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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幻 發表於 2014-8-3 02:00 AM

第46章 親近

  從京城到龍江關其實也就是二三十裡的路,又好走,半天時間已經足夠趕到了。但要從雨花臺繞過去,時間就緊了點。太孫不願誤了時辰,一行人連午飯都沒吃,就靠這麼個芝麻燒餅頂飽,一路趕到碼頭時,正好箱籠也都搬運上船了。

  出門在外,一切從簡,雖說是宮眷,但也只能如同大戶人家的女眷一般行事了。很可能排場還有所不如,畢竟徐循不是正經主母,此行是乙太孫為主,她的名節順帶能保護一下也就保護一下而已。天家碼頭和官家碼頭素來是分開的,這裡除了工作人員,閒雜人等也進不來,所以連帷帳都沒拉,徐循自己帶了前面戴面紗的風帽,藍兒紅兒從船上下來,扶著徐循進了裡艙以後,太孫和他的護衛們也就上船各自去安頓了。

  官府出行一般坐的都是特製的站船,取的就是驛站的站字,這種船用料十足,做工精良。全是在廣州特別定制的,已經十分舒適了,但太孫出門,哪能只屈就於官府的站船?坐的是龍江場特地為皇爺出巡督造的一艘黃船,當然,規模沒有正規巡幸時那樣龐大,是預備皇爺平時出門乘坐著的,但即使如此,這艘船的佈局也非常寬敞,要比站船更方便得多,徐循的艙房簡直要比她在太孫宮的屋子還大。那十多個箱籠都不需要另行儲藏,直接堆在艙房裡就行了——當然,一些裝著過冬衣物的大箱子,還是被搬到別處去了。

  他們半路繞開了一段,別人卻是直接就到了碼頭。徐循上船的時候,她的屋子是已經佈置出來了。徐循一進屋就聞到了艾草的香味,她抽了抽鼻子,道,「好重的味兒啊,都有點嗆了。」

  「您這就有所不知了。」孫嬤嬤笑著說,「這船臨水,蚊蟲最多了,到了晚上,水面上有多少蟲子您是不知道,所以每天都得拿艾草裡裡外外地熏上好幾遍,這樣即使開了窗子,蟲子也爬不進來。」

  徐循還真沒想到這個,聽孫嬤嬤說了,果然見到艙房裡各處窗扉都是多加了一層窗紗的,這才笑道,「確實是想得周到。」

  見自己屋子裡已經擺設停當,連被褥都換了慣睡的,便忙問,「大哥屋裡,可有幫著過去收拾?別我們這裡都弄得好好的了,他們那裡還是一團糟。」

  「您就放心吧。」孫嬤嬤笑著說,「我也去問過了來著,不過,殿下身邊帶著的那幾個小中人,服侍著他大江南北都走過了,差事辦得很熟,也不用旁人幫手,自己就把屋子給收拾出來了。咱們還站著聊了一會,等殿下和貴人回來了,才又各自分開的。」

  徐循這才放下心來,在窗邊坐下了,托著腮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興奮地說,「我以前可從來沒有坐過船呢。」

  藍兒、紅兒都是農戶女,當年被采選進來的時候,就是坐的船,是很有經驗的,也因此才能中選陪著徐循一起坐船。至於孫嬤嬤,當年也是跟著皇爺一起南下的,那時候就是坐的黃船,現在自然也不陌生。三個人都紮煞著手,很欣慰、很容忍地看著徐循,徐循有點不好意思了,就攆她們,「都回去拾掇自個兒的行李吧,嬤嬤年紀大了,藍兒、紅兒,你們多幫她跑跑腿兒,我也正好睡個午覺,歇一會兒。」

  出門在外,沒有那麼多講究,艙房雖然大,但多一個人杵在那也挺奇怪的,畢竟,船行免不得顛簸,長時間直立並不是什麼好差事。再說,徐循短時間內也不會需要什麼服侍,藍兒、紅兒和孫嬤嬤商議了一會,也就退下去整理自己的行李了。

  人一走,徐循就活躍起來,先在艙內繞了一圈,什麼櫃子、暗門都打開來看過,連淨房都走進去巡視了一圈,直到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才撲到榻上,想想今早和父母的匆匆一晤,心裡又和割肉一樣地疼。

  畢竟是一大早起來,奔波了半日,還沒等點心奉上,徐循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連船隻啟航都沒趕上,等她揉著眼爬起來,太孫已經在窗邊坐了一會了,徐循看清楚他在,忙爬下床,歉然道,「怎麼都沒人喊我——她們該把我叫起來的!」

  藍兒、紅兒兩人板著臉在門邊立規矩,看來比在徐循跟前要規矩了不知幾倍,太孫看了她們一眼,笑道,「是我讓她們別出聲的,出門在外,沒這麼多規矩,你累了就多歇一會也好。」

  徐循和太孫也比較熟悉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她也沒有繼續矯情,給兩個宮女使了個眼色,便閃身進了淨房。

  天氣熱,雖說床上洗漱不便,可徐循還是擦了擦身子,換過一身衣服,又洗過臉重新上了脂粉,這才走出來同太孫對面坐下,見太孫手裡拿著一本書,便道,「你看什麼呢,難道連在船上也不能耽誤了讀書嗎?」

  「就是因為在船上,才有閒心多讀點書。」太孫給徐循看了看封頁,是《東坡樂府》,徐循看了,笑著說,「哦,這樣的書我也愛看的。只要不是那些《女訓》、《女誡》,這種雜書,你給我多少本我都能看完。」

  太孫一聽說,倒是來了興趣,放下手裡的書道,「你也愛吟詩?」

  徐循有些赧然:本朝宮廷雖不禁宮女子識字,但是除了有女諸生之稱的仁孝皇后以外,一般的妃嬪閑著沒事,不以知書為榮,有了空閒,更多的還是做些女紅,打打秋千玩玩遊戲,宮廷風氣也不鼓勵她們吟詩作賦——說實話,大家的文化水準也都沒到這一步,多數就是識字罷了,距離出口成章還有很迢遠的距離呢。

  「吟詩談不上,就是愛讀。」她解釋說,「從前年紀還小的時候,爹會讀些詩詞,我在旁邊聽了,覺得又押韻又好聽,後來識字了以後,就從爹的書房裡偷些詩詞集來讀。蘇先生的詞素來都是喜愛的,還有辛棄疾、陸遊,都頂喜歡。」

  太孫看了她幾眼,才笑道,「你這個小女兒家,不去喜歡『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倒喜歡辛棄疾、蘇東坡,『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小循,我覺得你這個小姑娘,心思深得很。」

  好多人都對徐循下過評語,但這個心思深真的是和她八竿子打不著,徐循用『你就別逗我了』的表情看了太孫一眼。太孫說,「你說是不是,平時那樣沒主意,在你爹娘跟前倒是那麼能做主,一句說出來就是一句。看起來嬌怯怯的弱不禁風,喜歡的卻是慷慨激昂的詩詞……我怎麼覺得和你越熟悉,越有點看不懂你呢。」

  徐循白了太孫一眼,道,「要是人人都能被您一眼看透了,您就不是人,是神仙啦。再說,咱們其實呆在一塊的時間也沒有多少,說不定船還沒到北京呢,你就把我給摸得透透的了。」

  太孫摸著下巴,望著徐循笑,「別人都巴不得我一輩子看不透她們,你倒是好,聽起來,好像是巴不得被我看透。」

  徐循覺得太孫有個很不好的習慣:愛打嘴仗。分明不是這個意思,卻一定要強裝出這個意思來逗她。她暗暗翻了個白眼,故意做出驚慌失措的樣子,道,「那、那我也不要被您看透了,以後,我嘴上說一套,手上做一套,心裡想一套……」

  見太孫唇邊逸出笑意,她又耷拉下臉來,白了太孫一眼,「這樣,您就滿意了嗎?」

  太孫微微一怔,片刻後哈哈大笑,「滿意、滿意,我哪敢不滿意,看你那兇狠的樣子,我要不滿意,你能把我給吃了。」

  兩個人天南海北地瞎聊了一會,底下人送了點心上來,徐循也找了一本書,兩人便一邊對著看書聊天,一邊吃點心。到了晚上,船靠岸停泊過夜。太孫自然而然,就宿在了徐循屋裡。

  #

  像天家、官家船隻出外,其實是相當愜意的,首先,除非天災,不然很少出事。青紗帳起這樣的事,很少發生在官家身上,不論哪家綠林好漢都不會這麼不知死活。第二,補給有保障,各地有專用的官家碼頭可以停泊,每天走的路程也是固定的,日出啟航日落泊船補給,不論是淡水還是蔬菜,每日都能新鮮奉上,還隨時有現捕的河鮮吃,太孫帶的廚子水準當然不能差了,徐循覺得自己走一路吃了一路的魚,偏偏每種魚都還鮮得不一樣,至於哪種是哪種,又是怎麼個做法,她一開始還問問,後來因為太孫也不甚了了,往往還要轉問廚子,遂也就放棄了,只管糊塗地吃。

  第三嘛,就是船路暢通,在一些險關是不需要排隊過灘的,縴夫必須優先拉著官船走,所以一般的商船、客船在這點上根本無法和官船比時效,不過從北京到南京的運河,前朝才剛修繕過,現在還沒有這種問題,徐循也就無從去感覺了。

  作為皇妾,她還感覺到了跟著太孫外出的好處:在這麼漫長而單調的旅途中,岸邊的風景是很快就能看厭的,相對狹小的空間和緊湊的行程,更阻止了太孫從事體育鍛煉,閑來無事,是和一身臭汗的中人們廝混在一處好呢,還是同嬌怯怯的小婕妤廝混在一處好呢?正常人當然都知道怎麼選擇。不說別的,就說看書吧,一樣規制的艙房,太孫屋裡除了簡單陳設以外什麼都沒有,徐循這裡,有她裝箱帶來的各種生活用品,連熏香爐和香球都沒拉下,有兩個手腳靈便的宮人,還有一個該安靜的時候一句話也不多說,想她活躍的時候又能傻裡傻氣嘟囔個半天,生得也很好看的小婕妤,太孫會選哪邊不是明擺著的事嗎?

  頭一兩天過後,太孫根本就歇在徐循屋子裡了,自己的艙房只做儲物用,別說侍寢的事了,就說這個一天到晚都膩在一起,就是孫玉女都沒享受過吧。太孫妃那就更別提了,和那種早出晚歸,一天只在晚上見面的關係比起來,這種待遇,簡直是比正頭娘子都強。

  徐循一邊和太孫下棋,一邊想:怪道都說這是美差呢,這要是被太孫妃她們知道了……

  雖說大家都很和氣,但她還是立刻就下定了決心:不論如何,外出路上的細節是絕對不能和別人分享的,她自己含糊過去不說,藍兒、紅兒還有孫嬤嬤也必須統一口徑,一句話都不能亂說。

  不過,行程中也不是沒有風風雨雨。也許是因為太孫玩得有點太瘋了,折騰完徐循,一身是汗的,他也不洗,也不蓋被子——嫌熱,老是這麼光脫脫的就吹著風睡了。船過瓜洲不久,他居然病了,隨行的南醫婆一扶脈:風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8-3 02:04 A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8-3 02:04 AM 編輯

第47章 病中

  要說這也是有點疏忽了,一般太孫這種重量級人物出門,都是要帶上御醫隨身服侍的。但從前太孫出門時,多數都是跟著皇爺,那肯定用的就是皇爺的御醫了。他自己單獨辦差時也有按規制給配備大夫,只是一般派不上什麼用場。這回呢,因為北京行在已經什麼都有了,連太醫院都有醫生已經過去上差,也不知是誰大意了,竟沒安排御醫跟隨。太孫這一病,要不是有醫婆南氏被太孫妃派來跟隨徐循,險些就要耽擱了。

  普通的傷寒而已,醫婆給翻著眼睛看了看,當晚停泊在官家碼頭以後,中人上岸去買了藥,服一帖下去,本來的低燒立刻就被控制住了。太孫也被搬遷回自己屋子裡去躺著,他身邊四個貼身服侍的中人早就分班當差輪流看顧,這裡頭根本沒有徐循什麼事——開玩笑,若是非得要一個皇妾來照顧才成,那還是天家嗎?男女有別,剛進門的皇妾,從來都沒有照顧過太孫的飲食起居,怎麼可能把他伺候得舒心了?要是讓這麼不專業的人來伺候太孫,太孫還得打從心眼裡感動的話,這天家也就不是天家了,連一般的地主老財家庭估計都有不如吧。

  所以,就算是徐循再想過去照顧,也沒法把手伸進去,孫嬤嬤和她把話說得很清楚了,「要是您伺候得不好,太孫殿下動脾氣了,您沒臉不說,得了不是的那還是底下的中人們。就是為了自己無事,他們也不會聽您調派的,咱們還是別自討沒趣了。」

  徐循這個人有個優點,她一直都是很聽話的。孫嬤嬤這麼說,她一想覺得有禮,也就不跟著瞎摻和了。每天早上起來用過早飯了,過去看看太孫,陪他說說話,或者就坐在他身邊安安靜靜地看兩頁書,等太孫睡著了,她要麼回來自己忙點別的,要麼就在窗邊看看景色。吃喝拉撒的事絕不多加沾手,頂多就是太孫渴了,給他倒杯水遞過去,都不願喂他,免得自己喂不好,把人喂嗆了反而落得不是。

  可沒成想,就是這樣,反而投合了太孫的性子了。

  人在病中,最怕什麼?怕的還不就是孤獨了。像太孫這樣的人,什麼時候不舒服了,一句吩咐就有人能給他把問題解決,而且都是多年用慣了的中人,對他的習慣非常瞭解,連喂杯水,那力道都是輕重得宜。身體上的需求,他一直都是供過於求,基本不缺什麼。徐循沒上來搶著餵飯喂藥的,他反而覺得徐循老實識趣,比較本分——雖然原來就有這樣的印象,但現在這種印象反而更加深了。徐循要是著急上火地在他病榻邊上守著,有一點動靜就上來無微不至的服侍,太孫說不定還覺得有點肉麻噁心,受不了她的獻媚勁兒。現在這樣表達一下關心,他還覺得挺好的,起碼是滿足了他病人怕孤獨的需求。

  睡一覺醒來,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那有節奏的翻頁聲,感覺到另一個人的呼吸聲、走動聲,輕輕的說話聲,這些很平常、很瑣碎的小事,在病中人的心裡就覺得很幸福。這種感覺不分貴賤基本都是一致的,人到了病的時候,圖的就是知心人能給倒杯水喝不是?

  那些中人們,雖然能侍候太孫,能陪他玩樂甚至是幫他辦事,但畢竟和他還不是一家人。只是太孫用得順手的下人而已,這和自己的女人,在心裡天然就是有差別的。雖說徐循只是個妾吧,可那也是有名有分正經上了譜的婕妤,是太孫的自己人,太孫和她處在一塊,用不著擔心她欺瞞自己,背著自己飛揚跋扈橫行霸道,差事辦得不好還要文過飾非……和自己的女人安安靜靜地在一處,享受著她的陪伴和照顧,就是一句話不多說,這種心靈上的放鬆和安慰感,那就不是多少錢,又或者是多少勢力能買得到了——也並不是每個太孫的女人,都能讓他有這種自己人的感覺的。

  睜開眼了,頭一轉過來,就看到陽光灑進船艙裡,窗陰裡坐著一個小姑娘,穿著半新不舊的蔥綠色紗裙,底下露了整潔的白綾褲子,腳擺來擺去的,頭埋在書頁裡……也許是聽到動靜了,慢慢地把書給放了下來,清秀漂亮的小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站起身走過來輕聲問,「好受些了沒?要不要喝口水?」

  一邊說,一邊順手就給他掖掖薄被的角……

  太孫就有點賭氣、有點撒嬌地說,「喉嚨還是挺疼的——給我倒杯水。」

  徐循就走過去給他倒了杯水,又拿了一塊梨膏糖過來,「喝了水,含口糖吧。燒都退啦,這一兩天喉嚨就沒那樣疼了。」

  太孫嗯了一聲,半坐起來喝了水,畢竟還有點暈,閉著眼也沒心思說話,徐循就拿著書坐到他身側,一邊讀書,一邊拿著美人錘輕輕地給他捶腿——這害風寒的人,有時候全身骨節都是酸疼的,得這樣捶著才舒服一點兒。

  喝完水,吃過糖,喉嚨沒那麼難受了,某人話就多了。「在讀什麼啊。」

  「您帶的《東坡樂府》嘛。」徐循也是怕了這個大病號了,太孫平時還挺體貼人的,一病下去就看出嬌生慣養的底子來。——他還在總角中時,皇爺就已經取得了天下。和太子、漢王不同,太孫一直都是在嬌慣中長大的。身子一不舒服,他就該挑剔了,沒人陪覺得寂寞,有人陪吧,不說話覺得太安靜了,說話太多又嫌煩。連吃藥都是,吃一口糖再吃一口藥呢,覺得拖得久,苦得更厲害,讓他一口氣吞下去吧又嫌苦。底下的那幫中人被挑剔得體無完膚的,還沒登上皇位呢,已經有點天威難測喜怒無常的意思了。平時有她陪著,幾個中人都樂得躲到一邊去,不受這個罪。

  太孫雖然不拿這些吃藥喝水上的小事來為難她,但是囉嗦起來也十分煩人,逗他說話他喉嚨痛,不說話他覺得無聊,又要主動來撩徐循,說幾句自己喉嚨不舒服了,心情又不好起來。徐循也只能是順著毛摸,好容易今天起的話頭還算不錯,徐循趕快自說自話地就給接下去了,「要不,我念幾首詩詞給您聽聽?」

  太孫嗯了一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徐循就撿了正在讀的江城子,念出來給他聽。「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

  太孫聽著就來興致了,「你打過獵沒有?」

  作為一個身家清白家風還算是嚴謹的小姑娘,徐循對這個問題肯定只有一種回答,太孫問了自己也覺得多餘,想了想又說,「等到了行在,宮裡地方大了,我教你騎馬。北京的宮城和南京的可不一樣,必須非得騎馬坐轎不可,要光靠走路,一天什麼事也別想幹成了。到時候,等我們出去打獵的時候,把你扮個小中人,一起跟著出去。」

  徐循忍不住笑了,「大哥你說這麼多話,喉嚨不疼嗎?」

  她語氣有點不信,太孫就當真了,「幹嘛,以為我逗你玩呢?」

  徐循趕忙說,「沒呢,哪有,就是我怕我笨,學不會騎馬不是?」

  太孫這才滿意了——其實這種事也就是說說而已,宮禁森嚴,做妃嬪的除非去皇家園林,不然哪有出宮到處打獵的機會?太孫也就是閑著無聊和徐循逗悶子,徐循不配合,他就不高興了而已。這病著的大少爺有多難伺候,可見一斑了吧?

  說了幾句話,太孫不說了,徐循又給他念江城子,念著念著,太孫又作起來。「老坐著不累嗎?上來靠著讀吧。」

  徐循要說『我不累』,結果無非只有一個,那就是太孫繼續作。作到她屈服為止,平時不屈服也罷了,現在太孫病著喉嚨也不舒服,和她鬥嘴的話,說話一多心情只會更差,她只好順應太孫的要求,靠到他身邊去,一邊說,「您可別……打什麼不該打的主意。」

  太孫把徐循摟在懷裡了,就挺心滿意足的,他笑了,「你腦袋瓜子裡想的都是什麼呢,這是在外頭,要在宮裡,我非得告你的狀去——繼續讀啊,怎麼不讀了?」

  還真的就只是規規矩矩地摟著徐循,聽她讀讀詩詞就滿足了。聽著聽著,腦袋往徐循肩膀上一擱,沉甸甸地就這麼睡了過去,只苦了徐循,被靠得身子都麻了半邊也不敢多動。

  畢竟只是傷寒而已,幾貼藥一吃,七天時間一過,太孫又是龍精虎猛了。只是苦了徐循,那天就那樣被靠著睡了一個下午,她回去頭重腳輕的,第二天居然也發起燒來,過了傷寒。趕快地又要開方調養——不過,太孫病了,她要伺候太孫,她病了,太孫來看看她也就罷了,要反過來伺候她也是沒有的事。大部分時候,她都是一個人躺在床上,只有兩個宮女和孫嬤嬤、南醫婆做伴。

  就這麼著,等她病好了,能從艙房出來的時候,北京城也就在望了。當天晚上,黃舟在北京城通惠河碼頭靠岸,徐循一行人移舟上車,在夜幕中進入了北京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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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要是讓這麼不專業的人來伺候太孫,太孫還得打從心眼裡感動的話,這天家也就不是天家了,連一般的地主老財家庭估計都有不如吧。——這句話是宮女談往錄裡也說過差不多的。「民國以來,有好多的人問我,說李蓮英值夜,聽到老太后在屋裡咳嗽,他怕驚動老太后,就跪著爬進了寢宮,給老太后倒碗水喝,使得老太后很感動。那麼說老太后不就成了孤寡戶了嗎?沒人答理沒人瞧,夜裡咳嗽,連碗水全喝不上,那還稱什麼皇家太后呢?這些胡謅亂的話,我真不知怎麼說才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8-3 02:08 AM

第48章 同居

  要說徐循對北京有什麼印象,第一個印象,肯定是北京的乾燥。

  他們是在夜裡進皇城的,直接就住進了紫禁城外的太孫宮——是,說也奇怪,太子宮在東華門裡,是正兒八經的紫禁城內建築物,但太孫宮卻是在東華門外,可以說已經出了紫禁城了,算是在東苑裡辟出一塊地方來給太孫居住。當然,整個東苑、西苑都是包含在皇城內的,一般的百姓那也進不來,這倒是真的。

  雖說人在路途中,妾和正妃分不大出來,但現在進了太孫宮。徐循就不敢放肆了,壓根就沒想歇在正屋裡,但太孫過來的時候沒說清楚,太孫宮裡的傢俱還沒有完全到位呢,只有他居住的外屋和太孫妃居住的正殿有完善的家什,徐循不敢在正殿睡,大家就只好先把太孫妃正殿裡的傢俱搬一部分到偏殿裡,這樣徐循才能有個住處。

