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伊人花開 -【盛世榮華】《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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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0:38 AM

第一百二十章 一起軟禁

  陸清甯得了慧心傳來的話兒,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叫蘭心賞了慧心一兩銀子,便低聲囑咐:“你快回吧,莫叫二姑娘看出端倪來,再往你身上撒氣。”
  
  慧心先是謝了姑娘的賞,聽了這話卻笑道:“奴婢在清瑩園本就是個出氣筒,奴婢知曉利害,還能忍。”
  
  陸清寧微微歎了口氣。
  
  四個叫心的丫頭,蘭心被分來清甯園,素心跟了陸文淵,還都算運氣好的;靈心先是進了清雅園服侍陸清雅,如今陸清雅被送進了家庵,那丫頭便被高媽媽領回了千疊園,也算是解放了,唯有慧心這丫頭,還不知要在清瑩園熬上多久?
  
  這丫頭又是個極懂事的,說是明白利害關係,能忍便忍,越是這樣越叫人心疼不是?
  
  “姑娘莫替奴婢擔心,奴婢能出來這一趟,還是馮媽媽示意的……”慧心何嘗看不出三姑娘面上的憐憫,忙說了這句話安慰她。
  
  陸清寧也就笑起來:“我倒把馮媽媽給忘了。有她在,二姑娘也不能將你如何,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這慧心還真是個報喜不報憂的,馮媽媽再明白事理、又知道護著丫頭們,畢竟她自己也是個奴才啊!
  
  陸清瑩當著外人面時,看似比陸清雅收斂多了,可誰知關上院門後又是什麼模樣,若也是個喜歡私下撒潑的,受苦的還不是這些下人!
  
  慧心離開後,小丫頭穩兒也回來了,說是長生第二次回了漿洗房後,又被管事娘子呵斥了半晌,還給分配了不少的活計,看來要忙活到後半夜了;蘭心還好說。小素卻是一臉的不忍,還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
  
  陸清寧便笑著看向她:“小素你是覺得我將手伸得太長了?還是覺得長生那丫頭挺無辜的,我不該連她一同算計了?”
  
  跟幾個丫頭處了這麼久,陸清寧早就瞧出來這些人都是什麼心性了——畢竟她上輩子是主做情報特工工作的,雖說身手上不及那些做行動特工的同行,可若說是瞭解一個人,動動腦子多想想這人的性格和行事方法,卻是她最擅長的。
  
  小素本就是奶娘蘇媽媽的女兒,跟她的關係比別人更近一步;又是她從小一同長大的,兩人間的情分自不比別的丫頭們。往後若是她嫁了人。要給丈夫挑選兩個陪嫁丫頭開了臉,這小素便是頭一個最恰當的人選啊。
  
  她就不信。小素心裡沒有這種想法兒?若有這個想法,豈不是更同情長生?
  
  雖然這年代的丫頭們奴根深種,打心裡便認為給姑爺做通房沒什麼不對,不能就此說小素是個自甘下賤的人,好歹陸清甯也是個現代思想的人。哪能容身邊的人早早便打了這個主意!
  
  小素被她突如其來的問了這麼兩句,一時有些慌了手腳。少頃便垂頭回道:“奴婢沒有,奴婢只是有點可憐她,做活兒要做到大半夜……”
  
  蘇媽媽本就是個過於善良的人,她這女兒還真是隨了她。若出嫁後真是不得已要給丈夫安排通房,還果真是這等人最好拿捏呢!
  
  陸清寧想罷,便眯眼笑了一笑,“長生她本就是個漿洗上的丫頭。不說好好守著自己的本份,把手頭的活兒幹好了,卻天天東竄西竄,若小素你是漿洗房的管事娘子,便這麼由著她胡鬧麼!”
  
  “她過去是在大房伺候于姨娘不假。可既然被攆到了漿洗房上去,就是她犯了錯;她不抓緊改錯、好好幹活兒。卻總想些不該她想的事兒,管事娘子不罰她、還將她當成祖宗供起來不成?”
  
  “若不是她上躥下跳的,二姑娘何至於又被燙傷了腿腳,我這兒還沒追究她呢!”
  
  小素雖然老實,卻也不是個傻的,就算聽不出長生將主意打到了老爺身上,至少也該聽懂了,長生與二姑娘走得太近就不是個好事兒。
  
  果然,小素立刻低聲道:“姑娘的話奴婢懂了,長生本就是咎由自取,奴婢不該同情她,媽媽也早就跟小素講過,濫好人做不得……”
  
  “當初若不是二姑娘和四姑娘背後使壞,姑娘何至於掉進水裡,長生既然跟二姑娘走得近,自然也不是什麼好人,這種人便算是在漿洗房累死也是活該。”
  
  陸清寧忍耐不住的笑起來。這丫頭話最少了,能說兩個字絕不說一句,今兒卻被她逼著說了這麼一大套,還真是難得;又知曉了同情心不能氾濫的道理,也算沒白聊。
  
  至於叫小素打消什麼做通房一類念頭的話,眼下也不是合適的時機;她陸清甯畢竟剛滿十二歲不久,離著嫁人尚早,等過兩年再深敲打也不遲——萬一遭遇了個與陸廷軒不相上下的種馬男,她倒寧願多給他塞幾個女人呢!自己樂不得清淨不是麼!
  
  “去叫水草跑個腿兒去趟千疊園,就說我今兒不去陪太太用晚飯了,白天的作業還不曾寫完。”陸清寧囑咐道。
  
  不說長生往清瑩園跑得勤,老太太的大丫頭夏妍,最近也是頻頻往她這裡走動的,今兒晚上又到了夏妍過來的時候了。
  
  既是說起夏妍那丫頭,便不得不說起八月時的事兒。那丫頭與陸清寧接觸了幾次,後來終於想明白了,三姑娘並不是想叫她要老太太的命,只是叫她幫忙盯緊了老太太一舉一動而已。
  
  既是如此,叫別人傳遞消息到清寧園來,夏妍自是不放心的,於是便與陸清寧商定,每隔五天兩人碰一次頭,添芳園看門的李婆子也正是每隔五天一上夜,剛好能借機將她放出來再放回去。
  
  夏妍雖是萬般惦記陸清甯應下她的另一份差事,卻從來不敢催促,只得將希望寄託於自己每次打探出來的事情上;萬一哪一次真被她打聽出來一件大事,三姑娘一滿意,也就能叫她脫離苦海跳上枝頭了不是?
  
  沒錯兒,陸清寧最開始拉攏夏妍這個“線人”,想知道的……便是陸婷姝曾經講過的、先老太太死得蹊蹺那件事。
  
  她早就打聽過,包氏身邊的曹媽媽和齊媽媽、一直都是包氏最信賴的左膀右臂,如今曹媽媽早不在了,只剩下齊媽媽一個人,若是包氏哪天心血來潮,又與齊媽媽聊起往事,夏妍又恰巧聽到了,這不就是一個扳倒包氏最好的辦法麼!
  
  老太爺早跟陸婷姝講過,他很需要包氏活死人一樣的存在;陸清甯卻不信包氏真能忍下這活死人的日子,不趕緊將這老太太處理了,終將是個禍害。
  
  可若是叫夏妍給包氏下毒,那根本就是下策,又不知將會連累多少無辜之人,甚至連累自己,她是不屑這麼做的;用別的人或者事做誘餌,她又沒把握,那只有揭穿包氏過去的所作所為才是最穩妥了不是麼!
  
  至於給陸文博院子裡放人,陸清寧並不急——夏妍畢竟年歲大了些,不是最好人選,若是萬一夏妍的“線人”過程拖得過長,這後宅裡選個想攀高枝的丫頭還不容易?
  
  “姑娘既然說是還有作業要寫,還不趁著天亮去做了?”蘇媽媽打開簾子走進來,見陸清寧還在窗邊坐著,便催促道:“非得等到掌燈時再寫字,可是極傷眼的!”
  
  陸清寧撲哧一笑。哪有什麼作業呀,在課堂上都做完了!嬤嬤們雖然管得嚴,卻也不至於像現代那些老師一樣,用作業將人壓死呢!
  
  “姑娘又調皮!”蘇媽媽無奈的笑起來,可隨即便想到什麼似的:“老爺今兒才被太太接回千疊園,姑娘連個面兒都不露?”
  
  陸清寧不禁腹誹道,正是因為他在,我才不樂意去好不好?
  
  卻不能將想法兒如實說出來,只能笑道:“老爺住在東跨院,難不成還日日被婆子抬進抬出的去正房吃飯?太太早都囑咐了妥善人,一日三餐送進東跨院裡呢。”
  
  沁玉姨娘雖然瞧著比過去老實穩當了不少,又感念謝氏給了她這個好機會,巴不得日日守在東跨院,寸步不離陸廷軒左右;可謝氏畢竟是懷著身孕的,不容一點閃失,因此東跨院根本就是上了鎖的……每日裡只開三回門。
  
  “那沁玉姨娘也答應了?這不是……這不是將她和老爺軟禁了?”蘇媽媽驚道。
  
  “她怎麼能不答應?媽媽莫忘了,太太身邊長得水靈的丫頭可不少,她可是生怕誰偷偷溜到東跨院裡去,搶了她的好機會呢!”陸清寧忍笑道:“至於老爺,便算是不鎖那個門,怕是十天八天也下不了地。”
  
  蘇媽媽立刻失笑:“這又是姑娘你給太太出的主意吧?”
  
  心頭卻驚疑萬分的想到,姑娘才這麼大一點兒,便能想出這麼些鬼主意來,若是長大些嫁了人,整治房裡人的手段還少得了?她家小素可是註定要做姑爺的通房的,可她怎麼瞧著這不像個好路子?!
  
  之前她聽說,禹州的方知府夫人有心將姑娘聘下,給方家大公子當媳婦呢,娘兒倆私下裡不知忐忑了多少回,又興奮了多少回。
  
  那可是知府大人家啊!小素若真能跟著姑娘嫁進去,過上三四年再生個一男半女的,也便是個平頭正臉的姨娘了!
  
  可如今,蘇媽媽越想越怕——老爺的姨娘和庶子庶女們,哪一個在姑娘手裡討得到好處了?她可是只有小素一個女兒啊,難不成要將女兒送到姑娘眼皮子底下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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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0:39 AM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太太不好

  “什麼,你這意思是說……五老爺和六老爺的親娘,都是死在老太太手裡的?”陸清甯聽夏妍學說罷了,立刻身體前傾,眼睛也緊緊盯著那丫頭的眼,仿佛生怕那丫頭編謊話騙她。
  
  夏妍也不躲閃她的打量,臉色毫無變化不說,反而理直氣壯:“三姑娘說的沒錯兒……奴婢聽齊媽媽那般嘮叨,那黑手若不是老太太,還能會是誰。”
  
  陸清寧一直在等老太太包氏的破綻,卻想不到這破綻來得如此之快——齊媽媽昨夜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在添芳園正房後面的小花園裡燒紙,嘴裡還嘮嘮叨叨的,說什麼這個姨娘那個姨娘請高抬貴手,與其來找老太太的不是,不如早些往生去……
  
  齊媽媽燒紙時,話裡話外並不曾明說,老太爺的兩位姨娘就是死在包氏手裡的,可就連夏妍都敢一口斷定,陸清寧又怎麼能不明白!
  
  包氏一直都在狂喝中藥調理身子,包明培當初上門報喜時帶來的郎中,每隔十天左右也會來給她診脈,以便調整方子,可包氏的身子骨卻一直不見好,於是齊媽媽便想到了給老太爺的姨娘們燒些紙念叨念叨。
  
  這種年代這種人家,最忌諱下人們背著主家私下祭拜死人了吧?若是已經亡故的幾位姨娘之死根本與包氏無關,借給齊媽媽一千個膽子,她怎麼敢在添芳園的後花園燒紙!
  
  “齊媽媽那麼小心翼翼的一個人,就沒發現你藏在一邊偷聽?”陸清寧還是多少有些懷疑,夏妍究竟是不是親耳聽到的那些話——若是別人七拐八歪學說給夏妍聽的,這丫頭也能一臉理直氣壯不是,畢竟謊話不是她編造的。
  
  “三姑娘應該也知道,老話說得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夏妍面帶笑意:“老太太和齊媽媽本就做了虧心事,越是做了虧心事,越是害怕,奴婢走路又靜悄悄的,就算不經意間稍微帶動了花草,也只將齊媽媽嚇得一身冷汗,還敢四周看看可否有人偷聽?”
  
  陸清寧微笑。這丫頭,還很聰明嘛!做壞事的人大半確實都是這個心理,越是緊張。越不敢查看周圍環境……
  
  “好,這個消息我很滿意。你回去吧。”將早就準備好的素面荷包遞給夏妍,陸清寧就開口攆人了:“至於我早先答應你的事兒,你也莫急,大少爺冬至月便要娶親了,介時我也能順理成章的求二太太給另外幾個少爺院子裡安排人。眼下……平白開口反倒容易叫人起疑。”
  
  只有大少爺成了親,才好陸陸續續安排下面幾位少爺的事不是?這個理由。相信夏妍也挑不出毛病來。
  
  夏妍果然滿臉是笑的施禮道謝:“奴婢多謝三姑娘想得周到。”
  
  她與三姑娘私下商議的事情,也只有她們倆人知曉;若三姑娘不合時宜的便將她塞進二少爺院子裡去,莫說別人,便算是大太太那裡都會不答應!大太太可是個要臉面的人,若叫別人說她有心對付庶長子,可是比什麼話都難聽的!
  
  “你只要明白我的苦心就好,畢竟……好前途還是需要多方籌謀。不是一時熱火的心思便管用的,相反還會壞了事。”陸清寧拿話點撥了夏妍一番。
  
  這丫頭當初才聽了她幾句話,便以為她要下毒謀害包氏,若不日日提著耳朵告訴,誰知道這丫頭會不會在哪天做出點嚇人的事兒來!等做了壞事又來她跟前表功。她是說好還是說不好哇?
  
  夏妍走了之後,陸清寧依舊靠坐在床上發呆——若是齊媽媽念叨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又該不動聲色的透漏給誰,叫誰作這個出頭的椽子呢?
  
  這又不像當初佛堂失火,不用她鼓動,陸婷姝便去了老太爺跟前,商議著將陸清雅送進了家庵;這可是事關兩條人命,那兩位已故的姨娘還有兩個年富力強的兒子呢!這種事怎麼能叫陸婷姝插手?根本就是費力不討好的事兒不是麼。
  
  可若是直接將消息透露給五老爺六老爺,也太難了些吧;她是時不時去趟外院,卻也不過是惦記陸文淵,再不便是給老太爺問個安,哪好直接去找那兩位!就算可以找,她又該如何講呢,直說是偷聽來的?那不成了傻子了!
  
  再不便去五太太六太太跟前嘮叨幾句?嘮叨幾句不是不可以,可陸清寧還是想通過別人的口傳話,亦不想叫人知曉這話是打她這兒傳出去的。
  
  傳話並不難,難的是這話傳來傳去還不能變味道,令五房六房聽了便會相信;陸清甯一時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正待喚人打了熱水來洗洗睡了,突然靈機一動——六太太的身孕也宣佈了有些日子了,不如改天替太太去探望探望,先探探虛實也好!
  
  若是五老爺六老爺也早對自己的生母之死有懷疑,跟六太太閒聊時,六太太也許還會請了五太太做陪,多聽聽總該聽得出些許端倪來吧?
  
  這麼想著,陸清寧終於松了口氣,便高聲喚著西屋的丫頭們過來服侍——夏妍來得勤了,丫頭們都學會了回避,不是湊到西屋去繡花做衣裳做鞋,便是拉著蘇媽媽講古,已經成了習慣。
  
  誰知不等小素蘭心幾個人進來,水晶便沉著小臉兒跑進了廳堂,一扭頭瞧見自家姑娘站在內室門口喊人呢,立刻上來屈膝道:“姑娘快去千疊園瞧瞧吧,太太有些肚子疼!”
  
  陸清寧登時大驚失色。這才剛九月底啊,離著太太的產期還有一個多月呢,怎麼就肚子疼上了,難不成是要早產?陳老爺子來診脈時,雖然也說了太太懷的是雙胎,卻也說胎相不錯,並不曾提及早產的可能性啊!
  
  蘇媽媽聞聲也從西屋裡跌跌撞撞跑出來:“奶娘陪著姑娘一起去!”
  
  蘭心和小素也是一臉焦急的看著姑娘——太太早上才叫人將老爺和沁玉姨娘接進了千疊園的東跨院,晚上便出了這檔子事兒,兩者之間到底有沒有關聯?
  
  陸清寧卻皺眉道:“時候不早了,奶娘也留在家裡吧,我帶著水晶和碧璽足夠了。”
  
  蘇媽媽腿腳慢,去了又幫不上忙,還不如她們三人兒跑得快呢。
  
  出了院門,又連聲囑咐童婆子將門閂好:“若太太那裡不好,我便叫水晶回來報信,我便住在那邊不回來了。”童媽媽連聲應著,隨即便將門關了,穩穩當當上了鎖。
  
  主僕三人便放開腿腳匆匆奔千疊園而去,路上還不忘問水晶道:“是你才從千疊園回來,還是誰來報信來的?太太怎麼個肚子痛的法子,是要生了,還是只覺得不舒服?”
  
  因為天色黑,陸清寧也看不到水晶的臉色,卻聽得出她語氣裡的猶豫和懊惱:“奴婢……奴婢方才去幫童媽媽閂門,聽見外面有兩個婆子匆匆跑著過去,又說是大太太肚子不舒服,並沒人來給姑娘這裡報信兒。”
  
  “奴婢開了門追出去瞧,兩個婆子已經不見了,奴婢一慌,便沖進屋子裡喊姑娘了。”
  
  陸清寧忙笑著安慰她:“你閂門去都聽見了這等大事,也多虧你細心了。”
  
  “可你就沒聽出那兩個婆子是太太院子裡的誰?毛媽媽已經被我要到清寧園來了,竟然還有腿腳如此快的婆子,我怎麼想不起是誰?”
  
  水晶沉默了沉默,囁喏道:“奴婢沒聽出來是誰……要不姑娘跟碧璽在後面慢些兒走,奴婢先跑去千疊園問問看,萬一是奴婢聽錯了呢,豈不叫姑娘白跑了一趟,又攪得太太那邊不安寧?”
  
  “還是叫水晶姐姐陪著姑娘慢些走吧,奴婢跑著去看看。”碧璽機靈的接了話,並不等陸清寧和水晶說什麼,人已經撒丫子跑遠了。
  
  陸清寧望著碧璽那已經模糊的背影輕聲一笑,卻覺得身邊的水晶激靈一下,忙笑問道:“你是不是穿少了?”
  
  “這都快九月底了,夜裡也該穿個薄夾襖才是,針線班子上的夾襖做得有些厚,趕明兒我再拿些月銀叫水草送去,給你們幾個小丫頭做幾件薄些的,正合適現在的夜裡穿。”
  
  水晶一把拽住她的袖子,說話聲裡帶著濃濃的鼻音:“姑娘莫往前走了!等碧璽回來,肯定說太太那裡沒事兒,咱們就回清寧園了。”
  
  陸清寧撲哧一笑:“你這麼肯定?”
  
