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為伊憔悴 -【嫡妻名分】《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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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離 發表於 2014-8-14 09:56 PM

第105回

    昏昏然,全是夢,眼前人物交替出現,一會是前世家裡,一會又是與初識趙世幀,明媚的陽光晃眼,白馬上英俊耀眼的男子。

    “主子醒了、主子醒了。”快回老爺太太,一迭聲叫喊,屋裡雜亂的腳步聲。

    沈綰貞睜開眼,陽光從沒拉嚴的帳子縫隙斜射在她臉上,她眯眼,用手遮擋,茫然四顧,恍惚屋子裡很熟悉。

    “主子、主子”眼前熟悉的臉晃動。

    “你家姑娘醒了。”外間傳來熟悉的說話聲,是沈老爺。

    隨著聲音,沈德全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慈父般的笑容,“貞兒,你醒了。”

    “三姑娘一覺睡得真香甜,不敢吵醒,我一再囑咐這屋裡人走路輕著點,怕吵到姑娘。”吳氏喜笑顏開,跟在沈老爺身後進來。

    沈綰貞就要起身,被吳氏上前一把按住,“三姑娘躺著吧,一路旅途勞累,我吩咐丫鬟把飯送來,姑娘坐在床上吃。”

    沈綰貞這時瞧出來了,屋裡佈置熟悉,這是她娘家沈府,還是她以前住過的屋子,怎麼又回到這裡?她剛醒來,神思有點恍惚,最後的記憶是在太后的慈甯宮喝下那杯毒酒。

    沈綰貞瞅瞅屋裡站著的繡菊、巧珊、閆婆子幾個都在,臉上都掛著笑容,納悶,好像睡了很久。

    “三姑娘還不知道吧?太后娘娘讓人把姑娘送回來,皇上聖旨已下,三姑娘冊封安陽王嫡妃,不日大婚。”吳氏帶笑瞅著她,討好看她臉,沈綰貞真是救了沈家,不然老爺官職沒了,一家大小,可指望誰去。

    沈老爺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掩飾不住心中得意,“沒想到,三丫頭光祖耀宗,我沈家也出了位王妃。”

    說吧對夫人吳氏吩咐道:“這陣子好好給貞兒補補身子,該置辦的嫁妝著緊置辦,不能像嫁去伯府,如今貞兒是王妃身份,嫁妝自是馬虎不得。”

    “是,老爺。”吳氏儘管心裡不願意,嘴上不敢不答應,沈綰貞如今是王妃,就是沈老爺都得巴結著,還唯恐怠慢了。

    跟著吳氏身旁的陳升家的賠笑奉承道:“老爺和太太有福,如今可是王爺的岳父,皇親國戚。”

    “三丫頭可給沈家長臉,當初四丫頭一乘小轎子抬入王爺,我們沈家連親戚都算不上,就是去王府都不走正門,跟奴才一樣走角門,還不敢張揚,連爹娘都跟著沒臉,虧四丫頭還長得花朵般模樣,籠絡男人,倒不如三丫頭的手段。”吳氏氣這張姨娘仗著沈綰珠,老爺給她三分面子,在府裡人五人六的,儼然王府內親。

    沈綰抿嘴低頭,嫡母這時還不忘見縫插針地打擊張姨娘。

    “婦道人家,竟說些著三不著兩的話。”沈老爺看太太說得直白,佯作嗔怪瞪了太太一眼,實則心裡高興,安陽王的岳父,就是皇上也看在安陽王份上,給三分薄面。

    沈老爺和太太又囑咐一番,才離開。

    沈老爺一走,繡菊小聲道:“奴婢聽府裡下人說,主子一跑,皇上就撤了老爺的官職,老爺賦閑在家,是主子冊封為王妃,皇上下旨,老爺不但官職未免,還加官一級,現在我們老爺是通政使司右通政,正四品官。”

    閆婆子也道:“主子是王妃,老爺是安陽王岳父,官職低了,皇家臉面也不好看,老爺一升官,把夫人喜得,直說借主子的光,老爺連下就修書一封,送去山東老家,說讓老太太知道也高興高興,光宗耀祖,沈家也成了皇親。”

    “主子連睡了兩日兩夜,奴婢們開始害怕,後來看主子呼吸勻稱,像是睡得很沉,而且王爺請來宮中御醫,都說沒事,過兩日自然就醒了,奴婢們才放心。”巧珊眉飛色舞,興興頭頭地說,“王爺和主子定親,不好親身過來看視,惦記主子,派家下管家媳婦每日都過來看主子。

    說到這,閆婆子一拍大腿,“可倒是忘了,著人告訴王爺一聲,省得王爺惦記。”

    說著,閆婆子就要往外走,沈綰貞忙阻止,“媽媽不用去了,我估摸著父親已派來捎信去了。”

    “可也是,這點事咱家老爺不會想不到。”閆婆子走了幾步,又回來。

    果不其然,沒半柱香的功夫,就有外院的婆子進來傳話,“回姑娘,王府派人來了,姑娘是見還是不見。”

    沈綰貞道:“帶進來吧。”

    少頃,那婆子領進來兩個媳婦,這兩個媳婦一看就精幹,穿戴華貴,不知道以為是那個大戶人家的太太奶奶。

    這倆人進來給沈綰貞行禮,“奴婢見過王妃。”

    “大娘們不用多禮,繡菊看座、倒茶。”沈綰貞知道這兩個媳婦在王府是有頭臉的,也很客氣。

    “王妃折殺奴婢們了”那兩個管家媳婦哪敢就坐,就規規矩矩地站著,其中一個年齡長一點的道:“奴婢奉了王爺命來看王妃,王爺說王妃安心養著,若有何不妥,著人告訴王爺。”

    “讓你家王爺放心,我很好,大娘們不用稱呼我王妃。”沈綰貞聽兩個管家媳婦口口聲聲王妃叫著,還沒過門,聽著彆扭。

    那個年輕一點的機靈,忙奉承地道:“奴婢們都盼著王妃進府,奴婢們就有正經主子了。”

    那年輕一點僕婦是府中下人春旺家的,她男人起先是大廚房採買,可王府大廚房現任採買是走了韓側妃的門路,剛換上去的,她男人被擠了下來,對韓側妃心存不滿。

    沈綰貞在宅門裡待慣了,焉能聽不出她話裡有話,也不搭腔。

    那兩個管家媳婦慣會察言觀色,看沈綰貞神情懶懶的,就忙告辭,沈綰貞讓繡菊拿賞錢給她們,二人千恩萬謝告退走了。

    沈綰貞睡了兩日,肚腹空空的,大廚房知道三姑娘醒了,著緊送來粥飯,沈綰貞也沒下炕,繡菊端過一張小炕桌兒擺在緞被上,沈綰鎮就在炕上吃了。

    剛吃過飯,張姨娘就搖擺著進來,一進門,臉上像是笑開了花,聲兒甜得膩人,“三姑娘醒了,我早就要過來,派丫鬟來問幾次,都說姑娘睡著,也不敢打擾,自姑娘走後,我就日日念叨,老爺整日打狗罵雞,這沈府裡一天大氣都不敢出,可是憋屈壞了,總算姑娘回來,去掉一塊心病,這下可好了,皇上下旨又冊封姑娘為王妃,我這兩日喜得睡夢裡都笑醒了。”

    張姨娘不停嘴的說了這一大套,突然停住,發現沈綰貞有點疲憊,就訕笑著道:“你看我這嘴,這一說起來就沒個完,姨娘是心裡頭高興,替三姑娘高興,也替你五妹妹高興。”

    沈綰貞笑笑,不答。

    張姨娘又賠笑道:“你五妹妹鎮日在王府裡出不來,捎信來說,想來看看她姐姐,乾著急,如今王府是姓韓的側妃把著,等三姑娘嫁過去,掌家,就好了,你妹子也能借個光,你妹子性子,姑娘是知道的,有口無心,讓我打小驕縱壞了,姑娘嫁過去,別跟她一般見識,常言道,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沈綰貞明白張姨娘的真正來意,是替沈綰珠買好,巴結王府嫡妃,也是把話先說下,以免沈綰珠日後不懂事,衝撞了王妃。

    “姨娘言重,妹妹一向懂事,我姊妹和睦,日後只能更加親近。”沈綰貞都覺得自己是爭著眼睛說瞎話,沈綰珠的性情,在姊妹中慣掐尖,如今屈居沈綰貞之下,心裡不定怎麼難受,恨不得撓牆。

    “那姨娘就不打擾姑娘,姑娘歇著吧!”

    張姨娘一從沈綰貞屋裡出來,臉就撂下來,跟著她的小丫頭不明所以,笑嘻嘻地道:“這回好了,我們家出了位王妃,五姑娘在王府也有依靠,姨娘不用擔心了。”

    張姨娘沒好眼睛剜了她一眼,心道,這樣我更擔心,她派人捎信讓沈綰珠回來,想耳提面命多囑咐幾句,可沈綰珠賭氣就是不回來,是不願意見她姐姐,她生養的女兒她知道,爭勝好強,若別人做了王妃還好,偏生就是她一直都不放在眼裡半拉眼睛都瞧不上的姐姐。

    那小丫頭不知張姨娘心思,嘴裡還說,“都說三姑娘命不濟,頭回退親,可二回卻嫁入伯府,姑爺一死,又被王爺看上,端的是好命。”

    張姨娘一氣之下,走急了,青石板裡有塊地方殘缺,她身子一歪差點崴腳,那小丫頭正說興頭上,不妨她一趔趄,想伸手扶,卻被張姨娘照胳膊擰了兩把,“我把你的眼皮子淺的小蹄子,三姑娘好,你去服侍三姑娘,如今是不是想攀高枝了。”那小丫鬟嚇得哭也不敢哭,揉著胳膊,委屈地撇撇嘴,心裡話,還不是看三姑娘好眼熱,有本事自己姑娘爭上去,何苦嫉妒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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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離 發表於 2014-8-14 10:05 PM

第106回

    張姨娘走後,不大工夫,小孫氏來了,後面跟著奶娘抱著姐兒,沈綰貞忙讓繡菊搬把椅子,讓小孫氏坐,又搬了個繡墩,讓那奶娘坐,那奶娘抱著孩子告罪就也坐下。

    小孫氏長得小巧玲瓏,自產下大姐,滋潤不少,臉上笑容也多起來。

    “聽說三姑娘醒了,我就抱著姐兒來看看,姐兒不知道,她三姐姐就要做王妃了,日後,姐兒的終身也靠她三姐姐了。”

    小孫氏一邊笑,一邊說。

    “妹妹夜裡哭鬧嗎?”沈綰貞擺手讓那奶娘把孩子抱過去,沈綰貞扒著小被子看,小姑娘都一歲生日了,長得粉白粉白的,圓圓的大眼睛,烏溜溜的,張著小手,也不認生,朝她樂,竟發出,‘咯咯’幾聲笑,嘴裡還蹦出兩個字,咬字不清楚,能聽出來是叫姐姐。

    小孫姨娘在家教了很多遍,姐姐有點繞口。

    “夜裡不哭不鬧,飯量可大了,奶娘一個人奶水將夠,太太說再雇一個奶娘,一直沒找到合適的。”

    小孫氏生了女兒,心裡竊喜,太太看是個丫頭也不理會,老爺現在名字都未給取,府中的人就都九姑娘、九姑娘地叫著,小孫氏懷孕時,一直擔心,若生下是個兒子,太太抱去養,她怕連看一眼都難,太太不會容她在沈府裡,即便她什麼都不爭,太太還會嫌她在眼前晃悠,礙眼。

    沈綰貞看她一團高興,也替她高興。

    九姑娘在奶娘懷裡,大概是覺得暖和,一會就困了,閉上眼睛,看樣子想睡,小孫氏見狀道:“帶著她出門,綴腳,吃完奶水,就要睡了。”

    遂忙忙告辭,帶著孩子回去了。

    小孫氏走了,沈綰貞又迷瞪一會,恍惚聽堂屋裡吳氏派來一個小丫鬟說話“太太說了,問三姑娘晌午飯想吃什麼?儘管說,若家下沒有,就外面買去,老爺走時特意吩咐了,大廚房先緊著三姑娘想吃的做。”

    繡菊聽見裡屋有動靜,姑娘好像醒了,就輕手輕腳進來,沈綰貞已穿鞋下了地,道:“按照分例,不用特別做什麼。”沈綰貞不想趁勢,作威福,給下人添麻煩。

    沈綰貞起來活動活動筋骨,總躺著人都頹廢了。

    那小丫頭走了,繡菊見沈綰貞穿中衣,就趕緊拿過品紅撒金緞滾邊窄襖,同色棉菱裙子,邊服侍她穿衣,邊道:“現在主子身份尊貴,闔府上下眾星捧月,那個不討好,巴結都恐慢了,讓別人搶了先,這擱著從前,誰在意過主子?”

    沈綰貞抬起胳膊,穿上袖子,笑著道:“這麼說是借了王爺的光。”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沈綰貞前世今生都見過了,還有何看不開的。

    繡菊眨眨眼,明白姑娘的意思,難得姑娘這份大氣,心胸。

    古代成婚習俗,三書六禮,也要走個過場,沈綰貞沉睡時,安王命人到沈府取了庚帖,拿去卜吉合八字,當然安陽王早就安排好的,自然吉兆,安陽王的迫不及待,令太后頗為不滿,只能感歎,兒大不由娘,事已如此,扭他不過,只好由他,安陽王恐太后變卦,逼著太后請皇上下旨賜婚。

    沈綰貞一經醒來,婚事安陽王已辦得妥妥當當,可謂神速,沈府中人自是一百個願意,私下裡傳為笑談,沈老爺那是恨不得女兒立即抬入王府,好坐實了他王爺岳父的身份。

    沈府是喜從天降,沈老爺一直不開晴的臉,雖繃著,但心底高興勁,闔府中人都看得出來,朝中一干眾大臣賀喜沈老爺官升一級,嫁女為妃兩宗喜事,連日來沈老爺同僚請吃酒不斷,沈老爺凡事低調,倒比原來見人更謙卑,就是私下裡與吳氏說;“養個好女兒,比兒子還借力,誰承想三丫頭還有今日,當初被退婚,又守寡,出家,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真有點不敢想。”

    吳氏心裡卻嘀咕,三丫頭當初不肯守節,大概真像姐姐說的怕早就有此心,同王爺勾搭上,口中奉承老爺道:“三姑娘得沈家祖先庇護,凡人肉眼凡胎,沒看出大富大貴命,這一步步走,就奔著王妃去的。”

    這時,沈綰雲沿著回廊低頭往上房走,她今兒回婆母來看姐姐的,她的公公已調任太常寺卿一個閒職,她的丈夫考取秀才,不可謂不用功,就是屢試不第,再難精進,過門後,夫妻間還算和睦,就是婆母刁鑽,對她百般挑剔,丈夫畏母,也不敢為她出頭,使她受了不少暗氣。

    她姐姐做了王妃的事,滿朝文武無人不知,她打著這個藉口,才回趟娘家,平時婆母管束得緊,娘家是很少回的。

    沈綰雲走到母親房中,正好沈老爺一個同僚過府拜候,沈老爺去前廳見客。

    吳氏一見女兒,道:“見到你三姐姐了?”

    沈綰雲點點頭,臉上也不似很歡喜,“見到了。”

    “姊妹沒多聊一會,這麼快就回來。”吳氏用意明顯,是想讓女兒跟沈綰貞親近,日後好與王府勤走動,有王府這個靠山,女兒在婆家日子好過些。

    “姐姐要出嫁,事多要忙,也沒顧上多說。”沈綰雲搪塞道,實則她和這個庶出姐姐平常就不親近,極少一處說話,她是嫡女,性子像她母親,闔府上下都說和氣,可骨子裡高傲,只是不留露與表面,一下子親近都不知該聊些什麼,說幾句檯面上的話,就出來。

    吳氏方才老爺在,有些話不方便說,就命沈綰雲先去看沈綰貞。

    遂招呼沈綰雲,母女去東次間說話,吳氏屏退跟前侍候的下人,房中就母女倆,急著問:“你婆婆又為難你了?”

    沈綰雲咬著唇,手裡擺弄繡帕,低頭不語,吳氏見狀,心一沉,皺眉,“又是為了何事?”

    沈綰雲手裡絞著帕子,垂頭半天才道:“我總沒懷上,婆母著急。”

    “那不是還有你大嫂,姑爺是次子,再說你們成婚不到一年。”吳氏當初嫁女兒過去,就曾想過嫡次子雖然分家在財產吃虧,長子承襲家業,可少了生子壓力。

    “大嫂生了兩個姑娘,肚子裡再就沒信了,婆母要給大伯納妾,大伯不肯,大伯夫妻感情好,婆母拿兒子沒辦法,再說還顧忌厲王爺一面,也不好過分逼迫。”沈綰雲羨慕李家長子對媳婦百般呵護,婆母縱然不滿意,看著兒子面上,不敢太難為大媳婦,何況這大媳婦是二王爺嫡親內侄女,厲王朝中勢大,連皇上都讓他三分,得罪不起。

    “要我說姑爺就是太老實,才任由你被婆母欺負。”吳氏煩惱,素來滿意女兒這樁婚事,姑爺憨厚,就是她這個婆婆是個難纏的,又擔心,女兒子嗣艱難,人常說,女兒像母,若不生出個嫡子,姑爺就是不說什麼,她婆婆都不依。

    “夫君仁孝,對婆母言聽計從,從不敢違拗。”沈綰雲覺得委屈,丈夫在母親面前一點不敢為她說話,背地裡反責怪她,沒能早生下嫡子,以慰老人家的心,夫妻拌嘴,也拿這個話堵她,嗔她肚子不爭氣,惹母親不高興。

    “這次趁著回娘家,你多住幾日,把身子好好調理,我尋到一個生子的方子,很靈驗的,你不妨試試。”吳氏為女兒的事操心,女兒只有生了兒子,討得她婆母歡心,在李家才能站穩腳跟,若有了兒子,丈夫也會把她高看一眼,像自己不就沒兒子,老爺嘴上不說,心裡不喜,因此寵小妾。

    沈綰雲也想不出什麼主意,就依母親言,派人回李家就說,姐姐成婚,留下幫忙,她婆家巴不得與王妃交好,著家人來說,讓她儘管住著,過幾日讓她女婿接她。

    這正說著話,外間隔著門扇,丫鬟聲兒,“回太太,安王府的人來了。”

    吳氏忙忙出去。

    沈綰雲就乾坐著,想著心事,等母親回來。

    不大工夫,吳氏回轉,進門見女兒,低頭坐著,暗自輕歎一聲,想,三丫鬟哪裡來的好命,得安王看重,後兒下大定,喜期就快到了。

    沈綰雲聽見母親腳步聲,推門進來,抬起頭,掩飾眼神中的抑鬱不快,“妹夫對這樁婚事可真上心。”臉上不免露出豔羨之色。

    “可不是,聽王府的意思喜期趕在年前。”

    “這麼急,不到一月,太匆忙了,什麼都來不及準備。”正常婚事怎麼也要籌備三兩月。

    “王爺派來的人說了,王爺的意思,來不及不用準備什麼,王府什麼都不短,王府正在趕工修繕房屋,說想讓你姐姐過去看看,要有什麼不滿意的提出來,吩咐下去,照你姐姐的意思辦。“

    吳氏說著,看一眼滿面愁雲的親生女兒,竟酸酸的,不是滋味。

    “未婚夫妻是不能見的,難道王爺不知?”沈綰雲納悶地問。

    “王爺說你姐姐若去,他不在府裡,就見不到面。”

    “姐姐怎麼說,什麼時候去?”

    “問你姐姐說不去。”沈老爺的意思是讓女兒照王爺的意思辦,別不識抬舉,可女兒自個尊重,一口回絕。

    母女倆都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主子,王府大興土木,王爺讓您過王府,您為何不去,去了還能見一面不是,奴婢們也跟著開開眼,看看王府什麼樣?主子卻一口回絕。”繡菊埋怨道。

    “過一輩子,何在一時,讓人怎麼想?”

    繡菊瞅瞅主子的臉,想想也是,主子是未來王妃,總得端著點。

    “走,出去走走,總呆在屋裡氣悶。”沈綰貞在娘家住著,婚事嫡母操心,置辦嫁妝不讓她插手,她樂得清閒。

    和繡菊剛走出院子,巧珊追趕上,抱怨道:“主子出門也不喊奴婢一聲。”

    “不喊你,你幾時落下過。”沈綰貞心情頗好,趙世幀對自己是尊重的,連修繕王府的事,都要聽她意見,拿她當妻子對待。

    主僕三人就去沈府花園,這沈家老宅,她沒認真逛過,自搬到這裡,她還是頭次逛花園。

    冬季,樹木凋零,枯枝敗葉,顯得冷清和淒涼,她穿得極厚實,手上握著手爐,身上出了一層細汗。

    巧珊見大冷天,園子裡無人,興趣索然,這時,前面石頭子小路上走來一個二三十歲的婦人,那婦人大冷天身上沒有二兩薄棉,精精神神的,透著妖冶。

    那僕婦一眼瞧見沈綰貞,嬉笑著上前,行禮,“三姑娘好!”沈綰貞看著眼生,問:“你是新來的?那房中當差,我怎麼沒見過你?”