  徐循因為傷寒才好,人也覺得有點虛,在船上顛簸夠了,踏上地都半天了還覺得在飄,從車裡下來就直接歪在那裡了。孫嬤嬤和藍兒、紅兒忙裡忙外的,太孫身邊的幾個中人過了一會也過來幫忙,徐循在偏殿的炕上——這個炕還是她們趕著把自己帶來的炕褥給鋪上了,她才能躺下的——在炕上歪著,聽著他們一邊聊天一邊忙活,也覺得挺有意思:身為妃嬪,她不能和中人們說說笑笑的,但孫嬤嬤性格開朗、能言善道,為人又熱心,一些縫縫補補的活計從來都不怕往自個兒身上攬,這一路同船下來,倒是哄得好幾個小中人拜了乾娘。

  過了一會,太孫也進來看她了,見這屋裡這麼亂,索性把徐循帶到自己屋裡歇了一晚上。就是這一晚上,徐循也不敢和太孫同屋,免得過了病氣,太孫睡在東里間床上,徐循就在西里間炕上對付了一夜。

  他們進京時正是盛夏,這時候的南京熱得可怕,到晚上即使是門窗大開也沒一絲風,就是有冰山解暑,也時常是熱得一身大汗。可北京就不一樣了,晚上那涼風是一陣一陣的,空氣也沒那麼濕黏黏的,相當乾爽宜人,比起船上那種帶了水汽的夜風,又是另一種清涼。徐循一晚都很好睡,薄被把自己從頭到腳都裹得嚴嚴實實的,第二天一早醒來,只覺得精神十足,伸了個懶腰一摸臉,卻感到臉要比平時更幹得多了。

  年輕小姑娘,有幾個是不愛美的?徐循雖說不上大驚失色,但心裡也十分介意,和太孫一道用早飯的時候神色都很肅穆,太孫見了,便笑道,「怎麼啦,才到北京就不高興,難道昨晚是土地給你托夢了,讓你回南京去不成?」

  徐循撫臉嚴肅道,「一到北京就覺得臉粗了!要是常住下去那還得了,不到一年,只怕都能老十歲。」

  太孫這個人也是作死的,現在和徐循在一塊,哪裡像是個愛照顧人的大哥哥,分明就是個作死的撩騷少年,聽徐循一說,就伸手擰了擰她的臉,笑嘻嘻地說,「是粗了一點,這可怎麼好哦?」

  徐循捂著臉白了他一眼,怒道,「好疼呀,大哥您真討厭。」

  她又新奇地看了眼前的早餐一眼,道,「這就是北邊的麵點兒了?這個杏仁茶,我在張娘娘那裡也喝過的。」

  「天氣熱,杏仁茶沒什麼好喝的。」太孫隨手就給她端了一碗麵茶,「你喝這個吧。」

  徐循看這一團白生生的東西,也不疑有他,咬了一大勺送進嘴裡,卻被燙得湯匙都落了,連儀態也顧不上,哇地一口把嘴裡的麵茶全都呸出來了,猶自覺得舌尖燙得發麻,還是來伺候早飯的馬十靈醒,給她端了一杯放涼的過夜茶來,徐循含了一口方好。太孫樂不可支,幾乎笑得捶桌,惱得徐循鼓著腮幫子,眼淚汪汪地瞪著他直瞧。

  連太孫的大伴王瑾都有點看不過去了,一邊上來拾掇徐循製造出的亂攤子,一邊婉言規勸太孫道,「大少爺,咱們多大的年紀了,還欺負小姑娘這可不行。眼下是千歲奶奶和大少奶奶不在,若在的話,貴人一狀告上去,您要落埋怨呢。」

  太孫笑意未歇,拿手指擰了擰徐循的鼻頭,笑道,「她敢告我的黑狀,我就把她的事兒也給抖落出去,你問問她,她有沒有把柄在我手上。」

  他畢竟是太孫,要欺負徐循,徐循還有什麼辦法?較真起來的話,她還要感謝太孫給她這個臉面呢,她感激地用眼神向王瑾表示了一下謝意,便轉過頭來瞪了太孫好幾眼,咽下茶水,吐出舌頭道,「你瞧,都燙白了。大哥最壞了,我不搭理你啦。」

  說著,飯也不吃,氣哼哼地抬腳就出了正殿,回去自己屋里拉著孫嬤嬤發愁,「臉幹得都有點快裂開!」

  孫嬤嬤就是管梳妝打扮的嘛,她倒是胸有成竹,「貴人是睡前貪懶了吧?快來重新洗把臉,我這帶著咱們南京秋冬用的白玉膏呢。北邊幹,這會兒就該用白玉膏了,到了冬天,燕王府以前都用的是羊油做的脂膏,方子我這裡還有,您別亂了方寸……」

  這麼著,重新洗了臉洗了澡,又上了白玉膏梳妝過了,徐循才要安頓下來好好歇一歇呢,那邊馬十來傳話了。「殿下說,咱們帶來的人手少,現在事多,也不麻煩紫禁城裡再派人來照看了。讓您收拾收拾,帶著人一道住過去,這樣也多幾個人服侍,您也不必在這空蕩蕩的院子裡住,多冷清啊。」

  住在一塊,那是連太孫妃都沒有的待遇,就是徐循在船上,也不是和太孫住在一間屋裡的。可太孫哪怕早說一個晚上呢,孫嬤嬤她們也不必廢這個折騰了。徐循和孫嬤嬤對視了一眼,還沒說話呢,馬十倒是壓低了聲音,推心置腹般地和徐循說,「咱們家這位爺,就是這個性子,外人看著,穩重大方,其實私下孩子氣得很,想到一出就是一出。在京裡還好了,畢竟有兩重長輩管著,到了外頭那就真是無法無天啦,咱們也只能順著,不能多勸,貴人您就多擔待些罷。」

  太孫身邊常帶著的中人,徐循也是漸漸地認全了,有一撥人是專陪著他鬥蛐蛐兒的,平時不大出現,跟著太孫裡裡外外辦差做事還兼讀書的,以他的大伴王瑾為首,范弘、金英,還有這個小中人馬十,都是太孫的心腹。雖說中人嘛,地位低微,但說起來他們一天見太孫的時間,還比她要多很多。所以她對他們一直也都是很客氣的,平時見了面也笑著用眼神打打招呼,馬十等人也對她頗為客氣,雖說交談不多,但彼此很是友好。在船上又有孫嬤嬤在,一來二去,雙方關係倒是挺親近了起來,馬十這番話,是沒把徐循當外人看了。

  徐循也就打破了妃嬪不大搭理中人的規矩,笑著說,「我知道大哥有時候也是孩子氣得很——我們折騰點也沒有什麼,就是昨兒才剛麻煩你們把家什搬過來,今兒又要折騰著搬回去了,我心裡倒是很過意不去。想要請你們吃酒,出門來身上又沒帶錢。」

  沒帶錢絕不是說假話,徐循手裡雖然有三千貫銅錢,但那是很沉重的東西,誰沒事也不會搬著錢到處亂走。一般拿來賞賜晚輩和有臉面下人的金銀果子,她又的確是沒有。不過,馬十這些人,身為太孫近臣,沒有一個是不蹭錢的,他們在乎的也不是這個實惠——在乎的就是個臉面。徐循對他如此和氣,馬十覺得面上有光,頓時喜笑顏開,連連說,「當不得您的賞,為您效力那也是應該的。」

  孫嬤嬤在一邊看著,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上前道,「那咱們也就忙起來吧,今兒一天,應該能把東西都放齊的。」

  太孫吃過飯肯定是出去忙公事了,徐循今兒精神好了點,也幫著一道張羅了一會,便被驅趕到一邊自己玩耍去了。孫嬤嬤他們估計是又找了人來幫忙,總之等到中午的時候,徐循就在太孫屋子裡用飯了,一邊吃飯,一邊和孫嬤嬤八卦,「禦廚房不是還在南京嗎,咱們現在吃的,也不知道是哪兒送來的飯。」

  這一點孫嬤嬤倒是知道一點兒,「皇爺時常都在行在住著的,雖然還沒全搬過來,但禦廚房在這裡也有廚子——不過,咱們現在住的地兒離禦廚房好遠,應當是自己開火做飯,不和大內一起吃了,估計,是把禦廚給借來開的火吧。」

  她下午去和馬十聊天,完了回來又告訴徐循,「就是這麼一回事,不過,留在這兒的廚子都是當地的大師傅,慣做北方麵食,所以的,您今早能吃上麵茶……」

  她也忍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在北邊住過的人都知道,這東西看著一團糊塗壓根不冒熱氣,其實呀,那是燙嘴熱,一般都是冬天早上點著芝麻醬吃的,吃完了渾身都能冒汗。這一準是廚房人數不夠,又要做面子,端上來充數的。太孫就特地挑給您吃,真是——」

  才要往下說呢,珠簾一挑,太孫進了裡屋,「說我什麼來著?」

  一屋子人忙給他行禮,太孫擺手說,「別這麼拘束了,你們這樣,我倒是不自在。——是在說我吧,我聽到了我的名字啊。」

  徐循就坐回去白了他一眼,「您的名字可不叫太孫……孫嬤嬤和我說麵茶呢,說您有多壞!」

  太孫看她氣鼓鼓的,不禁又是一笑,走到徐循身邊坐下,扳著徐循道,「舌頭還燙著呢?伸出來我看看——」

  徐循掙了一下,沒有掙開,因孫嬤嬤還在,不免羞得滿面通紅,正要說話時,卻見孫嬤嬤不言聲退出了屋子,藍兒、紅兒早就躲出去了,因只好紅著臉,吐出舌頭給太孫看,有些口齒不清地說,「是還有點痛痛的!」

  太孫被她的憨態撩撥得有些情動,低下頭便要親她,一邊含糊地說,「好好好,是我不對行不行?明兒帶你逛逛皇城,就當作是賠罪了。好不好?」

  徐循只當太孫是哄她呢,卻也不敢和太孫較真——次次較真的結果基本都是她輸,她是真說不過太孫。只好敷衍地說,「好,好,我等著大哥帶我逛皇城呢。」

  太孫便不再把心思花在說話上了,徐循這一病就病了小半個月,再加上他自己的那十多天,一晃眼就素了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還是女人就在跟前卻吃不到的一個多月,太孫也的確是有點素狠了,現在徐循好容易才好,就那麼對他吐著粉紅色的小舌尖,太孫想幹什麼,難道還需要猜嗎?

  不過這一次,體諒到徐循才病好,又顛簸了一陣子,太孫也沒怎麼折騰她,抱到床上用比較平淡的姿勢就開始了。不過這種事,做多了以後其實雙方都有了默契,徐循的身子也漸漸地習慣了,要比從前馴順得多,不至於生澀發痛,也更能配合太孫的動作。總的說來,就是她總算是抓住太孫的脈門了,知道太孫在什麼時候喜歡什麼樣的刺激,學會的那些技巧裡,有哪些是太孫喜歡的,哪些是太孫覺得過分刺激的,哪些太孫覺得沒意思……雖然是比較平淡的姿勢,但兩個人還是很容易地就找准了節奏,不那麼有激情,但是很親昵很和諧地來了一次以後,太孫還有些不足,可看徐循睡眼朦朧的,也沒勉強她的意思。倒是徐循有點不好意思,擦了擦眼睛,問太孫,「要不然,我……」

  太孫揚起一邊眉毛,望著徐循等她說下去,徐循就紅了臉,張開口把燙著的舌頭伸出來挑了幾下,吞吞吐吐地說,「我給您……」

  太孫本來就有點不滿足的,現在更是被挑得一下又起來了,他翻身把徐循壓在身子底下,也不憐惜她了,一挺腰又進來了,一邊慢慢地折騰徐循,一邊推心置腹地說,「傻樣,又發寶氣了,那樣搞,太浪費了。一滴精十滴血,這些種子,要全灌溉到你肚子裡,你才能早日……早日懷上大胖小子啊!」

  不消說,當晚徐循又被折騰了半夜,第二天根本就沒能起得來——不過,太孫忙過了幾天以後,倒真的抽出空來,要帶她去遊覽皇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8-3 02:10 AM

第49章 遊覽

  和南京不同,北京地方大,宮城和皇城那還不是一個概念,一般的老百姓,那是要住到皇城外頭去的,能在皇城根住的,都算是達官貴人了。更貧苦一些的老百姓,那是連皇城根都住不起的。不過徐循也不知道外城那都是什麼樣子,她當天下船的通惠河碼頭就在皇城邊上,直接在車裡就進了皇城了。而以她的身份,想要走出皇城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下次出去,估計就是上船回南京的時候了。

  所謂的皇城,基本就是套在紫禁城外頭的一個大框框,由金水河等作為天然的屏障,所以城牆是不齊全的,沒有護城河的地方才建築著城牆,除非泅水技術過硬,否則要從護城河裡泅過去基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可以說皇城的安全性是很有保證的。在皇城裡,紫禁城外,主要是東苑、西苑兩個大花園,還有太液池,萬歲山這些山水,這是預備帝后等出宮玩耍打獵的所在。東苑裡雖不說山巒起伏,但也是有很多可以放馬的地方,想要演習騎射也不必專門跑到城外去。

  除了這些公共綠化設施以外,皇城裡還有很多機構辦公地,比如說二十四衙門就都在皇城裡上差的,紫禁城裡可沒有那麼多地方給中人們當值——這二十四衙門執掌的東西可不少呢,比如說寶鈔局吧,管的就是紫禁城裡眾人用的手紙。都不說造了,你能想像紫禁城裡有一塊地方是專門儲藏手紙的嗎?能嗎能嗎?寶鈔局在皇城一角就有一個小小的院子,專門用來藏手紙。以此類推,管柴炭的惜薪司啦,管伶人鼓樂的鐘鼓司啦,都在皇城裡辦公。這也是隔絕內宮外宮,免得有些沒有淨身的伶人胡亂出入宮禁,給人以可乘之機。

  所以說,宮城的防守是非常嚴密的,一般宮人出入宮闈,在東華門出來要被搜一遍包裹,從宮城到皇城還有一道門,從東華門出來,最近的是東上門,在這兒再被搜一遍,從東上門出來在東安門再被搜一遍包裹,想要夾帶東西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把守這幾道門的全是親軍京衛裡的精銳,和宮人、中人是不許有任何往來的,三道門分別三個統領管理上值,誰也不能把三個關卡都給打通。當然要往回走也是一樣,包袱裡藏著什麼壓根都是瞞不過去的。

  從太孫宮進宮城,也是一樣要過東上門和東華門,你想這都遠得需要兩道門了,就可見這皇城有多大,路途有多遙遠了吧。走著去那是不可能的,坐車去太孫又嫌麻煩,最後——反正這皇城裡,基本男丁也就進不來了,全是中人的天下,他決定騎馬過去。

  徐循從前別說騎馬了,根本對馬都很少接觸,馬這種貴重的大牲口,不是哪個農家都有蓄養的。一般農家都願意養騾,因為騾子雖然速度不大好,但負重能力強,而且耐力好,可以騎也可以做活,屬於兩相宜的牲口。馬的話,不是大戶人家一般不養來騎的,畢竟馬的飼料要精細得多。從前趙舉人家裡都養的是騾,這就可見一斑了。——其實就是騾,徐循都沒騎過,她在外頭的時候,不是坐車,就是在地下走路,小小的女孩子,一般沒人讓她們騎牲口的。

  所乙太孫就慨然決定,帶徐循一起騎馬。也就是說,徐循和他坐一匹馬,他坐後面,徐循坐前面——也就是說,他們註定又得招搖過市了。

  徐循都不知道是第一次騎馬的畏懼感更多,還是對將來的擔憂更多了。這種共乘一騎的待遇,當然又是史無前例的了。真不知道南京那邊要是聽說了此事,她的那些姐妹們會是如何的反應。她是暗自希望馬十等人看在自己和孫嬤嬤的交情上,不要把這種事當作談資到處去亂說。

  也許是這些恐懼比較更為真實而且迫切,徐循對馬的畏懼之心還算是比較淡的,在太孫的鼓勵和幫助下,她第一次蹬了馬鐙,便順利地翻身騎到了馬上,都沒用上凳子的幫助——只是胯.下多了一匹活物,她也多少有點惶恐不安,只能僵著身子在那忍耐。不過太孫很快也就坐到了她的後頭,而且還挺無恥的把她的馬鐙給搶走了:這匹馬的馬鞍並不是非常寬闊,也容不下兩幅腳蹬,太孫也不是什麼瘦削的人,所以他一上來,徐循基本上就等於是坐到了太孫的大腿上。

  這個姿勢對於她的平衡感和大腿力度都是很深的考驗,徐循坐了一會就覺得有點腿酸了,只好把體重全壓在太孫的腿上,她有點擔心把太孫壓壞了,還問呢,「這麼著您難受不難受啊?」

  太孫哪裡會在意這麼個小姑娘的一點重量,隨口說了句,「這有什麼。」便催動馬兒慢跑了起來,倒是惹得徐循驚呼一聲,恨不能把身子全藏在太孫懷裡。

  這麼走了一會兒,他們從太孫宮出去,先到了太廟。

  這也是徐循一生第一次見到太廟,一般後宮女子,一生也就能見到幾次吧,那都還是很有運氣的了——冊封皇后、太子妃、太孫妃、親王妃,都是要來謁廟的,然後……然後就沒了。對皇帝來說,一年倒是怎麼都要來幾次的,比方說生皇長子啦,冊立太子啦,這樣的時候也要到太廟來祭拜一番。反正就是全國最大的家廟,輝煌盛大之余也很冷清,太孫牽著馬遠遠地讓徐循看了一眼也就罷了,再靠近就要下馬了,上上下下的實在是比較折騰。

  然後在皇城裡比較重要的還有社稷壇,這地兒還在修,遠遠的就被圍起來了,在馬上可以看到裡面正在大興土木。然後是二十四衙門的辦公處,這都沒什麼好看的,太孫主要是帶著徐循繞到西邊去,西苑因為有太液池,所以是皇家園林最主要的組成部分,說起來是要比東邊的大,除了元代的太液池以外,現在剛挖出來的是南海子,一樣也算在太液池裡,是一池三山,取的是東海三山的典故。

  雖然是夏天,但今天天氣比較陰,涼風陣陣吹來很是涼快,馬兒慢慢地走到太液池邊上,因為皇城還沒有正式啟用,二十四衙門都無人進駐的緣故,整個皇城非常的清靜,只有一些工程聲音遠遠從社稷壇方向傳來。徐循和太孫沿著太液池邊上的石板路慢慢地放馬,身後遠遠地跟著馬十他們,眼前是一片廣袤無垠的水面,身後是蔥蘢的花木,有鳥叫,有花香,有涼風,有樹蔭,還有北邊那特別廣闊的藍天和白雲,這樣的夏天,和南京那悶熱潮濕、狹仄的太孫宮比簡直是換了人間了。徐循越走越高興,簡直都不想進宮去了,在池邊走了一會,便回頭對太孫道,「這兒比南京可好太多啦,人間仙境似的。我前輩子修了多少福,今兒才能被大哥搭著,一道在太液池邊上騎馬啊!」

  太孫含笑摸了摸她的髮鬢,「我早和你說了,行在比京城不知好了多少……以後在這兒住慣了,保你一點都不想家。連行在的蔬果都比南邊的好吃,今晚讓他們宰一個大西瓜你就知道了……」

  兩人正在說話,後頭忽然有人騎馬趕來,在馬上給太孫行了禮,太孫對他也很客氣,頷首還了禮,就給徐循介紹。「這是司禮監的提督太監阮安,早被皇爺派到京城,查看皇城細務可曾完備。」

  提督太監可不是小官,位在本司所有太監之上,二十四衙門也就只有二十四個提督太監,雖然官位和別的太監都差不多,但這個分量是不一樣的。徐循連忙客氣地深深頷首為禮,阮安下馬給太孫和徐循磕了頭,又翻身上馬道,「聽說少爺上馬來了西苑,奴婢這就急忙趕來了。方才太廟、社稷壇,少爺都已經去過了吧……」

  太孫的差事很籠統,來視察裡外,總的說來就是過來吹毛求疵精益求精的,很多事他一句話別人就得跟著再改,所以意見很被看重也是很自然的事,對於這些太監啊來說,他們的命運很可能就在太孫隨便一句話裡決定,阮安肯定是很看重的。太孫對他也很尊重,誇獎了他幾句,「昨日已經在太廟看過一圈了,各色都是齊全的,今日在西苑看著,別的都罷了,這南海子修得很好,比上回我陪著皇爺過來時,又多了很多花木,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新挖的池子,萬歲山也很能見人了。」

  徐循被他這一說,倒是忽然想起來——是啊,要不是太孫和她指出來,她都根本不知道原來南海那邊是新挖的。分明也是花木蔥籠,一副興建多年的感覺。

  有錢能使鬼推磨,有權能使磨推鬼啊。徐循都不願意去問這背後隱藏著怎樣的學問了,她可以肯定太孫是不會知道的,他啊,要是能知道為了達到這種效果花了多少錢,就已經算是很會當家的了。

  也就是在這時候,徐循才明白為什麼幾個嬤嬤對她的嫁妝這麼淡定了。天家的錢那根本就好像不是錢呢,她的那點東西,很多嗎?和這南海比起來,可真是九牛一毛啦……

  因為騎馬的關係,太孫讓阮安和他齊頭並進方便說話時,阮安也沒客氣,兩匹馬靠在一起,慢慢地走向了西華門,從這裡可以入宮去宮中遊覽一番,徐循只顧著東張西望,也沒聽他們都在說什麼。坐久了,她覺得腰臀那兒有點僵硬,便扭了扭調整姿勢,沒想到這輕輕一扭,反而扭出問題來了。

  兩個人一道騎馬,中間是肯定分不出什麼縫隙的,徐循基本就等於是在太孫的大腿上一路坐過來的,因為姿勢的關係,她的腿自然分得很開,這麼一來……那什麼部位肯定也就跟著分了開來,緊貼著太孫的某個部位,也是沒辦法的事。

  剛才那個姿勢還沒覺得什麼,現在扭了扭屁股,徐循就覺得自己的屁股好像是貼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她和這東西也不是不熟悉,這麼一鬧還認不出來是不可能的。當下就有點暈了:這……這個也太……尷尬了吧。

  徐循有點沒主意了,回過頭看了太孫一眼,見他神色自若地和阮安說話,好像是根本沒注意到這兒,倒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氣,正要回過頭去呢,沒想到太孫瞥了她一眼,唇邊露出一個壞笑,也輕輕地挪了一下身子,自然得就像是在馬上有點累了似的——問題是,他這麼一蹭,倒是把自己的那一根東西從徐循的臀溝裡解放了出來,整個戳到了她的大腿根子上。

  夏天嘛,大家的衣服都穿得很薄,徐循就穿了一條紗裙,下面是薄如蟬翼的一條羅褲而已,太孫穿的也是輕薄的羅褲,兩人身體間的這麼幾層布料,可壓根阻擋不了溫度和濕度的傳遞……徐循都能感覺到太孫的形狀——

