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伊人花開 -【盛世榮華】《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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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09:49 AM

第九十章 想殺誰呀

  四姑娘陸清雅立在理事花廳的中央,憤憤的看著陸清寧,只將二太太喝令叫她跪下的話當做耳旁風。
  
  二太太只是在這後宅暫時當家罷了,有什麼權利管到她頭上;若現在發話的是大太太,跪不跪……還得再考量考量呢。
  
  見二太太更要發火,陸婷姝笑著輕拍二太太的手,同時給梅媽媽使了個眼色;梅媽媽對姑奶奶這種表情早就熟悉了,立刻點了點頭朝著四姑娘走去,踮起腳尖朝著那膝蓋後窩輕輕一磕,四姑娘噗通一聲便以跪姿栽倒。
  
  “你若不想叫我下令捆了你再塞了你的嘴,你只管撒潑耍賴罵人!”不等陸清雅對著梅媽媽破口大駡,陸婷姝冷冷喝道。
  
  若只是在後宅小打小鬧,自然輪不到二太太和姑奶奶出手,哪個房頭的事兒都有正室太太呢;可這位四姑娘將自家的醜事全都抖摟到外面去了,陸家的臉都被她丟盡了,不立刻懲治她,二太太和姑奶奶也白白當了這個家!
  
  陸清寧早就知道,這次賞荷帶著陸清雅前去會發生什麼事;拿到王家的請柬那一日,二太太和姑奶奶便告訴她要帶著這位四姑娘一同前往,分明是當時便考慮好的,她自然也毫無異議。
  
  若想大刀闊斧整治這後宅,便得叫那些毒癤子自己出頭兒,不出頭的癤子擠不得,這是二太太和姑奶奶早就達成的共識了;陸清寧又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呢,否則前些日子也不會任由于姨娘與陸清瑩撒潑。
  
  陸清雅確實是被姑奶奶的怒喝嚇破了膽子,外加上梅媽媽那一腳看似不曾用力,卻偏偏踹得一股巧勁兒,膝蓋磕在青磚地上,撕心裂肺的疼。令她又怕又怒又委屈,眼淚也如決堤般湧了出來。
  
  “怎麼,你還覺得挺委屈?”二太太這叫一個憤怒啊,雖說這次帶著四姑娘去王家別院是早就商議好的,可她也當真沒想到,這位四姑娘真是要多丟臉便有多丟臉。
  
  二太太也是有女兒的人啊,五姑娘陸清許跟這陸清雅不過差了一歲,正是最容易被帶累名聲的那個!若她家五娘當真被四姑娘胡作非為帶的尋不到好人家,莫說叫四姑娘跪一跪,她就算將這丫頭生嚼了也不解心頭恨!
  
  何況二太太還將六姑娘帶在身邊教養呢。
  
  六姑娘的生母萬姨娘。是老太太包氏的遠房外甥女,若不是趁著老太太失勢。二太太也沒有好法子將萬姨娘母女分離;如今可倒好,她剛將六姑娘要來沒多久,四姑娘便鬧了這麼一出兒,若是萬姨娘知曉之後,還不知道有多少話柄兒呢!
  
  “太太連那麼大的姑娘們都看管不住。恐怕也沒精力帶好六姑娘,不如將六姑娘交還婢妾吧……”二太太首先想得到的。便是萬姨娘會這麼說。
  
  二太太自然是不怕一個姨娘這些話的,就算萬姨娘說破大天去,六姑娘她也留定了;可若是那女人鎮日在二老爺耳邊嘮叨,就算二老爺耳根子還算不軟,日子久了呢?
  
  陸清雅聽得二太太這話,似乎是連委屈都不叫她委屈了,立刻放聲痛哭起來:“在王家時。三個人欺負我一個不算,回到自己家來,還沒完沒了……”
  
  她哭訴的聲音還不等落下,二太太和陸婷姝怒極反笑。宋姨娘沒進陸宅之前,不是秀才家的女兒麼?難不成一直都是騙人的。其實是世代家傳的市井潑婦來著?否則怎麼會生出四姑娘這麼無賴的丫頭來!
  
  將四姑娘喊到花廳裡來當眾怒斥,最開始其實不過是陸婷姝一人兒的意思。
  
  二太太想事兒想的直接。說是既然已經在王家別院丟了臉,回來便將處罰傳下令去便好;還是陸婷姝說,不如趁著二姑娘已經無法抬頭了,再將四姑娘徹底踩到泥地裡,如此才能叫陸家的嫡女們徹底高高在上。
  
  “莫不是你想徹底給三娘被謀害落水的事兒出口惡氣?”二太太在回來的路上時如此問陸婷姝。
  
  陸婷姝笑著搖頭:“嫡庶之分,只用嘴說是不夠的,寫到家規上也是不夠的,二嫂……你該將目光放長遠些。”
  
  她和幾位哥哥小時候,陸家還沒有這麼混亂,現任老太太所出的女兒夭折,同輩中不過只有五老爺六老爺兩個庶子罷了,他們的姨娘又死得早,沒人撐腰也沒人心疼,嫡庶差距還是極大的。
  
  可到了侄子侄女這一輩,突然便亂了套,若不趕緊壓制,一輩兒不覺得,兩輩兒三輩兒之後呢?陸家嫡支保不齊便徹底消亡了!
  
  二太太當時聽罷她的解釋,立刻便一臉嚴肅。老太爺恐怕也是這麼想的吧,否則當初怎麼會再三叮囑她和小姑兩人,只管放開手腳整治這後宅!
  
  二太太也不是沒有想過要真正放開手腳,可這打理後宅哪有說得那麼容易。只說自己那大伯子、陸家大老爺陸廷軒,便偷偷摸摸差了小廝往後宅跑過多少次,只為了找她給他的小妾庶女求情的?
  
  陸廷軒不敢找自己的妹子陸婷姝,因為他看著自家妹子長起來的,知曉陸婷姝是什麼脾氣,又知曉她對姨娘庶子女深惡痛絕;萬一在她面前說錯一句話,莫說是求情,不叫她手段更狠都是阿彌陀佛。
  
  二太太看在大伯子面上,雖然不會很硬氣的頂回去,卻知曉不軟不硬的迴旋,陸廷軒碰了幾個軟釘子之後,已經幾次在家宴上無視二太太的施禮問好……這都是二太太管家後受的夾板兒氣。
  
  想到這裡,二太太悠悠的歎了口氣,便與陸婷姝旁若無人的聊起王家別院來;陸清嫵早被石媽媽教導的學會了看臉色,本想跟二太太說一聲,五妹妹一路困得不行,不如叫她先回去補補眠,如今見狀也不敢吭聲。
  
  倒是陸清寧看膩了陸清雅淚涕橫流的,便起身商量二太太道:“五妹妹還小呢,正是長身子骨兒的時候,不如叫平媽媽服侍她回去睡一會兒去?”
  
  二太太立刻失笑:“三娘這話說得老氣橫秋的!難不成你們幾個便不用長身子骨兒?你們都回去吧,該歇著歇著,只是莫睡多了,當心夜裡走困。”
  
  陸清寧哪裡是這個意思,她當真只是為陸清許說話呢好不好,雖說她不願意看見陸清雅這幅德行,可她還是最願意陸清雅吃癟的那個人!
  
  好在陸婷姝及時搭言道:“不如問問五娘要不要回去?叫我說,你們都該留下,一是學學不守規矩會是什麼後果,二也要學會為人處世和當家作主的手段了。若不是為這個,當時在府門口我便不會叫梅媽媽將你們喊來。”
  
  陸婷姝說著這話,眼神也沒忘瞟一眼陸清嫵;經了今兒這一遭,二姑娘和四姑娘是徹底都爬不起來了,至於這大姑娘,便算是立刻與閔家四少爺訂下親事,還要在家留上一兩年呢……她這些話,未免帶了些敲打大姑娘的意思。
  
  陸清嫵一直低垂著頭不曾言語,心底卻明鏡兒一般知道,姑奶奶話中有話;陸清許卻跳了起來,笑著跑到二太太身邊:“我倒覺得姑母說得是,回來的路上我也在馬車上睡了一覺了,不如留在這兒陪著大姐姐三姐姐說說話兒。”
  
  陸清許很聰明,只是源於年紀小、二太太又一直護得緊,並不太懂得內宅各種爭端;今兒去了一趟賞荷會,聽得多了見得多了,一時便有了一點就通的意思了。
  
  而陸清雅見眾人根本不管她怎麼哭鬧,全將她當成了不存在的那個,賞荷會上受過的屈辱好像又回來重演了一次,滿腔的氣血立刻騰騰頂起來,一時之間,連眼睛也變成了血紅色……
  
  卻聽得嗷的一聲,不論是立在陸婷姝身邊笑著說話的陸清寧,還是偎在二太太身邊撒嬌說我不回去的陸清許,還有一直垂頭沉默的陸清嫵,全都驚訝的抬起頭來。
  
  陸清雅正痛苦的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兒呢,方才那嗷的一聲便是她發出來的;再看她身邊立著的梅媽媽,根本便是一臉無辜:“四姑娘跪著跪著,突然便拔下頭上的簪子……”
  
  “她想自殘?”二太太皺眉打斷了梅媽媽的話。
  
  梅媽媽厭惡的看了一眼依然滿地打滾兒的四姑娘,搖頭道:“若只是想自殘,我才不攔著她!我瞧著她是想拔了簪子去捅三姑娘!”
  
  陸清寧垂頭暗笑。她看似是在與二太太和姑奶奶說笑,陸清雅的一舉一動,她可全瞧在眼裡呢,就算是一點點聲音,也不曾逃過她的耳朵——她可不是才穿來時那麼弱了!
  
  陸清雅拔下簪子的時候並未起身,若是想來捅她,為何不同時竄起來?
  
  陸清寧本想隨她去了,誰承想梅媽媽也是個眼光毒辣的,一眼便瞧出了陸清雅舉動異常,一腳便將她踢飛了……又給按了個罪名!
  
  垂頭笑過之後,陸清寧旋即便冷冷的問道:“四妹妹拔出簪子來是想殺誰呀?真是要殺我麼?!”
  
  而身邊的陸清許,顯然是被這場面嚇出了一身冷汗,聽了陸清寧的話,更是嚇得渾身發抖;陸清嫵也被嚇得不善,十指哆嗦著放在膝蓋上,連著裙子也跟著抖起串串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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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09:50 AM

第九十一章 麻煩又來
  
  陸清寧過罷十二歲生辰,江南的天氣也逐漸涼爽起來。白天還稍微有些炎熱,黑夜的內室裡都已經不再用冰了,眼瞅著秋天就要到了。
  
  這幾個月裡,陸家喜事連連。

  先是閔家為四少爺求娶陸家大姑娘陸清嫵,如今六禮已經過了四道,只剩下請期和迎娶;因了陸清嫵才剛過罷十四歲的生日沒多久,閔家四少爺也不滿十六歲,並不急於過早操辦婚禮,請期和迎娶便被兩家商議著,放到了明年秋後再繼續進行。
  
  再便是大少爺陸文昊的婚期已經定下,女方便是蔡家的三姑娘蔡明芬,只等冬至月初八便要辦喜事;期間各家又辦了幾次各式各樣的賞花會,陸清寧不曾再見過蔡明芬,想必也是安心在家備嫁了。
  
  而三太太與六太太又先後傳出了身懷有孕,在陸家老太爺口中,這兩年還真是個添丁進口的好年頭兒。
  
  “二少爺不知為何,求到了老爺跟前兒,說是不想再讀書了,想跟著老爺學學怎麼打理生意呢。”高媽媽絮絮的給坐在東次間的陸清寧學說著——大太太謝氏的肚子越來越大了,人也變得容易困倦了,這會兒還不曾起床。
  
  陸清寧微微皺起眉頭。是陸文博長進了,還是哪位高人在身後給他出主意?于姨娘自打住進了莊子養病,陸文博屢次請求前去探病都不曾得逞,誰會教他這些!?莫不是又有族中偏枝搗鬼呢?
  
  “老爺怎麼說的您知道麼?”她問高媽媽。
  
  高媽媽嘴角翹起:“老爺……做不了主。”
  
  陸清寧心中偷笑。若不是老爺是她親生父親,高媽媽又是太太自小的奶娘,不好當著她面前如何如何,說不定會如何詆毀陸廷軒呢。
  
  陸廷軒做不了主,那是自然的,莫說高媽媽。整個陸家的人包括所有下人都知道。且不說老太爺還把持著陸家的所有生意,哪怕是換一個小小掌事都必須老太爺做決定,只說……就算老太爺不在了,這陸家似乎也輪不到陸廷軒當大家主呢。
  
  最近幾年,二老爺陸廷宇和三老爺陸廷哲已經逐漸成為老太爺的左膀右臂,就連五老爺六老爺都各自管了一小攤子事呢;唯獨陸廷軒,接二連三搞砸了老太爺交代的幾宗大事後,如今似乎只剩下吃喝玩樂了。
  
  尤其是自打陸廷軒執意抬進了雪芳,從那以後,他愈發的不節制不掩飾了。逛青樓泡勾欄,似乎已經成了他最最普通的消閒方式;雖然老太爺還會派他出去收收零散的貨銀。卻會派兩個得力的管事跟隨——顯然是根本信不過他。
  
  就是這麼一位大老爺,還能做主給庶長子找個輕省的肥差?是的,陸清寧根本不認為陸文博是真心想學做生意,而是想要多多積攢銀錢呢……好吧,就算陸文博是想學做生意。誰教他?陸廷軒自己哪有這等閒工夫?
  
  “那後來怎麼辦了?”陸清寧頗感興趣的拉著高媽媽追問。
  
  高媽媽不禁笑道:“老爺……自然不好與二少爺明說,說他做不了這個主。於是板起臉來教訓了二少爺一通,叫他先把書念好了,等考個秀才回來再去求老太爺也不遲;還說……若真是考回秀才來,也許老太爺便主動教導二少爺做生意了。”
  
  二少爺都十一歲多了,識得的字恐怕還不如六少爺一半多!一個賤婢生的兒子,也就這麼點子出息了,還想考上秀才?老爺再喜愛這個庶長子。如今卻被這個庶長子碰到痛處,不板臉訓人才怪了!高媽媽想到這裡,老臉忍不住笑成一朵花兒。
  
  陸清寧也笑了,可是笑過之後,眉頭又皺了起來。
  
  陸清雅自打初夏時惹了回禍。已經被關進佛堂裡好幾個月了,前一日她那奶娘呂媽媽哭哭啼啼來了。說是四姑娘長了一身的疹子,於是便趕緊給她請郎中吧,誰知郎中已經請過三四個來,卻沒有一個能看出來病因的!
  
  今兒一大早,陸清寧才到千疊園,便又叫了個粗使婆子出去請陳郎中了——她不願意用家裡的亂七八糟事兒麻煩陳老爺子,可誰叫陸清雅的病那麼怪異,任誰也瞧不出來。
  
  好在今日也到了太太要看平安脈的日子,就算不派人去請,陳郎中也會來;之所以早早派了人去,也是想請陳老爺子有個底兒,畢竟四姑娘的疹子都在身上,若是老爺子不帶著女徒弟木香一起來,這病可能便看不成了。
  
  說起陳老爺子的女徒弟木香,便要回溯到于姨娘喝馬尿那一日、水草剛巧在府門口遇上那個看跌打的女藥童——木香便正是那個女藥童,陸清寧後來派了人出去尋她,雙方達成一致後,木香便與陸清寧簽了賣身死契,之後便被送到了陳老爺子那裡去學徒了。
  
  陸清寧之所以買下木香,並不僅僅是為了叫自己身邊有個懂醫懂藥的,她還想再四處多尋幾個年歲偏大的、做女藥童做不下去的,弄個專門到大戶人家給女眷們看病的“女子醫療隊”呢。
  
  因為據木香所說,很多女藥童都是一小兒便被郎中們從慈善堂領出來的,說是養女不是養女,說是奴僕不是奴僕;也正是由於這不尷不尬的身份,年歲小時還好說,等到二十啷當歲,便為難了。
  
  哪個好人家的男子願意娶這種女人做媳婦呢,要知道外面有無數傳言,說女藥童也不過是郎中身邊養的通房丫頭罷了!可若是繼續留在師父身邊呢,師父的正頭娘子又不幹了!
  
  像陳老爺子之所以能收留木香,也不過是源于陸清甯的一封信。
  
  那信裡言辭懇切,將“女子醫療隊”的想法說個一清二楚,而陳老爺子本就是個醫者父母心的,知曉了陸清寧這個想法,立刻萬般讚賞;何況陳老爺子年紀已然大了,家中老妻又是個和善人,木香這才有了第二個去處。
  
  陸清寧之所以會想出這麼個主意,只因在眼下這種年代,深宅大院裡的女子想要經商做買賣,也只能別出心裁了不是麼;總不能叫她學著那些狗血小說裡寫的,做什麼玻璃賣什麼歌詞罷!
  
  且不論這大順朝早就有了精美的玻璃製品不說,只說賣歌詞這等類似的事,審美觀念這玩意兒……真的也能穿越時空完美融合?活活打死她她都不信!
  
  其實她還會配威力極大的炸藥,甚至能把幾種槍械的構成圖畫出來——且不論大順朝是個盛世,根本用不上這東西不說,也不說這朝代沒有煉特種鋼的技術;單說她已經沒了原來的身手,若敢做出這誰得到、便能得天下的東西來,銀子不等到手,腦袋便得跟身子分了家!
  
  謝家倒是有船隊出海了,四表哥謝玉麟也早就應承下來,可以給她帶些私貨回來,可這一年一次的出海,七百兩銀子的本金,能賺到什麼錢?就算能翻上兩番,想要完成原始積累又得多少年?
  
  更不用說那些私貨帶回來後,還要搭著謝家大宗出貨的順風車出手,出手之後,船隊便又到了離開之時,本金就算能夠完成積累,她總不能跑到謝家去說,表哥你叫我先抽走一部分銀子備用好不好!
  
  “不如三姑娘先用些牛乳和點心?太太最近嗜睡,待太太起來再用早飯,豈不是餓壞了姑娘。”高媽媽的低聲詢問驀地打斷了陸清甯的思緒。
  
  呵!她這是胡思亂想什麼呢!明明不過是尋思陸清雅的疹子呢,怎麼七拐八拐的便叫思緒飛出九重天。
  
  陸清寧微微歎了口氣,接過高媽媽遞來的牛奶,三口兩口便喝了精光,甚至忘了蘇媽媽整日裡在她耳邊的嘮叨,說什麼空腹喝牛乳對胃腸不好。
  
  高媽媽愛憐的看著她,心道三姑娘真是太懂事了,若擱到頭兩年,哪一次不是吃得飽飽的才來給太太請安,而所謂的請安也不過是磨罷新衣裳又磨新首飾……如今卻寧可餓著肚子愣坐在那裡,還要等太太起身。
  
  而陸清寧喝罷牛奶之後,腦袋裡火石電光間晃過隱約的記憶,她立刻抓住高媽媽的手:“四姑娘在佛堂裡這幾個月,吃用可還是原來的分例,每日的飯菜可都是按著以往的食譜安排的?”
  