  “根本沒有兩個媽媽從門前跑過去,更沒人說太太肚子痛是不是?我再猜猜,是不是前面的路上哪個拐彎的地方還有誰藏著,只為了將我驚嚇一番、最好就此臥床不起對不對?”
  
  水晶大驚,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道:“姑娘息怒!這事兒跟誰都沒關係,更不關碧璽的事兒,是奴婢自作主張,要殺要賣只求姑娘對奴婢一人來吧!”
  
  “你先起來,給我緊緊閉上嘴不許哭!”陸清寧低聲怒喝:“你既然說跟碧璽沒關係,她方才跑掉了去探路,你怎麼就不喊她一聲!她比你還小,更是個孩子呢,若叫人突然嚇一跳,豈不是沒了半條命!”
  
  “你快陪我一同去迎她,萬一人家不是為了嚇人,而是背後打悶棍的呢?你總不能叫她剛沒了小兄弟,自己個兒又搭上性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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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0:42 AM

第一百二十二章 裡外通吃

  “快將手裡的燈籠熄滅了,隨便找個地方放一下,總不能打著燈籠去叫人看得更清楚罷!”陸清寧催促道。
  
  水晶雖是心頭大駭,不知自家姑娘為何知曉得這麼多,被姑娘那麼一說吧,卻更是擔心碧璽的安危,立刻從地上爬起來,先將燈籠滅了放好,主僕兩人飛快的便朝著千疊園方向跑去。
  
  這條路,陸清甯心裡極清楚,就算閉著眼也能走幾個來回;能藏人的地方不是假山那一處,便是前面的亭子邊上了,不過若是她,她一定會藏在假山後面,這亭子,並不是個最好的伏擊場所。
  
  果然,亭子邊並沒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莫說是人影兒,就連樹影都是紋絲不動的,因此她只是掃了一眼,腳步停也沒停。水晶更是驚訝萬分了——姑娘的眼也這麼毒!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這裡沒人!
  
  都怪她!聽說碧璽最小的那個小兄弟沒了,排行倒數第二的也被最小的那個過了病氣兒,就躺在家裡等死呢,一時鬼迷心竅便接了那婆子的銀子!
  
  那婆子到底是在哪裡當差的,她都沒見過呀!若等今兒這事兒了了,她如何面對姑娘說清楚?事情既然敗露,她也不想活了,她實在是對不住自家姑娘!可臨死之前也該跟姑娘懺悔一下、並交代清楚了不是?
  
  正胡思亂想之際,陸清寧一把便抓住了水晶的手臂,兩人極默契的停下了腳步。前面二百來步遠便是那座假山了,遠遠的看著並沒什麼異常,既沒有身影晃動,也沒有呻吟的聲音,也許是碧璽人小。眨眼間便竄了過去,如今已經到了千疊園了。
  
  這可不好!陸清寧暗暗叫了一聲。既是太太那裡沒事,碧璽跑去拍門,豈不是叫太太平白擔心?
  
  若只是看門的哪個婆子回碧璽一聲、說太太並沒事,也沒將話兒傳進裡面去也就罷了;萬一那看門婆子靈醒,多問碧璽幾句,再知曉她們主僕是被騙出來的,千疊園便得亂了套!
  
  可眼下她們這裡還要過假山這道坎兒呢!又不是輕輕鬆松追上碧璽就算了!
  
  水晶此時便咬了咬牙:“姑娘還在這兒站著莫動,奴婢順著樹叢繞到假山後面去,不管誰在那兒。兩拳打暈了完事兒。”
  
  陸清寧低笑:“你就一個人,誰知道她們是幾個人?還是咱倆一起去吧。你莫忘了,我已經給梅媽媽當了好些日子徒弟了。”
  
  摸過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將人統統打暈了再說吧;既然已經追不上碧璽了,等將人打暈了,再找些什麼捆好了。拖著一起去千疊園也一樣,反正眼下千疊園也該亂套了。不如將事情趕緊停息,也叫太太睡個安穩覺。
  
  假山後面確實伏著兩個婆子,也確實像陸清寧想的那樣兒,根本不是當初收買水晶的婆子說的那樣,想嚇陸清寧一下便拉倒——兩個婆子手裡都握著又粗又長的洗衣錘呢,若是背後被錘上一下,不死也得脫層皮。
  
  陸清寧主僕倆悄無聲息的慢慢往前摸。只怕碰到了哪棵樹,倒將假山後的人驚動走。這麼小心翼翼的,前進得便越來越緩慢,明明只是不遠的路,好像走了有很久很久……
  
  半途中水晶還停頓了一下。不知從哪裡摸索了一塊拳頭大的石頭遞給陸清寧;陸清甯欣然的接了,緊緊握在右掌心。只將那石頭的尖處朝外,待一會兒必定叫那兩個婆子腦袋開花兒就是了。
  
  眼看著離那兩個婆子還有兩三丈遠,便聽到其中一個婆子低聲埋怨道:“這主意到底能不能成啊?三姑娘根本沒來啊,方才跑過去的那個小丫頭,不就是她院子裡新買的一個?”
  
  “等她打聽罷消息再回三姑娘那裡,三姑娘知曉大太太根本沒事,更不會出來了!”
  
  另一個婆子惡狠狠的斥道:“你快閉嘴!方才若不是你攔著,我早將那小丫頭打懵了!三姑娘遲遲等不到人回去報信兒,肯定匆匆便往這邊趕,不是水到渠成了?”
  
  先那個婆子顯然很不滿意:“你倒是說得輕巧,那丫頭跑得比兔子還快呢,你這老胳膊老腿追得上?還敢說一棍子將人打懵,你不壞事便是好的!”
  
  另一個婆子還想說什麼,卻聽身後有人冷冷道:“兩位媽媽大半夜的好辛苦呀!”
  
  這兩個婆子立刻大驚,可還不等從地上爬起來,陸清寧和水晶已經撲了過來,一人看准了一個婆子,手裡的石頭照著腦袋便狠狠砸來,只聽連聲慘呼夾雜著哭爹喊娘頓時響起,可也就是瞬間,什麼聲音都沒了……
  
  扔下手裡的石頭站起身來,陸清寧輕輕拍了拍手,似乎拍拍手便能將手上的血拍掉一般:“你說……是咱們倆將這兩人拖去千疊園呢,還是一個人在這兒看著,另一人去喚巡夜的媽媽們?”
  
  水晶垂頭琢磨了一會兒,抬頭道:“姑娘若是相信奴婢,就叫奴婢在這兒守著,姑娘自去千疊園喚人來幫忙,反正千疊園也不遠了,三五百步路的事兒……”
  
  “姑娘若是不信奴婢,奴婢也不敢將姑娘一人兒留下,只好等碧璽跑回來再想別的轍罷。”
  
  “我有什麼不信你?你只不過是為了碧璽,一時又信了人家說的只是嚇我一下,心中清楚我不是那麼容易被嚇壞的,才踏踏實實收了人家銀子吧?”陸清寧笑問。
  
  “方才咱們離開清寧園出來,你不是立刻就後悔了?還使勁拉住我不叫我往前走了,你也是突然覺得沒那麼簡單了對不對?”
  
  碧璽前天傍晚在回廊的角落裡偷偷掉眼淚,被水草撞見了,架不住水草連逼問帶利誘的,碧璽便說出了家裡的難處。
  
  最近木香那邊接二連三安置了好幾個女藥童,將陸清寧手上的錢都花得差不多了;可她知曉碧璽的難處後,明知自己手頭也不富裕,卻還是將歷年積攢的壓歲小金錁子取了出來,挑了五個五錢重的給了碧璽。
  
  水晶碧璽瑪瑙這三個新買來的丫頭,比轉兒穩兒都大不了多少,都是孩子呢;若偶爾錯了一次便打殺了或是發賣了,身邊哪裡還會有什麼忠心的下人?全都心驚膽寒了!
  
  陸清寧前世之死便是被出賣的不假,可那與眼前的水晶絕對是兩回事;那時的她……也確實太高傲古怪了些,明裡暗裡得罪了不少人。
  
  而現如今,她已經是大順朝的古代女子,不是當年的女特情了,可以特立獨行天馬行空;她現在的衣食住行處處都離不開人,更離不開忠心的下人,而下人的忠心耿耿是調教出來的,卻不是天生的。
  
  若經歷了眼下這一遭兒,這丫頭還會犯錯兒,大不了到時候新帳老帳一起算;今兒這事兒冤有頭債有主,何必跟個不懂事的孩子斤斤計較呢?這丫頭方才又算是將功折罪了!
  
  何況、何況水晶還是佛堂走水的知情人!陸清寧可不想有一處不慎,反倒暴露了自己的痛腳!她寧願將這丫頭穩穩當當抓在身邊,即便不能用,白養著都是可以的!
  
  見水晶聽了她的一番話並不回答,反而抽抽噎噎哭起來,陸清寧又笑道:“出來之後我問你,是怎麼知道太太肚子疼的,你說是幫著童媽媽閂門時聽見的;可是咱們臨出門前,童媽媽卻一句也沒學說,童媽媽平日裡多碎嘴呀!”
  
  轉瞬卻又嚴厲的道:“就這點子小伎倆,還想糊弄我不成?你早在知曉碧璽家的難處時便該找我啊,你到底拿沒拿我當主子?難不成在你心裡,我是那麼不可依靠的?”
  
  “姑娘恕罪!”水晶又跪回地上哭道:“姑娘當初花銀子買我們仨時,便多給了好些,足夠買十個丫頭都不止了;木香姐姐最近又總來拿銀子,姑娘也不是聚寶盆,哪有那麼多閒錢?”
  
  “奴婢便想著,若能收些外人兒的打賞,也能解解碧璽家的難,再話裡話外提醒姑娘一句半句的,姑娘走到哪兒奴婢都跟到哪兒,好歹能護著姑娘一二,也不會叫姑娘平白受了委屈……”
  
  陸清寧一下沒忍住,撲哧就是一笑。敢情這丫頭打的是這算盤,怪不得才出了清寧園,就句句話都帶著別的意思,令自己更多的起了疑心。
  
  “你這是打算裡外通吃?這事兒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你收了人家的銀子,又不給人家辦事,還返回頭來護著我,這不是明目張膽的得罪人麼?”
  
  水晶卻哭道:“姑娘這麼聰明伶俐的人,誰能占得了姑娘的便宜去?她們個個兒心裡都是極清楚的……她們不頂用,還能怪到我頭上上不成。”
  
  陸清寧更是忍不住笑起來。孩子終歸是孩子,想法也很好笑——拿了別人的銀子,事情不成再將罪過怪到對方身上,聽來真是又可氣又好笑,這不是無賴嗎?不過還真和她的胃口……
  
  “快起來吧,地上涼,又不是談這事兒的好時候,我估摸著碧璽也該回來了,你往邊上站一點兒,張望張望她。”陸清寧連聲叮囑道。
  
  不待水晶應聲爬起來,便見千疊園方向走過來一隊人,手裡還各自提著燈籠,一個小小的身影跑在前面,分明是碧璽擔心這一邊,並不跟那隊人一起走,只想快些跑著過來迎接自家姑娘。
  
  水晶又忍不住抽泣起來——碧璽比她還小呢,不但不用自家的難題麻煩姑娘,還知道處處為姑娘著想;偏偏她犯了傻,險些害了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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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0:44 AM

第一百二十三章 都給綁了

  千疊園過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粗使的婆子頭兒金媽媽和湯媽媽,身後還跟著一個婆子一個小丫頭,顯然是不放心陸清寧,便跟著碧璽一同迎過來了——這後院一旦過了閂門的時辰,便只剩巡夜的婆子了,哪個做下人的聽說主家姑娘摸黑走在路上不憂心?
  
  陸清寧一把攔住幾個欲施禮的媽媽,“眼下這當口還將什麼虛禮,我只問媽媽們,太太可知曉了?”
  
  金媽媽的眼神這才從假山旁躺著的兩個婆子身上收回來,勉強笑道:“姑娘莫擔心,太太不知道,沒敢叫裡面知道。也多虧了湯媽媽,今兒她當班,聽碧璽那麼一說便覺得不對,立刻去將老奴喚起來,一塊兒迎過來了。”
  
  三姑娘身邊新買了幾個軍戶家的小丫頭,小丫頭們全都懂些拳腳,這是太太那邊都知曉的事兒;可就是三姑娘帶著個水晶,便將兩個暗地裡藏著的婆子都放倒了,還都打得頭破血流?
  
  金媽媽膽戰心驚之余,也不得不在心底讚歎一句,三姑娘買的這幾個丫頭真沒買錯……
  
  之前她們這些婆子背後嚼舌時,還曾笑話過三姑娘呢,好好的大家閨秀、不學學太太知書達理,買什麼軍戶丫頭,跟著梅媽媽學什麼拳腳,平白跌了身份!
  
  可如今再瞧,她們終歸是奴才呀,沒有三姑娘看得長遠!若三姑娘真學了太太,每日只管愛著面子,今兒晚上豈不是被這兩個婆子奪了命去!
  
  陸清寧笑著點頭:“媽媽們做得極好,只要太太那裡沒事,我也就放心了。不過……有人帶了繩子沒有?怎麼著也得將這兩人先捆了,擱一夜明兒白日再發落才是。”
  
  兩位媽媽身後的那個粗使婆子立刻快步上前:“奴婢帶著麻繩呢,這便將這兩個老貨綁了罷!”
  
  陸清寧便笑著喚水晶和碧璽趕緊幫忙:“捆得結實些。最好再塞了嘴,省得她們醒了再嗚嗷喊叫的,大半夜的活活嚇死人。”
  
  “這小丫頭是新進來服侍的吧,我怎麼沒見過,是金媽媽的孫女麼?”
  
  金媽媽一直都惦記著給自家孫女找個差事做,否則也不會百分之二百的賣力辦差事;陸清寧前些天突然想起這事兒,便給太太提了一嘴……
  
  金媽媽聞言笑道:“可不是怎麼著,正是老奴的小孫女,四天前才進府來,姑娘這些天忙著上學。還不曾見過她。”
  
  又喚那小丫頭道:“小銅錢,還不給三姑娘磕個頭。若不是三姑娘想著你,你明年也進不來!”
  
  小銅錢立刻脆生生應了,走過兩步來便要跪下;陸清寧忙一把拉住:“這大夜裡的,又是在外面,地上又髒又硬。不必了。”
  
  “金媽媽和湯媽媽也好,太太院兒裡別的媽媽姐姐也罷。全都是好的,你踏踏實實跟著她們多學些東西,往後的日子絕不會難過。”
  
  又問湯媽媽道:“你家裡可還有合適的孩子?太太用不了多久便要生了,正是缺人手的時候。”
  
  湯媽媽笑道:“三姑娘想得周到,可老奴家裡只有個小孫兒,今年才八歲……”
  
  “八歲也不算小了,不過若是媽媽疼他。不想叫他早早來服侍人也就罷了;若是願意來呢,改天抽空將那孩子領來叫我瞧瞧,若是個好的,叫他去淵園陪著六少爺不也是一樣?”陸清寧笑道。
  
  她說的是真心話,太太院子裡的下人。個個兒都不錯,也不知是外祖母當年挑人給太太陪嫁時上了心。還是太太調教的好;如今太太身子重,她便得替太太多維護些,維護好了這些人,便少了許多麻煩事。
  
  又想到被自己要到清甯園的毛媽媽,毛媽媽也有個小孫女跟這小銅錢差不多大,待回去了也得跟毛媽媽說一句,將那孩子領來看看;即便做個不入等的小丫頭,一個月還有幾百文的月錢,再加上打賞什麼的,也夠給家裡貼補一二了。
  
  湯媽媽聽了她這話,自然是滿心歡喜——她是心疼小孫兒不假,可若是差事還不錯,早進府服侍便早學東西不是?等再過幾年,十幾歲的孩子屁也不懂,進得府來也只能去喂馬!
  
  等湯媽媽也謝過陸清寧,水晶她們那廂已經將兩個婆子捆成了粽子,又擔心姑娘所說的“喊出聲來驚動別人”,水晶便將自己的小襖袖子撕了,分頭塞了兩個婆子滿嘴,如今好好的一件小襖成了比甲,將小銅錢笑得咯咯的。
  
  金媽媽低聲呵斥了小銅錢一聲,頗有些擔憂:“這倆人……腦袋被敲成這樣,夜裡會不會死了啊?若是死了,姑娘明兒白日還問什麼?”
  
  湯媽媽便笑著接話:“眼下在這兒,提著燈籠也瞧不出什麼來,等拖回千疊園的柴房裡再說,實在不成便給她們敷點藥罷!我瞧著黃芩還沒睡,偷偷喊她到柴房替這兩個老貨瞧瞧也使得。”
  
  陸清寧低聲笑道:“正是如此。我和水晶下手之時,也都留了分寸,不過是表面上傷得重些,要命是不至於的,等回去敷了藥,想必後半夜也能醒轉了。”
  
  “如今我倒覺得最要緊的事兒不是別的,而是這座假山呢。平日夜裡閂了門,任誰也不會出來走動,可太太就快生了,誰知曉要不要夜裡出來辦事?這門口不遠處擺著這麼個東西,平白的添些煩惱何苦來。”
  
  這座假山說是假山,其實也就是幾塊太湖石隨便一疊,疊出個小山的模樣來,最大的那塊石上,還刻著“千疊園”三個大字,算是充當了一個指路標示;若這後宅一直都是清淨所在,這假山倒有些趣味,反之呢,卻成了禍害了!
  
  “三姑娘要將這假山平了?”金媽媽和湯媽媽皆是一驚。這假山可是太太嫁進來那年便有了,太太的院子取了名字之後,又給這假山石上刻了字,若平白的給它推了,太太那裡會怎麼想?
  
  “因此我才跟兩位媽媽商量,介時只跟太太說,這假山必是年頭長了,基底鬆動,大半夜的突然滾落了一大塊石頭,好在並沒傷到人;為了避免今後還出現這種事兒,也只能將它推了算了,大不了將刻著字那塊石頭單留下,後面也藏不了人。”陸清寧便跟兩人如此商量。
  
  見兩人都說這樣也好,她便笑道:“天也太晚了,先將這兩個婆子拖回去關了再說吧,明兒一早處置罷這兩個人,我便差人去前院找幾個人過來,將這假山推了。”
  
  這種謊言,也就是為了瞞著太太一個人罷了。陸清寧無聲的歎了口氣,待太太生了,千疊園裡又多了兩個小孩子,還不知各種謊言各種突發事情會持續多久呢……她是否應該加快腳步打翻所有障礙,早點還自己和親人一個寧靜呢?
  
