。”

    許寧嘴角含笑:“你刀子嘴豆腐心,何嘗會做什麼?”

    寶如冷嗤了聲不理他,許寧只好逗她說話:“官家如今怎麼樣了?”

    寶如道:“還不是那樣,中秋照常宴請了內外,前兒徽王府請過我和你娘去了一次,貴妃見了下我,看上去好差,自怨自艾的,我覺得她這般,只怕生孩子可不好生啊,人瘦得就只剩下兩隻眼睛了。”

    許寧道:“她畢竟出身一般官宦人家,原也是當嬌女養著的,她爹的位子還是她做了貴妃以後稍微提了提的,官家當年是徽王府次子,本也不需她做甚麼,大概本來也只是緊張,結果時魚一樁事,後來又是你進宮的事,鬧成那樣,多少有些慌。”

    寶如道:“可見宮里至高之位,好歹也是一品誥命了,仍是如此,倒不如做個普通婦人,至少半夜肚餓,能推相公去買。”

    許寧臉色微微一黯:“我如今卻也做不到。”

    寶如道:“沒關係,只要你別替別人買——說真的,聽說蜀女多才,戲本上又說出過女狀元的,許大才子沒遇到個卓文君,也總該有個薛濤吧?紅袖添香磨墨,也算雅事一樁。”

    許寧含笑:“蜀女多才不多才我不知道,但有一樣特產很是有名。”

    寶如問:“什麼特產?”

    許寧正色道:“這樣東西用大米小麥做原料,用肉桂、當歸等中藥材製曲,然後用泉水釀造而成,色澤紅棕、酸味柔和、醇香回甜、久存不腐,川菜少了它就不能成菜,正是保寧乾醋,我已買了一大甕收好,一會兒便讓裴瑄送來,正可解夫人之憂。”

    寶如先聽到吃食還認真聽著,待到許寧說到乾醋,噗嗤一聲就笑了,用手在他肩膀擰了一下:“許相爺是不是在轉移話題?”手下肌肉居然緊實堅硬,她微微訝然了一下。許寧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含笑:“有沒有遇到蜀女,還請夫人親身驗之。”

    ……

    銀娘提著一大壺熱水靠近淨房,正要推門,卻聽到裡頭撲啦啦有水花的聲音,銀娘停手側耳傾聽了一下,躡手躡腳又走開了,到了半個時辰後,她又提了水來,看到淨房門已打開,地上地下全都是水,夫妻兩人都已換了乾淨的棉紗面絲綿襖窩在里間床上,許寧懶洋洋地拿著布巾在替寶如擦頭髮,臉上有著饜足的神情,寶如則窩在被子裡閉著眼睛,臉上酡紅。

    都收拾乾淨後,許寧在炕上抱著淼淼,看寶如翻看外頭裴瑄叫了幾個小子扛過來的大箱子。

    除了些蜀地特有的各色箋紙、扇子扇墜、胭脂汗巾、蜀繡蜀錦、茶葉等特產,外有拇指大小的彩泥人,一擺就兩隻小公雞對著啄米的木偶、皮影燈、魯班鎖、空竹等玩俱全用匣子裝著,許寧便撿了那些玩具來一樣一樣的與淼淼玩樂,寶如一邊理著那幾樣蜀錦一邊問:“什麼時候回去?”

    許寧道:“明天就走。”

    寶如訝然:“這麼倉促!”又有些擔憂:“會不會太過匆忙?”

    許寧含笑:“跋涉千里,只為一夕之歡。”

    寶如臉一紅,看了眼正在專心致志玩那小公雞的淼淼,正色道:“你那邊可安排好了?若是被人參個擅離任所、疏忽職守可了不得。”

    許寧道:“無妨,縣里諸事我安排妥當,他們只以為我到了州里辦差,如今縣衙被我整治得鐵桶一塊,倒是你這裡需得再安排妥當,否則我實在安心不下,如今我那邊諸事已定,我讓裴瑄留在京里,你但凡出行一定要喚他隨行,宅子裡他入住不便,讓唐遠住進前院,他是你族兄,有事也能當個報信的用了,待到過完年開春天暖了,你爹娘上京,裴大郎再回蜀地。”

    寶如道:“我這里天子腳下,住得離皇宮又近,你那兒窮山惡水的,正是需要裴大郎的時候,還是讓他過去吧。”

    許寧正色搖頭:“真不必了,我還有個劉淵,你別擔心我,我那邊招安了不少山匪,正在訓練,裴大郎還收了幾個徒弟呢,唐遠若是知道,肯定要喊得嗷嗷叫。”

    寶如忽然有些艷羨:“只恨我身子不靈活,這京里整日不是邀賞花便是邀做壽慶生,實在沒什麼意思,如今等到我生下孩子再等孩子大一些才敢趕路,都不知到什麼時候了……”她臉上表情懨懨,低下頭弄那些小東西,許寧看過去只看到她烏髮如雲,耳垂綴著枚銀丁香,貂裘領中頎長脖子被深黑色貂毛一映,膚光如雪,許寧喉結動了動,他其實比寶如還要鬱悶,卻仍是不得不安慰她:“很快就好了,正好那兒也不好住,等你一切都弄好,我就收拾好了,一切妥妥帖帖,迎接夫人大駕光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7-1-6 10:04 PM

第84章 拔刀相助

    許寧匆匆來去,四鄰不覺,只有裴大郎果然留了下來,唐遠果然入住了前院,也不知許寧還是裴瑄和他說了什麼,儼然一副護衛的姿態,十分驕傲認真,日日晚上睡前都要檢查一遍火燭鎖牆,才枕著匕首入睡。

    裴瑄不知去哪裡弄了個木哨給寶如掛著,只說有急事便吹,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寶如實在是哭笑不得。不過虧得他們這麼一弄,她確實感覺到安全妥帖許多,夜裡也睡得更安穩了。

    京城連日大雪,她既掛念匆匆趕路的許寧,又思念著家裡的爹娘,家裡的九九消寒圖一瓣一瓣的染上,又教呀呀學語的淼淼讀九九歌,淼淼學語甚快,很快便已會朗朗上口的念“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看楊柳……”

    接近過年的時候,宮里傳來了好消息,安貴妃誕下大公主,官家大喜,直接給了大公主“榮華”的封號,又賞賜了安家不少東西。

    寶如得知是個公主,心下倒是鬆了一口氣,一是能平安生產倒好,二是安貴妃生個女兒,無論是前朝還是后宮,倒都是安了不少人的心,貴妃深受榮寵,根基淺薄,又與皇后前後腳懷著龍嗣,本就萬眾矚目,如今是個女兒,再下一胎不知何時,皇長子地位穩固許多,而安貴妃本就不是個爭先要強的,也算是得了安寧了。

    過年後朝中例行放假,京里越發熱鬧得沸反朝天,日日都能聽到鞭炮聲,寶如肚子一日比一日大起來,待到十五上元節,滿京城的放燈,君民同樂,這在京城是一年盛世,滿京城的人這一夜無有不看燈的。寶如在家窩了一冬,算算日子還有兩個月便要臨產,想到淼淼也都能走路了,正是最貪新鮮的時候,哪有不想看燈的,想來想去還是提前在慶豐樓重金訂了一間臨窗的包間,方便看燈,正好親近的秦娘子、唐遠兩兄弟都一同邀上了,裴瑄自不必說,是要護送她們一路前往的。

    到了上元這日,酉時未到,裴瑄便已到了門外帶了馬車來接寶如,防著入夜後路上人多不好行走,寶如畢竟身懷六甲,擠不得,唯有提前出行。寶如便已替淼淼打扮停當,帶著唐定、銀娘小荷上了車,出門看到裴瑄今日打扮十分醒目,他披了件玄色貂裘,帽側卻簪了支鮮紅絨花,隨著風中飄搖的帽帶,無端便在凜冽中多了一份風流倜儻,她點頭含笑:“這一打扮停當越發吸引小娘子們看了,裴郎今夜可有約?