    “怪道姑娘不認識奴婢,奴婢是張姨娘的親嫂子,和她哥剛上京城,蒙太太恩典,在府裡做事。”那媳婦嘴皮子利落,一看就是個精幹的。

    “你男人做什麼?”沈綰貞有點納悶,嫡母吳氏最恨這張姨娘,怎會放任她們在沈府大搖大擺出入,還儼然舅爺身份。

    “回姑娘,我男人看大門的。”那媳婦滿心高興,看大門可是個肥差,自古,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上門的人若不打點錢財,奴才就刁難不往裡傳話。

    “三姑娘不認識奴婢,奴婢可認識三姑娘,三姑娘命好,做了王妃,不像我們家五姑娘,進王府,就做了個王爺侍妾。”那媳婦口口聲聲喚五姑娘,府裡的規矩一點不懂,不知道妾的親戚不算親戚,姑娘是主子,豈肯認奴婢下人舅家,失了身份。

    沈綰貞心裡尋思,這張姨娘的嫂子舉止輕浮,言語粗俗,張姨娘的娘家哥哥也好不過那裡去,吳氏為何讓她進沈府,不知又打的什麼主意?

    舉步往前走,“姑娘慢走,青石路上飄上雪滑。”那媳婦熱絡地在後面討好地叮囑,看沈綰貞穿著灰青棉袍的身影消失在小徑盡頭。

    她才收回目光,撇撇嘴,自言自語,“我當三姑娘長得天仙似的,這冷不丁一看,也就跟府裡有姿色的大丫鬟沒什麼兩樣。

    次日,沈綰玉和丁姨娘來了,吳府一聽沈綰貞冊妃的事,就攛掇沈綰玉回娘家看她姐姐,是沈綰玉推三阻四的,延挨不過,才不得不回娘家一趟。

    沈綰玉先去她姨娘屋裡,丁姨娘有日子不見她,咋一看,嚇了一跳,“姑娘怎麼瘦了?”說著,就盯著她的臉,懷疑她是否生病了。

    沈綰玉讓她姨娘這樣盯著,摸摸臉頰,落寞的臉生出幾分喜色:“姨娘是說我瘦了?”

    丁姨娘拉住她,站到窗前亮處,仔細看看,“姑娘我瞅著是瘦了,瘦多了。”

    沈綰玉喜歡的神色,拉住她姨娘的手,道:“我一天只吃一頓飯,還淨是喝湯,姨娘都看出我瘦了。”

    丁姨娘唬了一跳,直盯著她的臉問:“怎麼吳府不給你飯吃?”

    沈綰玉看她姨娘被嚇到,忙拉著她姨娘炕上坐下,解釋道;“不是,是我自己不吃,公子喜歡瘦弱的女子,偏生我生了孩子就胖起來,別說是他,就是自己都覺得不好看。”

    丁姨娘鬆口氣,仔細地看著她的臉,用手指撫了撫她眼角細紋,“肉皮子撐開,再回去,細紋就出來了。”丁姨娘想說,她的肌膚像是失去了水份,不那麼潔白光澤了。

    “是嗎?”沈綰玉一聽,忙到處尋銅鏡,丁姨娘默默地從妝臺上取過一枚銅鏡,遞給她,沈綰玉手舉著銅鏡,對著光線明亮的地方照照,用手摩挲幾下眼角,摸著臉頰,失望地撂下銅鏡,倒扣在炕上。

    情緒也低落下去,臉色黯然,沒了方才生動,手拄著炕沿邊,低頭喃喃道;“我還以為瘦了,變好看了。”

    丁姨娘難過,盯著她,用手替她捋了捋髮絲,心疼地道:“是你心太急了,自古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我能不急嗎?公子有一個月都沒來我房中,甄氏又在公子跟前下話,現在公子連看我一眼都懶得瞅。”沈綰玉黯然神傷,說著說著,就要落淚。

    丁姨娘心疼地別過臉,不忍心看,也抽出帕子抹眼角,母女相對垂淚。

    好半天,沈綰玉抬起,強作笑顏,“說著,說著,就難過上來,害得姨娘也跟著難受,我來是要看看三姐姐,姨娘跟我一塊過去吧。”

    沈綰玉進來時,沈綰貞正坐在炕沿吃燕窩,吳氏命大廚房每日燉給她吃,是上好的血燕,吳氏說她臉上血色淡,太白了,看著身子弱,其實她身子一點不弱。

    沈綰貞見沈綰玉和丁姨娘進來,放下碗,站起身,笑著道:“妹妹來了。”

    “六姑娘說來看看她三姐姐。”丁姨娘親熱地笑著說,瞅了眼炕桌上沈綰貞剩下的半盞燕窩。

    “姑娘吃這個最補了。”沈綰貞忙讓二人坐,沈綰玉就坐在沈綰貞對面炕沿上,丁姨娘就坐在窗下椅子上。

    “姐姐喜期定了嗎?”沈綰玉問。

    “大概年前吧。”

    “這麼急?”丁姨娘朝沈綰貞渾身上下瞅了幾眼,沈綰貞被她看得有點不舒服,心裡膈應。

    丁姨娘的心思連繡菊都看出來了,繡菊邊遞茶給她,邊故意道:“哪是我家主子急,是王爺急,王爺恨不得馬上娶我家主子過門。”繡菊聲兒帶著炫耀,故意說給丁姨娘聽,別以為自家主子跟六姑娘一樣,被隨便什麼男人迷了眼。

    丁姨娘聽出話音,強擠出笑,道:“三姑娘是有福的。”說吧,怕沈綰玉受刺激,朝沈綰玉看去,沈綰玉手捧著杯子,出了半天神。

    沈綰貞對沈綰玉和善地笑著,問:“甥女怎麼沒抱來?”

    沈綰玉一聽說問女兒,臉上才漸漸浮現出笑容,“天冷,太小,沒敢抱來,等過幾個月天暖了,抱來給姐姐看看。”

    忽地有想起,不好意思地道:“瞧我,也糊塗了,待到夏天,姐姐早就嫁去王府了。”

    沈綰貞想說去王府玩的話,沒說出口,像是自己炫耀,成心讓沈綰玉難看。

    丁姨娘看見沈綰貞心裡越發不好受,同是庶出姊妹,竟天上地下,一個是高高在上的王妃,一個是妾,自家姑娘的才貌又超過三姑娘,就是沒三姑娘心眼多,讓她嫡母算計。

    “表兄可好?”沈綰貞問的是吳景蘭。

    “好!”沈綰玉只簡單答了一個字,沈綰貞暗自揣度,看來二人好像不是很好,吳景蘭一看就不是託付終身之人,是沈綰玉糊塗油蒙了心,被他哄騙。

    “姑娘,針線上的人來給姑娘量衣裳尺寸。”巧珊進來回道,她知道屋裡有人,沒敢讓那兩個針線房繡娘冒失進來。

    丁姨娘母女互相看一眼,“三姑娘忙,就不打擾姑娘了。”

    二人就告辭走了。

    下晌,閆嬤嬤嚷著進門,手裡舉著一封信箋,“主子,吳姑奶奶捎信來了。”

    沈綰貞接過,三兩下展開,仔細看,吳玉蓮的信裡說:她走後,蕭公子回來了,問她去那裡了,吳玉蓮沒透露她的行蹤,也隻字不提安王的事。

    沈綰貞把吳玉蓮的信又反復看了一遍,吳玉蓮的信字裡行間似乎提醒她注意,不知吳玉蓮發現什麼,信裡不好說,沈綰貞握著信箋,猜不透吳玉蓮究竟是知道什麼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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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離 發表於 2014-8-14 10:12 PM

第107回

    “姑娘快去看看,王府下大定,金銀堆滿屋子,看著都讓人眼熱。”巧珊咋咋呼呼跑入,興奮得小臉都紅了,一副見錢眼開狀。

    巧珊話音未落,太太屋裡素蘭的聲兒,站在門口笑說,“三姑娘,太太讓請三姑娘去上房,看看聘禮,皇家聘娶媳婦可讓奴婢們開了眼界。”

    沈綰貞隨她去上房,闔府上下主子奴才都圍攏看熱鬧,這一個豔羨,一看沈綰貞來,都讓開道,七嘴八舌,“皇家娶親,頭一遭看,聘禮光是金銀就夠幾輩子花銷。”

    “奴才們恭喜三姑娘。”眾人笑嘻嘻,紛紛給沈綰貞道喜。

    沈綰貞含笑進門,“三姑娘來了。”喜姐興奮聲兒喊。

    只見堂屋裡擺滿一地的紅木箱子,全都敞開,箱子裡裝滿黃燦燦,白花花的真金白銀,端的是金山銀海,又金銀器皿,各色綢緞千匹、珠寶首飾不計其數,端的是滿堂生輝,晃花了人眼。

    沈老爺笑逐顏開,擺手招呼,“三丫頭進來看看,王府送來的聘禮。”

    吳氏是耳熱心跳,兩眼放光,滿屋子的金銀,移不開眼,按世俗規矩,這些聘禮要大半作為陪嫁,娘家只能留一少部分,吳氏看著直心疼,瞅一眼沈綰貞,這些金銀作為她的嫁妝,帶去王府,歸在她個人名頭,成了她的私房錢,就是夫家也無權動,這門婚事,三姑娘賺得是盆滿缽滿,名利雙收,沈家卻得不到多大實惠,還要送上一筆豐厚的陪嫁,雖不能和皇家對等,可也不敢過於寒酸,惹皇家不快。

    吳氏的牽強的笑容,對比沈老爺笑得開懷,沈老爺可不像婦道人家,目光短淺,心疼錢財,陪嫁多少也是自己女兒所有,到不了外人手裡,陪嫁豐厚面子好看,給皇上、太后留下好印象,單看王府重視女兒,自己日後仕途順暢。

    沈老爺笑得合不攏嘴,把彩禮單子遞給女兒,“三丫頭看看,這是王爺送來的,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親自置辦的。”

    沈綰貞對滿屋子的金銀,沒什麼概念,估摸不出能有多少,她自打穿越過來,也沒見過這麼多金銀,多得數都數不過來,看單子上面光是金銀一項,數目大得直令她咋舌。

    沈綰貞心中感動,感動的不是他出手大方,而是他對自己的看重,比這金銀更難能可貴,他是她終身依靠,這男人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給她溫暖,並願意把一切都給她,和她共度一生。

    沈綰貞眼中晶亮水盈,眾人一片嘖嘖聲。

    下大定後,沈老爺覺得起先對這樁婚事估計不足,與他想法大有偏差,對自己女兒在王爺心中的位置有了重新認知,多了幾份信心。

    沈老爺當下和太太吳氏預備把嫁妝單子重擬一份,吳氏隔著炕桌瞅著老爺,把手裡原先嫁妝單子往老爺跟前推過去,扯了扯嘴角,“老爺,皇家金銀無數,不在乎這點嫁妝,多少也不會介意,老爺的意思……”

    沈老爺看看原先的嫁妝單子,極不滿意,搖搖頭,“此話差矣,與皇家聯姻,這嫁妝能少嗎?嫁妝薄了,你心裡還有太后、皇上嗎?”

    “那老爺的意思是?”

    沈老爺慷慨大方一錘定音,“王府送來的禮金都作三丫頭的陪嫁,帶過去,另外再加上娘家置辦的豐厚嫁妝,府中眾人添妝,這京城除了太后、皇后還有誰比三丫鬟富有,三丫頭得臉,沈家也跟著臉上有光。”

    吳氏半句也沒敢說個不字,即便說了只會遭到老爺一頓申斥。

    吳氏暗自一盤算,嫁個庶女,整個沈家半副家當,吳氏怎麼算都虧了,老爺升官一級,薪俸能有多少,缺口補不上,沈家花銷又大,還有兩個庶女未婚配,又是挺大一筆開銷,自己精打細算,八方斂財,老爺這一句話,家當就被庶女倒騰空了。

    吳氏這一番心思,還不敢讓老爺瞅出來,老爺這些日子正興頭上,恨不得把整個沈府都送了三丫頭。

    這時,張姨娘帶著寶兒進來,朝著沈老爺綻開諂媚的笑,腰肢軟軟地蹲身,“婢妾給老爺太太請安。”

    “老爺、太太,寶兒說有日子沒見父母,要來給父母請安。”

    張姨娘也是來探虛實,沈府得了這麼一大宗聘禮錢,老爺又沒別的妾生子,就都是寶兒的,張姨娘要千方百計謀算,為了拉近寶兒和他父親的感情,她帶了寶兒來。

    張姨娘直起身,背後推了推寶兒,寶兒已七生日,長得白白胖胖,像是個發起的白麵團,眼睛骨碌亂轉,上前端端正正行禮,“兒子見過父親母親。”

    沈老爺正自合不攏嘴,看見寶兒笑容更深,慈愛地看著寶兒,和藹地道:“怎麼今兒沒去上課。”

    “先生家裡有事,放一日假。”張姨娘怕老爺誤會寶兒不正經學課業,忙替他解釋。

    吳氏心裡反感,面上不得不做出嫡母樣子,招呼寶兒到身旁,為他扯了扯身上棉衣的,慈愛地目光看著寶兒,“臨年下,這幾日天冷,沒事呆在屋裡,別出去玩,看凍著。”

    寶兒嘟起嘴,哼哼唧唧地像是不很願意。

    “寶兒下學在屋裡做功課,不出門的。”張姨娘趕緊替寶兒說話,怕老爺看兒子的樣子不喜,老爺打小讀書刻苦,最看不得子孫于書本上不下工夫。

    “你們先下去吧,我和你太太還有事商議。”沈老爺現在是三姑娘出嫁的事最大。

    張姨娘就拉著寶兒出去。

    張姨娘這一攪合,吳氏分心,暗想,自己這般年紀,生不出嫡子,親生骨血只有四姑娘,私房錢給她留著,女兒有大筆陪嫁,即使婆家分家另過,可安身立命,吃穿不愁。

    又轉念,自己無子,沈府家當早晚是庶子的,對他再好,隔層肚皮隔著心,比不得自己生養的,沒的白操這份閒心,把著這份家業,早晚是別人的,倒便宜了生養他的姨娘,心一橫,也不管了,老爺愛給多少憑他的意,也討得老爺歡心。

    主意已定,就把王府送來的聘禮單子推到沈老爺眼前,“妾凡事都聽老爺的。”

    沈老爺看著夫人,很滿意,“賢夫人識大體,為夫才有今日前程。”

    夫妻臉上都笑著,各懷心思。

    沈老爺走了,吳氏把那張嫁妝單子捏在手裡,上面每個字都窩心。

    老爺一出屋,吳氏不用再裝下去,瞬間臉色就變了。

    陳升家的看太太臉色不善,陰得像要落雨,就拿話開解,“太太,奉承好三姑娘,日後若娘家有難處,三姑娘也不會坐視不管,太太不是她親生母親,可老爺是親爹,這樁婚事,對沈家大有益處。”

    吳氏冷哼一聲,把手上的嫁妝單子重重地撂在桌子上,“對沈家有好處,我呢?也有好處?幸虧三丫頭的姨娘早早沒了,若還在,沈府還有我立足之地。”

    陳升家的倒是沒想到這層,把太太的話一琢磨,也是,生養的姑娘都做了王妃,娘親還是妾,這不是打臉嗎,於是道:“好在是三姑娘得臉,太太還可安心。”

    心道,若喚作是五姑娘又或者六姑娘上去了,那張姨娘和丁姨娘本來就不是省事的,還不掀翻了沈府的天,太太一直打壓姨娘,從庶女身上開刀,母女連心,女兒嫁得不好,對生養她的姨娘打擊是毀滅性的,看如今的丁姨娘就知道,爭強好勝,如今還有幾分心思,若她女兒得勢,她早跟太太分庭抗禮。

    陳升家的想到這,小聲道:“三姑娘做了安陽王嫡妻,對五姑娘打擊不小,連帶張姨娘也灰頭土臉的,心裡不自在。”

    心裡話,太太無子,主母地位不穩,若不是太太施手段,沈家早就沒有她一席之地。

    又過二日,宮裡來人,宮裡太后和皇后又下來賞賜,給沈綰貞添妝,沈綰貞叩頭謝恩,東西悉數直接送到沈綰貞房中,嫡母吳氏無權染指。

    關起門,桌案上擺好幾個鎏金清水梅紋飾的烏木匣子,一一打開,匣子裡俱是頭面稀有珍寶,沈綰貞屋裡的人圍住扒眼看,都咋舌,嘖嘖出聲,連閆嬤嬤向來沉得住氣的,都感歎道:“皇家富貴,老奴活了一把年紀,今兒算見識了。”

    沈綰貞拿起一支純金鳳釵,沉得墜手,釵正中鑲嵌一顆碩大的祖母綠。

    她舉起沖著亮處看,綠色帶藍,清澈明亮、晶瑩通透,像是雨後的潤綠,十分誘人。

    她小心放下,又拿起一隻龍鳳金鐲細觀,鐲子上面鑲著一顆貓眼石,蜜黃色,透明,油脂潤,光澤度好。

    一匣子首飾中,沈綰貞挑出一個和田玉雕成的玉墜,刀工精細,紋飾精美,手感溫潤油性很重。

    閆嬤嬤早年間一直侍候太太,不由感歎,道:“這些首飾在宮中俱是上品,都不多見,就是太太能有一兩樣,都算幸運。”

    “繡菊姐、繡菊姐。”外間一個丫鬟聲兒,聲聲喚著繡菊,大概看堂屋門關著,沒敢冒失進來。

    繡菊走去開了門,手扶著門框,沒打算讓那丫鬟進來,問:“啥事,叫魂似的。”

    “詹伯府的少夫人過府要見三姑娘,太太讓來問問三姑娘見不見,太太說三姑娘若不想見,就打發她們回去。”

    “帶她們去花廳等我。”沈綰貞在裡面聽見,接話茬吩咐道。

    這廂,把匣子闔上,一樣樣搬到箱子裡,鎖好,鑰匙沈綰貞別著。

    沈綰貞就匆匆往花廳走去,一路尋思,安陽王娶親,這麼大動靜,伯府不會不知道,既然知道就該躲著不見,見面徒增尷尬,但是伯府大少夫人和三少夫人與自己還算相得,不見不好,就走去聽聽她們此來何意?

    沈綰貞身影在花廳門口一出現,大少夫人趙氏和三少夫人曹氏便站起身,恭敬地行禮,“參見王妃。”

    沈綰貞不易察覺皺下眉,換上笑臉,“我等表親,不用客氣。”

    沈綰貞瞬間猶豫,作何稱呼,既然姻緣斷了,還是論姨表親,再大嫂弟妹地叫,裹挾不清,雙方尷尬。

    丫鬟重新奉茶,把趙氏和曹氏手裡殘茶換上新的,趙氏接過,手捂住杯子,先含笑開口,“恭喜表妹,聽說表妹不久成婚,我二人特來賀喜。”

    曹氏趕忙也道;“我和大嫂一聽這信,就想來,又怕表姐府上忙亂,就等了幾日,想婚事籌備差不多了,今兒就來看表姐。”曹氏腦子不靈光,也知道今時不比從前伯府裡喚二嫂,就算稱呼表姐,都有高攀之嫌。

    “謝表嫂和表弟妹還惦記綰貞。”

    趙氏想起此來的目的,礙於開口,公爹婆母交代的事,又不能不說。

    回頭朝身後跟著丫頭使了個眼色,那丫鬟懷裡抱著個匣子,放在沈綰貞跟前的桌子上,打開。

    “表妹,這是公爹和婆母吩咐送來,給表妹添妝的。”

    沈綰貞往匣子裡一望,是一張銀票,票面額度是一千兩。

    沈綰貞瞅一眼,就把目光收回來,不再看那匣子裡的銀票,淡淡一笑,“姨夫和姨母的好意,綰貞受之有愧,請表嫂拿回去。”

    沈綰貞話音一落,繡菊就捧著匣子放回趙氏身旁桌子上,拒絕得乾脆,不拖泥帶水。

    趙氏尷尬地笑笑,“表嫂知道表妹今非昔比,這點銀子錢也不放在眼裡,表嫂只求表妹看在素日姊妹情分上,高抬貴手,放過詹府。”

    沈綰貞詫異,不解地道:“表嫂這是何意?你我兩家是兩姨親戚,何出這話?”