  高媽媽疑惑的看著她:“分例和食譜……跟四姑娘身上的疹子可有干係?”
  
  “我記得她好像是不能吃什麼東西來著,可由於時間太久,說什麼也想不起來是哪種食材了;若是大廚房並沒克扣她的飯菜,依舊照著過去的食譜給她安排飯食……就不該是吃出來的毛病吧!”陸清寧一邊說著話,一邊凝眉細想。
  
  大概是原主兒並不大關注庶姐庶妹的緣故,她根本就想不起,陸清雅到底不能吃什麼了;何況原主兒又是個彆扭小孩,恐怕在她心裡,庶妹這不能吃那不愛吃,不過是撒嬌爭寵的一種表現,叫她往心裡記,那完全不能夠。
  
  “三姑娘這麼一說,老奴倒也隱約有這個記憶呢。要不老奴差人去趟大廚房,不管食譜換掉沒換掉,哪位主子有哪些忌口,一問也就問出來了。”高媽媽回道。
  
  陸清寧才不擔心大廚房換掉陸清雅的飯食,因為二太太和姑奶奶早就下令,不管誰受了懲罰,也不得克扣伙食;她只是懷疑,既然陸清雅很多東西不能吃,也許這疹子便是她自己故意吃壞的!
  
  “她不能吃辣米油,不能吃花椒八角和蔥姜等辛香調味料,也不能吃豆類製品。”一個聲音突然在正廳門內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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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09:52 AM

第九十二章 都來求情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姑娘陸清嫵。估摸著太太該起床了,她便來千疊園請安,不想陸清寧比她來得早多了,說罷這話進了東次間,她的臉色還有些微紅。不過想到自己並不好壓過三妹妹去,晚些倒是正常的,隨即也便恢復了正常神色。
  
  陸清甯聞言,眉頭擰得更緊了。陸清雅不能吃的玩意兒還真多!
  
  這麼一來,她便更疑惑了,難道陸清雅真不是故意吃了什麼才長一身疹子的?就算吃出來的毛病,也是不經意之間?
  
  也對,若是她自己被關在佛堂裡,就算如何想掙脫這個牢籠,也不會隨便亂病的;長了疹子,不是更離不開佛堂了,這後宅裡孕婦便有三個,還有七少爺六娘七娘八娘幾個孩子,若不得不接她出來養病,萬一病氣過人呢,說不得還得遠遠送出去養著……
  
  陸清寧想到這裡便笑了。管陸清雅到底是為何得了這個怪病呢,反正現在這人是病了,接二連三給她請了好幾個郎中,也算對得起她了,不論陳老爺子來了之後看得出看不出病因,都可以借機將陸清雅遠遠送出去!
  
  陸清嫵似乎也跟她想到了一處,坐到她旁邊便立刻笑道:“莫如叫四妹妹去跟于姨娘做個伴兒。”
  
  陸清寧哈哈笑著搖頭:“送出去倒是個好主意,可叫這兩人湊到一處去還是算了,雖說她們在家時也經常掐成烏眼雞,可若都陷入了相同的困境,保不齊就滾到一處想鬼主意去了。”
  
  “倒是這個道理,好在咱們家莊子多得是。”陸清嫵輕笑著接話,“不過我總覺得四妹妹的毛病沒那麼簡單,若是不好好查一查。便隨便將她送出去,待她病好了再回來,豈不是不用進佛堂悔過了?”
  
  陸清寧垂頭不語,心頭卻快速轉了幾個個兒。其實她也是這麼想過,只是沒當面說出來,所謂的查不出緣故便送走不過是下下之策——她並不想將全部的自己展現在陸清嫵面前。
  
  如今見陸清嫵不但也想到了,還毫不忌諱的當面說出口提醒她,莫不是這位大姑娘真心覺得,只有站在太太和她身邊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若真是如此,陸清嫵還真是比二四兩位姑娘聰明多了。她在陸家內宅無疑也多了個助力,只可惜……最遲後年這位大姐也該嫁人了……
  
  “吃出來的疹子。只要不再吃那些食材,至多六七天便能好,等疹子好了,佛堂也不用再回,她這主意打得倒是很妙;不過不打緊。我今兒請來的郎中是個名醫,不怕她這些貓兒膩。”陸清寧冷笑。
  
  陸清嫵心頭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多虧她回來後的這幾個月不曾跟太太和三妹妹做對。
  
  不過她過去也不曾那般不知死活過不是麼。她只是……曾經有些嫉妒三妹妹而已,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小孩子時不懂事。
  
  自打她與閔家四少爺定了親事,太太陸陸續續也在給她準備嫁妝,還將嫁妝單子給她瞧過,根本就不比誰家的嫡女少。
  
  她也勸過太太,老太太給她留下的私房已經足夠了。正經嫁妝還有公中出,可太太根本不聽,還說誰叫母親是第一次嫁女兒……
  
  陸清嫵這麼一想,眼淚險險又要落下來,但聽得西次間那邊有動靜。顯然是太太起床了,忙站起身來準備去給太太請安。亦不忘低聲對陸清寧道:“待給母親請安過後,三妹妹只管去理事花廳吧,這裡有我呢。”
  
  陸清寧笑著點頭:“事情交給大姐姐我也放心,不過等大姐姐忙完這些,別忘了幫我看帳呀。”
  
  自打她幫著二太太和姑奶奶理事,看帳的事兒便歸了她,從上個月開始,她又抓了陸清嫵幫她一同看,惹得謝氏哭笑不得,埋怨她抓大姐當差也真說得出口;陸清嫵卻在背地不知謝了她多少次,直到她不耐煩了方才甘休。
  
  兩人又說笑了幾句,便攜著手去了謝氏的內室,得知兩位姑娘都不曾吃早飯便來請安,謝氏又是一通埋怨:“今兒我便給你們下了雷打不動的令,要麼吃了早飯再過來,要麼請安這事兒也免了。”
  
  “若是太太嫌我們來得太早,攪了太太的好夢,我們便乖乖聽令就是了。”陸清寧調皮的回道,謝氏聽罷這話又是一陣笑。
  
  當著陸清嫵的面兒,陸清寧多半時間都是管謝氏叫太太的;畢竟陸清嫵回來後表現還不錯,她也沒必要把個本質上的好孩子刺激得、變成又一個二姑娘或是四姑娘。
  
  之後兩人陪著謝氏吃了早飯,陸清嫵留下來陪謝氏等陳郎中上門來診脈,陸清寧便帶著蘇媽媽前往理事花廳。可離著花廳還有一段路程之時,只聽得路旁的花叢一陣亂響,陸清寧立刻低喝道:“誰躲在那兒呢,趕緊給我滾出來!”
  
  一陣悉悉索索過後,宋姨娘紅著臉從花叢後小路繞了出來,盈盈給她施了一禮:“婢妾見過三姑娘。”
  
  “宋姨娘是專門在這裡等我的?”陸清寧似笑非笑的問道:“若是有事找我,叫小丫頭到清甯園或是理事花廳說一聲便好,用得著這麼鬼鬼祟祟麼?”
  
  所謂的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大概說的就是這意思了。
  
  宋姨娘還不就是為了陸清雅而來,卻又怕走了于姨娘的老路,被隨便尋個藉口整治了;眼下雖說藏藏躲躲的不大好看,畢竟也沒攔在路上,更沒哭哭啼啼,陸清寧還真是不能說她什麼。
  
  被她嘲笑了這麼兩句,宋姨娘的臉色更加紅起來,卻還是鼓足勇氣道:“婢妾、婢妾方才正巧遇上了呂媽媽,呂媽媽說,四姑娘身上的疹子更嚴重了。”
  
  “因為擔心四姑娘的病情,婢妾便在這花從後面的石椅上坐著發呆,不想又正巧遇上三姑娘。”
  
  陸清寧抿嘴輕笑。正巧遇上呂媽媽,之後又正巧遇上她?這還真是夠巧的……
  
  “宋姨娘與其坐在花從後面發呆,不如回自己院子裡抄抄經文替四姑娘祈福,再或者,待我派人請的郎中來了,宋姨娘與他們說一說,四妹妹平日裡怕吃什麼,怕穿什麼,若是吃了或是穿了,會有什麼後果,也好叫郎中趕緊找出病因,以便趕緊醫治。”
  
  三姑娘又派人請郎中去了?宋姨娘眉目微轉,呂媽媽之所以來找她,便是想叫她求一求三姑娘,郎中們根本便是酒囊飯袋,與其白花診金,還不如給四姑娘換個住處……也不知今兒三姑娘請來的是何人?
  
  陸清寧卻不等她問出口,便主動告訴道:“不過是幾個郎中而已,陸家還是請得起的,今兒請的便是位名醫,想必不出半個時辰便該到了。”
  
  “再不然,宋姨娘便往佛堂走一趟,叫呂媽媽轉告四妹妹,就說是我說的,為了給她治病,哪怕將這大順朝的郎中請遍了也在所不惜,叫她莫要擔心也莫要害怕。”
  
  “另外呢,叫她最好將之前幾天都接觸過什麼好好回憶一下,否則疹子治不好,再因此破了相……往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本來陸清寧早就斷定,陸清雅身上的疹子多半就是她自己弄出來的——這人根本就是個過敏體質,為了裝病,先故意接觸過敏源,一旦能離開佛堂,立刻遠離過敏源,病不用治也會好的。
  
  再看宋姨娘的面色紅紅白白煞是好看,她更是覺得,這個判斷沒錯了;身為陸清雅的生母,宋姨娘又怎麼會不知道親生女兒的體質和“奇思妙想”呢。
  
  “宋姨娘很著急去佛堂?這樣也好,我也要趕緊去理事花廳呢,咱們就此別過吧。”陸清寧懶得再跟宋姨娘演戲,便對著她揮了揮手,同時給蘇媽媽身邊那小丫頭使了個眼色。
  
  這個小丫頭叫水晶,是梅媽媽兩個月前替陸清寧買回來的,一同買回來的還有兩個,各自叫了碧璽和瑪瑙。
  
  三個小丫頭年歲差不多,水晶大些,夏天才滿了十一歲,最小的瑪瑙今年也九歲了。她們全是會武藝的,只因出身軍戶,大順朝又有很多年不曾打過仗,家裡孩子越養越多,根本吃不飽飯……
  
  水晶尾隨著宋姨娘離開後,陸清寧也帶著蘇媽媽到了理事花廳;進門時,二太太剛剛將差事吩咐完,正在一個個的發著對牌,見她進來不由有些驚訝:“方才宋姨娘在門口晃蕩了半天,怎麼,你來時路上不曾遇上她?”
  
  宋姨娘雖然是大房的,二太太對這人的纏人功夫也很知底細,因此她也沒想到,陸清寧怎麼沒片刻便來了。
  
  還是姑奶奶陸婷姝笑道:“自打出了于姨娘那一遭事兒之後,宋姨娘也老實多了,恐怕也不敢太過分的纏磨三娘罷。”
  
  何止是宋姨娘老實多了,就連雪芳被于姨娘鼓動著、醞釀了很久的裝病嫁禍計謀,最終也到底沒敢嘗試呢;如今的陸廷軒都想不起有雪芳這麼個人兒了,倒是沁玉姨娘那裡,他還能十天半月的去上一趟。
  
  陸清寧才琢磨到陸廷軒,便聽二太太苦笑道:“她是不敢纏磨三娘,可她敢求大老爺啊。大老爺方才不就派了小廝來給四姑娘求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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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09:54 AM

第九十三章 上門報喜

  陸清甯聽二太太葉氏說,陸廷軒派了小廝到後宅來給陸清雅求情,她一點都不驚訝——陸廷軒最疼的孩子便是陸清雅和七少爺陸文韜了,否則也不會令陸清雅自幼便養成了那般驕縱愚昧的性子。
  
  至於七少爺陸文韜也很受寵,一是他出生于陸廷軒三十歲那一年的晚春,當時陸廷軒書房前有棵石榴樹,已經三年不曾開過花了,卻在陸文韜出生前的早上,開了紅紅火火的二十幾朵;二是……陸廷軒也想疼愛小六兒陸文淵,無奈那孩子跟他卻不親近,見到他便躲。
  
  “三娘不想知道你爹怎麼說的?”二太太笑問陸清寧道。
  
  陸清寧立刻笑起來:“二嬸娘叫我猜一猜罷。我父親必是說,四娘在佛堂關了這麼久,再驕縱的性子也磨得差不多了,如今又長了一身疹子,不如將她放出來、也好將養身體?”
  
  “人家都說知女莫若母,你這卻是知父莫若女呢。”二太太撫掌輕笑。
  
  “那我再猜猜二嬸娘如何回的吧?”陸清寧調皮的笑道:“二嬸娘一定是說,後宅有三位孕婦,又有好幾個姑娘少爺年紀尚小,若是郎中查不出四姑娘的病因,不好叫她離開佛堂,只怕過了病氣。”
  
  二太太立刻有些愁眉苦臉:“這個你可猜錯了,你二嬸娘哪有這麼聰明,你應該猜這些話是你姑母說的才是。”
  
  大老爺再如何不堪,那也是她的大伯子,是陸婷姝的親大哥,是三娘的親爹。若不是怕打老鼠卻傷了玉瓶兒,依著二太太的性子,當時便想怒斥那小廝。後宅的事兒還輪不到老爺們插手!
  
  尤其是這位大老爺對待庶子庶女的態度,真的令二太太難以忍受;不該縱著的他縱著,不該疼著的他疼著,結果養出那麼幾個畜生不如的東西來,還得叫後宅這些女人幫他收拾爛攤子!
  
  “姑奶奶!大事不好!”陸清寧不待與二太太再說什麼,便見梅媽媽推開花廳門匆匆走進來:“老太太的娘家侄子升任了禹州府同知!”
  
  花廳裡的幾人立刻大驚失色——當然陸清寧的失色是裝出來的,來了這麼久,她早就習慣了這種日子,該裝驚訝時裝驚訝,該裝委屈時裝委屈。實則她還怕老太太複起麼,她正愁幾個姨娘和庶姐庶妹不夠她整治的!
  
  “是打探來的消息。還是老太太娘家有人來報喜了?”陸婷姝冷著臉問梅媽媽道,似乎不大滿意梅媽媽的大驚小怪。
  
  梅媽媽一時有些不好意思:“是報喜的人來了……”
  
  老太太病了好久了,一直都不見起色,外加整治老太太根本便是老太爺的決定,誰都認為老太太根本不會再有崛起的那一天。哪裡還會主動打聽與她有關的一切呢。
  
  “報喜的都來了,也就是說消息已經準確無誤了。”陸婷姝看似自言自語。又像在說給二太太與陸清寧聽。
  
  兩人不等答言,她又問梅媽媽道:“報喜的人是剛到,還是已經離開了?”
  
  聽梅媽媽說人剛到,已經被老太爺請進了書房一刻鐘,陸婷姝的冷臉頓時有些發黑——報喜的人不該是包家的下人麼,老太爺竟然還將人請進了書房?
  
  “來人不是包府的管家?”陸清寧亦是皺起了眉頭。
  
  二太太和陸婷姝也抬頭看向梅媽媽,一同等她回答這句話;等梅媽媽說到來人是老太太包氏的侄孫包明培。一同前來的還有一位禹州的名醫,就連陸清寧也不由低歎起來。
  
  她早就懷疑老太太的病其實並不太厲害,之所以裝了這麼久,那是為了韜光養晦;直到前兩個月梅媽媽將那幾個會功夫的小丫頭買回來,她終於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老太太早就知曉她的娘家侄子在活動官職呢!一直裝病等的也是這一天!
  
  當年的老太太包氏沒進陸家門兒之前。也是個商戶家的良家女子,包家之所以將她送給老太爺做了妾室。只因當時有筆生意急需老太爺陸珩救火。
  
  再到後來,包家的生意也沒甚起色,卻有幾個子侄讀書很是爭氣,老太太那時便開始明裡暗裡資助著娘家;而現如今,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她的娘家侄子也終於“知恩圖報”前來拯救她了!
  
  陸清寧想到這裡,不由暗自苦笑。陸家接下來的日子,怕是不會很太平了——她不是擔心老太太複起後,後宅會亂成什麼樣,而是擔心陸家填不起包家的無底洞呢。
  
  今兒大清早,包同知便打發了兒子跑來天穎府給陸家報喜,恐怕出發時還是半夜吧?所謂的無利不起早,說的便是這個呢!
  
  之所以這麼說,只因陸清甯知道,包氏老太太的娘家侄子包天磊,做小知縣已經做了六年,如今說升任同知便升任同知了,銀錢打點的一定不少,這個窟窿不找陸家填,難不成還去禹州任上刮地皮?
  
  若他真敢刮地皮,也不至於當了知縣六年,去年嫁大女兒的嫁妝都是包氏出的!才當上同知,便跑來陸家報喜,拯救老太太是假,拉攏脅迫老太爺是真!
  
  陸婷姝顯然也想到了陸清寧所想到的,立刻吩咐梅媽媽:“再去探著吧……老太爺給包家封多少禮金,又是怎麼與包家少爺商談的,差了誰帶著郎中來內院給老太太瞧病,郎中都說了些什麼,老太太什麼反應,儘量都打聽仔細些。”
  
  梅媽媽應聲離去後,花廳中幾人久久沉默。一刻鐘之後,陸清寧終於坐不住了,起身將茶壺中冷掉的茶潑掉,重新換了新茶葉續上開水,趁機開口道:“二嬸娘與姑母莫太擔心了,老太爺也不是輕易被人威脅得了的。”
  
  包天磊做了禹州同知又如何,還能將手伸到天穎府來?禹州有陸家的產業和生意又如何,外祖謝家還在禹州呢,禹州的知府方大人,可是大舅母的姨表弟,二舅父謝嘉良的八拜之交,還是外祖父的義子!
  
  若包天磊只是趁著升官之際來陸家斂財,他漫天要價,老太爺也會就地還錢;若他只是軟硬兼施,請老太爺將管家權利還給他姑母包氏,再慢刀子割肉、一點點從包氏手裡往外掏,老太爺也不會輕易上他這個當。
  
  “除非……他許諾給老太爺什麼好處,而這好處又十分誘人。”陸清寧低聲道。
  
  也唯獨這個行得通了,畢竟老太爺也是商人;包家人無利不起早,老太爺更是一樣。跟一個老奸巨猾的商人談條件,一點好處都不給,便想提這要求那要求,開什麼玩笑!
  
  陸婷姝沉聲道:“正是,我怕的也是這個,因此才叫梅媽媽務必將一切都探聽仔細了。”
  
  不論是二太太還是陸婷姝,抑或是陸清寧,從骨子裡都不怕老太太重新掌家;打理後宅這麼久,誰都挺累的,真是巴不得有人將這差事接了,好還她們一個清靜。
  
  至於老太太重新掌家後,又要出什麼麼蛾子對付眾人,她們也不覺得多可怕,充其量是厭惡而已;她們唯獨不甘心的是,為何老太太這種人還這麼好命,都快要深陷泥潭時還有人搭救!
  