    裴瑄笑道:“許夫人莫要打趣,臨出門秦娘子非要扯著我道大好節日莫要穿得太寒磣,她先去看幾個老姐妹就過去,讓我們先過去了。”

    寶如點頭又問裴瑄:“唐遠呢?也不管他弟弟了?午時我困歇了一會兒,起來就沒見著他了。”

    裴瑄道:“他說怕慶豐樓被權貴搶了包間,提前先去佔位子穩妥些。”

    寶如失笑:“這京里如今哪有權貴敢仗勢欺人呢。”

    裴瑄點頭:“這京里掉個磚頭都能砸到三品官兒呢,不得不防,有個半大孩子在,遇到耍賴的他也能耍耍賴,遇到講理的也不好意思和個半大孩子爭位子,正合適。”

    寶如笑得不行:“如此憊懶,竟像是積年的市井油子。”

    裴瑄正經點頭:“夫人銳眼如炬一語中的,可不就是積年的老江湖了。這京里呆了幾年,每年為了看燈搶包間搶位子的事情可也見了不少,許大人將你託付給我們,那可決不能出紕漏的。”

    寶如笑著登車,一路車轔轔而行,京城原是天下第一等繁華所在,路上人流已漸漸稠密起來,走上大街,處處都已扎上了燈樓彩棚,天尚未黑,卻都已能看出雛形來,陳設的都是百戲及古玩人物景緻,處處顯出富麗昇平來,最熱鬧的街道自然是大相國寺一代,今日那裡正設醮壇,架起了高高的鰲山,香火好不旺盛,街頭巷陌笑聲不斷,寶如她們一路行去,淼淼和唐定都喜悅起來,唐定一直指著外頭的鰲山問這問那,淼淼則也學舌說話,兩人倒像似在對話一般,煞是有趣。

    因著路上人漸漸多起來,車子只能緩緩行走,一時卻忽然聽到前頭有驚呼聲馬嘶聲,寶如驚訝探頭去看,裴瑄轉頭止住了馬車道:“你們不要下車,前頭似乎有事,我去看看。”說完一夾馬肚子,急速向前奔去。

    寶如抱著淼淼看著前頭喧嘩聲越來越大聲,心下有些不安起來,畢竟在她記憶裡,有著一個並不美好的上元夜,雖然時間過去了兩年,她卻依然有著濃重的陰影,漸漸前頭又傳來了驚呼聲,彷彿數十人一起叫喊的聲音,然後又靜了下來,只聽到一個孩童大哭的聲音,她側耳傾聽了一會兒,還是將淼淼交給銀娘,囑咐她看好淼淼和唐定,自帶著小荷下了車往前頭街道走去。

    前邊聚集了一圈人,寶如帶著小荷走過去,遠遠便看到裴瑄站在一輛馬車座位上,一手持刀,垂頭而立,那雪花長刀垂下,有血滴自刀劍滑落,空氣中有著血腥味,寶如心裡抽緊,小荷連忙在前頭開路,卻驚叫一聲低聲轉頭道:“娘子別看!”

    寶如卻已看到地上橫著一具馬屍,卻是無頭,馬頭飛在一邊,斷口平滑,顯然是被一刀斬下,天氣寒冷,很快便被凍住,並無多少血液飛濺,只是前頭卻有一穿著斗篷的年輕女子抱著個女童,女童正放聲大哭,那年輕女子將斗篷解下,將風帽替女童戴上,顯然是不想讓她看到那血腥場面,裴瑄在車上居高臨下道:“那小娘子將你家孩子帶走吧,莫要嚇到孩子了,這裡我來處置。”

    那年輕女子抬頭,眾人微微有些騷動,原來之前她低著頭又有風帽遮掩,眾人看不出她相貌,如今抬頭只看到她眉裁翠羽,眸如寒星,端的是眉目如畫,眉宇間隱然一股清華尊貴之氣,看上去也不過是二十出頭,她身後跟著一個僕婦,面上有著驚惶之色。那女子道:“這也不是我家的孩子,我不認識她的,只是路上看她將被驚馬踐踏,所以情急護之,不知這里街坊哪位識得這孩子的父母,速速讓人來領去。”

    一時圍觀眾人有人道:“那是街頭張包子家的閨女,也不看好孩子,這上元夜也是能讓孩子亂跑的?也不怕被花子拐走了,真是危險,多虧這位娘子了。”有人已是主動跑去找人,又有人道:“還得虧這位壯士一刀斬下馬頭,好臂力!果真神勇!”果然有人奔過來抱了那孩子,又對那娘子和裴瑄感恩不已,便要問恩人名姓,裴瑄只是笑著擺手請他們看好孩子。一時驚馬的主人也追趕了上來,嚇得面無人色,看到馬頭被裴瑄斬下,也並不怨懟,反感激不盡,裴瑄倒是從懷中掏了二兩銀子給他道:“你也不容易,這馬肉好歹也還能買些錢,以後小心些吧。”

    一時漸漸眾人散去,那女子上前給裴瑄施禮道:“小女子姓李,排行居長,今日得恩公義舉搭救,還請教名姓來日道謝。”

    裴瑄眼上有了讚許之色道:“在下銀杏坊裴瑄,你一弱質女子卻能捨命相救陌生孩童,我也不過是拔刀相助,分內之事,當不得謝。”他看天上甚寒,那女子適才脫了斗篷,內裡一身素色錦袍,身後那僕婦也並未穿甚麼禦寒的衣服,看上去倒像是忽然從甚麼甚暖的地方走了出來的樣子,並不曾打算在這街上長時間行走,想必也是忽然看到驚馬,便解了身上的貂裘大氅遞給那女子道:“此地甚冷,這大氅今日才上身,若小娘子不介意,先請借此禦寒。”

    那女子接過貂裘,抬頭面上含笑正要說話,卻忽然看到寶如立在一側,大腹便便,臉上神情滯了滯,復又含笑道:“我當時也並未想太多… …這裡血污滿地,還請貴眷先離了這裡吧?”

    裴瑄轉頭看到寶如,啊了一聲道:“竟是讓夫人久等了,我看到事情危急,忍不住出手阻了一阻,這裡污濁骯髒,還請夫人上車。”一邊匆匆看了看天色,與那女子拱手道:“這位娘子先請了,裴某還有事在身,先行告辭。”

    寶如在裴瑄護送下上了車,從窗口看出去,看到那名女子仍站在路旁一側目送車子,那貂裘並未披上,而是交給了身後的僕婦捧著,神情十分悵然,天空有一點點雪粒紛紛落下,那女子纖弱身形彷彿將隨風而去。

    寶如上了車便一直沉默,想起前一世的某一個上元夜,許寧回來和家裡說過一件事:在街市上看到一名女子勇救一素不相識的孩童與驚馬蹄下,那女子後來半邊身子為驚馬所踏,臂骨斷折,他路過不忍,送了那女子前去醫館醫治。

    後來又有一日,他回來十分驚詫對她說,原來那名女子,正是孀居在家的永安長公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7-1-6 10:23 PM

第85章 美人如玉

    一直到了慶豐樓與眾人會合,華燈初上,寶如雖然言笑晏晏,心情卻十分複雜。永安長公主雖然許寧一直力辯與她並無瓜葛,但因有那一段英雄救美的過往,她一直是耿耿於懷的。後來有次與羅氏爭吵,羅氏有次脫口而出我家許寧連公主都可以娶的,只有你還整日里不知足嫌東嫌西恁不知足!

    後來許寧問罪後,聽說她入了空門,她更是心裡疑心著到底是如何的高山流水知音情分,才能讓她在他死後遁入空門。

    重生後長公主與殉情的柳大家,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難以拔除,雖然如今貪圖一時安逸,與許寧又重新做了恩愛夫妻,卻到底意難平,無論如何找不到當初那傾心相待的初心。

    她心有些亂,卻也一時理不清楚。

    眼看良宵華燈,處處寶馬香車,珠塔通天,蓮花滿地,四處都有絲竹歌聲吟嘯聲起,旁邊銀娘與小荷一直在抱著孩子們指點歡笑,裴瑄則與秦娘子、唐遠在一旁飲酒吃菜,說著一些蜀地的趣事,說到痛快時,拍案叫絕,秦娘子飲酒到了酣時,面如紅霞,則手裡持了一雙玉版邊拍邊就著窗邊高歌起來,聲遏雲霄,十分動聽,唱著唱著卻又落下淚來,拍著裴瑄的肩膀大聲道:“有花堪折直須折,好兒郎莫要辜負了美人恩啊!”