  這一下,她覺得自己的麻煩可大了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8-3 02:14 AM

第50章 事故

  騎馬,有個很好的好處,那就是不但你的身份比一般人高,你的物理位置也要比一般人高。

  既然你的身份和位置都很高,一般人沒事也不會望向你的羞處,再加上徐循雖然只穿了紗裙,但那好歹也是一條裙子,還是能稍微遮掩一下的,再加上太孫所穿的直身,騎馬的時候身前也是堆堆疊疊的,兩個人又坐得近,雖然這個阮安就在旁邊吧,但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來。徐循膽戰心驚地偷瞟了他好幾眼,見他的確是一無所知,這才安下心來。

  她現在怕的還不是太孫打算對她做什麼了,都在一起多久了,什麼事沒做過?雖說在馬上真做吧,想想也有點害怕,但現在太孫肯定也不可能和她把這件事做下去的。徐循現在最介意的就是被別人發現……她不知該怎麼描述自己的心情,就覺得這種事被旁人知道了,光天化日,馬背上的——哪怕這不是她的錯,她也肯定會羞死過去的。

  但是吧,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越是害羞也就越是敏感,馬背上每一個起伏都快把徐循給折磨瘋了,因為馬鞍地方小,她又沒有馬鐙子踩,基本上就等於是半坐在太孫懷裡,渾身都不受力,想要換個姿勢都不可能,只好這麼幹受太孫的折騰——這都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事,是阮安就在旁邊,徐循真怕自己或者太孫臉上表情露出一點端倪,那她以後都不要做人了。

  好在天氣還是比較熱的,就不說他們倆了,阮安在太陽底下曬了一會兒,也是臉色緋紅,不斷地抬手去擦汗,幾個人在三大殿外頭轉了一圈,因為裡面的陳設都還沒擺好,隔遠看看也就罷了,並不用下馬。徐循反正昏頭昏腦的壓根也不記得自己看了什麼,只覺得每走一步都是對自己的折騰,偏偏又是隔靴搔癢,而且頻率太慢,整個人被撩起到半空,又沒法落下來,實在是難受到了極點。她簡直都沒法把面上的表情給偽裝好了,只好假借天熱,拿起扇子遮著臉,靠在太孫懷裡,借他的身子也擋掉一部分,這才稍微放鬆安心了下來。至於太孫臉上是什麼表情,她已經沒心思去想了。

  好容易轉完了三大殿,太孫駐馬道,「雲散啦,再往下太陽更大了,不如稍事休息,阮安你也回去歇一歇。咱們到傍晚太陽偏西了,再來逛裡頭吧。」

  確實,現在太陽是出來了,氣溫一下就升高了不少。阮安居然也沒有客氣,很乾淨利索地就答應了下來——這回馬兒不走了,徐循雖然渾身更為難受,但腦子也是清醒了不少,模模糊糊好像感覺出了什麼,羞得雙頰更是紅得石榴一樣。不過阮安和太孫表現得都還滿正常的,阮安下馬給太孫又請了個安,便回身自己撥馬往東邊去了。太孫摟著徐循笑道,「走,我們從太液池邊上繞回去!」

  說著,倒是掉轉了馬頭,放開速度往來處賓士。這馬兒一跑起來,徐循又是新鮮又是慌又是難受,坐,坐不住,可要往前趴在馬脖子上又不敢,心慌得想要攀附在太孫身上呢,夠不到,再說,靠得越近那個摩擦得就越厲害。經過剛才那麼一番折騰,那一處的衣裳都濕透了……這會兒再擦著她的身體一通揉搓,徐循是再忍不住了,雙手扳著馬鞍的邊緣,扇柄往嘴裡一送死死咬住,也顧不得被別人看到會怎麼著了。

  不過還好,奉天殿前面本來就不是別人沒事能進來的地方,要不是這裡還沒完全竣工,不算是真正的皇家大殿,其實連太孫都不能在奉天殿跟前騎馬的。所以這一帶也算是比較人跡罕至,除了馬十他們幾個以外,就沒有別人了。太孫毫不減速地奔出西華門以後,直奔太液池,池邊越發無人了。——徐循卻是絲毫都注意不了這些細枝末節,她的視野都開始模糊,神色已經非常渙散了,也不知道是羞恥還是興奮,反正腦際真是從沒這麼空白過。勉強回過頭看了太孫一眼——結果,就是這一眼壞了事兒,太孫本來還有點自製力的,還拉著韁繩不讓亂跑,被她這麼一看,他也動了起來,就著馬勢一下又一下地主動在徐循腿間摩擦了起來……

  徐循的魂兒都要飛了,嘴裡的扇子什麼時候掉了也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發出了什麼聲音,也不知道做了什麼動作,連眼前的景色都看不清了,根本都忘了自己在哪兒。要不是被太孫攔腰一把抱住,她簡直能摔下馬去。

  她是舒服完了,可太孫還欠著火候呢,他還在徐循身後動作的時候,徐循已經是回過神來了,看著身邊高速運動的風景,和迅速接近的水面,她那迷迷糊糊的腦子,很勉強地——慢慢地——緩緩地——轉了起來。

  「啊——」就算是在剛才也沒有尖叫出聲的太孫婕妤,這回終於失去控制了,她恐懼地尖叫了起來。「救、救命——」

  就在她喊叫的當口,太孫的動作越發更劇烈了,整個人都趴在了徐循背上,手一松,馬韁都拖地了,馬兒被背上的動靜驚著了,越發是信馬由韁、不管不顧地往前沖去,直到近了太液池,才猛然剎住了蹄子——可他是良駒能剎住車,徐循和太孫卻還是為慣性支使著啊,尖叫聲中,兩個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地……飛了出去……

  #

  天氣熱,太液池的水只能說是清涼,不能說是冰涼,池水又深,也沒有觸底的危險,再加上衣服輕薄,以及做好了一定的思想準備,徐循在空中雖然慌張,但是落水了以後表現倒是還挺好的——南京畢竟是水鄉了,她很小的時候在湯山學過泅水,這種本領,學會了就不會忘的。

  從水裡浮起來以後,她咳嗽了幾聲把掉進水裡時嗆進去的那些水給吐了出來,踩著水左顧右盼了一番,見一個青衣人在身邊不遠處鑽出水面,本來高懸的心頓時放了下來,踩著水游到了太孫身邊,喘息著問,「大哥,你沒事吧?」

  太孫畢竟是沒完事就被甩出去了,看起來比徐循還要迷糊一點,緩了一會才搖了搖頭,「我沒事,你呢?」

  「我也沒事。」徐循把耳朵裡的水甩了甩,在水裡和太孫對視了幾眼,兩個人都有點羞,有點窘,她鬼使神差般說了一句,「掉進來也好!不然,身上別處都是幹的,就那裡濕了一大塊,可不知該如何解釋。」

  一邊說,一邊想到剛才的荒唐,又是羞得幾乎無地自容,又是感到非常好笑——最後都荒唐到被馬兒拋到池子裡來了!說著說著,不禁就要笑,太孫看她笑了,自己想了想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兩個人在水裡,你搭著我我搭著你,都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差點要沉下去,連往岸邊遊去的力氣都沒了。只有那在太液池邊上閑站著的馬,似乎是用很鄙視的眼光盯著他們瞧,過了一會,打了個響鼻,搖頭擺尾的自己踱到陰影裡去吃嫩樹葉了。

  太孫和徐循漸漸也笑完了,太孫拉著徐循,兩個人一前一後遊到岸邊了,馬十他們也趕到了,當下又是吃驚又是惶恐的,連忙把太孫拉上岸不說,又從鞍囊裡找出太孫的小披風,把徐循拉上岸來裹著,這回也不說什麼共騎了,徐循自己一匹馬,有人在前面牽著,太孫也是一樣,原來那匹馬不敢給騎了,也換了一匹,馬十在前面牽著走——不叫跑起來,免得落水後受了風可了不得,就這麼走回太孫宮以後,因天氣幹熱,其實衣服頭髮也都幹得差不多了。回了太孫宮以後,孫嬤嬤和藍兒、紅兒也是大吃一驚,連忙燒水安排兩個人洗澡。

  住在一個屋簷下,淨房雖有兩個,但浴桶卻只有一個——太孫的屋子裡平時就他一個人,安排兩個浴桶幹嘛?所以肯定是太孫先洗,不過某位同志還是挺有憐香惜玉精神的,大手一揮,「一起洗吧,免得後洗的那個容易著涼。」

  別人還好,徐循不樂意了——太孫心裡想著什麼,她可不是清楚得很?剛才……剛才那會兒,他可是沒抒發出來。

  「您要是要……做那件事,正正經經在屋子裡不行嗎。」她嘟著嘴說,「這會又要作孽……」

  太孫現在估計也是有點心虛——剛才那樣是有點太過分了。他好聲好氣地說,「我這也是為你著想啊,你要是著涼了,那多不好?」

  軟磨硬泡,到底還是把徐循給擺弄進了浴桶,才扳著她的肩膀悄聲解釋,「再說,一滴精十滴血,該出來的沒出來,我憋著不好,你沒受著也是浪費……」

  反正花言巧語中,到底還是把徐循給說軟了,和他又來了一次。太孫這才算是折騰得滿意了,抱著徐循去床上睡了一會,醒來已是夕陽西下,徐循還問呢,「你不是和阮安約好了嗎?」

  「阮安心裡有什麼不明白的啊。」太孫撲哧一聲笑了,「就是他不明白,打發人過來了,馬十他們也懂得怎麼回話的。」

  他的興趣顯然不在阮安上面,現在種子宣洩進去了,休息過了,腦子清楚了,就又開始調弄徐循,來撩騷了,咬著徐循的耳垂說,「剛才在馬上,你回頭看我那一眼,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你曉得你看起來像是什麼樣子——」

  徐循真是羞到家了,她捂著耳朵鬧,「不許說不許說……我不要聽!」

  正說著,手爬到了髮髻上,忽然就是一怔,開玩笑的心情一下就全沒了,她坐起身仔仔細細地在髮髻上摸了一遍,又摸了一遍,再摸了一遍,方才倒抽了一口冷氣,變了臉色對太孫說道:「糟了,大哥,張娘娘賞我的藍寶鳳釵不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8-3 02:17 AM

第51章 喜事

  在那個時候,因為男女都是長髮,熱水也不易輕鬆獲取,洗頭不是什麼簡單的事。徐循洗頭起碼需要小半個時辰,雞蛋、香胰子、花露油、香膏、香露,這都是必備的不說,最關鍵是連洗頭都是要用藥湯煮出來洗的。洗完了再晾乾,起碼都需要一個時辰。一洗頭可不得小半天的功夫?

  太孫雖然沒徐循這麼麻煩,但也是挺折騰的,剛才他興致那麼足,肯定沒惦記著這一茬了,他畢竟是男人,小節上不大講究,盡了興犯了困,便摟著徐循去睡大覺了。也所以,徐循和他雖然落水,但都還沒拆髮髻呢。

  這個藍寶鳳釵,論價值可非同小可,論意義更是不能輕視,張娘娘賞下來的東西,進宮時候是要常常戴著的。現在忽然不見了,徐循可不驚慌呢?趕忙跳下床在床邊上仔細地找了一圈,又出去吩咐兩個宮女細細地去找了,回來坐在床邊,這才對著太孫愁眉苦臉地發呆,看得出來,心情是比較沮喪的。

  說起來,今日徐循會戴藍寶鳳釵,還是因為太孫說了一句,「你今兒這一身藍衣服,戴上那個藍寶鳳釵,豈不是十分相配?」要不然,以她的性子,這些貴重的首飾,平時一般都是不戴的。對這一點,太孫也是心知肚明,他有些心虛,也有些過意不去,擰起眉頭,坐起身安慰地說,「不要緊,不就是個死物嗎?先找,找不到了算我的。」

  算太孫的,怎麼算?難道說是太孫給拿走了?這根本一點都不合乎常理啊。徐循在心裡歎了口氣,也不願意細想,只說,「先找找吧,也許就是落在地上,被人撿去了呢。」

  她一邊說,一遍意有所指,埋怨般地看了太孫一眼:的確,比起落水的那一下,發釵也很可能是剛才兩人縱馬疾馳那一段給顛簸下來的。

  想到剛才的荒唐,就是太孫也不禁紅了臉,不過其實徐循也沒有當真指責他的意思。兩人交換了幾個眼色,又都相對著竊竊地笑了起來,太孫在徐循臉上親了一下,安慰她道,「多大的事,別心疼了,沒了這個,我給你找更好的!」

  徐循本來還指望孫嬤嬤能給她把鳳釵給找回來呢,聽了太孫的語氣,也是不由得一怔。太孫看了她的表情,倒失笑道,「傻姑娘,這東西不論是落在水裡,還是掉在路上,除非就落在了這屋裡,不然肯定是找不回來的。這裡面的道理啊,你就慢慢琢磨去吧。」

  說著,也就不提這事了,和徐循一起吃了晚飯,孫嬤嬤打了熱水來,打發他們各自洗頭。

  徐循現在的頭髮已經很長了,洗頭的次序,是先用清水洗濯一遍,然後上香湯藥水泡一遍,挑一點兒泡過花露油的香胰子擦一遍,最後再抹上蛋清用溫水洗洗地沖一遍——這還不算完呢,最後還要抹了香露,用熱手巾包著頭再蒸一遍,這都完事了以後呢,才算是洗完了,這才散開頭髮,拿幹布抹拭過一遍以後,用發托托著,高高地托起來晾乾。

  因為今天落水的關係,孫嬤嬤是又多加了一道香湯藥水的工序,藍兒紅兒忙完了太孫又來忙徐循,洗個頭而已,倒是把三個下人累得氣喘吁吁的,徐循趴在榻上晾頭髮的時候,看著也很是不忍心,便出言道,「你們下去歇一會吧,我這裡不要人使喚。」

  太孫這會兒也是忙公事去了,正在那屋裡看邸報,和幾個深受信任的中人心腹說話,身邊環繞著的也都是小中人,有什麼事也不必宮女們出面的。藍兒、紅兒猶豫了一下,見孫嬤嬤微微點頭,便退出了屋子。徐循也招呼孫嬤嬤,「嬤嬤來我這裡坐。」

  之前太孫一直都在徐循身邊,關於藍寶鳳釵,孫嬤嬤說得不多,現在就兩個人獨處了,徐循才把自己的疑問吐露了出來,「這要是掉在水裡了,可沒說的,那准找不到,可若是落在西海子那邊的道上……」

  「這件事,太孫殿下說得對。」孫嬤嬤也是歎了口氣,「那條路平時也是人來人往的,不論是誰拾去了,如此貴重的物事,誰會聲張呢。這個鳳釵拿出去,光是做工就有好幾十兩銀子,就不說用料了。」

  「可你不是說,外頭人也沒有誰敢戴這麼好的嗎?」徐循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好歹掙扎了一下。

  「這麼大的是不敢戴,可誰說不能把它割成小塊的呢?」孫嬤嬤慈愛地瞅了徐循一眼,勸道,「您就別想了,這東西就當是給龍王爺上貢了吧。今兒落水驚了龍王,把這麼貴重的寶石貢上去了,准能保得您和殿下都平安康泰,不受龍王的氣。」

  孫嬤嬤挺會說話的,這一番話,倒是把徐循的心情說得稍微輕快了一點兒——雖說對金銀珠寶,現在徐循也是有點看淡了,但想到那枚碩大的藍寶石可能被人敲成幾塊去賣,她心裡就是一頓不舒服,倒是落入水裡更能讓她好受一點兒。

  「那,以後要是長輩們問起……」徐循到底還是糾結了一會兒。

  太孫說話的時候,孫嬤嬤和藍兒、紅兒就在邊上,聽徐循這麼說,孫嬤嬤便笑了。「殿下不是都說了,推給他就是了。再說,宮裡好東西多了去了,您這鳳釵也就是剛得的時候招眼而已,過了幾年,誰還記得呢?說到底,也就是個首飾而已麼。」

  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徐循雖說心裡還是有點不快,但到底還是把這事兒放過了。

  第二天起來,太孫就不陪她了,一早就出去,說是和阮安越好了,要正兒八經地開始視察社稷壇、太廟裡的佈置。徐循陪他用過了早飯以後,也就無所事事,因天氣炎熱,也不願出太孫宮去東苑玩耍,只是在屋內看書閑坐。

  一上午過去了一半的時候,南醫婆過來給她請安。——她是有品級的女官,又是太孫妃派在徐循身邊照顧她的,徐循對她肯定很客氣,不讓南醫婆給她行墩身禮,而是站起身來,和她行了拉手禮,才讓南醫婆在她對面坐下,笑著問,「司藥住得可好?可惜宮人不多,缺乏照應,我讓藍兒、紅兒沒事就到您那兒照看一番,她們可曾聽話?」

  南司藥笑著說,「不礙事,我平時南來北往的,自己照顧自己也習慣了,她們倆倒是殷勤,下差了回下房之前都過來轉轉,只是我屋裡也沒什麼要做的。一些灑掃的事兒,這宮裡也有雜使婆子可以做的。」

  一邊說,她一邊示意徐循把脈門給她,扶了一會脈,又翻開徐循的眼皮看了看,讓她把舌頭吐出來瞧過了,方才滿意笑道,「應該是沒有著涼了,好在天熱,不然,落水感了風寒,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宮裡沒秘密,南司藥就住在太孫宮,昨天的事,肯定也是傳到了她耳朵裡。徐循有點不好意思,羞紅了臉並不做聲,南司藥又望著她笑,「是不是該在檔上再給你記一筆啊?」

  太孫畢竟不是皇上,這種記檔的事也就比較隨意了,如果是皇帝臨幸的話,這本檔是只能由尚儀局的彤史來記的,但不過是太孫出差而已,南司藥也就兼著記檔了。徐循紅著臉輕輕地點了點頭,南司藥便從袖子裡掏出一本冊子來,在上頭拿指甲掐了一道痕。

  徐循在她對面斜著眼睛看,那上頭是按日期給打了紅柵格的,從到了京城那天開始,幾乎每個格子裡都有指甲掐的痕跡,一頁滿滿被掐了一排的指甲痕。她的臉色不禁更紅了幾分,南司藥看了她一眼,也被她逗笑了,她道,「從前貴人沒見過這種侍寢的檔吧?」

  「是沒見過。」徐循也有幾分好奇,「平時彤史記檔了以後,總不會人人都能去查的吧?」

  「這個肯定是沒有的事。」南司藥也在南京當了好幾個月的五品女官了,對六局一司的事,肯定比徐循和幾個嬤嬤都要熟悉,「皇爺的那本帳,除了彤史以外誰也不能翻閱。彤史的嘴巴都嚴著呢,就是太子爺、太孫的檔,也不是誰都能輕易打聽的。不過——事兒總是有例外的,有時候太子妃娘娘捎話要看太子的檔,她也不拿走,只是問哪一天,這份面子,也沒有誰敢不賣給她。有時候彤史要是不在,底下的女史也有掀開檔偷偷看一看,私底下傳出話來的。」

  以此類推,太孫的檔管束可能就更鬆弛了,徐循越聽心裡越有點發慌,見南司藥含笑看著自己,也不知哪來的勇氣,醞釀了一下,便握住南司藥的手,有點為難地道,「那……能不能求司藥一件事?要不,您給我記的時候,少記幾天成不成?就是跳著記,今兒記過了,明天便別記了……」

  南司藥望著她笑開來了,她禁不住拿手指頭輕輕地點了徐循的額頭一下,「貴人可真是實心眼,您和太孫住在一塊兒,晚上做那事沒有,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您怎麼說我怎麼記不就是了,怎麼還說破了和我商量?您可真是——」

  徐循恍然大悟——確實,在南京的時候,太孫召人侍寢是沒法瞞過誰去的。起碼瞞不過宮人、中人和彤史,喊了誰都得報到尚儀局那裡去。可現在人在外地,只能便宜行事了,她還求南司藥幹嘛,就好像南司藥說的一樣,侍寢的次數,那還不是她說了算嗎?

  明白過來以後,她立刻就覺得自己太傻了,前頭這幾天實在沒必要每天都記檔,隔天、隔兩天記一次不也就盡夠了嗎?——可剛才南司藥都那樣說了,她也實在是不好再開口請她塗檔了。人家的態度也挺清楚,怎麼報是你的事,怎麼記,她也還是公事公辦,報了就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一回事,為了她塗改檔案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是?