  起起落落便是人生啊!陸清寧自嘲的笑想。二太太卻瞟了她一眼,歎氣道:“三娘還笑得出來?我與你姑母倒不在乎管家不管家的,可等到老太太重新掌家了,你可還能跟著學習打理中饋麼?”
  
  陸清寧立刻笑回道:“二嬸娘莫擔心,我們太太早將大房的事務交給我打理了,中饋一樣能學的;二嬸娘不如也將你們房頭的瑣事交給五妹妹,叫她試著學一學?”
  
  她知道二太太其實是替陸清許擔心呢,她跟著這兩位長輩學管家好幾個月了,瓤子裡又是個成年人,自認為沒什麼需要學的東西了;反倒是陸清許,正該學習打理中饋呢,便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陸婷姝立刻贊成的點頭:“三娘說得是,就算咱們不管家了,自己房頭的事兒也可以教會姑娘知道。”
  
  “再者說,就算咱們還能接著管理後宅,待過了中秋,梅媽媽替幾位姑娘尋到的兩位嬤嬤也該來了,三娘她們也該去跟著嬤嬤學些不一樣的規矩和女紅了。”
  
  陸清寧一愣。眼下都快到八月初了,過了中秋,嬤嬤們便要來了?還要叫她跟著學規矩,學女紅?這不是給野馬拴韁繩嗎!若能拴住那幾個庶女當然是件好事,可她自己不願意被拴啊!
  
  陸婷姝看她一臉苦相,掩著口笑了片刻,這才緩緩說道:“咱們家雖然是商戶,人也得往高處走不是?規矩、中饋、女紅,還有琴棋書畫各種才藝,樣樣都得學啊!”
  
  二太太也連聲附和道:“可不是怎麼著,多學些東西總是好的,我們五娘就是被她爹慣壞了,樣樣都不想學,我都擔心她將來嫁不出去!等嬤嬤們到了便好了!”
  
  陸清寧垂頭不語。原來多學東西是為了嫁人?那還不如學學禦夫之術,學學如何對付婆婆應付小姑!姑奶奶也說了,陸家是商戶,難不成學了琴棋書畫和女紅,商戶女便能變成士族千金?
  
  花廳門響。梅媽媽像上次一樣匆匆走進來,卻並沒像上次一樣大驚小怪,而是走到陸婷姝身邊,附耳說了兩句。陸婷姝頓時高挑眉毛道:“什麼?你說包天磊承諾,給陸家爭取鹽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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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09:55 AM

第九十四章 步步緊逼

  姑奶奶陸婷姝這話一出口,二太太的臉色一下就變得很難看。
  
  三娘方才說,除非包家會給老太爺什麼好處,她還不信——包家這些年都靠著陸家過日子呢,鐵公雞身上豈能拔毛。可如今聽來,好處還真有,並且還是鹽引!
  
  若果真如此,她與小姑子這幾個月真是為人做了嫁衣裳!她才不是非得想管家呢,她就是不甘心!
  
  陸婷姝亦是沉著臉,半天不說話;還是陸清寧笑著對梅媽媽道:“不如您再繼續去探聽著?待包家的人都走了,再回來跟姑奶奶和二太太細說。”
  
  她也想知道,包天磊承諾歸承諾,老太爺到底答應沒有;可眼下並不是為這個糾結的時候,畢竟事兒才出,還是各方面都打聽打聽比較好。
  
  梅媽媽對這位三姑娘還是很信服的,又得了陸婷姝同意的眼神,立刻便轉身又出了門;看著花廳門在梅媽媽身後合上,陸清寧方才笑道:“什麼叫承諾,承諾沒變成事實之前,跟空言也沒兩樣兒。”
  
  “同知這個官職,雖說也主管鹽糧漕運水利等等,人數卻並沒定額,包天磊這人可是還不曾到禹州府的同知廳報到呢,他怎麼就知道,鹽引這個最肥的差事能被他分管?”
  
  二太太和陸婷姝皆是滿臉驚疑,陸婷姝更是問道:“三娘如何還懂得這些?我和你二嬸娘都不知曉這個!”
  
  商戶人家的女子,再能幹也就是滿腹生意經了,官場上的官職和內幕她們怎麼會懂,因此也不怪兩人這麼驚訝。
  
  陸清寧笑道:“三娘之前先是落了水,後又是在山路上撞傷了背,閑得無聊時便想看些雜書解悶兒;可老太爺書房裡的書。一本話本子都沒有,講的全是這些……於是三娘也便勉強看了幾本,雖是一知半解的,總算記住了些。”
  
  孫姨奶奶自打知曉她愛看書,隔三差五的便給她送幾本到清寧園去,再將看完的帶走;陸清寧也不挑剔,孫姨奶奶送什麼來她便看什麼,何況這位姨奶奶做丫頭時,便是在書房裡服侍的,送來的書無論如何也不會太過晦澀難懂。
  
  二太太兩人頓時恍然大悟。連帶著之前的緊張也消失了大半。
  
  三娘一個孩子都懂得這種承諾不能輕信,想必老太爺也不會被輕易騙過——何況這種大事。包明培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又能跟老太爺談成何等程度,還不是先替包天磊轉達一句,其餘一切有待詳談。
  
  “再者說,就算包同知真是掌管了鹽引這一塊,這大肥肉又沒一直擺在同知廳。等他上任了隨便被他拿來用。他新官上任,便敢在老鹽商們嘴裡奪食?”陸清寧輕笑著。繼續給二太太和陸婷姝解心寬。
  
  “掌管鹽引的同知大人再能拿著鹽引做文章,也沒有必要搞得如此雞飛狗跳,只待他到了任上,那些老鹽商們早就該將孝敬送到他面前了;叫他為了陸家得罪他人,將別人手裡的鹽引強奪了再交給陸家,陸家難道還能比老鹽商出的孝敬還多?”
  
  “那些鹽商,哪個又是白給的。全是心狠手辣的主兒,他若非得這麼做,反而給他自己找了無數麻煩,難道他傻麼!”
  
  陸家當初做皇商便做了多少年,可也不過是做做糧食與茶葉。鹽商這一處從不敢染指;外祖謝家至今還是皇商,也從來不曾沾過這一行。可想而知,鹽商早就被某些商人壟斷得死死的。
  
  陸婷姝頓時撫掌大笑:“原來如此!還真是這個道理,就算換我做這個官也是一樣的,只要鹽商不少孝敬,何必得罪了他們,樂不得坐享其成呢。”
  
  二太太更是歎氣笑道:“這些包家人……還真是狡猾的可以,他們當這是姜太公釣魚呢。”
  
  “雖說鹽引這個事兒,老太爺不會輕信……三娘怕的是,只要包大人上任了,老太爺多少也要給他些面子。”陸清寧的眼神望向了添芳園方向,“因此二嬸娘與姑母還是儘早做些打算吧。”
  
  陸婷姝微笑道:“咱們行的正坐得直,不怕她複起。再說了,複起哪有那麼容易的,她就算是裝出來的病,也得慢慢好,否則便是將陸家人全當傻子了!”
  
  話是這麼說,陸婷姝的心裡其實卻挺悲哀。包天磊的長子包明培才剛十六七歲吧,就這麼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都敢來與老太爺空口說白話,看來陸家過去實在是太仁慈了……
  
  包氏老太太當年不過是個被娘家送人的小妾,後來卻能堂而皇之坐上陸家主母的位子;離開娘家時半點嫁妝都沒有,後來卻能靠著陸家養活包家一大家子人,還培養出三兩個秀才舉人甚至六品官兒。
  
  陸家的人軟弱好欺!陸家的錢花著舒坦!若不是早給了包家人這麼個看法,包天磊怎麼能這麼早便迫不及待的打發自己大少爺來報信,還拿著根本不可能的鹽引跟老太爺談條件!
  
  陸清寧卻冷冷的眯眼,看來待會兒回了清寧園,是該給外祖寫封信了——老太太一旦複起,最先便得對付太太,太太還有兩個多月便要生產了,可不能節外生枝!
  
  三人正待進一步商量下,看看究竟是要等梅媽媽打探回來再說,還是立刻做些防範,便聽得門外響起個細細的聲音:“三姑娘,奴婢有要緊事稟報。”
  
  是水晶!陸清寧徵詢的看了看二太太和陸婷姝兩人,兩人皆點頭,她這才喚道:“你進來吧!”
  
  又對二太太兩人說道:“我今兒一早又給四姑娘請了個郎中來,若這個郎中還是看不出她的毛病到底緣何而起,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二太太不屑的笑道:“你們大房這幾個裝病裝的都是一門兒靈,怕都是老太太的徒弟吧。”
  
  水晶此時也推了門進來,幾步走過來先給二太太和姑奶奶施了禮,這才走到陸清寧跟前,卻不開口說話。
  
  “二太太和姑奶奶都不是外人,你探聽出什麼來了,只管照實說罷。”陸清甯很滿意水晶的表現,買這幾個丫頭回來時,她便挨個教過,不許她們亂說話。
  
  水晶這才屈膝道:“回姑娘,奴婢瞧著四姑娘的奶娘呂媽媽不大對頭,她將些根本都不曾晾乾的衣裳收進屋子裡去了,四姑娘還好像不放心似的,還一件件摸過。”
  
  “奴婢本想躲在窗下多待一會兒,呂媽媽卻端著小杌子出來,看似是給宋姨娘和四姑娘放哨的,奴婢不敢多留,便偷偷溜出來了。”
  
  陸清寧之所以打發水晶尾隨宋姨娘去佛堂,便是想叫這丫頭去發現些蛛絲馬跡的。
  
  她本想著,陸清雅若真是故意搞出一身疹子來,也許會跟宋姨娘講,好叫宋姨娘放心,水晶若聽見了,她也好堂而皇之找上門去將陸清雅揭穿;誰知道呂媽媽還挺警醒,竟然知曉端著凳子出來坐著,平白打亂了她的好計畫。
  
  不過呂媽媽雖是四姑娘的奶娘,畢竟也是下人,跟著四姑娘這麼些年又有了感情,四姑娘的交代她也必須聽,陸清寧並不驚訝。
  
  她可不是那種只對著下人撒氣洩憤的主兒,有四姑娘擺在那兒,無論如何也輪不上呂媽媽被怪罪,若這個奶娘實在不著調,也得等整治罷四姑娘再說不是麼——這就叫冤有頭債有主。
  
  水晶的一番話,令二太太和陸婷姝都有些糊塗,還是陸清寧笑道:“三娘方才才來時,二嬸娘不是問我,遇沒遇上宋姨娘麼,後來梅媽媽來了,便打斷了;三娘是遇上她了,她求我給四姑娘換個住處。”
  
  “我跟她說若是實在擔心,不如親自去佛堂瞧瞧,之後便叫我這小丫頭也跟過去了。”
  
  陸婷姝身邊的梅媽媽便常做這種事,二太太兩人立刻便明白了,都大笑起來;之後卻都皺起眉頭,陸婷姝還問道:“莫不是四姑娘的疹子便是穿了濕衣裳醃出來的?”
  
  陸清寧笑道:“反正陳郎中也該到了,等診完脈再說吧。這老爺子畢竟不比那些庸醫,到底是吃出來的毛病還是穿出來的,陳老爺子應該瞧得出。”
  
  二太太輕挑眉梢:“過去我只覺得四丫頭驕縱,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手段?為了不在佛堂裡繼續呆著,都開始自殘了?姑娘家不是最該愛惜自己一身皮肉的麼?”
  
  陸清寧便將她之前與陸清嫵一同想到的說了說,二太太噗嗤一聲:“哦,她打的是這個主意?這丫頭……到底年紀小啊,這計謀也太不周到了些,這滿宅子的孕婦孩子,誰敢放她出來?”
  
  見二太太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陸清寧也忍不住笑起來,笑夠了方才告訴水晶:“你回去吧,有蘇媽媽在這兒陪我便行了,若是有別的事兒,你再來找我。”
  
  “又到了大嫂診平安脈的日子了?左右這裡也沒什麼事情要處理,不如三娘你就回去吧,待陳老爺子離開千疊園,你好親自帶著他老人家去佛堂,以免老人家在咱們那四姑娘面前受委屈。”陸婷姝道。
  
  陸婷姝很清楚,陳老爺子這種名醫,跟普通郎中不同,若不是外祖家舉薦,陸家這種名聲……人家根本不愛涉足;如今又求人家去給四姑娘看病,主家無論如何也該有個人陪在身邊才是,否則也太失禮了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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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09:57 AM

第九十五章 有人告密
  
  陸清寧本想等梅媽媽回來,聽聽後面的打探結果再說,可聽著陸婷姝說的也很有道理,陸清雅那種人誰知道呢,萬一怕郎中壞了她離開佛堂的大計,對著陳老爺子翻臉也是可能的,叫老爺子受這種委屈,確實不應該。
  
  於是便起身與二太太和陸婷姝告了退,攜著蘇媽媽與水晶往回走去。路上遇上個叫不出名來的婆子,似乎是垂花門那邊過來的,遠遠的看見她們主僕,便一路小跑著過來:“三姑娘好。”
  
  陸清寧不知這婆子想幹什麼,卻不好打發她趕緊走,只好笑道:“媽媽是在哪裡當差的,過去似乎沒大見過。”
  
  那婆子立刻放低了聲音,同時還瞧了瞧身前身後,“回三姑娘,老奴夫家姓李,老頭兒是前院側門上看門的,老奴自個兒原來在浣洗上當差,前些日子被二太太分到了添芳園做粗使婆子頭兒。”
  
  路清寧眼前頓時一亮。敢情這是二太太的人?立刻笑道:“原來是李媽媽,李媽媽這是打哪兒來呀,可是要去見二太太的,二太太和姑奶奶還在理事花廳呢。”
  
  李婆子又看了看四周,繼續低聲道:“既是遇上了姑娘,老奴不去花廳也罷,與姑娘說也是一樣的。”
  
  僕婦們之間最近都在議論,三姑娘打賞錢從不摳門兒,若能將這兩件事兒說給三姑娘聽,倒比去二太太那裡還強些——二太太是當家之人,她去稟報什麼都是應該的,哪有三姑娘這裡爽快。
  
  陸清寧……也是這麼想的,若是李婆子願意將事情講給她聽再好不過了,凡事能早知道便不要晚知道不是麼。
  
  待聽這李婆子嘀嘀咕咕學說完畢,陸清寧只覺得兩個額角青筋直蹦。
  
  老太太是裝病的這事兒也就罷了。她之前早就知曉了;可是那老太太竟然敢打她的主意,攛掇包明培回家商量了父母,速速請了媒人來與她提親!
  
  而蘇媽媽雖然變了臉色,卻不大敢相信這婆子說的話。這人不過是個粗使的婆子頭兒,老太太與娘家侄孫密談,怎麼能叫個隨便的婆子聽見?
  
  李婆子不由紅了臉道:“老奴不瞞三姑娘說,自打老太太病了之後……添芳園也便沒了什麼規矩,唯獨有冬豔和齊媽媽兩個忠心的,又不是三頭六臂,哪裡忙得過來;又架不住那個夏妍是個嘴碎的。仨瓜倆棗兒便能買她說一大套實話。”
  
  陸清寧之所以沒像蘇媽媽那般疑心這李婆子是騙人的,便是早知道這個——老太太當初病了。二太太和陸婷姝便將幾個下人塞進了添芳園,連搗亂加探聽,還算比較容易。
  
  可這李婆子既然說,老太太身邊只有兩個忠心的、根本不夠防範,為何她早不來報告老太太是裝病?還是這人一直藏著掖著。只為了適當時候拿來換賞錢?
  
  李婆子的老臉更是紅上加紫:“齊媽媽看著是個悶葫蘆,心計卻不少。當著老奴們這些下人的面兒,端出來不止一次的血痰盂了,恐怕就連夏妍也是被蒙在鼓裡的。”
  
  “這次是包家人來報喜,老太太不免放鬆了些,齊媽媽也高興得滿臉是笑,這才被夏妍聽到了些不該聽到的話。”
  
  陸清寧眉頭微皺尋思了片刻,便示意奶娘掏些碎銀賞給李婆子。又低聲囑咐李婆子道:“媽媽可是覺得,夏妍那丫頭徹底不想好好在添芳園當差了?也是呢,那丫頭與冬豔年紀都不小了……老太太這一病,根本沒心思替她們做打算了。”
  
  “不如媽媽回去替我傳個話兒,叫她抽空往我院子走一趟?若是白天走不開。夜裡來也是可以的。就說我說的,只要她來。我決不虧待她。”
  
  待李婆子揣著一把碎銀千恩萬謝的告了退,陸清寧眉頭又是一陣輕跳。包氏啊包氏,你到底想做什麼啊?
  
  若說包氏只是單純的想叫陸家女與娘家親上加親,她死都不信;恐怕一是替包家看上陸家嫡女的豐厚嫁妝,二是想推她陸清寧進火坑才是真的吧?
  
  在陸家,且不說幾位太太和陸婷姝都護著她,還有老太爺看在謝家與謝氏的面子上、也高看她一眼呢,可若等她嫁到包家去,還有誰替她撐腰?
  
  她自己知曉自己可以不要人撐腰,也知曉自己絕不會老老實實等著嫁去包家,可包氏……卻以為商家女嫁進同知大人家是高攀了,她陸清寧肯定巴不得高攀呢!要知道過去的陸清寧,除了暴躁高傲可是凡事不懂的!這算盤打的!
  
  “奶娘,我這兒有水晶呢,您再回花廳一趟吧,避著外人將方才這事兒跟二太太和姑奶奶學說學說,聽聽她們怎麼說,再回清寧園便好。”陸清寧也知道哪頭兒輕哪頭兒重,她自己先忙陳老爺子這邊是正經,學話的事兒,交給奶娘便是了。
  
  其實陸清雅的病也不用看了,但是也不能叫別人說她苛待庶妹不是?因此她必須請上陳老爺子一同往佛堂走一趟,雖然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陸清寧帶著水晶一路又回了千疊園,陳老爺子帶著木香也是剛剛進門。立等在一邊、等著他給太太看完了脈,說了幾句胎相很好一類的話,她這才上前施禮,口中笑喚陳爺爺好。
  
  又笑對謝氏道:“您只管躺著,我請陳爺爺到廳裡喝杯茶。”
  
  出得內室門又出了西次間的槅扇,陸清寧頗不好意思的給陳老爺子賠禮:“只因昨日請了好幾位郎中來,都瞧不出我家四妹妹的病因,更別提按著病因開藥方了,只好麻煩您去瞧她一瞧。”
  
  陳老爺子就著木香端來的水盆洗了手,撚須微笑道:“莫不是你家的佛堂太過潮濕?”
  
  陸清甯一早兒差人去請陳老爺子時,便叫人將陸清雅身上的疹子形態學說給老爺子知曉了;眼下聽了這話,她立刻想到水晶看見的濕衣服一幕,不由心頭暗道,這老爺子真神了!
  