    曹氏此時忍不住,抱怨道:“難道表妹不知道,皇上朝堂之上,當著眾位大臣的面,鎮斥公公,說伯府家教不嚴,縱子胡鬧,有傷大雅。”

    皇上說得就是曹氏的丈夫,在外面包養戲子的事,這就是給他伯府一個信號,說到底,都是太后不喜,兒媳曾和伯府有關係,有傷皇家臉面,顧皇上借著這個事發作昌邑伯,他若識趣,就知道該怎麼做。

    太后的做法,沈綰貞大略能想到,皇家尊嚴,不容侵犯,可這事真不是她能左右了的,她就是不計前仇,也幫不了伯府。

    於是看著趙氏歉意地道:“朝廷大事,不是我一個婦道人家管得了的。”

    趙氏明知今兒是白來,沈綰貞怎會傻到為前夫家裡求情,看她態度,急於撇清關係。

    趙氏也是想不出好法子,畢竟伯位是由她丈夫承襲,若伯府爵位沒了,就全完了。

    曹氏還想再求求沈綰貞,趙氏給她使了個眼色,心裡清楚,為今之計,只有公公上書皇上,主動辭官,皇上或可念及他知進退,賞他伯府一口飯吃。

    二人垂頭喪氣告辭回去覆命。

    詹伯爺和夫人聽到沈氏冊妃的消息,大為吃驚,庵堂失火,伯府曾派人查看,說二少夫人葬身火海,詹伯爺不由不想,這是金蟬脫殼,沈氏謀算很深,一早就有打算。

    詹夫人憤然,“我早就看出她守不住,當初立意,死活不留在伯府。”詹夫人抹眼淚,哭兒子,兒子屍骨未寒,媳婦堂而皇之改嫁,留下兩個有孕通房,無人待見,在府裡成了笑話。

    巧慧產下一子,生母出身低下,詹夫人無法,只好抱到自己屋裡養,可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巧慧搬去詹夫人上房,只留下英姨娘一人住在偏僻的小院裡,詹夫人怕她狠心把孩子作掉,派人日夜守著,又警告她,如不安分,孩子若沒了,就把她嫁給一個又老又醜又瘸的家下人,英姨娘怕了,不敢作鬧,苦巴巴地,寂寞地過著寡居的日子。

    二房無人主事,樹倒猢猻散,詹夫人鎮日心裡把沈綰貞罵了幾個來回。

    詹伯爺卻不像夫人見識短,長歎一聲;“我伯府好日子到頭了。”

    詹夫人心裡堵得慌,一聽老爺這話,愣眉愣眼,難過也忘了,“老爺此話怎講?”

    詹伯爺咳了聲,“老爺怎麼無端歎氣?”詹夫人移開眼角的帕子,瞅著詹伯爺問。

    “夫人,你想啊,二媳婦如今是皇家兒媳,皇家要臉面,我們若留在京城,時刻在眼前晃,不是掃了皇家的顏面,少不得弄出京城,消無聲息的,省得礙眼,惹人非議。”

    詹夫人也不傻,一下明白過來,瞬時驚得目瞪口呆,抖著聲兒問: “這可怎麼是好?”

    詹伯爺思來想去,如今只好死馬當活馬醫,派兩個媳婦去跟沈氏求情,她若念舊情,網開一面,伯府或有一線生機。

    詹伯爺和夫人滿面愁容,等著兩個兒媳去求見沈氏,看能不能帶來好消息。

    出嫁前日

    安陽王派人送來一封信箋,沈綰貞放在鼻子底下聞聞,似有清淡香氣,聞著神清氣爽。

    沈綰貞小心打開,金邊花箋只有一行字,“娶親日,我帶花轎上門親迎你。”

    沈綰貞眼圈頓時通紅,這問題真是個難題,古代不成文的慣例,再醮女子不能坐花轎,沈綰貞不用花轎抬進王府,會成為話柄,讓王府中人小覷,日後難以服眾。

    王爺親迎,本朝沒有先例,皇族迎娶大臣之女,不能親迎,安陽王當坐在王府裡等花轎上門。

    趙世幀為她打破規矩,還特意告訴她一聲,讓她安心,這般體貼,她怎能不感動。

    幾個下人看主子眼圈通紅,又彎起唇角,手捏著花箋,又哭又笑,都奇怪,問主子也不說,只說到時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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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離 發表於 2014-8-14 11:03 PM

第108回

    趙氏和曹氏剛走,吳氏的丫頭就來喊她,“太太讓主子過去。”

    沈綰貞走去上房,一進門便看見,堂屋地上站著兩個姑娘,看著眼生,好像不是沈府中的下人。

    她在門口一出現,吳氏就親昵地喚道:“三姑娘,快過來,看看母親替你買的兩個丫鬟,可中意?”

    沈綰貞行禮,挨著吳氏下首坐下,“女兒陪嫁已有兩個丫頭,兩房家人,人數不少,母親何必破費。”沈綰貞初次陪嫁的兩房家人裡冉家的告假,如今又回到沈府,還是跟著她,沈綰貞願意要舊人,脾氣秉性瞭解。

    “這是嫁去王府,就兩個丫鬟怎麼夠使,這是你父親交代的。”吳氏心裡嘀咕,若不是你父親嫌陪嫁的人少,我又何必多事,為買這兩個丫頭又多花出一筆銀子。

    人都買了,沈綰貞也不好拒絕,定睛細看,這兩個丫鬟年紀一長一幼,年紀大點約莫十七八歲,神情有點緊張,卻不似很害怕,年紀稍小點的,大約十四五歲的樣子,年長的姑娘,長相秀麗,渾身撒發一股書卷氣,而那年小的一個,瑟縮膽小,緊張得頭都不敢抬。

    那年長的姑娘不敢正視主子,卻神色自然大方,自有一股子淑女風範。

    沈綰貞看著年長的姑娘,眼睛在她身上停留好半天,好奇地問:“你是哪裡人?多大了?”

    “老家山東府,今年十九歲。”

    “你父親是做什麼的?”沈綰貞觀她氣質不俗,絕非窮苦人家賣兒賣女。

    那姑娘垂頭,聲兒弱了。“奴婢父親是慶平縣知縣,犯事,牢獄之災,闔家被抄。”

    “這兩個丫頭是我精挑細選給姑娘準備的,模樣好,又不像鄉下姑娘,不懂規矩。”吳氏看沈綰貞盯著她問,忙就解釋。

    沈綰貞探身,“讓母親操心。”

    對那個小一點的丫鬟也沒多大興趣,就告訴繡菊領著二人下去。

    吳氏又拉著她去東偏廳,把沈府置辦的嫁妝一一指給她看。

    吳氏這次是借幾個膽子,也不敢克扣,沈老爺對她不放心,親自督辦,這讓吳氏心中不快,她對庶女的做法,老爺多少有察覺,別的庶女也就罷了,犯不上因此跟嫡妻翻臉,可三姑娘的親事,沈老爺就不能由著婦人的性子來。

    吳氏看著滿堂嫁妝,心尖疼,這是從她身上割肉,三姑娘的陪嫁,沈府耗費足萬兩銀子,吳氏暗地裡盤算,三姑娘出嫁後,沈府開銷也要縮減,不能坐吃山空,可恨老爺全然不想她的難處,只知一味地巴結王府,就是嫡女沈綰雲出嫁也沒陪送這麼多,老爺嘴裡還直埋怨,嫁女太過奢侈。

    願不願意的,銀子錢都出了,吳氏咬碎銀牙,硬是擠出幾分討好的笑容,“還望姑娘日後多關照娘家,你父親可是出了血本,為你置辦這副嫁妝,家底都空了,就是你四妹妹,都沒有你一半多,更別說你兩個庶妹,不及你十分之一,為這你五妹妹和六妹妹的兩個姨娘,怨懟老爺偏心,說同樣的女兒,老爺心裡就只認三姑娘。”

    吳氏大大訴了一番苦,沈綰貞知道她是心疼錢,也就配合她,臉上現出愧色,“父母養育之恩未報,又賴父母破費,父母跟前,兒又不能膝前盡孝,實在有愧于心,女兒實在是捨不得父母親……”

    說吧,眼圈紅了,拿起手中繡帕,點點眼角,吳氏拉著她的手,抽出帕子蒙臉,帕下一滴淚也無,“你這幾個姊妹當中,當屬你最為懂事,母親最舍你不得,可看你有個好歸宿,母親也放心了,就是將來見你姨娘那天,我也好說話。”

    提起穆姨娘,吳氏又佯作傷心之態,沈綰貞風言風語聽跟著穆姨娘的人說,父親起先是喜歡她姨娘的,太太就故意在人前抬舉她姨娘,激起張姨娘和丁姨娘嫉妒心,張姨娘和丁姨娘暗地裡使絆子,作踐她姨娘,她姨娘心眼窄,又看不開,日子長了,自怨自艾,落下一身的病,拋下她身子的原主早早去了。

    母女並肩坐在炕上,吳氏還拉著她的手不放,“你當初守寡去了尼姑庵,我日夜懸心,看到王爺對你情深意重,你嫁去王府,也算了了我一樁心事。”

    吳氏的戲份做足,好一副慈母心腸,在場下人有幾個撩起衣襟抹眼睛,沈綰貞曾瞬間想過要撲在她懷裡,母女抱頭痛哭,忍住,當真那麼做,戲就演過頭了。

    吳氏似百般不舍,千叮嚀,萬囑咐,“對王爺夫君要恭敬,順從,對婆母、太后她老人家,盡孝,對府中眾姬妾以禮相待,對下人多恩少罰……”

    沈綰貞聽著,一一答應,做個乖巧懂事的嬌嬌女。

    晚間,沈老爺自衙門裡回來,過上房,問吳氏道:“和三丫頭都說了?”

    “都說了,該囑咐的都囑咐了。”吳氏親自侍候老爺寬衣,邊道。

    “別的我倒不擔心,我就是擔心五丫頭,論相貌、才學,她姊妹中數她最為出眾,王妃是她姐姐,又一向都不如她,她心裡能服氣?”沈老爺是知道內宅中事的,擔心不無道理。

    吳氏正站在沈老爺側後,幫著他撫平衣裳,聽了,暗自撇撇嘴,“五丫頭若真這麼想,那是她不知禮,三丫頭是王妃,又是她姐姐,怎麼論,她都該恭敬才對。”

    吳氏巴不得沈綰珠不知趣,惹出事,張姨娘就沒心思後宅爭寵。

    喜日

    沈府張丁結彩,忙亂喧囂,沈綰貞天不亮就被人叫醒,開臉,上妝,閆嬤嬤又端來湯水給她吃,怕她一整天,肚子餓。

    門外雜亂的腳步聲,奔跑聲兒,高聲喊:“花轎到門,王爺親迎。”

    沈老爺為了穩妥起見,早早就派出府裡不少下人,有的就等在王爺府門口,等王府一有動靜,立刻回來報主子得知。

    沈老爺一聽,一時愣住,吳氏忙招呼人,“快給老爺換上朝服,迎接王爺。”

    沈老爺瞬間醒悟,忙忙換上衣裳和夫人緊趕著出門,沈老爺一到大門口,鑼鼓喧天。

    沈府門大紅氊子鋪整條街,王爺娶親,太后娶兒媳,滿京城大街小巷,擠滿看熱鬧的人群,御林軍沿途攔著,不讓人衝撞了新人。

    沈老爺率領全府上下在大門口跪迎,迎親隊伍,有朝廷官員、太監、侍衛,儀仗,迎親使者高聲宣詔,沈綰貞身穿大紅喜袍,鳳冠霞帔,跪受金冊、金印。

    沈老爺激動得叩頭謝恩,山呼萬歲,又叩拜安陽王,王爺花轎親迎,這是多大的臉面。

    花轎停在沈府門前,大紅轎幃用金線繡著“喜”字、火紅鳳凰。

    趙世幀一身紅袍,騎在一匹高大的白馬上,挺拔高貴,英俊耀眼,傾絕之美。

    一長龍迎親隊伍,八抬花轎,迤儷而行,沈氏女大婚,十裡紅妝,綿延數裡。

    向晚,王府張燈結綵,喜筵大開,洞房,懸著玫瑰紅百子帳,琉璃宮燈照得寢殿亮如白晝。

    夫妻向北相對而坐,一侍女端著銀質託盤,上面擺著一雙耳羊脂白玉壺,裡面盛著龍鳳合歡酒,另一侍女斟滿青玉合巹杯,捧給趙世幀,他抿一口,交給沈綰貞,她一飲而盡。侍女又斟一杯酒,交給沈綰貞,沈綰貞抿一口,還給趙世幀,他一口喝乾,交杯酒就算喝完。

    侍女退下,把門關上,趙世幀看房中無人,走去五斗櫥中取出早已備好的一碟子點心,放在沈綰貞跟前桌子上,往她跟前又推了推,“餓了吧,快吃吧。”

    沈綰貞就早起墊點,一整天都沒吃東西,早已餓了,一直有賓客,沒有新娘子當著人吃東西的。

    她舒袖中伸出青蔥指,瞅了他一眼,眼睛就盯在那碟子上,快速地拿起一塊梅花式樣的點心,放在嘴裡咬了一口,又接二連三地幾大口把一塊點心吃下肚,舔舔嘴,又拿起一塊。

    他瞅著她吃,看她吃得極快,喉嚨動一下,像是要噎住,忙遞給她一盅茶水,她接過咕嘟嘟喝下,又吃了一塊,咽下最後一口點心,才長舒了一口氣,飽了。

    他看她唇角沾著一塊點心渣子,忍不住探身笑著撩起袍袖,就要為她擦拭,她偏頭避開,怕弄髒了他的喜袍,抽出帕子抹抹唇角,就又不好意思,垂下頭。

    寢殿燃著大紅孩兒臂粗的喜燭,火光跳動,他目光如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你累了吧?”聲兒有點黯啞。

    這暗昧問話,她不敢答,累了就是要寬衣,然後就是…..她目光閃爍,偷眼瞅他,正好他在瞅她,她嚇得忙躲開眼,

    他心裡緊張,兩手直搓,她也緊張得兩手捏住衣角,汗都出來了,正這時,殿外喜娘一聲:“王爺和王妃早早歇下吧。”

    王爺的洞房也無人敢來鬧,他借機站起身,伸出手,她低頭看他伸過來的手,猶豫著把手伸過去,他牽著她,走向塌邊,她只好隨著,倆人並肩坐在榻上,離得很近,幾乎挨在一起。

    他側頭看她,寢殿高燒銀燭,她低垂粉頸,臉兒已是緋紅,如塗了胭脂一般,他嗓子乾澀,呼吸有點急促,親自走去外間,殿上無人侍候,都躲出去,他掩上房門。

    她在他掩門的一瞬,心砰砰亂跳,垂眸不敢看,盯著自己腳尖,她低垂眼簾,看他腳步朝她走來,到了跟前,停住,她緊張得呼吸都快停頓,心跳加快,身子微顫。

    他站在她面前,氣息不勻,掌心潮潤,緊張得軀體緊繃。

    洞房紅燭晝夜燃著,是不熄滅的,她的心不由亂亂的。

    他雙手捧起她的臉,她一下子對上那雙明亮似星辰一樣黑眸,他目光灼灼,熱血上湧,終於把持不住,欺身上來,把她壓倒在塌上。

    他手忙腳亂地要為她褪去身上繁複的喜服,她看他由於緊張激動,大手笨拙,忙活許久也沒能如願,急迫得臉孔都漲紅,心裡頗為心疼,她忍住羞澀,動手解衣,裡外幾重,到最後,身上只剩下一層輕薄的裡衣,通亮的燭火,照得她雪白的嬌驅隱約可見,她停下手,實在羞於在繼續下去,他早已等不得,動手三兩下扯去那層淡煙似的薄紗,頓時,滿室生春,他再也無法自制,去衣,回身伸手一把合上帳幔。

    外面趴著窗根底聽房的人,只聽帳子裡,王妃嘴似被什麼堵住,發出含混不清嗚嗚聲,憋了許久,一時吃疼,一聲嬌呼,不經意溜出口,只半聲就咽了回去,洞房中隱約聽見,男子呼呼粗喘,女子壓抑呻.吟聲。

    又過了許久,帳子裡,嗚咽聲,她委屈落淚,他一下子慌亂,翻身下去,捧起她的臉,輕輕吻去她掛在腮邊淚珠,溫柔聲道:“怎麼哭了?”

    她又嗚咽兩聲,他更加著慌,陪著小心哄她,“是我不好,太心急了,別哭。”

    她含糊喃聲,“疼。”

    他拉開帳幔,燭火照進,他驚見,榻上竟斑斑點點的鮮紅,他驚呆了,好半天,他目光雪亮,唇角徐徐揚起,“你,是頭一次…..。”

    她小小鼻翼滲出細汗,嘟著嘴,委屈地小聲道:“那你還不輕點。”

    他心疼地俯下身,一下下吻幹她臉上每一滴淚珠,滿是歉意地道:“對不起,我以為,你…..”

    “我什麼?”沈綰貞嬌嗔。

    他埋頭吻遍她每一寸肌膚,“我要沐浴。”她卻突然冒出一句。

    他停住,又戀戀地親了親她的薄唇,翻身下地,突然,他攔腰抱起她,她驚呼,離開臥榻一瞬間,她趕緊抓住一個單子蒙住光身子,驚悸地問:“去那裡?”

    他低頭貼貼她的驚慌的苦巴巴的小臉,含笑戲虐道:“我的王妃這般美妙玉體,抱出去炫耀一下,讓那些聽房的人乾眼饞。”

    “什麼?”她驚呼,就要掙脫他懷抱,用粉拳捶他的胸,“放手。”

    他笑容更深,看她急得小臉都紅了,輕聲道:“你不是要沐浴,我服侍你。”

    她羞澀在他懷裡扭動身子,“不要,我自己來。”

    他緊緊抱著她,也不放開,像是怕誰搶了去,碧紗櫥裡放著早已備好大大的木桶,裡面盛著香湯,上面浮起一層淡如薄煙般水霧,他甩掉她身上的單子,抱著她邁進木桶。

    這種坦誠相對,她羞臊得眼睛都不敢睜開,任由他服侍清洗,他寬大的手掌,放輕柔,劃過她嬌嫩的肌膚,她心裡一陣癢麻,身子慢慢熱起來。

    她閉目,敏感地覺察出他身子起了變化,他掌心滾燙,覆在她妙處,摩挲撫弄,稍頓,他食指輕輕一挑,她嚶嚀一聲,羞紅臉,頭埋在他胸前,心肝突突地跳,他輕聲急促在耳畔道:“還疼嗎?”

    她重重點點頭,他停住,慢慢離開她身子,站起身,大步邁出桶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棉帛,伸手把她從水裡撈出來,用棉帛裹緊,抱著她,走回暖閣,輕輕把她放在榻上。

    她沐浴這功夫,侍女悄悄進來,換上乾淨單子,她闔眼,身上棉帛散落,她趕緊伸手抓住,裹緊身子,她聽見他喘息聲重,睜眼一瞧,唬了一跳,見他站在塌前,直盯著她,深眸裡燃著一小簇火,唇角緊抿,臉憋得紫漲。

    他極力克制,她知道他忍得難受,促急,於是不忍,把裹住身子的棉帛放開,小聲說,“我不疼了,你……。”

    說吧,又臉紅,為自己的主動不好意思,他舔了一下發乾的唇,強壓下那念頭,披著寬鬆袍子,推門出去。

    她心裡不是滋味,咬唇暗怨自己該忍著才是,她一直細聽殿外動靜,殿外悄無聲息,她擔心,夜裡清寒,他穿得單薄,她一直盯著門口,終於,門‘吱呀’一聲,她從紅氈簾子底下看見他腳步往里間屋來。

    她輕聲問:“冷嗎?”她已穿上中衣。

    他走近,大手放在她小臉上,她一把抓住,冰涼,用力扯他上來,拉過一鋪被子給他捂住身子,她雙手隔著被子環住他,雙臂短了一截子,合不攏,她卻吃力地擁著他,試圖溫暖他。

    月光灑入帳中,二人相擁而坐,也不睡,看窗外一輪明月。

    她依偎著他,喃喃細語,他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你終於成為我的王妃。”

    “王爺。”

    “不許叫王爺。”

    “夫君。”

    “叫王爺我就…..”

    “咯咯咯。”

    天快明時,她和他才迷迷糊糊睡了,她緊緊貼著他。

    她醒來,睜開眼,看身旁榻上空空的,掀起帳子一角,屋子裡通亮,靜靜的,側耳聽外間,沒有侍女走動聲,她有點慌亂,新婚第一日就起晚了,還要進宮給太后、太妃、皇上、皇后請安,她焦急,眼睛四處尋找衣裳。

    這時,他走進來,神情頭很足,帶著一股清晨的新鮮味道,晨曦打在他臉上,他緞子般光潔肌膚,乾淨明亮,他輕輕貼她臉頰,她要起來,他按住她,逗她道:“睡一會,來得及,我派人和母后說了,晚些時候進宮,就說我昨晚累了。”

    她驚呼,羞得臉似紅布,“王爺?”

    他看她信以為真,開心笑了,“是母后派人來說,冬天寒冷,別空著肚子進宮,吃過早膳再去不遲。

    她想起身,朝他瞄一眼,小聲道:“王爺先出去,我要換衣裳。”

    她一起,中衣滑落,露出光潤潔白的削肩,他唇貼上,她嚇得趕緊把中衣往上拉了拉,他促狹笑了,“我侍候你更衣。”

    她使勁晃頭,這大白天的,他萬一按捺不住,用強,她只能順從。

    他彎腰,湊近她臉頰嗅了嗅,看她緊張躲閃,他直起腰,呵呵笑著,才走出去,招呼下人進來侍候。

    正殿上,二人對坐吃早膳,她早起,面色滋潤,粉嘟嘟,鮮嬌水嫩,像能捏出汁水的蜜桃,她悶頭吃,想起昨晚肌膚相親,有點羞澀不敢看他。

    他面前擺著一碗粥,手握著湯勺在碗裡來回攪動,半天也不吃,眼睛卻盯著她,看她小小紅唇一張一合,有擒住她的小嘴,咂一口的衝動,她猛地抬頭,看他盯著她看,眼睛直直的,再看兩旁侍女,都別過臉,抿嘴笑,她嗔怪白了他一眼,他才醒過神,憨憨地笑了。

    吃過早飯,她進里間換上正裝,她出來時,他早已穿好大衣裳,耐心好性地等她,她往外走時,他盯著她雙腿,把她看得不好意思起來,夜裡一番折騰,她身子酸痛,下體有腫脹之感,走路細微帶出來,被他瞧破。

    他有點後悔,昨晚洞房之夜,太冒失了。

    他不騎馬,陪她乘大轎子入宮。

    她昨晚沒睡好,馬車一晃悠,她頭搭在他肩頭,他偏頭摸摸她臉頰,“睡吧,到了我叫你。”

    她忽然想起,坐直身子囑咐道:“王爺,太后面前不能說漏嘴,喚我王妃,我喚王爺。”

    他笑了,一把攬住她的香肩,“放心吧,你已經是我的女人,沒人欺負你。”

    他取笑她,“你還是我當初見的那個牙尖嘴利沒規沒距的女子,現在怎麼這般膽小?”