    裴瑄也喝了些酒,臉上通紅道:“你莫要又亂點鴛鴦譜,我才不要成親。”

    秦娘子道:“我與你說一個故事,那一年我被沒入教坊,我那自幼定親的未婚夫跑來教坊找我,說要我跟他走,他定會好好待我。”

    寶如前世從未聽過秦娘子說過這話,十分吃驚轉過頭來看秦娘子,秦娘子媚眼如絲道:“我問他,他的前程不要了?他說沒關係,先安置好我,將來再和家里人慢慢說。”

    裴瑄也問:“後來呢?你和他走了沒?”

    秦娘子倒了杯酒一飲而盡:“我當時沒有和他走,還罵他想讓我當妾,待我不真心,叫他以後永遠也不要再來見我。我把他罵走後,整整哭了一晚上,我怕毀了他前程呀!他好好的世家出身,前程光明,怎麼能毀在我手裡。”

    裴瑄嘆了口氣:“那你也是為了他好,求仁得仁,既然做了就莫要後悔。”

    秦娘子滿眼通紅:“我後悔啊,我每一天都後悔,想著若是那一夜我們走了,又怎麼樣?就算他做不成官,舉不成業,我們未必不能是恩愛夫妻,我為什麼就不能自私一次?”

    一旁銀娘也問:“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秦娘子笑:“他啊,當了官兒,偶爾應酬也會召妓,卻從來沒有召過我,那以後我們一次都沒有見過面,只聽說他成了婚,生了子,他人生美滿如花團錦簇,卻沒有我,我為什麼不自私一次?我和他走有千百種可能,他可能會半途棄捐,也可能我們終究反目,可是我們會不會也有那麼一種可能,是相親相愛美滿的一生?曾經有一個人那樣真心待我,願意為了我放棄一切,我為什麼不大膽試一次?”

    眾人皆默然,許久以後寶如長嘆一聲道:“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秦娘子一拍桌子,想是被寶如引發,忽然又宛然清歌起來,歌聲亮折清圓,淒心動魄,正是“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唱到“昔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時,已潸然淚下,又唱到“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時,哽咽不成聲,俯首擊節,聲音哀婉。

    一旁淼淼只是好奇地看著她,被銀娘逗著看走馬燈去了,寶如看下下頭燈火茫茫,想到前一世許寧與自己迥然不同的結局,以及這一世茫然不知的前世,隨時一個小小的改動,就有可能將自己以及他人的命運完全翻天覆地,為她歌聲所傷,不由也覺得心裡酸澀起來。

    裴瑄在一旁看她難過,到底是孕婦,不免有些擔心,不由拍掌說些別的話來開解道:“秦娘子唱得果然好,你們看這下頭都有好些人駐足停留聽這歌聲。”

    寶如低頭去看,卻被一對身影吸引了目光,她戳了戳裴瑄:“你看那個是不是孟大人?”

    裴瑄一看,忍不住笑:“果然是,居然也帶著個女娘,那女娘竟然還帶著冪離,這年頭誰還戴這前朝的東西呢,大概長得實在漂亮,怕人看去。”

    寶如抿了抿嘴,看那女子手裡提著盞鴛鴦燈,身形嬝娜,明明就是那柳大家,卻不知前世那柳大家到底是為何撞死在許寧墓碑前,她又看了眼裴瑄,這男兒劍眉星目,英氣勃勃,今夜那長公主眼見也是有些心折,她只不信前一世喜歡許寧的人立時便會改了人,那長公主難道就因為一個男人救了她便隨意傾心?難道果然前一世她們果真與許寧並無瓜葛?

    再說宋曉菡,這一世也沒有選擇許寧。她深深地迷惑在命運的不可知中。

    有個小荷卻道:“我看秦娘子若是唱歌收錢能收好多哩,你看那個穿得很好的男人,站在那裡聽了好久了。”

    銀娘忙追問:“是哪個?”

    小荷指點道:“你看那一個穿藍袍的,腰上帶著玉魚的,看起來就穿得好氣派。”

    寶如看過去,觸上那男子目光,那男子應有三十許了,蓄著短鬚,衣著華麗雍容,頭上紗帽鑲著玉石,他微微側耳,的確是一副聽歌的樣子,因著四處燈火通明,她目力甚好,看到那男子面容,卻吃驚了一下,只覺得十分面熟,回憶了許久,依稀想起似乎前世曾來府上拜訪過許寧的,想必大小也是個官兒。

    那男子顯然發現她們在指點於他,終於轉頭離開了。

    這時候秦娘子也已撲倒在桌子上,顯然醉得不輕,銀娘噯呀呀地叫:“這可喝多了,一會兒怎麼回去呢。”

    寶如啞然失笑:“沒關係的一會兒一起送回我們屋裡睡便是了。”幾人正在說笑,包間門卻被人敲了敲,小二高聲叫道:“客官,有人求見。”

    寶如一愣,裴瑄問道:“什麼人?”

    小二道:“說是齊國公府上的僕婦,奉國公夫人之命來請。”

    寶如一怔,齊國公卻是當今宋太后的娘家兄弟,卻是怠慢不得,她點頭道:“請她們進來。”

    果然進來了兩個青衣僕婦,施禮後垂手道:“我們太夫人聽聞探花娘子也在賞燈,特派了車轎過來請許夫人到我們國公府燈棚一同賞燈。”太夫人,這便是太后的生母了,寶如心下凜然,委婉道:“天也已晚了,孩子也瞌睡了,不知太國公夫人邀請我,可有旁的甚麼用意?又或者我改日再登門向太夫人請教?”

    那僕婦笑道:“並不曾有什麼用意,只是適才長公主殿下過來與我們太夫人賞燈,身上衣裙有些污濁,太夫人問起來說是路上原是下車買盞心儀的花燈,卻遇到驚馬踐踏,眼看便要傷及孩童,護了一護,好在遇到一俠士出手斬斷馬首,救了公主,只知名姓,正要過後相謝,我們太夫人一問名姓,護衛里卻有人認得,只道曾任禁軍教頭,又說現在跟著許大人做護衛的。太夫人聽得此事十分高興,想著既然是裴護衛護著有孕的夫人出外,想應當是許夫人出外賞燈,命我們一家一家酒樓查探,這樣巧第一家酒樓便問著了,正是想請夫人與裴護衛過去一敘,也讓太夫人一表謝意,不敢勞動夫人太過勞累,只是說幾句話一表心意便好,至於孩子,我們可命護衛護送與保姆暫時先回府上,我們帶了一隊護衛,卻無疏失的,還請夫人放心。”

    寶如與裴瑄對視了下,裴瑄顯然十分意外,寶如想了想道:“也好,那便依這位管家娘子所說,我們這邊過去一敘吧。”

    小荷扶著寶如起身,裴瑄殿後,便扶著寶如下了樓登上轎子,果然軟轎旁僕從甚多,邊一路又圍著步障,保護著寶如一路順順當當到了齊國公府的燈棚,才下轎子便有僕婦上來小心翼翼一路接了進去,上了一處高台,果然遠處萬家燈火一覽無餘,景色十分優美,而這帷帳又十分厚實,地上鋪著地氈,牆角燃著炭爐,又十分暖和。

    進到其中果然上頭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旁邊坐著白日見過的那名女子,正是永安長公主,她已換了一身素藍衣裙,柳眉鳳眼,氣若幽蘭,於淡泊處自生一股高華,寶如正要上前施禮,便已被太夫人叫道:“快快起來,你身子重莫要多禮了。”一邊長公主已是上前扶了她笑道:“莫要多禮,原是打算感謝恩人的,若是勞動了夫人,倒是我們的不是了。”

    寶如看她大方自然,雖有前世的事梗著,心下也著實生不出惡感來,笑道:“不敢當,裴護衛雖然是我相公的護衛,卻只是護我周全罷了,今日救助幼童,實無我的功勞,實是他自己聽到響動前去查看,出手相助而已,不敢當恩人二字。”

    那太夫人聽她說話,又覷了她兩眼笑道:“難怪是探花娘子呢,這一份不貪功不媚上的氣度,誰人能比,他既是你的護衛,自然救助公主便有你們平日教導的一份功勞,如何謙遜。”一邊又笑道:“不若傳那裴護衛進來我們好生謝謝。”

    長公主虛扶著寶如坐到了一旁,才回了座位笑道:“外祖母說的是,只是今夜匆忙之間,也備不下什麼禮,只能口頭言謝了。”

    寶如謙遜了兩句,看著那太夫人命人傳裴瑄進來,過了一會兒裴瑄大踏步走了進來,躬身施禮,太夫人連忙叫起,上下打量了一番,怪道:“身量雖高,卻也並不如何雄壯,如何就能斬斷馬頭?”