  待她將濕衣服的事兒說罷,陳老爺子微笑不減,叫過木香來叮囑交待了一大套,這才笑對陸清寧道:“我都教給了木香,叫她隨你前去便可。等她看過了病患,只要真是我說的那般,潮濕便是罪魁禍首,這等小伎倆,還不勞你陳爺爺我出馬吧!”
  
  說罷這話,陳老爺子連茶都不喝了,接過高媽媽送上的診金荷包便告辭走了!
  
  這老爺子真有性格,根本不屑給陸清雅瞧病呀!陸清寧一路小跑著將老爺子送出千疊園門口,又請高媽媽務必囑咐馬車、給老爺子送出府門一路送到家,這才無奈搖頭回了正房、
  
  陸清嫵也正在與木香說笑:“……陳老先生真是個性情中人。”
  
  見陸清寧苦笑著走進來,她立刻站起身:“我陪著三妹妹和木香姐姐一起去佛堂吧。”
  
  幾人便與太太謝氏說了聲先走,魚貫著離開千疊園往後院深處走去。木香早得了陸清寧的吩咐,雖然她是木香的賣身契持有者,也莫在外人面前行主僕禮,這一路便只管與兩位姑娘說笑著,眨眼便到了佛堂門口。
  
  這裡與其說是佛堂,其實就是個僻靜的小院兒,正房三間,中央那間供了菩薩,西屋供了已故老太太的牌位;東西各一排廂房,西邊那排住了在這裡當差的婆子,東邊住的便是四姑娘陸清雅與奶娘呂媽媽了。
  
  陸清寧還是頭一次到這佛堂來,見這小院兒的門戶都挺緊密的,立刻想到了水晶之前來一定是跳了牆,不免羨慕嫉妒恨——她如今雖然早都恢復了訓練,卻都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又怕驚醒外間值夜的丫頭,進步真是緩慢啊,也不知她何時才能俐落的翻過這種高牆?
  
  人在深宅大院,翻牆跑出去上街玩耍是不現實的,可聽聽牆根壁角不是也用得上?再不然,給某些人的小廚房里加點調料比如瀉藥,也似乎蠻解恨?
  
  卻聽得東廂房裡驚天動地的一聲怒喝:“她來做什麼,我這裡不歡迎她,叫她給我滾!”
  
  這是四姑娘陸清雅又暴躁了!陸清甯憐憫的看向東廂門,旋即便看見呂媽媽一臉尷尬走出,嘴唇囁喏的說不話來。
  
  “呂媽媽拿兩個小杌子來給我和大姑娘坐,再領這位女郎中進去給四姑娘看看病吧。”木香還沒進去看見陸清雅身上的疹子呢,陸清寧現在不想爆發。
  
  呂媽媽這才發現郎中是個女子似的,立刻一臉笑容:“是位女郎中?這敢情好!頭幾個郎中都是男子,根本便看不好四姑娘的疹子麼!”
  
  陸清寧冷眼看著呂媽媽裝來裝去。陸清雅故意穿濕衣服穿出疹子來,呂媽媽會不知道?這一臉的笑容,別提多牽強了,這是怕女郎中看得仔細,尋出病的根由來吧!
  
  木香借機與陸清寧對了個眼色,扭身便隨著呂媽媽進了屋。陸清雅似乎沒想到陸清寧並不進屋,一腔的怒火有些沒處出似的,瞪了木香好幾眼,這才趴到床上,任由呂媽媽掀開一點衣角給木香看。
  
  木香冷冷的看了呂媽媽一眼:“只有這一小片長了麼?”
  
  ……木香再出來時,已經是一盞茶後。陸清雅的罵聲又在東廂響起,無外乎是什麼郎中全是騙錢的,陸三兒根本便是想叫她破相……
  
  “陸清雅,我給你兩條路你自個兒選!”陸清寧迅速走到東廂窗根兒:“要麼我現在便差人送你出府養病,要麼你三天內給我好起來!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也不要妄想跟我談條件!你自己個兒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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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09:58 AM

第九十六章 我陪你玩
  
  東廂房裡立刻鴉雀無聲。
  
  陸清寧也不著急,還是原來的姿勢站在窗外,臉上的笑容也愈來愈盛——想跟她鬥?來了這小半年,她早就認了這個環境這個身體了,若不是嫌平日裡無聊,拿這些人當著老鼠耍一耍也權當解悶兒,什麼陸清瑩陸清雅,早都連骨頭渣子不剩了!

  她從不忌諱手上沾血。可這內宅就這麼一點子大,既不比現代的網路遊戲,更不比她前世的工作,若是上來就將全部小怪打乾淨,之後升級去哪裡啊?難道之後便老老實實的、跟著八月底來的嬤嬤們學繡花,學淑女走路?
  
  良久的無聲沉靜之後,陸清雅終於再次爆發了。她從廂房裡沖出來的那一霎那,陸清寧立刻便瞧見了她的臉,還是原來那般光滑細嫩,根本一個疹子都沒有。
  
  而木香方才退出來之後,便低聲告訴陸清寧了,這位四姑娘身上的疹子,正是師父陳老爺子講的那樣,確實是潮濕所致;若說是廂房裡的環境潮濕,臉上怎麼會不長,偏偏長在後背前胸各一片?再者說,環境潮濕更該長在腿上的!
  
  四姑娘的狀況,一定是裙服不如上裳捂得嚴實的緣故;而那廂房裡,也是極乾爽的。不過這些話木香並沒全講出來,只因……她也想看看自己這個主家姑娘,到底有多聰明。
  
  果然三姑娘一點便通,立刻便站在窗邊怒喝四姑娘了,四姑娘也真是個膽子大的,沉默了這麼久後到底竄了出來!
  
  木香幾乎有些顧不得陸清寧過去的囑咐了,閃身便想掩在自家姑娘身前,只怕怒極攻心的四姑娘抓自家姑娘一個滿臉花。
  
  誰知眼前一閃,小丫頭水晶本來遠遠的在院門邊站著。此時卻極是迅速的躥了過來,只是一擋一撥,險些便將四姑娘弄個仰八叉。
  
  被呂媽媽拼了命摟在懷裡才不曾摔跤的陸清雅,俊臉立刻被氣得變了形,指著水晶破口大駡起來:“你這個死奴才!竟然連我也敢動!難不成你以為有三姑娘撐腰,我就奈何你不得?當心我喚人賣了你,再不便幾板子打殺!”
  
  水晶卻只當聽的是狗吠,方才的動作之後,立刻沒事人般,面無表情的立在自己姑娘身邊。只有雙拳緊緊握著垂下,令人能多少看出。這丫頭心頭也是有怒氣的。
  
  她雖然來的時間不夠長,卻也知道,自家姑娘很是護著下人,甚至不惜在下人無法回嘴時,牙尖嘴利的奚落對方。
  
  既然姑娘喜歡這個。她何苦搶姑娘的風頭,只管護好了姑娘的安全便是了——姑娘早就答應她和碧璽瑪瑙。說待她們滿了十八歲,便給她們撕了賣身契放出去呢!
  
  陸清寧果然對著陸清雅冷笑幾聲:“水晶是我的人,你敢碰她一下試試!”
  
  “你的、你的也是陸家的!該打便打,該賣便賣!”陸清雅並不知道水晶是陸清寧自己花錢買來的,“你若是怕了,便叫這死丫頭跪下來求我吧,否則我便叫奶娘將她拖出去立刻賣了!”
  
  陸清寧卻不聽她這個。只管喚陸清嫵道:“大姐姐莫坐著了,咱們也該走了。我已經給了四妹妹兩條路,午後再派人來問問她選哪一條便是了。”
  
  呂媽媽此時看了自己姑娘一眼,一時明白了,姑娘這是想捉三姑娘一個痛腳。以免真被逼著選那兩條路;立刻便上前一步欲拉水晶,嘴裡還嘮叨道:“你這丫頭還不跪下求四姑娘饒了你!”
  
  “四姑娘雖是在佛堂住著。不願將這清靜之地鬧得一塌糊塗,你這當下人的也不能失了本分不是!若四姑娘真要將你打殺了,你當你一個奴才能躲得過去?便算是連累了三姑娘也不好不是?”
  
  陸清寧立刻回身冷冷逼近呂媽媽,同時將水晶撥到自己身後:“呂媽媽還懂得這是清靜之地?你陪著四姑娘胡鬧之時,可想到菩薩在正房瞧著呢?你縱容四姑娘胡作非為的時候,可想到你也是個奴才,打殺發賣都得由人?”
  
  “我還是那句話,兩條路給四姑娘選,若是午後我派人來了、你們主僕還沒選出來,莫怪我趁著天黑往外面送人!”
  
  呂媽媽的臉色立刻變得煞白。方才三姑娘在窗外斬釘截鐵的提出兩條路,她心裡便嚇得夠嗆,卻想著三姑娘也許只是套話兒呢——這佛堂連個鬼都不來,她們主僕做了什麼,三姑娘怎麼能知道!
  
  這會兒她卻不敢那麼想了!又回想到那個女郎中看罷四姑娘的後背前胸,又張羅著看腿……呂媽媽憤憤的目光立刻盯向木香,定是這個女郎中看出蹊蹺來了!
  
  陸清嫵此時也站起身來整理著裙子,只待陸清寧再說走、便一同離開了。冷不防陸清雅突然沖了過來,伸手便想推她,口中還罵罵咧咧道:“連你也敢來看我的笑話!”
  
  正覺得無處可躲了,陸清嫵只好閉眼等著摔一跤,便又聽得一聲痛呼:“……哎呦好痛!”
  
  陸清嫵睜眼一看,陸清甯單只手便擰住了陸清雅的手腕,疼得她兩條秀麗的眉毛都擰成了兩團黑疙瘩。不由低聲勸慰道:“三妹妹松了她吧,待午後再說也不遲!”
  
  陸清雅聞言還想橫眉立目繼續咒駡陸清嫵,不想陸清寧不但不鬆手,反將她那手腕擰得愈加緊了,痛得她豆大的汗珠子接二連三滲出額頭,撲啦啦掉落下來。
  
  見她著實的忍不住了,陸清寧這才將她輕輕一推,推回到呂媽媽懷裡,聲音愈加的比之前還冷上幾分:“你給我記著,陸清雅,這僅僅是剛剛開始。被我抓住的害人黑手,我絕不會一把擰斷她,我會慢慢陪著她玩兒,慢慢的玩死她!”
  
  說罷這話,她的唇邊又漾出一絲笑容,跟之前的冷冽格格不入,可就是這絲笑容,嚇得呂媽媽連連退了幾步,之後便慌慌張張扶住陸清雅往東廂房倉皇逃去。
  
  見身邊的幾人面目表情各不相同的看她,陸清寧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揚手一丟:“走吧,都看著我作甚呢,我的臉上又沒有花兒。”
  
  陸清嫵與木香無奈的一前一後隨著她往院門走去,水晶卻怕那帕子上留著姑娘的表記,蹲在邊上仔細瞧了瞧,見不過是針線房上領出來的細棉布,用過便丟的那一種,便一腳將它踢到牆角,這才匆匆跑出門。
  
  離開了佛堂,眾人心底的心情各有不同。陸清嫵仿佛還沉浸在陸清寧最後留在佛堂那幾句話裡——“我會慢慢陪著她玩兒,慢慢的玩死她”……
  
  三妹妹莫不是嫌太寂寞了,還敢留著禍害解悶兒?再不便是戲文裡常說的藝高人膽大?看她身邊那個叫水晶的丫頭,倒是有些身手!
  
  木香更是心頭震撼得無以言表。她本以為,三姑娘不過是有錢人家的嬌小姐,就算當初對她伸出援手,不但買下她,還將她送到師父名下學徒,也不過是比別的姑娘聰明幾分,喜歡玩些新玩意兒而已。
  
  譬如很多官宦人家,都會給沒出嫁的女兒養幾個懂醫藥的丫鬟不是麼?
  
  可如今再瞧,她這位主家哪裡只是聰明幾分的事兒,又哪裡只是為了養幾個懂醫藥的陪嫁丫鬟?
  
  木香既是不在這個陸家當差,巴不得不琢磨後宅的明爭暗鬥,再說主家姑娘這樣子,分明是應付得來;難道姑娘曾經說過的,女子藥堂和女子郎中都不是說說便罷,而是要真做?若真是如此,她木香何其幸也!
  
  水晶追上眾人,卻好似什麼都沒想,只是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頻頻回頭看向佛堂方向。還是陸清寧發現她總回頭,笑嗔道:“你這丫頭做什麼呢?也不怕扭痛了你的小脖子!”
  
  又好似自言自語道:“也不知二太太和姑奶奶還在花廳沒有,如今四姑娘的病已經找出緣故來了,是不是該去說一聲才是?”
  
  陸清嫵立刻接話道:“說是肯定得說的,否則還叫人以為是三妹妹敷衍了事了,趁著木香姑娘也在,一同前去說清楚了才好。”
  
  “水晶你跑得快,你先去理事花廳瞧瞧,不管二太太她們還在不在那裡,都跑回來迎我們。”
  
  陸清寧垂頭輕笑——陸清嫵也算個妙人兒了,這種話茬兒接得甚好,既替她說出了想說的話,省得她陸清寧一言堂,又明明白白站了隊。有這麼一個明白人跟在身邊,往後也省得她自己太過出風頭,只可惜,不久後陸清嫵便要嫁人了呢。
  
  這樣的女子嫁了人,到了夫家後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吧?也只有陸清瑩和陸清雅那種,才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的,不管嫁到什麼樣的人家,恐怕都會死得快些!
  
  水晶跑得確實快,好像只是一眨眼功夫,已經到了花廳又折返回來,一路跑著一路道:“姑娘姑娘,二太太和姑奶奶還在,說是叫姑娘將女郎中請到花廳去說話呢。”
  
  陸清寧的眼神卻盯了她的鞋尖幾眼,這才笑著點頭,又叮囑這丫頭道:“你跑得也實在太快了些,鞋子全都髒得不像樣子了,快快回清寧園換了,再回來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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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0:01 AM

第九十七章 斟酌對策

  給二太太和姑奶奶分頭見了禮,木香便被請了坐下喝茶說話兒——陸清寧買來水晶等幾個丫頭,二太太兩人是都知曉的,可這木香……兩人還真拿她當了郎中,言語中也頗帶幾分尊重。
  
  陸清寧要的正是這個效果。之前想過的什麼女子醫療隊,那都是急切不得的事兒,只憑木香一個人,哪裡能成“隊”啊,還是水到渠成最好;可雖然只有這麼一個人,也不能不利用不是,眼下不正是用上了?
  
  若她當初將木香留在身邊做了丫頭,誰都會說她們主僕一夥兒;而現在這樣子,誰都得將木香當成名醫的徒弟好好敬著呢,木香口中的話,也就再公正不過了。
  
  “女郎中是說,我們家那四姑娘根本便沒什麼病,只是自己穿衣裳不注意才受了潮長了疹子?”二太太像是不敢相信,又追問了一句。
  
  木香笑道:“您說的正是。府上四姑娘的奶娘挺小心,只掀開四姑娘背上一點衣襟給木香查看,木香也怕看走了眼,便又商量著、看了看四姑娘的胸腹與腿部……”
  
  二太太並不是不信陸清寧,更不是不信木香。
  
  之前水晶那丫頭來報信兒,說呂媽媽將些潮濕的衣裳收回去,還與四姑娘鬼鬼祟祟的,二太太只以為,也許是三娘想趁機整治四丫頭呢,這才教給水晶當眾說了一套假話,求的便是她與姑奶奶成全。
  
  她與姑奶奶早就達成了一致,只要三娘不離譜兒,她們便睜一眼閉一眼算了——三娘差點沒死在她那一對姐妹手裡,趁機還些顏色又如何?
  
  可眼下聽這女郎中一說,原來還真是這麼回事兒,三娘和水晶之前的那些話、根本不是編出來的!這、這四丫頭膽子也太大了些!這何止是苦肉計呀。這根本就是欺上瞞下!
  
  “女郎中可給我們四姑娘開了藥方?若吃了藥幾日能好?”二太太為陸清雅的作為震驚了一會兒,還是得繼續操心她的病情。
  
  總不能就叫這四丫頭帶著一身疹子過日子不是?這後宅上百口子人呢,都知曉了之後豈不是大恐慌?難不成還一個個講去,告訴她們說四姑娘只是裝的?
  
  木香笑著搖頭:“是藥三分毒,府上四姑娘只要不再接觸潮濕的衣物,吃食上再忌口些,用不了三五日自然便可以痊癒。”
  
  二太太與陸婷姝便同時看向陸清寧。陸清寧也就將自己說過的兩條路給兩人粗略講了講:“……不管她選哪個,午後三娘都會叫人去聽她的回話兒。她若是執意不肯好起來,也不得不送她出府了,三娘聽說西南正鬧麻風病……”
  
  陸婷姝聽罷這話便微笑起來。三娘早在郎中未到之前便已經知曉了四丫頭的病因。哪是一個機靈便能解釋得了的;還有方才這幾句話,這手段還真是夠硬!
  
  二太太卻有些皺眉。四丫頭是不討喜。可畢竟也是陸家的姑娘不是?若真給安上個麻風病人的名頭兒送出去,這小命兒可就要交代了!
  
  這時便覺得有人拉她衣袖,扭頭一瞧正是姑奶奶。原來陸婷姝也看出了二太太有些不虞,見二太太扭頭看過來,便附耳道:“二嫂你莫聽話只聽一半好不好?三娘也沒說一定要將四丫頭送出去不是。只是用這個逼著她自己個兒好轉呢。”
  
  “如若不然,今兒給她抓了藥吃下。疹子消退了,明兒她還穿濕衣裳,這不是故意折騰人麼?只要她這麼來回折騰兩次,便算是老太太不將管家權利奪回去,恐怕咱們姑嫂兩個也幹不長了!”
  
  二太太頓時恍然大悟,怒意隨即上了臉:“這四丫頭也太壞了些!敢情她這是故意幫著老太太呢!”
  
  陸清寧見兩人嘀咕的熱鬧,便給木香使了眼色。木香隨即很知趣的起身告辭;二太太忙與陸婷姝一同站起身,又不迭聲的喚著身邊媽媽取診金來,還是陸清寧笑著攔了:“陳老爺子離開千疊園時,診金已經一併付了。”
  
  又請二太太兩人留步:“三娘送女郎中出去便好。”
  
  出了花廳門,將早就準備好的荷包塞進木香手裡:“我也不遠送你了。你出去記得叫輛車,省得路上事兒多。”
  
  “另外我叫你替我尋著與你相似的女藥童。你也多上上心,這筆錢便留給你替她們安置暫時住處,萬一不夠使了,只管打著給太太診脈的旗號進來找我。”
  
  木香本就是簽的死契,有陸清寧給描繪的美好前景擺著,又有陳老爺子這個名師帶著,按理說並不會貪墨主家一點銀子;因此她也很信任木香,方才交出去的這個荷包裡,可是她攢了兩個月的月例。
  
  接了荷包又聽了囑咐,木香心頭大喜。姑娘真的想做女子藥堂!既是如此,回去路上她便可以順路去見見過去認識的兩個藥童!
  
