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逐汐 -【盈月舞清風(清宮)】《全文完》
頁: 1 2 3 4 5 6 7 8 [9]

chenliping3410 發表於 2009-7-13 03:40 PM

然而,他怎麼可以——就算十四弟再怎麼偏執頑固,可他萬萬不會拿盈盈的身體開玩笑的。

    不是不怨,只是無法去怨!

    退一步想,或許,她的離開,才是這場戰爭的結束!

    盈盈的心思,我們那個人不明白呢?這麼通透的人,清楚的看清了一切。

    一個連皇阿瑪都不忍心去處罰的人,一個總是想著平淡生活的人,偏偏陷在了這深淵般的紫禁城中……

    只是,我以為我的心早已死了,卻不知,它只是一直陪著她,直至今日,才一同埋入那深深的黃土之中。

    自始至終,我卻始終是沒有看到她最後一眼。

    十四弟悲慟蕭瑟的容顏,弘明咬緊唇畔強忍沉痛的緊繃面容,弘暄早已哭喊得失聲的喉嚨……

    那一幕,刻在腦中,再也無法揮去;他們,才是她最親的人!

    可是盈盈,那我,在你心中,到底有著怎樣的位置呢?

    其實,這個問題,不用問,答案早已明白於心!

    先認識你的人,是我;你傾心的人,是我!可是,我卻眼睜睜的看著你愈走愈遠,看著你傷心遠離而莫可奈何;我的猶豫,我的顧慮,讓我最終失去了你;以前的我,只是一味的享受著你的付出,卻在失去的那一刻,才突然醒悟,自己竟然錯過了你!

    一念之差!

    無數次的責備自己,無數次的想著如果,可是就如你所說:人生,沒有如果!

    或許,這便是我們的命!註定了相識、相知,卻無法相守!

    只是,無法見你最後一面,卻是這一生最大的遺憾!

    雍正七年八月

    疲倦的放下手中的毛筆,我無力的靠在椅背上,遙望著窗外的綠竹。

    清風吹過的時候,竹葉沙沙作響,甯靜中獨有一股韻味,仿佛遠離了喧囂的塵世,獨處悠然世外一般。

    我知道,她一直都喜歡這樣的地方。只是,無法去生活罷了!

    細細的摸索著手中的木雕,看著那些早已被摸平的稜角,眼角卻不自然的暈濕。仿佛,時光又回到了康熙三十八年,在那個拐角的胡同,我獨自離開四哥府上,卻被一個清秀俊雅的少年硬生生的撞到在地上。

    那時的我,心裏想的只是自己的委屈,便厲聲責問,誰成想,卻被‘他’拖著跑了幾條街。

    清風拂過臉頰,吹走了夏日的燥熱,奔跑間,那些縈繞在腦中的憂傷與煩惱,仿佛也在一點點的消失。我貪戀著掌心的那一抹溫暖,瞧著前方那嬌小的身影,看著她歪斜的帽子裏露出的黑亮長發,唇角緩緩的揚起。

    清脆的聲音,出人意料的舉止,洋人的教堂,優美動聽的琴聲,暖暖的笑意,在不知不覺間,就那般闖入了心底,不容拒絕!

    西黃看著她笑,因為那樣明媚的笑顏,照亮了心底的暗澀;喜歡聽她說個不停,因為她口中的故事,總是那般新鮮,雖然她的話,俏皮、不合規矩,可是,卻又那般貼切;喜歡她凝視自己,因為望著她眼中自己的倒影,仿佛人生已別無他求!

    賽馬之際,看著馬背上那抹嬌豔的紅色倩影,環視著場中贊歎的目光,我多想大聲地告訴他們,你是我的盈盈!

    落橙湖,親耳聽到她說喜歡,那一刻,心底的雀躍仿佛化為一隻只小鳥,翱翔著沖上了雲霄。

    還是塞外,禦帳中,我滿懷激動地向皇阿瑪請婚,卻晴天霹靂般的看到了十四弟的請旨奏摺!

    我以為,我保全了你,然而我卻忘記,堅強的你,對待愛情,又怎會那般柔弱?

    多年以後,從四哥的口中,以及十四弟的種種做法中,我才恍然明白,原來,我仍是不夠瞭解你!直到你消失在塞外的那年,我才驚醒,原來,一開始我就錯了!

    雖然我們的相識先于十四弟,然而,我卻不夠完全的瞭解你。一味的等待,甚至讓我沒來得及去更多的瞭解你,便失去了你!

    也是在那一刻,我才徹底的釋然,原來,自己無法給你想要的幸福!與其讓生活磨平了我們的愛戀,倒不如自己絕然的放手。

    時至冬日,習習寒風打在臉上,微微的刺痛。我不禁駐足,望向有些陰沉晦澀的天空。

    有多久不曾這般仰望天空了?

    好像自她走了以後,我便不願再看,也沒有時間看了。整日裏,都是朝廷上的事情,事無巨細,我都親力親為。仿佛只有這樣的忙碌,才能讓自己忘記那種錐心的悶痛,那無盡的悔才不會一點點的吞噬了自己!

    聽手下的人說,十四弟身邊莫名的出現了一名女子,行蹤不明,來曆不詳,卻日日與十四弟相伴,朝夕不離!

    我雖然疑惑,可是卻又不願相信。

    十四弟怎麼會忘了她呢!

    但是,難道一切只是空穴來風?

    想探聽,卻又怕聽到任何關於她的消息!

    養心殿前,高無庸眼神略有閃躲,我遲疑,卻仍是等待通報後,慢慢的走著。

    這條路,已經走了無數次,然而這一次,心底卻浮起一股說不出的躁動。緩緩的推開門扉,一眼便看到了皇上遙望的目光,那瞬間眷戀的眼神頓時刺入心底,仿佛為了印證什麼一般,我連忙轉身,縫隙間,一抹倩影隱逝而去。

    是她!

    務須再看,務須再問,只一眼,我便知道,那是她!

    大殿之上,皇上也是無心多談,神色難掩疲憊,我稟明事情後,忙躬身告退。

    幾次想要派人去景山,細想之下卻又作罷。她想要的,不就是這樣平淡的生活麼?連皇上都已應允,我何必再去憑空打破呢!

    盈盈,只要你快樂,我便無所求!

    以前的我,等待你的付出;圈禁時的十三阿哥府,是你每年不間斷的給予幫助;如今,就換作我來保護你吧!

    只是尊貴如怡親王又如何,一人之下又如何,我情願,自己只是那年那個冷漠別扭的男孩,那個你拉著手跑了幾條街的男孩!

    過了年,不小心著了風,患了風寒。本以為是小病一樁,像以往一般,吃幾副藥便可治癒,然而直至過了春天,身體卻絲毫沒有痊癒的徵兆。皇上幾次命太醫過府把脈,太醫都是搖頭蹙眉,自他們的歎息聲中,我已然了然。

    這麼多年,於我,早已足夠!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是未來,四哥要一個人支撐了。這大清的基業,壓在他的肩上,太過沉重!

    然而——

    “四哥,我想見她!”自打他登基以來,這是第一次,我喚他四哥,或許,也是最後一次了!

    “十三弟……”他看著我,眼底布著淡淡的濕氣,久久,卻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般,轉身離開。

    四哥!

    望著消逝的黃色身影,眼角一點點潤濕。

    如果有來生,我仍願是你的弟弟,四哥!

    “爺……”哽咽的嗓音,啜泣著,語音不清。

    “傾洛,謝謝你!”

    “爺,您——”她搖頭,卻被我打斷了聲音。

    “傾洛,這一生,如果說我胤祥最有愧的人,便是你了!你的好,我都記在心頭,只是,那裏早已住了一個人……傾洛,對不起!”

    “爺,我無悔,無悔!”她失聲痛哭,緊緊的抱著我的手臂,哽咽著,許久後,她才抽噎著,卻又堅定的開口,“爺,如果沒有她,留在你心底的那個人,會不會是我——兆佳•傾洛?”

    濕潤的淚珠滴落在臉頰上,抬眸,望進她溢滿淚水的瞳眸,唇角微動,“會!”

    布滿淚珠的容顏頓時笑了,如春風拂過,仿佛歲月穿梭,回到了那如花的年紀一般!

    “爺,我在外面等您!傾洛嫁給您,一生從未悔過,我只希望,來世,可以第一個認識您!”淺笑得倩影轉身離去,留下了淡淡的清香,飄在陣陣藥香中,一點點隱逝,直至消失。

    “是你嗎?”

    開門聲驀然傳來,我趕忙睜開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屏風後。心頭快速的跳著,懷著少有的激動。

    腳步聲驟停,死寂的沉默漫布在濃濃的藥氣間,深深的吸氣,才要出口喚她,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卻驀然襲來。

    素色身影瞬然走近,輕柔的手掌附在背上,我連忙抬眸,卻看到了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容,陌生卻又那般熟悉。

    真的是盈盈呢!

    只有她,才有這般的淡定從容,也只有她,才能讓我感到從未有過的安靜與平和。時光仿佛回到了康熙三十八年,我望著她明亮的雙眸,陷入了回憶。然而,待我看清她突起的小腹時,震驚卻又那般刺痛的襲來。

    雖然了然,卻不願承認,我們終究又錯過了!抑或是,她這一次,只是為他而來的!

    隔著層層衣物,我顫抖著手,小心的貼在她的小腹上。跳動瞬間襲來,我驚訝的看著她,第一次感覺到生命的奇跡。雖然,這不是我的孩子,然而,我卻仿佛看到了漂亮的女童繞著他們旋轉的樣子,看到了十四弟滿臉寵溺。

    如果是我,一定也會同他一般雀躍的!

    可是,那個人卻永遠不是我!

    連忙垂下眼眸,不願眼底的失落被她發現。然而,嘴裏卻不停的說著,將這些年發生的事情,一點點的高速她,即時暈眩的腦海裏,早已不知說些什麼。

    晶亮剔透的淚水落在唇畔,我不覺得抿緊了唇畔,吮盡那滴甘甜,卻仿佛嘗到了裏面的心傷。

    熟悉的手帕,早已磨損,卻依舊白皙。

    “盈盈,你……可不可以……再抱我一次?就一次……我真的好冷,好……”捨不得你!

    曾經以為,再看你一眼,便可以無憾的離去;然而,人總是貪婪的,真正的見到你,卻希望,只是這樣緊緊的擁著你,直到天荒!

    ……

    “盈盈,你就像那畫像一般,一點也沒變,只是,我卻老了,我們都老了……只有你,一點也沒變。”

    畫像中的她,如花的年紀,淡漠的容顏,眷戀的眼神;身旁的她,仍是那般年紀,卻有著慈愛溫馨的目光。

    我們都老了,只有她,一直是這樣,活在我們的心間,活在眼前……

    為什麼,明明幸福就在自己的手中,我卻眼睜睜的看著它溜走呢!人之將死,卻愈發抓著曾經的過往,無法放下,望著眼前淚水漣漣的絕美容顏,卻愈發捨不得。

    為什麼,你不能只是我的盈盈?