    她往他懷裡拱了拱,“誰讓我喜歡上一個人,從此就小心翼翼,生怕那人會不滿意。”

    她細語鶯聲,劃過他心頭,癢癢的,還未來得及做什麼,轎子停住。

    “恭請王爺,王妃下轎。”

    他氣恨,幫她捋了下有點亂的髮絲,強烈的饑餓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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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離 發表於 2014-8-14 11:08 PM

第109回

    沈綰貞和趙世幀轎子直抬入後宮,在慈甯宮門前歇轎,走出轎子外,沈綰貞望了一眼,巍峨壯麗的慈甯宮,長長吸了一口氣,緩解緊張情緒,趙世幀看著她,目光滿是溫柔和鼓勵,抓住她的手,緊緊攥住,牽著她往宮門走。

    “王爺和王妃到了。”太監一看見安陽王的大轎,一路小跑,回太后。

    二人上了臺階,那進去回稟的太監從裡面跑出來,“太后娘娘宣王爺和王妃進殿。”

    沈綰貞的手讓趙世幀攥著,心裡不自在,怕太后不滿意二人親昵,就要抽回手,怎奈趙世幀攥得緊,抽了幾次,沒抽出來。

    當二人轉過富貴牡丹蘇繡屏風,她猛地一下把手抽出來,就見郭太后高坐明黃錦塌,正在往門口看。

    郭太后雖貴為太后,也是一個普通的母親和婆婆心理,她不能當著太后的面跟她兒子過於親昵,讓太后不喜。

    沈綰貞故意放緩了一步,去半步跟在趙世幀身後,趙世幀明白她的用意,心中好笑,徑直上殿。

    太監已鋪上褥墊,二人同跪下,行叩拜大禮。

    “好了,石頭地怪涼的,都起來吧。”郭太后比婚前態度和藹多了。

    二人行過禮,謝坐,趙世幀坐在上首,沈綰貞挨著他坐在他的下首。

    “昨兒累得夠嗆,不是說讓你們晚點過來,怎麼這麼早就來了?”郭太后嗔怪,心疼兒子,心想,大概一夜沒睡好,還起個大早。

    “是王妃著急給母后行禮,催著過來。”趙世幀是替她在母后面前說好話,沈綰貞瞅了他一眼,心裡感激他時時刻刻為她著想。

    郭太后看一眼兒媳,“安王妃昨兒也累得不輕。”太后看樣子對她懂事還算滿意。

    沈綰貞欠身,“王爺婚事,母后操心最多,臣妾托母后的福,得以清閒自在,若說累,母后最是辛苦。”

    給沈綰貞娘家的聘禮,是太后一手操辦,和皇后商量擬定聘禮單子,這筆聘禮當然該由宮中出,不能由王府出,皇家娶媳婦也同民間一樣,為聘禮的事,郭太后是煞費苦心,務求最好,皇后樂得奉承太后,度著太后的意思辦,沈綰貞這幾句話,太后聽著心裡舒坦。

    “知道就好,哀家就沒白操這份心,別以為哀家總是故意難為你媳婦。”這話是對她兒子說的,太后意思是看我對你媳婦多好,你還不領情,為你媳婦忤逆母親。

    趙世幀嘿嘿笑了,“兒臣知道,母后母儀天下,怎會是普通婦人可比。”

    郭太后笑了,兒子這句恭維奉承話把她抬高了,她心裡妥帖,連帶對兒媳態度和藹起來。

    “今後有王妃替哀家照料王爺,哀家也就放心了。”

    沈綰貞忙起身,恭敬地道:“臣妾謹遵母后命,定當盡心竭力,不辜負母后信任。”

    “日後都是一家人,王妃不用太拘謹。”郭太后看沈綰貞由於緊張,大氣都不敢喘,誠惶誠恐,幾次拿眼睛看兒子,看兒子臉色行事,她曾擔心兒子是軟柿子,被媳婦拿捏,沒有主見,現在一看,沈氏也不像她想像中驕縱,她個性剛烈,卻也有賢惠女子溫順一面,對她有了幾分好感。

    郭太后又對兒子道:“王爺已經成婚,哀家已同皇上說了,朝堂的事,也該多上心著點,替皇上分憂。”

    “母親,朝中大事兒子不感興趣,如果母后非要兒子學點什麼,讓兒子回去考慮考慮。”

    安王是個封號,代表一定的尊貴地位,但是相應擔任一些官職管些事,才有真正的實權,郭太后對兒子的期許很高。

    沈綰貞坐在趙世幀下首,從他說話語氣聽出,丈夫並不熱衷朝堂之事,而且一直刻意回避,初見時,她直覺他桀驁不馴表像下,隱藏很深的東西,那麼現在她或多或少知道那是什麼。

    “這也好,你新婚,先歇息兩日,等想好了告訴我。”郭太后不太滿意,可兒子不想幹的事,強迫不了,就像娶妻之事,最後還不是由著他,兒子個性低調,無心政事,媳婦的話,可能比她這做母親的管用。

    於是道:“你先回去,你媳婦留下,我有話說,一會她還要去各宮拜見皇后、太妃們。”

    趙世幀神色猶豫,身形未動,“母親還有何話說?”顯然對母后不放心,怕母后為難沈綰貞。

    “哀家難道會吃了你的王妃,你放心吧!我們娘們親熱親熱,聊些閑磕,一會哀家派人送她去皇后和太妃們宮裡。”郭太后心想,婚都成了,哀家下她的臉,等於下兒子的臉,她丟臉,兒子能揀著什麼。

    趙世幀瞅了沈綰貞一眼,沈綰貞微笑朝他點點頭,示意他放心去吧。

    看兒子下去,郭太后道:“你們如今婚也成了,王爺也該把心思放在朝廷的事上,你是他的妻子,就該多勸著他。”

    沈綰貞站起身,恭敬地聽著,答應是。

    “這後宮你就去拜見皇后、貴太妃和太妃,別的人不用一一見了,反正大後個年三十,後宮家宴,都能見到,皇后、貴太妃和太妃說什麼,你只管聽著,不用多說。”

    郭太后怕她新過門,不知道宮裡的事,這宮裡頭,哪一個不是揣著十二個心眼,簡單的一句話,內裡可能暗藏著玄機,她既然做了她的媳婦,就是一家人,有共同的利益相關和厲害關係。

    沈綰貞聽著,一一答應。

    “崔公公,你帶王妃去各宮裡行禮。”

    “是,太后娘娘。”

    從慈甯宮出來,沈綰貞暗暗出口氣,一抬頭,見趙世幀站在宮門口等她,她心裡一熱。

    走過去,小聲笑道:“王爺怎麼還沒走?”

    他一把把她扯過一旁,緊張地問;“母后沒難為你吧?”

    天上飄起小雪,甬道上鋪滿薄薄一層,她看他肩頭落著雪花,輕輕用手彈去,悄聲道:“沒事,不用擔心。”

    他拉著她走下臺階,崔長海識趣地離開一段距離跟在身後。

    趙世幀看崔長海跟著,放心了。

    “王爺回去吧,妾身一會就回去了。”

    出了垂花門,二人分開,崔長海跟上來,打起傘遮住她,賠笑道:“王爺對王妃可真好,這一會也不放心。”

    沈綰貞回頭看看,趙世幀還站在雪地裡,望著她的背影,頭上的雪花飄飄揚揚,王文貴從門房跑出來,在他頭頂撐起油傘。

    “王妃,坤甯宮離此最近,還是先去皇后坤甯宮吧。”後宮中除了太后,皇后位分最為尊貴,宮中歷來是個重規矩的地方,上下尊卑,不能亂。

    坤甯宮在後宮中軸線,高大厚重的宮牆,有凝重之感,二人行走在中間甬道,沈綰貞只能見頭頂那一方天,心想,這宮裡的氣氛壓抑沉重,趙世幀在深宮裡長大,沒有自由,童年大概缺少樂趣。

    這段路不短,沈綰貞緩步走著,一邊與崔長海閒聊,問他些太后的喜好,飲食習慣,等一些瑣事。

    崔長海聽安王妃問得詳細,就連太后幾時起身,幾時歇晌,都問到,崔長海瞄了她一眼,除了問太后起居,安王妃別的再不談其它,真是個謹慎心細的女子。

    到了坤甯宮門前,早有太監回李皇后,就有太監哈腰說,“皇后娘娘請安王妃進去。”

    崔長海留在外面,沈綰貞一人徐徐上殿,行大禮,“臣妾拜見皇后娘娘。”

    李皇后和煦的聲兒傳來,“安王妃免禮,賜座。”

    沈綰貞謝恩,起身落座。

    “本宮對安王妃早就有耳聞,今兒總算見到了。”李皇后細瞧這沈氏,雖然樣貌清純,但送去安王府的姬妾那一個都比這沈氏長得美貌,偏偏安王就喜歡她,李皇后覺得納悶。

    “讓皇后娘娘見笑。”沈綰貞欠身恭敬地道。

    “三弟重情重義,難得的好男人,你二人經過一番波折,走到一起,是上天註定的緣分。”李皇后知道太后一杯毒酒的事,對她果敢,倒是佩服得緊。

    “托皇后娘娘的福。”沈綰貞欠身。

    李皇后看這安王妃少言寡語,恭敬有禮,絲毫沒有巴結討好之意,對她不免高看。

    想起皇上囑託,像是隨意地問:“皇上說了,三弟如今已娶親,朝中的事也要操點心,不知三弟是何想法?”

    這是拿話試探她的意思,如安王熱衷權勢,夫妻一體,她定會幫夫君謀算,況皇后先開口提,安王若有心參政,她就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李皇后看著她,等她的回答,沈綰貞有點為難,太后讓自己勸王爺進取,她要怎麼回答,才能不開罪太后,又不讓皇后誤會安王有野心,伴君如伴虎,關鍵時,錯說一句,有時就招來殺身大禍,她略一沉吟,“王爺沒同臣妾說起,臣妾也不懂朝堂之事。”

    李皇后盯著她,若有所思,安王妃不熱衷此事,對權利沒表現出過多熱衷,看來皇上主張不錯,安王妃只是普通女子,沒有野心,跟安王倒也相配。

    說了會閒話,沈綰貞告退出來。

    崔長海等在宮門口,看她出來,迎上前,“奴才以為王妃還要有一會出來,沒想到這麼快就出來了。”

    二人下了臺階,天放晴,雪住了,太陽露出臉,暖和的陽光,照到她身上,她還是覺得冷颼颼的,也許是這宮殿到處是冰冷的石頭堆砌,沒有熱度。

    沈綰貞在閔貴太妃宮門外略等,就有太監高喊:“安王妃覲見。”

    崔長海來時路上也未提閔貴太妃,有些個話不能拿到面上說,此刻,崔長海只朝沈綰貞深深點下頭,沈綰貞就明白,這個主不是善茬。

    她進宮門,餘光瞥見,貴妃榻上端坐一個高貴的中年婦人,和太后年紀相仿,卻沒有太后淩厲之色,笑容安詳。

    沈綰貞倒身下拜,“臣妾給貴太妃娘娘請安。”

    閔貴太妃忙吩咐左右,“快把安王妃攙起來,禮數都免了,我們娘們頭一次見面,這俗禮怪煩的。”

    說著,就招呼沈綰貞坐她身邊,沈綰貞稍一猶豫,便聽話地坐到她身旁,閔貴太妃拉住她的手,“這幾日數九,正冷,王妃大冷天過來,瞧著身子單薄,可別凍著。”

    “不礙事。”沈綰貞接觸她的手,柔軟又細膩,是一隻女性溫柔的手。

    閔貴太妃熱絡,噓寒問暖,沈綰貞聽著竟有親近之感,這是前朝除了太后,後宮第二尊貴的女人。

    “安王妃看著弱不禁風,要好好調理,我一上冬,老病就犯了,每年都吃方御醫開的方子,很管用,本宮讓他去王府給你看看,開幾劑湯藥,調理調理。”閔貴太妃似乎對她格外關心,比太后正經婆婆來得親近。

    “謝貴太妃娘娘,臣妾身子骨結實。”她不想聯繫宮裡的人。撇清少些事端。

    閔貴太妃之子二王爺厲王坐鎮西南,是唯一一個擁兵在外的王爺,先皇在世之時,曾立有赫赫戰功,在朝中威望甚高,皇上待之手足情深,甚為倚重。

    閔貴太妃看在她身上的眼神閃了閃,“也好,王妃年輕,不像我這老婆子鎮日十病九痛的,不離藥罐子。”

    閔貴太妃又絮絮地說了些別的,沈綰貞趁她說話間隙,起身告辭,邊往出走,邊想,閔貴太妃和藹可親,可這笑容的背後,總有些許別的什麼。

    崔長海看見她身影從宮裡出來,迎上去,小眼睛朝她臉上瞄了幾眼,“王妃,是順腳先去曹太妃宮裡?”

    “好”沈綰貞下了臺階,崔長海緊緊跟著,“二王爺已有幾年都未回宮過年,聽說年下回宮,如今已在路上。”

    “厲王妃也跟著一道回來嗎?”

    “那是自然,厲王府幾年無人住,新近修繕,聽說已收拾妥了。”

    說著,就到了曹太妃的宮門,沈綰貞對這裡熟悉,曹太妃和詹家沾親帶故,上次見面沈綰貞還是詹少夫人,這才沒多久,就變成安王妃,雙方見面有點尷尬。

    宮門口卻無人,沒有一個太監,崔長海拖著長聲,“安王妃求見太妃娘娘。”

    “太妃娘娘請安王妃進去。”一個太監跑出來。

    沈綰貞腳步稍事猶豫,就從容進殿,跪行大禮。

    曹太妃依舊是溫婉聲兒,“安王妃,我們又見面了。”

    曹太妃的一句又見面,就讓沈綰貞赧然,想當初,被安王等作弄,沒承想今日卻成了夫妻。

    “臣妾也未料到會有今日。”沈綰貞坦然落座。

    “這倒是句實話。”曹太妃相信她做夢都沒想到會有今日之榮華富貴,這樁婚事,要誰想都不可思議,不敢想的事。

    曹太妃已聽說詹伯府的事,詹夫人曾來求她向太后、皇上求情,曹太妃考慮再三,拒絕了,這事誰都幫不上忙,已知詹伯爺迫于無奈,上書辭去爵位,皇上也已准奏,念在他一介老臣,詹家留在京城,伯府仍讓詹家合家大小住著,也算是額外施恩。

    這些事曹太妃也未提起,提了徒增尷尬,彼此相處有隔閡,宮中的人都務實,拎得清,相對人情冷漠。

    二人也沒多餘的話,一盅茶水過後,沈綰貞告退。

    崔長海道:“謝太妃宮中正好順路,相隔不遠。”

    謝太妃,給沈綰貞留下的印象很深刻,謝太妃也就三十歲出頭,修眉俊眼,十足是一美人,雖已不年輕,但觀其容貌,仍依稀可見當年傾世之美。

    沈綰貞禮畢落座。

    “安王妃,久慕大名。”謝太妃已不算很清澈的杏目,仍勾魂奪魄,說話時,上下打量她的目光,令沈綰貞如芒刺在背,說不清是哪裡不舒服。

    “太妃娘娘取笑。”沈綰貞淡淡一笑,迎著她的目光,沒有退縮。

    “王妃是打太后宮裡來?”謝太妃提到太后時,卻有一個微小的動作,抓住身旁紅酸枝木羅漢塌上扶手,沒逃過沈綰貞的眼睛。

    沈綰貞微欠身,“臣妾打曹太妃宮裡來的。”

    謝太妃手鬆了鬆,“王爺沒同王妃一道來?”

    “王爺先回王府了。”

    “回太妃娘娘,御膳房送來午膳。”一個太監上殿回道。

    “王妃若不嫌我這飯食粗糙,留下和本宮一同用飯?”謝太妃很有誠意地邀她留在宮中用飯。

    沈綰貞站起身,“謝太妃娘娘,臣妾出來時候久了,該回王府了,改日再來叨擾太妃娘娘。”

    沈綰貞暗思,皇宮裡的飯菜可不是那麼好吃的,宮鬥小說裡,後宮妃嬪就算好姐妹,也不吃別宮裡的東西,連茶水都不敢喝,有點草木皆兵,她倒不相信謝太妃下毒,但對她著實喜歡不起來。

    出了宮門,崔長海依舊站在宮門口等她,道:“太后娘娘吩咐,王妃不用回慈甯宮了,天不早了,直接回王府吧!”

    沈綰貞像是得了大赦,腳步不停頓地一路出宮,上轎回王府。

    “王妃回來了。”趙世幀正在看書,聽說沈綰貞回來,站起身,出去,陳福看王爺幾眼,腹誹,王爺也忒沉不住氣,親自迎王妃,王爺的身份該在屋裡等著。

    沈綰貞帶著一身涼氣一進門,趙世幀仰面就把她攬在懷裡,“王妃受累了。”

    沈綰貞懶懶地趴在他懷裡,“王爺,臣妾餓了。”

    趙世幀朝左右忙吩咐,“快傳飯。”

    正殿上,擺著一張紅木描金雕海水雲紋嵌理石大方形桌,滿滿一桌子菜,足有三十幾道。

    二人對面坐下,侍女盛碗碧粳米飯,放到王妃跟前,沈綰貞一手拿箸,一手端碗,桌子上的菜,她只撿跟前幾樣,轉瞬一碗飯便下肚,空碗遞給身後的繡菊,盛上一碗,又吃下去,這期間也沒顧上看對面的趙世幀。

    趙世幀瞪眼瞅著她,猜她大概是餓壞了,不免心疼,暗想,宮裡頭今後少帶她去,看她今兒處處小心,受約束不自由,想來她心裡很不舒服。

    大概是受了她吃飯速度的刺激,他也一連氣吃了三碗,放下碗筷,看她不吃了,問:“吃飽了?”

    她嗯了聲,她先撂筷,一直看他吃了許多,有點歉意地問:“王爺何不先吃,不用等妾身。”

    “我若先吃,能吃這麼多嗎?”他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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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離 發表於 2014-8-14 11:09 PM

第110回

    吃過晌飯,趙世幀和師傅少傅裴嚴傑有事商議,就去外書房會客。

    沈綰貞夜裡睡眠少,頭午又累了,撂下筷,就哈氣連天,走去西暖閣往炕上一倒,就睡得昏天黑地。

    趙世幀回來,寢殿裡靜悄悄,正殿裡就一個丫鬟閑坐著,聽見腳步聲,身子卻沒動,“王妃在哪裡?”

    那丫鬟聽男子聲兒,才驚慌地站起身,看了他一眼,有幾分羞怯,指了指西暖閣,連簾子都忘了打了,趙世幀自己掀簾子進去。

    只見西暖閣榻上,鮫紗帳半掩,大概是暖閣內地龍熱,一條白生生的細長腿從紗帳裡伸出來,搭在炕邊,趙世幀笑著走過去。

    她抱著被子,玫瑰茜紅紗衣散散落落,玉體半遮半掩,受熱的緣故,她臉緋紅,面上一層水光,平常血色稍淡的肌膚,徒增幾分顏色。

    一看她睡姿,他笑了,他輕輕把她的腿放上去,她這時,卻翻了個身,面朝上,嘴裡喃喃一句,“水”

    他走去桌子邊,提起茶壺,倒了一杯水,手摸摸,溫熱,端到炕邊,她臉朝上平躺著,他怕她躺著喝嗆到,就坐在炕沿邊,抱她半坐起來,把杯子放到她唇邊,她本能張開嘴,水緩緩地流進她口中,她滿足地呢喃一聲,頭軟軟地靠在他胸前。

    他把水杯放在炕沿上,抱著她,不捨得放下,低頭看,睡夢中她唇角有點上翹,大概夢到什麼開心事,他低頭吻了下她的小薄唇,她兀自睡著,也沒有知覺。

    她紗衣領口散落,露出一小截雪白修長的頸項,他頭埋在她鎖骨處,輕吻,大概弄癢了,她好似不舒服,嬌軀扭動了一下。

    他怕弄醒她,唇離開,抬起頭,光眼看著,饞嘴巴舌的,老是吃不到口,他心裡有點火氣。

    這時,她眼睛卻眯開條縫,喃喃地道:“你幾時回來的?”

    他摟緊她,趴在耳邊小聲說,“那裡還疼不疼了?”