  “不單單是藥童,接生婆也是可以的。”陸清寧笑著補上這句話,便喚著花廳門口的婆子送木香離開。
  
  二太太已經生罷了氣,臉色微微轉好,待見得陸清寧回來坐下,神情又有些難看起來:“三娘你叫蘇媽媽回來說的那些話兒,可都落實了?”
  
  陸清寧微揚眉梢:“添芳園那個李婆子不是二嬸娘的人?”
  
  陸婷姝笑著接上話兒:“蘇媽媽回來跟我們一學說,你二嬸娘也一頭霧水呢,根本想不起這個李婆子究竟是哪個。莫不是她記著你二嬸娘的好兒,還是曾經得過咱們誰的不菲賞錢了?”
  
  二太太卻緩緩搖頭:“不管她到底是哪個吧,這事兒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呢;老太太可是個人精兒,又跟老太爺過了這麼些許年,肯定也知曉老太爺不是那麼容易被鹽引一說兒騙過的,可不便得多方面下手才顯更穩妥。”
  
  若老太爺根本不想為得到鹽引掏腰包,包家退而求其次打陸家姑娘豐厚的嫁妝主意也是可能的!何況娶個陸家姑娘在家裡,那便是人質啊!缺錢了就管陸家要,為了自家姑娘的死活,陸家能不給?
  
  都說爛船也有三斤釘,可那包家,爛了有多少年了?
  
  便算是他家沒爛透,或是包天磊在知縣任上六年也搜刮了些,陸家姑娘的嫁妝早就有定例,嫡出姑娘的陪嫁、田莊鋪子加上壓箱底兒錢,至少也要值三萬兩!還有自己親娘私下給的呢,大嫂謝氏就三娘一個親閨女,給的能少得了?
  
  二太太由此想到自己的五娘,眼眶突然便紅了起來,語氣也帶了濃濃的鼻音:“若是三娘的婚事被老太太抓住利用一番,開了這個頭兒,往後哪個姑娘也莫想好過!我也是有女兒的人,怎麼能容他們做這種醃臢事兒!”
  
  陸婷姝本來還想安慰二太太來著,可被她這麼一說,也想到自己當年被老太太玩弄于股掌間的婚姻,鼻子立刻一酸,半晌說不出話來。
  
  陸清寧見狀不好,一時卻又想不出合適的話來勸慰;陸清嫵的婚事已經定下,比較起來倒像是最幸運那個,更是不敢開口相勸了,花廳裡一時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喘息聲。
  
  最終還是陸清寧打破僵局,低聲笑道:“那個李婆子說是打夏妍口裡聽來的消息,三娘已經叫她幫我給夏妍傳話了;待今兒夜裡看看夏妍找不找我,又都說些什麼,再作打算也不遲。”
  
  “再者說,梅媽媽還沒回來呢不是?等梅媽媽回來再聽聽她的話兒,事情的真假基本上也知道便差不多了。”話說到這兒,她的臉色已經變得很冷很冷:“若梅媽媽說得也跟李婆子差不離兒,老太太沒真病也得叫她病!”
  
  “還有那個包家,也要讓他們知道,我們陸家姑娘的主意不是那麼好打的!待會兒我回了清寧園,立刻給我外祖家寫信,找人快馬送到禹州去!”
  
  陸婷姝與二太太頓時破涕為笑,陸婷姝更是笑道:“我怎麼便忘了,禹州知府方大人還是謝家老太爺的義子呢!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三娘這主意甚好,若實在找不到妥帖的送信人,便請你二嬸娘帶著你大姐姐先打理家事,姑母陪你一同去一趟禹州!馬上快到中秋了,咱們娘兒倆親自去送節禮!”
  
  陸清寧垂頭暗笑,若是陸婷姝願意陪她去禹州,當然再好不過了,不過……家裡的事兒可不少呢,二太太和陸清嫵能應付得過來麼?再不然,便先叫人往禹州送信去,她們兩人過兩日再去也使得。
  
  幾人正覺得事情還是有轉機的,梅媽媽回來了!
  
  這位媽媽平日裡便是整天板著面孔,即便是笑也只是抿抿嘴兒罷了,眼下的神情更像是凍結了一般,還帶著些許懊惱,才剛進了花廳便給姑奶奶跪下請罪:“老奴辦事不利,還請主子責罰!”
  
  從不自稱奴婢的梅媽媽,今兒這是怎麼了!陸清寧有些驚訝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她。
  
  “主子早交代了老奴多多注意添芳園,結果、結果……”陸婷姝伸手攙扶梅媽媽起身,梅媽媽卻執意不起,好像只有被責駡一番才能舒服些。
  
  二太太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幫著陸婷姝一起去強扶了人起來:“媽媽再能,還能潛入老太太的內室不成?從她裝病那一日起,尋常人都進不去正廳,更不用提她臥床養病的內室了,這也怪不得媽媽!”
  
  老太太院子裡的抄手回廊裡、那是常年站著四五個丫頭呢,正房後面的抱廈也總有人在,想打探個真實消息哪有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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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0:03 AM

第九十八章 佛堂走水

  梅媽媽終於起身之後,便將又打探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個清楚,先不論老太爺那一邊,老太太的真實病情倒真是與李婆子說的八九不離十!
  
  而她正是為了這個才跪下請罰的——要知道老太太可是病了三個月了,二太太和姑奶奶甚至三姑娘早都猜出來了,她卻沒探出一點端倪來,著實令她有些沒臉……
  
  “梅媽媽除了老太太是裝病這事兒,可還打探出來別的?她那娘家侄孫到內院來探望她,是不是與她密談了良久?”陸婷姝問道。
  
  若那李婆子說的不是假話,梅媽媽也一定探聽到了,可是為何方才的敘述裡並不曾提到?陸婷姝早就為這事兒恨的牙根兒癢癢,卻不敢過於相信一個記不清模樣的李婆子,若所謂的三娘婚事根本是空穴來風,豈不是白白氣壞了自己個兒!
  
  梅媽媽臉色微赫:“老奴倒是聽得夏妍那丫頭與幾個婆婆偷偷學舌了,說是老太太打算叫她那位侄孫求娶咱們家三姑娘。”
  
  “不過包家少爺離開的時候,似乎並不大高興,似乎他已經有了心儀之人,並不願任老太太擺佈他的婚事呢,老奴便想著,事情反正還不一定,何必叫三姑娘揪心。”
  
  陸婷姝卻還是皺著眉:“那包明培也還是個孩子,怎能為自己婚事做主,只怕老太太若有這個意思,也會與包同知的夫人詳談呢;不過梅媽媽說的也是,現在便揪著心有些早了,若是這兩日包夫人上門來,再做打算也不遲。”
  
  二太太卻反對道:“若真等包夫人上門來,怕是也不能不答應了吧?再或者老太太偷偷收了包家的庚帖也是可能的;叫我說,不如你們姑侄兩個明日便去禹州府走一趟。早早叫包家死了這份心才好!”
  
  她嫁到陸家這麼多年,又與大太太妯娌間處得極好,多少也知道些大太太當閨女時的趣事——禹州的方知府本是謝家大太太的表弟,之所以與謝家走得很近,很大緣故都是源于與謝氏,若不是謝氏幼年間便已經與陸廷軒定下婚事,也許早都成了知府夫人了,哪裡還會嫁進陸家受陸廷軒的嫌棄!
  
  越是如此,二太太越得為陸清寧與自己的五娘做長遠打算,女兒家若是婚事上隨便了。那便得受一輩子的苦。方知府既是與謝家有著這麼深的淵源,三娘的事他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
  
  “二嫂說的老太太也許會偷偷收下庚帖,倒像我當年被老太太偷偷定下親事一樣呢,”陸婷姝越想越恨,立刻贊成道:“趁早去一趟禹州也好,早早做了防範更省心了。”
  
  “梅媽媽去將節禮單子裡謝家那份找來給我瞧瞧。本來說三兩日內便要打發人隨著前院的管事一同出發呢,如今也省事了。我們明兒一早親自過去。”
  
  陸清寧一直垂著頭不曾說話。梅媽媽打探回來的消息也不是多全面,看來還要等夏妍那個丫頭了;若是在那丫頭口中再等到一樣的答案,她必要給老太太一個好看才是!
  
  商量罷明日的行程,陸婷姝又將那份禮單仔細看了,做主添了些物什,眾人便打算散了——馬上便快到中秋節,從前幾日起要打理的中饋便越來越多了。今兒事情更多,眼瞅著都快到用午飯的時辰了。
  
  “二太太,姑奶奶,不好了不好了,佛堂走水了!”一個婆子跌跌撞撞闖進門來。連驚帶累的,說話也呼哧帶喘。
  
  眾人本就離了座位打算離開花廳呢。聽這婆子一說,立刻拔腿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你一言我一語的問道,到底是什麼情況,水走得可大,可喊了人施救……等等,一時之間,這花廳幾乎炸了營。
  
  好在那婆子終於捋順了氣,人也不再慌慌張張:“回二太太和姑奶奶,那火……那水雖是走得不小,好在老奴帶著幾個婆子和媳婦子剛巧在那邊剪枝澆水,佛堂裡又常年備著幾個大水缸,沒一會兒便將火滅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快快說來!”二太太又怒又笑:“走水又不是你的緣故,你有什麼不好說的!”
  
  四姑娘不是正在佛堂呢,難不成是將四姑娘傷到了?那丫頭心術也太不正了些,莫不是菩薩也看不過眼去了,出手懲罰了她!
  
  那婆子連忙抹了把汗:“佛堂的倒座都被燒得半塌了,東廂房也燒得不善,老奴是怕二太太和姑奶奶還有姑娘們這會兒趕去,著實太危險了些!”
  
  陸婷姝笑著擺手:“這個你莫怕,火既然已經滅了,我們到外面看看便好,不過你還沒說呢,這場災禍可傷到人了?”
  
  “回姑奶奶,傷人倒是沒有,只是四姑娘被嚇得不善,一直都哭喊著那佛堂……住不得了。”婆子低聲回道。
  
  二太太與陸婷姝頓時都旋起眉頭,心頭有種說不清的莫名其妙。這事兒怎麼會趕得這樣巧,女郎中木香才診出四姑娘的病症緣由,三娘又命她午後給個說法兒,佛堂便著了火?
  
  大姑娘陸清嫵從打陪著陸清甯與木香到了理事花廳,一直到現在,都不曾說上兩句話,這會兒卻怯怯的開口道:“莫說是四妹妹,便是我也不願住在佛堂的,之前沒走水都是個偏僻冷清所在,任哪個姑娘家也不會願意住在那裡。”
  
  “何況現在又燒塌了大半邊院子,她便算是想住也住不得了,總得趕緊找人修繕才是。”
  
  “哼!”二太太冷冷的怒道:“她倒是打得好算盤!先是盤算著病了總該能搬出來了,不想沒瞞過郎中去,這會兒竟然還想了這麼陰損的招數!”
  
  “佛堂那是什麼地界兒,也容得她盤算自己的私利?這是走水被救了下來,若是救不成,將供奉菩薩和老太太牌位的正房都燒毀了,陸家也便毀在她手上了!”
  
  陸清寧一臉的惶恐:“二嬸娘是說,這是四妹妹……是她?”
  
  陸婷姝冷笑道:“我瞧著也是她,這分明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了!我倒是沒發現,陸家還有這麼膽大妄為的死丫頭!”
  
  便回頭囑咐梅媽媽道:“去喚幾個粗使的婆子到佛堂來,先將四姑娘看住了再說,還有她的奶娘,也先捆了!”
  
  包氏老太太還真是個急性子,這才得了娘家的喜信,便這麼沉不住氣了?要知道,四丫頭可是老太太最最“喜歡”的孫女了,過去的幾年裡,老太太不知借著那丫頭的手做了多少下作事兒,今兒這是故伎重演了!
  
  這次走水,好在這焦婆子帶著花木班子幾人施救及時;如若不然,燒塌了佛堂,她陸婷姝和二太太立刻便得將管家大權交回去呢——之前還想著,老太太的“病”不會好的那麼快,管家大權也不會太急切的往回拿,原來還是她們想錯了!
  
  二太太說佛堂若是毀了,陸家也就毀了,這話甚有道理——且不說菩薩會如何怪罪,只說這管家大權再回到老太太手裡,這陸家若能好得了才怪了!
  
  陸婷姝雖是越想越氣憤,恨不得立刻便去見老太爺,卻還是強忍了;既是走了水,她和二太太總得去瞧瞧不是?待打理罷現場的事兒,再去求見老太爺罷!
  
  佛堂燒了要修繕,還有陸家家庵呢不是?總不能叫四姑娘一個黃毛丫頭將她們難住了!先整治罷四姑娘這個幫兇再說別的也不遲!
  
  陸清寧垂著頭隨在眾人身邊往前走,一路隻看得見自己的鞋尖兒。心頭卻有一群小鳥在歡唱,陸清雅啊陸清雅,你這次算是徹底完了!
  
  又頗有些遺憾的在心頭道,可惜不能替已經死去的原主兒徹底報仇雪恨了,無法早早送陸清雅下地獄……不過這又有什麼呢,對於陸清雅來說,往後的日子似乎還不如死了舒服吧!
  
  眼瞅著佛堂便在前面了,另一邊岔路上匆匆走來一人,陸清嫵輕輕扯了扯陸清寧的袖子:“是高媽媽。”
  
  陸清寧抬頭一看果不其然,立刻往前走了幾步迎上去:“高媽媽走得滿頭大汗,可是千疊園有事?”
  
  高媽媽笑著搖頭,先給二太太和姑奶奶施了禮,這才道:“大太太也聽說佛堂走水了,便打發老奴過來瞧一瞧,看看可有能幫著二太太和姑奶奶跑腿兒辦事的地方。”
  
  二太太不由凝眉道:“這等事兒怎麼還能叫大太太知道呢?不是我說的輕鬆,高媽媽您總得替大太太將院子裡的丫頭婆子看住了,莫叫她們隨意亂說話!大太太現在操不得心!”
  
  高媽媽笑著稱了是,言道以後一定不叫大太太再多費心,“我們太太也是待走水被撲滅之後才知曉,並不曾著急上火,二太太和姑奶奶放心吧。”
  
  陸婷姝笑道:“大嫂是好意,只怕我和二太太不好拉下面子整治四姑娘,才叫高媽媽來坐鎮的吧。”
  
  高媽媽一時有些沒聽懂。大太太只是叫她來幫忙,怎麼又談到了整治四姑娘?
  
  陸清寧便簡明扼要的將事情經過說了說,包括木香給陸清雅瞧病的過程;高媽媽一邊聽一邊皺眉,聽到最後,氣得直哆嗦:“這、這四姑娘也太……設計裝病離開佛堂不成,竟然還給佛堂放了火?這、這不是目無神佛麼,難不成她不怕天打雷劈!”
  
  高媽媽話音方落,便聽得佛堂院裡傳來淒厲慘叫:“救命……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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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0:06 AM

第九十九章 兩行血淚

  高媽媽聽出這正是四姑娘陸清雅的聲音,頓時一愣。她是說了給佛堂放火要遭天打雷劈的,可也不曾聽見雷聲啊!怎麼,難不成四姑娘是撞鬼了?否則怎麼會叫的如同殺豬一般!
  
  還是陸清寧忍笑道:“姑奶奶方才派了梅媽媽帶著粗使婆子們去捉四妹妹了,恐怕是她不願束手就擒罷!”
  
  高媽媽這叫一個氣啊!立刻主動請纓道:“二太太和姑奶奶慢慢走,老奴先去將她嘴堵上!雖是青天白日的,這麼叫喚也太瘮人了些!若有不知根底的,還當咱們家虐待姑娘呢!”
  
  方才姑奶奶就說,太太一定是叫她來幫忙坐鎮的,否則以二太太和姑奶奶倆人兒,也不好對大房的姑娘如何;如今瞧來果不其然,都派了人去捉四姑娘了,竟然連嘴也不敢堵!若是她不張羅,難不成還叫三姑娘去麼!
  
  陸清寧忙笑著制止道:“有梅媽媽在,高媽媽不用急著去。”
  
  梅媽媽可不是白給的,除了陸婷姝,也就賣她與大太太謝氏、二太太三太太一個面子罷了,方才之所以叫陸清雅喊出了聲,恐怕也是有些輕敵,沒想到四姑娘臉皮的厚度。
  
  果然,陸清雅也就喊出了那兩聲,隨即便沒了動靜。
  
  眾人隨後也便到了佛堂小院的院門口,陸清寧先一把拉住腳步匆匆奔著門去的高媽媽,這才喚花木班子那個報信的焦婆子道:“媽媽對這附近熟悉,找幾把椅子來給二太太和姑奶奶坐。”
  
  又對高媽媽道:“您也不要著急進去,方才這位焦媽媽說,裡面的倒座房和東廂都燒得半塌了,您與大姑娘在這裡陪著二太太和姑奶奶,我進去看一眼再說。”
  
  高媽媽哪裡能答應三姑娘去冒這個險。因此執意不從,“還是老奴去吧!若是姑娘傷到了哪裡,那不是要太太的命嗎!”
  
  “奴婢陪著姑娘進去!”脆生生的聲音在陸清寧身邊響起,原來是水晶也趕來了。
  
  高媽媽氣得啊,立刻伸手點了水晶的額頭一指:“你這丫頭真能添亂!”
  
  再看三姑娘打定主意親自進去,高媽媽也只得作罷,卻還是不迭聲吩咐水晶道:“你先進去瞧了,若是沒什麼危險,再出來扶著姑娘一路躲著險處走進去;若是姑娘少了根汗毛,看我不叫蘇媽媽扒了你的皮!”
  
  水晶笑吟吟的稱了是。便靈巧的先進了院子;半刻鐘後又打院門跑了出來,伸手扶住陸清寧的胳膊:“奴婢瞧過了。倒座房燒得黑漆寥光,東邊全都燒塌了,好在穿堂還好好的;東廂房靠南這一間全燒黑了,窗子也都燒沒了。”
  
  聽了水晶這話,似乎並不是太危險?陸婷姝和二太太便也有心進去瞧一眼。且不說如何斥駡四姑娘,至少也要給菩薩上幾柱香以求原諒啊;再者說……供菩薩只是在正廳。裡面的那一間裡,還供著已故老太太的牌位呢。
  
  陸清寧卻頻頻搖頭:“三娘年歲小,身體也靈活,還是三娘帶著水晶去吧,上香的事兒三娘來做,誠心都是一樣的;若真有梅媽媽和三娘處置不了的事兒,再出來請二嬸娘和姑母也不遲。”
  
  陸婷姝和二太太也就不再堅持。相攜著坐到了焦婆子和幾個僕婦端來的椅子上,又喚著陸清嫵和高媽媽也坐,見高媽媽不肯,陸婷姝笑道:“媽媽是替大太太來的,坐一坐歇歇腳又如何。”
  
  心頭卻將陸清雅罵了個臭死。佛堂的西廂房裡住著個灑掃婆子。東廂房住的才是四姑娘主僕兩個,敢情這四姑娘怕在西邊放火被灑掃婆子發現。便不惜趁著午飯時分、點了倒座和東廂南牆!
  