    一時座中女眷都笑起來,裴瑄臉上掠過了一絲不自在,長公主慌忙笑道:“那靠的是巧勁兒,外祖母不聽過庖丁解牛的典兒麼?今日我看裴護衛自上而下,手起刀落,想是藉著那股衝勁,又劈得正是地方,所以才能一刀斬落。”

    裴瑄微笑了下,拱手道:“公主慌亂之間仍能洞幽察微,果然臨危不懼,大有風範。”

    長公主臉一紅,座中女眷也都善意地笑了起來,太夫人笑得高興,問了幾句裴瑄的家鄉、父母,又是如何做了教頭,一一問了起來,裴瑄也知機,籍貫父母倒都是真的,卻將教頭一事含糊過去,只說是朋友所薦,寶如心中暗讚他粗中有細,問了一輪後太夫人賞了些金帛,才讓他下去。又拉了寶如的手問了些籍貫父母的閒話,又問了問孩子的情況,才又感慨道:“年紀也太小了,這樣小這就懷了第二個了,偏偏丈夫又不在身邊,真真是可憐見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若是遇到什麼事情,也只管遣人來我們國公府說說,但有我們能幫上的地方,絕無坐視之理的。”

    寶如低了頭只是笑,又有人低低地隱晦說起宮裡的事來:“那一位真是深得榮寵,說是皇后生嫡長子時排場都未必如她。”

    又有人嗤笑:“就怕恩寵太甚也不是人人能承受得起的,聽說生的時候十分凶險,足足拖了一天一夜,頂頭那位不吃不睡地守著,後來生下來的時候,聽說母女平安,當場就哭了。”

    不免有人又在譏諷:“我們也生過幾次孩子了,就沒一個這般興師動眾的,要說害喜得厲害的也有,只這一位實在厲害了些。”

    太夫人彷彿都沒聽見,只是拉著寶如的手問她妊娠反應,知道她能吃能睡從來沒吐過的時候,不免嘆氣道:“你這孩子倒是個有福的。”寶如只是低頭微笑,問什麼就答什麼,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說,其餘人的閒話也只當沒聽見。

    長公主看她一派沉穩,忍不住也拉著她和她說了些閒話,最後看她面露疲倦之色,便和太夫人道:“外祖母,我看許夫人身懷有孕也是熬不得夜的,不如派人先送了她家去吧?”

    太夫人笑道:“你說的是。”一邊又命人拿了四對金八寶嵌珠簪子並幾匹上好錦緞道:“這些不敢說是謝禮,只好是聊表謝意,改日我們再專程備上厚禮。”長公主卻拿了一寸來長的點翠蓋子琉璃瓶兒來給她道:“這是進上的菊花露,我聽說孕婦容易上火,這東西兌水喝下火清肝的,夫人且拿著嚐嚐吧。”

    禮物都不是極珍貴的,卻十分周到,寶如看她們十分掌握分寸,也只是微笑著都收了禮,起身告辭出去,果然又有一對侍衛僕婦專程送著她回家,裴瑄則護衛一旁,一路回了府。

    回到巷子口的時候,轎子微微停了下,寶如掀開轎簾,看到巷口一個女子穿著一身湖綠襖裙,披著兔毛斗篷,提著一盞桃花燈,站在樹下,看向了騎著馬的裴瑄。

    燈下美人如畫,正是那盧娘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7-1-6 10:28 PM

第86章 番外之意難平

    許寧剛重生的時候,是有些恍惚的。他剛從那痛苦的酷刑中得到解脫,才想好好安睡,卻被哭聲擾得不得安寧。

    寶如趴在他的床頭,淚汪汪的一雙杏眼看著他,淚水洗得她瞳孔濕潤乾淨得猶如孩子——的確是個孩子,雙鬟上紮著紅頭繩,下巴還有點肥嘟嘟肉乎乎,露在袖子外邊的手臂白嫩圓潤,確然是個十歲出頭的女娃娃。

    他睜著眼睛看了寶如半晌,帶著彷彿是一場大夢醒來後的怔然,腦子亂成一團漿糊,寶如淚汪汪哭道:“我再也不藏你的本子了,你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寧哥哥。”

    許寧好不容易才將眼前的女童與年幼的記憶對上,啞聲道:“唐寶如?”

    寶如帶著重重的鼻音應道:“你肯和我講話了麼?今天可以帶我去河邊看別人收蓮蓬了嗎?”整個人都可憐兮兮的。

    許寧伸出手習慣性地按自己的眉心,卻看到了自己一雙手,纖細白皙,只有中指食指有薄薄的筆繭——卻是一雙少年的手,他難以置信,下了床去照鏡子,不甚清晰的銅鏡中,映出來的人,眉目陰鬱,五官淡薄,嘴角下垂,的確是自己——年少時的自己。

    寶如仍是過來怯生生跟在他後邊:“他們要收蓮蓬了,阿爹阿娘都去店裡了,說了你不帶不許我去,怕掉河裡去。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收你的本子了,你帶我去河邊看好嗎?盧大郎和二娘他們肯定早就去啦。”

    許寧轉頭凝視寶如,她抬頭看他,身高不過才到他的肩頭,身上穿著櫻草色的布衫,淡紅色的裙,整個身子都還未顯出少女的窈窕,臉上粉嫩猶如剛剛剝殼的雞蛋,整個人都軟糯嬌俏,叫他很難將眼前這個女童,和後來那個有著憔悴而鋒利眼神,時時給他難堪的唐寶如聯繫起來。

    他嘆了口氣道:“好吧我帶你去看。”

    寶如臉上彷彿亮起來了一般,拍掌笑道:“太好了!”又乖巧道:“就看一會兒就回來了,我知道哥哥要看書呢,今年要考秀才了,哥哥定能考個秀才來的。”

    許寧深呼吸了一口氣道:“嗯……你很乖。”他一直沒有孩子,如今忽然面對這才十一歲的女童,實在不知道應當如何哄,只好拙劣地誇獎了一句。

    寶如卻彷彿得到了莫大的榮耀一般,整個臉彷彿會發光一般,結結巴巴道:“廚房有阿娘做的白糖糕,說只給我吃的……我拿來給你吃呀!”一邊飛奔一樣地跑出去了,過了一會兒果然噔噔噔的又跑了進來,手裡端了一碟子的白糖糕。

    許寧接過那碟子白糖糕,心頭感慨萬千,低聲哄那女童道:“你吃罷,我都大人了,不愛吃了。”

    寶如偷偷覷了他一眼道:“你不要生娘的氣,她做了一籠是要放店裡賣的,說是如今糖貴,所以只留了幾塊給我,我都給你吃呀!”一邊捏了一塊遞到他嘴邊,他其實腹中也有些飢餓,張嘴吃了一口,鬆軟清甜蓬鬆,他垂下睫毛,想起自己那充滿尷尬的少年時代,長身體的時候,夜裡總是覺得肚餓,尤其是溫書到深夜,整夜整夜的餓到背心出汗身子發軟,卻不好意思開口要吃的,劉氏又常常悄悄做些好吃的給寶如私下吃,自己那會兒不懂事,偶然看到一次兩次,心下不免有些不舒服,卻也知道不該計較,只是餓得發慌的時候,不免想若是親娘在,會不會也是悄悄做糕點給自己吃,不讓自己餓肚子。

    後來寶如嫁了自己,晚上陪自己溫書,會做些點心或是羹湯給自己,那會兒自己卻進出都被人恥笑入贅,甚至被一些學裡的同學充滿惡意地問:“新嫁郎的滋味如何?”