    她有點迷糊,沒聽清楚,喃喃重複了句,“什麼疼?”重複完這句,突然眼睛睜開,驚慌地從他懷裡掙脫出來,坐直身子,把中衣往上拉了拉,警惕地瞪著他,“王爺,青天白日的……”

    他重重歎口氣,怨懟,“等到天黑,還有好幾個時辰。”

    她拉著他袖子,放軟了口氣哄道:“王爺昨晚沒睡好,先眯一覺,醒來天就黑了。”

    他明白,天黑就好行事。

    他無奈上炕,挨著她躺下,她往裡挪了挪,與他隔了很寬的空隙,生怕他起了綺念。

    他側身朝裡躺著,也不睡就瞪眼瞅她,她對上他那雙黑亮眸子,裡面盛滿的東西,她一目了然,她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麼,還未等她爬起身,他便撲上來,把她壓倒在炕上,他伸手把她裙帶一扯,她就像是新鮮的剝了皮煮熟的雞蛋,他兩眼放光,咽了咽口水。

    午後的陽光明媚,照入紗帳裡,她羞澀,掙扎幾下,雙手被他制住,動彈不得,就停住,死死閉上眼,他得意地笑了,整個人壓上去。

    繡菊從屋外進到正殿,看新來的那大丫頭站在西間門旁,正豎耳聽里間動靜,繡菊走過去,那丫頭知覺,不好意思,收回往裡窺探的目光。

    繡菊走到門跟前,聲兒好像是從西稍間暖閣中發出,隔著遠,很細微,但那聲兒曖昧,繡菊就明白,訕訕的臉就紅了,忙下去吩咐人燒水。

    他興盡爬下去,她渾身綿軟,四肢無力,恍惚中間好像發出令自己都臉紅的聲兒,她握住臉,滾燙,他手指劃了下她潮紅的臉頰,促狹一笑,她忙拉過單子蓋住身子。

    他伸過手臂,摟住她,著實有點累了,不大工夫,就熟睡了。

    外間碧紗櫥內似乎有輕微的細碎的腳步聲,這是丫鬟走路腳步放輕,怕吵到里間的主子。

    沈綰貞看他睡了,輕輕把他手臂挪下去,起身披上棉帛,出去碧紗櫥內,繡菊和巧珊剛兌好水,看她出來,輕聲道:“水剛好,主子洗吧!”。

    沈綰貞仰躺在水裡,頭搭在木桶邊,回想方才房中情形,竊笑,突然,她發現清水裡出現一條紅線,擴散開,她一愣,心說不好,月事來了。

    闔眼,暗自慶倖,方才讓他如願,不然六七日,他豈不要憋出火來。

    繡菊和巧珊服侍她穿好衣裳,她聽聽西梢間,有輕微的鼾聲,知道他正睡得香甜,怕吵到他,她拉開門扇出去明間。

    一出門,就看見嫡母為她陪嫁新賣那個大丫頭,正坐在窗前凳上發呆,她走出來,那丫頭想得入神,也沒知覺。

    繡菊正好端水出來,看這情景,想喚她,沈綰貞擺擺手,走去坐在紫檀木鏤雕螭龍紋羅漢塌上。

    這時,新買的小丫鬟從東間出來,一眼看見王妃坐在榻上,有眼色地趕緊去窗子邊桌子上取茶壺倒茶給王妃,驚動那新來的大丫頭,回身,一眼看見沈綰貞正盯著她看,著實唬了一跳,手足無措,忙站起來,沈綰貞觀其面上隱有迤儷之色,心中明白方才她是聽到什麼聲兒。

    “你叫什麼名字?”沈綰貞一直沒顧得上問她的名字。

    “岳疏梅。” 她神情變得淡淡的,頭也抬高些。

    “這個名字有點繞口,以後就叫含香吧,叫起來方便。”大凡賣身為奴,做夫人小姐的丫鬟,名字都是由主子取,不叫原來的閨名。

    “名字乃父母所取……”岳疏梅似乎不很樂意,大概嫌這名字有點俗,臉上有微薄的鄙夷之色。

    沈綰貞不喜,這丫頭總有一股清高孤傲,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到什麼地步說什麼話,這是在她跟前,若是換了別的主子,早就容她不得,這幾日下來,沈綰貞看她似乎無所事事,總是發呆,繡菊等忙活,不喊她,她視而不見,就是閆嬤嬤指使她,她都懶得動彈。

    “還不叩謝主子恩典,別說一個名字,你人都是主子的,這條小命都在主子手裡。”閆嬤嬤早已進來聽見,看跟前沒有王府的人,教訓提點她兩句,若讓王府的人見了,學了去,都沒規矩,主子還怎麼立威。

    “你要是覺得在我這裡委屈了你,我也不強留你。”沈綰貞不想跟這種不識時務的人浪費口舌,初來乍到,自己人都擺佈不了,偌大王府如何管。

    “主子宅心仁厚,這裡就是好去處,離了這裡,有你罪受。”閆婆子看她糊塗,不得不勸兩句。

    岳疏梅害怕,委委屈屈地跪下,“謝主子恩典。”

    落架的鳳凰不如雞,清高這玩意,得有資本才成。

    “你以後不用上來侍候,這屋裡有繡菊和巧珊兩個侍候就夠了。”

    “是,主子”岳疏梅叩頭,爬起來,訕訕出去。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沈綰貞歎了聲。

    新來的小丫頭方才給主子倒茶,看主子沒喝,放在身旁的桌子上,此刻,見主子又伸手過來,那小丫頭忙端起茶盅,呈給主子。

    沈綰貞端起茶盅,手指拈起茶盅蓋子,水面上漂浮的菊花,用茶盅蓋子往旁趕了趕,想起,抬頭問那小丫鬟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家窮,姊妹多,下生也沒取什麼名字,女孩中排行二,就叫二丫,主子學問好,給奴婢取個名字吧!”

    沈綰貞瞅瞅她,笑了,這小丫頭倒是機靈,看一眼水面上飄著的菊花,就道:“你就叫墨荷吧!”

    那喚作二丫的小丫頭,忙跪地叩頭,“謝主子恩典。”

    “你以後就在這屋裡侍候,凡事不會跟你繡菊姐和巧珊姐學著點。”沈綰貞想屋裡兩個貼身大丫鬟有點少,這小丫頭知曉眉眼高低,不妨留在屋裡在細瞧瞧。

    這就成了王妃的貼身大丫頭,墨荷二次又跪下叩頭,“謝主子抬舉。”爬起身,就忙著跟繡菊和巧珊抬水去了。

    這王妃的貼身大丫鬟分例比別的丫鬟高出許多,這是難得的好差事,就端茶遞水,活也輕巧,待遇又好,墨荷當然高興,她雖才來幾日,就發現王妃人和氣,對下人不打不罵,打定主意好好跟著王妃。

    沈綰貞看著幾個丫鬟忙活給王爺預備熱水,候王爺起身。

    這時,就聽屋裡喊一聲,“王妃”聲兒很大。

    沈綰貞趕緊進去,趙世幀睜眼躺在炕上,看她進來,“你洗了?”

    “洗完了,香湯齊備,王爺洗吧。”

    趙世幀已坐起身,看著她,道:“本王要王妃親自侍候。”

    沈綰貞一排雪白的牙齒把下唇咬得發白,半天,期期艾艾地小聲道:“我那個來了。”

    “什麼來了?”趙世幀重複一句,突然明白了,臉上卻不信,猛地探身向前,抓住她的手,“上來,本王查驗一下,是不是真的?”

    沈綰貞被他一扯,差點跌倒炕上,掙了兩掙,看他動手掀裙,急得忙不迭按住,“真的!”

    趙世幀看她急得臉漲紅,放開手,“不許騙我。”

    沈綰貞搖搖頭,“不騙你。”

    趙世幀無奈歎口氣,放開她,要下地,沈綰貞忙蹲身幫他穿鞋。

    沈綰貞低著頭,蹲在腳踏旁替他穿靴子,趙世幀揉揉她的頭頂,“這等吊本王胃口,等完事了,本王要好好受用一番。”

    沈綰貞低著頭,不好意思抬眼與他對視。

    繡菊和巧珊放完水,走出去喚王爺的跟前侍候的兩個太監,一個叫吉祥,一個福生的,進來侍候。

    沈綰貞無事可做,就趁著他沐浴當口,走出屋子,繡菊趕緊追出來,手上搭著一件灰鼠毛朝裡大紅羽緞斗篷,急忙給主子披上,沈綰貞道;“昨兒天晚,王府沒細看,今兒就附近走走。”

    正巧閆嬤嬤上臺階,接話茬道:“主子吃了晌飯就歪著,看停食,出去走走也好,晚膳時辰就快到了。”

    她晌午吃得多,這會子又要開晚膳,胃口飽脹,心想,方才運動量看來是不夠。

    剛出院門,走出不遠,閆婆子從後面攆上來,懷裡抱著個蓋子雕清水梅鏤空炭火手爐,塞在她懷裡,“主子抱上這個,冬天手不冷。”

    三個人就就近走走,沈綰貞不敢走出太遠,怕趙世幀洗完喚她,找不見她,又直著脖子喊。

    王府很大,認真走起來也要費半天功夫,甬道上雪掃得乾乾淨淨,走上去腳底不滑,快到晚膳時辰,道上沒幾個人,偶爾遇見幾個王府下人,都識得她是王妃,下人們眼睛毒,侍候主子猴精,從裝束上也能看出她是王府新主子,王爺新娶的王妃,走過,就都駐足行禮,謙卑退過一旁。

    沈綰貞走了一小會,估摸著時候差不多,趙世幀也該洗完了,就和繡菊、閆婆子往回走,過了甬道盡頭的垂花門,再轉兩個彎就到正院,突然,前方有兩個人出現在視線中。

    雖然冬天身上捂得嚴實,沈綰貞一搭眼,就看出是庶妹沈綰珠,畢竟姊妹十幾年一處住,光看背影都認得出來。

    沈綰珠不期能撞見她,微微一怔,想躲,可這條直直的長甬道沒有岔路,避也避不開,想回身走,又像是她怕了她,只好就停住腳,等沈綰貞走近。

    沈綰貞緩步過去,沈綰珠卻身形未動,也不行禮,只當沈綰貞經過她身旁時,她微微側了側身讓過,小聲叫了句:“姐姐”沈綰貞聽她這句姐姐叫得都很勉強,是心不甘,情不願。

    沈綰貞也未看她,徐徐從她身旁走過,走了幾步,停住腳,回過頭,“沈夫人,稱呼是不是該改改口。”

    沈綰珠一愣,倔強地咬著嘴唇,不答。

    沈綰貞回身,往前走,甩下一句,“喚王妃。”

    沈綰珠咬著唇,一聲不吭,把唇咬得發白,站在原地,等沈綰貞走遠,她恨恨地瞪著她身影消失的方向,朝地啐了一口。

    嚇得她的小丫頭雁兒忙瞅瞅左右有沒有人,低聲勸道:“主子,如今三姑娘已是王妃,主子不認也得認,於公於私,三姑娘做王妃,總比外人強,三姑娘和主子都是沈府出來的,該比別人親近才對。”

    “哼,當初我看出她存的這個心思,就該……”雁兒嚇得岔了聲叫道;“主子”沈綰珠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主子,五姑娘對主子為正妃好像很不服氣,老奴怕她拜見主子時,當著闔府上下沒大沒小,她是主子的妹子,主子又不好把她怎樣,若主子處置她,府裡人閒言閒語,會說主子薄情,連自己妹子都容不下。”

    閆嬤嬤大為擔心,主子拜見了宮裡的娘娘們,接下來就該王府上下人等拜見王妃,別人還好說,即便不服,可不在明面上,只有五姑娘這性子,說不準就敢當面與主子過不去。

    “我剛才就是想給她一個警告,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在王府我不是她瞧不起的姐姐,是王妃,明媒正娶的王妃。”

    沈綰貞看天際陰霾,漸漸裂開一條縫隙,閃出一道亮白,雪過天晴,似乎明兒是個好天。

    沈綰貞一回屋,發現趙世幀已洗完了,正倚在炕上無聊地等她,看她進來,佯作唬著臉,道:“去那裡了?夫君也不侍候?”

    沈綰貞走到炕沿邊坐下,“呆著無聊,出去走走。”

    他抓過她的手,放在掌心裡,握著,“正月十五我帶你去看花燈。”

    是夜,二人躺在炕上閒聊,沈綰貞道:“今兒,妾去坤甯宮,皇后試探妾身王爺的意思,就是母后說的,王爺為朝廷出力的話。”

    黑暗中,趙世幀臉一肅,“你怎麼回答?”

    “臣妾說王爺沒同妾說過,妾身朝堂上的事也不懂。”

    趙世幀滿意地點點頭,“回答得好。”

    趙世幀壓低聲兒,僅屋裡二人能聽見,“如今朝堂表面風平浪靜,實則內裡驚濤駭浪,我不想淌這渾水,皇位眾矢之的,非常時期當小心為是。”

    “母后今兒讓妾勸王爺,以母后的性情,王爺若想做個閒散之人,母后未必肯答應。”

    “我也不想太扭著母后,讓她老人家失望,今兒我和師傅商量了一下,參與朝廷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應應景。”

    “王爺能這樣想,妾就放心了。”

    沈綰貞想說,閔貴太妃和謝太妃,憑著她敏銳的直覺,總覺有些不妥之處,但具體又說不出是什麼,再說直覺也不一定對,尤其是複雜的宮鬥,有時不是表面能判斷一個人好壞,想想,就把要說的話咽回去。

    “我命闔府人等,明兒來拜見你,今兒你累了,好好歇一晚。”

    趙世幀怕她心裡有壓力,又道:“有我在,凡事你無需擔心。”

    沈綰貞往他身邊靠了靠,纏綿低語“為你,我願意盡力。”

    趙世幀摟住她,篤定道;“我相信我不會看錯,你會是一個好妻子、好王妃、好兒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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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離 發表於 2014-8-14 11:24 PM

本帖最後由 焰離 於 2014-8-14 11:26 PM 編輯

第111回

    次日,沈綰貞睜開眼,看趙世幀側身躺著,正盯著她看,她嚇得趕緊檢查自己中衣的尺度是不是略大,朝下一看,還好,整整齊齊的,還算體面。

    趙世幀抿嘴笑,“我嚇到你了?”

    沈綰貞也笑了,“妾膽子小,王爺總用這種眼神,讓妾心裡恐慌。”

    趙世幀伸手過來,摸她的臉,“本王對王妃是越來越感興趣,一看見王妃,就有股衝動,想抓過來,狠狠疼愛一番。”

    沈綰貞坐起身,翹起唇角,“妾不要聽了,王爺竟說些醃膩話。”

    沈綰貞喚丫鬟進來服侍洗漱。

    王爺和王妃分別由各自的下人服侍洗臉,趙世幀平常侍候的人就是貼身太監王文貴,和宮裡帶出來的兩個太監吉祥和福生。

    墨荷舉著銅盆,巧珊拿著棉巾和香胰、梳篦等物。

    繡菊給主子挽袖子,拿眼漂著那廂王爺三兩下洗完臉,拿棉帛抹了兩把,已站起身,往明間走。

    繡菊背著趙世幀小聲道:“王爺的側妃和侍妾都在門外等了好一會,王妃還未起身就站在門外候著。”

    沈綰貞不易察覺蹙了下眉頭,王爺的這些女人是何意?這麼早站在門口等,是彰顯她懶怠,還是突出自個賢惠懂事,若說恭敬也過了頭了,怎麼也該在用早膳的時候來。

    既然繡菊都看見這群女人明晃晃地站在門口,那王文貴和侍候王爺的兩個太監吉祥和福生,就該早就知道,可他們就像沒這麼回事,沒一句多餘的話,宮中出來的人,就是謹慎,不多言多語,難怪趙世幀用宮裡的太監侍候。

    沈綰貞看趙世幀洗完出去,也抹了把手,出去明間,早膳已擺上,王府一日三餐,唯有晌飯最為豐盛,早膳和晚膳,偏清淡,早膳以粥為主。

    早膳的粥就有七八樣,是各種五穀雜糧,不單純是粳米,主食是豆沙夾心八寶蒸飯,翡翠餛飩,筍肉包兒等,各色紅綠小菜,醬瓜菜等。

    沈綰貞和趙世幀還是一頭一個吃早膳,這一回沈綰貞可不吃得那麼快,門口不是有人上眼藥,有不怕冷的,願意等,就讓她們等著好了,她慢條斯理,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餛飩,餛飩餡大皮薄,一咬一股鮮香,想起門外忍饑挨餓的那群女人,是吃得更加恣意,間或還用嘴吹吹像是怕燙到嘴,還不時瞄眼對面的趙世幀。

    趙世幀整個動作也隨著她慢下來,開始他讓人添碗粥,看沈綰貞吃餛飩吃得香,也來了一碗,和沈綰貞對著吃起餛飩,喝一口湯,看她幾眼,她正好抬頭看他,二人眼神對上,沈綰貞一瞟一溜間,媚眼如絲,趙世幀晃神,湯勺裡盛著一個餛飩,舉起半天沒送到嘴裡。

    二人是眉目傳情,一頓早膳吃了大半個時辰,飯菜都冷了,才撤了桌子,賞了下人們吃,又漱口,洗手,換上正裝,才在明間上座。

    坐定,趙世幀問:“側妃夫人們都來了嗎?”

    “來了。”陳福答應聲,也不提側妃夫人們等的時候不短。

    “讓她們進來吧。”

    沈綰貞注意了一下房中的滴漏,這些女人少說也等了一個多時辰。

    三九天,一年當中最冷,尤其是早上剛從被窩裡爬起來,不耐寒,昨兒下雪,今兒天放晴,天乾冷乾冷的,這群女人為了美,一定穿得單薄,站得時候久了,怕早就凍得渾身涼透。

    當真如沈綰貞所料,這群女人早就等得焦急,站在門外,身子都縮在斗篷裡,裡面沒有一層棉,風一打,透骨的寒冷,有幾個身子弱的,小臉都變白了。

    一聽王爺傳喚,抖擻起精神,想邁著優雅的步子上殿,可腳凍得不聽使喚,怎麼也走不出美妙的蓮步。

    相比之下,屋子裡大殿上燃著幾個炭火盆,熱烘烘的,沈綰貞面色鮮豔,昨兒又承了雨露,由內而外,滋生出一股嬌慵之態。

    側妃夫人們兩廂站好。

    陳福高喊,“側妃韓氏給王妃行禮。”

    韓氏挺胸抬頭,輕移蓮步,上前行跪拜大禮,“妾給王妃請安。”

    沈綰貞看這韓氏身材高挑,面容秀麗,雖非傾國傾城,但自有一股書卷氣,經早起凍餓,減了分,還頑強地保持儀態的端莊,一看就是大家出身,知書識禮。

    “起吧。”沈綰一聲叫起。

    韓側妃目不斜視,起身時,大概是凍得狠了,腿腳有點不靈便,但仍強撐著,維持形象的高貴,禮數周到,端正,讓人挑不出毛病。

    “側妃薛氏給王妃行禮。”陳福又一聲高喊。

    薛瑾妖嬈向前,她小臉泛青,唇上塗著淡淡膏脂,外面一凍,唇色變得烏紫,十分的顏色減了七分,可自己還不自知,大膽瞥了眼上坐的趙世幀,看趙世幀面無表情,目光掃過沈綰貞,臉抽動一下,略頓,身子僵硬地跪倒,“妾給王妃請安。”聲兒弱得十足是沒吃早膳,仔細聽才能辨別出她說的是什麼。

    沈綰貞看出她極不情願,委屈得小臉皺成一團,半天,才叫起,不再看她。

    薛瑾起身剎那,又朝趙世幀拋去勾魂眉眼,綻開一個嫵媚的笑容。

    可惜趙世幀正偏頭看沈綰貞,沈綰貞耳上綴著一水綠翠玉水滴耳環,搖搖晃晃的,映綠了半邊臉。

    薛瑾失望地收回目光,抿嘴走回下首站著。

    “燕夫人給王妃請安。”

    這個燕夫人,沈綰貞倒是多看了幾眼,只見她行步嫋娜風流,出口聲兒嬌啼婉轉,“婢妾給王妃請安。”

    這幾位就是王爺的侍妾,地位較側妃低了一等,是沒有朝廷冊封的。

    “婢妾給王妃請安。”同樣的燕語鶯聲,是王爺的侍姬小韓夫人,她和燕夫人都是最早入安王府的舞姬,綠鬢沈腰,和燕夫人各有千秋。

    下來一個女子足以引起沈綰貞的重視。

    只見她衣著淡雅,沒有任何修飾,只頭上別著一支琉璃簪,纖塵不染,清雅高潔,她是參加宮中選繡,和沈綰珠一起落在王府的侍妾蕭文繡。

    沈綰貞覺得這個女子有點味道,是最能引起男子注意,並激發出男人保護欲的。

    沈綰貞有點酸酸的,偏過頭去看趙世幀,想看看趙世幀看見這等美色是個什麼表情,這一看,沈綰貞暢快了。

    趙世幀正端著茶盅,低頭喝茶,全然沒注意眼前風流燕婉的美人。

    沈綰貞唇角飄上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她看得出來,蕭夫人的這身裝扮,看似隨意,細觀每一處,都很用心,只可惜,這精心的打扮,白忙活一早上,王爺喝完茶水,忽然又想起一事,跟陳福低聲說了幾句什麼。

    沈綰貞看這蕭夫人起身時,眼神裡難掩失望。

    “沈夫人拜見王妃。”終於輪到沈綰珠,沈綰珠今兒是沒心情向王爺示好,爭寵取憐,這一刻對她來說,不比死好受,看著一個被自己輕視,樣樣不如自己的庶姐,大模大樣,高高坐在上面,她就恨不得把她扯下來,想起她昨兒說的話,不知是凍的,還是氣的,她渾身都直打顫。

    沈綰珠延挨著上前,不想跪又礙于王爺在場,不敢失禮,憋屈著跪下,卻跪得心不甘,情不願,這時,趙世幀卻轉過身來,看見下面的她。

    沈綰珠勉強行了禮,實指望王爺憐香惜玉看她幾眼,這時,趙世幀卻又偏頭和沈綰貞耳語,二人眉目傳情,沈綰貞吃吃掩口笑著,王爺又笑說了句什麼,二人脈脈含情對視,會心一笑。

    沈綰珠自得知庶姐做了王妃,就一直心裡失衡,一早盤算沈綰貞過門,做了王妃,她還像在沈府一樣,庶姐的底細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沈綰貞想在她面前擺王妃的架子,她可不吃這一套,及到昨兒見了沈綰貞,吃了氣,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沈綰貞如今的王妃身份,壓得她死死的。

    沈綰珠直氣得昨兒整晚沒睡,今兒又起了個大早,腹內空空,直站了有兩個時辰,看王爺和姐姐說笑,王爺連正眼都沒看她,壓根沒把她放在眼裡,她氣恨得身子發軟,哆嗦著起身,突然,覺得頭一陣暈眩,她手下意識扶了下額頭。

    “沈夫人。”陳福看她搖晃,叫了一聲,沈綰珠就勢身子就軟軟癱倒在地。

    “沈夫人、沈夫人。”

    “主子、主子!”沈綰珠的兩個小丫鬟雁兒和小碟從下面跑上來,跪在地上哭喊著聲聲喚著主子。

    趙世幀和沈綰貞正說話,聽見下面亂作一團,沈綰貞往下一看,沈綰珠倒在大殿上。

    沈綰貞扶額,她這個庶妹,爭寵的伎倆太小兒科。

    沈綰貞也不得不裝裝樣子,忙喚人:“快找御醫來。”

    眾人七手八腳把她扶到椅子上,趙世幀有點擔心地問陳福:“這沈夫人剛才好好的,怎麼了?”