  若不趕緊將這丫頭送到家庵裡嚴密看管起來,這麼一副白眼狼性子,以後不定惹出多少麻煩來!包氏那裡有了這麼個幫手,恐怕也如虎添了翅膀了!
  
  而陸清寧主僕這廂相攜著進了佛堂小院兒,才站到院子中央便相視一笑;水晶更是惶恐的看了看自己的腳,方才抬頭小聲笑道:“之前多虧姑娘提醒,否則奴婢的鞋子也得著了火……”
  
  陸清寧抬起手指噓了一聲,這裡可不是談這事兒的好地方。這才問道:“梅媽媽她們可是將人帶到西廂房去了?”
  
  得了水晶肯定的回答,她又回頭往東廂的南牆根看了看,往倒座房東邊瞧了瞧,加了料的細棉布帕子早就燒得連灰兒都沒了,自信沒人能瞧得出來端倪,這才帶著水晶往西廂房門裡走去。
  
  上一趟過來時,看似是她給陸清雅擺出了兩條路,可這位四姑娘分明是哪一樣都不願意選的;陸廷軒之前又派了小廝到姑奶奶和二太太面前、給他最愛的這個女兒求情……
  
  好吧,既是如此,她陸清寧“幫幫”陸清雅又如何。否則等日子拖得久了,保不齊這人也會像陸清嫵一樣,因到了年紀、便可以沒事兒人一般,裝作大家閨秀談婚論嫁了,總不能到那時再追到她婆家去整治她不是?
  
  而經歷了今天這一遭兒,木香、水晶等幾個丫頭,也該知道了她陸清寧的手段。
  
  她絕不會花著冤枉錢,養著無用的下人;木香水晶她們都是有些本事的,必也不願跟著沒用的主子。若不早早露一手兒給她們瞧,她們怎麼會死心塌地跟著她?
  
  心裡琢磨著這些,陸清寧人也進了西廂房。陸清雅果真已經被堵了嘴,由兩個婆子一頭兒一個按著坐在椅子上,而呂媽媽卻五花大綁的痿在地上,見她進來,這主僕二人全都是滿目怨毒。
  
  陸清寧才不管這個,只笑著吩咐水晶:“呂媽媽身為奶娘,卻不好好教導姑娘,反而由著姑娘胡鬧卻不制止,甚至還幫著姑娘出些不上檯面的主意,你替我去掌嘴三十。”
  
  水晶早就看不過眼這呂媽媽了,憑什麼她們姑娘進來,就得被這婆子這麼盯著?如今聽姑娘下令,立刻脆聲應了,上前輕輕鬆松便用一隻手提起呂媽媽的衣領,另一隻手帶著呼呼風聲招呼到了呂媽媽的臉上。
  
  莫看水晶和碧璽瑪瑙幾個丫頭年歲小,她們幾個家裡都是幾輩子的軍戶,從打蹣跚學走路開始,便開始習武,才十來歲的小丫頭,已經是尋常的三五個男子近不得身,否則梅媽媽也不會替陸清寧做主,將她們幾個買回來。
  
  這樣的手抽起嘴巴來,怎麼會少了力氣和巧勁兒?只瞧著兩個嘴巴下去,呂媽媽已經是鼻青臉腫,再兩巴掌下去,滿嘴的牙似乎全都鬆動了,一口一口的血沫子順著嘴角便往下流,看得幾個粗使婆子也非常不忍……若等著三十巴掌打完,命也沒了大半條吧?
  
  “呂媽媽莫怪我心狠,我自打替太太理事那天兒起,便跟你們說過,姑娘們年歲小,全靠著身邊的奶娘引導著走人道兒,可惜……呂媽媽沒往心裡去。”陸清寧冷冷的揚著眉道。
  
  “現如今,好好的一個姑娘被你徹底教壞了,先是用些濕衣裳弄鬼,後又放火燒佛堂,更不用說以往還都做了什麼下作事,莫說是打你幾巴掌,便算是要你全家的性命也不過分吧?”
  
  說是叫呂媽媽的全家陪葬,其實呂媽媽只有一個丈夫同在陸家當差,早年間她沒做四姑娘的奶娘時,也生了個女兒,可惜那女兒在三歲上夭折了。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她才對四姑娘各種縱容疼寵,一是用四姑娘移了情,二也是將後半輩子的養老都押在了四姑娘身上。
  
  呂媽媽亦與陸清雅一般被堵了嘴,根本無法分辯一二;可陸清甯依然還是得叫這人死得明白才是——她早就打聽出來了,當初小澄曾經端進清甯園正房的毒點心,後來被小黑貓吃了的那份,正是這呂媽媽給的……
  
  再說那些濕衣裳。陸清雅一個嬌生慣養了十一年的姑娘家,怎麼會知道穿了濕的便能長疹子?還不都是這該死的奴才搞的鬼!
  
  果然,呂媽媽聽了她這番話,眼裡一時全是絕望。甚至暗暗悔道,早知道如此,真不如聽了二姑娘那奶娘馮媽媽的話了!
  
  只可惜,她當時還將馮媽媽罵了一通,說你個老鬼願意討好太太和三姑娘只管去,莫拉著我一起背叛自家姑娘!
  
  如今怎麼著,二姑娘雖然也接二連三的惹了不少禍,馮媽媽可還是好端端的呢;她這個對四姑娘忠心耿耿的老婆子,卻要連累得丈夫一同沒命……
  
  也不知是水晶的大巴掌打得太用力,還是呂媽媽太過絕望了,眼睛裡突然之間便流下兩行血淚,水晶一時也被嚇了一跳,手下便不由頓了頓。
  
  陸清寧忙伸手喚道:“還有幾下子沒打呢?若差的不多,便住手吧。”
  
  她的本意不過是拿著呂媽媽做筏子,給這恣意妄為的陸清雅瞧一瞧,否則直接要了呂媽媽的性命便是了,還浪費水晶這些許力氣做什麼?
  
  如今人已經被打得不善,陸清雅也早都嚇得抖成一團,目的也都達到了,喚來官牙將人買走,遠遠送去煤窯或是鹽場活活累死去罷!
  
  至於呂媽媽的丈夫,她方才也不過是一說,為了震懾罷了……她雖然痛恨呂媽媽這個狗奴才,卻也不至於連不相干的人命都搭上。
  
  “幾位媽媽拖著人,隨我出去見二太太與姑奶奶吧。”陸清寧略帶譏笑的看了眼陸清雅,轉身便離開了西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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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0:07 AM

第一百章 肝火旺盛
  
  夜幕才剛剛降臨,添芳園正房後面的抱廈裡,夏妍便已經坐不住了——李婆子早早便給她帶話兒回來,說是三姑娘叫她夜裡去清寧園呢。
  
  最近幾個月的三姑娘,全然不像是從前了;以前的三姑娘雖然極厲害又拔尖兒,可腦袋轉得並沒多快,否則也不會動輒便被老太太捉了痛腳……最近這是怎了,為何突然便換了個人兒似的,心思和手段樣樣不差?
  
  這麼想著,夏妍便越來越怕。三姑娘叫她去清寧園,怕是沒什麼好事兒!若是老太太真病得不成了,她也願意重新找個主子,可自打白天得知老太太根本沒有病,她哪裡敢再動這個心思!
  
  要不然,去跟冬豔換個班兒吧?這樣她也好有理由不去清寧園見三姑娘這個小魔王啊。
  
  可是……冬豔似乎早看出她的心思已經不在老太太身上了,老太太房裡等閒的事兒都不願叫她動手呢,分明是防著她。
  
  若是輪到她值夜,冬豔還會派了二等丫頭給她做伴兒,更是叫人齒寒心冷;若她眼下主動想換了班伺候老太太,冬豔必然不答應!
  
  等等,李婆子似乎是說,三姑娘的原話兒是……必不會虧待她?
  
  夏妍想到這裡,立刻喜上眉梢。三姑娘一定是變相承諾她,只要她原原本本將老太太與包家少爺密談的事兒學說了,三姑娘便會給她安排個好去處呢!再不然也會給大把賞錢!
  
  這麼想著,夏妍幾乎都坐不住了,只想現在就趕緊出門往清寧園去。可看看窗外的天,似乎還沒徹底黑透,只好強忍下躍躍欲試,抄起床邊做了一半的繡活兒慢慢做起來。
  
  這是一條軟綢的大紅肚兜。花樣是大片的綠葉托著粉白色的牡丹。她一個家生子丫頭,最大的體面不過是給哪位老爺做個姨娘,做了姨娘後哪裡還穿得了大紅?
  
  再或者配了管事當正頭娘子,再回到內宅裡做管事媳婦子,奴才依舊是奴才,還是穿不了這顏色,更穿不著這料子;不趁著眼下還當著丫頭貼身穿一穿,往後可沒這日子了……
  
  “姑娘還不洗漱了睡下,呆坐著想什麼呢?”清寧園的正廳裡,奶娘蘇媽媽低聲問小素道。
  
  陸清寧已經靠著床欞邊的大引枕坐了大半個時辰了。手裡連本書也沒拿;蘇媽媽本以為,自家姑娘還在為白天的一堆事情氣惱擔心。並不敢上前打攪,可眼下都快戌時中了,還這麼呆呆坐著,莫不是連覺也不睡了?
  
  小素回頭看了眼內室的簾子,默默搖了搖頭。四姑娘在佛堂放了把火。老太太的娘家侄子升了官,任哪一件事也都叫人不省心呢。姑娘一定是被氣到了!
  
  姑娘過去生了氣,哭鬧出來也便好了,如今卻變成了喜歡呆坐;可越是如此,越是不敢勸慰呀。
  
  蘇媽媽見小素也不知道姑娘怎麼了,正想撩簾子進去勸勸早早歇下,便見得水晶打廳門邊露出了半張臉,不禁又氣又笑沉聲喝道:“你這丫頭鬼鬼祟祟作甚?有話便進來好好說。沒話也不要扒門邊兒啊,你這是惦著嚇死你蘇媽媽?”
  
  水晶吐了吐舌頭,邁了步進來低聲道:“媽媽去回姑娘一聲吧,添芳園的夏妍姐姐來了。”
  
  蘇媽媽頓時恍然大悟,敢情姑娘一直都在等夏妍呢?立刻囑咐水晶:“去將她領進來吧。”
  
  隨即便轉身進了屋。陸清寧早就聽見了動靜,見蘇媽媽進來。立刻抬頭問道:“可是夏妍來了?”
  
  若夏妍是個沉不住氣的,天才黑便跑來了,不是說這丫頭有些缺心眼兒,便是這丫頭說的話不盡可信;因此她並沒有等急,只是……一直都在琢磨一件事的可行性,才呆坐了這麼久。
  
  如今這時辰,才正正好!既是如此,待會兒不妨探探夏妍的話兒!
  
  被小素引領著進了屋,夏妍立刻便要跪下磕頭,倒將陸清寧驚了一下——她素來也沒見過這陸宅的僕婦不犯錯也跪下磕頭的,夏妍還是頭一個呢!
  
  “夏妍姐姐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我哪裡擔得起這麼一個大禮。”她似笑非笑的及時喚著小素將人攔住。
  
  明明是自己有求於她,她卻進來施大禮,看來接下來似乎很好進行了?
  
  擺了擺手叫小素等人全都退出,陸清甯打算與夏妍深談。小素等眾人早就習慣了姑娘這樣,也便魚貫著退了出去,最後一個人還將內室的門掩了。
  
  “夏妍姐姐是如何聽見老太太與包家少爺談話的?”既然知道這丫頭已經逐漸的不受老太太信任了,陸清寧當然要問問清楚。
  
  老太太裝病裝了足足三個月了,一直都將這丫頭瞞過去了,為何到了今日反倒漏了餡兒?既然是老太太鼓動娘家侄孫來求親,這種談話不是應該很私密麼?
  
  夏妍紅著臉猶豫了半會子,到底低聲開了口:“不滿三姑娘說,奴婢這人……雖是愚鈍了些,可到了今日,多少也瞧出了不對頭,因此、因此才想方設法偷聽了一會兒。”
  
  陸清寧微笑著點頭。恐怕是夏妍從打不被老太太和冬豔信任那天起,就愛上了聽壁腳呢;老太太又不好將這服侍了好幾年、知曉得太多的人直接攆出去,寧願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也就給了夏妍各種機會——再不被待見的大丫頭也是大丫頭不是!
  
  “那夏妍姐姐不妨給我學學,老太太那個侄孫包家少爺又是怎麼說的?”陸清寧頗感興趣的問道。
  
  老太太的打算確實挺討厭,可包家少爺若是不情願呢?包天磊好歹升任了五品同知,他兒子不願娶個商家女跌份也是極可能的!若他不願,老太太也不過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她明日再與姑奶奶去禹州,未免有些小題大作了。
  
  夏妍立刻又是一臉猶豫。若是直接告訴三姑娘,包家少爺根本瞧不上商家女,三姑娘會不會惱羞成怒?
  
  不過好在被老太太苦口婆心的勸了勸,又三番五次說起三姑娘豐厚的嫁妝,包家少爺倒似動了心……這明明是個好事兒不是!
  
  “包家少爺一開始確實……不過後來像是滿心歡喜地答應了呢。奴婢、奴婢提前恭喜三姑娘了,包大人家如今到底是官宦人家,可不是咱們家別的姑娘能肖想的。”夏妍想罷,便挑了唱喜歌般的話回道。
  
  陸清寧撲哧一笑。敢情這丫頭以為她想攀高枝呢?不過倒也是,自己專門叫李婆子轉達夏妍晚上來一趟,卻沒提起緣故,還說要重賞……擱哪個不知情的人眼裡一看,也以為自己要將事情確鑿下來,好為了能嫁入官宦之家偷偷開心呢。
  
  見三姑娘一臉的喜笑顏開,夏妍心底一陣輕鬆。三姑娘再厲害,也是個姑娘家,哪個姑娘家不願意嫁得好?看來今天的賞錢絕對薄不了!
  
  卻見三姑娘轉瞬便陰了臉,這是怎麼話兒說的?看來外面傳的還真沒錯,這個小祖宗……著實招惹不得,就算句句話都沒錯兒,也不知這小祖宗為什麼便突然不高興了!
  
  “我再問你,老太太的病確實沒大礙?包家少爺領來的郎中你可見到了?”陸清寧心底這叫一個氣啊,包家少爺本來是不願意與她結親的,老太太硬生生撮合實在太恨人!
  
  等夏妍小心學說完畢,陸清寧心裡也有了底。
  
  老太太的院子裡一共傳出兩次嘔血,後來一次嘔血是假的,可之前一次卻是真的,動輒咳出些帶著血絲的痰液、眼睛日漸變得模糊也是真的,包家少爺帶來的郎中說,老太太肝火旺盛已經很嚴重,又因耽擱了有些日子,還需要好好調養才是。
  
  “郎中給開了新方子沒有?添芳園裡是誰專門給老太太熬藥的?”陸清寧看似不經意的問道。
  
  可就是這話,嚇得夏妍突然便打了個冷戰。難不成三姑娘找她來,是想叫她在老太太的湯藥裡做手腳?這不是要她的命麼!她不敢呀!
  
  “三姑娘饒命啊,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夏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就要磕頭。
  
  陸清甯哪能容她磕頭呢,這丫頭才離開添芳園一會兒,待回去之後衣裙不整的,額頭又有磕紅了的痕跡,落在明眼人眼裡都是毛病;立刻手疾眼快將人扶起,似笑非笑道:“夏妍姐姐想到哪兒去了?”
  
  “老太太畢竟也是我的祖母,我擔心她老人家的身體和日常飲食服藥之事、也是應該的不是?”
  
  “不過……聽你那麼一說,老太太的身體似乎不大好調養痊癒呢,你和冬豔姐姐今年都十六七了吧?老太太身子不好,又不當家理事了,日子短還好說,若是日子長了,豈不是耽擱了夏妍姐姐的前程?”
  
  夏妍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她的神色。三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這是在提醒自己,老太太身體根本好不了了,叫她早作打算?還是說,即便老太太康復了,也再當不得這個家?
  
  當初能進老太太房裡做大丫頭,夏妍別提心裡多高興了——陸家這種人家,在整個江南都是首屈一指的富戶,當家主母房裡的大丫頭能差得了?怕是比個普通人家的姑娘還搶手!
  
  可現如今被三姑娘這麼一說,她一時覺得……自己好像前途未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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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0:08 AM

第一百零一章 拋出誘餌

  陸清寧一直都玩味的尋思著夏妍的神色。她方才不過只問了一句誰管給老太太熬藥,這丫頭立刻便想到了投毒……這丫頭的腦袋瓜子蠻好用嘛!
  
  而後來這幾句話,也一樣是個試探,夏妍明顯是聽進去了,也情知繼續留在添芳園、今後的日子便會暗無天日了!
  
  “現如今雖然不是我們太太理家,二太太與姑奶奶那裡我還是能說上幾分話的,夏妍姐姐對今後可有什麼打算,不妨與我聊一聊,我好瞧瞧能不能幫你一把?”陸清寧低聲笑道。
  
  夏妍神色一凜,立刻從方才的擔憂中回到現實來。三姑娘要幫她一把?可她又能為三姑娘做什麼呢?難不成只說了說老太太的病情和包家少爺,三姑娘就願意給她換個好差事,或是索性給她找個肥差上的管事嫁了?
  
  陸家因為是商人家,前院和買賣上的肥差可不少;可那些管事,之所以能走到現如今,哪個不是年紀挺大的人精兒?她夏妍今年還不滿十七呢,難道就此嫁給個三十出頭四十來歲的管事當媳婦?
  
  再者說了,三十幾歲的管事們哪有沒媳婦的?死了媳婦沒有再娶的,那便是續弦啊!與其給個管事當填房,還不如給哪位老爺當妾室呢!好歹生出來的孩子還是個主子,而不是祖祖輩輩都做奴才啊,管事的再能幹,那也是奴才!
  
  可是三姑娘既然問出口了,她也不妨試試,張嘴三分利,不給也夠本;若她提出的要求三姑娘不難辦到,又叫她辦幾件事過來換,再琢磨三姑娘的事情好辦不好辦也不遲。
  
  聽夏妍囁喏著將話說出了口。陸清寧立刻想起雪芳被抬進來那陣子,她在後院遇上夏妍鬼鬼祟祟一事了。敢情當初水草說,夏妍這丫頭懷著個當姨娘的心,還是真的了。
  
  “你是說,老太太一早兒的意思、便是將你們四個都留給老爺們做通房,待有了身孕再抬姨娘?”陸清寧微微皺眉:“我可是個姑娘家啊,怎麼好張嘴給大老爺或是幾位叔父安排丫頭呢?”
  
  “眼下二太太幾位對我還不錯,可若等我提出這事兒來,豈不是從此後沒法子跟幾位嬸嬸見面了?你又是老太太的人,老太太人也結實著呢。她老人家身邊的丫頭,什麼時候能輪到我做主了?”
  
  夏妍聽罷這話不免一臉沮喪。三姑娘明明做不到這事兒。為何還叫她開口呢?
  