    溫暖自臉頰一點點的傳來,無盡的黑暗卻疾速的蔓延而來,我緊緊的抓著她,想要張口說什麼,卻發現,陣陣乾咳取代了未盡的言語。

    我只能望著她,望著眼前日思夜想的容顏,無力的垂下眼眸……

    為什麼,你不能只是我的盈盈呢?

    我多麼希望,人生,可以有如果的存在……

    那樣,我會緊緊的抓著你的手,再也不讓你離開;那樣,我會帶著你,放下一切,只羨鴛鴦不羨仙!


現代篇 義大利 米蘭 XXX宴會廳

  “盈盈,發表一下獲獎感言吧!順利奪得金獎,請問你現在心情如何?”室友金敏恩輕碰我胳膊,笑得賊兮兮的,目光卻不時的瞥著某個方向。

    我瞥了她一眼,微啜杯中的紅酒,嗤聲道:“無聊!”

    陳紅的酒水,在透明的杯壁上慢慢旋轉,絲絲水紋,旋轉著湧向中心。

    明明是二十二歲,卻仿佛是七十二歲一般,經曆了太多的滄桑與沉浮。至今,腦中仍能浮現,胤禎離開時,臉上洋溢的淺淺笑意,那上揚的唇角,那疏散的紋路。

    能夠與他相知相守,即使是在前世的輪回中,即使要靠回憶來緬懷一切,但是對我來講,今生,亦無憾!

    “盈盈,你很沒勁兒耶!我總覺得你這次回來變了不少,可又說不出哪里不一樣了!還是一樣的拼命,可是又不同於以前。哦……是了!”她忽地拍著腦袋說道:“我知道,是眼神!以前你啊,眼裏除了圖紙一類的,幾乎沒有別的,可是現在呢,你閑下來的時候,眼眸便總像浸在水霧中一般,迷蒙遊離。喏,就像現在這樣!”

    我微怔,心底驀然地一沉,仿佛被人窺探了內心一般,臉色頓時一變,卻仍是鎮靜的瞥眼,“無聊!”

    懶得再和她周旋,我瞧了瞧時間,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喂,盈盈,你別走啊!唉——你等等我!”身後不斷傳來敏恩的聲音,在宴會廳裏格外矚目,我只得放慢腳步,等待她。

    “盈盈,你幹嘛訂了明天的機票回國啊!多可惜,今天很多公司找你耶!”

    “工作的事情,不急。我想先給自己放段假期,調整一下心情。”為了這份參賽設計,我足足奔波了近兩個月。

    或許,更主要的原因是為了沉澱某份思念吧!

    “那也不用那麼趕啊!喂,你打算到哪兒度假啊?”她八卦的問。

    “青海湖!”想也沒想的,我脫口而出。

    你喜歡?那我們下次還來!

    曾經,他如是說!那汪洋的碧波,鑒定了我們一次次的諾言。

    如今,他不在了,我卻仍然想要守住這份承諾,到青海湖,去尋找相依偎的影蹤。

    心口陣陣的悶痛徒然襲來,我咬緊唇畔,沉澱著思緒。尤記得自己回來時候的那種離別傷痛,雖然沒有了上次的絕望與痛徹心肺,然而,心底仍是留有一絲淺淺的遺憾。

    很多事情,留下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兩世的美好回憶,卻不再有人與我分享!

    “盈盈,盈盈!”敏恩一把拉住前行的我。

    “你到底要不要走?”我還要趕明早的飛機呢!

    我有些不耐煩,而更多的,卻是想一個人靜靜。

    陡然的空閑後,是無盡的失落與彷徨。

    “當然走!可是、那邊有個帥哥從你進場起就一直在看你,幾個小時從沒挪開過眼睛耶!”她湊近,向我指了指某個方向。

    “無聊!”不願再理會她,我才要轉身,卻被她大力的拉住了胳膊,“看看吧,不看怪可惜的!難得在這種場合碰到這麼優質的東方帥哥!”

    眼眸無意輕掃,不知為何,透過層層人群,我卻一眼便看到了他。

    上揚的唇角,噙著一抹懶懶的笑意,幽黑的眼眸,似深潭般無盡。

    我蹙眉,心底湧起一抹奇怪的感覺,再次抬眸的時候,他笑著向我舉杯。

    那眼中的堅定與勢在必得,讓我頓時怔在原地,仿佛時光倒流,我又看到那個倔強的少年,不服輸的盯著我的一舉一動,卻執拗的不讓我發現。

    搖搖頭,再也不敢亂想,我逃難似的跑離了宴會廳。

    “女士們,先生們,我市你們的機長,歡迎大家乘坐……”

    裹緊身上的薄毯,我歪頭在椅背上,懶洋洋的靠著,聽著廣播中傳出的聲音,眼皮漸漸沉下。

    昨晚我一夜輾轉無眠,腦中始終浮現著一雙深邃的眼眸,明明是兩張不同的面孔,卻偏偏奇跡般的融合在一起。

    忽地,放在椅把上的手不小心被別人碰了下,我換了個位置,躲離了那片溫暖。不到三秒鍾,溫暖再次貼近,這次,直接覆蓋在我的手背上。

    我蹙眉,卻沒有拿開眼罩,只是用力的抽手,卻被對方死死握住。

    拉扯幾下,仍然無法抽出,我頓時氣急,一把扯開了眼罩!

    “你——”開口的聲音頓時哽在了喉間,我瞧著面前笑得得逞的面孔,久久無法找到自己的聲音。

    “如果我說自己對你一見鍾情,你相信嗎?”低沉的嗓音,悠揚悅耳。

    我頓時驚呆,眉頭緊皺,口中的話更是遲遲無法說出來。

    這個人?

    有問題!

    “先生,有問題請找空乘人員,如果你再騷擾我,別怪我不客氣!”剛才一直沒注意,他說的竟然是標准的中文。

    我用力的揮去手背上,卻反手背他抓牢了手腕,掙脫不開。

    “我不會放手的!”深沉的眸底滿是笑意,“因為……從你走進我心底的那一刻起,我,便再也無法放手!”

    我頓時驚呆,腦中卻不斷地重複著這段話,一遍又一遍。

    不同的聲音,相同的話,勾起了往日的記憶。

    眼眶微酸,心底空空的。

    驀然,唇上一熱,我抬眸,卻望進了一汪深潭,清澈明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bluesky0601 發表於 2015-9-27 10:37 PM

番外 胤禛篇 紅顏,亂!

  「啟奏皇上,近日壽皇殿內常常可聽到絲竹之聲……」

  「這有何奇?」

  「這……可是,臣和手下隱約聽到……女子彈唱的聲音——」

  「荒唐!」

  「臣該死,只是這……」

  ……

  ……

  「朕限你三日之內,查清此事,絕不能有半點疏忽!」

  「喳!」

  「啟奏皇上,臣曾私下到壽皇殿巡查,確有一女子常伴貝子爺身側,朝夕不離。臣該死,發生這樣的事情,竟不知情。」

  「……女子?怎樣的女子?」

  「這……此女似是雙十年華,容貌清絕,臣曾聽聞貝子爺喚她『盈盈』。」

  ……

  ……

  ……

  「盈盈?」

  ……

  ……

  是你嗎?

  

  「皇上,夜已深了,您——」

  「你先下去吧!」無力的抬手,示意一旁小心翼翼的高無庸退下。

  寂靜的大殿上,空蕩蕩的,好似自己的心底一般,早已掏空,餘下的,只是一片冰封的麻木。

  『啪——』

  清脆的聲響將兀自沉思的我喚醒,順著響聲,視線慢慢的下移。濃黑地墨蹟早已點在檀木的案子上,暈黃的燈火下,發著清幽的烏色。

  緊緊的抿唇,幾次想要伸手拾起,卻驀然發現,輕顫的指尖竟使不出一丁點兒的力氣,那杆筆,竟似千斤重,壓在胸口上,無法喘息。

  幾年了,已經多久了,久得,仿佛已經忘記,生命中曾經有過的悸動。

  然而,那空蕩心底浮動的悔恨,卻一點一點的啃噬著自己,愈來愈深,直到,漫漫黑夜再也無法掩飾,那無處釋放的痛。

  我真的做錯了嗎?

  這些年來,最怕聽到的,莫過於她的消息。即使,她早已離開,可是,看著十四弟倔強的抗爭,眼前卻總會莫名的浮現她的容貌。

  要怎樣才能忘記你?

  深秋的冷風,透過虛掩的窗縫,直直的打在身上,徹心的涼一點點蔓延,襲至心底。搖擺的燭火,在朦朧的光影裡,拼命的搖擺,映得窗外的樹影,格外的清晰。

  盈盈?是你嗎?

  呵呵,怎麼可能,這個名字,只有十三弟才會這樣叫。可是,倘若不是,那麼,壽皇殿內莫名出現的女子,又是誰?

  能讓十四弟舒然大笑的女子,這世間,又能有幾人?除她外,恐怕再無她人了!我不相信,十四弟竟會輕易的忘記她,哪怕,那個女子只是一個替身!

  掌心刺痛,垂眸看去,案上的奏摺卻不期然的躍入視線內,「擅入皇家御苑,嚴懲之!」

  本應下發的摺子,卻因為一個名字,遲遲無法發出。

  「四哥,這次,你滿意了嗎?皇阿瑪走了,額娘走了,這次,連月兒也走了……這就是你要的嗎……你要皇位,儘管做你的皇上;你要我在這遵化,我也無話可說;可是,為什麼,你連我最後的希望都要奪走……你是我的四哥啊,為什麼卻是這樣……」

  腦中驀然閃現最後一次見到十四弟時,他狂亂的眼神,癲狂的言語,以及,那不顧一切的神情。

  女人,她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為什麼我的兄弟們卻一個個的為她癡狂?十三弟一生的癡,十四弟一世的追逐與寵愛,甚至,九弟……

  她不過是一個女人啊,一個紫禁城中最不缺的人,可是為何,卻在每一個人的心裡,深深的烙下了痕跡。

  即使那個人,是我!

  

  盈盈!

  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是從十三弟輕快的話語中。那段日子,他的口中最常說的,除了皇阿瑪,恐怕便是這個名字了。瞧著他手中時常出現的,不同于宮中的絲帕,我有些疑惑。但是,對著這張不再壓抑沉痛的笑顏,我卻不忍心阻止。

  敏妃的離開,在他心上留下的痛,我深有體會。我不希望,平日裡疼愛的弟弟,日後像我一般,寡言沉默。如果那個女子能夠帶給他快樂,那麼,我又何必阻止呢?只是一個女人罷了!

  打小,我便格外的疼愛這個異母的弟弟,不光是因為他的聰明好學,更因為他身上有股堅韌的意氣。

  十四弟雖然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然而,卻因為額娘的疼愛,太過霸氣,遇事莽撞。作為兄長,我時常想要磨練他一番,奈何,他卻漸漸淡出我的視線,不再同十三弟一起,追在我的身後。看著額娘淡漠中不諒解的眼神,心底卻一絲絲的抽痛著。為何,連她都不明白我的一番苦心呢?!

  「四哥,我想讓盈盈見見你,行嗎?」御花園的一角,十三弟期盼的望著我,晶亮的眼神中佈滿了盈彩。

  或許,我真該見見這個女子。她到底有著何種的魅力,讓十三弟傾心至此?