  第二日一早,陸清甯跟著梅媽媽練完功夫,回來又睡了個回籠覺,睜開眼便告訴蘇媽媽,替她去學裡請個假。
  
  蘇媽媽並不知曉昨晚到底發生了何事,只知道姑娘回來的很晚,太太那裡倒沒什麼事兒,便有些驚訝:“千疊園不是挺好麼,姑娘無緣無故不去上學,不大好吧?”
  
  陸清寧苦笑:“太太是沒事,可我有事啊,我有急事去跟二太太和姑奶奶商量呢,等不得晌午散學了。”
  
  蘇媽媽照顧起人來細心的很,唯獨是什麼都想管都愛管,當真令陸清寧時不時便有些焦躁;可想到自己如今也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姑娘,若蘇媽媽學了陸清雅的奶娘處處驕縱著,反而不如現在這幅模樣,也便立刻釋然了。
  
  聽她這麼說,蘇媽媽也就不再多問,心頭卻更是十五個吊桶打水,忽悠悠的七上八下起來。
  
  姑娘昨夜匆匆出去,一個多時辰後才回來,衣裳上又是土又是血的,卻什麼也不跟她說。
  
  還有水晶那丫頭,好好的衣裳竟少了一對袖子,眼睛還哭得桃子一般;碧璽的衣裳倒是沒破,眼睛卻也一樣哭腫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蘇媽媽惦記著這些事兒,一夜都不曾睡好,早上醒來姑娘還不願上學了!看來只有姑娘商量罷二太太和姑奶奶,昨夜之事有個定論後,姑娘才能跟她吐露一二?
  
  “我只是不想叫您擔心而已……”陸清甯見蘇媽媽還在床頭站著,便軟軟笑道:“昨晚上我們是中了人家計謀了,太太根本就不曾肚子痛。我去商量二太太和姑奶奶,也只是為了順藤摸瓜多牽出幾個,並不曾吃過一星半點的虧,奶娘只管放心吧!”
  
  這個蘇媽媽的心裡實在裝不住事兒,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動輒便是做針線活兒紮了手,重一點兒還會夜裡失眠一整宿;她若不勸慰一番,等她去了理事花廳,蘇媽媽一定會四處奔走打聽去,萬一傳到太太耳朵裡不是壞了!
  
  蘇媽媽聞言,大張著口立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少頃才想起來不大合規矩,又扯下帕子捂在嘴上,卻還是呆愣愣的站了半天。
  
  直到見自家姑娘要起身,這才匆忙喚道:“小素和蘭心你們兩個死丫頭,偷懶偷到哪裡去了,怎麼不趕緊進來服侍姑娘起床!”
  
  說罷這話,蘇媽媽好像有些明白了,臉色愈加不好看起來:“是不是水晶那丫頭幫著外人糊弄姑娘來著?昨晚不是她跑進來報的信兒麼!太太根本好好兒的,她又是打哪兒聽來的消息,說太太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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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0:45 AM

第一百二十四章 關心則亂

  陸清寧昨夜睡下時,沒少思索水晶的事兒,總是猶豫她到底該拿那個丫頭怎麼辦;難不成真為了水晶是佛堂之事的知情人,便要養著這麼一個今後可能還會背叛她的丫頭在身邊?
  
  等她困得睜不開眼時,終於想明白了——雖說水晶那丫頭懵懵懂懂的,似乎並不知曉她自己在做什麼,之後的所作所為卻頗有些誤打誤撞,正好合了一個計謀,那就叫做將計就計。
  
  若這事兒是發生在別人的丫頭身上,陸清寧頂多就是一個主意,將那丫頭遠遠的賣掉算了;可水晶跟了她時間也不算太短了,至少足夠她瞭解這丫頭的,水晶……根本沒有收了銀子便幫對方到底的打算。
  
  既是如此,這不但不算背叛她,還像是幫了個小忙?若水晶不收人家的錢,也不答應人家的事,等對方哪一日又將主意打到別人身上去,別人又不一定敢於像水晶一樣、收錢不做事,她陸清寧還真沒準兒躲不過去呢!
  
  因此聽得蘇媽媽猜到了水晶身上,陸清寧立刻笑著解釋道:“奶娘莫急,水晶出了清寧園的門便跟我說了,我們只不過是去將計就計了。”
  
  又將大概過程給蘇媽媽學說了一遍,只略去了水晶哭哭啼啼跪著請罪的一幕,就算如此,也將蘇媽媽驚了個魂飛魄散:“我的小祖宗!膽子也太大了些!搞什麼將計就計呀,萬一出點什麼事,你叫奶娘怎麼活!”
  
  “咱們院子裡也很有幾個力氣大的粗使婆子呢,姑娘怎麼就不回來說一聲,叫毛媽媽帶著她們去捉人,好歹穩妥些罷!”蘇媽媽的嘮叨功又開始了。
  
  轉頭見蘭心端著銅盆進來,欲上前服侍姑娘穿好衣裳洗漱。蘇媽媽又對蘭心嘮叨起來:“姑娘不叫你們守夜,你們就都樂得偷懶,這哪兒是聽姑娘的話呀,這是縱著姑娘沒規矩!誰家的大家閨秀屋裡頭、夜裡連個上夜的丫頭都沒有,說出去不是笑掉人大牙!”
  
  “奶娘!”陸清寧忍不住又氣又笑:“難不成我夜裡一個人睡,還有人會出去滿大街講?”
  
  蘭心也笑得不行:“姑娘莫和蘇媽媽較真兒!蘇媽媽就是一說罷了,怎麼會有人出去講呢!”
  
  又對蘇媽媽道:“姑娘大了,自有自己個兒的主意,咱們家姑娘不喜歡丫頭在內室上夜,我們在東耳房裡警醒些也便是了。從不曾叫姑娘半夜醒來沒水喝,更不會叫蚊蟲叮咬了姑娘半口。媽媽只管放心吧。”
  
  自打陸清寧打發了上夜的丫頭,蘭心和小素便輪流睡在內室邊的耳房裡,有個小門直通內室——太太們的正房是三明兩暗,姑娘們的正房卻只有三間,少了東西兩個次間。如今天氣不算冷。在耳房睡的是竹床,待天冷了之後。還可以睡在熏籠上。
  
  蘇媽媽其實也不過是叫陸清寧大清早的一番言語嚇破了膽子,不敢跟自家姑娘發作,便得找茬兒嘮叨出來才舒服,如今不好耽誤姑娘的正事兒,忙上前幫著穿衣。
  
  “奶娘還是先幫我請假去吧?”陸清寧雖是前世穿來的靈魂,很是不稀罕什麼古代的禮儀教導,基本的禮貌還是懂的。不去上課卻又不吭聲,她還做不出這等事來。
  
  蘇媽媽也只得止住了嘮叨神功,抻了抻衣裳又撫了撫鬢角,出了屋朝外頭走去;陸清寧趁機披上小襖跳下床來,匆匆忙忙洗漱起來——晨練折回來又睡了個回籠覺。一不小心便睡過了頭,看來往後夜裡真不能想太多的事兒。太影響休息了。
  
  待都收拾妥當後,蘭心低聲詢問:“姑娘要去理事花廳?蘇媽媽到了學裡,且得跟嬤嬤們閒聊一會子呢,姑娘是帶著水晶出去,還是奴婢跟著呀?”
  
  “你留在家把我的帳本子整理整理吧,還有我幼年那些小玩意小首飾,有那再也用不上的,撿出來單另放著,等我回來看過了,不想留的不如拿出去換些銀子更實惠。”陸清寧吩咐道。
  
  蘭心不免惶惶道:“姑娘的首飾怎麼好拿出去換銀子?姑娘若是要錢使,去太太跟前求一求便罷了……”
  
  就算過去老太太掌家,太太也從來不曾叫姑娘過過苦日子呢,如今怎麼反倒要賣首飾了!姑娘又整日在家,哪有大把大把用銀子的事兒?難不成姑娘總說的女子醫館不是兒戲,而是當真要做的?!
  
  “木香最近來得勤,你也瞧見了,我是想著她那裡人手也不少了,五六個人就那般擠在一個小獨院兒裡也不像話。”陸清寧笑道:“我著急去花廳呢,這事兒回來再細聊,一句兩句也說不清。”
  
  話音不落,她已經出了門兒,又高聲喚著水晶碧璽跟她一起走——自打買了這幾個丫頭回來,跟她出門的差事便落在了水晶頭上,今兒之所以多喊一個碧璽,只因昨晚的事兒,這小丫頭也是當事人之一。
  
  兩個丫頭一前一後到了陸清甯跟前兒,個個不敢抬眼;陸清寧笑著說抬頭叫我瞧瞧,是不是都哭成了紅眼猴兒,兩人一抬頭,果不其然全是紅腫著眼,必是回來又哭了大半宿,將本就哭紅的眼睛都哭成爛桃兒了。
  
  “遇上一點小事就哭哭啼啼,出去後莫說是三姑娘院子裡的人!”陸清甯一時有些來氣:“你們跟了我的時日也不短了,可見過我日日哭哭咧咧的?難道大嘴一張哇哇哭兩聲,凡事便都改了不成!”
  
  又想起這兩人都是真正的孩子,哪裡懂得這些道理;另外水晶那丫頭肯定內疚得想死呢,夜裡哭幾聲也算個發洩了,便放緩了語氣:“好在我這就帶你們找二太太和姑奶奶處置昨兒的事去,你們倆哭成這樣,也顯得昨夜挺兇險倒是真的,要不然就你們這模樣,哪好出去見人啊。”
  
  “咱們先走吧,待回來我再好好跟你們聊你們自己個兒的事。”
  
  她是打算原諒水晶,昨夜自己個兒琢磨事兒的時候,還美其名曰的給水晶那個作為按了個“將計就計”的美名;可她也不打算就這麼輕描淡寫的過去了,等回來後,必須好好給幾個丫頭上一課,以免給下人們養出了心懷僥倖的臭毛病!
  
  水晶本來就忐忑的要死,昨夜從千疊園回來後,姑娘連半句話都不曾跟她說,只叫她們趕緊洗洗睡;如今聽姑娘說,等回來後再好好聊一聊,她心中的大石頭忽的便落了地——左右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伸頭挨一下,倒落個乾淨俐落脆!
  
  想是這麼想的,等到了理事花廳,自家姑娘給二太太和姑奶奶學說起昨夜的事情來,卻令水晶大吃一驚。姑娘竟然一句都不曾提她接過人家銀子的事兒!只說是值夜的婆子聽得真真兒的,門外有人說大太太肚子疼……
  
  姑娘這是想護著她?水晶不禁又羞又恨,很想兩步上前講個清楚——給她銀子的那婆子,就是想將姑娘騙出來打一頓,不說怎麼成!不說怎麼才能求二太太和姑奶奶將那婆子找出來!
  
  若是找不出來,就不知道那婆子是誰的人,有這麼幾個心懷叵測的人、在這後宅裡日日窺覷姑娘,那還了得!?
  
  陸清寧卻似乎知道水晶心頭所想,立刻一道嚴厲的目光飛來,明顯是要阻止她。
  
  這才又對二太太和陸婷姝道:“多虧三娘當時靈機一動,琢磨著若真是我們太太肚子疼,便該派了人來喚我。”
  
  “若是嫌我年歲小,不好叫我攙和這事兒呢,肯定也該叫人去請二嬸娘和姑母,為何路過清寧園的卻不是千疊園的婆子,反而是別人呢?”
  
  陸婷姝微微一笑接了話:“三娘怎麼知道她們不是千疊園的婆子?不是守門婆子只聽到她們說話了麼,又不曾看見人……”
  
  陸清甯知道陸婷姝並不是質疑她這個說法,而是很感興趣她如何判斷的,當下便笑道:“若是千疊園的人,必是早就知道太太肚子疼,為何偏要跑過我的門口還嘮叨不休;千疊園的人提起我們太太來,也只會說太太兩個字,並不會專門按著排行來說,口口聲聲說是大太太。”
  
  聽了她這些話,水晶不免暗自驚心,原來姑娘在那時候就已經知曉了,事兒是假的?陸清寧此時也瞟了她一眼——這話不單單是說給二太太和陸婷姝聽的,最主要還是要叫水晶這丫頭明白,她這個主家姑娘可不是好糊弄的。
  
  二太太和陸婷姝兩人自然也是又驚又歎。三娘這孩子竟是成了精了!不過是外面婆子的一聲“大太太”,也能被她聽出端倪來,這若是再過幾年還了得!
  
  “三娘也沒有二嬸娘和姑母說的那麼好啦,”陸清寧不好意思的笑道:“俗話都說關心則亂,三娘能做到的,也只是雖然關心但是不慌亂,只要不慌亂,事情是真是假,又該如何應對,也就清清楚楚了。”
  
  二太太撫掌笑道:“這話有些道理!”
  
  可這笑容卻沒保持多久——去千疊園找金媽媽和湯媽媽提人的粗使婆子們回來了,打頭兒的那個慌慌張張進來回稟:“老奴……老奴們一個沒拉好,就叫其中一個撞死在路邊石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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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0:45 AM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死不招認

  陸清寧也不待二太太與陸婷姝說什麼,立刻搶先喝道:“媽媽莫慌!撞死了一個,不是還有一個麼!”
  
  二太太聞言,臉上的怒容立刻換成笑顏——三娘才說罷關心也不能慌亂的道理,其實關心也不能惱怒吧;若不是三娘喝了這麼一句,說撞死一個還剩一個,她也許真的會發怒。
  
  這種時候發怒對自個兒有什麼好處呢,還正中了使壞之人的下懷!
  
  陸婷姝也笑對那婆子道:“三姑娘說的是,你們可曾先分出幾個人去將那撞死的人收殮了?青天白日的,總不能叫她暴屍在後宅裡,齁兒嚇人的。”
  
  “快先叫幾人去領了席子將那人卷了,有家人便通知她家人來領,沒有……便按往常規矩辦罷!”
  
  無論那婆子生前做了什麼,如今已經死了,陸家並沒有為難死人的習慣,喚了家人來領屍體,總是要給十兩二十兩喪葬費或是安撫金的;若是沒家人的,也只能由陸家出面,派幾個人去將人埋了,再燒些紙錢。
  
  進來回話的粗使婆子頭兒忙屈膝躬身:“老奴這便去交代!”
  
  三姑娘真是大好人,並不曾張口責問她,為何不好好押著人過來,反而那般不小心叫人撞死了……雖說那婆子抱了必死的念頭,卻也是她的人沒辦好差事不是?
  
  二太太卻忙喚住她:“既是只剩下一個活口了,還是這邊多留幾個人,務必將她看好了才是!”
  
  那婆子連連稱是,小心翼翼的退出了花廳自去忙碌;陸婷姝便笑起來:“外頭那剩下的一個,還用提進來審一審麼?叫我說啊,還是走當初小澄那丫頭的老路。由梅媽媽寫一份供狀,叫她按了手印,當眾打死了事。”
  
  二太太也笑起來:“提進來總是要提的,不然怎麼按那個手印呢。”
  
  大傢伙兒心裡都清楚,昨夜欲伏擊陸清寧的兩個婆子,不論表面上的差事是做什麼的,又是得了誰的吩咐,根子上一定是老太太包氏的人;那麼接下來的事兒也不用細聊,便按著陸婷姝說的做去便好。
  
  反之呢,若將人提來嚴刑拷問。那婆子也並不一定能說出個所以然來——老太太既是使了這麼一手兒,最終辦事之人必不知誰是主使。若是按著口供朝上面一點點捯線索,這後宅就亂了……
  
  陸清寧這時便低聲喚水晶附耳過來,水晶謹慎的聽罷囑咐,自信一個字都不曾聽錯,立刻應聲離開;二太太便一臉詢問的看過來。陸清寧忙回道:“昨晚那幾個婆子跑過我那院門口時,水晶也在。”
  
  “三娘便叫她出去在這後宅裡溜達溜達。看看她能不能想出那些婆子究竟是誰來,或是萬一在哪個差事上遇上了,靈機一動覺得熟悉也說不準。”
  
  陸婷姝既然要叫梅媽媽替門外僅剩的一個婆子寫供狀,昨日給水晶塞銀子收買人的那個婆子便不能放過;可她和水晶都不知道那婆子究竟是誰,如何往供狀上寫呢。
  
  “三娘是怕,門外那個婆子拒不交代是誰安排她做昨晚之事的?叫我說,先提進來問問再說吧。也許她不等問,便將她的上線和其他同夥說出口了,也省的水晶那丫頭漫無目的的找人去。”陸婷姝笑著提議。
  
  陸清寧無奈一笑。是啊,她竟然糊塗了,寧願叫水晶滿後院尋人去。都沒想起來還是先問一問再說;難道她潛意識裡是怕門外的婆子被拖進來之後,張嘴便交待出。水晶曾經收了人家的賄賂?
  
  真說了又如何。若水晶不收那份銀子,哪裡能發生後來這些事,又哪裡能揪出又一撥包氏的走狗;二太太和陸婷姝若要遷怒水晶,大不了便說是她陸清寧同意的……一切都是為了引蛇出洞。
  
  見她和二太太都說,是該將那婆子提進來問一問,陸婷姝便囑咐梅媽媽出去,幫著幾個粗使婆子將人拖進來——就剩這麼一個活口兒了,已然到了門口,絕不能再出什麼意外。
  
  待那婆子被拖進來之後,陸清寧只瞧得見她伏在地上渾身發抖,並看不清面容,更分不清這人是昨晚的哪一個;二太太便高聲喝道:“抬頭叫我們瞧瞧你是在哪兒當差的?怎麼膽兒這麼肥!”
  
  那婆子將頭埋得更低了,整個人都伏在地上不說,還不停的以額頭觸地:“二太太饒命,姑奶奶饒命,三姑娘饒命!”
  
  “能不能不說這些廢話?”二太太又氣又笑:“不抬頭也罷,只說你是在哪兒當差的,姓甚名誰,昨晚又是受了誰指使?”
  
  這人怕是被方才撞死那一個嚇破了膽子了……
  
  陸清甯正準備支棱起耳朵詳細傾聽,卻聽那婆子嗚嗚咽咽便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嘮叨:“老奴做下了這等事,不求別的,只求二太太和姑奶奶莫因為老奴便發落了老奴的家人…老奴一人做事一人擔,哪怕沒個全屍也不甚緊要……”
  
  方才撞死的那個老姐妹,不就是怕連累了家人?她怎麼就沒人家硬氣,也跟著一頭磕死呢!
  
  陸清寧登時失笑,“二太太叫你交待事兒,你便交待事兒,你這麼哭哭啼啼、顧左右而言他,有用的一句都不說,便能放了你的家人不成?你這豈不是拿著一點點口供要脅主家呢?”
  
  那婆子立時慌了神兒,想用袖子擦一把鼻涕眼淚,無奈胳膊被捆得緊,只得用力吸溜了幾聲,方才回道:“老奴不知道主使之人是誰呀,吳姐姐……不,吳婆子是知道的,可是她方才已經撞死了……”
  
  “放肆!”二太太怒喝道:“你什麼都不知道,還想叫我們饒過你的家人,哪裡來的那般容易事兒!”
  