  “不過……若是你執意不願意留在添芳園繼續伺候,我倒是能幫你說幾句好話。”陸清寧一邊說,一邊打量夏妍,“畢竟老太太也不大信任你了,巴不得你趕緊離開呢。你只要去與老太太提出來,我便能給你安排個新去處。”
  
  這丫頭到底長得什麼樣兒。過去她並不曾仔細端詳過;聽說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換了好幾撥兒,全是特意調教的,只為了逮機會塞進老爺們房裡能挑破天,如今一瞧,還真有點味道!
  
  夏妍自知怎麼都躲不過三姑娘的目光了,索性也不再躲,可是面上的無奈與恐懼還是掩飾不住。叫她主動說離開添芳園。怎麼可能嘛!說破大天去,三姑娘還是想叫她動手害老太太性命啊!
  
  若是不做謀命之事,叫她主動跟老太太提出不在跟前伺候了,能換個比添芳園裡大丫頭還好的差事麼?老太太能輕易放她?
  
  若是她害了老太太,又沒被發現蛛絲馬跡。可能還好,反之若被發現了。豈不是小命兒都沒了,就算三姑娘給她無數的金山銀山,哪裡有命享受?
  
  “敢情你不信我?”陸清寧笑起來:“如今莫說我們太太叫我管著大房的中饋,便算是太太的陪嫁產業都是我管著呢,你若是願意,哪條出路不比添芳園那一條好走呢?”
  
  “我們大房的二少爺和四少爺都逐漸的大了,也該給他們院兒裡安排管事的大丫頭了,若是你願意……難不成還比不上給哪位老爺做通房?若知道你能到少爺身邊伺候,老太太也會很高興吧?”
  
  “再或者,找個外院的管事嫁了也成啊,你莫以為管事們都是一輩子的奴才命,不定哪個差事辦好了,便能得了放奴文書!”
  
  “咱們家的管事,哪一個不比鄉下財主家底兒厚實,你若是能嫁給這等人,往後便等著當財主奶奶罷!”
  
  夏妍的眼神刷的一下便亮起來。她方才怎麼沒想到這個!二少爺已經滿了十二歲呢!雖說……這位少爺年紀小了點兒,可越是年歲小越好親近不是麼!
  
  很多人家都會在少爺十四五歲後,往少爺屋裡放兩個通房丫頭,這也是為了避免爺們大了,被人勾引著去外面學壞;而這種通房丫頭,多半是早幾年便在爺們身邊服侍的,好歹之前廝混了幾年,情分也不一般。
  
  再看幾位老爺。大房的事兒如今歸三姑娘把持著,給大老爺做通房,只能死得快些;二老爺三老爺更不用說,兩位太太哪個都不是白給的,跟了哪個都不好過。
  
  至於四房,四老爺的通房可不要死得太勤哦!五老爺六老爺倒是年輕,她夏妍也不在乎這兩位是庶出子,可兩位老爺房裡的人也太多了吧!
  
  若真能如三姑娘所說,能將她安排到二少爺院兒裡去,豈不是比給老爺們做通房好得多?這可是少爺身邊獨一份呢!
  
  陸清寧冷眼看著夏妍的神色不停變換。什麼管事家的媳婦,什麼財主奶奶,想必夏妍都不放在眼裡;這丫頭最最想做的,還是爺們身邊的姨娘吧……
  
  她方才說,她沒法子往老爺們身邊塞丫頭,這丫頭別提多沮喪了,可說起兩位少爺院子裡該安排大丫頭了,瞧這丫頭這興奮勁兒!
  
  之前她靠著床邊發呆,想的便是這一手兒——想攀高枝兒的丫頭實在太多了,她就不信夏妍不動心;如若真能將這丫頭塞進二少爺那裡去,且不說多了雙盯著陸文博的眼睛,只說這丫頭的狐媚勁兒,陸文博不栽在她身上才怪!
  
  若是沒有夏妍,她也能找出其他的丫頭去伺候陸文博;可好在夏妍是老太太的丫頭,若是很想得到陸文博院子裡的差事,便得給她陸清寧拿出些誠意來!
  
  而老太太那裡呢,又巴不得給陸文博身邊塞個自己人罷!
  
  “若是……若是奴婢想去二少爺院子裡,三姑娘需要奴婢做些什麼?”夏妍索性不再扭捏,打破天窗說亮話了。
  
  陸清寧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又看,這才緩緩笑著搖頭:“不瞞你說,我還沒想好。你若是願意拿出誠心給我瞧呢,你便慢慢表現著,我有眼睛,總能看得到。”
  
  “時候也不早了,你是不是該回去了?若叫添芳園裡的那位知曉你大夜裡偷偷跑出來,你也不好受。”
  
  夏妍一時進不得退不得。若是不走,三姑娘張口攆人了,若是走呢,三姑娘方才那個叫她拿出誠意表現的話,根本沒個準兒啊!
  
  回頭瞧了瞧牆上的更漏子,夏妍狠了狠心:“奴婢還能再待一刻鐘,奴婢頭出來之前,給守門的媽媽塞了只鐲子。”
  
  “你還是不信我?”陸清甯登時冷了臉:“我叫你回去你便回去!萬一今兒就將你偷跑出來的事兒捅破了,任我再怎麼想幫你,我幫得了麼!”
  
  說罷這話,她立刻起身去妝台前面拿起個素面荷包,遞給夏妍道:“我不便賞你什麼貴重首飾,這裡是幾兩碎銀子,倒比那些能看不能用的玩意兒實惠多了。”
  
  夏妍忐忑的接過那荷包,入手便是一墜,至少也有五兩重!
  
  “我並不是想要你今兒就如何,你也是個通透的,為何還逼著我多說呢?你且回去多想幾日,實在想不明白呢,大不了抽空再來兩趟也就是了!”陸清寧笑道。
  
  之後便喚小素:“替我送送夏妍姐姐!”
  
  夏妍立刻給她屈膝告辭,多一句話也不說了——三姑娘最後這兩句說的很明顯了,她再多說也實在無益。何況三姑娘說的在理兒,等她慢慢想明白了,她想要的是什麼,又能為三姑娘做什麼,再來談條件也不遲。
  
  趁著濃黑的夜色回了添芳園,守門的婆子正是頭午給陸清甯報信兒的那個,聽見夏妍在門外輕輕一咳,立刻無聲的開門迎她進去。
  
  “房裡可有人找我?”夏妍低聲問道。
  
  李婆子笑著搖頭也不說話,只是指了指抄手遊廊,叫她趕緊溜回後院兒去。夏妍猶豫再三,終於將手心裡握了很久、有些汗濕的五錢多銀子塞給李婆子,這才疾步走了。
  
  得意的笑著將那銀子塞進嘴裡咬了一口,又得意的笑著將它收起來,李婆子心頭不由暗道,三姑娘出手真是大方得緊。
  
  夏妍那丫頭給她這個留門的婆子都給了五錢,怕是自己手裡剩的更多!若是她也能幫三姑娘做些事兒便好了!
  
  “姑娘打算將夏妍送進二少爺院子裡?”奶娘蘇媽媽聽陸清寧說罷,立刻一臉驚訝。
  
  夏妍那丫頭可是個天生的狐媚子!二少爺年歲太小了,若是早早被那丫頭勾引著經了人事,豈不是三兩年便掏空了身子!她們姑娘可是才十二歲啊,怎麼會懂得這種陰私之事!
  
  “奶娘想什麼呢?怎麼愣了神兒?”陸清寧怎麼會不知道蘇媽媽的心思,只裝作一臉懵懂發問:“難道給二少爺院子裡放個心裡向著咱們的丫頭不好麼?槐花雖好,到底是個啞巴呀!”
  
  蘇媽媽的老臉立刻脹得通紅。可不是怎麼著,姑娘這想法對著呢,哪有她這樣當奶娘的,將姑娘想的那般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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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0:11 AM

第一百零二章 再次承諾

  陸婷姝此時也才剛從前院老太爺的書房回來。
  
  晚飯後,到了前面見了老太爺,她並沒說別的什麼,只說了句四姑娘也不知被誰攛掇的,竟然將擺放了亡母老太太牌位的佛堂給放把火點了,又垂頭哭了一陣子,說好在花木班子的婆子媳婦子精細,否則這佛堂便得化灰……
  
  “母親走了之後,多虧佛堂擺了母親的牌位,女兒即便不出家門、也有個拜祭之處,聊以慰藉下女兒思母的心,如今可倒好……”陸婷姝說著說著,也許是太過想念亡母的緣故,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老太爺放在太師椅兩邊的手顫抖得厲害,孫姨奶奶本想端盆水來服侍姑奶奶洗把臉,卻被他冰凍一般的目光給嚇退了好幾步,銅盆裡的水也潑灑了些出來,淋濕了半邊馬面裙,忙就著換衣裳的藉口退了出來。
  
  深深的歎了口氣之後,老太爺緩緩道:“這四丫頭……家裡留不得她了,你明日趕早安排兩個粗壯有力的、家生的婆子,陪著她一起去家庵裡住著吧。告訴那兩個婆子,若再被四姑娘做出什麼不得體的事兒來,便叫她們帶著家人一起滾到山西挖煤去!”
  
  陸婷姝強忍著哭泣擦掉眼淚,只管靜靜的看著老太爺不說話。老太爺卻垂了頭:“你大嫂身子不好要養胎,這些日子辛苦你與你二嫂了。你……放心,你一日不願再嫁,這內宅你就幫著她們管一日。”
  
  “女兒可不是想求爹爹這句話,”陸婷姝頓時破涕為笑:“女兒想求的不過是件小事兒。”
  
  “這不是馬上快到中秋了麼,爹爹準備派哪一位管事去禹州走動送節禮啊?又是安排的哪一日?女兒想帶著三娘親自去謝家一趟……”
  
  從打老太爺陸珩叫她協助二太太管家那一日起,她便知道,這是父親怕他自己百年之後。哥哥嫂嫂們嫌棄她這個和離的小姑呢。若是她一日不再嫁,便一日幫著嫂嫂管家,任哪個也不敢缺了她的衣食——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眼下父親又強調了一次,那便是說,他根本沒打算叫包氏重拾管家權了!再不然,便是她方才的哭訴起了作用?包天磊才剛升了官,陸家佛堂便著了火,父親若不想到包氏身上去才怪了!
  
  聽了她的小要求,老太爺也立時笑起來:“你這是拿三娘當幌子呢?肯定是你在家悶得慌了,偏生還要帶上她當擋箭牌!不過叫她陪你去一趟也好。謝家……待咱們家不薄,一直都是幾十年如一日啊。”
  
  出海的肥差到手之後。謝家到底應了陸家什麼,陸婷姝多少知道些;可這還是她頭一次從自己父親口裡聽到、他對謝家的交口稱讚,雖然僅僅是隻言片語,卻令她如同吃了定心丸。
  
  她才不在乎陸家的後宅歸不歸她管。
  
  幫助大嫂二嫂三嫂,扶持三娘五娘和幾個嫡親侄子。才是真正的為自己鋪路墊道;就算有一天父親老去,她亦不再協助管家。這些親人也會厚待於她,絕不會令她如父親所擔憂的那般,連飯菜都吃不上熱乎的。
  
  可萬一父親不念謝家的好,執意將三娘當成討好包家的工具,她陸婷姝之前的努力也許就白費了!如今聽得父親如此感念謝家,她當然也就放下了一大半的心。
  
  只是謝家還是要去一趟的。她承認幫助大嫂也好,扶持三娘也罷。都有她的私心,可是……帶著三娘一同管家這麼久,她還真是真心喜歡上這孩子了。既是如此,總要多做些籌謀,徹底絕了包家求娶三娘的念頭才好!
  
  陸婷姝在老太爺陸珩口中得到了准信兒之時。天色還不大黑。她正想告辭回到後院去,卻被老太爺主動開口說的話拽住了腳。
  
  “你爹我還有兩年就滿五十歲了……也折騰不起了。總不能五十來歲再續個弦吧?因此你也別怪爹,那包氏……便叫她占著這個名分靜養去吧。若是包家夠聰明,她在陸家也能得個善始善終。”老太爺說罷這話,便長長的歎了口氣。
  
  陸婷姝當然明白老太爺這話的意思。
  
  若父親是六十歲,家裡的老太太沒了也就沒了;不滿五十歲的老太爺還是正當年的時候,陸家的一概生意全是他把持著,家裡若沒有個老太太,出去交際都說不出口!陸家又不是蓬門蓽戶,沒了正室太太便娶不起的!
  
  何況……很多人家的老太爺在六七十歲還能給膝下添丁進口呢。若是將包氏休出門去,或是叫她早早病死,再續娶個老太太進門來,生上三兩個小兄弟,陸家豈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最最要緊的是,父親這是早就明白包氏要不得了;既如此,還擔心包氏複起作甚呢?
  
  “我既是爹爹最最疼愛的女兒,怎麼會不理解爹爹的一番苦心。”陸婷姝笑著安慰老太爺:“只要包家不咄咄逼人,不抓住老太太這事兒不放,咱們家何苦給自己個兒找麻煩。咱們家還不至於養不起一個病人,哪怕每天吃一棵人參又如何?”
  
  “包知縣升了同知也是件好事,到底省得總拿咱們家當他們的私人錢莊子了。”陸婷姝跟老太爺說話很少避諱,除非是談及自家人之時,眼下既然提到了包同知,多說幾句她也不懼。
  
  老太爺聽罷她這話,臉色立刻變幻莫測起來:“私人錢莊子,這說法……”
  
  又冷笑了好幾聲,方才換上和緩的神情笑道:“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吧。”
  
  緩緩往後院走著的陸婷姝,一直都回味著老太爺當時的神情。可惜她當時也不能再多說什麼了,一是不能叫父親瞧出來,她總派人往前院來打探消息;二也是由於她白天才知曉鹽引的內幕,叫她現躉現賣,那不是在魯班門前弄斧麼!
  
  “姑奶奶不如緊走兩步?天都黑透了,各院兒都該上鎖了,過了夾道到了二門上再嘭嘭嘭砸門,未免動靜太大。”梅媽媽一手扶著她,一手打著燈籠照路。
  
  各院兒都該上鎖了,二門更該上鎖了,她們出來時候可不曾告訴二門上的婆子留門呢!誰知道這四處黑暗的後宅裡都有誰的眼睛偷偷盯著呢?
  
  勉強趕上了守門婆子正要關門時進了後院,陸婷姝抬眼便瞧見了自己的丫頭青蔥立在垂花門邊,不由驚異的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青蔥可是她身邊的兩個大丫頭之一,當初陪著她出嫁,後來又陪著她回娘家的;就因了這個,這丫頭輕易不會走出她的小院兒,若是擔心她二門上閂還不曾回來,也不該是青蔥來迎她。
  
  “奴婢也是才迎出來,三姑娘到咱們院子裡去了……”青蔥接替了梅媽媽,輕柔的攙扶上陸婷姝的手臂,低聲說道。
  
  陸婷姝這才明白了,怎麼是這丫頭出來迎她。每日裡跟她出門的就是梅媽媽一個人,青蔥和綠芹都日日窩在小院足不出戶,哪知道三姑娘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又是大夜裡該閂院門的時候!
  
  “三姑娘根本不說找姑奶奶有何事,奴婢、奴婢和綠芹實在是不放心。”青蔥一邊說,一邊偷偷看著陸婷姝的神色。
  
  三姑娘可是大房的嫡女呀!姑奶奶再想過繼個孩子,也輪不到三姑娘啊!若姑奶奶看上了三姑娘,豈不是白搭心思白搭錢?
  
  陸婷姝立刻笑道:“你瞧我驚訝了沒?我都不驚訝,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她當初帶到婆家的陪嫁丫頭,不入等的不說,入等的也只剩下青蔥綠芹兩人了;至於另外兩個紅綢紫羅,早被她前夫早早收用了,哪裡還帶得回來?索性離開的時候、將兩人的賣身契送給前夫做了個人情。
  
  正是因為這個,她待青蔥兩人更親密了,也由不得這兩個丫頭不處處為她著想;前些日子,二姑娘四姑娘恨不得踩斷她那婷園的門檻兒,好不容易消停下來了,突然又來了個三姑娘,兩人怎麼會不心驚肉跳?
  
  還是梅媽媽輕附在青蔥耳邊說了句話,這丫頭方才納過悶來:“這包氏老太太……還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這主僕三個進屋時,陸清寧正跟綠芹有說有笑呢,見姑母回來了,立刻起身迎上前施禮;陸婷姝便笑著挽了她的手,轉頭對兩個丫頭道:“你們倆去耳房陪陪蘇媽媽和蘭心,我這兒有梅媽媽呢。”
  
  綠芹一臉驚疑,又不敢發問,青蔥忙牽住她的手又捏了一把,兩人立刻屈膝告退;到了門廊上,還是青蔥與她耳語了幾句,綠芹這才輕拍胸口:“看來是咱們倆太多慮了,姑奶奶根本早有算計。”
  
  陸婷姝的西次間裡,姑侄兩個挨著坐下,梅媽媽也泡了茶來。接過茶,陸婷姝叫梅媽媽拿了小杌子坐下,這才笑看陸清寧:“怎麼,你是擔心你祖父會答應包家人,覺都睡不著了?”
  
  陸清寧軟軟的笑著搖頭:“既是姑母都說了,要與三娘一同往禹州走一趟,三娘早不擔心了。”
  
  接著便低聲將夏妍如何去清寧園,她又是如何與夏妍周旋的事兒說了一遍。等她說罷,陸婷姝還不等說話,梅媽媽啪的拍了下大腿:“三姑娘好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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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0:12 AM

第一百零三章 陳年陰私

  陸清寧一直都知道,梅媽媽是個粗中有細的性子,因此不管是那毛躁的舉動,還是誇她計謀好,她都不太驚訝;只是她還是沒想到,梅媽媽竟然比陸婷姝反應的還快?
  
  轉瞬她又為自己這想法發起笑來——陸婷姝這人不但深謀遠慮,很多時候還很矜持,怎麼會搶在下人之前說什麼!這麼想著,她越來越對梅媽媽的來歷感起興趣來,這麼一個全能的媽媽,陸婷姝到底從哪兒淘換來的?
  
  梅媽媽拍了腿後,似乎也覺得有些逾越了,不免有些不好意思;還是陸婷姝給她解了圍,笑著對陸清寧道:“你也知道梅媽媽什麼性子,莫怪她一驚一乍的。”
  
  “梅媽媽……也是個苦命人兒,本來在宮裡的刑房做得好好的管事姑姑,誰知道被她施過刑罰的一位貴人又複起了,平白挑了個錯處便下令杖責六十,分明是想要了她的命。”
  
  “若不是梅媽媽身上有功夫,在刑房又有眾多好姐妹,挨了三十來廷杖後裝成假死、被爛草席草草裹著扔上亂葬崗,又被薛嫂子當家的救了回來……恐怕早就沒命了。”
  
  陸清寧既是恍然大悟,又是連聲唏噓,更多的卻是擔心:“那若是梅媽媽出門去,萬一被人認出來呢?”
  