  嬌俏的容顏,熠熠生輝的眼眸,毫不扭捏的舉止,陌生卻親切的談吐……初見的剎那,我對她的行為,難以接受,簡直不懂,踏實穩重的十三弟,怎會認識這般『不知禮數』的女子。

  然而,細談之下,我卻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奇趣的怪談,曲解的言論,淵源的博識……任何的話語到了她的口中,仿佛都是那般順其自然。我甚至好奇,她的頭腦裡,到底裝了什麼,否則,聖賢之書又怎會變得這般『不同』?

  望著十三弟手中的木雕,我甚至有些期待,自己的那份大禮。然而,這種期待也只是剎那的衝動。常年的冷漠,早已讓我忘記,那種悸動。

  到底從何時起,她的身影開始根植自己的心底?

  是聚仙樓中她眉飛色舞,侃侃而談的雀躍身影;抑或是可愛的木雕娃娃眼中靈活的神采?是永和宮內能言善辯,莞爾詼諧卻又委屈異常的嬌俏容顏;抑或是馬場上洋溢著自信笑容的飛揚女子?萬千種的面孔,流轉的風情,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到底,從何時起,她走進了我一直塵封的心底?

  絲絹的面料,一針一線,都仿佛繡在了心尖,畫像中的自己,眉梢眼角,不再冷漠,那深沉煙波中流轉的柔情,又是因何而起?

  何時,自己的眼中,曾這般眷戀?

  對那拉氏未曾,對李氏,也未曾有過!

  難道……

  我不敢再想,望著那拉氏微微蹙起的眉峰,我轉瞬離去,指尖緊緊的握著相框,仿佛這樣,便抓緊了自己的秘密,他人再也無從知曉。然而,伴著書房內暈黃的燭光,凝視著熟悉面容中陌生的柔情,我不得不一次次的逼問著自己。

  愛新覺羅.胤禛,對她,你是否動了情?

  然而,想到自己的宏圖大志,想到朝廷上模糊不清的局勢,心底的兩股勢力卻在激烈的掙扎著。

  直到,理智戰勝了情感!

  她,始終是十三弟心愛的女人!

  我一直是這樣認為的,自始至終!

  如果沒有那件事情的發生……

  我以為,對她,我可以做到冷漠,一如對待其他的任何人那般。然而,當十三弟幸福的對我憧憬著與她的生活時,心底轟然倒坍的酸澀,卻浸透了身體的每一寸骨髓。

  原來,放棄,也是這般的痛!

  握緊的雙拳死死的抵著案子,我深深的吸氣,生怕洩露了一丁點的情緒。

  她本來就是十三弟的!我這樣告訴自己,也唯有這般,才能阻止我心底澎湃的思潮。

  一場塞外驚變,始料未及!

  大婚夜,絲竹悅耳,響徹了紫禁城的上空,高高懸掛的紅色宮燈,醒目的大紅喜字,卻好似嘲諷著面前新人那般。

  我握著酒杯,指尖卻止不住的顫著。

  這一刻,心底閃現的,是僥倖的雀躍麼?

  猛地灌下烈酒,我不敢再想!他是我最疼愛的弟弟,我怎能有這般想法?

  不敢再看向十三弟沉痛淒苦的面孔,我逃也般的離開乾西五所,卻沒有想到,會碰到兀自飲酒傷懷的她。

  既然捨不得,卻又為何苦苦的折磨十三弟呢?如果她真成了我的弟妹,是否,我便不會這般徘徊,這般備受良心的譴責?

  「你要的到底是什麼?這樣折磨自己,折磨十三弟,你認為有意思嗎?」不忍心再看她悲絕傷懷的面容,我不禁脫口說道。

  「是誰信誓旦旦的說,這一生,甘願做他的翅膀,守護著他,陪伴著他,無論快樂與悲傷?」既然決定一心守護他,又為何讓我心動得難以放下?

  咄咄逼人的話語,逼得她連連後退,沁涼的瓊漿順著唇角肆意留下,瞧著這般狼狽的她,心底,卻浮現一絲報復的解脫。

  原來,她也會心痛!

  可是為什麼,看著她哭腫的雙眼,我的心裡,卻仿佛針刺般,無法抑制的痛著。

  ……

  「你不要命了?」酒罈落地,化為碎片,透明的液體順著磚縫,迅速的隱逝。

  「淩月,你要的到底是什麼?」聽不清她口中斷斷續續的言語,可是我卻看懂了她眼底的悲傷。

  淩月,你到底要什麼?只要你願意,嫡福晉的位置,只會是你的啊!

  ……

  空寂的沉默渲染了周遭的空氣,流動的氣息仿佛瞬間凝滯了。

  「唯一,一個只屬於我的男人!可是,為什麼那麼難呢?」

  呵呵,唯一麼?

  淩月,你不覺得,你太過貪心了麼?紫禁城中的男人,怎會有唯一?

  我譏諷的笑了,看著她暈眩得面孔,心底澀澀的抽痛著,滿著無盡的淒苦。

  月光灑下,印在她清麗的容顏上。盈滿淚水的睫毛,粘濡在眼間。

  薄涼的指尖,輕觸同樣冰涼的面頰,似是帶著無盡的魅惑,頭卻漸漸低下。直到,印上同樣冰涼的唇!

  這一刻,便讓我沉淪吧!我只是,再也無法壓抑!今夜過後,我們之間,便再也沒有什麼了。我更不會,對她,心存希冀!

  這樣的女子,我,要不起!

  

  命運的齒輪,在不經意的瞬間開啟,自此,便再也不受控制。

  我以為,經過那年賽外的驚變,她便遠離了皇室的糾紛。然而,誰成想,等來的,卻是聖旨一張。

  上天到底開了什麼玩笑,為何,她竟會成為十四弟的嫡福晉?

  客房內,酒瓶翻倒,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烈酒氣息。轉過屏風,醉酒之人卻早已昏倒在榻上。蒼白的面孔上,印著斑斑淚痕。

  十三弟,你這又是何苦?

  伸出的手驀然停在半空之中,腦中卻突然閃現她曾經說過的話:她要的唯一,我給不了;同樣的,十三弟,給不起!與其讓他沉淪在痛苦中,不如,清楚的明白一切。

  只是,這情,如若像說的那般容易,便也不再是情!

  是否,每個遇到她的人,都會莫名的被吸引,繼而沉淪在她給予的溫暖中,無法自拔……待到你真正發覺的時候,才驚覺,一切,已然無法改變,因為,生活中,已經習慣了她的身影,她的一顰一笑……

  歲月的年輪不曾因感情的變換而減慢,卻在日益明朗的朝廷政事中驟然閃過。我們每個人,都有了屬於自己的生活,一切仿佛從未發生那般,風平浪靜。只是,心底的重量,卻日益沉重。曾經的兄弟,終究要站在對立的兩端,為了那至尊的位置,相拼到最後一刻!

  我不想傷害她的,從來也未曾想過,可是,她卻偏偏站在了十四弟的身側,患難與共,不離不棄!難道,她真的已經忘記,那段青澀卻美好的回憶?十三弟之于她,只是一個過去而已麼?倘若如此,十三弟這十幾年的沉痛淒苦,又將訴諸於何處?

  那人人欽羨的位置,那使得我們兄弟相爭數十載的龍椅,在我坐下的剎那,便變幻成一條沉重的巨龍,緊緊的盤在身上,自此,我便不再是我。唯有夜幕降臨後,暈黃的燈光下,那摩挲著相框的瞬間,曾經的記憶,才將我瞬然喚醒。然而,一切,也只是記憶,而已!

  我們,都不再是曾經的我們。

  「啟奏皇上,十四福晉病勢已漸痊癒。」

  大殿之上,沉寂無聲。

  我細細的瞧著手中的奏摺,輕掃了眼殿下跪得筆挺的郎泰、范世繹,嘴唇不自覺的抿得死緊,齒間硬生生的疼著。

  淩月身體向來不錯,即使曾經大病過幾次,可是,卻從未像這次那般,久病無效。此次重病,卻有蹊蹺。

  執筆之手不自覺的收緊,朱紅色的筆尖沉重的點在奏摺之上,一點點,壓下……

  「既然福晉大病已好,傳朕旨意,令聞昶留守京中,侍之。」

  落筆,將奏摺遞給上前而來的高無庸。我坐在龍椅之上,久久的沉默。

  這一刻,我並不知道,這道旨意,竟會讓我追悔莫及,痛徹心肺。

  更甚者,它讓我清楚的明白,完顏淩月,在我愛新覺羅.胤禛的心底,究竟有著怎樣的地位!

  直到她離開,我才驚覺,一切,已然晚矣。而我,終究活在回憶之中,被痛苦淹沒!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luesky0601 發表於 2015-9-27 11:02 PM

番外 胤禎篇之心動

  

  康熙三十八年七月二十五日,十三哥的額娘薨逝,他在延禧宮整整呆了三天,若不是皇阿瑪下旨,恐怕他仍會繼續在裡面枯坐著,任誰都拉不出來。

  自那以後,他整日魂不守舍,眼底流淌著掩飾不去的落寞與悲慟,不搭理任何人,只是將自己冰封在一方天地之中,兀自舔舐著傷口。

  我幾次欲上前安慰,可是卻找不到藉口,只得遠遠的望著他,看著他孤寂的身影被夕陽的餘暉吞噬,在濃濃的黑夜中,孤站至天明。

  其實,他的苦痛,我完全可以理解。這是每一個生在皇家人的悲哀,這是作為皇子要付出的代價。

  八哥的額娘身份卑微,不但不能時常看望額娘,而且自幼便受人欺侮,甚至一些較為得寵的太監,都敢在他面前冷嘲熱諷,言語奚落。但是現在不同了,八哥被封了貝勒,處事圓潤,很得皇阿瑪賞識,也有了自己的門人。他對任何人都是微笑的,和煦的,可是我卻知道,那不過是一張面具,一個紫禁城中生活必不可少的東西。

  比起八哥,人人都說我受盡了寵愛,額娘是得勢的妃子,自幼對我就很是寵愛,噓寒問暖,皇阿瑪也很是疼愛我,語言親切。然而有誰知道我的苦悶,我唯一的親哥哥待我,卻總是隔著冰霜,終日不見笑顏,他眼底的冷淡,日漸將我崇拜的心打落谷底。我開始害怕見他,怕他查問我的功課,但又期盼他可以關注我,像關照十三哥一般。

  小時候,十三哥性格軟弱,受了委屈也不會說出,但是卻甚是聰明伶俐,皇阿瑪便讓四哥教導十三哥學習算術,好似從那個時候起,他們兩人的身影便綁在了一起。四哥會暖暖的看著十三哥,細心的教導他,聽他說著開懷的事,偶爾還會附和著大笑。

  好幾次,我跑到他身邊,對他說些樂子,想要博他一笑,卻被他蹙起的眉頭嚇退了腳步,四哥總是沉著臉,讓我功課多用心,不要再想其他有的沒的。

  我多想跑到他身邊大喊:四哥,你是我的親哥哥,為何總是對我這般冷漠嚴肅,我到底哪點做得不如十三哥?