    所以滿心的忿恨和一股狠勁兒的在溫書,只求掙個正途出身,站到高處,教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統統大驚失色,反過來求自己辦事。

    如今看到懵懂一團孩氣的寶如,心下卻微微有些歉疚,行刑前夜獄卒送進來的飯食,都是她親手做的,夫妻多年,一吃酒知道,當時自己還有些遺憾,嘆她為什麼不狠心些,放些砒霜進去,也免了他零零碎碎地受罪。

    他幾口吃完那白糖糕,又反手揀了一塊餵她吃,也不知她怎麼回事,滿臉通紅地吃了那糕。

    許寧將外袍穿上,牽了她的手往外一路往記憶中的荷塘走去,果然看到一隻船在水面遊蕩著收蓮蓬和菱角。寶如大概是得償所願太高興了,手心裡微微都汗濕,許寧帶她到了荷塘邊,果然看到一群小孩子都在塘邊玩耍,有的在抓蜻蜓,有的在比賽打水漂,有的追著船隻跑,偶爾撿到一個兩個菱角蓮蓬,都在那裡如獲至寶。

    許寧便道:“好了去和他們玩罷,仔細別掉水里去了,別太靠近水邊,也別和人在水邊打鬧。”他一把年紀了,不由地將寶如當成了個孩子看待,仔細叮囑起來。

    寶如卻遲疑了一會兒,才有些依依不捨地從他手裡抽出了手,跑了幾步又轉頭看了看許寧,臉上一直有著紅暈,許寧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心下暗笑原來唐寶如小時候還挺可愛的,他一直想要個女兒,如今倒像無端多了個女兒了。

    風吹來荷葉翻飛,袍袖灌了風也呼呼地響,他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到胸襟鼓盪,自己真的是重來一世了?他幾乎難以壓抑胸中的喜悅要長聲大笑,居然可以重來一次!

    他沉下心來仔細籌謀,細算自己的優勢,哪一些先知可以謀利,又該如何鋪墊謀劃,不知不覺太陽卻是越來越大,轉眼正午已到,孩子們都陸續被家人叫回家去了。

    回去的時候,卻是許寧背著寶如走的,小孩子玩瘋了就沒個準,到底是踩到了荷塘邊上的淤泥裡弄了褲子裙子全拖濕了,鞋子更不用說烏漆墨黑泥濘不堪,許寧就著水邊替她洗了腳,將她背了起來,手裡還拎著她泥水滴答的繡鞋,慢慢走回家裡。

    寶如趴在許寧背上緊緊摟著許寧的脖子,過了一會兒才軟軟道:“寧哥哥你今天對我真好。”

    許寧失笑:“帶你玩就叫對你好啊,看你弄成個泥猴樣,回去瞧你娘打你。”

    寶如吐了吐舌頭,嘻嘻地笑起來,她早知道娘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幾時捨得碰過她一個手指頭?她嘀嘀咕咕說了幾句話,聲音漸漸笑了,走了一會兒便頭垂在了許寧脖子上,呼吸均勻地吹著,顯然是睡著了,許寧莞爾一笑,真是個孩子。

    轉眼三年後,寶如及笄,和前世一樣,許寧順利地娶了寶如。

    而這一次,他們圓了房。

    和前一世他們第一次的慘烈情況不同,這一次許寧用盡了手段,打疊了萬般小心,千般床笫間的手段使了出來,直把才及笄的寶如哄得如痴如醉,看著她薄紅臉頰,朦朧如星光的雙眸,萬般圓滿,志滿意得。

    他卻總稍嫌有些不足。

    如今他利用先知做了許多事,佔盡優勢,一切勢頭皆好,又娶得嬌妻在懷,彷彿一切圓滿的很,平生所憾得圓,傷痛一一被撫平,所有的一切都那麼好,卻仍然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新婚那夜他替寶如都擦洗乾淨而來才摟著她睡了,迷迷糊糊卻彷彿又夢到了前世,寶如一頭哭一頭拍他,咒罵他弄得自己太疼,他滿頭大汗,本就好不容易找到路數,卻被她一哭一鬧弄得十分窘迫,隱隱覺得自己被輕視了,卻仍然十分努力地用嘴去堵住那張太過可恨如刀一樣刻薄的嘴,寶如嗚咽著轉過臉反過來咬他,將汗濕的額頭貼在他的胸前,低低叫喊著,聲音的尾巴到最後終於變了調。

    醒過來的時候他驚恐地發現夢裡明明對那個刻薄尖酸的唐寶如如此惱羞成怒,卻偏偏還是在夢中的聲音中有了反應。

    他低頭看著酣睡的小嬌妻,這三年來他耐心地教養她,培育她,盡量減去她性情中那些他不喜歡的那些刻薄嘴快,悄然引導她嬌憨天真單純,以及——毫無條件地信賴他。

    從前的唐寶如,不信他。

    他起了身披衣下床,在窗前久久不言,不知自己為何在這樣圓滿的新婚夜,這樣一個彌補了前世不足的美好夜晚,卻被一夢驚醒,想起了故人來。

    她也不知道過得好不好,沒了自己照拂,林謙會照應好她吧?她會改嫁嗎?逢上清明,她會給自己墳墓前送點自己愛喝的酒,愛吃的點心嗎?

    長風穿過前廳,吹落繁花簌簌,月光明亮如水,端地是個花好月圓夜,良辰美景天,他久久盯著院子裡的花樹,枝枝蔓蔓,卻密不透風,彷彿將他整顆心都裹挾起來,他微微覺得有些透不過氣,那些曾經在意的不在意的的記憶畫面在這一安靜的夜裡沉渣泛起,似愛非恨,想得他整個人都起了輕顫。

    寶如卻醒了來,披散著長髮睡眼惺忪,呆呆在床上看了他一會兒問他:“相公,你怎麼了?”卻又忽然想起洞房夜的光景,臉上羞得通紅。

    他隨口道:“想你釀的澄陽酒了。”

    寶如一呆:“我沒有釀過澄陽酒啊?那是怎麼釀的?”又笑道:“相公是想喝酒了嗎?我明兒就問問爹怎麼釀,釀給你喝好了。 ”

    許寧有些自失的一笑:“不用了我隨口說的,哪裡買不到呢,倒要你操勞。”一邊上床去將寶如按下:“你再歇一歇,不要起身。”

    澄陽酒,那是京城的酒啊。

    唐寶如知道他愛喝,專門去學了來,前一年重陽就買了上好的糯米來釀,釀出來的酒是金黃濃稠的酒水,甘甜芳美,放在水井裡冰過後,更是清澈冷冽,不知不覺讓人喝下許多,微醺暖熱的感覺會緩緩升起,這時候下筆寫字,筆如游龍,文思如泉湧,是最好的狀態。

    連官家也贊不絕口。

    大概,以後再也喝不到了吧。

    他們之間,相隔著那麼長的時間,死亡隔斷了一切,又以別的來補償於他,但是那一個唐寶如,他卻是永遠的失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7-1-6 10:33 PM

第87章 百種須索

    盧娘子這些日子偶有聽說會到香鋪,或送衣物或送吃食,當然不是只送裴瑄一個,而是唐遠唐定的都一起送了,連寶如這邊都收到了吃食和孩子衣物,寶如知道她家貧,送來這些東西又偏偏極用心思,光是孩子穿的鞋子肚兜,巴掌大的小地方也費勁心思做得精巧非凡,柔軟舒適,料不是上好,卻難得的合適孩子用,她只得變著法子給她回禮,或是給她弟弟送些筆墨紙硯,或是送些油米,或是些做好的肉脯魚乾之類的東西。一來一往,也算知道她用心良苦,只是礙於女子名聲,看出來的人也都絕口不提,只怕戳破窗戶紙給人難堪。

    上元夜本是彼此有情的男女們一表衷情的良宵,只是若是神女有意,襄王無心,一個處理不好,那就變成了一場難堪和傷害。

    寶如抬頭去看裴瑄,裴瑄騎在馬上看到盧娘子,微微一怔,轉過頭對寶如道:“夫人先請回去,我有些許小事要處置。”

    寶如看了眼盧娘子,盧娘子遙遙給寶如行了個禮,眼神不躲不閃,寶如頷首回禮,轉頭看了眼裴瑄委婉道:“裴郎君擅使刀,卻不知是否亦心有慧劍?”