  “二太太息怒,二太太饒命,老奴真不知道啊!”那婆子又開始以額頭搶地,幾下下去便已經是鮮血淋漓。
  
  梅媽媽黑著臉一把將她抓起:“你是想當著主子面前自裁?我這便去將你的家人都帶來,叫你們死在一處!”
  
  那婆子大駭。看來這招兒是行使不通了?
  
  “若是老奴招供了,可能饒過老奴家人的性命?”雖是知曉方才的招數不靈了,這婆子還是不忘討價還價。
  
  陸清寧輕笑:“你先招供來我們聽聽。若你藏了私,說一半留一半,或是隨便胡編了什麼,也敢求我們饒恕你的家人,莫不是當你的主家都是傻子不成?”
  
  “我倒覺得你不但不在意你的家人,相反還想拉著他們陪你一同死呢,否則你這般吞吞吐吐的倒是為何?”
  
  “老奴只是怕老奴招了,老太太不會放過他們!”那婆子一急切,立刻口吐真言,話音未落,臉上已現悔色。
  
  陸清寧卻抓住這句不放了:“你是說,昨兒那事情,是老太太主使你們做的?是老太太親自交代你們了,還是通過哪個媽媽了,趕緊從實招來!”
  
  那婆子臉上的悔色更重,分明是一副緊咬牙關死不開口的模樣了。
  
  二太太氣得連連笑了幾聲:“好,好,好!綠菊你去,將後宅裡管婆子丫頭入冊的管事娘子找來,看看這婆子究竟是誰,又是在何處當差的,家裡還有誰也一樣在咱們家當差!”
  
  “我就不信了,她若以為她不說我便拿她沒奈何,那我不當這個家也罷!”
  
  陸家雖不是什麼官宦人家,用的奴僕卻都是死契,其中一部分還是早幾代便投入陸家的,如今也算得上是家生奴才了;眼前這婆子口口聲聲提起她的家人,那麼她家一定還有別人也在陸宅當差。
  
  這婆子聞言又慌了神:“綠菊姐姐慢一步!老奴都說,老奴都說還不成……”
  
  話音剛落,水晶開了門走進來,快步來到陸清寧跟前,低聲回了幾句話。陸清寧便笑道:“那就麻煩梅媽媽跟你走一趟?趁著沒打草驚蛇,趕緊將人抓來才是。”
  
  說罷這話,她又有些不好意思——這屋裡可不是只有她,還有二太太和陸婷姝呢,忙對二人解釋道:“水晶在漿洗班子上瞧見人了……”
  
  陸婷姝便笑著揮手:“那就叫梅媽媽跟她一同去,將人提溜回來再說!”
  
  那婆子聞言更是慌了神——等漿洗班子的羅婆子也被提來,哪裡還有她將功折罪的機會!羅婆子可是個只認錢的,哪管別人死活!
  
  想罷這些,她立刻故技重施以頭搶地,口中也不停哭道:“就是漿洗班子的羅婆子指使老奴的!死了的那個吳婆子也是被她找來的!她說若是我們不按著她的話去做,便回了老太太,將我們兩家全都賣到山西挖煤去,叫我們生不如死!”
  
  二太太冷笑:“就這麼點子事兒,你倒是早說呀!”
  
  梅媽媽便詢問的看向陸婷姝,眼下這婆子都招認了,是先替這婆子寫份供狀,還是先與水晶去捉人?
  
  陸清寧忙笑道:“梅媽媽去吧,寫供狀有我呢。”
  
  這樣也算兩不耽誤不是?等梅媽媽和水晶捉了人回來,眼前這婆子的供狀上已然按了大紅手印,那羅婆子招也得招,不招還是得招。
  
  水晶卻不急著走,反而走到二太太和陸婷姝跟前跪下了:“是奴婢收了羅婆子的五兩銀子,才發生了昨夜裡那些事……奴婢請二太太和姑奶奶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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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1:35 AM

第一百二十六章 順藤摸瓜

  眼見著水晶說罷那一番話,二太太著惱,陸婷姝驚疑;陸清寧立刻低喝道:“水晶!你也被死了的婆子那個嚇破了膽子不成!還是你當二太太和姑奶奶分不清誰是誰非?”
  
  “你做的只是將計就計,為了引出後面的那些黑手,怎麼能和她們同日而語!難道二太太和姑奶奶會那般不分青紅皂白,將你也一同處置了?或者說你這也是要脅主子呢!”
  
  聽她這麼說,陸婷姝的驚疑立刻換成笑臉:“原來是這麼回事兒?那還不趕緊爬起來,跟梅媽媽辦差去!難不成還等我們賞你?你放心,事兒完了一定有賞!”
  
  心頭卻道:三娘這鬼心眼子多的!主僕幾個設計了將計就計,方才過來了卻不明說,若不是這水晶丫頭有些怕了,跪在這兒全盤托出,她和二太太可還覺得三娘只是運氣好呢!
  
  二太太亦是撫胸長出了一口氣:“三娘你個死丫頭,你可嚇死我們了!早說你們昨晚是順水推舟不就成了!害我們白白為你提了半天的心!”
  
  二太太怎麼能不心驚肉跳。
  
  也許昨晚的事兒是運氣好,剛好叫三娘這孩子捉住了兩個欲施黑手的婆子,那麼往後的日子呢,還能次次都這麼好運?
  
  這孩子跟了梅媽媽當徒弟,身邊幾個小丫頭也是身手好的,就算再遇上類似的事兒,一樣能化險為夷,可是別人呢!
  
  若那包氏打三娘這孩子的主意不成,轉而又針對起別人來可怎麼辦,她們家五娘還是個懵懂的孩子呢,哪裡受得了那洗衣錘錘上半下!
  
  可是若叫她將五娘也送去梅媽媽那裡學功夫,她又捨不得;只不說五娘嬌生慣養的,吃不了那份苦。單說這好好的姑娘家學些個花拳繡腿,利倒不如弊多。
  
  若也買幾個會武功的小丫頭呢,又怕野丫頭們帶壞了姑娘——五娘哪有三娘聰明,將身邊的人一個個擺弄得死死地。
  
  說到底,還是三娘這孩子夠機靈不是麼,二太太這麼想著,便恨不得自家五娘一日千里如旋風,趕緊長進得比三娘還伶俐最好。
  
  陸清寧聽罷二太太的埋怨,便笑著賠不是:“今兒一大早,蘇媽媽聽說三娘弄了個將計就計。便將三娘好一通埋怨,說太過冒險了……三娘怕二嬸娘和姑母也說三娘太大膽妄為。因此便……”
  
  二太太也只得點頭:“你是為了叫我們少懸些心,是個懂事的。”
  
  “可是既然出了這麼檔子事兒,你是瞞著也罷不瞞著也好,提心吊膽都是免不了的;因此上啊,往後你還是多與二嬸娘和你姑母商量商量才是。總不能你們太太那裡養著胎,你就處處自作主張。不出事還好,出了事我們如何與你們太太交待?”
  
  又問陸清寧道:“我聽說,你二姐姐昨兒將腿給燙了?她好好的不在後宅看看書繡繡花,跑到前院兒去作甚?燙了腿可曾叫外院的小廝們看了笑話?”
  
  陸清寧苦笑:“自打我們老爺臥床養病,她便日日去前院送湯送水的呢;被人看了笑話倒不曾,說是立刻便被婆子們抬回來了。”
  
  陸婷姝皺眉道:“送湯送水?大廚房怎麼從來不曾有人說起這事兒?”
  
  庶出姑娘們的院子裡,小廚房都不曾開火。廚娘也沒有半個,那二丫頭若是日日去大廚房要湯要水的,便該有人回稟不是麼——事兒雖然是個小事,也算是破了例,不回稟便說不過去。
  
  陸清寧繼續苦笑道:“並不是去大廚房給老爺開的小灶。是長生那丫頭每日偷懶跑出來一會兒,到她院子裡用紅泥小爐熬的湯。熬湯的食材倒是我二姐姐出了銀子、打發人從大廚房要來的。”
  
  “對了,長生便是于姨娘早以前貼身用的丫頭,小澄出了事後,她便被打發去了漿洗房,今年也總有十八九歲了。”
  
  二太太和陸婷姝那是何等人,聽到這裡再聽不明白的話,那便白活了些許年;二太太立刻冷笑道:“走了個于姨娘,又來了個于姨娘的丫頭?若你們老爺有心……”
  
  她是想說,若是大老爺當初有心收用那丫頭,便該商量了大太太,給那丫頭開了臉,左右一個羊也是趕,一群羊也是放;如今人已然被打發走了好幾個月,再自己想轍攀附回來,那不是白日做夢又是什麼。
  
  可這些話卻不好當著三娘一個小孩子家家的說出口,二太太只得半路上匆匆閉緊了嘴。
  
  陸婷姝卻皺眉尋思了片刻,方才道:“三娘你說長生那丫頭也在漿洗班子上?莫不是那羅婆子也跟這丫頭有什麼勾結?要不然,怎麼二姑娘才燙了腿,那羅婆子便指使人打你的悶棍?”
  
  本來說得好,說是梅媽媽和水晶去漿洗班子捉人,陸清寧這裡便開始寫供狀,可如今既是提到了長生,總該將這事兒再理一理才是;若那丫頭也參與了昨夜的事兒,該不該將那丫頭一起捉來?
  
  梅媽媽和水晶得了捉人的令,便已經離開了,眼下只有那個倒楣的婆子半躺在地上等候發落;聽幾位主子聊得起勁,又提到了長生,那婆子立刻哭道:“姑奶奶說的是,長生那小蹄子也不是什麼好鳥兒!”
  
  “哦?”陸婷姝立刻笑問:“既是如此,你便趕緊說說,她怎麼個不好法兒了?”
  
  那婆子咬了咬牙——方才的那些話她都聽得一清二楚了,不說別人,只說三姑娘,便是頭一個難對付的,落到這種人手裡,還想活命?索性朵拉幾個墊背的罷!
  
  漿洗房的那羅婆子,得了添芳園齊媽媽的吩咐也不少日子了,卻一直都推諉著,說事兒不好辦,得尋好了時機才行,齊媽媽為此也不止惱過幾次了,說什麼人還沒走茶就涼。
  
  昨兒那羅婆子卻突然就找到了她和死了的吳婆子,說是越快動手越好!她當時也覺得奇怪,便追問了幾句,羅婆子卻說,出賞錢的已經不是老太太一個人兒了,早辦了事早拿錢早踏實……
  
  “那羅婆子既然沒說另一份錢是長生出的,你怎麼就能隨便按在長生頭上?”陸婷姝笑問道。
  
  此時,去找管事娘子詢問這婆子身份的綠菊也回來了,說這人本來是針線班子的二管事,夫家姓田;前幾年給後宅僕婦做冬衣時,這田婆子克扣了不少棉花布匹,如今只是漿洗班子裡燒熱水的粗使。
  
  被這田婆子一說,另外一個出錢的人已經成了懸念;這人又只是個粗使的,誰知道她是不是隨便攀咬?總不能隨便按在長生身上便算了事不是?萬一不是長生呢,豈不是叫另一個罪魁禍首逍遙自在了去!
  
  “肯定是她!老奴前幾日瞧見,二少爺偷偷溜進來找她,還給了她一個小荷包,那荷包沉甸甸的,一定是銀子!”田婆子哭道,並口口聲聲發誓,說的都是真話。
  
  二太太和陸婷姝兩人莫不是大驚失色,陸清寧更是有些咬牙切齒——這陸文博當初害陸文淵不成,如今又勾結了長生來害她?
  
  “二少爺給長生的銀子,會不會是熬湯買食材的錢?”陸清寧雖然憤怒,卻依然克制著。
  
  陸婷姝低聲笑道:“好好一個少爺,是自家人又不是外人,大模大樣走進後宅來很難麼?為何要偷偷摸摸的?”
  
  “二姑娘又是他的親姐姐,替他盡孝照顧大老爺也是應當的,他若是想出一份銀子表達孝心,直接送到清瑩園去不是更好?”
  
  二太太也連聲說姑奶奶說的是,正是這個理兒。
  
  陸清寧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若是田婆子說完那些話,她便張羅著給陸文博也算上一條罪狀,未免顯得太刻意太急切;如今引導著陸婷姝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二太太也不反對,這才是兩全其美了。
  
  “那三娘就去研磨寫字了?”陸清甯商量二太太兩人道,得了兩人點頭,便走到花廳窗下的桌子邊。
  
  這時她也突然想起來——這可是大順朝,不是上輩子了!她的毛筆字可是不大好見人的,早知道這樣,方才就不叫梅媽媽急匆匆去捉人,先把供狀寫了再說才是!
  
  可如今再說後悔哪裡來得及,只好研了墨一筆一劃寫起來,力求字字工整方正,好歹能叫人瞧出來寫的是什麼……
  
  那田婆子如今招供的也不算少了,整個人便如同脫了力,堆萎在了地上,二太太想起綠菊說的,這婆子還有個兒子和媳婦在府裡當差,便低聲囑咐綠菊:“你去差人將這婆子的兒子媳婦喚來,再問問他們可願意贖身出去,若願意的話,將賣身契還了他們……”
  
  這種年代的家奴,大半是不願脫離主家自謀生路的,除非銀子攢的很夠,又是大家主或當家太太開恩賞賜脫籍,否則出去後日子更是難過。
  
  可這田婆子已然留不得了,難不成還將她的兒子媳婦都留著,等著以後反咬主家一口?
  
  田婆子卻將二太太這些話聽得真真兒的,立刻伏在地上哭謝:“老奴謝二太太恩典!”
  
  二太太願意放人,就是不會再為難她的兒子媳婦了,否則何苦放出去,跟著她一同打死就算了。
  
  羅婆子此時也被梅媽媽一行人拎了進來,正瞧見田婆子痛哭流涕的說感恩,立刻啐道:“你個缺心少肺的軟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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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1:37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11-3 01:32 AM 編輯

第一百二十七章 搶錢奪人

  陸清寧險些在夜裡遇襲,看似非常兇險;事後二太太與姑奶奶又迅速地發落了相關人等,為虎作倀的幾個僕婦被發賣的發賣,自裁的自裁,令陸家後宅很是沸沸揚揚又人心慌亂了幾日。
  
  可是日子總是要過的,這不轉眼之間,天就冷了下來,再過不了幾日便是冬至月了;大少爺陸文澤的婚期定在了冬至月初九,也就是十三四天之後的事兒,僕婦們為了這個忙碌起來,之前的事兒也便逐漸扔到腦後了,如今的陸宅前庭後院,已是到處洋溢著喜氣洋洋的氣氛。
  
  而陸家大房雖然沒有新媳婦可娶,卻也快有添丁進口的喜事了——大太太謝氏的產期就在冬至月中旬,千疊園的東廂房早就歸置一新,正房的西耳房也按著產房的要求都收拾好了,隨時等著備用。
  
  這一日下午散了學,陸清嫵和陸清寧兩人又直奔千疊園而去。
  
  自打陸清寧遇襲後,二太太很是擔心這幾個孩子,便放話不許她們再在散學後紮堆兒玩耍,每天都是早早的派幾個媽媽等在學堂門口接人。
  
  而那真正愛玩耍的也不過是陸清許一個,陸清嫵和陸清寧巴不得不再日日哄孩子,正好能早早去千疊園陪太太才是正經。
  
  “三妹妹你可發現了,二妹妹如今是越來越古怪了,我瞧著她最近的眼神兒什麼的,怎麼比老四當初還瘮人?”姐妹二人走在路上,陸清嫵低聲問道。
  
  陸清瑩的燙傷也就養了七八日便好了,依然回到學堂跟著姐妹們一同上學;人卻眼見著瘦了下去,也不再跟其他姐妹多說一句話,大多時候都用陰森森的眼神背後盯人。
  
  若說是陸清嫵怕了,倒還不至於。可日日有這麼個人在身邊,心裡多少會有些含糊。她又怕陸清寧不將這些看在眼裡——在她心裡,這個三妹妹多少有些自負,還是提醒一句為好。
  
  陸清甯聞言便笑道:“大姐姐說的正是,我最近總覺得後背心平白的發涼,一回頭准能瞧見她低頭躲我。”
  
  心頭卻道,那陸清瑩還不是前些日子吃了她幾個虧,正暗自琢磨如何找補?
  
  長生那丫頭攀高枝不成,便什麼下作事都敢做;知曉了羅婆子跟田婆子暗中合計、要替老太太收拾三姑娘,便想著若是幾個婆子能成事兒。也能令她出口惡氣……忙不迭的便將二少爺送進來的銀子塞給了羅婆子。
  
  誰知最終事情敗露,不但將她牽扯進來。就連陸文博也被田婆子供了出來!
  
  陸文博雖是個庶出,好歹是陸家的二少爺,陸廷軒的心思又不在教育子女身上,孫輩再怎麼不是、也都由老太爺私下教訓了;長生卻是再也留不得,如今已經不知被人牙子賣到何處去了。
  
  於是陸清瑩更像斷了手臂——奶娘馮媽媽本就不是個為虎作倀的。長生又不在了,還有誰能幫她?
  
  “若她真能一路忍下來也便罷了。只怕用不了多久又故態復萌。”陸清寧低聲道:“好在慧心那丫頭和馮媽媽都是懂事的,只求她們時不時能看護她一二,咱們在學裡也多防備著勸阻著些,叫她雖不死心卻使不出手段來,便是上上策了。”
  
  那次夜襲之事雖然鬧得挺大,卻沒牽扯陸清瑩一點,因此就算陸清寧再厭惡這個二姐。也不能將她如何;除了防備,還能如何?
  
  “倒也是這個道理,她雖是不懂事,總不能都像四妹妹一樣送進家庵去,若都這般。你和五妹妹的姻緣都要受拖累。”陸清嫵輕聲回道。
  
  心頭卻發了狠——若是三妹妹不動這個手,她便要動手了!當年于姨娘和陸清瑩娘兒倆害她被送到莊子裡、害得還不夠慘麼?她若不趕在出門子之前還回去。這輩子也不要再想報仇雪恨了!
  
  何況于姨娘母女倆為何要害她,她也早就分析出個八九不離十——她自問並不曾擋過陸清瑩的路,更不曾像三妹妹當年一樣,呵斥姨娘們和庶弟庶妹就像呵斥狗一樣,恐怕于姨娘對她下手,多半是因為她的生母!
  
  生母生她之時便大出血沒了,她並不知這人長得什麼樣,更沒什麼母女之情,可那畢竟是她的血親呀;父親眼下的幾個姨娘,那時都還沒進門,當時也只有還是丫頭的于姨娘……嫌疑最大了。
  
  她確實不能憑著于姨娘當年是父親的通房丫頭,便斷定生母是被于姨娘害死的;可是後來于姨娘卻對她百般陷害……她立刻便恍然大悟。
  
  如今生母的骸骨早就化成了泥土,再想深究真正的死因與緣故已然是不可能,也只好憑著感覺替生母復仇了!于姨娘去了莊子上,短時間內回不來,不是還有陸清瑩麼!
  