  漸漸的,隨著年齡的增長,幼時的那些想法也隨諸東去,我不再一心鋪在他的關注上面,我也學會了掩飾,用高貴的身份,驕傲的態度告訴任何人,我是大清朝的皇十四子,我,不會依靠任何人。

  不知從何時起,我和八哥的關係卻日漸親厚。在我傷心憂慮時,他總會來到我身邊,告訴我很多朝中之事,向我講述應該怎樣為人處事。慢慢的,我開始喜歡呆在他身邊,來彌補內心深處那永遠無法癒合的裂縫。

  

  自從上次十三哥出宮回來之後,總會一個人莫名的發呆,偶爾還會失笑出聲,要不就是一個人,盯著手中的什麼物件,唇角噙著柔柔的笑。他時常落寞孤寂的眼底,也仿佛注入了源源不斷的力量。

  對他的改變,我很開心,但是,也更加疑惑,想要探尋。

  這天,皇阿瑪出了幾道題,限我們明日之內務必交出答案。午後,我跑到十三哥的處所,卻聽下邊人說他到四哥府上了,心裡頓時悶悶的。順著長長的宮道往回走,卻碰上了九哥十哥。於是我便跟著他們,來到八哥府上。

  這時,八哥的管家上報說,剛剛在大街上好像看到了十三哥,被一個面容俊俏的男子拉著,在大街上瘋跑、玩鬧,碰到街邊的小吃攤,坐下便吃,絲毫沒有形象可言。

  八哥皺著眉頭想了很久,揮揮手,兀自端起了茶杯。九哥不屑的輕哼一聲,眼裡閃過漠視和輕忽,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嘲笑。

  他不是去四哥府上了麼?怎麼會和一個男子拉拉扯扯?四哥最討厭不懂規矩的人了,所以那個人,一定不是四哥府上的。

  在他們眼中,或許這只是一個樂子,可是,卻讓我好奇起來,想要探尋十三哥改變的秘密。

  第二日,皇阿瑪檢查功課,連學識最為淵博的三哥,也只是比我們多算出了兩道,皇阿瑪的眉頭一直緊緊的皺著,看著我們交上的題目。

  忽然,他大笑起來,眼底全是得意與欣慰。原來,十三哥竟然將所有問題都解答出來,方法簡便,而且不止一種。

  看著皇阿瑪親和的和十三哥談話,心底忽然酸酸的,難道連皇阿瑪也不待見我了麼?

  我永遠忘不了,那日十三哥驕傲的眉眼中掩飾不去的柔情,而這,也迫使我更加好奇他身後的秘密。

  冷風習習,我一個人站在天橋,看著往來的路人,心中一陣氣短。

  該死的,竟然跟丟了十三哥!

  閑來無事,便逕自逛起了天橋。正巧看到了九哥的古玩鋪子,想也沒想的邁了進去。

  粉色的衣衫,皓齒明眸,顧盼之間全是一種嫵媚柔和之美,可眼中卻流露出一種似焰火般的驕傲。晶亮的雙眸在看清我後,羞赧一閃而逝,換上一副若無其事的面容,然而她兩頰上火燒般的紅雲,卻洩露了她的女兒心思。

  正是那一次出宮,我認識了她——舒舒覺羅氏若含,員外郎明德之女。

  自那以後,我也懶得理睬十三哥的秘密,經常出宮到明德家,帶著若含一起騎馬奔馳。雖然若含的脾氣驕縱,但是她偶爾流露出的小女兒般的嬌羞,卻讓我的心裡榮升了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滿足。我喜歡她的目光,崇拜中帶著掩飾不去的愛慕,好似我的存在,即是她的天地。

  那樣的目光,令我心情莫名的上揚!我從沒想過,對她的感覺是什麼!因為,我是皇子,只要是我想要的,向皇阿瑪稟明就好,又何須掛心?

  

  轉眼之間,已是選秀的時候。

  這幾天,十三哥明顯黯淡了很多,眼中似蒙著淡淡的霧色,望不真切,只是常常拿著一個手掌大小的精緻木雕,沉思出神。

  我曾趁十三哥不注意,上前看過,那是一個女子,體態瀟灑,神采奕奕卻又不失女子的柔和,眼睛就像是藩國敬奉的水晶琉璃一般,晶瑩剔透。

  這個木雕的主人是誰?有著這般輕靈的眼眸?

  秀女進宮學規矩,九哥、十哥說是要去看看,順便見見我說的若含。我們一行三人便來到了她們學習規矩的地方。

  一陣通報過後,聽到若含的聲音,我便徑直走了過去,懶得理睬身邊的各色秀女。在我看來,她們都是一個樣貌的,為的不過是爭寵罷了。九哥在身後慢慢的踱著步子,仔細的瞧著,看得一個個姑娘家都紅了臉,滿面的嬌羞。

  剛才是誰說不來著?怎麼現在又自得的欣賞起來了?

  我心底暗暗吃笑。

  若含看到我,滿臉的喜色,抿著嘴巴嬌羞的看著我,我淡淡的輕笑,不自覺的放緩了神色,溫柔的看著她。

  「等過些時候,我就讓額娘要了你。」我說,看到她頓時溢滿柔情的眸子。

  十哥上前,我們一陣寒暄,將若含介紹給他。忽然聽聞身後一陣驚呼,我趕忙轉過視線,卻發現九哥懷裡攬著一個女子。

  白皙的面孔,在陽光下閃著透明的神采,她直直的看著九哥,毫不掩飾。

  哼,又是一個借著手段想要往上爬的女子。不過她倒是找對了人,憑她的姿色,要是伺候好九哥,定能被要了過去。

  她行禮道謝,看著她頓時冷然的神情,我不禁微微一怔,她的側臉,總給我一種莫名的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裡看過。思索之間,不禁多看了幾眼。

  十哥開口,想要說些什麼,卻被九哥打斷。

  聽著九哥問她話,我嘲諷的譏笑,目的總算達到了,不是麼?

  這幾日功課漸重,聽說若含被分到了永和宮,我很是開心,便抽了一天去給額娘請安。

  一進門,便有一名陌生的女子給我請安,可能是同若含一起分來的吧。我拉著額娘寒暄著,逗得她不住的笑。

  不經意的瞥眸,卻發現那個女子直直的看著四哥,而四哥竟沒有惱怒,只是狠狠的瞪了她幾眼,而後便看向一旁的十三哥。

  我不禁望向十三哥的方向,他此時的臉色,陰霾狂躁。而她卻朝他略略的微笑,頓時便安撫了他。而後,那個宮女竟又自顧自的盯著四哥看,四哥神色略顯不自在,不住的輕咳。我不禁皺眉,重新打量這名女子,卻驚訝的發現,她不正是那天被九哥抱在懷裡的女子?

  怎麼,勾引不到九哥,她就換了目標麼?

  額娘關切的問著四哥,他淡淡的回答,語氣平淡,我看到額娘眼中一閃而過的無奈,便趕忙開口問到若含,希望轉移她的注意力。

  額娘對四哥,不是沒有愛,只是愛得太過忌怕,畢竟四哥生來便是由孝懿仁皇后撫養,直到她薨逝,才回到額娘身邊。可是那時的四哥,早已變得冷漠,與額娘無法親近。

  拉著額娘又說了幾句,直到她開心的笑了,眼底不再落寞,我才起身去看若含,也聽到了四哥、十三哥離開的聲音。

  

  有些時候,上天真的很奇怪,越不想看到誰,卻越加不會順你的意。

  在御花園品茶完畢,我和八哥、九哥、十哥幾人沿著宮道緩緩的走著,不時計畫著這次塞外之行的行程。

  還沒拐過牆角,便聽到四哥豪邁的笑聲,我和八哥幾人對看一眼,都掩飾不住的詫異,四哥從來不會如此笑的,而今天……

  我們不禁加快了步伐,想要看個真切。

  「四哥,什麼事情那麼開心?」十哥問道,我們都專注了心神,想要聽聽他的回答。

  「沒什麼,這丫頭走路不小心絆了自己,摔了一跤而已。」 四哥如是說,我才注意到剛才請安的女子,原來又是她!

  不過,她此時的面孔,卻真實了很多:微微揚起的頭,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四哥,眼底迅速的變化,而四哥眼裡的得意卻是無法掩飾的。

  看來,他們的關係並不簡單。

  九哥注意到她,情緒有些不穩,慍怒的捏著她的下巴,卻換來她直接而無奈的目光。她臉上的神色,清晰的寫著:十分不願意看到我們。

  可是九哥的神色卻愈加不自然,瞥了眼四哥後,重重的放開她。

  她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到底要做什麼?

  如果說她只是為了尋找靠山,那麼,四哥、九哥都可以,她已經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吸引了他們的目光。可是現在,看著她眼中的自信與從容,我卻產生了懷疑。她的眼睛太過熟悉,可是我卻想不出來,在哪裡看過。

  四哥倏地不悅,轉身離去,可她仍然留在原地看著,沒有一點做宮女的自覺,要不是四哥冷然的喚著她,恐怕她還想在這觀望什麼。

  看著她挺直的背影,堅定的步伐,我再一次迷惑了!
 
  閑來無事,決定到八哥的府上走走,過了門房,便徑直朝著書房走去。還未到門口,便聽到了十哥的大嗓門嚷嚷著,我失笑。

  ……

  「十弟,她,或許會是他的軟肋啊!」八哥語重心長的說道。

  「什麼軟肋?」我想也未想,推門而進,看到了書房內的八哥、十哥,卻獨獨沒有見到九哥。

  

  才打完布庫,一身塵土的給額娘請安,額娘便派她給我沐浴,我瞥了眼仍不自知的她,嘲諷一笑,她要的不就是幾位阿哥的注目麼?

  在偏殿等候著,浴盆都已準備好,卻仍是不見她的蹤影,心底的火苗不禁噌噌的上漲,氣不打一處來。

  怪不得若含說她故作清高,我看絲毫不假。

  關門聲傳來,我原想奚落她一番,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誰知,我等了半晌,卻遲遲不見她上前服侍,不禁氣不打一處來。

  「怎麼著,還讓爺教你不成?」轉身,瞧著她兀自發呆的身影,我冷嘲著。

  低垂的眉眼,看不清神色。修長纖瘦的手指,透著隱隱的經絡,圓潤的指尖,輕顫著解著鈕扣。

  「哼,你是怎麼學的規矩,連這個都做不好!」不知為何,我忍不住出聲譏諷。

  忙碌的手指有一瞬間的停滯,我以為她又會有何驚人之舉,奈何,她卻只是恭敬的退後一步,淡笑著福身謝罪,秀麗容顏上,沒有一絲的委屈與不安。

  心底的火『呼』的燒了起來,這一刻,我痛恨她臉上淡然的笑意,心底想的,只是打掉她臉上的笑容。

  「哼,手笨?難道連腦子也笨了不成?你不是才女嘛,怎麼,這雙細手只握得動筆桿,服侍不得人?」私下裡曾聽十三哥誇耀她,依我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她想反抗,卻只是被我抓的更緊。

  清亮的眼眸,慍怒一閃而過,卻又在瞬間換上莫可奈何的臉色,「十四爺,再不洗水就涼了,您要是不滿意奴婢,奴婢馬上去娘娘跟前兒請罪,讓娘娘換個利索的人來。」

  是啊,既然不想看到她,只需和額娘說一聲便好,我卻為何總想找她的麻煩?只因為九哥對她的不同,還是四哥、十三哥待她的特別?抑或是她清亮眸底見到自己時,閃過的冷淡與躲避?