  她當然知道宮裡的人不大可能往江南來,可萬一以後姑奶奶有機會去京城呢?梅媽媽可是宮奴啊!
  
  陸婷姝笑著擺手:“不礙的,梅媽媽的易容術好得很,你當她本就長得這模樣?”
  
  梅媽媽更是湊趣道:“三姑娘若是願意,我得空兒教你!”
  
  陸婷姝立刻輕呵一聲:“媽媽真偏心!從來都不說教我呢,如今倒上趕的要教三娘!”
  
  梅媽媽囁喏了片刻,方才道:“若姑奶奶說的是易容術。有老奴在,您還用學麼,要什麼樣兒便化什麼樣兒,不比自己個兒學著容易些?”
  
  “可老奴是想、是想收三姑娘當徒弟的,不是老奴不願意收姑奶奶啊,只是老奴認識姑奶奶的時候,姑奶奶早都過了習武的最好年紀了……”
  
  “我只是與媽媽說笑的,”陸婷姝見梅媽媽紅了臉,立刻笑起來:“難不成我沒吃過肥豬肉,還沒見過肥豬走麼。誰家的孩子不是自幼習武的,我這胳膊腿兒早不成了!”
  
  “就連三娘似乎也大了些吧?三娘你可願意給梅媽媽當徒弟?叫我說啊你就學吧。反正咱們家又沒那麼多規矩。”
  
  陸清寧從打聽得梅媽媽會易容術那一刻起,便已經驚呆了,後來聽說梅媽媽要收她當徒弟,更是喜不自禁的連話都說不出——她這是什麼好運氣啊,這一世竟然也能遇上個好老師?
  
  水晶幾個小丫頭雖然也是會武藝的。可跟梅媽媽一比,那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啊;更何況那幾個可是她的丫頭。她難道還能在自己院子裡堂而皇之的跟人家練武?
  
  梅媽媽如今願意教她!這樣一來,就算她將前世學會的一點小本事都慢慢練回這具身體上,萬一被蘇媽媽她們甚至是太太發現了,她也可以說是梅媽媽教她的不是麼!梅媽媽願意教她就是個再好不過的擋箭牌了!
  
  “我願意,我願意!”陸清寧立刻小雞兒啄米般點起了頭,甚至立刻起身,要給梅媽媽行拜師禮了。
  
  還是梅媽媽喜笑顏開的扶住她:“三姑娘不用多禮。非常時期非常行事,只要三姑娘有這麼個心思,我已經知足了,什麼拜師禮一類的,都是面上事兒。”
  
  “明兒開始。三姑娘每天早晨都早起一個時辰,過來找我吧。”
  
  三姑娘的骨骼很不同常人。這是她早就發現的,否則這孩子再聰明,她也不願教……她有心早早提出來,卻一直沒得機會,今兒卻被她逮住了!
  
  陸清甯尤其喜歡梅媽媽那句“非常時期非常行事”,她今晚過來本就是來跟陸婷姝商談夏妍那事兒的,如今已經歪樓歪到姥姥家去了,是該趕緊正回來了。
  
  “三娘這一箭雙雕確實不錯。”待她將夏妍之事學說罷,陸婷姝喝了半盞茶,笑吟吟的說道:“可若叫我說呢,即便是夏妍那丫頭不願對老太太做什麼,也是可以將她安排到二少爺那裡去的。”
  
  見陸清寧一幅洗耳恭聽的模樣,她便繼續道:“夏妍那丫頭我也見過不少次,人兒長得不錯,又帶著一股妖媚勁兒;她又是老太太房裡的大丫頭,老太太不是一直喜歡給爺們送丫頭的?只要她提出來,老太太巴不得叫她去呢!”
  
  “等她進了二少爺屋裡服侍,又鬧出點不乾不淨的事兒來,吃虧的除了二少爺,不還是老太太?咱們家老太爺的眼睛可是雪亮的,老太太想擇乾淨了,門兒也沒有!”
  
  陸婷姝說的這個,只是退而求其次了,陸清寧想要的卻是一擊便成呢!譬如叫夏妍削尖了腦袋、打探出包氏曾經做過的、不被老太爺所容的事情來……
  
  她之前在清寧園發呆,便想過陸婷姝提議的這個結果——若是夏妍真的不願答應她的一些提議,也只能如此了;眼下她還想拿著利誘多吊那丫頭幾天,反正她不急。
  
  見她遲遲不接話,以最近對她的瞭解,陸婷姝自然也明白,這孩子想得是穩准狠,並不願輾轉迂回;於是放低了聲音道:“三娘你可別忘了,你祖父才四十八歲。”
  
  陸清寧輕挑眉梢,稍稍一想立刻懂了:“姑母是說,以祖父這個年紀,便算是老太太沒了,也還是得續弦的?祖父必然也不願意這麼折騰吧?”
  
  陸婷姝瞭解她,她何嘗不瞭解陸婷姝;陸婷姝肯定是最迫切的、想要老太太命的那個人,為何放著現成的“刺客”夏妍不用,反而退而求其次,必是方才在老太爺那裡聽了什麼教誨了!
  
  “是啊,你祖父先給我吃了個定心丸,又說了句家族的利益要放在首位。”陸婷姝很是不心甘,恨得咬牙切齒道:“若是我能拿出你祖母當初枉死的證據,倒是能令你祖父立刻對包氏下殺手,可是……”
  
  “我雖然早就懷疑你祖母死得冤,是被包氏下了慢性毒藥,可我又拿不出任何證據!”
  
  祖母是枉死的!陸清寧還是頭一次聽說這個事情!若真是如此,她是不是可以吊夏妍幾天,等夏妍想通了,便叫那丫頭打探這件事?
  
  “難道姑母憑的只是直覺?”她不免發問道。
  
  “十年前,我比你現在還小兩歲呢,又沒你眼下這麼聰明……”陸婷姝沉聲道:“我只記得,你祖母當時病了,郎中又說沒大礙,說是只要好好調養一年半載的便可痊癒。”
  
  “我後來長大了仔細一想,當初可不止一個郎中這麼說啊,為何她老人家反倒身子骨兒愈來愈糟,最後、最後到底撒手人寰呢?她老人家病著的時候,包氏一直假惺惺端湯侍藥呢,不是她又會是誰!”
  
  梅媽媽也是第一次聽自己主子提起這件事。她當年在宮裡,什麼陰私之事沒聽過沒見過?若說是各種害命的毒藥,她多少也懂些,立刻疾聲道:“姑奶奶可還記得已故老太太的症狀?”
  
  陸婷姝緩緩搖頭:“沒有用,便算是記得也沒有用,總不能我將先母的病情描述一番,再尋幾個懂得的郎中當著老太爺面前揭穿,便能定了包氏的罪過吧?這種事,沒有板上釘釘的證據,不足以要她的命。”
  
  “就算要不了她的命,慢慢折磨她總是可以的!姑母不如學說給梅媽媽聽一聽,至少咱們自己個兒心裡有數兒了!”陸清甯冷聲道——莫說已故老太太是這具身子的親祖母,只說包氏這種用害命手段上位的小三兒,便足以挨上千刀萬剮了!
  
  “可不是的,姑奶奶給老奴學學,看看老奴能不能對上號。”梅媽媽狠狠的道:“若真是包氏對先老太太下的手,叫她生不如死不是更好!”
  
  陸婷姝方才只不過是過度憤怒了,如今聽陸清甯和梅媽媽都這麼說,立刻緩過神來,卻對陸清寧道:“這種醃臢事兒,你個小姑娘便不要聽了,等我閑下來跟梅媽媽講便好。”
  
  本來在娘家做姑娘的日子便該恣意些,偏生她們姑侄兩個都是這種苦命!後來老太爺將她帶在身邊,她的日子好過多了,可這個侄女呢,天知道要在這後宅痛苦多久!
  
  雖然等嫁了人,該接觸的還是一樣兒也少不了,眼下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吧,三娘可才是十二歲的孩子呢。
  
  “天已經太晚了,還是叫梅媽媽送你們主僕回去早早歇息吧。對了,之前不是說咱們姑侄明兒一早便去禹州麼,日子得改了,你祖父安排的管事要初八出發,咱們沒必要跟他岔開,便等同一天吧。”陸婷姝一句句囑咐著。
  
  “你明兒抽空給你外祖家寫封信,以免人家覺得咱們陸家失禮……往年都是月初便去送節禮的。”
  
  “還有拜梅媽媽為師這事兒,既是應了,便得誠心堅持,將來可不許叫苦叫累;若是你娘問起來,你只管跟她說,是姑母見你身子骨兒太弱,叫梅媽媽帶著你強身健體的。”
  
  反正這孩子已經是這個命了,還能重新活一回不成?索性甩開了膀子多學點本事,至少不用怕被些小人欺負了去!等將來到了婆家,也不至於因為身子不濟,隨便被人當成藉口往房裡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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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0:13 AM

第一百零四章 趕路途中

  八月初八的一大早兒,陸清甯便與陸婷姝上了馬車,跟隨陸家送節禮的車隊緩緩離開陸宅,一直奔著東城門而去。出了東城門,便是前往禹州的官道,若是路上沒耽擱,午時之前便能進禹州城。
  
  陸清寧一直都挺納悶兒的,歷史上不是說,當官不能在原籍麼,怎麼包天磊先是在禹州下轄朱江縣當縣令,後又升任了禹州府的同知,難不成包家並不是禹州人?而是做了朱江縣令時才遷來?
  
  待她將這個疑問問出了口,陸婷姝笑道:“確實,包家本是山西人,還是個不大不小的糧商。當年應該是得罪了當地官府,急需銀錢打點,可數十個糧倉裡積壓的白麵和上等細米都售不出去。”
  
  “還是咱們家老太爺幫了個忙,輾轉著將那些糧食運出山西來,包家感念你祖父救命之恩,便將包氏送給了老太爺做妾。”
  
  怪不得包家零落了,原來賣了幾十個糧倉裡的糧食後,還要拿著賣糧錢打點。且不論這包家的好與壞,只說在這古代,經商還真是個倒楣事兒,一把不小心得罪了哪個當官的,這日子便別想好過。
  
  “若不是為了這個,包家人也不會棄商從文了。”陸婷姝笑道,“而那包氏若是個好的,我也早都不知讚歎她娘家多少回了。”
  
  陸清寧頻頻點頭。商戶棄商從政,實在不是件容易事兒,可包家人努力了幾十年,如今也終於見到成果了;只是不知道包家的這些成果,又有幾成是拿著陸家的銀子墊出來的道呢?
  
  “包家得罪了官府,老太爺即便幫著將那些糧食運了出來,誰不知道這正是個趁機砍價的好時機?三十多個糧倉、近六萬石的糧食,若是正常售賣。最少要賣四萬七八兩銀,最終卻只賣得兩萬兩出頭。”陸婷姝一點點回憶著講給陸清寧聽。
  
  當年包氏進門兒,陸婷姝還不曾出生,這些都是後來老太爺講給她知曉的。
  
  “這兩萬多兩銀子,哪夠打點官府的,最終是包家又賣了一處大宅子並若干的古董字畫,才勉強將官府的事兒趟平,三娘你說,若是包家還有餘錢,當初何必賣宅子呢。”
  
  陸清寧微微眯眼。陸婷姝的意思她聽懂了。這是說,包家這幾十年根本便是靠著老太太包氏一個人兒支撐著呢。
  
  雖說賣了宅子和古董字畫也可能是有意為之。這是想叫官府知道,包家已經傾家蕩產了,莫再步步緊逼了;不過即便還有些銀錢,又能支撐多久,改走仕途哪是那麼順溜的?
  
  因此她便對陸婷姝笑道:“有些人啊。就怕吃慣癮跑慣腿,包家吃了陸家幾十年。一時叫他們停嘴,恐怕是停不下來的。”
  
  兩人身邊的梅媽媽自然又是一拍腿:“三姑娘這話說兒沒錯兒,都說升米養恩斗米養仇,包家這是將陸家當成仇人喝血吃肉呢,不吃垮陸家便誓不甘休。”
  
  陸婷姝的柳眉登時皺得很難看。她之前怎麼從未想過梅媽媽說的這事兒?
  
  “據老太爺說,幾十年前的包家聲名很好,否則他也不會輕易出手相助;怎麼他口裡極好的人家兒、敗了家後反倒無賴一般吃死陸家!倒是梅媽媽這話兒提醒我了!”陸婷姝惱怒非常道。
  
  “可惜我頭幾日並沒想到這個。否則也能拿著這個說法勸勸老太爺,這不便是不成恩反成仇麼!必須早早掐斷包家這念頭才好!”
  
  陸清寧垂頭不語。心頭卻道莫說是包家,就算是任何一個人家,好好的大姑娘送人當了小妾不說,該得五萬兩銀的糧食最終卻僅僅得了一少半。任誰不琢磨琢磨,是不是老太爺陸珩趁機大賺了一筆。既得錢財又得人?
  
  只是她哪裡能言長輩之過,因此陸婷姝說罷,她也不曾吭聲——就算老太爺施恩之時沒有私心,這些年下來、恐怕也早就對包家心有怒氣,根本不用陸婷姝提醒。
  
  反之若是他真如陸清寧所想那般,本就想的是人財兩得,或許會覺得虧欠包家些許,可虧欠的這些、時至今日也該還完了罷!
  
  要知道包家當初得罪的可是當地官府,若不是陸家當時還有皇商的名號,包家的糧食就算爛在糧倉裡,誰敢往外運!老太爺就算拿了些好處,那不是賣了面子換來的?陸家的皇商臉面不值錢?
  
  主僕幾人一路說著些有的沒的,轉眼路程也過半了。馬上便快過中秋,官道上車來人往甚是熙攘,看來都是四下送節禮的,再不便是趕路回家過節;因此這一路上驟然多出了許多茶棚,一是供人歇腳喝茶,二也是給女眷們提供個方便所在。
  
  “三娘你可需要更衣?我瞧著有幾個茶棚還算乾淨,不如找個差不多的停下,喝些茶水再趕路也來得及。”陸婷姝當年跟著老太爺四處行走了好幾年,並不像一般女子那般避諱拋頭露面,何況江南本就民風開放。
  
  陸清寧當然也不在乎,聽她如此提議,立刻點頭:“我這香囊裡還專門裝了些好茶,去茶棚只用他們的熱水吧。”
  
  過去私自出海的商人不少,回來都紛紛傳說海外很認大順朝的茶葉呢,這倒跟歷史書上的記載很是相似……而陸家最大的買賣便是茶葉了,名下的茶山便有幾十座;否則就算謝家再想看顧女兒和外孫,又何必將出海的肥差帶上陸家一份。
  
  這樣的陸家人,怎麼會隨便喝外面的茶。若不是陸婷姝有過經商的經歷,陸清甯連借些熱水都不敢說——自家馬車上也是帶著熱水的,矜持些嬌貴些的女眷誰會喝外面不知根底的水!
  
  梅媽媽此時便囑咐車夫:“喚個小廝跑腿兒去尋個乾淨的茶棚,最好茶棚後面便是茶棚老闆自個兒的家才好。”
  
  只有後面是自個兒家的茶棚,才是經年累月傍著官道做買賣的,招待起客人來更為妥帖;而另一個緣由便是……只有後面有人家兒,女眷們才能下車去更衣。
  
  車夫也是經常東闖西走的,如何不知道梅媽媽的用意。因此便高聲喚來個騎馬的小廝,細細緻致吩咐了;小廝應聲而去後,車隊也緩慢下來,只待那小廝找到了好去處便靠邊停下了。
  
  大概又行進了有二三裡路的樣子,那探路的小廝終於回來,說是前面不遠便有一家茶棚,正是依傍著自己家的小院兒開出來的,他才剛給了茶博士二兩銀子,叫那家不許再招待別人;車隊立刻加快了速度,跟著小廝朝那茶棚駛去。
  
  這次負責跟車的有兩位管事。若是隨行的沒有女眷,他們早就喚了車夫和小廝們坐進茶棚裡。好好灌兩碗熱茶。
  
  如今卻是不能了,只好停下車隊便喚了茶棚的老茶博士,提著茶壺捧著大摞的茶碗到馬車前面來,三個一群五個一夥的依著馬車權當歇息。
  
  來了這個時代幾個月,陸清寧不適應的地方還真不多。可這坐馬車長途奔襲便算是一個了;蘭心和水晶從後面的車上下來,服侍著她在姑奶奶之後下了車。她立刻趁人不注意時扭了扭酸疼的腰。
  
  有那跟車的小廝眼睛尖的,卻瞧見了三姑娘這些小動作,喝到嘴裡的茶立刻噴了出來,還沁濕了半邊衣裳;這次的總領隊、外院的二管事陶喜成立刻給了那小廝一脖摟兒:“非禮勿視!”
  
  陸清寧被這動靜引過目光來,一時有些窘迫,隨即也便不在意了,三兩步便跟在陸婷姝身後進了茶棚。卻立刻便聽得外面官道上又是一陣馬蹄聲。立刻皺緊了眉頭——她對這些騎著馬狂奔的人實在是太沒好感了。
  
  茶博士家的老婆兒也有五十多歲年紀了,必是做久了買賣,並不忌諱拋頭露面,又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家,正好可以招呼女客。
  
  見陸清寧擰眉。以為是這位姑娘嫌棄棚內簡陋,老婆兒立刻開了牆角的小木櫃抱出兩個極乾淨的坐墊來:“太太和姑娘湊合著坐坐吧。這是老婆子今早才新套的面子。”
  
  陸清寧忙換上笑臉:“辛苦老人家了,還請老人家先帶我們去後院洗洗手,再引著我們回來喝茶可好?”
  
  內急這種事……她幾乎沒遇上過,上一世工作之後就學得極能忍耐了,換到眼下來也是一樣;只是還有陸婷姝呢,畢竟往禹州去還有一半的路。
  
  茶棚的主人家很乾淨,而那淨房又是專門準備給女客更衣的,自家人根本不會用;開門進去的時候,房裡還泛著嫋嫋的香氣。
  
  陸清甯滿意的在外間洗了手,便立在門口等陸婷姝出來,卻險些被個風風火火沖進來的女子撞到身上。
  
  “你皺什麼眉呀,我又不是故意的!”沖進來的女子見陸清寧一臉不高興的模樣,立刻厲聲喝道。
  
  陸婷姝此時也從內間出來了,瞟了那女子一眼,便自去洗手;陸清寧忙掏出個細布帕子遞過去,根本沒正眼看那女子一眼,更不用說搭話了——這種年代還有這種冒冒失失往淨房裡闖的女子,一瞧就不是什麼好家教。
  
  “小家子氣,使得什麼破帕子!還裝的大家閨秀似的!”陸清甯姑侄兩個出了淨房,還聽見那女子在門裡嘮叨。
  
  陸婷姝微微一笑,先是關切的看了陸清寧一眼,見她也只當沒發生什麼事一樣,心頭更是滿意;這才緩緩道:“只要是離開家,總會遇上這樣那樣的人,見多了,也就沒所謂了。若處處都跟人爭執,早晚有一天會落了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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