  發狠的想罷這些,再抬頭時已經到了千疊園門口。小銅錢正同幾個新進來的小丫頭在門口踢毽子,見到兩位姑娘回來了,匆匆施了禮,便悄無聲息跑了,還是守門的婆子將兩人迎了進去,一邊迎一邊笑駡那幾個丫頭不懂事。
  
  陸清寧笑著看了看幾個小丫頭的背影:“這也是學了規矩才散了,因此便玩上一會子吧。”
  
  太太肚子裡懷的可是雙胎,待孩子生下來,便是要增加人手的時候;小丫頭們雖然做不了什麼大事兒,再學一陣子規矩,卻能頂了忍冬幾個如今的差事,好將忍冬幾個大些的、換到東廂房去伺候小少爺或是姑娘。
  
  陸清寧兩人說笑著進了正房,謝氏正被石媽媽和點翠扶著滿屋子溜達,剛好溜達到正廳裡;姐妹二人上前施了禮,笑問太太今兒可好,謝氏笑道:“只是有些累,黃芩那丫頭又不叫我歇著,還叫我每隔一個半時辰、便要走夠兩刻鐘。”
  
  黃芩本就是跟著接生婆學過好幾年的徒,若不是不曾出嫁,也早能出師了;謝氏雖是嘴上埋怨,到底是生養過兩個孩子了,很是知道黃芩囑咐的好,因此只要那丫頭說過的話,全部照做絕不含糊。
  
  陸清嫵便笑道:“三妹妹這哪裡是給太太送來個丫頭,分明是來給太太做監工的。”
  
  謝氏也笑著說:“可不是?我和高媽媽石媽媽本來還覺得那丫頭年紀小,哪裡真會懂得那麼多,沒想到真是妥帖,處處都講到點子上,也由不得我不聽了。”
  
  陸清甯聽謝氏如此誇讚黃芩,趁勢又提起了早幾天便與謝氏商量過的女子醫館:“等小兄弟滿了月,您可得將黃芩還給我,再借我一些銀子,助我將那藥堂開起來呀!”
  
  謝氏掩口笑了半天,看了看沙漏鐘已是過了兩刻,便張羅道:“咱們去西次間坐下再說可好?你娘可是走得腰酸腿軟了,若不坐下歇歇,哪裡還願意再談割肉之事!”
  
  一屋子人立時笑得歡暢。
  
  “那女子醫館到底有什麼好的,你這幾日非得追著娘磨個不停?”謝氏靠坐在了臨床大炕上,正色問自己的女兒道,“再者你還得給娘說說,等那醫館辦起來,你又該如何打理?”
  
  陸清寧一瞧這架勢,像是有門兒,立刻立起來直了身板兒,一板一眼答道:“女郎中出入各家後宅到底方便些,也省得有的婦人得了病不願請男郎中瞧。”
  
  “至於打理,女兒邊做邊學就是了,說不得……除了銀子之外,還得跟娘借個能幹的嫂子。”
  
  先那話說的一本正經像個大人,後面這句又有些纏磨人的架勢了,惹得謝氏和身邊的媽媽丫頭們又是一陣笑,還是剛進來的高媽媽解了圍:“若三姑娘真要做,太太不如將代金鎖家的給三姑娘使喚去。”
  
  陸清寧眼前立刻一亮。代金鎖家的,原來叫杜鵑,曾經是太太身邊得力的大丫頭,後來年紀到了,便嫁給了太太的陪房、代山管事的二兒子,前年才生了孩兒,如今正該重新分配個差事呢。
  
  這代嫂子在中秋前進來給太太請安,陸清寧見過一次,很是爽利的一個婦人;待得知她一直在家帶孩子、如今孩子大了,很想再給太太做些什麼,當時便惦記起了這個人。
  
  因此上聽高媽媽說了那話,她立刻拉住高媽媽:“媽媽最好了,竟然知道人心裡想的是什麼,難不成媽媽鑽進來瞧過!”
  
  這時便連陸清嫵也跟著笑起來——平日裡做起事來冷心冷面的三妹妹,始終還是個孩子啊。
  
  謝氏卻佯嗔道:“你們瞧瞧,原來這孩子是專門來搶錢奪人的!”
  
  眾人再一次笑了個夠,還是高媽媽又幫著陸清寧說起了好話:“老奴倒覺得三姑娘這想法兒真不差,不說別人只說這黃芩,在太太身邊伺候的倒比那些產婆多了便宜……”
  
  大戶人家的陰私事不少,有孕的婦人動輒滑胎小產已是常見;可若是早早就請個產婆在身邊,且不說太招眼,只說日常之事便不如小丫頭靈巧。
  
  謝氏卻歎氣道:“法子是個賺錢的好法子,可卻也容易牽扯到烏七八糟裡去呢;萬一有那麼一個半個的不大精心,剛巧趕上人家後宅出了什麼事,怎麼擇得清?”
  
  陸清寧心頭一驚。她還真沒琢磨過這事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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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1:38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11-3 01:32 AM 編輯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方家來信

  謝氏說的話並不是聳人聽聞,而是實實在在擺在那兒的難題;有規矩的人家是最忌諱三姑六婆頻繁出入的,為的也是這個道理。
  
  陸清寧的打算始終都是一個——既做了女子藥堂,便只管治病救人,絕不能攙和那些陰私甚至害人之事。
  
  可萬一個別的女藥童被銀子迷了眼,私下做了不該做的事兒,她又該如何判斷,如何預防?少不得在真正將藥堂做起來之前,對所有人多考量幾次了……
  
  還不待陸清寧將這打算說出口,外頭便來回稟說,禹州謝府上來人了,是謝家老太太和二太太跟前最得力的兩個媽媽,還同車將早就尋好的兩個產婆送了來。
  
  “快請兩位媽媽進來!”陸清寧一邊攙扶著謝氏從木炕上起身,一邊吩咐外頭,心頭卻有些納罕——二舅母前幾日來信說,要親自過來給太太送催生禮呢,如今為何只來了兩位媽媽?
  
  還是謝氏滿臉欣喜的笑道:“必是你二舅父和你四表哥他們出海回來了!要不然你二舅母怎麼會只打發下人過來?”
  
  陸清寧點頭笑道:“可不是的,八月時外祖母還說,二舅父他們最遲也在十月底到家了,我這兒卻給忘得乾淨;還是娘說的對,一定是二舅父他們平安回來了,二舅母忙得團團轉,抽不出空閒過來。”
  
  高媽媽和齊媽媽此時也將來人領了上來,那兩位媽媽上來就要給自家姑奶奶磕頭,陸清甯忙替謝氏攔了,又笑問媽媽們為何不等明兒早上再出門,大下午的趕路未免勞累了些。
  
  謝家老太太房裡的胡媽媽便笑道:“這不是急著給姑奶奶和表姑娘報平安麼,二老爺和四少爺中午才進門兒。老奴幾個吃過午飯便趕緊跑來了。”
  
  謝氏母女倆相視一笑,還真被她們猜著了;謝氏便喚著高媽媽請幾位娘家來人坐下,見兩人推脫說站著回話便好,不由嗔笑道:“媽媽們是替母親和二嫂來瞧我的,怎麼好叫媽媽們一直站著。”
  
  胡媽媽兩人只得在小杌子上坐了,又叫兩個產婆進廳堂來給姑奶奶過目:“咱們家老太太說,若是姑奶奶瞧不上這兩個,回頭再尋更好的來。”
  
  謝氏自打診出了懷的是雙胎,娘家當時沒過兩日便收到信兒了,謝老太太知曉後更是急得不行——她這女兒眼瞅著就奔三十歲了。又懷了兩個,生產時候會不會太兇險?因此上早早便開始下手尋產婆。最終定下了這兩個。
  
  陸清寧雖是在謝氏有孕後便逐漸接了大房管家的差事,卻不敢在產婆一事上太過當眾置喙,她畢竟還是個眾人眼中的孩子呢。
  
  因此上等那兩個產婆上來後行了禮,她只挨著陸清嫵靜靜坐著看著,並不吭聲。一雙眼睛卻在無形之間將兩人都打量了個一清二楚。
  
  這兩人,倒都是一副很乾淨的模樣兒。髮絲不亂,衣裳服帖,就連一雙手的手指甲縫兒都白白淨淨的,顯然是在這行做久了,早養成了乾淨俐落的習慣。
  
  只是個子矮瘦的那一個,卻令陸清寧第一眼便有些皺眉——這人這眼神兒滴溜溜的四處亂轉,便算是低著頭都一樣。怕不是什麼老實人罷!
  
  這麼想著,她便有些憂心的望著謝氏。
  
  方才謝氏還提過,三姑六婆一流最愛攙和大戶人家的後宅之事,按說輪到自個兒頭上了,並不用她提醒。可若是謝氏拘於面子,人是謝家送來的。又怎麼會說不好!若是直接說瞧不上哪個,豈不是駁了外祖母的美意!
  
  卻見謝氏也只是抬頭看了一眼那兩人,便笑著喚石媽媽:“東跨院不是前幾日才收拾好了?叫兩個丫頭送這兩位媽媽過去安置了吧!”
  
  又對那兩位產婆道:“兩位只管安心住下,缺什麼短什麼便跟石媽媽講。”
  
  自從陸廷軒回到千疊園養傷,便與沁玉姨娘一直住在東跨院,直到十來天前方才離開;並不是陸廷軒這個傷有多重,而是他也怕回了前院、少不得又被老太爺呵斥來訓斥去的,便將千疊園當成了避難所。
  
  後來也是在院裡關的太久了,受不得這份寂寞,他終於主動提出搬回前院去,倒令謝氏松了口氣;如今那東跨院便正好安置幾個產婆,也省得不知根底的人住在這正院兒,平白的鬧出些什麼事兒來。
  
  陸清甯見謝氏這般安置,心頭立時松了口氣——胡媽媽兩人還在呢,太太總不能直說對哪個不甚滿意或是不夠信任,先留下人再說吧,若真是不夠好,也不過白養十幾日罷了,總不能辜負了外祖母的心。
  
  等石媽媽領了人離開,胡媽媽便將一張禮單遞上來:“這是二老爺和四少爺帶回來的一些新鮮玩意兒,老太太和二太太特特囑咐老奴兩個送些過來,給姑奶奶和表姑娘表少爺玩個新鮮。”
  
  謝氏拿過那單子瞧了瞧,只見那些名目,除了些布匹寶石,大半都是不大識得的東西,想必是洋人的風俗與大順差著不少,玩意兒自然不一樣,不由笑道:“還是老太太和二嫂想得周到,我這幾個閨女和小六兒沒少念叨著他們舅舅呢,怕是就惦記著這新鮮物兒,這便緊著打發媽媽們送來了!”
  
  胡媽媽立刻笑起來:“瞧姑奶奶說的,表姑娘和表少爺都甚是懂事,必是心疼他們舅舅和表兄長途跋涉,哪裡是只知道玩兒的?”
  
  說笑間,這胡媽媽突然想起正事一般,先是對著謝氏欲言又止,又頗為顧忌的瞟了陸清寧一眼。
  
  陸清寧將這些細節瞧得清楚,立刻站起身來,又挽上陸清嫵的手臂道:“兩位媽媽好不容易來一趟,便好好陪陪我們太太嘮一嘮,我們姐妹倆去外面坐一會兒,下午在學裡都憋壞了。”
  
  胡媽媽兩人忙站起來屈膝笑著送了,心頭卻都贊道,怪不得八月時表姑娘去了一趟之後,老太太和二太太皆讚不絕口,這孩子分明與以前換了個人兒似的,原來那般不懂事又驕縱,如今卻是如此機靈省事!
  
  只是想起自家老太太的又一句話,胡媽媽也不禁無聲歎息。若表姑娘一直不懂事又驕縱,反倒是說自家姑奶奶過得順心,連帶著孩子們也恣意些;表姑娘眨眼就變成了大人一般,誰知道這期間又是吃了多少苦才磨練出來的!
  
  待陸清甯姐妹倆離了正廳,胡媽媽便從貼身的衣裳裡掏出了封信遞過來:“咱們家老太太本不欲叫這些事兒煩惱姑奶奶,說是好歹等姑奶奶出了滿月再商量也不遲,可是……方府的夫人那身子骨兒、怕是扛不過去多久了。”
  
  “這是方夫人給姑奶奶的信……”
  
  謝氏登時大驚失色。這是怎麼話兒說的,最近素錦、也就是方夫人雖是與她來往的信件少了些,卻也沒有一點端倪啊,她還以為素錦知曉她身子重,不願信來信往的太緊密累到她,怎麼卻是……卻是突然病重了的意思?
  
  這麼想著,她也顧不得叫高媽媽拿剪子來,顫抖著手便撕開了信封,卻連那薄薄的一疊信紙都抽不出來了。
  
  點翠見狀忙上前接過,一邊幫著取信,一邊低聲安慰道:“太太莫急,胡媽媽都說了,咱們家老太太擔憂著您呢,您怎麼著也不能叫她老人家更擔心不是?”
  
  謝氏咬著唇點了點頭,心裡卻亂糟糟的如麻刀一般。素錦那麼好的一個女子,怎麼偏偏就不長命?要知道她可是才剛三十多歲,可謙和可簡都沒娶媳婦不說,兩個姑娘也都小呢!若這麼撒手便去了,幾個孩子可怎麼辦呢?
  
  點翠抽出信瓤兒來,便低聲問謝氏,是她輕聲念給太太聽,還是太太自己看;若是要自己看,可千萬要挺住。謝氏咬了咬牙接過,點頭道:“富貴在天生死有命,我挺得住。”
  
  可那字裡行間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意思是在訴說生死離別,反倒是在向謝氏求娶她的女兒!從頭看到尾,又回到前面重新看了一遍,謝氏幾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口中不禁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胡媽媽,方夫人這……與我結親的意思,可曾經跟母親談過?”
  
  胡媽媽點頭道:“自打上次,方夫人又見了表姑娘一面,便有了這心思,後來還托人又與老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透了透。”
  
  “那老太太怎麼說?”謝氏只覺得這事兒著實太突然了,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雖然方家是官,陸家是商,謝氏也從不曾覺得自己女兒不配方可謙,只是、只是甯兒才剛十二歲呀!
  
  “回姑奶奶,老太太倒沒說什麼,只是老太爺……”胡媽媽聲音越來越低:“老太爺不大贊成呢。”
  
  皇家立儲之事那是多大的事兒啊,胡媽媽只是個商人家的僕婦,根本就不懂;卻能磕磕巴巴的將老太爺的話照實轉達了,最後對謝氏道:“老太爺說,擔心歸擔心,方家大公子卻是個好的,若沒有太多牽扯,還真是個好姻緣,所以最終還是要聽姑奶奶的。”
  
  謝氏的腦袋更亂了,不由埋怨道:“那方家大公子可是比甯兒大六七歲呢,怎麼就是個好姻緣了?!”
  
  陸清寧正拉著陸清嫵坐在回廊裡逗鳥兒,也許是謝氏這話語聲大了些,竟被她聽了個一清二楚,心頭不由大驚——怪不得胡媽媽當著她的面不好開口,原來在談這種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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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1:39 AM

第一百二十九章 誰家提親?

  陸清嫵眼見著陸清寧臉色不對,垂頭微微琢磨了片刻母親那句高聲傳出來的話,立刻便明白了——這是有人家瞧上了三妹妹,母親與三妹妹卻都不大中意呢。
  
  可她們倆都是姑娘家,怎麼好當眾談這種事兒,陸清嫵也只得當做沒聽見什麼一樣,伸手將裝了蘇子的小錫罐遞給陸清寧:“三妹妹不是說要喂鳥兒麼,這蘇子可是鳥兒最愛的零食。”
  
  陸清寧接過小罐掀開蓋兒,略聞了聞便笑起來:“敢情這蘇子還是炒好的,聞著好香呢,連我都想捏兩粒嘗嘗,怪不得鳥兒愛吃。”
  
  陸清嫵掩口輕笑:“人可不能亂吃這玩意兒,吃多了會滑腸的。”
  
  雖是姐妹間玩笑的平平常常一句話,卻在陸清寧心裡泛起無數波瀾——陸清嫵也是個女孩子家,卻知曉這麼多道道兒,分明是跟著石媽媽住在莊子裡時一點點學的,那麼她是不是除了跟著梅媽媽學功夫,也該下點心思學學這些了?
  
  才穿來時,她並不曾將這年代和人太放在眼裡;想當年她也沒少接觸各色人等,並不覺得有什麼人心是難以看清的,那曾經的各色經歷,應該能成為她這一世的利器。
  
  可是如今再細想……那時的她哪裡懂得各種食物相生相剋,二十一世紀用得都是化學藥劑藥物了;再聯想到謝氏在她沒穿來之前那兩次滑胎,還有梅媽媽抄給她,她又送給了謝氏那一份、專門針對種馬男的藥方,令陸清甯一時覺得,自己在這個世道裡,完全就是個小學生了。
  
  這麼胡思亂想著。再抬頭便正對上陸清嫵頗帶關切的看著她。哈,她這心思轉得也太快了,正房裡還在探討她與誰的親事,她卻想著多學些本事傍身,敢情她自己根本不在乎會嫁給誰,只要自己平安就好了?
  
  “大姐姐莫為我擔心,太太在兒女事上不糊塗,只說我那未來的大姐夫……便是個極好的不是?”陸清甯一邊安慰陸清嫵,一邊不免調笑起人來。
  
  陸清嫵大窘。她本來覺得這並不是個適合談論姻緣的好時機好地方,三妹妹卻渾然不在意。還拿著她的婚事反調笑起她來了。
  
  或許這也是三妹妹作為真正嫡女與她的區別吧,換到她身上。恐怕這輩子都不敢在誰面前這麼膽大恣意……
  
  不過三妹妹說的話倒真有道理,太太當初給她定下閔家四少爺,那也是多方面打聽過的,絕不曾因為陸家跟閔家常年做生意打交道,便忽略了人品;既如此。太太又怎麼會叫三妹妹在親事上受了委屈。
  
  姐妹倆在這廂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謝氏在房裡卻將眉頭皺成了大疙瘩。久久都不曾言語,心中卻如同翻江倒海。
  
  謝氏其實很理解方夫人為何放著眾多閨秀不選,反而選了她的女兒。她與方夫人自打相識便情同姐妹,又因了性子相似,還頗有些惺惺相惜,她的女兒在方夫人眼裡,自然也是個好的。
  
  而更重要的是。方夫人竟然毫不忌諱陸清甯是個商家女,更令謝氏頗為感動。
  
  方夫人病得這麼嚴重,定是極想將身後之事安排妥當,給方可謙選個好媳婦更是成為重中之重,這個重擔……通常的女孩子有誰擔得了呢。方夫人卻毫不遲疑選了陸家,選了陸清寧。謝氏雖有幾分不情不願,卻還是覺得與有榮焉。
  
  可是,她與方夫人的姐妹情,再親密也親密不過母女情不是?難道就為了姐妹間的情分,便將自己女兒的婚事這麼倉促定下?
  