  心底一驚,猛地將她推到一旁,不敢再想。

  輕柔的手勁在背上擦拭著,趴在桶壁,我側頭想要嘲諷她,卻望著她的側臉遲遲無法出聲。

  抿緊的雙唇,印著淺淺的齒印,凝緊的眉頭不知為何,在瞬間放鬆,眼底隱著淡淡的笑意。細看之下,我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有魅惑主子的本事。

  這張臉,含笑時媚色傾城;垂眸時憐靜溫婉;慍怒時熠熠生輝;沉默時淡如微風。只是這樣靜靜的看著,仿佛時間就已經靜止。

  頭上一緊,我暫態拉回思緒,一把扯下頭上不知名的物件,「喂,你在幹嘛?」回頭,想要狠狠的訓斥她,卻看到異常狼狽的她,忍不住大笑出聲。

  這個完顏淩月,原來也不是時時都恭謹淡然啊!

  聽著她壓抑的聲音細細的解釋,我唇邊的笑意卻遲遲無法停止,只是讓她隨意的做罷了。

  ……

  「九哥,看什麼呢你?」勒住馬匹,我轉頭喚著身後驀然停住的九哥。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路上的景色很是吸引人罷了!」九哥忽地低頭,眼底閃過一抹憂色。

  我一怔,順著他方才凝思的方向望去,那邊,宮女乘坐的馬車正緩緩駛過。微風劃過,深藍色的窗簾揚起,縫隙中,一張熟悉而蒼白的面孔閃過,一如這幾日腦中不時閃過的倩容,只是,多了一絲疲憊與倦色。

  心尖莫名一顫,我吆喝一聲,急馳而去,陣陣清風頓時清走腦海中莫名的思緒。

  「十四弟,關於淩月,我想——」

  「九哥,你說這次塞外的行獵,博得頭籌的會是誰?」我一愣,想也不想的開口說道。

  瞧著九哥明顯一震的身體,我若無其事的閒聊著,垂下的手掌,卻握得死緊。不是不懂九哥的意思,只是……

  「爺,奴婢對天發誓,對您絕沒有半點非分之想……」那天,她如是的說,眼底純淨而無奈,有的只是一味的疏離。

  而我,擒著她的下顎,指尖卻怎樣也無法放開。

  因為她蹙起的眉峰,抑或是,眼底的疏離。

  我不知道,也不想去探尋。

  但是,如若將她送給別人,我——

  九哥悻悻離去,我捏著杯子,望著他離去的方向,久久無法回神。

  

  來到塞外,安置好後,我朝著額娘的帳子走去。遠遠的,便看到她毫無顧忌的伸著懶腰,不禁詫異。

  她垂眸,頓時發現了我的注視,卻又不慌不忙的福身請安,一點也沒有扭捏的樣子。

  聽說她前些日子,好是一番折騰。不過,看她現在的臉色,應是沒有大礙了。唇角微揚,我瞧著此刻恭順的她,心情莫名的好轉。

  「十四阿哥,您來了,娘娘才念叨著您呢!若含給爺請安,爺吉祥。」忽來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凝視,順著聲音看去,若含正眨著眼睛,目光不住的在我和淩月之間流轉,緊咬的唇畔,微微的泛白。

  「嗯。這就進去。你也起吧!」我收斂神色,沉聲說道,不再看向她的方向,反而淡笑著邀若含去騎馬。

  若含的馬術,在大清朝,可是數一數二的。

  瞧著此刻面前笑得如花綻放的嬌顏,我卻不自覺的瞥眸。

  翌日

  八哥、九哥、十哥說是要出去賽馬,想起自己昨天答應了若含,我便將她喚來一起去。

  還沒到馬場,便看到不遠處玩兒得不亦樂乎的兩人,只是這——淩月上馬的姿勢未免太過……

  我想笑,可是卻發現心底悶悶的,腳下不自覺的放慢。一旁的若含像是察覺了什麼,拽了拽我的衣袖,明亮的眼底閃過一抹憂色。

  「我說淩月姑娘,你這馬術可真是不錯啊,爺還從來沒見過這樣騎馬的呢?」十哥早就忍不住,大笑著開口。

  「十爺喚奴婢淩月便好,姑娘二字奴婢擔不起。」淡然的笑意,好似這樣的嘲笑,根本未曾上心一般。

  完顏淩月,到底,什麼才是你在意的?究竟怎樣的事情,才能徹底打掉你眼中的從容與淡然?才能讓你變得不再這麼遙不可及……

  「我要和你比試?」

  嬌聲一出,我忙轉身看去,若含一臉的怒意,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瞪圓的雙眼仿佛著了火一般。

  「比什麼,原因為何,輸贏如何?」她先是驚愕,繼而仍是那樣淡笑著,仿佛面前的若含是那般的不自量力。

  一旁的十三哥頓時一愣,忙出聲制止,維護之情溢於言表。

  「十三哥,人家女孩子家的事情,你就別摻合了。再說,你十三哥的騎射如何,兄弟們可是清楚的很,你的徒弟,定差不到哪兒去。」

  完顏淩月,我倒要看看,你的從容,能夠堅持到什麼時候!

  

  瞧著眼前同樣紅色騎裝的女子,我不禁失笑,目光在她們之間穿梭。對若含的騎術,我是放心的。可是她……依那天她的表現來看,這場比賽,不比也罷!只是,凝視她眼中的自信光芒,我卻不自覺的皺眉。

  遠遠的,她燦然微笑,明亮的陽光打在她白皙的面容上,鍍上一層淡淡的金暈。亮麗的大紅色,將她如玉的面容襯托得無瑕美麗。

  十三哥好似很不高興,她在一旁說著什麼,垂眸的瞬間,眼眸閃過的,不是淡然的從容,不是疏離的抗拒,而是,我從未看過的——羞澀柔情。

  心頭一重,心底好似被什麼不知名的物體攪動著,愈發難受。我瞥頭,不願再看,卻看到了若含漸漸明瞭的眼神。少女臉上特有的紅暈映襯著金光,變得恍然模糊。然而,她眼底從未變過的執著與崇拜,卻是那般清晰。

  是啊,愛新覺羅.胤禎,這才是你要的!

  精湛的騎術,翩舞靈動的身子,躍然於馬背之上。不知何時,皇阿瑪也來到了場上,目光炯炯的望著遠處那翩然的身影。一如在場的每個人那般。

  她不是連上馬都不會嗎?那天那個笨拙得連連摔下的身影,難道不是她?那些笨拙的姿勢難道是假的?!

  假的?

  呵呵,原來如此!

  如此那般的用心良苦,卻只是為了他!側頭,看向一旁同樣沉默不語的九哥,他陰沉的面孔,更甚於我。

  好一個完顏淩月,將我們都騙了!

  可是,據八哥調查來的消息,久居江南養病的她,根本從未騎過馬!這未免……

  還未來得及我細想,『嗒嗒』的馬蹄聲已然越來越近,她臉上明媚的笑容,她眼底的溫暖,直直的射向某一點。

  瞥眸,不願再看,卻瞟到了若含揚起的手臂。

  剎那的失神,「若含……」不要——

  未盡的話還未出口,若含已然墮落馬下,卻被她用鞭子緊緊的綁住。

  心底劇烈的跳動著,久久無法平息,望著遠處同樣驚嚇的兩張面孔,有些事情,卻漸漸的明瞭。

  皇阿瑪的賞識,八哥的吃鱉,若含的受傷,我都不願再管,只是目色沉沉的看著垂眸的她。握得輕顫的拳掌,無法鬆開。

  我不是討厭她麼?為什麼在剛剛的一剎那,看到若含揮出的鞭子,會揪心?為什麼在看到她緊縮的眉頭時,想要憐惜?為什麼在她凝視十三哥的時候,心底會止不住的冒著酸澀的苦水?

  打小,舉凡十三哥喜歡的,我都想得到,因為他奪走了本該屬於我的兄長之愛。對於她,也是這樣麼?

  因為她在意的人是十三哥,因為,十三哥的眼底,始終只有她的影子?

  垂眸,凝望著她沉靜的側臉,腦中卻突然閃過熟悉的畫面,原來那個木雕——是她!

  

  「十四爺,這是解酒丸,奴婢看您剛剛在宴會上喝了不少酒,特意到御醫那裡取來的。」帳內,若含小心翼翼的笑著。

  「知道了,擱那兒吧!」 懶得看她手中的盒子,我隨口應道。才從宴上回來,頭暈暈的,本想休息的,誰知若含卻跑了來。

  帳內驀然安靜,隱隱的,卻傳來壓抑的啜泣聲。

  「十四爺,奴婢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我莫名其妙的看著她,撫著額角不語。

  「十四爺,奴婢——」

  「什麼聲音?小李子!」心底忽地一陣煩悶。

  「回爺的話,是德妃娘娘身邊的淩月姑娘,奉娘娘的旨意給您送解酒丸的。」

  「叫她進來!」我『噌』的起身,剛剛看到她從宴上匆匆離開,正疑惑著呢。

  「爺,淩月姑娘已經走了!」

  「走了?誰讓她走的?」我想也不想的掀簾而出,遠遠的,卻看到一道纖瘦的影子,漸漸消逝在黑夜中。

  「完顏淩月——你給我回來!」

  「十四爺——」

  「都給爺滾!」

  躺在榻上,心底的怒氣久久無法消逝,若含離去時眼底的怨恨,平添煩躁。

  「爺,這解酒丸……」小李子在帳外小心翼翼的問著。

  「拿進來!」

  翌日,一大清早,我便跑到她的營帳,誰成想她正睡得香甜。恬靜的面容,一如睡蓮,看著看著,煩悶的心底莫名的平靜。

  可是,想到自己昨兒個一宿沒睡好,她卻在這兒睡得酣甜?

  本想教訓她一番,沒成想,最後卻落了個心裡不痛快。

  「十四弟,這淩月,九哥想要了去,不知十四弟能否在娘娘跟前兒說句話呢!」才回京沒幾日,九哥便突然來找我。

  「九哥,淩月現在是額娘眼前兒的紅人,連皇阿瑪都親自賞賜的人,豈是說要便能要了去的!依我看,還是等過些日子吧!」我深吸口氣,忙喝了口茶。

  九哥還想再說,卻被一旁的十哥擋住了話語,「十四弟啊,這幾日怎麼不見你去找那個若含啊?」

  我一愣,一陣底虛。

  「十哥,你休要胡說,別平白毀了人家的名聲。」對若含,曾經的喜歡早已被她日漸驕縱的氣焰磨平。以前之所以不說,是因為無傷大雅,然而現在,卻驀然失去了當時的樂趣。

  『噗』——

  十哥一臉的詫異,惹得我眉頭不自覺的皺起,若含的事情,我不想再提。

  「十四弟,你別嚇十哥我啊!這若含的名聲,要毀也是你毀的啊,是誰口口聲聲的說——」

  「十哥,我還有事,先走了!」我『噌』的起身,連茶水灑在身上也不自覺,瞟了一眼九哥,便快步離開了。

  

  十三哥生辰,眾兄弟跑到他的處所玩鬧,吃酒之間,十三哥卻頻頻向外張望,仿佛期待著什麼一般,我的心下頓時明瞭,連連舉杯飲盡。

  她出現,一如往日,眼神疏離,激得我一把搶過她手中的物件。什麼東西,值得她那般寶貝?!