  可徐循雖然沒說話,滿臉的欲言又止,滿臉的心事是擺在那裡的,南司藥看在眼裡,不禁又被她給逗樂了。她含著笑從袖子裡掏出一盒紅印泥,拿指甲蘸了一點兒,看著徐循問,「現在,貴人把前幾天的侍寢次數給我講講吧?」

  徐循這才恍然大悟,喜得眉花眼笑的,想誇南司藥又不知道該怎麼說話,急了半天,才說,「這天、這天、這天……」

  她比了哪一天,南司藥就把哪天的格子給點上一條印泥。恰好點在指甲痕上,把痕跡給蓋住了,原有的記載自然被遮蓋了過去。至於徐循跳掉的那幾天,倒是很容易被看成是偶然的劃痕。就這樣,徐循把一個多月以來的侍寢檔都給查看過改了一遍,自覺改得足夠體面了,才長籲了一口氣,誠心誠意地謝南司藥,「要不是您心思細膩,我根本還想不到這回事呢,您可算是救了我了——」

  她今天好像格外笨拙似的,話說出口才覺得不適當,趕忙又要找補,「我也不是說宮裡的姐妹們就都愛妒忌,只是——」

  「只是樹大招風嘛。」南司藥倒是很明白徐循的心情,她反過來開解徐循,「防微杜漸、憂在未萌。您謹言慎行是再沒有錯的,也不是說這就是忌憚著誰了。」

  徐循便覺得南司藥真是非常可親,見多識廣不說,又是如此善解人意,而且還能這樣好心地照料她這個小婕妤,使她免去了日後可能的麻煩。她恨不能沖南司藥把牙齒都給笑全了,「可惜,我現在單身出來,身上帶的東西不多,也都是上了譜的……」

  南司藥反倒沉下臉,「我幫貴人,難道是沖著那一點賞賜?」

  徐循明知她會這麼反應,也得這麼說不是?聽這麼一說,忙又和她賠禮,其實南司藥也沒有真的生氣,聽徐循說了幾句,便語重心長地道。「我一進宮就侍奉太孫妃娘娘,隨貴人北上之前,太孫妃娘娘也是慎重叮囑過我,令我好生照料貴人。既然我答應了下來,這些事,其實都是分內事,咱們其實也都是自己人,貴人也不必謝我。」

  徐循竟真不知太孫妃在出門之前,還如此叮囑了南司藥一番。想到太孫妃一直以來對她的種種照顧,一時間也是心潮起伏,「那……那我也就不客氣了,改明兒回了南京,我再去謝姐姐。」

  #

  送走了南司藥,太孫也回來吃午飯了,他還帶了幾封信回來,「剛送到的書信,也有寫給你的。都送到王瑾那裡,他早上沒進來,倒是在我手裡嫌打了個轉。」

  徐循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收到寫給自己的信,也有幾分新奇。吃過飯忙忙地打開一看——一封信裡倒是有好幾頁紙,原來太孫妃、孫玉女和何仙仙都給她寫了信。均都是問好之語,也報了自己的平安,各有些話相問,無非也都是好奇路上見聞等等。徐循興致勃勃正要回信呢,那邊正在看信的太孫嗯了一聲,把她注意力給吸引過去了。「沒想到離京了還有喜訊——你的信上寫了沒有?仙仙有喜了。」

  徐循哎呀一聲,也是相當吃驚,口中如常說,「她沒說呢,可能寫信的時候還不知道吧。這可真是咱們家的喜事!」

  說是這麼說,她也的確是為何仙仙高興,可本來一片清淨、無憂無慮的心底,卻到底有些不是滋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8-3 02:18 AM

第52章 駕駛

  天高皇帝遠,這句話一直都是顛撲不破的真理,雖然到了明年,行在就要正式改為北京,成為正兒八經的天子駐蹕,但起碼現在,在北京皇城裡,徐循算是享受到了天高皇帝遠的好處。

  說起來,也是太孫疼她。他雖然沒什麼空閒,必須要帶著阮安把六部官署以及皇城內外的各種建築都視察一遍,還有一些工程的進度也要跟著跟進,但卻並沒有讓徐循就這樣關在太孫宮裡的意思,反而是給徐循找了一點事做。

  什麼事呢?那就是他讓身邊的幾個中人來教徐循和她的宮女們騎馬。

  北京宮城之大,徐循也是見識過的,南京的宮城和北京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現在住在太孫宮裡,平時沒事過去的時候還可以坐車,但等後妃們真的搬進宮城以後,車子能進到東上南門就已經不錯了,再往裡進就有一個夾帶東西的問題,再說,徐循品級不夠,也沒法坐車在宮城裡走。

  但低等妃嬪們進出宮闈也要有個辦法啊,甚至是中人傳話送東西,宮女進出辦事……平時閑著沒事,從東邊走到西邊也就全當消食兒了,可萬一天氣不好呢?萬一有事呢,萬一要走的路途遠呢?

  根據太孫的說法,皇爺的意思,是讓妃嬪們都學會騎馬。連勒馬石都給準備好了,徐循反正先到了北京,那就先學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騎馬這不是什麼難題,反正在宮裡誰也都邁不開腳步跑的,前面肯定得有人牽著,所以你只要能爬上馬背坐直了就行。一般來說,入選的妃嬪身體都比較健康,這麼點問題也沒有什麼做不到的。徐循要是隨大流去學,估計也就是一兩天就算是完事兒了。但現在天高皇帝遠啊,又有太孫的命令,所以徐循每天早上傍晚都能出去練習騎馬。那會兒天氣涼快,也沒有什麼太陽,不太會曬黑。

  這練習騎馬,該在哪兒練習呢?現成的東苑西苑,還有連成一片的西海子,裡頭都還一個主子沒有呢。徐循大小也算是半個主子,這麼大的場地不給她用,難道就專供中人們吃飽了撐著過去散步?

  所以,徐循每天早晚都能騎馬上大花園裡遛彎兒,享用北京城初秋的涼風與藍天,過了幾天,她騎熟了,小馬蹄得得作響,跑到西海沿子的小道上,催著馬跑一陣,下來牽著馬散一陣,別提多愜意了。有時候太孫有空,也和她一塊來,兩個人齊頭並進,偶然還小小地賽跑一下,雖說太孫總是贏,但能放開來跑,徐循也覺得挺暢快的。

  更多的時候,太孫是沒什麼時間的,因為一般太子、太孫,不監國不辦差時,都要閉門讀書,除了自己太子宮、太孫宮裡的詹事啦,太子少傅、太子少保這樣的名譽講師等以外,一般大臣是隨意不能交接的。所以這就造成太孫一旦開始辦差,就會有許多人熱衷於和他打打關係,當然這也是人之常情,沒什麼好臧否的。太孫在南京的時候很少搭理他們,現在到了北京倒是比以前要忙點。有時候有空閒,他還願意帶著小中人們出宮走走,反正男人嘛,放在公事上和外頭的時間多了,陪老婆和小老婆的時間也就少了。

  他不來,徐循也不大想他。現在這宮裡,沒了太孫那就是她最大了,大家都圍著她轉,這感覺當然挺好的。王瑾、範弘這些追隨太孫多年的少監、太監,因為要教她騎馬,和她也挺能說得上話的,大家彼此相熟得多了,有說有笑的,有時候倒不像是主從,真有點鄰里的意思。

  還有藍兒、紅兒甚至是孫嬤嬤,也都跟著她學騎馬,徐循怕南醫婆無聊,也經常喊她一起。因為南醫婆騎術也不錯,還挺能教人的。

  「全身都放鬆,就是大腿也放鬆,松松地使著勁兒,就像是半紮馬步,渾身若有若無地粘在馬上。」南醫婆教她們,「這樣馬兒跑起來就輕快了,注意馬鐙千萬不能蹬死了,不然驚了馬的話,把你甩脫了你就得掛著跟著跑。所以還是要自己腿上稍微用點勁兒,就像是被膠水粘住了一樣,你自己不使勁,但是又能跟著跑。這樣馬兒跑起來是最輕鬆的了。」

  徐循現在已經騎得挺好了,倒是兩個宮女覺得很累,不過反正她們騎馬的機會也不多,就是跟著隨便練練而已。孫嬤嬤對騎馬有點畏難情緒,在中人們跟前不敢說,晚上回來偷偷地摸徐循的腿,「還好,雖然結實了不少,沒那麼綿軟了,但還沒粗太多。」

  徐循也沒有明說——其實,太孫好像是更喜歡北地那種健美高挑的姑娘,自從她開始騎馬以後,身上的線條慢慢地出來了,太孫反倒是更為著迷。這一陣子,徐循都很少回自己屋裡睡:就算是不方便的時候,太孫也喜歡捏捏她的腿兒、手兒,把她抱在懷裡親一親、香一香什麼的。還誇獎徐循呢,「來北邊幾個月,倒是長高了不少,好樣的。」

  徐循自己都快忘了,其實她還算是身量沒長足的少女。她都有幾年沒動過個子了,到了北邊來反而又長高了一些。太孫這樣說,她就告訴太孫,「我和孫嬤嬤也討論過了,總結下來,大約是吃了麵食的關係。」

  這兩個月,廚房裡基本都不給預備米飯的,徐循漸漸地也吃習慣了花式翻新的各種麵條和糕點,太孫也說,「說不定真是吃面的關係,要不北方人高大呢。風土一直都是很養人的,住久了,你長高了不說,說不定性子也變得和北邊姑娘一樣爽朗,那就更好了。」

  徐循白了太孫一眼,開玩笑說,「我又不是胡姐姐,哪裡就能和她一樣爽朗了?——不過我也知道,我自己的性子,不入您的眼……」

  太孫和她現在基本上已經是可以隨便開玩笑的關係了,徐循在他跟前,也漸漸地少了些拘束,多了些活潑。反正太孫性子好,被她這麼說也不生氣,還哈哈笑道,「再打趣我,我就不帶你打馬球了。」

  是的,學會騎馬後的附加福利,就是和馬有關的許多娛樂活動,太孫開始會帶她參與了。

  但凡是人,沒有不喜歡玩的,未來的天子當然也是人。而比起寵倖四肢健全的普通人來說,寵倖不識字的閹人風險是最小的,因為閹人不識字的多,根本也沒法在朝政裡摻和。和天子玩得再親密那也就是陪他玩的,再抬舉也不至於亂了綱常、亂了章法。所以,太孫身邊的那一幫子中人,就算是金英、範弘和大伴王瑾,全都很精通各種遊樂。正好又是中人,也沒什麼好忌諱的,湊上徐循一個,大家就是一支馬球隊,彼此操練起來,就算水準不高,大家也都是樂在其中。

  徐循也是年輕,沒什麼心機,何仙仙懷孕的事,被這麼一打岔她早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就是寫信回去給太孫妃請安的時候,給何仙仙也帶了恭喜和問平安的信。她的信正好同太孫的請安摺子一起,隨船南下送往南京。

  雖然人不在南京,但南京的消息,還是可以隨著回信一直被送來的。因她直接給何仙仙寫了信,何仙仙也就單獨回信了,信裡還解釋了幾句:之所以沒有自己告訴徐循,其實也是覺得這一胎時間還短,再說她自己覺得沒有坐穩,其實都不想張揚的。可按規矩辦事,一旦月事不對了,尚儀局的人通報太孫宮,太孫妃立刻就讓尚宮局給她請了太醫。不過就在當天,她有點流血,其實都不知道這一胎能不能保住呢,反正在大家都忙碌著準備北上的時候,何仙仙還得臥床養胎,也是挺鬱悶的。

  徐循看了,本來的一點不高興也就煙消雲散了。反過來還為何仙仙擔心呢,她也沒敢和太孫說,同孫嬤嬤提了提,孫嬤嬤倒是挺淡定的,還和徐循說,「這種事其實就是看緣分、看福分。孩子懷得不好了,早幾個月毫無徵兆地就沒了的,大有人在。真要是胎裡就不好,保住了,生下來了也容易夭折。」

  這確實不假,這時候的孩子,十個裡能活五個就挺不錯的了,徐循和徐小妹之間隔了有兩個弟妹呢,都是還沒起名就夭折了的。就這樣,徐家還算是不錯的了,她鄰居家裡有連續生了七個都沒養過周年的,這都還沒算在肚子裡就沒保住的。

  這樣一想,徐循也覺得何仙仙是挺無奈的,本來覺得可能保不住吧,還不想聲張。結果這樣一搞,萬一真沒保住,大家還都要知道,這種事作為孕婦來講本來心裡也不會太高興的,鬧得眾人皆知,益發不舒服了。不過本來制度就是這樣,誰也沒有辦法,因和孫嬤嬤嗟歎了一番,也就放開不管了。

  當然,南醫婆這邊,給她扶脈也是從沒有放鬆過的,三不五時就來扶扶脈什麼的,對徐循的小日子也很關注。不過,徐循的小日子一直都挺准的,按時見紅,從沒有什麼意外,出來都幾個月了,肚子也還沒什麼消息。孫嬤嬤都有點嘀咕起來了,還和徐循說呢,找個時間,一起去東苑一株大柳樹下拜一拜。

  因為皇城裡沒有寺廟,宮女啊,中人們有了什麼心事,也不可能去大報恩寺拜佛許願啊,所以在南京的時候,宮人之間就有這種風俗,有些老樹、井啊,石碑啊,都有受香火祭拜的。一旦有靈驗了,私下前去祭拜供奉的人簡直絡繹不絕。孫嬤嬤雖然沒來多久,但居然也懂得有這麼一株大柳樹了。

  進宮這麼久,也不能說不受寵吧,起碼雨露是一直沒斷過的,但肚子卻一直都沒有消息,徐循心裡也是有點著急了。聽孫嬤嬤這麼說了,便答應她一道找個時間,帶點鮮花素果過去供奉許願。不過,最近大家都忙,卻要過上一陣子才能抽空了。

  忙什麼呢?忙的就是幫徐循搬家,太孫要回南京去了,徐循不能再住在正殿裡。

  太孫回去的主要目的就是再過來一次——說來可笑,但這事就是如此,因為皇爺預備讓太子、太孫各走不同的路線,沿路視察到達北京,所乙太孫雖然早到了北京,但還是要回去以後再來一次。這一次呢,他屁股背後跟著的就是浩浩蕩蕩的宮眷群了,他出發以後,宮眷們也就跟著出發了,不過走的路不一樣,她們是直走水路過來的,估計還能比太孫先到點。

  在她們過來之前,肯定宮裡的傢俱要給置辦齊全啊,所以這一陣子庫房大開,內宮監、御用監忙得團團亂轉,太孫宮這裡倒還好點,徐循早就在信裡把太孫宮的格局給太孫妃畫過去了,太孫妃給她圈了她住的院子,然後傢俱什麼的倒是都按身份給備好了,除了太孫妃住的正殿會特別名貴以外,其餘也沒什麼好壞,徐循按著個人的喜好先佈置好了自己的那間,又參謀著幫何仙仙和孫玉女也擺好了她們的屋子,其餘有多的就都鎖在庫房裡。這樣太孫宮裡的陳設,因為有人做主,反倒是最先完事兒的。

  這裡都弄完了以後,徐循搬回內院去住了,太孫差不多也要動身回京了,回去前一天,他特地把徐循和所有中人——連著孫嬤嬤、藍兒紅兒一起,拉出去打馬球,還吩咐了禦膳房,就在西苑裡用午餐。儼然是要在回家之前,好好地再樂一次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8-3 02:20 AM

第53章 甜蜜

  北京的秋天和夏天比要更為怡人,天氣涼下來了,小風兒吹起來了。在西苑特別圈出來的一塊馬球場地裡,幾個小中人已經麻利地揮舞著長杆,把花裡胡哨的七寶球打得四處亂轉。徐循連看都看不過來了,她之前也開玩笑一般地打過幾次馬球,知道其中難易,現在見了高手,簡直看得是目不暇接的,因轉向太孫說,「您要和我這樣打,那我倒不如在一邊看著,免得我連馬都騎不好,還把你們給撞了。」

  太孫也是很欣賞地看著這些身穿貼裡的小中人們在場地裡穿花蝴蝶般來回穿梭的場面,「北邊人馬球是打得好——不過你可安心了,這麼個打法,連我尚且不會呢,咱們也就是拿球胡亂撥著玩吧。」

  徐循很好奇,「——我還以為大哥什麼都會呢!」

  小姑娘對自己的夫主如此仰望,自然是有幾分可愛的,太孫不免也笑了一下,「什麼都會,我不成了神仙了?打馬球對場地和騎術要求都很高的,我雖也跟著皇爺多次出征,但多數時候都在陣中,沒時間玩這種花裡胡哨的玩意兒。」

  其實,比起玩馬球,徐循還更有興趣和太孫談談天,只是太孫好意,她也不能忤了人家的性子不是?見太孫催馬上前,她只好也跟在後頭。領著一幫子半生不熟的中人和宮女們,加入了馬球的陣營。

  雖說在馬上擊球人人都會,但真的要打起馬球來,起碼每個騎手都要具備在場上勒馬來回賓士的能力,還有在高速的運動中來回爭奪一個並不大的皮球的眼力和手勁,這對於徐循等人來說肯定是挺高的要求了,所以這場比賽也打得不是很正規,大家輪流對著球門撥球打擊取樂而已——除了太孫先拔頭籌以外,表現最好的居然真是徐循。她力氣雖然不大,但撥動球身很懂得使用巧勁兒,沒一會兒就有點入門了。

  太孫見她這樣,越發高興起來,便安排徐循和他一道,加入那些專業娛樂他的中人中,兩人各領一支球隊互相抗衡——也不必擔心他們的技術太差,基本上,他們的隊員就只有一個任務,那便是千方百計地給他們創造射門機會。

  徐循因為不懂,也不明白他們是怎麼溝通的,反正她和太孫每個人都擊入了好幾球,藍兒、紅兒、孫嬤嬤並王瑾等人,就是現成的熱情觀眾,不論誰擊入一球都有歡呼聲奉上。沒有多久,她便玩得滿身大汗,卻是開心得笑聲連連,和場上眾人一起大呼小叫,玩得實是不亦樂乎。

  不過,到底也不是專業選手,才打了不到半場,徐循便沒什麼力氣了,只好退下來當觀眾,和眾人一起為太孫喝彩助威。太孫又進了數球,方才興盡而止,同徐循一起去場地附近的起居所梳洗更衣,把午飯開在了西海子邊上的亭子裡。

  當然,按眾人的身份,吃飯的地點也有所不同。這些打球的中人們也是辛苦了,自在場地附近的小屋內進餐,范弘、王瑾和孫嬤嬤等人就和他們一起,藍兒、紅兒要倒楣一些,因為貼身宮女不多,便被抓來伺候用膳,等太孫和徐循兩人吃得差不多了,才能回去用飯。

  在暢快的運動過後,人的精神本來就能得到放鬆,徐循也是笑口常開的,一邊吃一邊和太孫賞景聊天,一頓飯吃了有快一個時辰,兩人都是談興不減,索性遣人收去席面,兩人靠在亭邊說話兒。徐循纏著太孫給她說說從前來北京的事,太孫笑道,「我也是生在北京的,不應該說來北京,應該說是回北京才對。」

  因為皇爺喜歡把他帶在身邊的關係,兩人屈指算來,的確太孫自從十歲以後,一年幾乎有一半時間是呆在行在的,而且比起南京,他顯然也更喜歡北京的天氣和吃食,徐循也是深有同感,點頭道,「確實是,不說別的,就是宮裡,這北京的宮裡,氣氛和南京也不一樣。到了北京,才知道天有這樣高,風有這樣涼快,覺得人在這裡都自在得多了,動不動就能笑出聲來——」

  說完了,才覺得自己有點失言了——這樣講,不等於說是覺得南京那邊又憋屈又不好,讓她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太孫顯然也看出了徐循的不安,他卻並不在意,瞅著徐循微微一笑,點頭道,「我明白的,南京那邊,規矩大,咱們就活在長輩們眼皮底下,不論是阿娘呢,還是阿翁的那些妃嬪們,怎麼說都是長輩嘛……有些事,你們不說,我心裡也清楚得很。」

  徐循嘴唇微動,囁嚅了一下,還是鼓足勇氣說,「只要能幫到您,我們就是受再多的委屈,也都心甘情願的。」

  「別說傻話,你們這些嬌妻美妾,本來就該好好地在後宮享福的,還指望你們幫我,那我成什麼了?」太孫輕斥道——可這輕斥,卻斥得徐循心裡有點甜。「從前我沒多說什麼,是因為情況擺在那裡,大家都只能將就。現在就不一樣了,咱們自己獨立出來開宮,個人都有獨立的院子了。以後別的地方不敢說,自己的院子裡,該哭就哭該笑就笑,沒必要憋著忍著。」

  見徐循微張著嘴,認真地聆聽著自己的說話,禁不住又輕輕地擰了擰她的臉頰,才輕聲道,「在我跟前,就更不必想那麼多了,明白嗎?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大哥不會生氣的。雖說都是這後院裡也有些規矩不能廢,可人心都是歪著長的不是?有規矩,那也能有偏愛嘛,小循你懂不懂大哥的意思?」

  徐循的心早就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其實這種事,怎麼說吧,她沒想過太孫會這麼直接地用言語來許諾什麼,在後宮裡,男人的寵愛其實也用不著什麼賭咒發誓,喜歡你,那就經常讓你侍寢嘛……不喜歡了,失寵了,侍寢的次數不就少了?太孫這話,確實是說到了她心裡,讓她歡喜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卻又還有些迷惑。

  剛好,太孫才說了,在他跟前,說話也不必想那麼多。徐循便眨巴著眼睛問出了自己心底的疑問,「大哥為什麼忽然和我說這個啊……是不是,因為仙仙也有了好消息,怕我心底難受?」

  太孫望著她天真可人的容顏,不禁打從心底一笑,他將徐循抱進懷裡,喁喁地道,「這是一個,還有一個,大哥這不就要回去了嗎?怕你一個人呆在這裡,孤獨寂寞、胡思亂想。所以,就給你吃枚定心丸……我們小循啊,在大哥心裡也是數一數二的,掛得上號的。就是分別幾個月也沒什麼,別往心裡去,啊?」

  說實話,徐循也沒想到太孫居然這麼體貼自己——她和太孫之間,尊卑高下顯而易見,只有她去體貼太孫,沒有反過來的。要說不感動,那也是假的,她靠在太孫懷裡,主動伸手摟著太孫的脖子,低聲道,「本來沒什麼的,你對我這麼好,我倒是有點委屈起來了……其實,孩子的事,我還怕你怪我呢,白伺候了你這麼久,也沒個結果,我都覺得有點沒臉見人了。好像是誰都對不起似的……」

  太孫不禁放聲朗笑,他也扳著徐循的脖子,兩人鼻子對著鼻子,嘴對著嘴的這麼輕聲呢喃,「傻孩子,想要你快點生,那是為你著想。你真當我就這麼發瘋似的想要子嗣啊?這事兒,隨緣吧,有就有了,沒有也不著急,以後的時間還長著呢。」

  兩人細語一番,也算是解開了一個小誤會,徐循心裡倒是真的舒服了很多,她趴在太孫胸前,夢囈一般地說,「我有時候也有些害怕,大哥你對我太好了,我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讓你對我這麼好……」

  「你傻啊。」太孫的表態倒是很堅決的。「怎麼就這麼妄自菲薄?選秀是多少人參選呢,能把你給選出來了,你還不夠好?再說了,你就是不如別人好,又有什麼關係?我就喜歡我們家小循的迷糊樣兒。」

  說著,輕輕地蹭了蹭徐循的鼻頭,情不自禁地就親了上去。徐循也不顧忌可能經過的中人和宮女子了,想到即將分別的幾個月,倒是主動扳著太孫的脖子,把這個吻給加深了。

  她難得這麼主動,兩人又是濃情蜜意你儂我儂的時候,太孫哪裡還禁得住撩撥,摟著徐循的後腦勺,翻身就把她給壓到了長凳上,還貼心地用手墊著她的腦袋,免得徐循被碰疼了。

  兩人深吻了一會,身軀也扭動了起來,都覺得有點難耐了。可畢竟是光天化日之下,徐循還挺有忌諱的,太孫要扳她的腿她都沒配合。太孫也是明白她的顧忌,半支起身張望了一下,又俯下身道,「放心吧,都走得很遠了,看都看不見——這一回,咱們不脫衣服!」