  若是答應了方夫人的懇求,自家姑娘往後不定受多大委屈——那方可謙畢竟是方府的長子,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兩個妹妹,難不成叫甯兒過三年嫁進去、立刻便當起一大家子的管家婆?
  
  更何況方知府今年不過三十六七歲,若方夫人的病果真不能痊癒……甚至很快撒手西去,方知府怎麼會不續弦?婆媳之間本就是不大好相處的一種關係,若婆家那裡再是個繼婆母,怎麼一個煩惱了得。
  
  可謙今年又有十八大九了,房裡會少了親近的丫頭麼;自家女兒卻還是個青澀的孩子,情竇還不曾開上半竅,真是叫人怎麼想都意難平!
  
  至於自己娘家父親的想法,跟朝廷有關、太深奧的東西謝氏不懂,不過禹州知府這個小小官職,即便是在立儲中想站隊,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她總是明白的;若方可謙不是歲數老大,方夫人也不是病情垂危,她才不管什麼仕途上的事兒,早就點頭應了……
  
  胡媽媽見謝氏一直攢著眉心不說話,不禁小心翼翼道:“老奴們臨離開前,老太太倒是交待了,說方夫人必也怕她一走之後,方家大公子要守三年孝,回頭親事便成了大難題,因此才急著定下表姑娘,就算真……心底也好有個著落。”
  
  “老太太說,表姑娘今年才十二歲,過上個三四年,正是成親的好年紀……”
  
  八月間表姑娘去了禹州一趟之後,方夫人的病倒有幾天見好,期間還請了自家老太太和幾位太太作陪,擺了個酒席招待新升上來的包同知一家女眷……方夫人對謝家乃至姑奶奶與表姑娘,真可謂是仁至義盡了。
  
  她們這次前來陸家,老太太私下交代了許多話,其中不乏說、若是表姑娘定下個好姻緣,也算是表少爺和未曾出世的少爺姑娘一大助力,還叫她務必給姑奶奶轉達清楚。
  
  可一樣是這種話,也得分誰說,這話老太太能說得,她胡媽媽不過一介僕婦,又怎麼敢當著姑奶奶面前置喙,叫姑奶奶拿著大女兒的姻緣去換少爺的安穩!
  
  謝氏這麼聽著,立刻便知曉了娘家母親還是挺看好這門親事的;只是她心裡亂成這樣,哪裡好立刻作決定,只好勉強笑道:“兩位媽媽車馬勞頓了一路,不如先去洗一洗歇一歇,待用罷晚飯,容我仔細斟酌一番再說也不遲。”
  
  胡媽媽立刻站起身來點頭稱是,二太太段氏派來的那個安媽媽也起來笑道:“咱們家二老爺和四少爺說了,請姑奶奶好生養著,待手上那些雜事理順了,少不得便來探望姑奶奶。”
  
  這兩個媽媽雖是謝氏娘家來人,終歸是下人,如今謝氏發話叫她們下去歇息,再見面也就是明早辭行時了;此時若不講些叫姑奶奶更高興的事兒,只怕再沒時間開解。
  
  陸清甯和陸清嫵本來在廊下喂過鳥兒,便覺得身上微微有些發涼——天穎府雖是地處江南,如今畢竟也是十月底了,兩人便相攜著去了給未出世的小兄弟歸置好的廂房裡,想再瞧瞧可有什麼遺漏的。
  
  正瞧得起勁兒時,點翠走了進來,臉上雖掛著笑,卻頗為勉強:“大姑娘,三姑娘,那兩位媽媽已經下去歇著了,太太請兩位姑娘回正房去……”
  
  若依著石媽媽,只說姑娘的婚姻大事全憑太太做主,誰家也沒有先跟姑娘商量的規矩;高媽媽卻說,三姑娘是個有主意的,若太太一星半點都不透露便定下來,難免傷了母女情分。
  
  點翠本也是傾向于石媽媽那一邊,無奈太太更聽高媽媽的,因此她只得乖乖出來請姑娘進去,心中卻頗是不以為然。
  
  姑娘再好,終將是別人家的人,只要姑娘能嫁個好人家,太太和六少爺也就多了撐腰的;按說太太本該借著三姑娘的親事、早早為六少爺考慮才對,怎麼今兒看來,三姑娘在太太心中竟像比六少爺還重似的!
  
  眼見著兩個姑娘進了房門,謝氏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轉眼瞧了瞧陸清嫵,又瞧了瞧石媽媽,石媽媽立刻上前挽住陸清嫵道:“老奴正要請大姑娘去,大姑娘便來了,大姑娘不是想要幾個喜帳的花樣子麼,咱們這便挑挑去。”
  
  這主僕二人又喊上點翠、前腳走了,屋裡便只剩謝氏與高媽媽還有陸清寧;見女兒端坐在那裡,比平日裡更沉靜幾分,一時險些惹下謝氏的眼淚。
  
  還是高媽媽趕緊開了口:“太太這是做什麼,這不是平白叫三姑娘擔心?方夫人的信裡也是商量您而已,哪裡就到了非答應不可的地步了?”
  
  這話不說則已,一說便真真兒令謝氏掉起淚來:“說得好聽是商量,可我若真的不給面子,素錦她豈不是死了都閉不上眼,枉她跟我好了這一場!”
  
  陸清甯一時有些迷糊了。以謝氏這種正宗古代腦袋,不可能還叫了她來一同探討自己的婚事,那麼究竟是什麼事情,還叫謝氏哭了起來?
  
  見她迷惑的望了過來,太太又只顧得哭,高媽媽一邊哄著謝氏,一邊低聲給她講起來。
  
  原來還真是叫她來商量終身大事的?陸清寧聽罷不免又氣又笑:“若是太太覺得好,便只管應下,若覺得不好呢,也只管回掉,叫我來一同商量,我怎麼好說?”
  
  方可謙究竟算不算良人,她接觸的不多,不可能有什麼正確判斷;謝氏卻一直跟方夫人信來信往的,應該比她知情多了,為何要反過來問她的想法,難不成她搖頭點頭間,便可以給自己謀個好姻緣?
  
  “太太還不是疼愛三姑娘,想著只有三姑娘順心,她才高興。”高媽媽替謝氏說出了心裡話,倒令陸清寧心底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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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1:40 AM

第一百三十章 謝氏臨產

  話已經說到這份兒上,陸清寧又不是真正的古代女孩兒,對大談自己的婚事有多麼避之不及,索性也就抹下面子說說就是了,再者還有謝氏跟她真心實意的商量呢。
  
  “女兒這幾年逐漸大了,跟方家大公子不便再像小時候那般接觸,這人現如今的人品究竟如何,女兒可是兩眼一抹黑啊。”陸清寧柔聲對謝氏道。
  
  既來了這個年代,總得要過這種世人眼中的正常生活,到了年紀嫁人生子,根本是不能逃避的事情;她現在是才十二歲不假,可早早在這歲數定下親事、過幾年再正式嫁娶的也不在少數,何況還有個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的道理。
  
  可是那方可謙,究竟值得不值得她早點下這個手呢?切莫說兩人之間就像陌生人一樣,腦海裡的幼年記憶當不得感情,只說他的年紀,那可是近乎這時代的成年人了,肚子裡的花花腸子可能少得了?
  
  既是提到了方可謙的人品,謝氏立時便有些破涕為笑的模樣:“你外祖母身邊的胡媽媽說,你大舅母都嫉妒了……她早幾年便惦著將你玉婉表姐說給可謙,又怕人家瞧不上咱們家的商戶身份,如今見方夫人並不嫌棄,別提多懊悔了。”
  
  陸清寧聽到這裡不免抿嘴笑起來。大舅母桑氏確實很是精明,否則外祖母也不可能將管家大權早早移交;那麼既然桑氏都看好了方可謙,這人聽來好像還不錯?
  
  “娘就那麼確定,大舅母不是瞧上方可謙的家世了,而是看上了他的為人?”她重又提出了新問題,又是點名道姓的,不免將謝氏問了個愣怔。
  
  好在謝氏也只是一愣罷了。隨即便納過悶來,不由笑嗔道:“你這孩子將你大舅母當成什麼人了?你玉婉表姐可是她的親閨女,哪有為了男方家世好、便不管人品的,那不是將親閨女推進火坑去了!”
  
  旋即卻又想到自己的丈夫陸廷軒,謝氏立刻滿面黯然。娘家母親倒也是她的親娘,又只有她這一個女兒,當真是從小疼寵到大的,可到底不也是早在她幼年間便給她定了陸家這門親?!
  
  而陸廷軒這種人……哪裡有什麼人品!還不是當初兩家為結通家之好,便拿著兒女姻緣當起了紐帶!
  
  自打當年她與陸廷軒定下親事,無論是謝家還是陸家。在生意場上可都是受益良多——兩家抱團兒的力量終比一家大不是麼?說到底,還是家族的利益大於一切啊!
  
  謝氏想得到的事兒。陸清甯自然也同時想到了,當然知曉謝氏是為了什麼才那般不快;於是忙撂開方才那話題不提,只笑問謝氏道:“難道方夫人不嫌我商家女的身份,也不嫌我整日裡拋頭露面去?”
  
  謝氏立刻撲哧一笑:“你這孩子淨渾說!今年這一年都快到頭兒了,你也不過跟著你嬸娘姑母去了兩次庵裡。又去了趟禹州,哪裡便是拋頭露面了?”
  
  “現在不曾。並不表示以後還會這樣啊!”陸清寧笑道:“娘已經答應了我弄那個女子醫館,我還惦著將這事兒做得更大更好,往後的日子怎麼會少了家裡家外跑來跑去?”
  
  既是說起這事兒來,陸清寧不免有些耿耿於懷——才穿來那陣子,既不敢跟丫頭和奶娘打聽民風民俗,殘留記憶裡又沒有什麼蛛絲馬跡,她只好想當然的覺得。這就是個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年代。
  
  雖然身邊也有像姑母陸婷姝這樣的,曾經跟著老太爺行商好幾年,她卻以為那只是個例外而已,於是……不得不小心翼翼又不甘不願的、過了好幾個月守著內宅坐井觀天的日子。
  
  誰知八月初前往禹州送節禮時,先是在路上遇上了大咧咧的包明珠。那女孩子見到外男一點都不避諱;後又遇上了方知府的兩個女兒,與兩位方姑娘聊了小半個時辰後。她方才知道,過去竟是她想得太極端了……
  
  原來,江南的民風本就是大順朝最為開放的,莫說商家女子,便算是官宦人家的女兒,也經常不帶面紗帷帽、隨便在店鋪市集間行走,遇上清明等節氣,山間田野更是少不了少女們的多彩點綴和銀鈴般的笑聲——當然身邊服侍和保護的下人始終不能少。
  
  因此陸清寧即便提起自己今後的打算,謝氏並不曾太吃驚,卻依然皺了眉道:“便算是眼下方家這事兒娘不答應,待你過二年真正定下親事後,難不成還鎮日外頭跑去?有了婆家的人,終歸跟小姑娘不能比的,娘不在乎這些,你婆家總得要個面子不是。”
  
  陸清寧立刻佯裝不快活、皺眉撇嘴道:“娘!既是過二年的事兒,那便過二年再說罷!若真是那般要面子的人家,便叫他們頂著面子過日子去就是了,偏尋別人的毛病作甚,這種人家,不結親也罷!”
  
  不快活的表情雖是裝出來的,話卻是真心話。雖然她不敢說一定能左右自己的婚事,早早將自己個兒的想法透漏給謝氏也是好的,這樣也好叫謝氏給她選親事時,儘量“對症下藥”。
  
  謝氏聞言便歎起了氣。這孩子雖不曾明說方家這門親不夠好,可這話裡話外的……她又怎麼會聽不出意思來?
  
  素錦到底是怎麼想的,那麼多姑娘任方家挑選,卻偏偏要盯著自己的女兒不放呢?這可真是個進退兩難的大難題了!謝氏越想越亂,越亂越想,突然便覺得肚子裡傳來一陣刀絞般的痛,額頭上頓時便冒出豆大的汗珠來。
  
  陸清寧雖然還算機靈,可她前世今生都不曾見過女人生孩子,哪裡想得到謝氏這是提前發動了,還以為是自己方才的話語將謝氏氣到了,忙站起來欲賠禮。
  
  還是高媽媽有經驗,立刻高聲道:“太太莫不是要生了?三姑娘快扶著太太一把,老奴這便喚人去!”
  
  謝家這催生禮和產婆送的,還真是快速有效!娘兒倆才說沒幾句體己話,身邊服侍的人幾乎都不在,偏偏就犯了動靜兒……
  
  陸清寧苦笑著扶住自己的娘,心裡卻對那兩個新送進來的產婆起了嘀咕——那倆人才來不到兩個時辰呢,連個根底都不知曉,到底頂用不頂用啊?
  
  雖說人是謝家早早尋下備著的,哪有自己瞧過了更踏實!若早知道是今兒這幅樣子,說提前便提前了,不如早早也叫木香幫著尋兩個妥帖的送進來好了!現如今這種狀況,再現找人去怕也來不及,好在還有黃芩在。
  
  心頭雖是嘀咕著這些,陸清寧卻也沒忘記給謝氏擦汗;可是那汗水哪裡是擦得完的,擦得都不如冒得快,令她一時覺得高媽媽喚人的過程無比漫長起來。
  
  突然間想到二太太曾經說過,生過孩子的女人發作得更快,尤其是體力勞動多的女子,還經常將孩子生在地裡田間;自打黃芩進來服侍,謝氏的活動也多了起來,萬一不等來人便生了可如何是好?
  
  這麼想罷,她也不待幾個丫頭進來扶人,一把橫抱起謝氏便快步往耳房而去,竟然也不覺得有多沉。
  
  謝氏痛得不行,卻還很清醒,哪裡想得到自己這嬌生慣養的女兒竟有如此大的力氣,忙忍痛喚道:“甯兒快將娘放在地上,當心傷了你的胳膊腿兒,萬一閃了腰也了不得!你扶著娘往耳房走便是了,著得什麼急?”
  
  見她疼成這樣,竟然還擔心自己的胳膊腿兒,陸清寧不由笑道:“不過是十幾步遠,還累不到我,難不成您忘了,我跟著梅媽媽學了好些日子功夫了。”
  
  順著內室通往耳房的門走過去,才將謝氏放平到早備好的產床上,高媽媽也氣喘吁吁追過來,見自家太太已然好好的躺在那裡了,不由撫胸道:“三姑娘好大的力氣!抱著太太也走得飛快,老奴竟追不上了!”
  
  高媽媽話音不落,兩個產婆也被石媽媽領著從耳房正門走進來,那兩人似乎聽見了高媽媽的話,矮瘦的那個婆子,目光又頻繁的閃動起來……趁著陸清寧垂頭給謝氏擦臉,又使勁的打量了她好幾眼。
  
  陸清寧手上動作不停,心頭卻冷笑起來——不管這婆子是什麼來歷,待會兒一定得囑咐黃芩,莫叫這人太接近太太和孩子!
  
  便笑著抬頭問石媽媽道:“您從後面回來,怎麼沒將黃芩一同帶過來?還是打發她去給太太熬藥去了?”
  
  又問那兩個產婆:“兩位媽媽來得倒快,只是不知道兩位媽媽可曾洗好手並做好一切準備了?”
  
  細高個兒的產婆淺淺的笑了笑:“回姑娘,老身已然仔仔細細洗過手了,莫如姑娘先回避回避,容老身給太太瞧瞧發動到什麼程度了?”
  
  高媽媽也頗為緊張的看著她——這裡少頃便會成為血房,三姑娘尚未出閣,著實不適合待在這裡,可看三姑娘這幅模樣,恐怕不願意離開吧!
  
  陸清寧確實不想走,可想到黃芩那裡還有好些事兒要交代,這細高個兒的產婆又有一副很清澈的目光,立刻站起來笑道:“那就勞煩這位媽媽了。”
  
  轉瞬卻又沒了笑容,看向矮瘦婆子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利器,只將那婆子驚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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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1:41 AM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人贓並獲

  謝氏尚未發作時,黃芩本來還在正房後面的抱廈裡,笑嘻嘻的幫著大姑娘挑花樣子連帶湊熱鬧呢,聽見高媽媽在門外喊著說,太太要生了,立刻便回了自己的屋,拿起早備好的一串藥包跑進了小廚房。
  
  待陸清寧離開產房出來找她,她已經守著兩個小爐子,分頭熬起兩種藥湯來,額頭上微微滲出些汗水,臉蛋兒也烤得微微發紅。
  
  小廚房邊還有間灶房,一溜兒幾口大鍋、是專門用來燒熱水的,幾個婆子你來我往的忙碌著,緊張卻不慌亂,每燒出大鍋的熱水來,便用木桶提著送進了做產房的耳房去;陸清寧瞟了兩眼甚是滿意,眼裡也帶出了微笑。
  
  “莫跟我禮來禮去了,你只管告訴我,這兩樣都是做什麼用的,還要熬多久便可以停火,我找妥帖人來看著,你只管洗了手進產房去吧。”陸清寧見她立刻站起來要施禮,忙攔住了連聲叮囑。
  
  黃芩便要了熱水來,仔細將手泡了又刷刷了又泡的,嘴裡也不停交代:“黑罐子裡是止血的,待太太生完了、萬一出血多便要用,只小火慢慢煨著便是;另一隻罐子裡是催產的,若待會兒……不大好生,便得端進去。”
  
  陸清甯聽得清楚了,便頻頻點頭:“我記下了,這便找人來看著這藥罐子;只是不知待會兒還叫不叫我進產房,我瞧著那個矮瘦的產婆子不像是善茬兒,因此上你千萬給我盯緊了,莫叫她太靠近太太了。”
  
  黃芩年紀雖然不大,跟著當初的師父出入各家後宅接生卻有幾個年頭了,見過的陰私之事只多不少,聽姑娘這麼說。立刻便明白了意思,鄭重點頭道:“婢子定會看好了她,姑娘放心。”
  
  今年春上師父得了重病,纏綿病榻幾個月後終於撒手西去;要不是姑娘給了木香銀子,將她從師父家贖出來,她現在恐怕已經被折磨死了——師父沒了,那家裡只剩大小兩個光棍兒,老的想占人便宜不說,小的也是個登徒子,那種日子……叫她想想都膽戰心驚!
  
  聽了黃芩這句話。陸清寧也算徹底放下心來,便叫這丫頭速速去產房幫忙;黃芩才剛離開。她正瞧見金媽媽帶著小銅錢從門前走過,立刻便喊住兩人問道:“媽媽可是要去院門那邊接班?”
  