    “奴才也不知道。”陳福叫人端過一杯水,給沈綰珠灌下去。

    一干眾人圍住沈綰珠忙活,沈綰貞坐在高處,看得清楚,庶妹眼睛緊閉,牙關緊咬,是成心想把戲演下去,

    喚了聲:“雁兒”

    雁兒正焦急圍著她主子,一聽王妃喚她,忙走過來,“王妃喚奴婢?”

    “你主子這段日子,身子可好?”

    “好,早起還好好的,這會子不知怎麼了?”雁兒口直,雁兒是沈府出來的,沈綰貞多少對這丫鬟瞭解一些,特意喚她問,不問小碟兒。

    “你主子這幾日有心事?”沈綰貞故意套她的話。

    雁兒想了想,瞅瞅她,猶豫半天,點點頭。

    “好了,你下去吧!”雁兒也不解何意,擔心主子,跑去主子身邊,和小碟兒兩個又哭又喊。

    大殿上亂作一團。

    沈綰貞看鬧得實在不像,走下座位,朝沈綰珠走去。

    “都閃開。”一干眾人看王妃過來,忙散開。

    沈綰貞走過去,近前一看,沈綰珠閉著眼,癱坐椅子裡,一動不動,沈綰貞俯下身,耳語般的道:“沈夫人,你是怎麼了?身子這麼弱?”

    邊說,身子擋住眾人視線,瞅准她腰間狠狠擰了一把,沈綰珠疼得激靈一下,差點叫喚出聲,眼睛眯條細縫,遠處卻看不到。

    沈綰貞看她還挺著,執意要把戲演下去,伏在她耳畔,悄悄地道:“你若是還不醒,我便拿簪子戳你的臉,直到你醒來為止。”

    沈綰貞邊說,邊用長長的指甲輕輕在她臉上重重一劃,沈綰珠驚得瞬間坐起來,捂住臉,瞪大眼睛,看著她,“你要做什麼?”

    沈綰貞直起腰,淡然地道:“沒事了,沈夫人醒了。”寬厚地也沒計較她驚恐中你呀、我呀的叫,失了規矩。

    沈綰貞不是真的想要毀了她的容貌,只是嚇她一嚇,她若說拿簪子戳她身上,就沈綰珠這愚蠢執拗性子,大概咬牙挺住,唯獨容貌她最是愛惜。

    沈綰貞走回,餘光瞥見趙世幀臉一沉,冷聲道:“都下去,把沈夫人扶回房中歇著。”

    “陳福,今兒王妃累了,明兒叫齊闔府下人拜見王妃。”

    說吧,不等眾姬妾退下,他就扯起沈綰貞的手,先行往後面去了。

    眾人連累帶餓,王爺卻連正眼也沒看,就都怏怏地走了。

    就是燕夫人站在原地,朝著王爺的背影投去癡纏的目光。

    王爺還有兩個賤妾,是襄陽候送來的,都姓徐,是親姊妹,還未來得及拜見王妃,就出來這檔子事,大徐姑娘聽王爺一聲退下,誰也不看,轉身往殿下走,小徐姑娘緊緊跟上,跟著姐姐回去了。

    趙世幀拉著沈綰貞的手往後面懿錦堂去,趙世幀有點納悶,悄聲道:“方才你用了什麼法子,讓沈夫人自己醒了?”

    沈綰貞一隻手被他牽著,另只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作勢在他腰間比劃一下。

    “哈哈哈”趙世幀大樂,“任她道高一尺,我的王妃魔高一丈。”

    沈綰貞斜睨他一眼,嬌嗔:“王爺還笑,都是王爺小妾多鬧的。”

    說吧,甩脫他的手,也不讓趙世幀,而是逕自打起簾子,進屋去,趙世幀隨後,簾子落下,把他隔住,趙世幀笑著自己打起簾子,跟進屋裡。

    陳福看王妃在王爺面前撒嬌,王爺喜得把身段放低,遂跟在後面偷笑,揮退身後的太監,不讓跟著侍候。

    過一會,門裡面就傳來笑鬧聲。

    沈綰珠本想博得王爺同情,可王爺連理都沒理,拉著她姐姐就走了,沈綰珠面子一時下不來,坐在椅子上,佯作頭還暈,眾人面子情問一聲,心裡都嘲嗤,這沈夫人沒腦子,沒看王爺一門心思在王妃身上,爭寵也不能用這蠢法子。

    沈綰珠沒臉,直等人都走淨了,薛瑾的聲兒在耳邊響起,“妹妹,都走了,回房去吧。”

    沈綰珠才睜開眼,看看四周,整個殿上就剩下她兩個丫鬟、薛瑾和跟著薛瑾兩個丫頭喚作媚兒和蓮兒的。

    沈綰珠站起身,猶自為方才的事覺得丟臉,怏怏地,雁兒和小碟兒一邊一個扶著她往外走。

    薛瑾和沈綰珠出到殿外,薛瑾道;“我去妹妹房裡。”

    沈綰珠方才其實開始頭有點暈,可是後來是成心想讓沈綰貞難堪,淩虐王府小妾,大冬天門外站著,以至凍餓暈倒,還有一重心思,就是她在王爺眼前,當殿暈倒,過後,王爺必去探視,到時施展狐媚手段,引王爺憐香惜玉,就此達到目的,可這算計,卻被庶姐輕易識破,並當眾揭穿,落得灰頭土臉,讓人當成笑柄,沈綰珠別提有多懊惱。

    走回房中,關起門來,薛瑾道:“妹妹,你和三姑娘是姊妹,從小一處長大,她的事情你還不瞭解,我就納悶,王爺因何喜歡她,她有什麼好?論容貌,不如我姊妹,論別的,你姐姐有可取之處嗎?”

    沈綰珠倚靠著板壁,不屑地哼了聲,“琴棋書畫,她只懂個皮毛,橫針不拈,豎線不動。”

    薛瑾歪頭,想了想,“這就怪了,王爺喜歡她什麼?”

    “王爺不瞭解,讓她蒙蔽,她善於勾引男人,她姨娘穆氏聽我姨娘說,就專會勾引我爹。”

    “這麼說王爺不知道她是個繡花枕頭?”

    “王爺怎麼會知道,見過幾面,她心眼多,善使手段,還能裝,當著人一套,背人一套。”沈綰珠對這個庶姐是沒一點好感,連瞧不起都不屑於掩飾。

    “要是薛姐姐是王妃也就罷了,薛姐姐論出身,才貌,都是一等一的,沒幾個比得了,可她做王妃我就不服氣,在娘家時,樣樣都不如我,連我爹都高看我一眼,幾時輪到她逞臉,瞧她如今的模樣,儼然主子,我卻成了妾、奴婢。”

    沈綰珠氣憤,今兒是丟了大臉,把過錯都算在沈綰貞頭上。

    薛瑾卻不似她這般衝動,手裡絞著帕子,低頭來來回回尋思,抬眼問:“妹妹是說她琴棋書畫都不通?這話當真?”

    “當然是真的,我們一塊長大,這些底細還能不清楚。”沈綰珠只道她不信。

    “妹妹,既然她是繡花枕頭,就好辦,想法子讓王爺知道,王爺嫌厭她,妹妹不就出了氣。”

    薛瑾瞅瞅左右,都是心腹丫鬟,小聲又跟了一句,“讓王爺從心裡看輕她,王爺不喜,她這王妃位置就不保。”

    “姐姐有何主意?”沈綰珠一聽能讓沈綰貞失寵,就提起精神。

    薛瑾喚幾個丫鬟道:“你們都去外面看著人,不招呼,別進來。”

    那幾個丫鬟溜邊走出屋子,掩好門,薛瑾這才湊到沈綰珠跟前,附耳小聲說了兩句。

    沈綰珠眨眨眼,想了片刻,道:“姐姐此計甚高。”

    “讓她當眾沒臉,王爺臉上掛不住,對她生厭,看她還恃寵生驕。”沈綰珠只想報一箭之仇,可薛瑾的想法,就不僅僅是讓沈綰貞沒面子這麼簡單,二人在這點上,想法略有不同。

    “對,就是這個主意。”沈綰珠頭也不暈了,二人又相約共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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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離 發表於 2014-8-14 11:33 PM

第112回

    後日,就是年三十,薛瑾命丫鬟關起門,在房中加緊練習舞蹈,琴技,年下家宴,她至少要準備兩個拿手的表演,一鳴驚人,把王府裡的一群女人比下去,好迷住王爺。

    薛瑾正在練習一隻曲子,已經很嫺熟,她仍然不滿意,一遍遍地反復練習。

    媚兒站在一旁,聽這首曲子耳朵都磨出繭子來,歎主子是個抓尖要強的,只怪運道不好,又偏生是庶出,做了王爺的側室,可惜了的。

    正想著,薛瑾一曲終了,問:“我彈得如何?有進步嗎?”

    媚兒跟著主子,耳濡目染也多少懂點,忙道:“奴婢沒聽過比主子琴彈得更好的,奴婢聽多少遍,都不覺得厭。”

    “好比一首曲子不管好聽不好聽,聽習慣了,熟悉了,就覺得好聽,其實不一定是彈得好。”

    薛瑾一直對自己的琴技很有信心,但是王府裡燕夫人和小韓夫人還有一干舞姬,都是靠著這項技藝混飯吃的,就專業水平而言,當是拔尖的,她因此不敢大意。

    “側妃,好消息,老爺奉調入京,已到京城。”小蓮兒跑進來,興奮地喊,“剛才門上的人捎信進來,說咱們府上有人來。”

    “真的”薛瑾一陣驚喜,一直為娘家離得太遠,借不上力懊惱,這回好了。

    “闔家都來了嗎?”薛瑾惦記她姨娘是不是也跟她父親上京。

    “奴婢不知道,剛聽信就急忙來回主子,咱們府上的人在偏廳等著。”

    “走,跟我去看看。”聽到這個消息,薛瑾帶著小蓮兒和媚兒急急忙忙趕奔前面偏廳。

    進門後,薛府的一個小廝,看見她站起來,拱手,“給側妃請安。”

    “是我爹調入京師?”

    那小廝笑嘻嘻地道:“是,大姑奶奶,老爺特意派奴才來告訴姑奶奶一聲,都到京城了,先住在沈府,親戚家裡,皇上賜府邸,正著手收拾,收拾妥了就搬過去。”

    “我姨娘還好嗎?”薛瑾急著問。

    “奴才來時,潘姨娘特意囑咐奴才跟姑奶奶說,讓姑奶奶來家一趟,有許多話說。”

    “那你回去告訴我姨娘,就說今兒天晚了,我明早就過去。”薛瑾聽說她姨娘也跟著進京,很高興。

    翌日,一大早,沈綰貞和趙世幀正吃早膳,墨荷進來,“回王妃,薛側妃要回娘家一趟,請王妃示下。”

    沈綰貞抬起頭,“她娘家不是在西北,怎麼回京了?”

    “聽說薛將軍調入京師,舉家進京了。”

    沈綰貞瞅瞅對面的趙世幀,趙世幀像沒那麼回事似的,低頭喝粥。

    “准薛側妃回吧,家人團聚,晚上就住娘家,不用急著回來了。”

    墨荷出去,趙世幀頭也沒抬,道:“薛將軍平調入京,任京指揮使司指揮僉事。”

    “薛家闔家搬來京城,薛妹妹有娘家走動,也不會寂寞。”沈綰貞說著,心裡卻想,薛瑾又有依仗了,薛瑾那個姨娘她見過,是個不懂事的,薛將軍一介武夫,不似文官好臉,家風不甚嚴謹,寵那個姨娘未免過頭,就薛夫人的性子軟和,若換了旁人,內宅不會消停,有得鬧。

    趙世幀剛吃兩口早膳,“王爺,宮裡來人,太后召王爺進宮。”太監進來回。

    趙世幀放下碗,站起身就想走,沈綰貞忙阻止:“王爺吃了飯再進宮,太后知道王爺早膳未用,灌了一肚子冷風,又埋怨妾身不知照顧王爺。”

    沈綰貞故意這麼說,是心疼趙世幀別空著肚子走。

    趙世幀復又坐下,把剩下的粥喝完,沈綰貞這時也撂下箸,侍候他穿大衣裳,趙世幀道:“一會闔府下人拜見王妃,王府原來是韓側妃代為打理,我已吩咐下去,府裡內務從今兒起交由王妃管,你也別太操心了,有不知道的問陳福。”

    沈綰貞替他扣好袖扣,“放心吧,王爺”

    趙世幀出門去了。

    沈綰貞著正裝,高坐花廳裡受王府下人的禮。

    陳福把王府銀錢往來帳目都擺在沈綰貞身旁的桌案上,沈綰貞朝下一看,足有百十口子人,還不算王府侍衛。

    陳福帶著眾人給主子叩頭,“奴才們參見王妃。”

    沈綰貞和氣地道:“起來吧!”

    眾人起來,垂頭恭立,陳福上前一步,把頭一排幾個管事的一一指給王妃知道,那幾個管事的又各自通報名姓,自己分管的差事和人介紹一遍。

    待這一切完事,陳福躬身道:“請王妃娘娘示下?”

    沈綰貞大略看了一遍,一下子也記不住這許多人,只記住幾個管事,陳福是王府總管,王府二總管是姜懷德,一個矮短的中年男人,下面就是具體分管事的人。

    沈綰貞琢磨還有一日就過年了,不易動人,等熟悉、瞭解了,不合適的再調換,於是道:“快到年了,大家回去忙活各自手裡的活,凡事按照以往的慣例,只要盡心盡力,我是不會虧待大家的。”

    陳福看著眾人道:“聽見沒有,王妃發話,把自己的差事幹好,王妃娘娘寬厚,大家也都別偷懶。”

    眾人七嘴八舌,“奴才們不敢不盡心,別說如今府裡有女主人,起先沒有主子都不敢偷懶,絕不會讓主子操心。”

    “這就好,這裡大多是王府舊人,規矩我不說,都知道,我是賞罰分明,不拘誰是有後臺,誰是沒後臺,大家一視同仁。”

    沈綰貞最後一句,“賞。”

    繡菊和巧珊拿著賞錢分發給眾人,眾人又叩頭謝主子賞賜,亂了一會,就都退下了。

    剩下陳福沒走,看了眼沈綰貞身旁桌子上的帳目,道:“這是府裡賬房往來銀錢所有帳目,請王妃娘娘過目。”

    沈綰貞順手拿起一本帳目翻了翻,“這賬本就放在我這裡,我得空慢慢看。”

    “陳總管有事先忙去吧。”

    陳福恭敬地彎著腰,道:“王妃若有問題,儘管問奴才。”

    沈綰貞點點頭,陳福退下。

    沈綰貞就命繡菊幾個道;“把賬本抬我房裡去。”

    閆婆子和錢婆子看賬本太多,也同著繡菊和巧珊一起拿,幾個人照著主子吩咐搬去寢殿東間,放在炕桌上。

    沈綰貞脫了繡鞋,盤腿坐上炕。

    先是找出去年的總帳翻看,發現王府進項大,開銷也大,又翻看進項銀錢來源渠道,都是王爺俸祿和皇上、太后賞賜,安陽王有大片的土地和農莊。

    王府每日的主要開銷,是採買一項,閆婆子不識字,也看不懂帳目,看著一摞子賬本嘖嘖,“這許多主子怎麼能看得過來。”

    “檢出去年的賬本我仔細看看,看一年的,就大概知道來龍去脈。”沈綰貞邊說邊從一堆賬本裡面檢出一年的賬,指了指餘下的賬本,“把這些先放一邊去。

    繡菊和巧珊挪走放在窗下方桌上去,繡菊和巧珊也不大識字,只簡單認識幾個字,就幫著主子把每一年賬本碼好,一摞摞的好找,餘下的也做不了什麼。

    這時,明間門外走來一人,春旺家的站在階前猶豫,想下臺階走,可巧,墨荷出來洗茶杯,把殘水潑了,一眼看見她,叫了聲:“春大娘。”

    春旺家的站住,一看是王妃的貼身丫頭,王妃的貼身丫鬟比一般管事的媳婦大娘還有體面,忙賠笑道:“是墨荷姑娘,這王府一二百號子人,難為姑娘竟認得我。”

    “大娘認得我,我豈能不知道大娘,大娘管內宅門戶上的事,鎮日操心,還能記得我的名字,可見大娘的腦子好使。”墨荷幾句話奉承得春旺家的心裡高興,其實王妃就三個貼身侍女,府裡誰不認識。

    “王妃忙嗎?”春旺家的試探著問。

    “王妃正看賬本子,大娘有事,我進去回一聲。”

    春旺家的一聽,來得正好,忙道:“煩勞姑娘通稟一聲,我正是要說這事才過來的。”

    沈綰貞正翻看廚房採買這一項的帳目,耗銀之多,令她咋舌,按說王府幾個農莊,產下的魚肉、菜蔬盡夠了,就是短些,稀罕物沒有,可也用不了這許多。

    “主子,春旺家的求見主子,說是為了帳目的事來的。”

    “那個春旺家的,是管著門戶上的事那個春旺家的。”沈綰貞問,春旺家的去過她娘家沈府,給她留下印象。

    “是,主子好記性,正是她。”沈綰貞方才見過闔府下人,把內宅幾個管事的婆子,大娘記牢。

    “讓她進來吧。”

    春旺家的進來,先給主子叩了頭,爬起身,束手恭立。

    “大娘找我有事,就直說不妨。”

    春旺家的既來了,就豁出去,把委屈倒一倒,說她男人起先是大廚房的採買,後來韓側妃管家,就換上現在的這個採買,聽大廚房的人說,買的東西貴,分量還不足,花銷比她男人管時多出不少,大廚房的人多有抱怨,春旺家的說了一堆不是,最後看著主子,打住話頭。

    沈綰貞聽出了,換上的這個採買是走了韓側妃的門路,就道:“你說的我記下了,你先回去,我會給你一個說法。”

    春旺家的沒看出王妃面上有什麼起伏變化,猜不透王妃想法,但看著王妃似乎不反感,就叩頭下去。

    沈綰貞吩咐閆婆子道;“媽媽你帶著她兩個去廚房把去年一年的採購帳目都搬來,連同單據。”

    沈綰貞有一重想法,單單只查新上來的採買半年的賬,好像是針對韓側妃,就把整個一年的都看了,也捎帶看看春旺家的是不是說了實話。

    閆婆子帶著繡菊和巧珊去大廚房,大廚房正忙著晌飯,一看她幾個來,廚房管事的鄒家的,賠笑跑過來,“媽媽來是王妃有什麼要吃的嗎?”說完,一想不對,要吃的一個丫鬟就夠了,還用這許多的人。

    “鄒大娘,王妃要看廚房去年一年的采買帳,煩勞大娘拿出來。”

    鄒家的瞅瞅她,一時心裡翻騰開了,王妃一上來就要查廚房的采買帳,可見對掌家是通曉的,廚房採買這一塊,最有油水,是個肥缺,新近採買換上了馮貴生,她渾家也分在廚房做事,礙著韓側妃的面子,鄒家的對缺斤少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敢多說。

    就忙著招呼人去喚柳家的,不大工夫,柳家的聞訊跑來,一聽王妃要查大廚房的帳目,心不落地,柳家的識字,因此分派管大廚房賬,點驗和核實購入的原材料,負責保管發出。

    她在裡面也不清不楚,因此,一聽要去年一年的賬,很緊張,閆婆子不懂這些,就照著主子吩咐,讓把收據出條也都拿去。

    柳家的更為恐慌,也不敢不拿,就都搬出來,讓閆婆子拿走,鄒家的一看這陣勢,心道,王府裡天換了,從此就是王妃正經主子當家,日後可得小心著點,王妃若說看賬,就不會是好糊弄的人,擱著一般新過門,一時不知如何下手。

    閆婆子幾個就把這些賬本,單據抱著回上房。

    她幾個一走,廚房就炸開鍋,紛紛議論,才剛拜見了王妃,王妃著手整理王府,真是個性子爽利之人。

    看閆婆子幾個把東西都抱回來,沈綰貞吩咐放在炕桌上,待細看。

    沈綰貞拿起單據,購進來的東西都有收條,每張單子上標注採購食材的名稱、數量、單價、金額,採購的人有落款有簽名,收的人挨著他簽字位置也有親手簽名相應,領用多少,也有出條,收條上就兩個人簽名,一個是採買馮貴生,收的是柳家的,出條上就領用的就不是一個人,大廚房幾個人都有領過。

    沈綰貞還算滿意,不管怎麼說,這套管理手段,還算清晰。

    命繡菊道:“給我找一個算盤來。”

    繡菊挺奇怪,沒見主子使過算盤,也不敢多問,就去前面賬房尋了算盤拿回來。

    沈綰貞一看,是那種過去的大珠子算盤,上面通通是兩排珠子的,也沒有小的,將就使吧。

    趙世幀從宮裡回來,一進明間,就聽見裡面‘劈啪’算盤珠子聲兒。

    掀簾子一看,沈綰貞正盤腿坐在炕上,一隻手捏著一把單據,二手指撚著,另只手上下翻飛,撥打算盤珠子,聚精會神,趙世幀走近,也沒留意。

    趙世幀站在她身後,看她比那賬房上管賬的人都來得快,王府賬房是個年老的管賬,做事持重,有條不紊,趙世幀見過他算帳打算盤,看著枯燥,可今兒看沈綰貞精精神神的,小腰板坐得筆直,屋子裡很靜,就聽見清脆算盤珠子聲兒,沈綰貞左手飛快地撚著單據,右手極快地撥打算盤珠子,趙世幀看她白嫩的小手靈巧異常,煞是好看。

    這時,巧珊端茶進來,看見趙世幀道:“王爺回來了。”

    才驚動沈綰貞停住手,回身一看,王爺就站在身後,笑道:“回來怎麼也不說一聲?”