    裴瑄卻明白她的意思,笑了下道:“煩許夫人擔憂了,我省得的。”

    寶如微微一笑,放下轎簾,裴瑄命那國公府護衛先行將人送回府,卻翻身下了馬,牽著馬向盧娘子走去。

    盧娘子抿嘴而笑,垂下睫毛,盯著站到了她面前的長靴,耳根飛起了一層薄紅。

    她不好意思正視眼前的男子,卻知道那眉如劍,目如星的男子正注視著她,玄色腰帶上用的紅色絲絛繫著長結子,正微微晃蕩著。

    她終於從袖中取了一隻荷包,上頭精心繡著五彩鯉魚戲蓮,那隱有她的閨名,她出生之日,母親夢到一尾錦鯉入懷,醒後便覺腹疼生產,便給她起名阿鯉。

    她低低道:“近日看裴郎君腰上荷包陳舊,我做了個不知合用不合用。”

    裴瑄終於開口,聲音沉靜溫和:“盧娘子,聽說你出身官宦世家,卻因為父母雙亡,族中凋零無人護持,一個人撫養幼弟長大,十分可敬可配。我十二歲時家中生變,猝然失去父母親人,後來浪跡江湖,嚐遍人情冷暖,更是知道你一個單身女子,守門立戶的不容易。”

    盧娘子臉上發熱,眼圈卻忽然一熱,若不是父親多少有些同年座師照拂,她一個孤女帶著弟弟,早就不知被欺負到哪裡去了,這幾年她小心翼翼周全,不肯將就不肯苟且,多少深夜捫心自問幾乎要放棄卻仍是咬著牙根硬挺過來,如今聽到這一句話,幾乎要落下淚來,她這才知道,自己是多麼希望有個人披荊斬棘而來,救她於水火之中,和爹娘一樣,叫自己一聲“阿鯉!”,而她終於能撒一次嬌,訴一次苦,盡情的哭一次。

    裴瑄卻道:“我也想和盧娘子說說我家從前的事,不知盧娘子可有耐心一聽?”

    盧娘子點了點頭,裴瑄道:“我爹是個開鏢局的,身上有些祖傳的武藝,性如烈火,好打抱不平,因著身上有著武藝,手下又有一班鏢師,一般人也不敢和他做對,在家鄉也算得上說得上話的人家,便是當地官府也要敬上三分。我是獨子,深得他寵愛,從小就親自教我武藝,六歲紮馬步,七歲開拳腳,埋樁柱,大一些便日日帶著我跑馬射箭,耍拳弄棍。他好交天下英雄,因此家裡時常有人來訪,又因為講個義氣,雖然很少親自押鏢,卻時常要出門去替人排憂解難,或是替人去居中調解。我娘是家中獨女,嫁到我家便時時為我爹生氣,因他撒漫使錢,又多不管家,但凡有個親友來求說有難處,他便慷慨解囊,為著這事,家中也不知吵過多少架,從我懂事起我爹娘就沒有哪一日不生閒氣的。直到我十五歲那一年,因為娘又因為我爹又去替朋友出頭的事生氣吵架,我怕回家見我娘生氣,那日沒有回家,在外頭朋友家借宿,結果那一夜我爹惹了仇家帶了許多匪徒夤夜上門滅門,上下僕婦盡皆被殺,所有家財被洗劫一空,一把火將家中燒成白地。”

    盧娘子摀住嘴巴驚呼一聲,裴瑄抬了眼皮,雙眼幽深淡漠,有如寒潭:“我第二日才知道家裡出了事,卻未能回家看,就被朋友塞了盤纏讓我立刻逃,怕人家還要斬草除根,也無人敢收留於我,我帶著盤纏走了數家與我爹來往甚多,曾受我爹恩惠的人家,卻人人懼禍,無人敢收留於我,從那時候起,我便開始流浪江湖,一個人浪跡天涯,尋訪仇家,可惜在我長大武藝練成,找到那仇家的時候,他卻已病重不能行,垂垂待死,也並沒有活得多麼風光,他在江湖上殺人甚多,到老自然被手下背叛,被仇家追殺,連兒子的命都沒有保住,倒是膝下有著孫兒才八歲,我看他也活不了多久,殺了他身上背了人命倒白白誤了我的人生,總不能也學他殺了他的孫子斬草除根,那又有什麼意思,我爹娘也活轉不過來,再說我爹娘也不是想讓我當個殺人犯背著人命混跡人間的,所以我放棄了報仇離開了家鄉,再也沒回去,聽說後來他到底還是被仇人殺了,也不知那孫子最後如何。”

    盧娘子是個聰明伶俐的,這會兒已知道裴瑄想說什麼了,臉上唰的慘白,裴瑄笑了下道:“我這些年,從來沒有想過要與什麼人成親,因為那總叫我想到我的爹娘,他們待我都極好,可是卻從未有一天放棄過對對方的厭煩怨懟,我其實和我爹很像,性子已經養成,改不了啦,我固然不想讓我的女人跟我吃苦,更不想某一日自己身死異鄉還連累妻子兒女,如今跟著許相公,其實也是極為危險,只是在許夫人面前,我們說得輕描淡寫,其實有一次和那邊的土司談判催稅,許相公差點就被他們抓去殺了。他文文弱弱一個書生,有時候倒有我敬佩的勇氣,我也想跟著他看看能走到什麼地方,因此我也不希望被困在一個小家裡頭,每日為油鹽醬醋煩惱,像許相公那樣,做事做到一半又要對唐娘子牽腸掛肚,我卻沒他這般大本事能兩者兼顧,天地廣闊得緊,我想多走走多看看。”

    盧娘子面如白紙,幾次微微張嘴,卻終於沒有說出那句話,裴瑄停了口,溫和地低頭看她,似乎有些期待地等她說些什麼,卻終於沒有等到那句話。

    最後是裴瑄將盧娘子送回家門,拱手道別後翻身上馬,低頭說了句:“小娘子性格剛毅,百折不撓,來日必有錦繡造化,若是將來遇到什麼難處需裴某效勞的,只管開口,裴某願盡綿薄之力。”

    盧娘子俯首凝重施禮,裴瑄頷首轉頭驅馬而去,盧娘子看他始終不顧而去,心中無限空茫,怔怔立於門首,屋內弟弟一直候著她回來,聽見響動開門出來,看到長姐滿臉濡濕,嚇了一跳問:“長姐怎麼了?”

    盧娘子低頭看他,伸手撫摸他的頭髮,笑道:“沒什麼,早些睡吧。”一邊眼淚卻又落了下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7-1-6 10:50 PM

第88章 福禍相依

    上元夜就這麼過去,寶如那一天后就沒有收到盧娘子送來的東西,她雖然好奇,卻也沒有追問裴瑄,倒是公主府、齊國公府都有送了厚禮過來,卻也並非一味貴重,難得的是用心。公主府上送來的是一套說文解字精裝本,上頭註釋明顯與外頭書行里賣得不同,更為詳盡,又有竹絲纏枝花卉紋多寶格盒子,裡頭居然是檀香木做的木牌子,每張正面雕著圖,反面雕著相應的字,這是一套十分精緻的教孩童識字的木牌,與說文解字相對應,正適合用在淼淼開蒙。齊國公府則送來了幾匹貢紗,一匣子名貴藥丸,都是太醫院配好的藥丸子,每匣都有方子,註明成分及其主要療效,顯然是宮中常備,與外頭賣的又大不同,其中更有幾樣孕婦產婦專用的藥,安胎順產,十分珍貴,又有大相國寺方丈親自開光的護身符,這也不是一般人能求到的。每一樣禮都送到了心坎上,又並非貴重到令人不安,讓收禮的人不免承了這份情,寶如少不得去打聽了下裴瑄那邊收到什麼禮物,公主府送了一匹才三歲的大宛小馬,裴瑄雖然再三推辭最後仍是收下了此馬,面上雖然不說什麼,卻看得出十分喜愛,養在後院,一日三顧,如今冬日,新鮮草料難得,裴瑄將錢都拿去買了豆子麥子精心搭配草料悉心餵養。

    寶如點頭嘆氣,這位長公主,深諳送禮為人之道,她十四與右監門衛大將軍王崇之子,右衛將軍王修定親,十五及笄時王修急病,將軍府上文請求辭婚,公主卻認為皇家更要守信諾以為天下表率,堅持如期下嫁,結果沒多久王修病逝,這位公主便一直孀居公主府至今已屆十年,算起來如今也不過二十五歲而已——胸襟手段絕非泛泛,只不知她只是單純感謝,還是別有心思。

    不過她很快沒時間再想這些,春暖幾日後,運河解了凍,唐家兩老終於帶著唐昭如趕到了京城,唐定唐昭如淼淼一屋子三個娃娃亂糟糟鬧哄哄的在院子裡鬧騰。

    劉氏和她抱怨:“也不早點寫信,後來還是許家那兩個老不死的到家里胡咧咧地說叫我們盤了香鋪子籌錢給女婿,女婿前程要緊,我們才知道你又懷孕了,女婿被貶了,結果天冷了你爹病情有點反復,老二也身子不太好,一時沒能上京,運河凍上後女婿那邊寫了信來說已派人照應,讓我們開春再上京,我們懸了一冬的心。”又發牢騷:“所以說走什麼仕途,好端端在家裡開舖子有什麼不好,都說伴君如伴虎,那通天路也是好走的?如今連老婆孩子都顧不上。許家那兩個就只知道叫我們出銀子,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兒子我們養,仕途我們供,福他們享,他們怎麼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臉有多大呢!”