  大哥可是馬上就要走了……

  徐循一咬牙,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張開腿自己倒是把裙子給撩起來一點兒,太孫哪裡還忍得住?兩個人搗鼓了片刻,真的沒脫衣服就這樣結合在了一起。太孫一進來,徐循就差點兒翻了白眼,趕快尋了個香囊咬住了,就這麼著忍住了聲音,只是從喉嚨裡被頂得嗯嗯哼哼的,讓太孫的動作,也更加激烈了……

  再捨不得,畢竟歸期都定好了,也不可能無故耽擱,太孫到底還是上船回南京去了。徐循遂開始了雖有些孤獨,但卻也十分自在的獨居生活。她藉口聯繫騎馬,倒是可以時常出去轉轉。算是盡情地享受了一把西苑的美景,不過,隨著南京來的一波波人,逐漸地把外皇城充塞了起來,徐循的活動範圍,也就相應地越發縮小了,一開始還去西苑,後來只能去東苑了。等內宮城也開始往裡進人以後,孫嬤嬤便提點了徐循,徐循也就暫時把騎馬這個活動,給擱置了下來。

  等到第一場雪落下來的時候,太孫宮裡也開始進人了。——太子妃帶著太子宮裡的一批妃嬪們,按著安排,先一批到了宮城裡,順便地也就把太孫宮的妃嬪給帶來了。不過,這一次太孫妃並沒跟著來,據說是因為小囡囡病了,太孫妃放心不下。而何仙仙要養胎呢,生產完了才能來,所以這所謂的妃嬪,也就只是孫玉女一個人而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8-3 02:23 AM

第54章 葡萄

  北京和南京比,首先在規模上就更勝一籌,雖說孫玉女等人,也是從通惠河碼頭下船的,但她們是白天到的,單單是一路上的所見,就已經足夠孫玉女讚歎個半天了。一進太孫宮,也不去看自己的屋子,也不去看屋子裡的擺設什麼的,拉著徐循就念叨起來了,「這麼大!天這麼高!風這麼幹!都說北邊冷,我是一點都不覺得,南京這時候,凍得人手上要長凍瘡了,可這兒的風吹來,全被斗篷給擋著,手一縮,渾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了。」

  「那是你穿了厚斗篷。」徐循笑著說,「若是按南京的時序,這會兒咱們都還只能穿絨袍呢,北京這裡就都下起雪來了。」

  「可不是這麼說呀。」孫玉女說,「我們以前在南京的時候,就覺得那些皮襖啊,重個半死,其實也沒有多麼保暖,擋不住那股刺骨的寒意,手腳一樣還是冰冷的。有時候覺得還不如夾絨、夾棉的袍子輕便,現在來了這裡,才覺得皮草好呢,雖說風冷,可斗篷一穿真就全擋住了。」

  兩個南方小姑娘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徐循說,「還好身邊沒什麼人,不然,不知道該怎麼笑話我們沒見識呢,這麼尋常的知識,也要當事兒來說。」

  孫玉女嘟起嘴道,「可別說是尋常呢,咱們南邊人一點都不知道這個事。我就和你說個笑話吧,我們在船上的時候,我屋裡的歐陽嬤嬤,都多大年紀了,還把咱們的皮衣都鎖在箱籠裡,擱到後頭船上去了。越往北走天氣越冷,太子妃娘娘身邊一群人都拿了皮襖出來穿的時候,我們可傻了眼了。可箱子全堆在一起,就是要拿也不方便呀。後來只好和娘娘說了,請娘娘發話,才把我們的箱子給找出來開了拿衣服。」

  她挽著徐循的手臂,又笑了,「我那時候還擔心你呢,我同她們說,還沒到京城就這麼冷了。現在的京城該怎麼樣還不知道呢,要是小循只帶了夏衣、秋衣,這會兒該發慌啦,也不知道凍著了沒有。」

  孫玉女是彭城人,和徐循一樣,都是江南的姑娘,不知道這些事也是情有可原的。可徐循離京之前,非但她自己的嬤嬤給收拾了幾箱子衣服,連太子妃都給賞了有兩箱子呢,裡面就有七八件皮草斗篷的。不過徐循現在肯定不好說呀,她就道,「我也是歪打正著了,因當時過來的時候,嬤嬤們就說,明年就要遷都了,誰知道你們什麼時候來呢,反正船上地方大,不如多帶一點過來也好。幾乎就把我的四季衣裳都給帶全了。」

  孫玉女也沒太在意徐循的答案,左右打量了一會兒,便站起身來,「走,咱們在宮裡繞繞去!在南京的時候,院子那麼小!現在到了北京,地方可確實是大得多了。光是咱們太孫宮,就趕上從前的春和殿啦,也不知道現在的太子宮又是什麼樣子。」

  「也挺好的,大小倒是和從前差不多。」徐循說,「畢竟是在宮城裡,地方還是有限的,比不得咱們在外頭,肯定更寬闊一些。」

  的確,太孫宮從建制上來說,絲毫不遜色于一般的親王府第,甚至還猶有過之。整個宮殿群落威嚴壯美,其實論規模要比太子居住的慈慶宮大了好多,不過這話徐循肯定也不敢和孫玉女直說的。只好含含糊糊地帶了一句,孫玉女也不大在意,拉著徐循就開始在太孫宮裡流覽了起來。

  與其說太孫宮是一個大宮殿,倒不如說是一個小小的紫禁城,各色監製都是很齊全的,從東安門進來有小角門,可以很方便地進入太孫宮,不過太孫宮的正門是沖著南邊開的,名喚重華門。這裡徐循、孫玉女等人不跟著太孫也不能隨便過去,因為這就相當於一般宮廷裡的外宮了,往裡走重華殿,那是一般行禮受拜的時候才會啟用的正殿,兩邊偏院安置的是小書房、練武場這些太孫日常起居需要的場所,裡頭的後殿才是太孫寢宮了。再穿過麗春門,就是太孫妃的住處清河閣了,這條中軸線上的居所,

  光是剛說的這些,就和春和殿附近那個委屈的太孫宮要差不多了,徐循其實一直覺得南京的住處根本就是隨便一間院落改出來的,她也是有點不明白,為什麼不安排她們住到西邊和春和殿相對的屋宇裡去。結果到了北京,一下矯枉過正,又來了這麼一間比東宮還宏偉的太孫宮,反正不論大小,都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

  中軸線以外,東西兩側各有兩條長街,東長街往外是一排庫房,內側還有一間膳房,穿過去就是東苑了,花木扶疏十分美麗。內眷們都可以隨時從角門出去遊逛的。西長街一排九間小宮——說是宮,不是殿,就是因為每宮都有完整的四面圍牆,內有主殿、偏殿,各種建制俱全。按徐循等人的身份待遇來說,這麼大的屋子給她們住根本就是浪費。不說別的,就說宮裡那一排下房吧,就是把雜使婆子都安排住進去了,那也還綽綽有餘呢。

  也就是因為這麼個全新的安排,使得徐循根本就不敢自己挑住處,還是寫信去問了太孫妃,畫了圖讓她給安排的。這九間宮殿在西長街上一字排開,雖說是都差不多吧,但最深處的延春宮相當靠近清和閣,請安都少走幾步路,還是有一些細微差別的。

  太孫妃的安排倒是中規中矩的,按年紀往下,延春宮在最裡面,那就是最大的孫玉女住,第二間延喜宮給何仙仙住,第三間宜春宮給徐循住以後,餘下六間基本都空著。全新的屋子裡連傢俱都沒有,看著也怪冷清的。

  延春宮、延喜宮裡當然是大部分東西都先期被運來陳設好了的,延春宮裡一群宮人忙裡忙外地在佈置,孫玉女和徐循看了一會也就出來,又到延喜宮逛了一下,出來走在西長街上,眼望著一排宮殿過去,正好一陣北風吹過,兩個小姑娘都輕輕地打了個寒顫。孫玉女緊了緊斗篷,挽起徐循的手,忽地輕輕地歎了口氣。

  徐循也跟著她歎了口氣,兩個人一時誰也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徐循才問,「你做什麼唉聲歎氣的呀?」

  孫玉女瞅了她一眼,倒是撲哧一聲笑了,「那你又歎什麼氣呀?」

  徐循也笑了,「我不知道,看你歎氣了,我跟著你。」

  孫玉女拿胳膊肘輕輕地頂了徐循肋骨一下,「你就和我裝吧你。」

  她看著連綿不絕的屋頂,又歎了口氣,倒是自己把謎底給揭破了。「我就不信,你沒想著這個……單是這些主宮都還空著六間呢,我們自己的宮裡還有偏殿、暖閣。這些地方,總是要有人住的吧。沒過幾年,只怕裡面也就住滿人了。」

  看到空屋子,想到這些事,十分人之常情。徐循也沒有否認孫玉女的意思,垂下頭,拿腳尖跐著地也不說話,孫玉女緊了緊摟著徐循的胳膊,過了一會,又輕輕地說,「太孫妃娘娘就不說了,仙仙福氣大,懷得早,怎麼也算是有結果了。就咱們倆,還是孤孤單單的,連個做伴的小閨女都沒有。」

  徐循也是打從心底湧起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情緒,她也緊了緊和孫玉女挽在一塊的胳膊肘,笑著說,「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福氣會來的。實在來不了,咱們就和崔惠妃娘娘、張貴妃娘娘一樣,彼此做個伴不也頂好。」

  不管怎麼說,只要太孫能登位,她們這批潛邸舊人一般少說都有個妃位的,就看混得好不好,能到什麼位置就是了。後宮封號也是有講究能看高下的,雖然待遇沒什麼區別,但要爭總是有由頭。當然啦,不想爭的人,有個妃位,夠養老也就行了。皇宮裡妃嬪那麼多,得寵的終歸只有幾個,別人難道還不活了?徐循在這事上還是看得很開的,她又說,「再說,就是有了孩子,也沒法養在自己跟前,有沒有好像也沒什麼區別。」

  孫玉女撲哧一聲笑了,「你就酸葡萄吧你,吃不著你就說酸了。等你自己有了,你不知多開心呢。」

  她頂了徐循一下,徐循也沒法否認,只好嘟嘴說,「不然我還就一個勁鑽牛角尖,折騰自己,讓自己心裡難受嗎?現在沒有,就說葡萄是酸的。吃著了,葡萄就是甜的嘛。」

  本朝的皇子皇女,不論哪個妃嬪所出,全都歸在皇后名下教養,各級藩王呀,太子呀、太孫呀,後院也都應循此例。子女落地以後,給產婦看上一眼,就抱出去給乳母帶了,吃喝拉撒都不用生母操心的,都是皇后給安排場地,六司一局包括二十四衙門給安排人手,皇女七歲、皇子八歲就開蒙了。然後皇女自然有女紅課程要上,皇子的情況微妙一點——主要是因為現在這幾朝局面安定下來不打仗的時候,各位皇子基本都很大了。至於皇孫什麼的,地位畢竟也不是很高,太孫的幾個小兄弟都是隨便找了幾個人來教,皇爺對他們的教育是一點都不上心,所以也不能說還有什麼規範。倒是太孫的幾個年紀接近的大兄弟,還算是一直在上課的,從八歲開始就和太孫一樣也有講師給他們做經講。

  當然啦,從出閣讀書這天開始,皇子就和內廷基本脫離關係,要出去外宮單獨自己住了。只有乳母和幾個中年宮娥可以跟出去服侍,連妙齡宮人都沒法近身的,一直要等到快成親的時候,才會由皇后做主撥給幾個宮女,讓她們來教導親王、皇子等等。這些規矩,以前幾個嬤嬤也是很詳細地給徐循講解過的,所以對於她們妃嬪來說,生了孩子,其實也沒法朝夕相處,很多時候也會出現母子、母女之間感情淡薄的現象。比如說已去世的常甯公主,據說出嫁前,仁孝皇后讓她和生母崔惠妃娘娘多說說話,母女兩人相對的時候,常甯公主還怕生呢。

  因為有這樣的規矩在,所以雖說是酸葡萄心理吧,但也夠徐循和孫玉女自我安慰的了,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剛才的那種失落現在好像又不見了蹤影。孫玉女抿著唇一笑,興致勃勃地拉著徐循又往前趕了。「走!咱們上東苑逛逛去!才下了雪,山上肯定可好看了。我生這麼大,還沒見過落到地上都不化的雪呢。」

  沒心沒肺,也有沒心沒肺的好處,孫玉女都這麼說了,徐循還有什麼心事?她高高興興地應了一聲,拉上孫玉女就出去東苑玩兒了。等快到吃晚飯的當口,才回來宮裡,那時候,孟姑姑都來過一次了,是太子妃打發她來,看看兩個小妃嬪安頓下來沒有的。

  才到北京就調皮,出去玩耍沒趕上這一茬,孫玉女和徐循都有點吐舌頭,孫玉女怕生,不回自己宮裡,在宜春宮吃了飯,又和徐循說了半宿的話,乾脆都一起睡了,說定第二天起來,一道去給太子妃請安。

  嬪妾們就是這樣,沒有太多的心事,做主母的可就不一樣了。太子妃忙活了半天,這才剛歇下呢,就是睡前的這點空檔,也都顧不上休息,半靠在床上,還要聽孟姑姑彙報工作。「太孫宮那裡,安頓得都挺好的。奴婢一間間宮室仔細看過了,擺設得挺得體。沒想到,太孫婕妤平時看著迷糊,辦起事來還挺幹練的。」

  太子妃聽了,眉眼間的皺痕也舒展了開來,她仿佛不經意地問,「太孫宮那是怎麼個佈局,現在是如何住的?」

  孟姑姑自然形容了一番,她口齒便給,說得比畫得還逼真。「西長街那面一字排開是九間偏宮,最北是延春宮,住了玉女兒,離清和閣最近。太孫昭儀您也知道,是到出發前才覺得胎不穩不能來的,延喜宮卻是已經給她空出來了,太孫婕妤住第三間宜春宮。」

  太子妃沉默了片刻,方才緩緩地點了點頭,她低聲道,「這孩子,的確很實在省事,不枉大郎、大郎媳婦疼她一場。」

  她猶豫了一下,又添了一句,「明日起,讓她和玉女一塊過來,幫著我做點事吧。」

  孟姑姑低眉斂目,恭聲應了是,又放鬆下來,笑道,「明兒見了婕妤,可要恭喜她一番,才隨駕沒多久呢。您一來,她就又得了臉面了。」

  「臉面都是自己掙的。」太子妃漫不經心地歎了口氣,「大郎媳婦自從生了囡囡以後,也是這病那病的,一點都不得安穩。我也是有心讓她多歇息一陣子,好好將養身子……」

  她沉吟著拖長了尾音,把孟姑姑的心也跟著吊了起來——不過,這話到底還是沒說完,沒能下個定論,太子妃就又改了主意,「不過,來日方長呢,還是先看看大郎媳婦恢復得怎麼樣再說了。」

  孟姑姑暗中透了一口涼氣,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是,按我說,您也該仔細保養保養了。這半年,為了遷都的事,您是廢了多少精神,才能這麼四下周全……」

  宮漏三聲知半夜,好風涼月滿松筠。宮裡的夜,從來都有很多故事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8-3 02:27 AM

第55章 低調

  這天晚上,徐循睡得還不大好——都下雪了,宮裡當然燒了炕,太孫宮這裡組織試燒的活動還是徐循提醒衙門裡的中人們去辦的呢,屋子裡暖洋洋的一點都不覺得冷。因為北方天氣幹,還得在屋子裡放一盆水才沒那麼燥。可孫玉女因為剛到北京有點害怕,在床.上非得要摟著徐循,把徐循給熱得渾身不舒服,好容易睡過去,起來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好像是出了幾身的汗,又都蒸幹了。

  因為她品級不夠,不奉詔不能擅入內宮,所以昨天也沒去內宮迎接太子妃,現在有孫玉女領著那又不一樣了,兩個人著急起床梳洗,然後一道上馬去內宮給太子妃請安。孫玉女倒是會騎馬的,騎術也還可以,兩人一道在馬上慢慢地往慈慶宮過去的時候,天上飄飄揚揚又下了雪,徐循今日沒帶兜頭的斗篷,只披了一件白狐大氅,頭戴了一色的白臥兔兒,都是太子妃給的當年的老衣服,她到手以後稍微改了改上身穿的。今日穿過去,也有讓太子妃看看的意思。

  雖說下了雪,但風並不大,徐循也沒覺得冷,又不想撐傘,反正路也走了一大半了,索性就這麼淋著,等兩人進了慈慶宮裡,雪已經落了一頭一臉。孫玉女忙著替她拍掉了一些,徐循自己也抖落了一些,兩人便進去給太子妃請安。

  內廷往北京搬遷,是反著順序來的。地位最低的雜使婆子和苦力中人先來一批,把大家什安頓好了,炕燒起來了,擺設給弄好了。這時候中等職司的女官們來一批,在內宮裡把辦公處所給佈置好了,各宮巡查過了,最後低等妃嬪們來一批,宮裡也暖上了,人煙也稠密了以後,高等妃嬪們再過來直接進駐,等到她們到了以後,太子和太孫估計也就陸續到了,最後新年大朝皇爺登臨新都,遷都的事就算是大體上完事兒了。現在,搬遷的進度就到了低等妃嬪來宮這裡。太子妃帶了太子宮、太孫宮的所有下人都搬遷過來了不說,內宮裡也有一批婕妤啊、美人什麼的已經住過來了,同時過來的還有張貴妃等貴妃娘娘的細軟,因貴妃娘娘沒來,這些事都得太子妃來管,因此慈慶宮裡來往回事的女官和中人是絡繹不絕,徐循和孫玉女進來的時候,剛下去了一批人,太子妃頭頂勒著一條窄窄的鑲珠抹額,正和張才人說話呢,見到徐循來了,也很高興,讓她到近前說話。

  分別這麼久,好容易又看到了長輩們,不管心裡怎麼想,面上肯定都要歡悅起來的,徐循也是有心露出笑容,打點精神好好地和長輩們問問好說說話。但她起來身上就粘乎乎的,出去受了風冒了雪,當時還沒覺得怎麼樣,現在進了屋一暖,反而是渾身不舒服,好像雪沒拍乾淨,全化作水氣往骨頭縫裡鑽一樣,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已經臉似石榴,面上發燒,有點頭重腳輕了。勉強走到太子妃跟前,才行了禮還沒說話呢,張才人便道,「喲,怎麼了,臉上燒成這個樣子,頭髮也濕漉漉的,難道這麼大冷的天,你還出汗了不成?」

  眾人聽說,都是吃了一驚,孫玉女忙道,「哎呀,可能是剛才過來的時候下了雪,撲到身上著涼了。」

  她上前試了試徐循的額角,「是燙燙的!」

  人都生病了,當然也來不及說什麼,太子妃忙命人備了暖轎,把徐循原樣送回太孫宮去了,又問得徐循過來的時候隨身帶了司藥南醫婆照顧,這才放下心來,遂又令人傳話去找醫婆不提。

  這麼折騰了半天,太子妃也是有點無奈,和孫玉女笑道,「這個小循啊,早不病晚不病,我們才來她就病了。我正是要用人的時候呢,還想抓你們倆的壯丁,看來她是沒戲了,只好揪扯你來幫忙。」

  孫玉女和太子妃那是什麼關係?兩個人早都用不著客氣什麼了,聽太子妃這樣說,她便道,「我想著您也是要人來幫忙的,現在這宮裡女官可沒幾個,宮人都只有原來的一半多,地方又要比原來更大了,光是清掃宮殿,一間間地清點傢俱就是不少的活計,還有張娘娘她們的細軟也要好生安置吧?就咱們帶來那些人,可不知要忙到什麼時候去呢。」

  太子妃一拍大腿,「可不是呢?二十四衙門也是忙得腳打屁股蛋,這幫子殺才,有了皇爺做擋箭牌,內宮的事能推就推了,只顧著和六司一局扯皮,我也懶得和他們多說什麼了,不幫忙就不幫忙吧,咱們娘幾個都辛苦幾日,也就把內宮給照料好了——既然小循生病了,那就讓她好好休養,別摻和了。你和我一撥兒,張才人和李才人一撥兒,東西六宮咱們各領一半,現在分宮表都出來了……」

  孫玉女剛來,就和太子妃一道忙上了,正好,現在內宮裡也沒有男主子,三大男,皇爺、太子、太孫都還在路上呢。太子妃乾脆就把她留在自己身邊住了,徐循還是獨個兒在她的宜春宮裡養病。因為生病了嘛,也不用進內宮去摻和添亂,反而挺悠閒的。

  她這個病,其實說白了就是女孩子體質嬌弱,淋雪受寒後有點頭疼腦熱的而已,一帖藥下去再靜養幾天,也就和沒事人一樣了。就是徐循比較貪懶,聽說內宮忙,便懶得天天冒著寒風過去幫忙,剛好接著裝病,縮在自己屋子裡罷了。

  這幾天下了雪正要化,天氣十分寒冷,徐循沒事就在閣子裡躺著,因為孫嬤嬤、藍兒紅兒服侍了幾個月都沒有休息,十分辛苦,她也是放了三個人幾天假。讓別的宮女和嬤嬤們輪換著服侍——太孫妃沒來,又自己分宮居住了,宜春宮裡的事,還不是她說了算?