  金媽媽笑道:“正是呢,姑娘這裡可要幾個幫手麼,老奴接了班便打發她們下來幫忙。”
  
  金媽媽和湯媽媽本是兩個粗使婆子頭兒,各帶一班人在千疊園院子裡當差。自打陸清甯替謝氏當了家,便將兩撥人分了班。白班晚班這麼替換著;如此一來,婆子們當差時更盡心盡力了,只因歇班的時候休息得足夠。
  
  “媽媽將湯媽媽換下來後,叫她過來幫我吧,再順路幫我將桔梗找來。”陸清寧笑道。
  
  黃芩沒來時,謝氏的大丫頭桔梗便是負責主子飲食和湯藥的,黃芩來了之後。桔梗只管打理好膳食便罷了;現如今黃芩進了產房服侍,這湯藥只有桔梗來守著,才叫她放心。
  
  不出半刻鐘,湯媽媽和桔梗都來了,交代罷這小廚房裡的各項事宜。陸清寧苦笑道:“因了不知道太太發動的這樣早,有不少事兒都不大趁手。只好勞煩你們了。”
  
  心中也道,看來她前世的各種生活經驗真是稱不上經驗啊;連個戀愛都不曾正經談過的她,哪裡懂得生孩子那些事兒,來了這古代才多久,險險便抓了瞎!
  
  若說她方才沒有埋怨,那是假的,可仔細一想也便釋然——太太身邊的高媽媽和石媽媽雖然都是過來人,院子裡的婆子們也是大半兒孫滿堂的,恐怕也因為她還是個年歲尚小的姑娘家,哪有半個人敢給她支招兒?
  
  至於二太太和姑奶奶陸婷姝,那更不用提;兩人雖是打理著這後宅,可謝氏這一胎不大好的風聲早被她放了出去,兩人即便有心伸手幫助一二,也早被那風聲嚇到了,誰會平白攬瓷器活兒呢?這可是個費力不討好的事兒!
  
  黃芩倒是不止一次說過,雙胎是很容易早發動的,她卻沒大往心上去,總以為有黃芩在,便萬事大吉……說來說去,還不是怪她自己沒盡心。
  
  好在外祖母家送來產婆還算及時,替她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否則她不是更得叫天不應?
  
  湯媽媽見她有些鬱悶,不由笑道:“姑娘替太太打理得已經足夠好了,餘下的這些事兒,老奴和桔梗姐姐多上上心,轉眼也便萬事平安了,姑娘萬萬急不得。”
  
  桔梗此時已經蹲在小爐子邊扇火了,聞言頭也不抬的笑道:“湯媽媽說的正是,前幾日陳郎中進府來給太太診脈,姑娘不是也都聽見了,也許到不了後半夜,姑娘便能瞧見兩個小兄弟了……姑娘可備好了見面禮不曾?”
  
  桔梗這話,還當真是說著了——也就是當天夜裡,還不到亥時中,謝氏便順產生下了一對雙胞男孩兒,若不是時辰太晚了,老太爺得了消息便想放上幾掛鞭作為慶賀呢。
  
  至於謝氏,雖是聽了娘家母親的話並不曾早早備下產婆,只等謝家送人來,奶娘卻是早找好了的,正好吃好喝的養在莊子上,只等進府服侍。
  
  只是如今早生了十幾二十日,又是大夜裡,再去接人連城門都出不去,謝氏只好無力的囑咐石媽媽,明兒一大早便去接奶娘們進來:“……才出生的孩子,餓一夜也不打緊。”
  
  囑咐罷這些,謝氏已是熬不住了,轉眼便闔目睡去;陸清寧無聲歎了幾口氣,便隨著高媽媽和石媽媽退了出來,一同到正房廳裡說話兒,只留下黃芩和點翠在謝氏身邊上夜。
  
  陸清嫵此時也強打著精神等在正廳裡,並不曾回自己院子裡安歇;之前她也想上手幫幫忙,可想到當初那個麝香香囊,終於還是穩穩坐了……如今見兩位媽媽和陸清寧回來了,忙起身詢問:“太太可好?兩位小兄弟可好?”
  
  等聽說一切都好,只是奶娘還要明早才能接來,陸清嫵頓時一愣——這種環節竟然也出了差錯?不是太太才剛發動便該打發馬車去接人的?可疑惑歸疑惑,卻終是不曾問出口。
  
  高媽媽放不下兩位新出生的小少爺,只喝了半盞茶,便不住腳的往東廂房去了——東廂房雖然有施紅帶著幾個小丫頭在,還是親自去守著更安心。
  
  高媽媽既是走了,石媽媽當著兩位姑娘面前也就不再遮掩,眼角眉梢全是惱怒:“且不說幾位太太與姑奶奶全來守了大半日,就連老太爺那裡,都打發孫姨奶奶來問了兩遍,又守在產房外頭幫了不少忙,偏咱們老爺卻是個不上心的,恐怕現在還不知曉自己個兒多了兩個兒子呢!”
  
  陸清寧笑著搬了小杌子給石媽媽:“媽媽累了大半天,快先坐下歇歇是正經,太太和小兄弟們好便是萬事大吉,何苦為別人生那份閒氣。”
  
  又接過陸清嫵遞來的茶塞進石媽媽手裡:“我知道您是有些埋怨老爺,他在千疊園住了那麼些日子,攪得這一切都亂了套,莫說是產婆,就連奶娘也沒來得及接來……”
  
  “可說到底,老爺已然搬走了十來日,這十來日也足夠替太太打算各項事宜了;還不是我經驗不足,才忽略了這些,媽媽便莫怪老爺了,他無論如何……也是我那兩個小兄弟的爹不是。”
  
  石媽媽聞言便是神色一凜。大姑娘曾被她帶著在莊子上住了一年來的,兩人之間早就是無話不說,可這三姑娘,哪裡是那般好相與的?
  
  她方才不說自責自個兒沒替太太思量周到,反倒埋怨起老爺來,落到這三姑娘耳朵裡,不是推卸責任又是什麼?這麼一想,石媽媽立刻站起來,躬著身子結巴道:“三姑娘恕罪!”
  
  陸清寧頓時失笑:“敢情媽媽以為我要秋後算帳呢?還是以為我好賴不分,即便老爺……我還要替他說好話兒?”
  
  “我方才都說了,是我忽略了那些要緊的事兒,我不吩咐,媽媽們自然不好自作主張,因此最該自責的是我呢;只是我終歸年歲小,知曉的事兒到底不多,往後媽媽們更主動些、時不時提點我一二還是必要的。”
  
  “至於別人……無論他指靠得住與否,咱們自個兒的日子、還是需要咱們自個兒往好了過才是,媽媽說我說的可是這個理兒?”
  
  石媽媽頻頻點頭應是,心底也不由不讚賞三姑娘通透——太太才進門那幾年,為老爺那個性子不知流了多少淚,最近幾年看開了,日子反倒舒暢了,可不就是三姑娘說的這樣兒。
  
  至於陸清寧那幾句自責的話,雖是自責,卻也令石媽媽羞愧萬分;頭些年間大房的瑣事也不少,她與高媽媽日日幫襯著,也不曾出過什麼大毛病,怎麼太太才將管家的事交到三姑娘手裡沒幾個月,她們便樂得偷懶了?
  
  石媽媽這麼想著,正待對三姑娘表一表決心,就聽得外面廊下一陣倉促的腳步聲,旋即便見著點翠黑著臉快步走進來:“三姑娘,那個矮瘦的產婆果然不規矩,被湯媽媽在小廚房逮個正著,真真兒是人贓並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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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1:43 AM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引君入甕

  石媽媽與陸清嫵聽了這話俱是一驚,唯有陸清寧是一副我就知道這結果的笑容。
  
  之前產房裡面有黃芩在,那丫頭早就得了她的吩咐,根本不許那矮瘦的婆子太靠近謝氏;若陸清寧沒料錯,那婆子之後定會四處找漏洞,以便尋找機會下手。
  
  於是借著謝氏分娩的那一大陣子,她也沒閑著,將這千疊園裡的人挨個兒附耳囑咐了一個遍,尤其是小廚房那邊,她還專門將湯媽媽留下,只怕灶上的婆子嫂子們一旦忙起來,便顧不得大局,有湯媽媽在,便多了一雙暗地裡的眼睛。
  
  如今再瞧,果然……被她猜著了!那產婆既近不得謝氏的身,又摸不進東廂,還真去了小廚房!
  
  陸清寧一邊想一邊忍住笑:“點翠姐姐不急,既是湯媽媽已然將人抓了,不如坐下歇歇喝杯茶。”
  
  點翠哪裡坐得住,又哪裡喝得下茶。那產婆可不是自家的奴僕,湯媽媽雖帶人捉了她,卻捆也不敢捆,甚至連個手指頭都不敢捅人家一下,只得緊緊看著那人,就等三姑娘示下呢。
  
  “越不是咱們家的僕婦,越好處置啊,我們陸家的後宅豈容這等陰險小人隨便來撒野。”陸清寧笑道:“只是我倒真想問問這婆子,她本來遠在禹州,又是我外祖家送來的,這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
  
  又笑問陸清嫵:“大姐姐累不累困不困?是回去安置了,還是隨我一同去審審那婆子?”
  
  時辰還不算晚,說困了那是謊話,累倒是真累了;可即便是很累了,乍一聽得點翠來報,陸清嫵也早被驚嚇的渾身是勁兒了。立刻站起身來:“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我自是該與三妹妹同去才是。”
  
  若三妹妹這個提議是想借機敲打她,她陸清嫵人正不怕影子斜。
  
  反之若是好心想叫她多學些東西,最遲明年就要出嫁的她,多學點本事確是最要緊的;況且那產婆又是個害人精,說什麼也得去瞧瞧,以後也好容易識破這些伎倆。
  
  這主僕四人便魚貫著往穿堂走去——小廚房可是個重地,那婆子被湯媽媽捉了之後,便給押到穿堂去了。
  
  遠遠的見那婆子一臉的不信、並帶著幾分不服氣立在幾個媽媽包圍中,陸清寧又有些忍不住很想笑。
  
  怪不得她乍一見這人便覺得處處不對。敢情這是個長年累月做壞事的人啊!否則怎麼會這麼一副表情!難不成這人以為做慣了的事兒,便不會有什麼漏洞。更不該被捉住?
  
  十月底的穿堂裡已經很涼了,就算攏著兩個大火盆,並不起大用處,只是聊勝於無而已;那婆子本來有些嫌冷,見主家來人。立刻故作倔強的挺直了身子,還挑釁般盯了陸清寧一眼。分明是看她年紀小,沒拿她當成多大事兒。
  
  陸清寧才不管這一套,這種莫名奇妙的挑釁還激怒不了她;只是快步走上前,繞著那婆子轉了幾圈,眼神從上打量到下,又由下打量到上,嘴角的笑容也愈來愈盛。令那婆子突突的便打了幾個冷戰。
  
  “既是被你們捉了,是死是活隨你們!”見她久久都不曾說話,只盯著自個兒看,那婆子終於有些惶惶,底氣不大足的開了口。
  
  陸清寧立刻笑起來:“媽媽硬氣!莫不是真以為我們陸家不敢奈何你?你個名不見經傳的接生婆子。死了便死了,甚至連個草芥都不如。哪裡來得這視死如歸的底氣呢?”
  
  高媽媽此時也得了信兒,匆匆從東廂房那邊趕來,正巧聽見了自家姑娘這句話,頓時笑得不見眉眼:“姑娘說的正是,這婆子既然如此給臉不要,索性成全她就是了,給她留個全屍也罷。”
  
  “你們敢!我可是在官府報備入冊過的產婆!”那婆子被嚇得不善,立刻色厲內荏的喝道。
  
  陸清寧更是笑得不行:“入冊好呀,入過冊的便能知曉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家裡還有什麼親人對不對?”
  
  弄死這個人容易,想知道這人背後是誰才是難題;因此她與高媽媽一唱一和,也不過是為了哄騙出三兩句實話來聽聽。
  
  其實她心裡明鏡兒似的知道,這人定與包氏脫不開干係,可如今的包氏,手伸得到禹州去麼?若說是包家在其中幫了忙,總不能是她說了就算的,必須得有這產婆認了才是,如此也好叫老太爺對包家的野心有個更深的認識。
  
  那產婆果然被陸清寧那句話嚇呆了,身邊又沒人扶著她抓著她,撲通一聲便坐在了地上,臉色灰敗的嚇人不說,還有兩滴淚從眼中掉落。
  
  俗話都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可她從來都沒信過這說法——她做接生婆這麼些年,大戶人家的陰私之事沒少攙和,卻全靠著自己的機靈和會看眼色躲過了,家裡的日子也因此越過越紅火了。
  
  於是,當謝家與她約定了冬至月送她來陸府接生後,又有人找上門來,先是談了些要求,之後又奉上五十兩銀子,只說事成後還有重謝,她毫不猶豫便應下了。
  
  陸家的亂七八糟沒規矩,何止是在天穎府有名氣,就算是禹州也經常能聽到三姑六婆聊起;這種人家不但不是龍潭虎穴,反而更容易下手和抽身呢,她何樂而不為?等這筆買賣做完,她便可以帶著全家遠走他鄉,徹底金盆洗手了!
  
  可就是這最後一次,竟令她栽在這裡了!陸家這小姑娘看著年歲小,卻如此陰毒,上來便拿著她的家人威脅她!
  
  她該如何是好呢?若是她痛痛快快招了,這陸家姑娘也許能饒了她,轉頭去找幕後主使算帳;可那幕後主使能饒得了她?收了銀子不辦事,誰家也沒這個規矩呀,何況那家……還可能會派人追殺她呢!
  
  “我有個主意,這位媽媽聽一聽可使得。”陸清寧微微笑著提議:“我猜媽媽你是個聰明人,咱們倆也許能夠一拍即合也說不準?”
  
  “三姑娘!”石媽媽一直都黑臉黑面站在一邊,聽到這裡便有些難忍:“跟這種人還有什麼好商量的?既是她說她已經在官府入了冊,莫如將她直接送官好了!”
  
  陸清寧微微歎氣搖頭。石媽媽厲害歸厲害,有時未免粗糙魯莽了些,高媽媽可是笑吟吟的傾聽著,並不曾出言反對呢——若等明年,高媽媽被侄兒接回去養老,石媽媽可擔得起太太這裡的管事大責?
  
  “石媽媽稍安勿躁。”陸清寧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我的話還沒說完,您聽完了再幫我出主意也不遲。”
  
  石媽媽說罷那話便也覺出自己有些逾越了,本就有些尷尬,聞言立刻點頭稱是,隨即便緊緊閉上了嘴。
  
  陸清寧這才轉頭笑對那產婆道:“媽媽也許會跟我說,主使你對我們家太太下黑手的人究竟是誰,你也不知道,你只管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可現如今你明顯是收了人家好處,又沒給人家辦事,就算我這裡放過你,人家可能對你高抬貴手?”
  
  “你若是聰明人,不如老老實實與我合作罷!你說的越清楚,我心裡越有底,也許就越願意饒過你,還可以送你些銀子,甚至明早便差人將你一家老少接來,再送你們遠遠的離開,自去過逍遙的日子。”
  
  “反之呢,我也就得聽我們這位石媽媽的勸,將你直接送去官府了;待到那時,你的一家老少不但要應付託你辦事的人,還得應付我們家,你覺得舒服不舒服呢?”
  
  “恐怕就算你一頭撞死在官府的大牢裡,也解不了他們的困頓罷!”
  
  陸清寧從沒有得饒人處且饒人的概念。之所以跟這產婆說,若是老老實實交代便能放她一條生路,只是不想為這種小爪牙平白浪費精力——放著後面的大怪不去打,跟這種狗腿子耍什麼威風?
  
  當然了,若是這種狗腿子也令她吃了虧,她的想法和手段又不一樣了;眼下謝氏母子平安,放了這人就放了罷!
  
  高媽媽旁聽到這裡,心裡便徹底有了譜兒,連聲告退都不曾說,便笑眯眯的悄悄退下,直奔兩位小少爺的東廂房而去了。
  
  石媽媽卻是一臉的懊惱外加後悔。三姑娘明明極應付得來這種局面,想得比她這個老婆子深遠多了,她方才那般冒昧的插嘴作甚!
  
  “太太進了耳房後不久,外祖母身邊的胡媽媽又找了我,特地跟我說……這個婆子在禹州的風評不大好呢,得專門看著些……”陸清甯看出石媽媽的面色不好看,便走到她身邊對她耳語起來。
  
  “否則我哪兒能想到叫湯媽媽留在廚房裡等著捉人,又哪裡想得到我外祖母這根本便是引君入甕?”
  
  陸清寧最怕的事兒不是別的,而是叫人看出她比真正的十二歲女孩聰明——雖然這想法或許有些自戀?可穩妥些總是好的,何況胡媽媽也當真交代過那幾句話,她與她外祖母不過是不謀而合了。
  
  石媽媽頓時失笑。原來是謝家老太太設的局,三姑娘只是知情之後順水推舟?這組孫倆配合得還真好!還真是有什麼樣的外祖母便有什麼樣的外孫女!
  
  兩人對視笑了一笑,卻聽得身邊地上砰砰作響;垂頭看時,那產婆正跪在當間兒磕頭呢,一邊磕還一邊嘮叨道:“謝謝陸三姑娘!三姑娘叫婆子怎麼做,婆子我就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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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1:45 AM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打發奶娘

  謝氏出了滿月,陸家大排筵宴熱鬧了三五天,兩位新降生的小少爺也都得了老太爺賜名,日子一晃之間也就進了臘月。不論是陸家還是別的人家,抑或是天穎府的大街小巷,處處都洋溢著年關的味道。
  
  陸家的大少奶奶蔡明芬,已經在冬至月裡過了門兒,如今已然上手協助二太太和姑奶奶管家了——就為這個,四太太不止一次笑話二太太說,這才真是娶個媳婦好過年。
  
  幾位姑娘的學裡也放了假,只管日日紮在一堆兒,湊在不管誰的暖閣裡,或是下下棋,或是繡繡花,再不便是圍著陸清甯,連威逼帶利誘的叫她講故事。
  
  眼下這不是,五姑娘陸清許正抱著陸清寧的胳膊,晃來晃去磨個不停呢;老太爺大書房裡的各種古籍孤本只借給她看,陸清許不磨她磨誰!就算不能看書,聽人講幾句也是好的。
  
  可陸清寧哪有心思哄五娘這個孩子,還有個爛攤子等她呢……
  
  謝氏新生的那一對雙胞男孩兒,小九陸文堯雖是弟弟,卻很結實強壯,莫說吃起奶來“食欲大好”,就連哭聲也是震天響,換個尿布都要踢騰一陣子方才消停;可是那小八陸文逍……兩兄弟的繈褓擺在一處,總顯得小八像只無力又瘦弱的小貓兒。
  
  就是擔憂小八這孩子恐怕會不好養活,謝氏根本不像個好吃好喝養罷月子的婦人,臉頰上和身體不但不見圓潤,反而更為清減了。
  
  尤其是這幾日,謝氏幾乎都有些茶飯不思的架勢了,令陸清寧每每想起都暗自心驚;方才黃芩來了一趟清寧園,雖是為了告辭回去住兩天。過幾日再進來,提起謝氏和八少爺來,卻也是滿臉的擔憂。
  
  要不先打發陸清許回二房,她和陸清嫵再去千疊園勸勸謝氏去?之前她們姐妹倆也沒少勸慰,可並不曾起過什麼大成效——陸清寧最不擅長的便是勸慰人了,她只會軟硬兼施啊!
  