  一幅莫名其妙的畫,一幅栩栩如生的畫,一幅……

  不知為何,我卻覺得,畫中的女子,就是她!那樣清澈的眼眸,只有她!

  四哥生辰,額娘讓我同十三哥一同過去,淩月和若含隨同。

  馬車內,她始終低頭想著什麼,眉頭輕鎖,十三哥閉目養神,一旁的若含猶如一隻興奮的小鳥,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我冷著臉,沉聲不語。

  垂眸,看著自己身上的絳紫色長袍,心情愈加憋悶。

  愛新覺羅.胤禎,你在做什麼?

  就因為一幅畫,就因為畫像中的他穿著這樣的長袍,你就像個傻子一樣,以為這樣便能夠贏得她的注視。可是呢?

  時過午時,我們一行人來到九哥新開的酒樓吃飯。

  盈月樓!

  這樣的名字,有心人誰又能不知道呢?我瞥了瞥一旁的她,她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笑容有些古怪。

  喝著所謂的『果汁』,瞧著吃得不亦樂乎的她,心情忽然好了很多。這樣的她,如此的真實,而我,從未看到過。

  才來到四哥府上,她卻不知為何,突然肚子疼。我有些擔心,看著她低垂的面孔,腳下未動。她的手上,是她送給四哥的禮物。

  又是禮物,十三哥有禮物,四哥有禮物,那麼我呢?

  悄聲走至她跟前兒,卻被她暫態抬起的燦然笑顏驚住,然而她剎那的不自然,卻硬生生將我滿心的雀躍打消。

  我甩袖離去,越發的看不起自己。從小到大,有什麼是我得不到的,為什麼獨獨對她,自己卻失了辦法呢!

  屋內,兄弟還未來齊全,四嫂看著禮物新鮮,便邀著打開來看。初看之下,才驚覺驚人!

  一針一線,仿佛都將四哥刻畫的那般傳神,那般溫柔的眼神,就連四嫂都驚呆了,眼露欣羨。而這一針一線,仿佛都紮在了我的心頭,硬生生的痛著。

  酒席之間,仍是不放心,只得尋著方向,來到了她休息的地方。

  昏暗的室內,我卻不願點燈,只願這般靜靜的看著她,如果可以這樣牽著她的手一輩子,該有多好。只是,夢醒後的她,總是那般冷然疏離。

  心念一動,我遲疑著,慢慢的靠近,像是怕要驚醒夢中的她一般,輕輕的吻在她的臉側。手下不自覺的握緊,不願再放開。

  淩月,如果你一直這樣乖,該有多好!

  指尖細細的摩挲著她的臉頰,唇角漾起濃濃的笑意。

  掌心一動,我猛地怔住,看著黑暗中的她,稟住了呼吸。漸漸的,掌心中的手卻回握了我,借著力氣,慢慢的向我靠近。

  「前面要散了麼?」

  我僵硬著身體,一個字也無法說出,心底卻仿佛藏了一隻小鳥,不停的撲騰著。這一次,她靠著我是如此的近,近得我可以聞到她髮間的清香。遲疑的手輕撫如絲的長髮,一下一下的。

  「不是告訴你,少喝酒嘛!怎麼還弄得一身酒氣。」她抱怨著,語氣是我從未聽過的嬌柔,纖細的雙臂在環住我的剎那,卻仿佛是一根無形的繩索,將我和她緊緊的綁在了一起。自此之後,我再也無法忘記,她身上傳來的馨香,再也無法忘記,她給我的溫柔。

  低頭,靜靜的享受著這一刻的寧靜。然而,她暫態湊近的體香,那溫暖的唇畔,卻直直的烙在了心底,再也無法擦拭。

  輾轉間,唇齒惟有她口中的甘甜,唯有她輕顫的睫毛拂過面頰的悸動,我緊緊的擁住她,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將我們彼此的生命緊緊的相連。

  如果說,先前的自己對她,是從不屑到欣賞;由不服氣到吸引,那麼,這一次,將是徹底的心動。

  完顏淩月,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

  「胤祥……」

  呢喃傳來,卻如一記悶雷打在心尖,我狠狠的推開她,劇烈的喘息著。

  她怎麼可以!

  「你看清楚我是誰?」

  怎麼可以認錯我?

  「十四爺,忘了剛才的事情好不好,你不說,我不說,便沒人知道了。」

  「完顏淩月,你不要太過分!爺親了你,就讓你這麼不好受,巴不得忘記了?」

  我抓著她的肩膀,這一刻,恨不得將她捏碎,可是為什麼,我卻狠不下心,就連這麼生氣的時候,都擔心著,自己會不會捏痛她?

  為什麼遇到她,我就不再是我呢?!

  「今兒個要是十三哥在這兒,你也這麼說?」聲音不自覺的顫抖,我不知道自己在怕著什麼,只知道鼻子很酸很酸。

  「可是來這裡的是您。」

  只是一句話,可是我卻覺得,自己已然被打入萬丈深淵!

  摔門而去的時候,我告訴自己,不要再理會她,這樣的女子,宮中多的是,何須掛心。然而——

  「額娘,我要淩月!」

  為何越在意,只是讓自己越心痛!

  

  入了冬,天氣日漸寒涼,不知怎的,我卻得了風寒。

  打小,我最怕生病,那苦兮兮的藥汁,簡直能要了我的命。

  大腦一片昏沉,渾身仿佛著了火一般,劇烈的燃燒著。耳畔嗡嗡的響著,想要出聲制止,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出聲。

  黑暗中,唯有手心裡的溫度,漸漸的平息了煩躁。

  燥熱漸漸退去,朦朧中,淡淡的清涼貼在額頭上,我眨著眼,努力的睜開眼睛看去。彎而翹的睫毛,黑漆漆的眼眸中眨著關心。

  她發現我,只是眨了眨眼,「喝些水吧,嗓子一定冒煙兒了。」

  靠在床邊,看著一旁的她,心底莫名的平和。

  「您的燒已經退了,等會兒吃了藥,好好休息下,便應該沒有大礙了。天亮後,奴婢也好回去覆命。」

  我沉沉的看著她,待聽清了她話中的意思後,連忙想要開口,卻被口中的清水哽住了呼吸,連連咳嗽。

  「有沒有什麼想吃的?一會兒要喝藥,空腹用藥不好的。」

  才平息了咳嗽,乍聞吃藥二字,仍是一陣頭痛。可是,倘若是她喂的,我——

  「你幹嘛去?」看著她的身影越走越遠,我忙要起身,直到她稟明了去處後,方緩和了心緒。只是,看到突然出現的十三哥,心頭乍起的一點歡愉,也漸漸消失。

  看著他們自在的說笑,看著她體貼的為十三哥布菜,心底溢滿了酸澀,滿腔的憤怒襲上心頭,只得遠遠的看著他們。

  「十四爺,趁熱您——」

  「拿開!」我想也不想的揮手,拒絕看向她,將滿腔的怒意發洩出來。

  他為什麼要來!

  地上的碎瓷片,染著滴滴鮮紅的血絲,她崴著腳,慢慢的挪著步子。我想要開口,卻發現乾澀的嗓子無法發出一點聲音。

  望著她離去的方向,懊悔一點點侵入心底,小李子小心的觀察著我,忙快步跑了出去。

  小心翼翼的瞧著她的右手,幾次想要開口,卻被湯匙中的粥堵住了口,一個字也無法發出。

  苦澀的湯藥,散發著陣陣的藥香,愈加壓下了我的食欲。

  然而,看著她決然離去的身影,「我喝!」

  奈何,看著她眸中毫不掩飾的倦色,我卻只能遙遙的望著,直到身影遠去……

  

  單薄的身體,好似寒風就可將她吹散,奈何,這樣瘦小的她,卻總是藏著無盡的未知,我永遠不知道,下一刻的她,會帶來怎樣的驚喜。

  稀奇古怪的故事,在笑罷的同時,卻蘊含著無數的道理,細細琢磨之下,竟別有另一番感觸。

  幾杆毛筆,一張畫布,卻讓人物躍然布上,栩栩如生。

  站在一旁,瞧著此刻面色純然的她,我卻迫切的想要將她攬入懷中,自此,再也沒有人可以窺視她的芳容。

  一個繪畫的約定,一個未知的承諾。

  除夕之夜她的大放異彩,在每個人的心底留下了影跡,看著越來越出彩的她,心底卻異常的慌亂,惴惴不安。

  干將、莫邪!

  兩把寶劍,一對夫妻!

  紙上熟悉的柳體字跡,再一次刺在心尖。我僵直的站著,凝視陽光下她清透的側面,寧靜的午後,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

  其實,畫與不畫,我本不在意的;

  其實,我只是想,留住這一刻的寧靜。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在她講述干將、莫邪的故事時,她的臉上,印著淡淡的嚮往,那專注的眸色,讓我久久的凝視。

  看著紙上的圖形,心下暗暗留意。

  飯桌上,她吃得忘形。忽然察覺,這個時候的她,總是那般認真。

  想要提醒她今天是自己的生辰,然而,話到嘴邊,卻怎樣也無法說出來。

  「十四爺,生日快樂!」

  「你……」我揚眉,被瞬間襲來的狂喜淹沒。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句話,便可以擁有無盡的快樂。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luesky0601 發表於 2015-9-27 11:13 PM

番外 胤禎篇之情濃

  

  淡淡的清香縈繞在鼻尖,我緊緊的擁住懷中纖瘦的身體,握拳的雙手攥的死緊,身體卻不敢亂動一絲一毫。

  她就睡在我的懷裡,緊閉的雙眸,沒有了往日的疏離與淡漠,然而,暗淡的眼圈下,卻佈滿了倦色。

  就是這張容顏,讓我徹底的淪陷,從此,再也沒有昔日風光的十四阿哥,我只能站在她的身後,遙遙的望著!

  我永遠忘不了,十三哥大婚的那晚,偏靜的紫禁城角樓旁,獨自飲淚傷懷的她。不再淡然,不再疏離,卻哭得痛徹心肺。四哥無奈而低沉的目光,久久凝落在她的臉上。「淩月,你要的到底是什麼?」

  是啊,淩月,你到底要什麼!只要我能給的,我……

  你臉上被風風乾的淚水,好似一把把利刃,在我的心底,劃下難以癒合的痛!

  淩月,你真的那麼在乎他麼?

  可是,如果真的在乎,又為何絕然的離開,徹底的退出我們的視線?難道,你真的以為,這樣就能完全的躲開麼?