    寶如看劉氏雖然操心,卻仍是大包小包帶了一堆吃的用的過來,連許寧的衣物鞋帽都有,知道她慣是嘴硬心軟的,慌忙笑道:“這一胎十分安穩,和前一胎一樣,順順當當的,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早晨起來略微有些抽筋,抻一抻也就好了。”

    劉氏嘀嘀咕咕又念叨:“這是得虧你有福氣了,若是別人,哪有這般省心?”寶如委婉解釋:“他原也不知道我有孕的。”唐謙連忙道:“當然是朝廷大事重要,卻不知那許家說的需要用錢打點前程的可是真的?若是真的,我們也不是不能盡些力的,雖說我們不同流合污,卻也不必過於清高,該打點就打點,該送就送。”

    寶如搖頭失笑:“我騙他們的,若不是如此,他們兩老還日日想著從我這裡揩油,全不顧兒子的前程。”

    劉氏冷笑:“我就說呢,許寧這人雖然父母昏聵,一向他還是知道些羞恥的,哪有大大咧咧說要錢去跑官兒?那樣豈不是糟蹋了他那探花出身?官場本就是熬資歷的,官家也是尋常人,一時生氣又能生氣多久?再說了,大不了不當著官兒了想個辦法回鄉里去,日子不知道多好過,何必呢。”

    唐謙輕叱道:“女婿有出息是好事,婦人家莫要拖後腿,官場起伏是常事,該支持的還是要支持。”

    寶如笑道:“真不必了,他原就想外放,如今正合他意。”

    唐謙又嘮叨了幾句,劉氏哪裡理她,一邊快手將屋裡又收拾了一通,收拾出了一間產房出來,又腳不點地地去了廚房料理吃的菜。

    寶如得了爹娘陪伴,心中愉快,過了一些時日又細細給許寧寫了封信,說了自己的近況及爹娘的一些情況,又說了些京城諸事,然後便叫了裴瑄進來,只道如今已有爹娘陪伴做主,無需他在京城浪費時日,請他回青城縣去陪著許寧,裴瑄道:“那邊盡有團練鄉兵護著縣衙呢,夫人怕甚麼?來之前許相公便已交代,一定要等夫人平安產子,事事順意後方能回去,橫豎也沒多久了,夫人只管放心便是。”

    寶如看他如此,只得改託驛站信差幫忙送信不提。

    轉眼產期已近,唐寶如卻一直沒有收到許寧回信,她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劉氏知她憂心此事,寬慰道:“這寄丟信寄遲信的事兒多了去了,再說他也忙吧。”

    寶如便也掠過了這一絲不對勁,三月初八,寶如清晨起來小衣上便見了紅,到了晚上腹疼進了產房,叫了穩婆大夫坐鎮,一切順利,駕輕就熟,雖然依然是疼痛,卻沒了第一次那樣對不可知的惶恐,第二日晨光初起的時候,寶如便生下了個兒子,全身紅通通的大哭。

    兒子肖母,這一個孩子果然眉目有些像寶如,唐家兩老喜出望外,寶如也十分喜愛,抱了孩子反復細看,許寧之前已有信,道孩子若為男則名為文蓀,只是如今大家還只是小二小二的叫著。

    然而孩子洗三之時,不好的消息傳來,原來去歲蜀地多縣因歉收飢荒,二月之時,因許多典買地之人無力贖回土地,眼看春耕便到,誤了一年耕種,整年全家無著。於是便有匪盜張進、李仙等嘯聚亡命,剽掠數地,其時兩蜀大饑,旬日之間,聚集歸順匪徒的有數万人,沿路裹脅、愈聚愈多,匪首乾脆稱了王挑起了反旗,起兵作亂起來,轉略數郡,官軍居然無敢攖其鋒,紛紛落敗,所向州縣開門延納,亂軍入據成都,遣兵四出,北抵劍關,南距巫峽,傳檄所至,無復完壘。消息傳進朝廷,朝堂震動,官家大怒發兵剿匪。

    寶如接到消息,一霎時十分茫然,民亂,不是兩年以後嗎?為何會提前了?

    而這時候驛站已停了接民間信,只接朝廷信件,寶如心急如焚,叫了裴瑄來商量對策,裴瑄道:“夫人不必憂心,我們那地方定是能守得住的,許相公必定安然無恙,我這邊啟程過去看看。”

    寶如也不及和他交代備細,匆忙收拾了些包袱和金銀給他帶去。

    裴瑄才出發沒多久,公主府那邊遣人送信來,上頭言道蜀地匪亂,斬殺官員,一路州縣大震,吏多避匿,有青城縣令許寧獨修戰守之備,以鄉兵扼其衝,督兵鏖擊,大破亂賊。送信的僕婦笑道:“我們公主認識些軍中的大人,知道許夫人此時定是擔心憂慮,專門遣人打聽了軍報,此事在官家面前也過了明路,不怕被人彈劾刺探軍機的,請夫人只管放心便是,這些民亂不過是烏合之眾,螳臂擋車,遲早會被平,到時候許大人有此功績,定能得了獎賞的,只管放心在家休養才是。”一邊又送上了幾色禮物道:“這是我們公主賀貴府公子誕生之喜的。”

    寶如心亂如麻,看到此信果然心裡一鬆,對公主充滿了感激,連忙稱謝,又命小荷賞了那僕婦,那僕婦只是謙辭不受,畢恭畢敬地告辭回府復命。

    寶如則拿了這信去給爹娘說了一番,唐謙劉氏這幾日也是聽了左鄰右捨地打聽,心裡都懸著,聽到這一項才放下了心,又問:“那長公主為何會替我們打聽消息?”

    寶如想起已往蜀地趕去的裴瑄,將前次路遇長公主,裴護衛出手相護的事說了一番,唐謙點頭道:“這次可是承了大人情了,來日等許寧回來,你們須得好好感謝公主。”

    寶如嘴裡應了,心下卻仍是不安著。

    待到孩子滿月之時,噩耗傳來,青城縣令許寧恪盡職守,身先士卒,率眾救護百姓,抵抗匪亂,不幸墮入山崖,以身殉職,官家得知此事,十分痛惜,降敕書進行獎諭,贈青城縣縣令許寧為戶部郎中,官其一子,賜絹三百匹以賞其忠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7-1-6 10:54 PM

第89章 不得我命

    春陽白茫茫一片在窗外閃著,梨花開了滿樹,溶溶似雪色,有時候清風吹過來,恍眼會讓人忽然以為是許寧在那裡,一領素衣羅袍扎得一絲不苟,執著一卷書看,長睫微垂,神色淡淡,一如從前寶如看過的水墨畫,人淡如煙雲,清曠疏遠,彷彿無物能縈於其心。

    細看卻沒有人,院中靜謐幽深,只是梨花紛紛落下如雪。

    寶如剛餵過蓀哥兒,這孩子不似他的姐姐乖順好養,吃得少,好不容易餵進去,又吐了奶,吐得寶如一身都是,強撐著打理好,讓銀娘抱出去讓他睡覺,換過衣服,便覺得倦得不行,歪在窗邊貴妃榻上睡過去,可是睡得不熟,風吹得梨花枝頭搖曳總會讓她半睡半醒的驚醒,卻又似乎仍睡著,一幕一幕接著做著混亂的夢,勉強醒來後,覺得比沒睡的時候更累。

    外頭劉氏走了進來,看她小心翼翼問:“又有大人來,說是女婿的同年來致祭……咱們還是把靈堂擺上吧?”