  趙、錢、李三位嬤嬤許久沒見徐循了,也是有幾分惦念,這幾天有了空都往徐循跟前跑,暖閣門一關,說什麼話都不怕被人聽見,又安靜又親香,徐循就靠在炕上,和她們竊竊私語著別後南京宮殿裡的事,一時笑一時歎,別提多自在了。——一別就是好幾個月,通信也不方便,她對南京那邊的情況,還真有幾分好奇。

  其實,這幾個月也真的出了好幾件事,其中最大的一件,便是王娘娘的喪事——王娘娘素來多病,今年開春起病情就更厲害了,今年七月,病情突然惡化,人就這樣沒了。那時候太孫剛好也是要動身回南,也有趕上王娘娘七七的意思。

  「仿的是太祖爺時候,成穆貴妃的例子。連太子爺都跟著披麻戴孝的,」趙嬤嬤很仔細地給徐循描述了一番王娘娘的喪事,「就是辦得有點倉促了,趕著下葬以後大家就忙亂著搬來北京,太孫殿下在河上遇風稍微晚了幾日,就沒趕上。」

  徐循對喪事辦得有多熱鬧倒是沒多大興趣,聽說以後也就是唯唯而已,人都死了,就是辦出花來她反正也不知道,聽到王貴妃的陣仗,她也是絲毫都不羨慕。

  趙嬤嬤看她這樣,也是歎了口氣,又道,「貴人是不知道,自從昭獻貴妃去世以後,皇爺的性情就越來越急躁了。脾氣很不好,從前他還時常去昭獻貴妃那裡坐坐,現在貴妃都沒了——就是這幾個月,宮人被打的、罰的,可不老少呢。私下裡都傳,皇爺頭風一犯就要殺人,您說多可怕了吧。」

  徐循呀了一聲,還沒說話呢,趙嬤嬤又說,「這是私下裡傳的,外頭都不知道,您也別亂說——據說這幾個月,太孫和太子都沒少受氣。皇爺一頭疼就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連太孫都挨了許多次數落……這件事,等您見了太孫,看太孫怎麼和您說的吧。太孫不提您也別提,太孫提了,您心裡要有個數就是了。」

  女人八卦起來那都是沒個完的,徐循一面是吃驚,一面也是很興奮,嘖嘖了半天,也說,「哎喲,聽著是怪怕人的,倒是辛苦大哥忍著了。」

  除了這個事以外,別的那就都是太子宮太孫宮裡一些小事了,比如說某某太子美人病了啊,某某人又懷了云云。反正這麼多人要往北京搬遷,不是什麼小工程,因為種種原因不能如期出發的很多,要養病的呀、要養胎的呀,林林總總都是理由。徐循一邊聽趙嬤嬤數著留下來的人名,一邊和這裡的人名對著,對了半天忽然想起來,「哎呀,郭才人不是跟著來了嗎,怎麼孫姐姐來看我和我說話的時候,沒聽見她提呢?」

  現在兩邊分宮居住了以後,趙嬤嬤等人的消息,也沒有以往那麼靈光了,因為宮裡的下房總是分區域的,太孫宮獨立出來以後,和太子宮的下房不在一個系統裡,要打聽消息都沒那麼方便。這事兒趙嬤嬤也不知道,反而是孫嬤嬤休假完回來當差的時候,一撇嘴就給出了答案。「郭才人性子懶散,怎會耐煩和娘娘一道四處奔波辦差?剛到京城就病了,娘娘還特特地給請了太醫……可御醫什麼都沒摸出來呢,就只說她是水土不服。郭才人也不管,反正就說是病了,見天只在自己的院子裡住著,好吃好喝地只管要。娘娘也懶得管她,就當沒這個人似的,要什麼給什麼,只當供著個菩薩罷了,也免得再這當口再添事兒了。」

  徐循這種真病,屬於自己運氣不好,錯過了領導給的進步機會。郭才人這種假病,那就純粹是態度問題了,徐循都被鎮得有點說不出話了,想了半天才說,「這,這也行啊?」

  趙嬤嬤說,「其實您以前就能瞧出來了,郭才人和太子妃娘娘是不大合得來。」

  「郭才人不太愛說話,性子是冷了點。」徐循想起幾次和郭才人接觸時候她的表現,也是點了點頭,「就沒想到,她居然這麼有膽量——」

  她搖了搖頭,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趙嬤嬤也是歎了口氣,「所以說呢,這地方才一大,才從南京出來,那邊院子裡就不清靜了。咱們獨立出來住也好,您這一病,我覺得也挺強的,有時候,多說多錯,多做也是多錯,您就安心慢慢養病啊,我看也挺好的。」

  徐循偷偷地笑了,「我可沒想這麼多,我就覺得,我這人糊塗。辦差肯定是辦不好的,與其獻醜,倒不如在家歇著呢,嬤嬤你說是不是?」

  趙嬤嬤呵呵地笑了,「是,是。可您還沒明白奴婢的意思——奴婢的意思是說,以後沒事,您就少進內宮玩耍吧。咱們前陣子有點太招眼了,這一陣子低調一點,沒壞處的。」

  徐循有點迷惑了,看著趙嬤嬤,還想等她進一步說明呢,趙嬤嬤卻只是做彌勒佛狀,笑而不語。

  不論如何,嬤嬤們那總是不會害她的。就像是養育皇子皇女的乳母,只有比生母更加用心一樣——生母沒了一個孩子,還能再生,可乳母沒了這個孩子,就少卻了飛黃騰達的晉身階了。既然趙嬤嬤都這樣說了,一邊的錢嬤嬤似乎也做贊同狀。徐循也就下了決定:冬日,本來就該休養生息,自己跟著太孫,也是折騰了一個夏天了。這個秋冬,就乖乖地在太孫宮裡養著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8-3 02:28 AM

第56章 動情

  以徐循的身份來說,想要做事,她得花費心機,想要偷懶那還不簡單?最忙的那十幾天她是真病著,等她好了以後,內宮也沒那麼忙了,張娘娘也到了北京。她的船隊,幾乎是把剩餘的內眷和宮人都攜帶過來了,還有很多別的宦官之類的,也陸陸續續地入編使用。如此一來,連太子妃都沒那麼忙碌,孫玉女更是早就卸了差事,回太孫宮居住。

  從前徐循一個人的時候,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伺候得她一人吃飽了,全家都不餓。可現在太孫宮裡有兩個人,又多了許多宮女太監,事情就有講究了。軍中所謂兩人成伍,現在人都到齊了,規矩該立起來了,那麼很自然就需要有一個管事的人。這個人除了照管主子們的衣食起居以外,還要把太孫宮裡的宮人、中人的起居和規矩給抓牢了,把各處的規矩給立起來規定好了。總的說來,就是把原來應該太孫妃做的工作,給承擔起來。

  徐循剛病過,雖然現在是痊癒了,但成天還是沒精打采的,南醫婆扶了脈,說是這下半年來走了遠路,本來就有點水土不服,又病過一次,元氣有點虧損了,整個冬天最好是都能靜養著。這個當家作主的差事,天經地義就落到了孫玉女頭上,而且這一次,連孟姑姑都沒過來了——一個,是兩宮現在距離比較遠了,她來回也不方便。還有一個,徐循和孫玉女那分量畢竟也不重,東宮那忙著呢,孟姑姑也很多事做的,也沒空天天過來。

  雖說人還是那些人,但場地變了,有些規矩也需要調整一下,比如說現在門多了,各處角門什麼時候鎖啊,上夜的宮女該怎麼安排啊。還有太孫宮有了獨立的膳房了,下人們何時吃飯啊,雖是小事,但也得花費心機去協調,才能又體面又便當。孫玉女這一陣子就忙著這些事了,還有得了空也要去東宮請安問好——至於內宮,現在倒是都很少過去了,冬天冷,路又遠,從太孫宮過去得進出三重門,就是騎馬都很折騰。

  也就是因為現在請安變得有點麻煩了,徐循的悄然消失,也沒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很快就要進臘月,皇爺已經悄然抵京,太子、太孫的車駕,快要從兩條路線一起進北京了,明年的新年大朝,肯定也要比什麼大朝都更隆重,當然內宮也要有規模相應的朝賀活動,新宮殿,總是有很多事要忙的。徐循這種小蝦米,出現不出現的,還會有誰注意啊?

  至於徐循呢,雖然不好再出門去東苑了,但現在有了宜春宮這麼一個大院子做她的地盤。自己一人獨享正殿,就已經住不完了。兩旁偏殿做了庫房,她的那些家底被運過來以後直接就進了偏殿,沒去太孫宮的大庫房。閑著沒事兒,她就進去清點一下自己的家底,欣賞一下她到手後還沒看全的綢緞錦繡,和幾個嬤嬤下下棋,偶然也學點功課——學海無涯,很多功夫是耽擱不下的,比如說,即使太孫不在,有些——呃,風流的功課,她還得繼續努力不是?還有現在場地大了,可以打馬球了,李嬤嬤也和徐循說一些馬球、蹴鞠、捶丸的事兒。其中馬球因為場地不易找,她沒練習,此外蹴鞠和捶丸都是名正言順地問人要了用具來研究的,對外只說是活動筋骨,在院子裡散悶用的。

  蹴鞠這個不必說了,反正就是踢球唄,屬於男人比較喜歡的遊戲,據孫嬤嬤說,太孫跟隨皇爺在外的時候,很著迷于蹴鞠,一得閒就要出去踢。就為了這事,還和自己的老師鬧過生分,結過仇呢。徐循也就是瞭解瞭解,免得當啦啦隊的時候都不知道在欣賞什麼。其實在這三樣對場地要求高的運動裡,捶丸還是比較適合於女生的,站定在野外擊球入窩,屬於比較文雅,對抗性不強的運動。所以徐循即使是在院子裡也玩得挺開心的,她對這種持棍擊球類運動都特別有天賦,連馬球也是,準頭特別好,一揮棒就是一個準兒。(捶丸可當後世高爾夫球看,基本就是一種運動)

  當然啦,還是根據孫嬤嬤說的,太孫的捶丸玩得也很精絕,徐循這個水準到了他跟前,只有被虐菜的份——依然又是孫嬤嬤說的,這三種運動,太孫都玩得是爐火純青的,水準一點也不輸當世高手。

  孫嬤嬤和徐循這樣說的時候,是在和她誇耀太孫的能耐來著,可徐循卻聽出問題了。「可大哥親口和我說,他的馬球打的就不如那天那些中人們好的。」

  孫嬤嬤都樂出聲了,「貴人,您還聽不出來嗎?殿下那天是哄您呢!那幫子中人就是被他一手教出來的……他不這樣說,全隊裡就您一個人打得那麼磕磕絆絆的話,您還能玩得那麼開心嗎?」

  徐循一聽,可不是全愣住了,再回頭一想,臉都紅透了,吃吃艾艾地說不出話來。幾個嬤嬤對視了一眼,都抿著唇偷笑,李嬤嬤按著徐循的肩膀說,「這也是殿下疼惜貴人的一份心意,貴人就當作不知道便行了。」

  太孫的體貼,有時候真是讓人再想不到的,徐循站在院子裡,越想當日太孫的一言一行,心底越有說不出的滋味,臉上也就越紅,不知為什麼,竟有點不敢和幾個嬤嬤們對視,雙唇翕動,囁嚅著也不知該說什麼好,支吾了半日,倒質疑起孫嬤嬤來了,「這些事,嬤嬤怎麼就知道得這麼清楚啊?別……別是哄我的吧?」

  幾個嬤嬤又都笑了起來,只是這一次,笑容卻沖著的是孫嬤嬤。徐循拄著捶丸用的球杖,倒是被她們給笑得摸不著頭腦了,東張西望了一會兒,見孫嬤嬤非但沒笑,強自鎮定的面上還有一絲羞紅,便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啊,嬤嬤?」

  孫嬤嬤左看右看,也沒給徐循一個答案呢,搭訕著倒是走開了。徐循完全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回了屋裡,錢嬤嬤才和她說,「孫嬤嬤和殿下身邊的王瑾,做了對食啦。您說太孫殿下的事,她知道得清楚不清楚吧。」

  徐循聞言,大吃一驚——王瑾那可是太孫的大伴啊,太孫保父一般的存在,對太孫的事當然是清楚得不得了啦。可問題還不是這個,他們上京的時候,大家都在一條船上,照面機會不少,她可是什麼都沒看出來啊。而且,而且這太孫的大伴,地位那可是非凡,孫嬤嬤要是他的對食,徐循怎麼能一直都不知道呢?

  「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啊?」她特真誠地就問了,「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就是上北京路上的事,您也知道,中人命苦,一輩子都孤苦伶仃的。就是能夠出宮,在外頭置辦宅邸這事兒一旦鬧出來,肯定也要獲罪的。可不就都是在宮女子裡找了?」錢嬤嬤倒是鎮定自若得很。「王瑾今年也四十多歲了,年輕時候眼光高,看不上這些事,現在年老了,也圖個有人說話。一來二去,兩人可不就搭上話了?」

  徐循這時候再回頭一想,才明白過來:原來那時候孫嬤嬤對同船的小中人特別照顧,說不定也是有一些別樣目的的。——不這麼照顧,怎麼能和王瑾多接觸呢?當然,也可能是她就為了表示一下友好,王瑾有心,這就留意上她了……

  她迷糊了老半天才回過神來,見錢嬤嬤淡淡的表情,鬼使神差地就又問了一句,「那你們三個,是早就有了對食,還是——」

  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別說錢嬤嬤等三人都有了多年的菜戶了,就連藍兒、紅兒,也都有了對食,孫嬤嬤那也是從前的對食沒了,這才空出來的,只是從前徐循沒問,因此才絲毫都不知道而已。

  「這種事雖然天家不許,但其實私底下也是大行其道,大家面上裝著不知道罷了。」錢嬤嬤叮囑徐循,「太祖爺的時候,若是鬧出來了大家都得沒命,因此也就養成習慣,對外概不聲張。您知道了也就罷了,在主子們跟前,別提這事兒。」

  徐循肯定唯唯諾諾地答應下來,就是想想還是覺得很離奇,自己很是嗟歎了一番,想和孫玉女談論,又忍住了不提。

  不過,總的來看,有王瑾這個大伴做孫嬤嬤的菜戶,對徐循那當然是頂好的事了。徐循想想,說不定自己在這幾個月裡,就得了王瑾許多好處呢,只是她可能都不知道罷了。她也是暗下決心,有空也要對王瑾表示表示,怎麼說自己都從他口中得到了很多太孫的喜好,這些資訊,有時候是拿著錢也不知道上哪買的不是。

  朝中有人好辦事,她原來還隱約擔心一件事——隨駕這幾個月,太孫對她頻繁的寵愛要是傳揚出去了,恐怕姐妹們心裡會對她有意見。現在,這自然順理成章也就不是問題了。徐循和孫嬤嬤提起的時候,孫嬤嬤還笑了,「我早就囑咐過他了,我說呢,別看貴人面上迷糊,其實心裡靈醒著呢。不過,這事兒您就放心吧,您為人這麼好,太孫身邊那幾個有臉面的中人,都對您誇獎有加,絕不會加油添醋,在別人跟前給您添麻煩的。」

  徐循這才放鬆地舒了一口氣,遂安心在宜春宮中閑住,等待著太孫進城的那天。

  #

  短暫地離開了幾個月以後,太孫在十一月裡聲勢浩大地又進了京城,據說外城還有很多慶祝活動,迎接他和太子的到來,但徐循這些後宮妃嬪肯定是無福參與的,甚至太孫入了宮都見不著她的面——他要去祭廟,要去拜仁孝皇后,要去見張娘娘、太子妃……等這些忙完了,天色都泛黑了,太孫直接被已經低調入城有一陣子的皇爺給叫走了。孫玉女特別叫人做的一桌菜,只有她和徐循兩人一起吃掉,吃完飯,兩個人也就各自都回了住處去。

  徐循心裡其實也是挺想念太孫的,有許多話想和太孫說,她還惦記著要提一提打馬球那天的事,謝謝太孫對她的體貼——可惜,她人小愛困,吃過飯沒多久到了睡點兒,不自覺就靠在炕邊點著頭打盹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被趙嬤嬤輕輕地給搖醒了,「貴人,咱們還是正經寬衣回床上睡吧——」

  徐循還想說:幾點了,大哥也許過來呢。趙嬤嬤這裡就說了下一句話,「殿下剛才已經進了宮裡,直接去太孫嬪那裡了。」

  不知怎麼,徐循的睡意忽然間就不翼而飛了,她怔了怔,過了一會,才慢慢地點了點頭,坐起身道,「那咱們就梳洗了正經去睡吧。」

  她的神態,趙嬤嬤也是看在眼裡的,她也是有些於心不忍,歎了口氣,非但沒按徐循的吩咐去忙活,反而沖幾個宮人擺了擺手,挨著徐循坐下了,和顏悅色地道,「貴人要是還不那麼想睡呢,嬤嬤今兒,就和您說幾句心底話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8-3 02:30 AM

第57章 陽根

  徐循其實也有點猜到趙嬤嬤想說什麼了,她現在心底的確是有點煩躁,但徐循自己也知道,按《女誡》、《女訓》、《女內書》上的道理來講,她根本就沒有煩躁的道理。第一,她不是正妃,連正妃都要大度容讓,不好妒忌,她算是誰啊,也好去妒忌自己的前輩和半個上司。第二,她剛陪著太孫幾個月功夫,把幾年的份都給提前享用了,孫玉女卻和太孫分別了幾個月,才回南京,又趕上王貴妃娘娘的熱孝——貴妃娘娘的喪事是按成穆貴妃的待遇來辦的,太孫也要為庶祖母服喪。在熱孝裡,肯定是不能行敦倫之禮的,這麼一算,都有小半年功夫了,太孫多寵著太孫嬪,也是題中應有之義不是?

  但話雖如此,她畢竟也就是個小姑娘,心裡畢竟還是有些嘀咕的:沒有攔著他去,可一兩個月沒見了,好歹也先來看看她,和她說幾句話……

  「其實我心底都明白的。」她也沒有和趙嬤嬤裝模作樣的意思,低聲說,「就是過不去這個坎,嬤嬤您就是不說我,我也知道,我不該有什麼怨望、妒忌——」

  「哪個貓兒不偷腥,哪個女兒不拈酸吃醋呢?」趙嬤嬤的態度倒是很開明,比不得錢嬤嬤,一直都是正大光明的態度,徐循在她跟前,可絕不敢這麼放鬆。「這幾年和貴人在一個屋簷底下,您是什麼脾性,奴婢們心裡都很清楚。這也不叫妒忌,您就是心裡有點不得勁,也不會因此對太孫嬪有什麼看法的。」

  她歎了口氣,拍了拍徐循的肩膀,「該怎麼和您說呢?這都是人之常情,以前剛服侍太孫的時候,您心裡存著畏懼,太孫只要不打您罵您,您都覺得他好,都覺得快活。可現在,太孫疼您,和您好了,您心裡也就有了更多的想法,等太孫把這份好也給了別人,甚至是對別人比對您好的時候,您心裡就有點不得勁了。我說的是不是這個道理?」

  徐循垂下頭沒有說話,只是拿手指甲輕輕地揪著香囊上的小線頭。

  「這男人啊,和女人不一樣。這不一樣在哪兒呢?男人有陽根,」趙嬤嬤一下又把話題風馬牛不相及地給扯開了,這倒吸引了徐循的興趣,她禁不住插嘴了。「這我知道啊,嬤嬤——這事,我可比您清楚呢。」

  趙嬤嬤一輩子雲英未嫁,雖然有了對食,但中人畢竟已經不能當做是男人來看了。徐循這個打趣,打趣得有點刁鑽,趙嬤嬤瞪了她一眼,自己也掌不住笑了。她說,「這陽根又叫什麼呢?叫做是非根。男人啊,有了這是非根,就是是非人,他本性不是這樣也沒有用——不論本性如何,只要有這陽根在,心就絕不會老實。沒本事的還要出去招蜂引蝶呢,但凡看到個平頭正臉的女子,是非根就起來作祟了,自己得不到,也要在心底意淫一番,這是非根才能滿意。可太孫殿下沒本事嗎?太孫殿下的本事太大了,他看上誰得不到呢?現在後宮人少,也就是你們四個,以後歷次選秀,人口慢慢充實,這種事只會越來越多。不是說有了新人就不疼您了,只是殿下也是男人,是男人,就會受這是非根的影響。」

  「你瞧,我們女人從一而終,有了一個就能滿足不是?還有那些中人,和宮人結成對視以後,也是彼此忠貞,一輩子不肯拆夥。」趙嬤嬤頓了頓,很富有睿智地總結,「這就是因為咱們沒有那惹禍的玩意兒,不會被它給抓住了腦袋,就能跟著心走。但凡誰有了那根東西,就是由著它做主了。可太孫可以這樣,貴人卻不能這樣,您明白我的意思嗎?您進宮是為了給天家開枝散葉綿延子嗣的,殿下的寵愛,說白了那就是您開枝散葉的機會。您的心思要放在後代上,而不是捨本逐末,被那根東西牽著走。那東西可沒長在您身上,您就是再在意也管不了,再想管,也不能逆了它的天性……哎,這道理,我用言語都沒法和您說明白,也只能給您說到這兒啦——」

  「不必再說了。」徐循的心現在就和外頭的雪地一樣,她倒抽著涼氣,誠心誠意地謝趙嬤嬤。「多虧了嬤嬤,一看我有點著魔了,就把我給拉回來。不然,要是……要是鑽了牛角尖了,那我成什麼人了……」

  趙嬤嬤便欣慰地一笑,「我就知道,貴人看似嬌憨,實則冰雪聰明,該懂的事,您是一點都不會少懂的。」

  她把徐循手裡的香囊抽了出來——可憐這東西,已經被徐循揉捏得不成樣兒了——輕輕地擱到了桌上。「宮裡的貴人,都是遴選出來的,沒有誰是粗笨的蠢材,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大家都睜大眼睛在看、在瞧呢。這心思若是不正了,即使再怎麼遮掩,也難免不被人瞧出來。您只有心正了,才能走得端正,貴人記住我這句話就是了,這一陣子,宮裡事多。皇爺的脾性是越來越不好了,昭獻貴妃又沒了,我們幾個嬤嬤私底下閒談起來,都是心驚肉跳的,總覺得這宮裡就像是一鍋湯,隨著皇爺的心意,皇爺一高興,說不定一會兒就全滾沸了……這幾年,咱們還是小心謹慎一點,遇事多忍忍、多想想,沒什麼壞處的。」

  「本該就是如此。」徐循的眼睛,清澈、清涼得就像是太液池的水。「我出身寒微,沒有半點根基,即使有了殿下的寵愛又如何?殿下寵我,是他的興致,他寵,我高興,他不寵,我也沒什麼好失落的。我本來一無所有,他也不欠我什麼,只要能服侍得殿下開心,同姐妹們相處和睦,便算是我這人做得還不算太失敗了。」

  趙嬤嬤至此,方才真正地松了口氣,她極為欣慰地撫了撫徐循的手背,「正是如此……不瞞婕妤說,自從知道殿下帶您回了娘家,老奴便有此擔心了。所幸婕妤心底本分,不曾得意輕狂。您既能如此想,我等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只是一條,我雖不大管您和太孫的事,但還有一事要提醒貴人小心:今兒這些話,您心底清楚就好了。在殿下跟前,可不能顯露出來,他寵您,自然是想您開心的。」

  「這我明白,自不會掃殿下的興。」徐循微微一笑,環住自己的肩膀,輕輕地搓了搓,「這一陣子,我也真是有些被衝昏頭腦了,被嬤嬤這麼一說,倒是遍體生寒。還好,我身邊終究是好人多,自己也還算是能沉得住氣,不然……」

  趙嬤嬤亦是十分欣慰:小小年紀,乍然得寵,難免飛揚跋扈、四處得罪。太孫婕妤這大半年來,卻是處處逢源,這其中固然運道占了很大一部分因素,但婕妤本人沉穩的性格,亦是居功不小。