  你可知,雨花閣的半年時間裡,我整日徘徊著,想盡了辦法去接近你。然而,嚴密的看守,根本無從得知你的絲毫消息。

  也是那時候起,我第一次嘗到了等待的滋味。

  深夜的寒氣一點一點的沁入皮膚裡,徹骨的寒涼自心底散出,挪動步伐,卻遲遲邁不開步子。要怎樣,才能抹去你臉上的憂傷?

  可有一天,你的淚,會因我而落?

  然而,我又怎麼捨得,讓你落淚!

  「當——」腳下踢到異物,我好奇的蹲身看去,破碎的瓷片,染盡血痕。

  抬眸,靜謐的深夜裡,唯有低吟的蟲鳴。

  原來,我們都不懂你!

  江南之行,我期待著與你的相逢,卻在看到你和九哥鄰近的身影時,滿心的嫉妒。我不知道自己對你到底著了什麼魔,滿心滿眼都是你,即使你從未將我放在心上,而我,卻做不到對你的不聞不問。

  秦淮河畔,你彈琴吟唱,清幽的曲調佈滿了淺淺的傷懷,就連河畔的歌女,都已然落淚。暈黃的燈火,籠在你驟然朦朧的側面上,將你臉上那若隱若現的憂傷,盡情的釋放。那一刻,我清晰的看到九哥臉上的不忍,以及十三哥惶然離開的身影。

  那歌聲和著美酒,自喉間滾入每個人的腹中,從此,生根,發芽!

  只是一把古琴,卻讓你如此的愛不釋手,就連身陷刺客的包圍中,都捨不得丟下。轉身的剎那,心臟瞬間停止了跳動。我不敢去想,那把刺入你腹中的劍,直到,滿地的幽紅血跡映滿了雙眼。

  瞬間,懊悔鋪天蓋地的襲來,我居然讓你在我的身邊受傷?

  無暇顧及皇阿瑪親自將你抱回驛站,我只是慌亂的守在你身旁,捨不得離開。我怕,離開的剎那,卻再也無法看到你清澈的眼眸,哪怕,那裡是永久的淡漠與疏離。

  昏睡時的你,被疼痛折磨得無法安然休息,我握著你的手,緊緊的,一如你如浮木般抓住我的手。

  那一刻,凝望著我們彼此緊握的雙手,我發誓,這一輩子,再也不會放開。

  回京後,再一次的請婚,然而換來的,卻是無盡的失望。我不甘心,大鬧乾清宮,皇阿瑪幾次怒斥,我卻毫不理睬。

  我只知道,自己著了魔,中了你的蠱,我的福晉,只能是你——完顏淩月!

  「終生不嫁,隱居江南,永不回京!」

  當這句話自皇阿瑪的口中無情的說出時,心痛得無以復加。淩月,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只要能夠將你留在身旁,即使你日後怨我,恨我,我也在所不惜。

  寧靜的深夜,窗外寒風撲打著窗戶。我擁著你,不願閉眼,然而,也僅僅是擁著。

  其實,我仍是怕的,因為瞭解你,所以,不敢真正的佔有你,因為,我不敢想像,你恨我的樣子!

  淩月,我會有一輩子的時間,等你心甘情願的接納我!

  大婚日,你的小脾氣,我通通笑著包容。整個十四府都是你的,無論你想要怎樣鬧,我都可以奉陪,只要你開心。

  然而,當月上中天,眾兄弟起哄著要鬧新房時,看著新房裡早已熄滅的燭光,心底卻乍然驚痛。

  原來,即使擁有了你,心,仍會這般的痛!

  你喜歡那兩隻毛茸茸的小狗,即使他們是四哥送的,著實讓我不痛快了一陣,然而,只要是你喜歡的,便是我要的。

  若含的無理取鬧,你眼中濃濃的失望,如悶雷般狠狠敲在心尖,我頓時慌了起來,滿京城的找獵犬,只為博得你輕盈一笑。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夜,你留下的淚水中混合的不安,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露出這般茫然的眼神。月兒,這一生,我便是你的依靠,而你,是我的所有。

  我可以放棄一切,卻獨獨不能失去你!

  那一夜,我幾次自夢中驚醒,看著臂彎中睡得香甜的你,笑得癡傻。你終於是我的妻了,我愛新覺羅.胤禎一輩子珍視的寶貝!

  「胤禎,你是我的!」倔強的唇角抿得僵白,潤濕的眼眸透著水光,你靜靜的望著我,好似承載了無盡的委屈。

  我笑了,發自內心的大笑。我的月兒會吃醋了!你終於不再遠遠的看著,仿佛一個旁觀者那般。

  然而,卻恰恰在這個時候,京裡來了消息,墨綺有了身孕。

  凝望著你笑得甜美的笑容,到口的話,卻怎樣也無法說出。我知道這樣的事情遲早你會知道,然而,我也瞭解你的脾性。我怕,我們才建立起來的感情因為這件事而受到影響。

  可是——

  如果——

  正因為我瞭解你,為什麼卻沒有預見到……

  兩年,我甚至以為你已經不再了,然而,我卻不敢這樣去想。

  懊悔時時刻刻在心底啃噬著自己,我找遍了塞外,跑廢了馬匹,卻找不到一絲你留下的痕跡;我得到消息,說你在江南,便不顧皇阿瑪、額娘的阻攔,隻身南下,然而連月來晝夜不分的尋找,不但沒有你的影蹤,卻聽聞人說,你早已……我不敢再想。

  偌大的十四府,卻處處留有你的身影,然而,也只是影子而已!仿佛只有在醉酒的睡夢中,我才能夠看到你,摸到你!

  額娘來了,端莊的臉上寫滿了心痛,她抱著我,淚水卻一滴滴印入了脖頸,「胤禎啊,我的兒啊,只是一個女人啊,你怎麼……這麼作踐自己啊!」

  「額娘……她不是別人……她是我的命啊!」

  我發誓要用心疼愛的女子,卻在我的身旁,徹底的消失——

  

  「阿瑪,抱!」搖擺跑來的孩子,清脆的開口喚著。

  我猛然抬頭,癡戀的望著眼前略顯豐潤的女子,久久無法回神。

  我以為,可以再次見到她,便是上天賜予我最大的恩典,然而,看著幼子那稚嫩的面容,心潮卻難抑澎湃。

  他,是我和月兒的孩子!

  我做阿瑪了!

  「月兒,月兒……」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再也不會了!

  你的冷淡,你的堅持,我默默的承受,因為,這是我欠你的。這一生,我只要有你,便足夠了。

  翻看著一本本裝訂工整的畫冊,淚水順著眼角,止不住的滑落。

  一年多的日子裡,當我瘋狂的找尋她的影跡時,她卻懷有身孕,隻身在外。

  如果,如果我真的放棄了,是不是,這一生,我便再也看不到他們了?

  嬰兒皺皺的面孔,啼哭的面容,咧唇而笑的剎那,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是那般真實,仿佛瞬間的時間裡,我便陪著他們,度過了一年多的光陰歲月。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一路上收藏點點滴滴的歡笑,留到以後坐著搖椅慢慢聊……」

  夕陽下,聽著你刻意放緩的吟唱著,滿心的歡愉,早已溢出。

  回到京裡,你好似變了個人一般,然而,卻又說不出哪裡變了,不過,我喜歡你這樣的改變。

  「十四弟,你別嚷嚷了,我看啊……淩月是有喜了!」四嫂一句話,我頓時愣在了原地,直直的看著她的小腹,難以置信。

  每當我陪著弘明玩耍時,總會覺得遺憾,未能從他出世的那天便陪著他。如今,老天爺總算聽到了我的企盼了。

  月兒害喜嚴重,就連吃飯的口味,也是變了又變,然而,不論她喜好怎樣的口味,只要不影響身子,我都笑著縱容她。

  她好動,為了能讓她安穩待幾日,我更是費盡了心機,找尋一些新奇古怪的玩意兒,只盼她能踏實的呆在府中。

  每日的請安後,我都會不停的詢問額娘,直到她不耐煩的將我轟出永和宮,方才作罷。想著幾月之後,我就會有一個小格格,心裡便止不住的溢滿歡愉。日後,我定會寵她上天,讓她成為這大清朝最幸福的小格格。

  然而,我只顧著沉浸在再次為人父的喜悅中,卻忽略了生子的危險。

  那一夜的驚魂,足夠我一世心悸!

  看著一盆盆清澈的熱水瞬間化為血水,指尖早已驚顫,笨拙的擦拭著她的額頭。

  「啊——」

  「月兒,月兒!」緊緊的抓住她的手,顫抖自她的指尖傳來,看著被汗水浸濕的她,心底煎熬著。

  以後,我再也不會,再也不願承受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嬰兒的啼哭響徹室內,我還來不及歡喜,便被突如其來的驚嚇嚇破了膽子。

  月兒,你不能有事的!

  弘暄的到來,頓時讓十四府裡一片歡騰,這小子,才這麼小,就一副小霸王的樣子。連額娘都說,他比起我小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整天不把我們折騰到筋疲力盡,便不肯甘休。

  康熙四十七年越來越明瞭的政局,讓我還沒來得及日日陪她,便忙碌了起來。八哥的門人越來越多,在朝中早已有了自己的勢力,然而,每次的密談,我卻不願在府中進行。十哥閒暇時候,總是喜歡嘲笑我一番,我卻只是一笑了之。

  舉筆,卻怎樣也無法落下!

  這調兵的摺子,一旦寫了,十三哥便難逃皇阿瑪的懲罰,不但能將二哥拉下太子的寶座,更能一箭雙雕的折損四哥的左膀右臂。

  可是……

  「十四弟,你那磨磨蹭蹭的,到底寫是不寫?!」十哥氣急敗壞的嚷嚷著。

  雖然我曾經怪過十三哥,也曾深深的妒忌過,然而,倘若真的這樣做了,月兒她……

  「十四弟,現在的朝局已然明顯。太子性情暴躁,不思政事,愈見荒淫,如若不好好利用這次機會,日後恐怕——」八個語重心長的說道,頗富深意的望了我一眼。

  歎氣,落筆!

  我自幼習練多種筆體,十三哥的字跡,我自認能模仿的九分真。或許月兒知道後會責怪我,但是朝局至此,不是他敗,便是我們亡。

  這大清的寶座誰坐不重要,但是,必須撐起我大清的盛世,才是主要的。

  胤礽,他,不配!

  病好後,我快馬趕往塞外,府門前,我甚至不敢回眸,月兒,有些事,我也是必不得已的,倘若有朝一日,你,可會原諒我?

  回京後,我急忙趕回府,管家卻說她早就帶著丫鬟去了岫雲寺,我不敢肆意猜測,馬不停蹄的,只想儘快見到她。

  「聽管家說,自從我走後,你一直住在這裡?」馬車內,我出聲詢問,心底卻止不住的顫著,生怕她知道了什麼。

  「每年夏季,額娘的身體便不舒服,我想,住到那裡也不錯啊!可以為額娘祈福,也可以為你祈福。而且,山裡的氣溫不那麼熱,聽著悠揚的鐘聲——」

  「月兒!」我不忍再聽,一把將她扯入懷中。

  通透如她,很多事,勿須多言,她早已悉數明瞭。

  「胤禎,我該知道什麼嗎?」清澈的眼眸,一如我猜測的,她全都清楚的。

  我緊緊的抱著她,想要將她嵌入身體一般,眼中重現的,卻是塞外的一幕一幕。

  只要太子倒臺了,八哥便會扶搖直上,到那時,我們的勢力遍佈朝野,便再也不會有人妄議她的蜚言。

  唯有擁有更大的勢力,才能更好的保護心愛的人!