  陸清許見纏磨了她半晌她都不開口,只在那裡坐著發呆,先是有些不快,可隨即想起自己奶娘說過的話來:三姑娘可與姑娘你不一樣,大房裡那麼多糟心事兒。處處都要三姑娘操心……
  
  “三姐姐你別只管發呆呀!”陸清許有些著急的推了推陸清寧:“不講故事就不講,你若有什麼煩心事。莫如說出來,我和大姐姐也幫你想想轍!再不行不是還有我娘和姑母麼!”
  
  陸清許這話無疑是提醒了陸清寧——她在謝氏的眼中不過是個小孩子,謝氏又是她的親娘,令她很多話都不好說出口,一旦說出來。也許會影響母女情分,二太太和陸婷姝卻不一樣!
  
  聽她說了緣故。陸清許不禁笑起來:“就這麼點事兒,便令三姐姐憋成這樣兒?若是早說,我不是早告訴我娘,叫她來勸勸大伯娘了?”
  
  “三姐姐且先和大姐姐去千疊園,我這便回我娘那裡找她,然後陪她一同去瞧大伯娘和小八小九。”
  
  從打八月底一同進了學,這姐妹幾個處久了。陸清許如同迎風長的小樹,用二太太的話說,那是眼見著懂事不少;只說方才這幾句話說的,哪裡還像個十歲孩子,分明也是個極懂事的大姑娘了。
  
  既是這麼說了。姐妹三人便一同出了屋,在清寧園門口分了手。一個向西兩個向東而去。
  
  誰知陸清甯姐妹倆這邊才進了千疊園,便聽得東廂房那邊一陣大呼小叫,令陸清寧不禁皺緊眉頭,立刻快步往東廂房走去,陸清嫵快走幾步都幾乎追不上她。
  
  才打開門口厚重的棉門簾子,就聽得小八微弱的哭聲時斷時續從南里間傳來,小八的奶娘管嫂子那哭聲更大,還一邊哭一邊嘮叨:“我與徐嫂子都是吃同一鍋的飯,喝同一鍋的湯,怎麼就單單是我的奶有毛病,施紅姐姐未免太冤枉了人些!”
  
  陸清寧站在外間清了清嗓子,只聽管嫂子的哭訴聲立刻戛然而止,隨即便見施紅咬著唇走出來,先給她與陸清嫵施了禮,便垂頭立在一邊不說話。
  
  “是小八又吐奶了?還是又拉肚子了?”管嫂子的話陸清甯聽得清楚,可那人在南里間也不出屋,她也只好問施紅了——小八小九出生後,高媽媽和施紅便暫時先到東廂房來服侍,只怕忍冬那幾個二等丫頭帶著小丫頭們不妥帖。
  
  陸清寧不問這個還好,才一問出口,施紅的眼淚珠子頓時成雙成對往下掉:“從打中午到現在,也不過才兩個時辰的事兒,都吐了三回了!這般吃了吐吐了吃的,八少爺那麼小,哪裡受得住!”
  
  “高媽媽呢,高媽媽怎麼說,是去回稟太太去了,還是去請郎中了?”陸清寧問道。
  
  “現如今太太那副樣子,日日夜夜都為八少爺擔驚受怕的,高媽媽哪裡還敢叫太太知道,說是先請郎中瞧過了再說。”施紅的淚流得更狠了。
  
  這幾天郎中也沒少請,陳老爺子都來過兩回了,可八少爺該吐還是吐;本來出生時就比九少爺小一圈,如今更是瘦的皮包骨了,再這麼下去,這孩子恐怕……恐怕就保不住了!
  
  陸清甯和陸清嫵兩人進屋也有一會兒了,身上的涼氣也已散得差不多,聽施紅這麼說,皆有些心驚,立刻對視一眼,便一同往南里間走去;施紅忙抹了把淚,快步上前撩簾子。
  
  “既是高媽媽不敢叫太太知道,施紅姐姐也明白這個道理,我方才怎麼才進院門,便聽得這邊很是吵嚷?”
  
  陸清寧擦身從施紅身邊進了門,不冷不熱的扔下了這麼一句,施紅立刻便紅了臉;正站在小八搖籃邊默默流淚的管嫂子,一張臉也頓時脹成了大紅布,就連上前施禮的事兒都忘了。
  
  “我聽黃芩說,小八每次吃奶的時候都會尿濕,管嫂子是喂好他立刻便給他換尿布啊,還是等他打了奶嗝兒再說?”陸清寧哪裡懂得小嬰兒該如何餵養,只是想起黃芩去清甯園告辭時說的話。
  
  “奴婢的師傅活著時,曾經跟奴婢講過,吃奶的孩子才吃飽後,絕不能抖摟來抖摟去的;可那管嫂子畢竟養過兩個孩子了,奴婢也不敢質疑,不如三姑娘抽空兒問問她,也許八少爺並沒有別的毛病,只是她……換尿布和繈褓的時候太不經意了。”黃芩當時這麼說。
  
  不等管嫂子回話,施紅似乎聽出了三姑娘話裡有話,立刻垂頭回道:“管嫂子不捨得叫八少爺睡濕窩子,都是尿了立刻就換,即便剛吃完奶也一樣。”
  
  管嫂子也附和道:“回三姑娘的話,正是施紅姐姐說的這樣……”
  
  心頭卻頗有些不以為然——若她喂了奶不給八少爺換繈褓,豈不是早被攆出去了!
  
  陸清寧立刻皺眉笑道:“如何餵養孩子的事兒我可不懂,按說也不該問管嫂子這些話;可我聽有的郎中說,才吃了奶的孩子不好挪動來挪動去的,尤其是小八,底子本就薄……”
  
  管嫂子立刻低呼冤枉:“奴婢對八少爺只能比養自己個兒的孩子更精心,哪會將他挪來挪去的?莫說是八少爺,就連奴婢自己,整日整日都不出屋的,只怕喝了冷風,再令八少爺拉肚子呢!”
  
  “管嫂子沒聽懂我的意思吧?”陸清寧似笑非笑道:“我不是說你故意將八少爺挪來挪去,而是說……你能不能想個什麼好主意,給他喂了奶之後拍出奶嗝兒,便叫他老老實實躺一陣子再說?”
  
  古代的繈褓太束縛了,尿濕了便得翻來覆去解開,再翻來覆去換乾淨的,有時還得連著上身的衣裳都一起換掉,就算好孩子也早就折騰吐了!
  
  “比如餵奶前便將小八脫光了,只拿小被子包著他,待尿濕了便棄了濕包被,直接躺回乾淨被窩兒去不就成了?”陸清寧提議道,“這屋裡足夠暖和,就算先脫光他,也不怕他著涼。”
  
  管嫂子聞言便愣了——這位三姑娘懂得倒不少,不過這倒是個招兒,要麼就試試?只要她聽了主家的話,八少爺再吐個不停,也就不怨她了不是?
  
  可若說是換繈褓換的吐了奶,北里間那邊的徐嫂子也這樣,九少爺怎麼就好好的!這麼想著,管嫂子的眼角眉梢便又帶出了少許的不以為然。
  
  “按說太太如今已然出了月子,我也該將我管了一陣子的瑣事交回去了;可太太她憂心小八的身子,外加自個兒雖出了月子,身體也是需要慢慢將養的,為免叫太太費心費神,壞人只好我來做了。”陸清寧從打進門那一刻起,便瞧出了這個奶娘眼裡的不大服氣。
  
  “從管嫂子進府來給小八做奶娘那日起,便該知道,小八好,嫂子便好,反之也是如此……這道理不用我多說了吧?可我瞧著,你始終不大懂呢?”
  
  “我們陸家別的沒有,下人卻是論百計數的,管嫂子可莫以為我們小八非你不可呀!”
  
  話說到這兒,陸清甯已經冷了神色:“我才來東廂時,在外頭便聽見小八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管嫂子不說哄哄他,卻忙著訴自己的委屈;待我進了屋,他更是已經哭得沒了力氣,你卻還站在一邊抹淚,哪裡還有一點做奶娘的自覺!”
  
  之前的所有話,全是在試探這人的為人,待聽得這人不停地辯解,全然沒有一絲悔意也沒有一絲虛心,陸清寧立刻便忍不住了——不過就是個奶媽子,奶水再好,人品不行,這人也留不得了!
  
  “你這樣的奶娘,我們小八用不起,還請管嫂子哪裡來的回到那裡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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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6-11-1 11:46 AM

第一百三十四章 也講道理

  那管嫂子聽了陸清寧這一番話,一張嘴張得幾乎能塞下個大鴨蛋——這位三姑娘才進來時,還是滿臉笑盈盈的,還幫著她出各種主意,怎麼翻臉就不認人了,還要將她打發出去!
  
  當初太太定下她,說只要生產了便叫她進來伺候小主子,她心裡也曾有過頗多猶豫……
  
  雖說她們一家子都在外面幫太太打理陪嫁,並沒有哪個是在府裡當差的,可這陸宅裡的事兒也不少聽說,不說別人只說這位三姑娘,據說翻臉就比翻書還快!
  
  可在府外頭呢,莊子上最大的就是莊頭和管事了,除此外都是一般兒大的奴才,沒有誰壓制誰擠兌誰那一說兒,有那力氣全都用在好好過日子上了,那種生活多悠閒。
  
  若離開莊子進府裡服侍,又是做小少爺的奶娘,雖說聽來更有前程,可也要在各個主子身邊打轉,處處都要看人臉色,哪有那麼輕鬆的。
  
  再者說,她的二妞兒也還沒斷奶呢,叫她扔下自己的孩子不管,反而去奶小少爺,她多少也有些不甘不願;要不是她丈夫把將來的前景描述得天花亂墜,說什麼大妞兒二妞兒都成了小少爺的奶姐姐,一生不愁……她才不來呢!
  
  可如今她既然來了,就沒想過要走,三姑娘卻劈頭蓋臉將她一頓訓斥,然後便攆她出去!這不是丟了大臉了,等回到莊子上,那些碎嘴婆子豈不是得笑話死她!
  
  再說……僅僅是攆出去便成了?誰知道還有多少可怕的事兒等著她!
  
  “三姑娘饒了奴婢吧!”管嫂子噗通便跪在地上:“三姑娘怎麼說,奴婢便怎麼做還不成麼。奴婢往後定當好好照顧八少爺,再也不敢毛手毛腳了!”
  
  陸清寧冷笑。敢情她自己都承認毛手毛腳了?小八從中午到眼下,吃的奶全都吐掉了,若這人真是悔不當初,也不該求她饒恕,先照顧小八才顯得心誠,否則都是白搭嘴上功夫不是麼!
  
  她想是這麼想,卻只是不說話冷臉站著;陸清嫵只好上前將人扶起來,極力的壓低聲音道:“八少爺那裡才消停下來,管嫂子莫不是想將他再鬧哭了?”
  
  又轉頭問陸清寧:“三妹妹真的已經決定了。要打發管嫂子回莊子上?眼下可有妥當人來接替?沒有的話……豈不是得餓壞了小八?”
  
  陸清寧很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大姐姐宅心仁厚,正隨了太太的好性子。我卻是只能羨慕羨慕罷了,根本不敢學;若我也與你們一樣,咱們娘兒們哪裡還有活路?”
  
  “小八本就吃的不多,徐嫂子奶水又足,叫她先將小八小九兩個一起喂著。我這裡立刻就去差人尋新奶娘,應該也用不了三兩天。”
  
  陸清嫵見說情無效。反被她捎帶了兩句,也便不再言語;施紅卻隨了心,笑著回話:“趁著天色早,奴婢這就叫人套車送管嫂子回去;新奶娘的事兒,奴婢也差人多多打探著。”
  
  陸清寧因此更加肯定,這管嫂子一定不適合繼續做奶娘了,否則施紅這麼老實穩當的丫頭。就連在背後都從不說人不是,又怎麼會如此說話。
  
  於是笑著點頭,話卻是對著管嫂子說的:“我聽說你沒進府服侍八少爺前,在莊子上也是個做活計的好手,家裡孩子又小。乍一叫你離開,未免也不捨得;這次回去。便好好在莊上當差吧。”
  
  “外人若問起你為什麼回去了,你只說你的奶水不夠好、吃什麼也補不來就是了,這個宅子裡絕不會有人透漏出去,說是你服侍少爺不盡心的……你只管放心就是。”
  
  這才囑咐施紅:“施紅姐姐替我將石媽媽偷偷喊出來吧,就說是我說的,叫她給管嫂子開雙份的工錢,再賞她兩匹好布,給管嫂子的孩子裝些點心和糕乾粉。”
  
  管嫂子的面色比乍一聽到要攆她出去還驚訝。這事兒這麼著……就算過去了?三姑娘不罰她?還是她耳朵出了毛病,根本就是聽錯了?
  
  陸清嫵見狀,緊著給她遞眼色,見她只顧發呆根本瞧不見,忙出言點醒:“嫂子還不趕緊謝謝三姑娘,愣在那裡樂傻了吧!”
  
  心頭也不由歎氣道,就這麼一個粗粗拉拉的媳婦子,也當真不是做奶娘的料;多虧小八今兒頻繁吐奶,才顯出了這人的原形,否則叫這人常年留在小八身邊,還真不知會將那孩子帶成什麼樣兒呢!
  
  管嫂子被陸清嫵這句話提醒了,重又跪回地上給陸清寧磕了個頭,猶豫了半晌,到底沒說出什麼話來;心頭卻來了個大轉折,徹底服了氣——三姑娘翻臉翻得有道理不說,人也不是傳說中的那般不近人情,若用坊間的俚語來講,這不就是個人精兒麼!
  
  這管嫂子的公婆都是大太太謝氏的陪房,經常在莊子上念叨說,太太是個好人,可也未免太軟了些……分明是長年累月替太太擔著憂的。
  
  如今可好了,太太不但膝下有了三個親生兒子,還有三姑娘這麼個硬氣閨女,太太的好日子也來了,她這次回去一定跟公婆講,叫他們踏踏實實將心放在肚子裡才是!
  
  只有太太好,大家才都好,這正是三姑娘方才講過的道理,可惜她現在方才領悟……
  
  施紅叫人套車送走了這管嫂子,小八也睡醒了,才一睜眼就像個小貓一樣哭起來,聲音別提多小了;陸清甯姐妹倆一直在這廂守著他,就連太太的正房都不曾去,見狀忙將小九的奶娘叫過來。
  
  “管嫂子的奶不好,小八吃了就吐,我只好打發她回去了;若要選新的奶娘呢,又沒那麼快,還勞煩徐嫂子這兩日裡,將他們倆一起喂吧。”陸清寧笑著扶了小九的奶娘。不叫她施禮。
  
  徐嫂子笑著應了聲,緊著說少爺們還小,奴婢的奶足夠兩位少爺吃了,心頭卻明鏡兒一樣——兩位姑娘來了之後,她在北里間都聽得見管嫂子低一聲高一聲的,全然不管八少爺哭得可憐……說得好聽是那人奶不好,其實分明是心不好才對!
  
  施紅還牢牢記著陸清寧之前說的話,見徐嫂子答應喂八少爺,帶著兩個小丫頭子極麻利的便將小八剝個精光,又拿了包被將他裹好。方才遞進徐嫂子懷裡;徐嫂子看呆了:“這是……”
  
  施紅不免笑著將陸清寧那些話學說了一遍,徐嫂子饒是再怎麼平順老實的一個人兒。也不由笑出了聲:“我們八少爺真是有福氣嘍,有兩個姐姐這麼護著,處處為他想得周到!”
  
  陸清寧面上只好裝出靦腆笑容來,直說徐嫂子太會誇獎人,心底卻滿意的笑道。這才是個好奶娘呢——一口奶還不曾喂小八吃,已經喚上我們八少爺了不說。誇獎人也是極其周到,並不曾落了陸清嫵。
  
  小八也許是餓的狠了,再不便是徐嫂子身上有他喜歡的味道,徐嫂子才抱著他坐好,一手抱他一手撩開衣襟,他那小小的頭立刻湊過去,張開小嘴便吸吮起來。咕咚咕咚的吞咽聲也無比響亮。
  
  陸清嫵那是標準的古代女孩兒,何曾見過這種陣仗,奶娘餵奶也不避諱人的?見狀不免有些面紅耳赤,想拉著陸清寧回避吧,又情知是不該回避的。畢竟還得看看小八吃完奶的狀況,只得紅著臉垂頭坐著。一下也不敢朝徐嫂子的方向看。
  
  陸清寧卻是不在乎這些的,時不時瞟上小八一眼不說,耳朵也時刻支楞著,聽著小八的吞咽聲。
  
  不聽還則罷了,聽了便有些後悔便宜那管氏了——施紅方才偷偷告訴她說,小八一到了管氏懷裡就扭動個不停,根本不像眼下這樣主動找奶吃,莫不是管氏身上脂粉味道太濃的緣故!
  
  可是人已經叫她打發走了,總沒有追去找後賬的道理吧!只好待再給小八尋新奶娘時,多注意些也便是了,人的經驗可不就是一點點積累的麼。
  
  小八確實也像她說的那樣,食量遠遠不如小九那麼大;徐氏喂了他不足半刻,他已經滿足的離開徐氏胸脯,小眼珠兒滴溜溜四處亂轉起來。
  
  徐氏也便掩了衣襟,將他輕柔的豎起來抱在胸前,手掌輕柔的在他後背叩了幾叩,只聽小八立刻打了幾個響亮的奶嗝兒,惹得陸清寧立刻笑出聲來,就連陸清嫵也笑紅了臉。
  
  “老奴在門外便聽得這屋裡熱鬧得緊,”高媽媽此時也掀開簾子走進南里間:“原來是大姑娘三姑娘來了。”
  
  說罷這話,她也見到抱著小八的不是管氏而是徐氏,不由一愣;施紅趕緊迎上前去,低聲將之前的事兒簡單學了學,高媽媽立刻紅了臉,兩步上前來向陸清寧請罪道:“都怪老奴不夠精心,沒瞧出那管氏……”
  
  “瞧高媽媽這話說的,吃管氏奶的是小八,小八又不會說話只會哭,您打哪兒瞧去呀?”陸清寧笑道:“若不是我和大姐姐今兒趕得巧,才進了外間就聽施紅姐姐埋怨她奶不好,我也想不到那上頭呢,媽媽快莫自責了。”
  
  “我聽施紅姐姐說,媽媽去給小八請郎中了,郎中來了沒有?叫我說呀,不如叫徐嫂子喂小八半天兒看看再說,我瞧小八吃得挺好的……這麼點兒的孩子,總不能日日拿著藥湯子當奶吃不是?”
  
  徐嫂子一直沒說話,這會兒也緩緩開了口:“坊間有種說法兒,有的婦人是‘灰奶’,奶娃子吃了不是瀉肚便是吐……那管嫂子就是那種奶也說不準。”
  
  高媽媽頻頻點頭,心裡卻悔得不行——灰奶的說法她也知道,為何就沒早早想到,好早早打發了管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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