    寶如斷然道:“許寧沒死,為什麼要擺靈堂?讓他們走。”

    劉氏啞然,過了一會兒才又問:“香鋪掌事的秦娘子和一位盧娘子來探你和孩子。”

    寶如厭倦道:“不是說了不見客麼?”劉氏噤聲不語,寶如忽然轉念道:“讓她們進來吧,我正有事要交代。”

    過了一會兒秦娘子進來,看到寶如從前豐潤臉頰變得微微有些蒼白瘦削,那曾經分外嬌憨的下巴已收得尖尖,整張晶瑩小臉彷彿只剩下一掌大,唯有一雙眼睛仍然和從前一樣神光炯炯,卻又比從前添了一股凜冽之意。心下暗嘆,噩耗傳來後小院一直閉門拒客,有傳說許夫人產後突聞丈夫噩耗,心傷過甚,拒不相信丈夫已死的消息,堅稱許寧仍活著,不接敕書,不設靈堂,不換孝服,如今看來寶如果然一身家常舊衣,天藍繡襦襯著碧色湘水裙,懷孕期間略微豐滿的身段如今卻已瘦了下去,顯出了過於纖細的身段來。

    秦娘子之前也與盧娘子交代過注意不要提她傷心事,只是笑道:“聽說孩子已滿月了,我們來給你送些禮。”

    寶如直截了當道:“不必迴避,我知道你們是來安慰我的,但是許寧沒死,所以我也不需你們寬慰。秦娘子,我知你市井識人多矣,還要勞煩您替我辦幾件事。”

    秦娘子看她言辭利落,目光澄淨,全無一絲悲傷過度神智昏聵的樣子,反而說話間沉靜自製,舉止得宜,又隱隱有一種自上而下的高貴凜然之感,忍不住應聲道:“單憑夫人吩咐。”

    寶如起身從書架上拿了一個描金竹匣子下來,打開給秦娘子看,裡頭居然一條一條碼著的都是金條,盧娘子在一旁都忍不住呀了一聲,寶如道:“這是黃金五斤,是從前許寧留給我們母子存身所用,如今我想請秦娘子替我拿去選一家鏢局,請託最好的鏢師和護衛,護送我前去蜀地尋夫,又另外招募擅長攀登、身手敏捷之市井奇人,越快越好,以七日為期。”

    秦娘子吃了一驚道:“蜀地雖然如今匪亂稍平,卻是無商隊鏢局肯往那裡去的!”

    寶如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秦娘子嘆了口氣道:“便是如此,只要請人前去便好,何必非要你一個弱女子前去涉險?那邊尚有流寇四處流竄,你的子女都還如此小,如何能離了母親?”

    寶如道:“我不去恐怕他們不盡心,兒子女兒有我爹娘看著,再勞煩秦娘子多多看顧,京城天子腳下,必無後顧之憂。”

    這時盧娘子也忍不住開口了:“許夫人,容我冒昧進言,許大人將這積蓄留給你們母子,自是希望你們衣食無憂,他是朝廷命官,地方官員也必不會坐視,定然傾盡全力搜索,仍是搜索不到,你在這裡僱人千里迢迢前去,耗費何止數万錢?只怕仍是搜索不到,到時候白白將許大人留給你們的財產白白填了進去,你一屆弱女子,將來進項艱難,如何拉扯兩個孩兒長大?我是吃過苦的,深知其中多少不易,不若耐心等待數日,興許便有佳音傳來。”

    寶如點了點頭道:“這些道理我也知道,只是有些事情做了以後後悔不後悔我不知道,不做一定會後悔,這些金子是他留給我的,我用在他身上也算還他一場深情,至於孩子,有我一口吃的,總有他們一口吃的,再則……”她微微抬起下巴,看往外頭那明淨春空,凝眸許久才淡淡道:“若是命該如此,我也遲早有這一天,這其間的歲月,原都是我們努力掙扎偷來,覆巢之下無完卵,盡力而為,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沒甚麼好可惜的。 ”

    秦娘子看她說話大有棄世之念,心下暗自著急,面上仍道:“許夫人,有些事情,剛剛發生的時候,只覺得日子艱難,連一日都捱不下去了,只是過了許久以後,回頭看去,也不過覺得也就那樣。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便是深陷污泥,也從未覺得自己便不能活得好,哪怕是只能活一日,能笑的,我也絕不讓自己哭著過,雖已無白首之人,卻有歲月可堪回首,哪怕是愛戀癡愚貪婪嫉妒,也是絕不遜色於別人的人生,更何況你還有孩子,他們將來過得如何,全看你一念之間。”

    寶如抬眼看她良久才笑道:“秦娘子……有時候我真的在想,我從前真的認識你嗎?居然這一次,我才算真正認識了你,你原來也是會說這樣話的人,我以為你是個難得的冷靜通達穩重明白之人,從來不知道你原也是這樣的性情中人,我活了這麼久,好像從來沒有好好看透過一個人,甚至是自己——然而這一刻我十分清楚明白,我要去找他。”

    “如你們所說,也許我在家裡等著等著,他自己也會回來,一切都大圓滿大歡喜,我既不會損失錢財,安穩健康守著孩子等著他回來便好,但是這樣以為了孩子的名義名正言順的苟且偷生,以努力也沒有用的藉口來掩飾自己的貪圖安逸懦弱自私的唐寶如,連我自己都要看不起我自己,將來孩子長大後,我告訴他們,當年他們的父親是如何的英勇忠烈,然後孩子們問我:母親,那個時候你在做什麼?那個時候,我應該回答什麼?我應該告訴他們,我用你父親留下的金子,把你們撫養長大了,如今你們可以去找你父親了!他們的父親曾待我如何,我又該是以如何來回報他?”

    秦娘子啞然,盧娘子不知想到什麼眼圈一紅,過了一會兒才微微有些哽咽道:“許夫人……我不如你。”

    寶如溫和道:“沒有誰不如誰,都是自己選的路,就算如何難走,只要依心走完,問心無愧。”

    秦娘子喟嘆了一會兒站起來接過那匣金子道:“定不負娘子所託。”

    寶如低聲道:“我如今上有老下有小,不得自由,只能勞煩秦娘子了,還請瞞住我爹娘才好。”

    秦娘子起身深深行禮,盧娘子也起來道:“先父也曾有些故交在六扇門的,我託人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願意與娘子同行,莫要小看這些捕快官差,他們黑白兩道都熟,又常年查案在外,能量極大的。”

    寶如忙深深鞠躬道:“有勞盧娘子多多費心。”

    盧娘子還禮道:“應當的。”

    寶如親自起身將她們二人送出門首,卻忽然看到有幾人從巷口忽然走了過來,一把尖利聲音嚷道:“你這不賢婦人!丈夫死了也不戴孝好好在家守孝!可憐我兒才死了幾日啊!妻子就守不住了連孝服也不穿……我們許家命苦啊!三個兒子只留下一條根苗啊!”一邊就嚎啕起來。

    秦娘子和盧娘子都有些愕然,看過去,正見一名一身麻衣的老婦已是身手利落坐在門首大哭,街坊閑漢已有人圍了過來,而巷門口段月容手裡牽著披麻戴孝一身重孝的敬哥兒,許留則臉色漠然站在一旁。

    寶如心下洞明,這是衝著敕書上“官其一子”來的了,蓀哥兒按約定是姓唐,許家這熟悉的陣勢熟悉的號啕,自然是要為許敬爭這“官”了,按他們一貫的邏輯,想必是要將敬哥兒過繼在許寧名下,承繼許家香火,爭產奪財。

    朝廷推恩蔭封,按許寧這樣的品級死去,追贈其子,一般多是封一個太常寺的郊社齋郎而已,連品級都沒有,勉強收些俸祿罷了。難為這一對老夫妻千里迢迢進京,又要使出全副看家本領——當然,大概還要看一看許寧到底還剩下多少家產,至少聖旨上那三百匹絹要爭到手,這樣才值回這進京的路費。

    此時寶如身後劉氏已經出來,看到羅氏如此,立眉叉腰:“這天下還有空口白牙咒自己兒子死的呢!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沒見過這般急切的兒子死活還不知道呢就來爭家產的!你當我唐家無人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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