  能跟著這樣的主子,底下人就省心得多了。趙嬤嬤遂起身告退,「時辰不早了,貴人也早些安歇吧……」

  她起身退出了暖閣,徐循卻半晌都沒有動彈,側耳細聽著趙嬤嬤吩咐藍兒、紅兒做事。待四周重又安靜了下來,她才輕輕地推開了窗子,望著漫天飄飛的雪花,輕輕地歎了口氣。

  雖說屋內如春天般溫暖,但她卻如同置身於風雪之中。並非是環境的險惡,讓她興起了這負面的心情,只是——只是今晚趙嬤嬤的一席話,讓她重新意識到了自己的孤獨。

  #

  玉樓天半起笙歌,風送宮嬪笑語和。只要男人在宮裡,有人失意孤寂的同時,肯定也有人比較開心。孫玉女顯然今晚就是比較開心的一個,此時雲雨已經過去,她正和太孫偎在一處說些家常話兒。

  「上回我見到金英還問呢,」她趴在太孫懷裡,口中絮絮叨叨地道,「我說你出門時候,可有好好用藥。他說你總不耐煩吃的,這個不愛吃藥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好?」

  太孫對孫玉女,似無對徐循那種遊刃有餘的自信和居高臨下的憐惜,卻多了一份多年的熟稔和自在,聽孫玉女嘮叨自己,他翻了個白眼,孫玉女見了,便拿手指頂著他的額頭,說一個字便頂他一下,「你再這樣,我到母妃跟前告狀去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看著壯,其實身子骨弱得很——」

  「哎呀,」太孫有點煩了,「知道了知道了,以後每天吃,行了吧?為了這件事,你能把我給煩死。」

  孫玉女白了他一眼,「不是為你好,煩你做什麼?」

  她取得了階段性勝利,便又放軟了身子,趴在太孫身上道,「這一陣子,在皇爺跟前還是小心一點吧。娘和你說了沒有?就是你們走後不久,虞美人服侍皇爺時,只是說錯了一句話,便被賜了白綾。好像是說到那個什麼唐賽兒,虞美人只隨口說了一句,『為一人抓了好多尼姑,真大陣仗』。皇爺便是勃然大怒……」

  太孫的臉色也有點陰沉了,他低低地嗯了一聲,又問道,「是了,你們走的時候,你看著囡囡到底如何。」

  這時候的新生兒夭折率是相當高的,兩個裡養不活一個是很正常的事,但幾率雖是如此,可做父親的卻不會希望自己的孩子成為夭折的那個。孫玉女笑道,「你放心吧,囡囡吉人天相、福大命大,一定能扛過去的。不是信都寫來了嗎,已是好全了。娘娘留在南京,主要也還是為了看顧仙仙。」

  太孫點頭不語,孫玉女瞅了他一眼,又嬉笑著說,「我還和小循說呢,現在就剩咱們倆沒有了。我是沒法子,都沒能跟著你跑,她一臉好生養的樣子,怎麼還沒消息?肯定是你躲懶了,沒好好地耕耘她那塊肥田——說,你有沒有冷落我們小循妹妹?冷落咱們太孫妃娘娘的小眼珠子?」

  看似說笑,但其實內裡的淡淡醋意,還是挺容易分辨出來的。太孫有點興味盎然,「吃醋啦?」

  孫玉女也很坦誠,「難免啊!」

  她把頭靠上太孫胸膛,輕聲道,「不是我心胸狹小……」

  「我知道,你是心底不牢靠。」太孫握住了孫玉女的手,細細地把玩著玉結一樣的指節。「真是多心眼,你覺得我會那麼喜新厭舊?沒了我,你還有爹和娘呢。哪一個不是和疼親女兒一樣疼你的?」

  孫玉女搖了搖頭,她面上閃過一絲陰霾,「身份變了,很多事都要跟著變的……你怕是還不知道吧,這一次到京以後,若非小循病了,母后也是有意培養一下她管家處事的能力,讓她幫著一道處理內宮瑣事的。」

  需要人手,找幾個懂事的小輩幫忙,也不算是什麼大事吧。太孫有些迷惑。

  孫玉女瞅瞅他,又歎了口氣,「自從囡囡出生,娘娘的身子不是一直都不大好?現在太孫宮又被分出來單過了,娘娘不能管宮務,又不願六局一司插手。肯定是要在宮裡抬舉一個人來管家的……」

  這麼一說,太子妃的想法倒是昭然若揭了。太孫皺起眉頭,「你多想了吧?小循那個迷糊蛋,能管得好家嗎?娘怎會做這樣的決定。」

  疏不間親,即使是和太孫一道長了這麼多年,太孫嬪也絕不會在太孫跟前暗示太子妃的不是,她是以誇為主,「娘做人最重嫡傳正統,你也知道,我在內宮裡不上不下的,說是嬪吧,和你情分深厚了點。抬舉我管家,倒顯得太孫妃娘娘有點尷尬了不是?兩相比較,肯定不能委屈正朔嘛。」

  所以,即使是親如女兒的孫玉女,也要被打壓了不能管家,培養徐循這個位卑職小的太孫婕妤來管,至於孫玉女的心情,那也只能靠後來考慮了。

  太孫聽得是眉頭直皺,卻又無可奈何,望著一臉認命的孫玉女,他只好深深地歎了口氣,「你這個人,就是愛多心。這事,娘和你提過?還不是你自己瞎猜,讓小循過去幫忙,按我看恐怕就是言傳身教些管家的事情。以後你們都是獨居一宮了,下人漸漸也只會越來越多,那丫頭憨傻沒心機的,遇事什麼主意都沒有,總要學些禦下的手段吧?哪裡就想得這麼遠去了。按你這麼說,她現在病好了吧——」

  見太孫嬪點了頭,太孫又問,「那她有經常去慈慶宮嗎?沒有吧?這不就得了,真要提拔她,自然會帶話讓她天天過去的。」

  這麼說也有道理,太孫嬪也不能不點頭稱是,她還想提一句:雖說是好了,但還需要靜養。——但看著太孫的表情,便把話咽到了肚子裡。「怕也是我想太多了……都是不說這些事了,睡吧,明兒起來,還有得忙呢——早上記得去看看小循,今兒回來就直接進來了,也不去她那打個轉,小妮子知道了怕不好受。你一走就是兩個月,她也惦記著你呢。」

  太孫呵地一聲,「你們女人就是怪,剛還吃醋呢,這就又惦記上她了。我明早真過去看她了,你可不許吃醋啊。」

  孫玉女笑著打了他一下,兩人遂吹燈就寢。都在枕上躺下了,太孫才翻過身來,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孫玉女嗯了一聲,擺了擺頭,「你剛才就弄得我疼了,現在還來……不來了不來了,睡吧!」

  二次求歡失敗,皇太孫同學只好鬱悶地閉上眼睡覺了。第二天早上他起晚了沒來得及看徐循,到了晚上,未曾浪費絲毫機會,他直接指名徐循侍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8-3 02:33 AM

第58章 關照

  從前在太孫宮的時候,因為距離春和殿很近,太孫經常在春和殿用晚飯,用了晚飯再喊人過來侍寢遂成常態,實際上按宮裡的規矩,當晚適合侍寢的女眷,按例是被謄寫在膳牌扇的。皇爺點了膳牌以後,妃嬪遂前來陪同用餐等等。當然乙太孫輩分,很多事也沒那麼講究。今晚叫徐循侍寢,他回來時間又早,徐循打扮了一番就跑到重華殿去尋太孫了。

  其實真要比較起來,孫玉女還是顯得受寵,因為昨兒太孫是直接去延春宮找她了。不過徐循也在重華殿裡住了有好幾個月,對此地並不覺得陌生。——現在,她和能進得了重華殿服侍的這些中人,也已經很熟悉了。迎面進去,先一路用含著笑意的眼神和金英、王瑾打了招呼,又和青兒、紫兒點了點頭,掀簾子進去的時候,正好趕上侍膳宮人川流不息地往上抬菜,尚食局的典膳也進了屋子。

  正規地說,皇室成員三餐都要有人先嘗過的。這個嘗膳工作也得當著太孫的面進行,不過實際上在現實生活中經常就不執行了,甚至連禦膳房送來的菜也經常是被冷落在一邊的,這些溫火膳,滿足不了太孫的胃口。太孫常在春和殿吃,就是因為春和殿有膳房,能吃上一些體己菜,他在太孫宮自己吃的時候,就會派人去皇爺的小廚房點菜。

  當然,這都是南京的事了,現在到了北京,太孫宮距離內宮真是有一段路了,從那處來的菜,這麼大冷的天,就算有火溫著也早都冷了。但同樣太孫宮也有了自己的膳房,徐循、孫玉女最近吃的就都是膳房給做的菜,起碼路途還算是近,送來不需要再翻熱,雖然是份例菜吧,也不至於不能入口。這一點來說,算是生活品質的小小提高。

  「今兒排場好大啊。」她給太孫墩墩身就算是行過禮了,太孫也不計較這個——現在大家都很熟了,熟不拘禮嘛。很多多年的老妃嬪,見到主子了也就是點點頭而已——也沒等太孫說話,就跑到他邊上挨著坐了下來。

  「我也這麼說呢。」太孫對徐循一笑,兩個人一點都沒有小別後的生疏,好像太孫就是出去散了個步,兩個人不是兩個月沒見,只是兩個時辰沒見一樣。「膳房那邊估計人手也是剛配齊了,這是攢足了勁給我顯本領呢,這頓飯菜色倒是夠豐富的了。」

  和徐循一樣,太孫每天也是有份例的,他一天的份例能管徐循一個月的吃食了,什麼米啊面啊,奶啊肉啊,要都給用全了,能做出一百多道菜來。當然平時這些份例,尚膳監並不會全用——多少也就是規定一個意思而已,實際生活中都是不按條例來的。可今兒太孫宮膳房要顯本事,菜比平時都多了起碼一半,整整擺了能有五張方桌,大菜硬菜就不說了,光是應節的小菜,就有燴羊頭、爆羊肚、炸鐵腳小雀加雞子、清蒸牛白、酒糟蚶、糟蟹、炸銀魚、醋溜鮮鯽魚——全拿紅頭籤子在盤邊上糊了名字,徐循一路看過來,一路念,又笑道,「這是把一個月的菜都做上來了吧?」

  她語調清脆嬌甜,報菜名兒抑揚頓挫,和唱歌似的。太孫聽了高興,便說,「你把這些菜都給我念一遍,看看膳房給做了什麼好東西。」

  徐循笑道,「我不要念,等我念完了,菜都冷啦——您看著想吃哪一道,我再給你念哪一道吧。」

  太孫便直起腰,往桌上掃了一眼——別說,這些菜隔遠看去,未必都能認出來是什麼。他隨手指了一盤,徐循看了念道,「是帶油腰子。」

  太孫微微一點頭,便有人上前,先夾了一份,卻是奉給典膳,典膳看了點頭,再奉給太孫。如此吃了兩口,太孫便失去興致,揮手道,「把大鍋子留下,拼一圓桌菜,餘下的撤了賞你們吃吧。」

  這才是他平時吃飯的慣例,徐循上前幫著挑出了十多樣太孫愛吃的——太孫口味隨皇爺,愛吃面、吃辣、吃肉,點心愛吃甜、吃奶,她看著籤子,再結合平時的印象,和王瑾一起商量著挑了十多盤子,這裡自然有人把方桌撤下換成圓桌,在中間放了個八寶魚頭豆腐大鍋子,下麵燒了火,濃湯滾滾,看著都讓人食指大動。

  連典膳也下去領賞用飯了,屋內只余青兒、紫兒並幾個中年宮娥服侍時,太孫方才動了興致,連聲道,「溫酒來!」

  溫的有好幾種酒,也是一樣溫在水裡,青瓷瓶上掛了紅籤子。徐循去挑的時候,看到除了禦酒房造的金莖露、太禧白以外,還多了兩瓶新酒,便笑道,「這個荷花蕊和秋露白,是新酒呀?」

  「噢,是王瑾在宮外釀出來的,今兒咱們試喝兩鐘,如好,再讓他造。」太孫說,「你各樣倒一鐘來我喝喝?」

  倒酒這個也無需徐循自己動手,自然有人給她倒好了,徐循只端過去給太孫而已,太孫先喝了半杯荷花蕊,剩下半杯就拿在手上,送到徐循唇邊了,徐循就著他的手喝了半杯,太孫笑道,「徐娘娘,小的服侍你可仔細麼?」

  徐循白了太孫一眼,咽下酒品了一會,才道,「這酒對我來說太醇了。」

  果然,太孫還若無其事呢,徐循臉上已經飄起了兩團紅暈,太孫哈哈一笑,「你平時自己吃飯,不喝酒的?」

  「我們喝的酒沒這個好。」徐循說,「也就是蘭花飲、芙蓉液,在外頭算是好得不得了了,和這個比也淡。」

  太孫唔了一聲,「我喝慣了,倒是不覺得多好。就是比別的醇厚些,在鼻子裡有點荷花的香味。」

  說著,又吃了幾筷子菜,徐循侍膳過幾次,很有經驗了,早舀了小半碗魚頭湯涼著,這時候剛好奉上,太孫開始作了。「濁,撇撇。」

  徐循只好把本來也沒有幾片的油花輕輕地撇到一邊,舀了一調羹清湯給太孫,正好就喂進去了。「現在好了吧?你都多大了,還要人喂……」

  兩個人一邊吃酒,一邊談天,徐循問些回南京路上的事,太孫也問問北京的變化。不知不覺就吃了有快一個時辰,菜沒吃多少,酒也沒喝多少,多數時間都在聊天了。太孫還和徐循說,「可惜了,王娘娘畢竟還沒去多久,不然,教坊司裡喊點小唱來彈曲子,更有意思了。」

  「哪有人家常吃飯還要聽小曲的。」徐循現在和太孫說話已經是非常隨便了。她拿起一個乳餅塞在太孫口裡,「吃你的吧,再嬌下去,就該吃粗菜憶苦思甜了。」

  粗菜也是本朝禦膳的特色,真是就拿油鹽炒的苦菜根、紅菜頭什麼的,全是田間地裡苦哈哈吃的菜色。這是太祖爺為了警惕子孫,憶苦思甜而定下的鐵律。到如今無非是原樣拿去倒掉而已,誰也不會真吃。太孫哈哈一笑,咬了一口乳餅,又拿徐循的手放在手心裡捏來取樂。

  兩個人坐在一處說點家常,吃吃菜喝喝酒,因為不是每天見面,所以也很不愁沒話題,就像是一般的家人一樣,甯馨裡又帶了一點調情,一點情調。這樣的情境肯定是能讓人非常放鬆的,最重要的,是因為朝夕相處了很久,所以那種隱約的陌生感已經完全不見了。要說起來,徐循和太孫相處的時間,還比太孫和孫玉女相處的時間更久呢。雖說在一起生活了十年,但男女有別,沒成親之前,兩個人見面的機會雖多,時間卻又不長。

  當然了,這種相處的風格也是要看人的,有的人就是在一塊一輩子,都處不出這種感覺來。反正和徐循在一起,可以說是不乏溫情、又不乏激情。太孫也挺喜歡這樣的感覺,和她在一塊感到什麼都能說,比較放鬆,也不必擔心徐循多心生氣什麼的,當然,更不必擔心她到處亂說了。兩個人吃完飯還泡茶聊天呢,又假裝下棋。——所謂的假裝下棋,就是一邊在棋盤上落子,一邊聽徐循說她學騎馬的事。

  「後來我可以一氣從東苑跑到西苑,腰也不酸了。」徐循說得很高興,「就是練出來了,腿有勁兒可以蹲住了。難怪都說紮馬步、紮馬步,騎馬多了真的練腿勁!」

  太孫聽著聽著,聽到腿勁,心頭一動,斜著眼望著徐循說,「真的?這麼短的時間裡就練出來了?我不信。」

  小徐一聽就動情緒了,「改明兒我騎給你看!」

  「不用改明兒了。」太孫一把就把徐循給拉到自己身上了,「你就在這兒騎給我看看——我看你能騎多久!」

  這所謂的騎,當然不是騎馬了。徐循的臉一下都紅透了,她囁嚅了一下,「棋都還沒下完呢……」

  「封盤再下。」太孫果斷地做了決定,揚聲道,「青兒——」

  隨著一聲應是,帷幕一掀,一張很舒服的床就已經被準備好了。此時夜深人靜、紅燭高照,寢殿裡正是顛鸞倒鳳的好時機。徐循的上衣一件件地掉到了腰際,裙子一層層地撩到了腿上,她真的信守承諾,策馬由韁,好好地把身底下的某人給驅策了一番……

  在這種事上,男人當然都貪新鮮,但也不是說熟就沒有熟的好了。彼此對對方的身體都很熟悉,知道怎麼能給對方帶來快樂,節奏也合上拍了以後,就有一種同新人相比不能達到的酣暢淋漓般的感覺。兩個人喘息著倒到枕頭上的時候,彼此都很心滿意足。太孫側頭去看徐循,卻發現徐循也正情意綿綿地看著他。他心頭不禁一軟,便伸手將徐循攬進懷裡,低聲道,「昨晚我回來了,沒去找你,你想我不想?」

  徐循很自然地說,「想啊。」

  她嘟著嘴,伸手一下下地頂著太孫的胸膛,「回來得那麼晚……我還想著,昨晚你肯定是要和孫姐姐的,指不定我還能在晚飯前先見你一面呢。沒想到你回來得那樣晚,直接就進延春宮了。」

  這話說得,多貼心啊,又透著思念,又透著懂事大度——不爭寵,知道孫玉女離了太孫好幾個月了,第一晚也不和她搶。太孫心底就和吃了一碗熱牛奶似的,別提多妥帖了。他上下地撫弄著徐循的脊背,道,「是我不對,下回一定爭取早回來,早給我們小循看一眼。」

  男人在滿足以後,肉麻的話都是不要錢的。徐循嗯嗯哼哼,看來也怎麼沒當真,太孫有點不爽了,拉了她的耳垂一下,又說,「是了,明年你胡姐姐即使過來了,怕也不能管宮務了。她這一向身子都不太好,還是要以將養為主,不能多操勞。」

  「哦。」徐循自然地說,「那就要多勞煩孫姐姐了。——說起來,也不知仙仙生了沒有,這一胎若是小子,家裡就有喜事了。」

  何仙仙是三月份懷上的,正好現在也到了九個月上頭,隨時都可能發動生產。太孫被這一說,也覺得有點期待,「可惜,不論是男是女,頭一年都不好搬動冒風,怎麼說也得過了周歲再往這裡帶,明年內,還是只能和他的姐姐和小叔叔、小姑姑們做伴。」

  這倒是的,因為各種原因滯留南京的妃嬪很多,比如劉婕妤就是病了,還有太子宮裡好幾個美人,不是懷孕就是坐月子等等,或者孩子幼小不好搬動,情願多留一段時間再來的。因沒男人在了,現在都居住在內宮裡,倒是也挺方便的。

  兩個人說了點閒話,也就到就寢的時間了,太孫見徐循爬起來去吹燈時,身段窈窕玲瓏有致,心念一動,手便捏在了徐循的腰上,「小循,我們不如——」

  徐循回過頭,臉上一紅,看得出來,她也是有點想要的——雖然口中沒說什麼,但卻配合地把腿兒給分開了……

  第二天起來以後,太孫就吩咐王瑾,「搬兩罎子秋露白去宜春宮,讓婕妤練練酒量。以後你留神瞅著,宜春宮短什麼了,只和我說。婕妤人老實,不會要東西,咱們得體恤起來,不能讓老實人吃虧了。」

  王瑾一哈腰,穩穩地應了一聲。「奴婢一定謹遵少爺吩咐,不讓老實人吃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8-3 02:37 AM

第59章 囂張

  遷都後的第一個年,肯定是過得很囂張的。別說前朝新年大朝辦得熱鬧了,連後宮的新年朝賀都辦得非常盛大。最明顯的一點,就是今年後宮裡來了好幾位王妃。

  藩王無事一般是不上京的,都只在自己封地附近活動,這一次遷都盛世,前朝也來了好幾位藩王。但最是風口浪尖的漢王,雖然也要求上京朝賀,卻沒被許可。倒是漢王妃來了,趙王和趙王妃也來了,還有代王妃、安王妃等藩王妃臘月裡都到了京城。可想而知當然整個臘月的慶祝活動更熱鬧了幾分不說,連次數也增多了。

  這麼一來,徐循和孫玉女倒也忙了起來——這種老中青三代家庭聚會的活動,青年一代沒有人出面肯定是不合適的。太子妃直接把她們倆就當作是太孫妃的代表了。所以雖然位卑職小,但也只能每天坐轎子往內宮趕。參與這些沒完沒了的洗塵接風活動。

  因為很多藩王妃,成親就藩以後,都是很多年沒有探親的了,連皇太孫成親都沒有回來共襄盛舉,這一次肯定想見見太孫宮裡的新人,奈何太孫妃又不在,只好把孫玉女和徐循都拉來見面。這長輩見晚輩,肯定也不好空手的,符合品級的首飾怎麼也要賞兩件。徐循和孫玉女遂得了許多首飾,都不算太名貴,但也直是好東西了。最好的一點,就是藩王妃手裡賞出來的,和她們平時得的首飾不一樣,上頭一般沒有刻名。——沒刻名,又不太名貴,且還是長輩給的見面禮,按例不登冊,拿來賞人是再好不過的了。徐循已經給四個嬤嬤一人留了一枚金簪。其餘幾個宮女,一年忙活到晚,她預備也給賞一枚金戒指,好歹也讓她們防身。

  說起來,也就是因為這些王妃們進了京,徐循才又見到了張貴妃。去年一整年的忙碌,使得張貴妃看來憔悴了一點兒,但她的精神頭兒還算不錯,和王妃們說笑的聲音也很響亮。對小輩們,她還是那樣親切,看戲的時候時常把徐循叫到身邊挨著坐,正好太子妃也摟著孫玉女,這樣她們就不必在偏殿裡挨著低等妃嬪們坐了,可以跟在長輩們身邊,享受比較好的景色和音色。

  不過,徐循有時候還寧願自己能在偏殿裡坐著呢。在張貴妃身邊坐,她心裡一根弦老是松不下來:這藍寶鳳釵,雖然是被太孫攬到自己頭上了。可張娘娘要是問起來,她也的確不知該怎麼交代。