  「胤禎,我想見弘皙。」

  她仰頭,眸底掩飾不住的擔憂。

  我一怔,即使困難,卻仍是答應了她。對弘皙,我是感謝的!她在宮內的那些年,如果沒有他,恐怕……況且,如若不是和他作了交換,我又怎能那般的瞭解她!

  「胤禎,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不想做你背後只懂幸福的女人,我想陪著你,無論甘苦,都一起承受。」

  一句話,道盡了一切。

  綿細的吻印在唇畔,彼此的氣息,緊緊的縈繞,用力的將她擁入懷中,緊緊的,不願放開。

  然而,我們都高興的太早了,就在八哥懷揣著抱負,鋒芒展露時,皇阿瑪無情的打擊,卻將我們一下打落至谷底。

  乾清宮的拔劍欲刺,無情的杖責,讓我瞬間明白了很多。在皇阿瑪心底,太子,始終佔據著那個最特別的位置。

  一連串的打擊,接踵而來,八哥的美夢,徹底的破碎。

  

  太子複立,局面我早已想到。然而,看著一蹶不振的八哥,焦急佈滿心底。我以為皇阿瑪會對我們進行打壓,誰知,皇阿瑪的一系列作為,卻讓我嶄露鋒芒。

  二廢太子,卻讓我離那個位子愈來愈近。或許,我未曾對那個位置抱有太多的希望,然而,隨著這些年的政黨之爭,心底的期待卻越來越強烈,即使我即將面對的那個人,是我的四哥!

  這兩年,四哥府上喜事不斷,不知為何,月兒卻獨獨讓我對弘歷好些。看著她別有深意的眼神,我瞥唇淡笑,不過,弘歷的確是個討喜的孩子,也格外的得我的喜愛。

  這些日子,戰事頻頻,皇阿瑪整日都在為西北的事情發愁,我看在眼裡,記在心間,回到府上便紮在書房裡,潛心研讀兵法。

  弘暄日漸長大,卻仍是不改霸王本色,我想,除了月兒能夠降住他外,沒有幾個人能夠制得了他。

  近日,得知九哥得到一匹汗血寶馬,我幾次上府求得,誰知九哥卻硬是不肯割愛。我無奈,只得作罷。

  下朝回府,才到門外,便看到一個身影自馬車上不甚流利的躍下,頓時愣在了原地。

  「弘暄,你給我站住!」我下馬,快走幾步,來到他的跟前兒,「一身的塵土,又到哪兒瘋去了?」弘暄見我走來,忙低垂著頭。

  今兒到怪了,什麼時候小霸王變得這麼規矩?

  「阿瑪啊,您今兒怎麼這麼早就下朝了啊?我還有事——」他嬉笑著,眼神四處亂瞟。

  不用說,一定又是在哪兒闖了禍了!才要轉身離開,卻看到,「等等,你的額頭是怎麼回事?」我一把抓著欲跑的他,拽至跟前兒細細的檢查著。

  「痛!」他捂著額頭,黑亮的大眼裡,眨著無盡的委屈。

  「快說,這是怎麼回事!」我氣怒,舉起的手卻不敢再碰向他的傷口。

  「阿瑪……」他拉長話音,輕搖著我的衣袖,無奈,我早已氣炸。以往他瘋歸瘋,鬧歸鬧,可是卻極有分寸,從未像今天這般。

  看著他額頭上淡淡的血跡,心頭竟有些顫抖,如果他真出了事情,我不敢想像,自己要怎麼承擔,而月兒,又將如何。

  「快說!」我用著從未有過的嚴厲喝斥他,這小子恐怕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我,一時間竟有些囁嚅與閃躲。

  「阿瑪,我……是九伯父,聽說我想要一匹好馬,便送來了一匹汗血寶馬給我。」弘暄低著頭,好似懺悔一般,可還沒說兩句又興奮的挑眸看我,「他還說,您求他要了幾次呢!」

  「說正經的!」我忽然打斷他的嬉皮笑臉,一臉的怒意。

  我雖然寵他,可也只限於小打小鬧,逞逞口舌之快,從不敢拿他的安危開玩笑。

  「我看那匹馬烈得很,便尋思著馴服它,誰知這畜牲竟這般暴烈,我不小心,就……就……」

  「就怎樣?」我看著他一身的狼狽,遲遲不敢想像那般情景。

  「就掉下來了!」弘暄快速說完,一把掙開我,快步向府內跑去。不消說,一定是找靠山去了。可是這次,即使月兒攔著,我也定要狠狠的教訓他一番,讓他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想做就可以做的。

  「你給我站住!弘暄——你別跑,給我站住!」反應過來後,我快步追上,府內的僕人見到這樣的情景,也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額娘,您快救我啊!」一路上,只聽他的怪叫不斷。

  「額娘,阿瑪瘋了,他居然要打我……額娘,您倒是快出來啊,您可愛的兒子就要慘遭——」

  ……

  ……

  才進院,便看到他不顧一切的撲到月兒懷裡,我一驚,忙跨步環住險些摔倒的她,心底更添氣怒。

  「弘暄!」怎麼這麼不知輕重。

  「額娘,阿瑪要打我,您可要救救我啊!」他到挺會抱屈,可是這次,我卻不打算輕易放過他,一定要讓他知道教訓。

  然而,訓斥無效。月兒淡笑著詢問原因,在得知了實情後,一臉的心疼,不住的檢查著他的身上。我這時才注意到,院中還有其他人在,可是真真是被這小子氣瘋了,也顧不得許多。

  唉,要是一個女兒,該有多好!

  

  撫遠大將軍王

  自幼,我便對兵法感興趣,能夠親自帶兵出征,是我最引以為豪的事情。然而,出征,歸期不定,便意味著和月兒的分離。

  我曾答應過她,不會再分開。可是這西北的戰爭,豈是月餘便能搞定的?

  猶豫,在心底不斷的掙扎,說與不說,何時說?

  「皇阿瑪前兒個上朝時提到,有誰可願出征西北,我今天上了摺子,請去征戰。」深夜,我攬著她,聞著她身上傳來的安然馨香,終是開口。

  她垂眸,回抱著我的手逐漸加大了力道,就在我心底劇烈掙扎的片刻,卻驀然開口,「胤禎,我也要去!」

  那怎麼行!行軍作戰是男人的事,她怎能跟去。況且,西北的艱苦,豈是她能承受得了的。即使分離會讓我發瘋的想念她,但是,我卻不敢冒一絲風險,讓她陪我到西北受苦。她的身子,吃不消的!

  可是,月兒畢竟是月兒,豈是我一句拒絕便能解決的?她決定好的事情,豈容拒絕?

  出發前一夜,我緊緊的擁著她,任激情肆意流灑,只是恨不得將她嵌入懷中,捨不得放開。

  連日的行軍,趕到西寧後便著手處理軍務,舉凡大小事情,都親力親為,忙碌的生活,將漫溢的思念漸漸壓下。

  然而,夜深人靜的時候,卻倍感寒涼。

  睡夢中,溫淡的柔軟附上唇角,淺嘗輒止,熟悉的清香傾然而至。可是,這個時候,她在京城,又怎會出現在西寧!

  然而,觸感這般真實,府中除了幾個老嬤嬤外,怎會有——想也未想的,我出掌擊去。

  可是,睜眼的剎那,看著面前在夢中出現了無數次的容顏,卻震驚得遲遲無法開口。

  月兒——我的月兒——

  離開了京城,她好像頓時輕鬆了很多,即使每天做著重複的事情,即使那些事情,無比的枯燥,然而,每當我回到屋內,總會看到她笑得甜美的笑容,以及她口中軟噥的輕喚:「胤禎……」

  也只有那一刻,我才覺得,肩上沉重的重擔,留給我一絲喘息的空隙。

  這一刻,我是慶倖的,這裡,有她!

  然而,軍情告急,我卻沒有多少時間陪伴在她的左右。西北天氣寒涼,氣候不同於京城,才來沒多久,她便病倒了。自此以後,小病不斷,我雖心疼,但明白她的個性,也無法勸阻。

  有時候,她常說一些有的沒的,我雖然覺得奇怪,細問之下,她卻只是笑著轉移了話題。可是,我能夠清楚的看到,她眼中,那抹不去的淡淡憂傷。

  她說,不在乎我的繁榮富貴,只因為我是我!可是她卻不知,我在乎!我只希望,可以給她最好的一切,並且,這個願望,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迫切。

  大戰告捷後,皇阿瑪召我們回京,可是時過不久,卻仍是回到甘州,繼續指揮作戰。戰事或許可怕,然而,也只有在戰場上,我才切身體會到,熱血沸騰的感覺。面對著無數的士兵,才驟然覺得,高高在上,是那般的榮耀!

  只是,在我還未來得及準備一切的時候,京中,卻已傳來噩耗!

  

  如果說,皇阿瑪的驟然離開,對我而言,是致命的打擊,那麼,陸續而來的一切,卻也變得那般合情合理。

  成王敗寇,這個道理,亙古不變。

  只是,我始終無法理解,為何對額娘,他也下得了狠心?他畢竟是我的四哥啊,或許額娘對他冷淡了些,但那些,額娘也有萬不得已的苦衷啊!為何,他就不能退一步,為額娘想想呢?

  他登基,順帶封了八哥,可是,我卻知道,這只是他的第一步棋。他要九哥去西北,九哥蹩著勁兒,遲遲不肯動身。

  我難抑悲痛,可是,除了反抗,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如果他是光明正大的繼位,為何,將一切弄著這般……我咽不下這口氣……

  「百年以後,這裡就不是我的園子了啊!我要讓我們的愛情,像紫禁城一樣,經歷風風雨雨,卻百年不倒,歷久彌新!」

  這般的話語,震得自己一時無語,卻又在轉瞬間明瞭,人這一生,不過數十載,能夠有她,我便已知足。退一步想,那至尊的位置,得到了,也未必會真正的幸福。

  只要她在我身邊,我,便已知足,即使要我常守遵化,即使,要我忍受這種被監禁的生活。

  只要有她,便好!

  然而,上天,為何獨獨聽不到我的召喚呢?

  本該是她說過的,美麗的七夕節,卻為何成了她撒手而去的忌日?淩月,你可知,你答應過我,要陪著我,度過日後的每一天的!你曾說過,我舞劍你彈琴,是世上只限鴛鴦不羨仙的情景,可是,你怎麼捨得,就這樣拋棄我呢?你甚至,來不及看上弘明、弘暄一眼!

  四哥,你為何做得這般絕情?你什麼都得到了,為什麼,還要剝奪我最後的一絲幸福!我恨,無法不恨!

  只是,空有恨,要怎樣堅持?

  在沒有她的日子裡……

  景山壽皇殿,遵化守靈,又有何區別呢?

  沒有她,哪裡,對我來講,都是一種煎熬!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頁: 1 2 3 4 5 6 7 8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