    趙世幀挨著她坐下,沈綰貞往裡挪了挪。

    趙世幀抓過她的小手,仔細看看,道:“沒什麼兩樣,這雙小手為何打起算盤那麼靈活自如。”

    拿起她的小手,放在唇邊親了親,“王妃還有什麼過人的技巧是本王不知道的。”

    沈綰貞笑道:“沒了,王爺都看到了。”

    趙世幀把手強行自她衣領伸進去,捏了一把她胸前翹軟,曖昧地道:“還有想看的。”

    沈綰貞看屋子裡,繡菊還在,忙推開他的手,趙世幀湊過去,沈綰貞躲開,“王爺大衣裳還沒脫,就上來了。”

    沈綰貞笑著,把桌子上的賬本收拾一下,就親自服侍他脫了外衣,道:“太后找王爺有事?”

    “今兒皇兄也過母后慈甯宮請安,問起上次說的事,我答覆他想在國子監做點事,皇兄大感意外,開始母后不高興,國子監最高品級才是正四品,如此怕委屈了我。”

    “那後來皇上怎麼說?”

    “太后看我堅持,就答應了。”

    “皇上也很高興,大概我的要求很出乎意料,當時就定下來,皇上怕太后不悅,又要把戶部的一些事情交給我,太后雖然不太滿意,但是勉強答應了。”

    “王爺、王妃,午膳送來了。”

    趙世幀下地,道:“走,本王餓了。”

    沈綰貞和他一起往出走,邊問:“王爺沒留在宮裡陪太后用膳?”

    “本王想看王妃吃飯,本王也會多吃一碗。”

    二人對視了一下,沈綰貞心裡熱熱的,難得找到像他一樣的好夫君。

    韓側妃坐在玫瑰椅裡,面無表情,聽馮貴生跟她學頭晌的事。

    “奴才聽說王妃派人去大廚房,把大廚房採買帳目都搬回王妃屋裡,把去年一年的賬本都拿回去了。”

    柳家的等閆婆子幾個一走,就飛跑去尋他,這馮貴生一聽,嚇得臉色都變了,問:“都拿走什麼了?只拿走賬本嗎?”

    “連出入單據都拿走了。”柳家的有點害怕,馮貴生沒少給她好處,若馮貴生的貪查出來,捎帶她也就吃了瓜落。

    馮貴生急得直搓手,“她連單據都拿去,可見是個懂行的,裡面貓膩瞞不過她,你先回去,我在想想折。”

    柳家的擔心地走了。

    柳家的一走,馮貴生即刻去韓側妃處,把這事學了一通,末了道:“表面上看王妃是沖奴才,可闔府誰不知道奴才是側妃的人,奴才有錯,側妃便有錯,這是想拿奴才開刀,殺雞給猴看。”

    韓側妃皺了下眉頭,這下人話說就是粗魯,殺雞給猴看,誰是猴?

    馮貴生也發現自己說錯話,忙自己掌嘴,“奴才該死,奴才一著急口不擇言。”

    馮貴生是托人走了韓側妃的門路,當時,韓側妃暫時代理王府內務,正急於培植自己人,他找上門,又打點些銀兩,韓側妃新進王府,對王府也不熟悉,就想換上一些自己人,等正妃進府,她已把這府裡通通地都換上自己人,王妃掌家,就不好施展,寸步難行,這些人既受了自己恩惠,必然聽自己的,王妃說話,就沒什麼分量,日後王爺就會知道王妃的能力遠不如自己。

    韓側妃如意算盤打得好,可王妃進府才三日,就抓住要害,看樣子來者不善,她眯起眼,心裡冷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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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離 發表於 2014-8-14 11:39 PM

第113回

    次日,吃早膳時,趙世幀道:“年初三是母后的千秋,我早已定下壽禮,今兒晚些時能送過來。”

    “是妾疏忽,不知母后千秋,沒為母后盡心準備。”

    “你剛過門,事情多,就不用操心了,我都準備好了。”

    趙世幀有事先出去了,沈綰貞吃過早膳,就伏在桌上算帳,繡菊悄悄把一盅茶水放在桌子上,也不敢打擾主子。

    王府去年一年的賬就快理清頭緒,沈綰貞坐得有點累了,手脖子發酸,就下炕走出東間屋,明間裡,幾個做粗使的丫鬟正擦窗框、桌椅、和紫檀描金多寶閣上擺著的古玩玉器,都忙得頭不抬眼不睜的,唯有那廂一個丫鬟手裡捏著個抹布,有一搭無一搭地抹著桌子,眼睛卻不知飄向何處,一副傷春悲秋的表情,沈綰貞眉梢輕蹙,這丫鬟正是嫡母陪送的那個叫疏梅她為其改名為含香的丫鬟。

    她聽說這疏梅背地裡對她起的名字很不滿意,嫌含香二字俗,一聽就是做丫鬟的,看來還是放不下小姐身段,做活也不賣力,這樣的人留在王府沒的讓人笑話,笑話沈府的人不懂規矩,沈綰貞對其中一個小丫鬟道:“去把閆媽媽喚上來。”

    那小丫鬟答應聲,跑去下處找閆嬤嬤。

    閆婆子上來,明間裡的丫鬟說,“王妃在東間等媽媽。”

    閆婆子走進東間,沈綰貞放下手裡正看著的賬本,往梢間走去,閆婆子知道主子有要緊話,背著人,也不言語,就跟著進東梢間,閆婆子拉上隔扇門,防著明間的人聽見。

    沈綰貞小聲道:“那個叫含香的丫頭這兩日怎麼樣?還服氣嗎?”

    閆婆子本來是看她可憐,一個大家閨秀淪落到使喚丫頭,可這幾日看她實在是不明事理,勸她也聽不進去,只好照直跟主子回,“奴才看著含香這丫鬟心思大,不甘於做奴婢丫鬟,也是一下子從小姐落魄成了丫鬟,心裡一時別不過勁。”

    “王府裡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她就是擺不正自己位置,還當自己是什麼大家小姐,她不能呆在上房,或是把她調到別處,或者找個人嫁了。”沈綰貞本來是有點可憐她的,但看她實在是心裡沒斤兩,賣奴婢的事,她也做不出來,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把她配下人小廝。

    “老奴看她心氣,配府裡小廝未必肯,主子跟前活計輕巧,她還不願意,調去別處,更幹不了,她又是太太陪送的,主子處置重了,怕太太多心,讓人看著像是主子對太太不滿意似的。”

    閆嬤嬤說的也是實情,沈綰貞略想片刻,道:“找個人配了,在王府裡給她物色一個人品不錯的下人,如今她一個丫鬟身份,又是罪身,認真讓她配人只能配家下人,大戶人家誰肯娶個丫鬟做主母。”

    “主子說得也是。”

    “這事等過完年,慢慢給她找個人家。”沈綰貞臨近年下事多,含香這事,一想還是先放一放。

    閆嬤嬤出了東間,瞥一眼含香還站在原地,手劃拉一下桌子,就停下來,半天沒動彈,也不管那兩個丫頭怎麼忙,兀自呆呆出神。

    閆嬤嬤喚她一聲,含香像是沒聽見,不知想什麼,閆嬤嬤又喚了一聲,她才轉過身,“媽媽招呼我?”

    閆嬤嬤心裡歎氣,道:“你跟我出來一趟。”

    沈綰貞上房,閆嬤嬤管分派活計,約束下人,含香看閆嬤嬤叫她,低著頭,跟著閆嬤嬤出了明間,閆嬤嬤一徑走到西廂房拐彎處停住腳,陰臉問:“含香姑娘,你是有什麼打算,說出來老奴聽聽?”

    含香垂頭,吭嘰半天,道:“這粗活我做不來,媽媽替我跟主子求求情,還回上房做大丫頭。”

    閆嬤嬤沒好氣地道:“做主子貼身大丫頭你想都別想,粗活做不了,以後你就負責燒水,省得在主子跟前晃悠。”

    這時,趙世幀從外面回來,進了院子,往上房走,冬日正午的陽光照在他大紅縷金彩雲蟒緞鶴氅,溢彩流光,絕美風姿,使人眼前一亮,為之一振,為冬的冷冽和蕭條平添絢麗的色彩。

    含香眼睛發直,追隨著他,一直到趙世幀的身影消失在門裡,明間的門已關上,她還盯著緊閉的門扇發呆,閆婆子瞅著她,她都不知覺。

    閆婆子暗想,這丫頭看來是真不能留,於是重重地咳了一聲,含香才知覺,收回癡纏的目光,閆婆子沉臉道:“老婆子今兒勸姑娘一句,主子仁厚,也容不得心思大的下人,此一時彼一時,姑娘還是收收心,把那癡念斷了,可別找不自在,吃了虧,哭都沒處哭去。”

    含香冷落落的小臉,顯然沒把閆婆子的話聽進去,閆婆子心裡歎息一聲,瞅她這架勢,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就是撞了南牆也未見得能想明白。

    閆婆子也不再理她,往西廂房走了,留下她一個人,含香又望了一眼正房,蹭著步子往灶間去了。

    薛瑾坐轎子直接去吳府,薛將軍暫時住在連襟府上,沈府房子寬敞,就把一獨立的小院僻出來,給他一家人住。

    薛夫人樂得住在妹妹家裡,姐倆有嘮嗑的。

    薛大將軍今兒上朝,不在府裡,薛瑾就進後宅先去拜見姨母二太太吳氏,吳氏一看見她,笑容滿面,起身相迎。

    薛瑾要行家禮,吳氏一把攙住,笑道:“要講禮數,是我該給側妃行禮才對。”

    謙讓一回,薛錦坐下,吳氏問了寒溫,又道:“我家三姑奶奶可好?和五丫頭相處可來得?”

    她這問的是沈綰貞,要說吳氏也非真心關心沈綰貞,不過好奇問問。

    薛瑾撇撇嘴,不屑聲調,“三姑娘在王爺跟前得臉,把五姑娘制得服服帖帖,害得五姑娘被王府裡的人笑話,連屋子都不敢出。”

    吳氏解恨,這五姑娘沈綰珠未嫁時,老爺拿著當掌上明珠,偏生自己高傲得像是皇妃公主,這下得了教訓,看張姨娘還有臉顯擺。

    “我就說三姑娘是好樣的,還真沒看錯。”吳氏發現薛瑾提沈綰貞時,一臉的不屑,就故意誇三姑娘好,薛瑾是她姐姐的庶女,比五姑娘沈綰珠還可惡,仗著薛將軍偏疼她,幫著她姨娘擠兌正室夫人,吳氏故意拿話刺激她,讓她難受難受。

    “聽說姨夫升了官?”薛瑾也聽說因為沈綰貞的緣故,她父親官升一級,如今是正四品,和自己老爹平級,原來比自己爹還低一級,薛瑾酸酸的。

    吳氏一提起這個帶笑不笑的,“是啊!托三姑娘的福。”心道,除了這個,就沒受她一星半點的好處,人家三日回門,大包小包的往娘家送,王爺尊貴,連回門這項俗禮也免了,這丫頭連點表示都沒有,不回門,該賞賜些東西給娘家,王爺還能說你什麼,如今她在王府管家,真是娘家一分錢沒落著,還白陪送一大筆嫁妝。

    薛瑾突然聞到一股子味道,好像是草藥的味,吸吸鼻子,“姨母病了嗎?怎麼我聞到熬藥味。”

    吳氏支支吾吾,“是你四姐姐病了,我怕大廚房熬藥不上心,就命小丫鬟在我這屋裡熬,熬好了給你四姐姐端到屋裡。”

    實則吳氏怕人多知道,這是給沈綰雲掏弄的偏方,煎的是生子的湯藥。

    “四姐姐在嗎?我去看看四姐姐?”

    “她不在,她去看六姨娘生的姐兒去了。”吳氏明顯不願意讓她見沈綰雲,薛瑾納悶,這裡面一定有隱情。

    從上房告辭出來,薛錦忙忙去薛府借宿的小院,先去上房拜見嫡母薛夫人,儘管不願意,也不能逾禮。

    薛夫人一副慈祥模樣, “姑奶奶回來了,我這剛才還和你爹念叨。”

    薛瑾淡淡笑著,也不應,她可不信嫡母能念叨她好話,不定又跟爹說她的不是。

    “你二姨母家的三姑娘爭氣,做了嫡妃,你姨夫官也升了,不像你爹,進京還是四品官。”

    這是責她無能,不能為她爹爭官,薛瑾把手帕捏在手裡絞著,也不答言,薛夫人看她表情,心裡稱願,“我就說,三姑娘當姑娘時就會行事為人,從不拿大,對人總是和和氣氣,我看三姑娘沒什麼才倒好,單看會討得男人喜歡這一宗,就比什麼不強,一個女人家要什麼才,心氣再高,才高八斗,男人也不見得寵,到頭來把自個害了。”

    薛夫人就差沒指著她鼻子說她,薛夫人一向看不慣她爹寵她,恨她母女擠兌她母子二人,薛將軍粗人,不辨是非,一味慣著小妾母女,薛夫人早就憋了一肚子氣,只是礙著丈夫的面不好發作,今兒總算得了話柄,數說一番。

    薛瑾恨不得把手裡的帕子撕爛,騰地站起身,“我去我姨娘屋裡。”也不行禮,轉身就走了。

    薛夫人看這沒教養目無尊長的庶女,直氣得心口直堵。

    薛瑾去潘姨娘屋裡,潘姨娘早上喚丫鬟看了五六次,說姑娘早就回來了,在夫人上房,心想姑娘快到了,忙讓丫鬟裝上一碟子點心,等姑娘回來吃。

    薛瑾一進門二話不說,一屁股坐在炕沿上,賭氣不說話。

    潘姨娘一時摸不著頭腦,“姑娘這是和誰生氣,不是打夫人屋裡來,夫人又說什麼難聽的了?”

    薛瑾揪了兩下繡帕,憤憤地道:“說什麼,就說二姨母家的三丫頭好,做了正妃,她爹官升一級,話裡話外埋怨我沒給我爹長臉,掏弄官。”

    提起來,潘姨娘道:“夫人說什麼,我不是跟你說了,別搭理她,凡事有老爺做主,這個家還輪不到她指手畫腳。”潘姨娘恃寵生驕,不把夫人放在眼裡,一味只知道巴結老爺。

    潘姨娘想起正經事還未說,小聲道:“侍候王爺了嗎?”

    薛瑾咬著嘴唇搖搖頭,潘姨娘煩惱,“這是怎麼話說,男人家都吃著碗裡看著鍋裡,難道王爺不是?王爺就不是男人?”

    潘姨娘不相信,以自家姑娘這等姿色,還攏不住男人的心。

    “王爺如今眼裡心裡就三姑娘一個人,別的都看不見。”薛瑾想起,大傷自尊,嫡母若知道,不定怎麼笑話。

    “對了,我跟姑娘說,我聽說,三姑娘從前是退過婚的,沈家從前在山東時,她就曾訂過婚,後來不知怎麼就讓人給退了,嫁給詹二公子時,三姑娘都十七歲了,沈家是什麼人家,她父親還做過知州,三姑娘長得也不錯,怎麼會等到年紀大了才嫁人?”

    “姨娘聽誰說的?不會是謠傳吧?沈家五姑娘可沒說過她姐姐是退過婚的。”薛瑾感興趣起來,沈綰貞不僅是二嫁,這都是三手貨了,王爺還如獲至寶。

    “我聽夫人無意中說的,具體的也不大清楚。”潘姨娘有點遺憾,姑娘都嫁過去半年了,至於王爺連她身子都沒碰。

    薛瑾心裡盤算,沈綰貞讓人退婚,必是犯了大錯,這個事回去可要好好問問沈綰珠,不知為何,她庶姐這段不光彩的過去,她為何沒說。

    “姨娘知道她定親的男方是誰家?”薛瑾想若能知道男方是誰家,就好打聽出退婚真正原因。

    “這個就聽說那男方家是山東的,好像是個秀才。”潘姨娘看女兒問,只當她是好奇,也沒往心裡去。

    薛瑾見她姨娘就知道這麼多,就不問了,等回王府問問沈綰珠就知道了。

    “對了,姨娘,我在姨母房中聞到一股子藥湯子味,說四姑娘病了,藥是給四姑娘煎的。“

    “什麼有病?是四姑娘和她婆婆因為不生孩子的事,鬧了彆扭,回娘家,她婆家人也不來接,這都多少日子了,就住在娘家,你姨母愁的,托人過話,她婆婆只是不讓兒子來接,說好好教訓這媳婦一下,動不動就跑娘家。”潘姨娘看看沒人,小聲說道。

    “你沈家姨母見天給她弄生子的藥方子吃,可她女婿不來,乾沒轍。”潘姨娘竊笑,“你沈家姨母要把女兒送回去,怕她婆婆更得了意,日後更不待見四姑娘,若不送回去,眼瞅著過年,年在娘家過,她婆家更有話說。”

    薛瑾聽她姨娘熱衷別人家的八卦,琢磨自己的事。

    王府

    沈綰貞把王府去年的賬上數據歸攏出來,按照明細分列,又最終核對一下總數,撥打算盤時,手腕上的玉鐲屢次磕在桌子上,她怕玉石碰碎了,就褪下鐲子,又嫌寬袖礙事,把袖口高挽,這樣就利落多了。

    趙世幀進屋,明細單她正打了一半,不想半途而廢,還要從來,就沒停手。

    趙世幀就挨著她坐在一旁,看她打算盤,晌午,日頭光明亮,照得屋子裡明晃晃的,突然,他發現她左手臂有一橫道淺淺的疤痕,很淡,不細看看不出來,沈綰貞肌膚雪白,那道疤痕呈淡粉色,正好劃過血管,他不由震驚,抬頭看她的臉,沈綰貞這時正好打完,記下數,放好。

    她偏頭看他用異樣的目光盯著她,有點疑惑,“王爺,怎麼了?”