  此外,座中都是超品誥命,正妃紮堆兒了,給她這個嬪妾的壓力也挺大的。她是戰戰兢兢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倒不如孫玉女揮灑自如了。——好幾個娘娘都對孫玉女很感興趣,時不時就巡梭過一個眼神。孫玉女倒也是鎮定自若,沒有一點局促。

  關注孫玉女的原因,大家心裡清楚,面上卻都裝糊塗,其中還要數漢王妃最直言不諱,某次宴會上,孫玉女隨口說了個笑話,她拿手帕掩了嘴,笑得前仰後合的,沖太子妃笑道,「嫂子,不是我說,倒是可惜了的。我是沒見著太孫妃,也不知她有多好的人品,心裡就為這姑娘可惜。」

  這話說得,一屋子人都安靜下來了,全看向孫玉女。徐循心裡都替孫玉女覺得尷尬,她望著自己的腳尖,也不敢到處亂看,也是絲毫不知孫玉女現在的表情為何。

  太子妃的語氣也是有點驚訝,不過還是挺禮貌的,她說,「這是怎麼說呢,弟妹。」

  漢王妃韋氏當然也是個美人了,雖說年紀大了,保養得是極好。看來珠圓玉潤,十分和藹可親的,被太子妃一提醒,她好像也自知失言似的,握著嘴笑道,「是我失言了,不過,這事兒我也是有所耳聞——昔年在宮裡,我可見過胡尚宮幾面的。沒料到她這麼有福氣,現在倒多了個當太孫妃的妹妹。」

  徐循根本都聽不懂,她茫然地抬起頭看了看張貴妃,張貴妃好似根本就不感興趣,漫不經心地低下頭,笑著問徐循,「你今兒怎麼沒戴我給的那對耳墜子?」

  徐循的心現在也立刻跟著吊起來了,她再顧不上注意漢王妃那邊了,這裡自己故作自然地笑道,「太沉了,墜得耳朵疼……」

  張貴妃就疼愛地擰了擰徐循的耳廓,笑道,「要不是怕耽誤了你,真想讓你進內宮來和我住——可想想,你進來了,心裡不知多怨我不說呢,連太孫怕也怨上我了,這方才罷了,日後,多和你幾個姐姐一道進來請安吧。住得遠了,情分可不能遠……」

  說著,又問起太孫,「太孫在新住所住得還習慣嗎?今年夏天可有受什麼委屈,覺得太孫宮有哪裡還不夠好?」

  兩人這邊閒談,徐循那邊就聽不清漢王妃和太子妃的對話了,你來我往也不知說了什麼,孫玉女忽然大聲道,「皇爺聖明天子,行事自有道理,我心裡怎會委屈呢?娘娘這話說得,嬪妾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這一下倒是把所有人都給驚動了,眾人都看過去時,漢王妃卻是怡然自得,似乎根本沒有聽出孫玉女話裡的惱火,她慢條斯理地挑剔著橘子上的脈絡,反而沖孫玉女溫厚一笑,道,「別的事,父皇自然是洞明燭照、運籌帷幄,可這婚事就難說了。遠的不說,近的——」

  她沖趙王妃努了努嘴,又是一笑,才道,「不過也沒什麼,橫豎無子嘛,天家婚事,還不是以男丁為尊,不喜歡就廢——」

  「弟妹!」

  「王妃!」

  太子妃和張貴妃同時出了聲,徐循從未見過太子妃面上如此霜寒,平日裡和藹的臉現在是完全掛了下來。不過,見張娘娘開聲,太子妃平靜了一下,也就不做聲了。

  就徐循看來,張貴妃是很不想摻和這灘渾水的,把漢王妃喝收了聲,她也不說話了,場面一時,倒有些尷尬。

  趙王妃顯然也很不舒服,她不比太子妃顧忌多,直接送給漢王妃兩枚大白眼,方才溫言問徐循,「你是哪家的閨女,和咱們國公爺徐家,可是親戚不成?」

  這明顯是問出來轉移話題的,徐循忙回道,「我父親就是尋常塾師,世代住在南京,同國公爺就是同姓的緣分。」

  趙王妃便點頭向張貴妃道,「現在宮中選秀也好,為咱們宗室子弟們賜婚也罷,多數都有選擇這些良家女子的,我看著也很好。我們家大小子將來若是擇媳,也求一個這樣漂亮懂事的良家女,我就心滿意足了。」

  大家便把話題說開了,說到明年預定要辦的選秀去了。「距離上回選秀,也有四五年了吧,明年不知要不要再選呢……」

  好容易散了席,大家便各自回宮去了。徐循有心和孫玉女說幾句話,但兩人分乘轎子,也沒法說。再說孫玉女當晚侍寢,回宮以後直接收拾收拾就走了,徐循只好和當班的錢嬤嬤、孫嬤嬤八卦,她把宮裡的事很仔細地和兩個嬤嬤說了,歎道,「漢王怎麼樣,我沒見過不敢說,這個漢王妃可是真夠討厭的了。」

  兩個嬤嬤也是咋舌不已,錢嬤嬤道,「有些話也就是她敢說了,太子爺和太子妃娘娘但凡說一句這樣的話,皇爺不大發雷霆才怪。真是慣壞了,這些年,漢王都沒見寵了,言行舉止還是如此放肆。」

  「這不是擺明瞭要挑撥離間嗎?」徐循很有幾分憤憤,「咱們宮裡不得寧日,難道她有好處?這個人真損。」

  罵了幾句,表明自己高尚的道德水準以後,小徐婕妤開始人性化了,她八卦道,「可漢王妃說的那是什麼事啊,什麼胡尚宮不胡尚宮的,我可沒聽明白。」

  這四個嬤嬤可以說是各個都身懷絕技,趙嬤嬤料理內務是一把好手,把宮人們料理得井井有條,而且宮規禮儀方面十分在行;孫嬤嬤在梳妝打扮之外很會搞人際關係,李嬤嬤呢,光是從教坊司帶來的功夫,已經足夠讓徐循受益無窮了,更別提她曾婚配過一段時間,是宮裡最接地氣的一個,錢嬤嬤則是宮中老人,人情練達不說,宮中典故也知道得很多。所以一說這事,徐循就很自覺地看向了錢嬤嬤。

  錢嬤嬤沉吟了片刻,便道,「這事知道的人很多,告訴貴人也沒有什麼,您心裡有數,別在人前露出就行了——太孫妃娘娘是家中幼女,她們家乃是濟甯富戶,原本有一長女,被選入宮服侍。她聰明伶俐,習字後好讀詩書,很得仁孝皇后的喜愛,沒有多久就轉去當女官了。三十出頭,已是尚宮,當時為太孫說親的時候,本來都定了是如今太孫嬪的。可具體怎麼回事也不知道,忽然間又要去另選,總之皇爺令司天占卜時,蔔得星氣在濟南一帶,皇爺就令人去暗中查訪,這些選秀的中人宦官們,就把胡尚宮的幼妹給選上了,言說此女在當地頗有賢名,而且命相大吉,皇爺便令胡尚宮回家教養幼妹。後來選秀的時候,張娘娘和太子妃均暗中查看過,也覺滿意,這麼著就選定了如今的太孫妃娘娘。」

  徐循還真不知道原來她親身參與過的選秀背後還有這麼多故事,她也是聽著迷了,不禁就問,「那大哥能願意嗎?」

  太孫願意不願意,一般底下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但孫嬤嬤那不是有個對食嗎?這個對食剛好不還是太孫的大伴嗎?另兩個人就去看孫嬤嬤,孫嬤嬤也沒裝傻,搖了搖頭,嘖嘖了幾聲,「肯定不願意啊,可也不好說什麼——他不說還好,順順當當地就把孫嬪給收了。若是一說,激起皇爺脾氣,孫嬪現在還未必在宮裡呢……」

  看來,她和王瑾在一塊的時候也沒少八卦太孫的事兒,這才對此事內幕心知肚明。徐循卻沒心思顧忌這個,她皺起眉頭,都不知道疑惑什麼好了,先想問:皇爺幹嘛這麼討厭孫姐姐。後又更好奇胡尚宮的事,「哎喲,這麼一說,這個胡尚宮可是個厲害角色,從宮女做到尚宮,好稀奇呢。」

  女官怎麼說都是有品級的,比起宮女那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富戶之女,被選入宮服侍,三十出頭,已是尚宮——這簡單一句話背後,一個人精形象簡直是呼之欲出。再陰謀論一點想想,憑什麼皇爺就看不上孫玉女啊?憑什麼司天就選到濟南啊?憑什麼就選了胡善祥啊?要知道胡尚宮可是尚宮誒,六局一司裡,最位高權重的也就是尚宮局的尚宮了,她們負責內外傳遞消息,把內宮需求回饋給外臣知道,也是很有和外臣見面的機會的,要說同司天勾結……這,雖然玄幻點,但也勉強還能成立。

  「再厲害,也薄命。」孫嬤嬤也嗟歎道,「妹妹才封了太孫妃沒多久呢,山東一帶流行瘟疫,染疫沒了。這人命真和草紙似得,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不見了。」

  錢嬤嬤也嗟歎一聲,遂和孫嬤嬤說起宮裡女官的變遷。

  徐循自己咂摸了半晌,見話題變了,也不敢再八卦下去——問幾句是人之常情,尋根究底的,錢嬤嬤這個管女德的可要說她了。

  她坐在當地,禁不住是又想起了漢王妃的那番話,只覺得這番話裡,真是沒一句沒有深意,沒有用意。再往深裡想時,不禁便想得癡了。

  回過神來,亦暗道漢王妃厲害——就算明知是在挑撥離間又如何?換做自己是太孫嬪,就算明知她沒安好心,恐怕也少不得要心氣翻滾一番了。

  忽然間,她很慶倖自己現在和太孫嬪是分宮住了。小徐婕妤發了個抖,一時也是有點惆悵:可惜了,張娘娘特地點名讓她多進宮服侍,不然,這一陣子,要是能不進內宮,那該有多好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8-3 02:39 AM

第60章 惱火

  很可能是漢王妃在朝的時候,這樣的事兒並不少見。所以這番口舌,在宮裡根本都沒激起個響兒——又或者激起響兒了,徐循卻並不知道。現在太孫宮分出來了以後,幾個嬤嬤的消息靈通度是等比下降的。頂多也就能做到對太孫宮裡的事瞭若指掌,別的那就不要多想了。

  反正,就算是大家各有想法吧,面上肯定也都是裝得若無其事的。時近新年,誰也不會把這種喪氣的事兒鬧大,漢王妃不會,張娘娘不會,太孫宮裡的人就更不會掃興了。徐循估計孫玉女可能比誰都怕這事兒被人繼續提起,所以第三四天,她就很恰到好處地「病」了。內宮的種種慶祝活動,她都沒法參加。

  她不去,徐循就更不想去了。好說原來孫玉女在的時候,太孫宮有人需要出面的時候都是她當仁不讓,現在孫玉女不在,出來和漢王妃等對話的就是她小徐循了。但不想去也沒有辦法,現在宮裡就剩她一人了,她不去,誰去?

  徐循去看望孫玉女的時候,一屁股坐在暖閣裡,就是不想動了,她說,「我恨不能也病一場呢,現在想到進宮,渾身的寒毛都炸!」

  孫玉女其實也是正好快來事了,確實有點不舒服,擁被坐在炕上,越發顯得面色蒼白,頗有幾分楚楚可憐。聽徐循說話,她免不得就是一笑,「都巴不得進宮討賞呢,誰和你似的這麼沒出息哇?叫大郎知道了,少不得要笑話你。」

  徐循吐吐舌頭,「賞?我怕討來的是打呢,現在見了漢王妃,我都打從心底發怵。你瞧吧,她一句話就把你整成這個樣子,我要是撞到她手上了,還不知道怎麼地呢。」

  她這麼大大方方地提起前事,倒顯得沒異心,孫玉女也是一笑,她反而為太孫妃說話,「別聽那個老毒婦瞎說,她就是要在我們太孫宮裡下釘子。娘娘入選的事我再清楚不過了,清清白白,絲毫齷蹉沒有。胡尚宮再能耐也就是個尚宮而已,入宮都多少年了,家裡有沒有這個妹妹她還不清楚呢。」

  以孫玉女的資歷,這番話說出來似乎是可信的。徐循也不敢多問,只好做同情狀道,「這話就算是假的,也害人不淺呢。現在被她這樣一講,你倒不好在人前現身了。損人不利己,一點長輩的風範都沒有,什麼玩意!」

  孫玉女哼了一聲,倒是來了點同仇敵愾的興致,「這個就叫苦了?大郎的那兩個叔叔,什麼妖怪事兒做不出,仗著靖難時候的功勞,從前沒就藩的時候,簡直是群魔亂舞,不知造了多少事。你是沒趕上熱鬧呢,趕上了你就知道了。那幾年,咱們春和殿的日子可不好過。」

  這就是親養的媳婦了,咱們春和殿幾個字,孫玉女說來真是自然得不得了。徐循聽了,心中未免有幾分感慨:不管漢王妃說的是真是假,孫玉女的遭遇,確實是很令人同情的。

  「我就聽說了漢王……」但是這話她當然不會傻得說出口,徐循順著孫玉女的話就往下八卦。

  「趙王也是一樣的。」孫玉女對宮廷掌故知道得也不少,尤為可喜的是,消息來源比較上層,可以彌補嬤嬤們的空缺處。「做妖做怪的,從不消停。就現在這個趙王妃,那都是後立的了,從前的趙王妃人也挺好的,就因為和他合不來,他藉口無子要廢人家不說,還把她的侄子一劍給殺了。」

  徐循不禁瞠目結舌,「哪有這樣事的!」

  「可不就是了?」孫玉女也翻了個白眼,「包藏禍心,沒一個好東西——就仗著靖難時候的功勞唄。一人都蓄養了好些護衛,誰知道想做什麼,只苦了太子爺、太子妃娘娘,受著弟弟們的氣,還要給他們說話,別提多委屈了。」

  所謂的四世同堂,唯一個忍字,這話實在是不假的。這種大家庭的長子長媳,因為有繼承權的關係,所以也要奉養老人照料弟妹,遇到幾個精怪的小叔子小姑子,有些委屈也是毫不稀奇。只是徐循萬萬沒想到太子和太子妃也要受這種委屈——而且,還比一般人家要多受許多。她不免和孫玉女一道嗟歎了一番,孫玉女才握著她的手說,「我知道你也不想去裡頭,你老實膽小,憨憨的沒什麼心眼……一進宮又倒楣撞了劉婕妤的槍尖,被兩邊挑著當鬥氣的靶子,你心裡也是戰戰兢兢的,這我都明白……」

  進宮這麼久,徐循和孫玉女的距離也是越來越近。兩個人之間並不存在什麼爭寵關係,脾氣又都不錯,現在彼此說話辦事也沒那麼表面,的確是很正常的發展。但,孫玉女也很少把話說得這麼明白,徐循聽了,心裡也有點怪怪的:不是說她覺得孫玉女不好,就是這個人吧,為是非所圍繞,她是個怕事的人,現在和孫玉女靠攏起來,自己心裡不由得就有點沒底似的。

  「但現在太孫宮必須要有個人出去撐場面,不然,誰知道漢王妃又說什麼怪話呢?」孫玉女沒留心徐循的沉默,繼續給她鼓勁兒。「從去年開始,皇爺脾氣就特別不好,挑三揀四的,太子爺那邊也是煩得不行,就是大郎都有點戰戰兢兢的。這時候咱們在後宮不能給他們添亂、添心事,我之所以裝病,也不是鬧脾氣,就是不想讓漢王妃再拿咱們太孫宮自己的事來說事了。你就是再不想去,也要開開心心地過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你要到了漢王妃跟前,肯定是和張娘娘坐在一塊兒,你就見機行事唄,張娘娘那麼喜歡你,肯定會為你出頭的。」

  徐循本來心裡的確很沒底的,被孫玉女這麼入情入理地鼓舞下來,倒舒服一點兒了,她思忖了一會,也就點了點頭,笑道,「我知道啦,不會給大郎丟人的。」

  孫玉女滿意地輕輕擁了徐循一下,說,「你這麼坐著不累嗎?躺上來和我一起靠一會兒吧。這分宮住了,也有不好的地方,以前想找你,打開窗戶一看就知道你在忙什麼,喊一聲過來就行了。現在想找你說話,可沒那麼容易了,你也不經常來看我。」

  太孫宮就她們兩個主子,平時白天太孫都是不在的,要是不進內宮的話,她們倆不一起打發時間,彼此也真的都很無聊寂寞。所以其實徐循和孫玉女這一陣子也的確經常一起玩。

  這人呢,就擋不住朝夕相處,只要不是互相非常討厭,熟起來都是有感情的。徐循對孫玉女的感情比較複雜,但也不是說就沒有好感,聽她這麼說,她猶豫了一下,就真的踢了鞋,躺在被子外頭,和孫玉女互相攙著靠在了一起。

  「那天漢王妃那番話,你別對大郎提起。」孫玉女安靜了一會,又道,「你應該也知道了,遷都事多,皇爺現在脾氣不好,精神有時也是有點不濟了。朝廷裡的事,基本都讓太子處理,時不時又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反正就是煩吧,大郎也得跟著一起煩,咱們後宮裡的事就不能讓他煩心了,現在太孫妃不在,內宮裡受了委屈,你心裡不得勁了,回來和我說,咱們一起出主意,該往上捅的,捅到張娘娘那裡去,該瞞下來的咱們就一起捂著……和你說句實在話,雖說生了也不能自己養,可這有孩子和沒孩子就是不一樣,咱們倆呢,現在就得互相依靠,攜手共渡難關……」

  又做了一會思想工作,徐循也是表了幾次忠心,孫玉女方才滿意不說了。兩個人倒在暖閣上,透過比較名貴的琉璃窗——這東西一間宮殿裡也就是一扇了,是營建大報恩寺的副產物——望著外頭的宮牆上厚厚的積雪,一時誰也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徐循才透了一口氣,低聲道,「剛進宮的時候還沒覺得,現在感覺,在宮裡活著,怎麼這麼難呢?沒事兒還好,大家開心罷了……有了事,卻總是……總是壞人得意,好人憋屈。」

  孫玉女倒是被她給說笑了,笑了一會兒,「你以為這都和唱大戲似的,一出就是一出?騎驢看唱本——咱們走著瞧吧,看誰能得意到最後。現在欺辱咱們的人,日後失意的時候,有得是!」

  但到了最後,這笑聲又化作了一聲酸楚的歎息,孫玉女把臉埋到了徐循脖領子裡,徐循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好輕輕地摟著她的肩膀拍了幾下,孫玉女的臉就在她肩膀上來回蹭了幾下,和小貓兒似的稚氣,她輕輕地說,「可你說得也對,享多大福就要受多大的罪,在宮裡活著,有時候是要比外頭更累……」

  也許是情緒上來了,她忽然輕輕地抽泣起來,徐循瞪著房頂,也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好慢慢地拍著孫玉女的肩膀,過了一會,孫玉女自己也就好了,擦著眼睛直起身子,張口要說些什麼。

  話還沒開口呢,徐循就搶著說,「我知道,我知道,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大哥的。」

  孫玉女瞅了她一眼,徐循也一臉無辜地望著她,不知誰先開的頭,兩個人撲哧一聲就都笑了起來,倒是把剛才室內淒清委婉的氣氛,一掃而空了。

  笑著笑著,孫玉女就挽住了徐循的胳膊,半是誇獎,半是感慨地道,「小徐循,好人吶!怪道你這麼討人喜歡,咱們這宮裡,人精子、人尖子多,像你這麼樣純的,可沒有幾個。」

  也不知為什麼,徐循就是不敢把她的話往心裡去。

  #

  在政委太孫嬪那裡做過了一些思想工作以後,太孫婕妤得以用比較飽滿的精神狀態去迎接新年了。臘月三十那天,一大早她就去了太子宮,孫玉女今日卻是真不能來了——來事了,在床上躺著呢。

  反正一天也就是這些禮節要行,身為太孫婕妤,本來就是輩分最小的那個,今年多了好幾個藩王妃,她的位置就更不起眼了,差一點沒排到閣子外頭去。一整天徐循都循規蹈矩的,吸取去年的教訓,一句多的話不敢說,一口多的東西也不敢吃。這麼著謹慎戒懼地到了晚上,好歹也沒出什麼事兒——最愛找事的劉婕妤病了,留在南京呢。年後才上船過來,別的妃嬪,誰也不是那種愛找事的性子。

  眼看著快到子時了,徐循也放鬆了下來,和李才人、張才人坐在一處,看《眾神仙慶賞蟠桃宴》,李才人一邊噓寒問暖,抱怨徐循自從遷都以後都不大進太子宮裡找她們說話了——和皇爺那邊的規矩一樣,太子的子嗣,除了郭才人生的那三個小的太子妃沒帶以外,其餘都是由太子妃安排著養大的,現在大了出去外東宮專門給皇子皇孫居住的區域住,李才人就更看不到了。這個年紀的婦女,除了和小輩說說笑笑以外也沒有什麼別的追求,徐循陪著兩個才人說閒話也有小半年的時間了,她們對徐循的確是頗有一點疼愛的。

  徐循也在努力解釋呢:地方遠,事情多云云。正說著,隱約聽得一聲脆響——緊跟著,堂屋方向就傳來了男性陽剛的怒吼聲。

  基本上,現在外頭坐著的男人也就是天家那些了,皇爺、太子、太孫,還有幾個藩王。徐循很熟悉太孫的聲音,知道這絕不是她大哥在怒吼。又聽得聲音有幾分蒼老,她的心一下就提起來了:大年夜的吼人,一般人不會這麼沒眼色吧……十有八-九,是皇爺又惱火起來了?

  可又有誰這麼沒腦子,會在年夜裡惹到皇爺呢?

  隨著這一聲怒吼,東西幾間開殿驀地都沉寂了下來,剛才還熱熱鬧鬧嗑瓜子看戲的妃嬪們,現在一個個都噤若寒蟬,互相拿眼神說話,耳朵也都豎起來去捕捉正殿的動靜。徐循當然也不能免俗了,她年輕,耳力還好,確實是隱約聽到了一些人說話的聲音。正在那納悶又興奮地猜測著怎麼回事呢,腳步聲輕輕地就往偏殿來了。

  「太孫婕妤徐氏可有?」一個老中人出現在了偏殿之中,很和氣地問。

  一屋子人頓時就又都看向了徐循。

  徐循咽了咽口水,慢慢地站起來了,還沒說話呢,老中人沖她一彎眼睛,很客氣地道。「皇爺有旨,請您跟老奴走一趟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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