    趙世幀一把抓過她手臂,細看,沒錯,那劃痕正經過血管,“你自盡過?”他聲音沉沉的。

    沈綰貞猜想他誤會了,以為她曾割腕自盡,這事又不好說出口,就尋思怎麼解釋。

    “是因為他?”趙世幀沒提名字,但沈綰貞知道他指的是詹少庭。

    沈綰貞點點頭,遂又把頭低下,有點艱澀地開口,“因為不想跟他圓房。”

    他剎那明白,他心裡其實也有疑惑,怕勾起她傷心事,就一直沒開口問,再說已經是過去的事,也不重要了,若不是今兒猛然見到她腕上的疤痕,觸目驚心,他不打算提起。

    這疑惑解開,他心裡隱隱作痛,疼惜地拉過她,緊緊摟在懷裡,“我不會讓你再受到傷害。”

    他本來還打算為詹家向母后求情,雖然沈綰貞對詹家落難隻字未提,他還顧慮到她曾是詹家人,想必她心裡不好受,即使詹家不能恢復爵位,但待遇上優厚點,也不是不能,可今日他看到她受的傷害,讓他心痛,把為詹家求情這份心思放下。

    沈府

    張姨娘剛打發走了她娘家嫂子,坐在椅子上生悶氣,她哥哥如今太太准了來府裡做事,剛開始還裝兩日正經,沒過三五天,就又固態萌發,鎮日裡和門上人吃酒賭錢,把月銀分毫不剩,她嫂子鎮日塗脂抹粉,和府上下人小廝打情罵俏,她哥只顧自己痛快,對自家婆娘挾制不了,兩口子日子過得捉襟見肘,發下月銀不上半月頭,就花得罄盡,她嫂子時常來張姨娘這裡打秋風,張姨娘少不得幫襯,生恐這兩人那日鬧出事來,牽連自己。

    “姨娘,薛表姑娘回府來了。”張姨娘小丫頭遠遠看見薛瑾往薛家住的小院去了,趕緊回來告訴主子。

    張姨娘聽說,想起沈綰珠有日子沒回娘家,也不知是好是壞,和三姑娘相處如何,就走去潘姨娘的屋裡。

    潘姨娘看張姨娘過來,熱絡招呼,“姐姐怎麼今兒有空過來,寶兒上學了?”

    張姨娘笑著看著薛瑾,“我聽說表姑娘回娘家來了,特來看看。”

    潘姨娘就讓座,張姨娘屁股還未坐穩,就急忙問:“姑娘,我們家五姑娘可好?和三姑娘可還能處得來?”

    薛瑾淡笑道:“姨娘自己問五妹妹,讓她姐姐制得服服帖帖,還有什麼不好?”

    張姨娘一聽,著急地問;“她姊妹鬧開了?”

    “這話我也不好說,姨娘問你家姑娘就知道了。”

    張姨娘從潘姨娘屋裡出來,惦記著讓沈綰珠來家一趟,一算日子,初四回娘家,就能見到,到時細問問,幫著姑娘拿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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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離 發表於 2014-8-14 11:45 PM

第114回

    沈綰貞把王府的帳目整個梳理了一遍,脈絡清晰,就看出破綻,單就採購環節,漏洞百出,馮貴生從中賺了不少,起先那個採買春旺也得了不少油水,這都是明面上的,背地裡的克扣不用說也少不了,還有其它,林林總總,問題很大。

    閆嬤嬤看主子用幾日功夫就把賬打理清楚,也暗自鬆口氣,問:“主子心裡有譜了?”

    沈綰貞拾掇利落,一本本賬碼好,道:“不光大廚房這一塊,別的地方也奢侈浪費,幾個瓷器古玩庫,每年毀損報廢不少,絲綢絹緞幾個庫裡東西多,帳目混亂,管理上不去,東西實地盤後才能知道跟賬上是否有出入,另外責任不清,這些問題只有等年後再說。”

    閆婆子聽主子說一大套,甚為驚奇,主子竟有本事三下五除二把府裡亂賬理清,並能找到事情根源所在,比一般商家管賬都還精明,不由心裡佩服五體投地。

    “這是整個管理上的毛病,大概王府一直沒有女主人的緣故,之前陳福打理王府,後又韓側妃代理,也是臨時的,責任心不強,也不怪府裡下人出工不出力。”這王府光是侍衛就千人之多,加上主子下人,比沈綰貞原來料想的還要龐大。

    閆婆子道:“王爺一個大男人那能管這些,由著府裡下人們折騰,老奴看陳福人還忠心,可就是王府太大,一個人管不過來,那個二總管姜總管見到老奴幾次對上房的人倒是恭敬。”

    “管事的若都是韓側妃的人,暫時不能動,年下人多手雜,還是不動,等過了年,一件件來,說不得誰是誰的人,我對事不對人。”

    沈綰貞既然做了趙世幀的王妃,在其位就要謀其政,有的事就不能礙著人情,不管不問,得罪誰,也說不得,一味地撒手不管,裝善人,別人也未必說好,還當你是什麼都不懂的草包、窩囊廢,軟柿子,現在王府的人都在觀望,等著看她這個王妃的笑話,她若連王爺的侍妾、下人都擺弄不了,如何掌整個王府之事。

    “主子剛過門,老奴的意思也是先等等,得罪人多,怕年下出亂子。”閆嬤嬤道。

    “先安心過年,我熟悉一下王府的人和事,再說管理王府,整治弊端,不是一兩天的事,就這麼短短幾日,王府的情況我還沒摸清楚,只能瞭解個大略,過了年,動人,我還需仔細斟酌。”這古代打工都是一家人在同一個府裡做事,牽一髮而動全身。

    “主子,王爺這些側妃姬妾老奴看著,都不是安分的,主子可要提防。”閆嬤嬤自打到了王府,事事留心,這可不比沈府和詹府,而且還牽扯宮裡太后。

    “王爺的姬妾都是過了明路的,輕易動不得。”

    日頭偏西,趙世幀出府沒回來,沈綰貞喚繡菊跟著去屋外走走,出正院不遠,一條甬道同向王府花園,甬道盡頭是個月亮門,過了月亮門,轉過一個富貴牡丹琉璃照壁,就進入花園。

    繡菊扶著主子,走在花園石頭子鋪就的小徑上漫步,“主子,這花園真大,占地有我們府上的兩倍大,夏天花草看樣子很茂盛,冬日裡,有點枯敗,這藤蔓都上了小路,走路格外細心,主子小心腳下。”

    “我們府怎麼能同王府比,這花園是該好好清理,地方大,下人照顧不到,這小路容易絆倒人。”

    二人又走一會,繡菊抬頭望望天,“主子,天涼,日頭快落了,回吧。”

    二人回去就走另一條小路,抄近道,

    經過一間水榭旁,裡面好像有隱隱約約的哭泣聲,沈綰貞開始以為是那個丫鬟受了氣,跑到沒人的地方哭,可細聽,有個聲兒像耳語般的道:“姐姐,快別哭了,仔細人聽見。”

    沈綰貞側耳細聽,半天,又傳來另一個女子的聲兒,嗚嗚咽咽的,含混不清,“我就是……心裡難受,怕人聽見才到這裡來哭。”

    “姐姐,我們在這裡好吃好喝的,妹妹看王爺是個好人,從不難為我姊妹倆,家裡缺吃少穿的,有什麼好?”這個說話聲兒有點稚嫩,大概是妹妹,年紀小。

    “妹妹,你喜歡上王爺了?”

    裡面沒了聲,半天似那姐姐歎口氣,“當初我二人被襄陽侯買去,送到這裡,我原說王爺若強迫我,我唯有一死,可來了快一年,王爺也沒來過,我的心才安下來,我也知道家窮,吃不上飯,就我姊妹倆還能換點銀子使,回去還是被賣的命運,可就是想家,王府不是家,過年心裡不好受。”

    “要過年了,姐姐還是高興點,萬一讓人看出來,告到上面,上頭怪罪下來,我姊妹難免吃虧。”

    沈綰貞聽到這裡知道這倆姊妹是誰了,既然說是襄陽侯送來的,一定是王爺的侍妾徐姑娘姊妹倆,那日見過,就是沒給她行禮,讓沈綰珠攪合了。

    沈綰貞覺得站在這裡聽別人的私房話不好,掉頭往回走,走遠了,繡菊回過頭望望水榭,小聲道:“主子,既然這姊妹倆不願意留在王府,主子跟王爺說把她二人送回去,也少了兩個對手。”

    “送回去,往哪裡送?送回襄陽侯哪裡?襄陽侯聽說脾氣暴躁,原來是為討好王爺,王爺不喜,能輕饒了她二人,王爺不送,我是不能開口,令王爺為難。”

    沈綰貞抬頭,長呼出一口氣,“反正王爺姬妾多,也不多兩個。”

    “王爺女人多,可心思全在主子身上,這就難得。”

    二人回到寢殿,趙世幀正坐在東間屋炕上,看她鎮紙下壓著的灑金箋,上面羅列數據工整,字跡雋永,聽見沈綰貞細碎的腳步聲,抬起頭,笑道:“王妃辛苦了,理出頭緒了。”

    沈綰貞解開斗篷,遞給繡菊,和趙世幀隔著炕桌對坐,就把發現的弊端說給他聽,趙世幀很感興趣地聽完,滿意地笑著道:“看來我這個王妃真沒娶錯,是個好管家。”

    “娶錯了,也不管退。”沈綰貞調笑著道。

    “你是我的人,這一輩子我都不會放開你。”說吧,趙世幀伸手過去,就要抓她,沈綰貞機靈地一躲,翻身下地,一溜煙地跑出門去。

    “若讓本王抓住,看本王怎麼收拾你。”身後傳來趙世幀清朗帶笑聲兒。

    年三十,沈綰貞早早就起了,換上正裝,準備入宮給太后請安,吃過早膳,夫妻二人就出了家門。

    趙世幀每次都是陪著她坐轎,起轎,離皇宮有半個時辰的路程,抓緊這個功夫,趙世幀就想二人膩歪一會。

    沈綰貞來了月事,這兩日總是困倦,懶懶地靠在趙世幀肩頭,趙世幀偏頭看她面色粉白細嫩,秀色可餐,不免動火,這兩晚二人相擁而眠,可就是不能來真格的,他心癢難耐,手嘴就不閑著。

    沈綰貞上了點淡妝,怕被他弄花了,嚇得忙躲開,不敢靠在他肩頭,朝一側挪了挪,靠在邊上車壁上,趙世幀佯作生氣道:“躲那麼遠,是怕我硬來?”

    沈綰貞看他說著又要靠過來,笑著搖手道:“妝容弄花了,惹人笑話。”

    “誰笑話?沒聽說,大小登科,放著個如花似玉的美人,不讓動手,也不讓動口,你把夫君折磨得緊。”

    趙世幀挨擠過來,捧住她的臉,就要親嘴,沈綰貞掙扎兩下,轎子搖晃,轎子一搖晃,轎夫們能知道轎子發生了香豔事,她嚇得趕緊不敢動彈了,任由他啃咬。

    趙世幀半天也不過癮,就是不放開她,沈綰貞憋得臉都紅了,趙世幀才撒開手,沈綰貞大喘了一口氣,埋怨,“王爺真讓人受不了。”

    趙世幀誕臉過來,摩挲她臉頰,“等下還有更受不了的。”

    她被他弄得渾身軟軟的,嬌嗔:“就會作弄人。”

    話未說完,他摟住,張口咬下去,把她雪白的脖頸竟咬出一排牙印,她嚇得忙捂住,驚道:“王爺,這一會讓人看到成什麼樣子。”

    他埋頭又要咬,“看到就看到,都知道是你丈夫咬的,怕什麼?”

    她差點氣哭,進宮拜見太后,說不準還會遇上誰,讓人笑話她輕佻,孟浪。

    她使力推開他,大聲道:“王爺再鬧,妾身真生氣了。”

    他看她小臉漲紅,似乎真生氣了,才停住動作。

    正這時,轎子到了宮門,直接抬到慈甯宮。

    趙世幀下來轎子就想牽著她的手,沈綰貞不讓,他知道她的小心思,也就作罷,二人錯開,趙世幀在前,沈綰貞緊緊相隨。

    過年了,郭太后很高興,穿著大紅鳳袍,瞧著喜慶,二人行禮。

    “罷了,都坐吧。”

    二人坐下,郭太后瞅瞅沈綰貞,“王妃的氣色不錯。”沈綰貞來月事這幾天,膚色格外嬌豔。

    “母后過獎。”沈綰貞心虛,怕太后瞧出二人膩歪,其實太后也就隨便問問。

    “幀兒,你身體也要注意,你和王妃都還年輕,將來還要過上一世,在一起的時候長著,該把心思放在正事上,王妃說是不是?”

    沈綰貞微微有點臉紅,忙站起來,恭敬地聽著,只覺得太后火眼金睛,什麼事都瞞不過,這是責自己霸著王爺,敲打兒子別光顧著閨房之樂,耽誤正事。

    趙世幀看她站著,悄悄拉了下她衣擺,讓她坐下。

    偏太后看見,道:“王妃不用拘謹,坐著說話,我這婆婆也不是難侍候的。”

    沈綰貞告座,趙世幀看她局促,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沈綰貞心裡懷疑王府裡有太后的人,她的一舉一動,日後要時刻注意。

    “靖宜公主求見太后娘娘。”太監一聲傳呼。

    “叫公主進來。”

    趙世幀和沈綰貞站起來,先帝兒子多,女兒少,這個靖宜公主,是先帝第三女,她前面年長的兩位公主都嫁去外藩,獨她由太后和皇上做主,嫁給了襄陽侯之嫡子,成婚剛二年,和夫君一道上京,她獨自一人進宮拜見太后。

    靖宜公主五六歲時,生母早逝,先帝憐她年幼,讓太后代為撫育,郭太后沒有女兒,對她視若己出,因此,靖宜公主和太后親近。

    靖宜公主上殿,恭恭敬敬地行禮,“給母后請安。”

    沈綰貞細端詳,靖宜公主與她年齡相仿,面容俊俏,眉眼含笑,像是個性子隨和溫婉之人。

    “慧兒,見過你皇兄和皇嫂,你三皇嫂你還沒見過面。”太后慈愛地喚著靖宜公主的小名。

    靖宜公主笑著走上前,蹲身行禮,“小妹拜見三嫂。”

    沈綰貞忙還禮,“妹妹幾時來京,你三哥還念叨你來著。”

    靖宜公主朝趙世幀調皮一笑,道:“我以為三哥娶了嫂子忘了我這個小妹。”

    “你都成婚了,還是從前的沒正行。”趙世幀笑著,寵溺地說。

    靖宜公主拉住沈綰貞,真誠地道:“嫂嫂大婚當日,我原想進京來著,可有事耽擱了,今日才得見嫂嫂,嫂嫂和我三哥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看看這嘴,到哀家這裡,就說個不停,總算這二年你嫁人,哀家得以清淨幾日。”郭太后寵溺語氣,慈愛地笑看著公主。

    “我帶嫂嫂宮裡轉轉,三哥不會不答應吧?”靖宜公主朝趙世幀擠擠眼,狡黠地一笑,她看出來沈綰貞在太后面前不自在,沈綰貞暗想,這真是個聰慧的女子,二人就出去,留下王爺母子單獨說話。

    靖宜公主拉著她去御花園,御花園冬季,古樹的枝杈上有殘留薄薄的雪,整個園林建築厚重古樸。

    靖宜公主挎著她手臂,親熱指點她每一處,亭臺樓閣,年三十,宮中太監、侍女都忙活晚宴,園子裡無人。

    二人邊走邊聊,沈綰貞從她口中知道,襄陽侯脾氣急躁,可他唯一的嫡子性情溫和,仁義厚道,大概隨了襄陽侯夫人,沈綰貞看靖宜公主神態就知道她小夫妻和睦幸福。

    這時,沈綰貞發現前面不遠處,太液池邊立著一女子,她盯著看了好半天也沒見她動,寒冷冬天,水面卻未結冰,緩緩流淌,她兀自一個人站著,不知望向何處,靖宜公主悄聲道:“那是失寵的方妃。”

    沈綰貞感歎,宮中的女子,都有苦楚。

    轉了一圈,時候差不多了,二人回去,郭太后一見二人進宮門,就忙吩咐道:“快把炭火盆端過來,讓她二人暖和暖和。”

    太監顛顛的忙搬過來炭火盆,讓二人烤火。

    郭太后對靖宜公主道:“方才你二皇兄和二皇嫂來了,剛走。”

    靖宜公主道:“二皇兄聽說昨兒回來的?”聽她語氣似乎很疏遠,不太親熱。

    “昨兒早上到京城的,今兒進宮,又去閔貴太妃宮裡,見他母妃去了。”

    “閔貴太妃念叨兒子,終於盼回來了。”太后淡淡地說。

    倆夫妻和靖宜公主留在慈甯宮陪太后用了午膳,太后按慣例晌飯後迷瞪一會,靖宜公主去皇后坤甯宮,二人也略做歇息,待太后醒了,閒聊一會,就告退出來。

    趙世幀和沈綰貞剛剛走出慈甯宮門,一個太監跑出來,“王爺,太后娘娘想起一宗事,讓王爺回去。”

    趙世幀怕天冷,她凍著,對她道:“你先去轎子裡等我,我一會就出來。”趙世幀是皇帝特許直接乘轎入宮。

    沈綰貞點頭答應,先去大轎子裡坐等,黃昏時分,高大厚重的宮牆遮擋,宮中提早暗下來,太監點亮一排排大紅宮燈,節日氣氛濃厚。

    沈綰貞坐了一會,突然聽見宮門口太監一聲高喊:“四王爺求見太后娘娘。”

    沈綰貞好奇,撩起轎簾,朝宮門口看,看一眼,手卻抖了一下,眼神定住,一個挺拔落寞男子的背影進了宮門,這背影很熟悉,這不是在桃溪鎮的吳玉蓮家住的蕭公子,沈綰貞仔細看,沒錯,就是蕭公子,他是四王爺、平王,沈綰貞恍然明白了,她為何第一眼看他就覺得眼熟,皇家的兄弟,長相不同,可眼神卻有相似之處,還有他與生俱來的尊貴血統,讓他拒人於千里之外。

    沈綰貞心緒煩亂,平王給她的感覺,神秘莫測,吳玉蓮是發現了他的身份?或者還發現了別的。

    沈綰貞正尋思,趙世幀掀開大紅猩猩氈轎簾,上轎來,道:“等久了,剛才四皇弟突然回來,說了會話。”

    沈綰貞像是不經意地問:“平王平常不在京城?”

    “他閒散性子,不理政務,不受拘束,遊歷山水,平常神龍不見尾,走了小半年剛回京師。”

    “平王沒領差事?就一個王爺封號?”

    “他不願意參與朝政。”

    趙世幀邊說,偏過頭看她,眼神有點異樣,沈綰貞知道自己問多了,令他起疑,越深接觸,她發現,趙世幀少言,但思維敏銳,忙解釋道:“平王不願參與朝事,淡漠心性,妾身覺得和王爺很像。”

    “不是你想像的。”趙世幀只簡單說了這麼一句,下話就不說了。

    一絲恐懼爬上她心頭,生在皇家,夫妻是不是也不能坦誠相待,她認識平王一事,就不能對他說,平王的疑點頗多,看似他故意避世,隱遁在桃溪鎮,做一個閒散王爺,可她的直覺告訴她,平王是有大事要做,她不想對他說,怕惹來麻煩。

    趙世幀側頭看著她,抓過她的手,握住,“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太多,我希望你無憂無慮的生活。”

    沈綰貞靠上去,心裡喟歎一聲,是自己想得太多,還是,這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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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離 發表於 2014-8-14 11:52 PM

第115回

    大年三十,依照慣例,王府闔家吃團圓飯,王府姬妾下人都穿上新衣,早早梳洗,單等天擦黑吃酒,王府晚宴擺在花園榮錦堂,

    沈綰貞香湯沐浴,精心打扮,今兒王府姬妾齊出來亮相,都憋著勁地要各展才藝,大出風頭。

    她換上大紅銷金繡鳳雲紋寬袖袍,繡菊把她一頭烏油髮攏結於頂,梳成高椎髻,巍峨高聳,插上一支赤金嵌珠大紅碧璽蝴蝶步搖,垂下滴珠。

    趙世貞歪在榻上看她裝扮,饒有興趣欣賞著,打趣道:“我的王妃的氣勢,把本王眼睛都閃花了,本王俯首稱臣,拜倒在我的王妃石榴裙下。”

    沈綰貞朝他嫋娜行幾步,金步搖垂下一排流蘇,一動則搖曳生姿,整個人風嬌水媚,光彩照人。

    趙世幀本來手拄著榻,不覺直起身,眼睛直冒火星子,故意逗她道:“告訴家宴晚點開。”

    沈綰貞正美滋滋地,一聽不好,嚇得忙逃出門,趙世幀門裡恨恨地道:“這小妖婦,鎮日折磨夫君,身子連碰都不讓碰。”

    誰知沈綰貞耳朵長聽見,隔著門扇,嬉笑道:“王爺,妾身費了半天功夫,不能讓王爺毀了。”

    這眾妾室都等著,說王爺夫妻倆人膩歪,還不丟死人了。

    “王爺、王妃,時辰到,王府眾位主子和下人,等王爺和王妃到了開席。”陳福進明間門,看王爺和王妃隔著里間屋門,一個門裡,一個門外,正笑鬧,不得已打擾二人。

    天擦黑,王府的三十晚膳,就開始了,王府主子在內廳,王府有頭臉的管事在外廳,外宅另備有酒菜,供外面使喚人吃喝。

    陳福高呼一聲,“傳菜。”

    王爺和王妃坐上席,一人一席,左右下首坐著兩個側妃,韓嵐和薛瑾,在下來是蕭夫人和沈綰珠,接下來是小韓夫人和燕夫人,緊下首是二徐姑娘。

    沈綰貞掃了眼,席間美酒佳餚,滿堂鶯鶯燕燕,衣香鬢影,花團錦簇,絲竹細細,笑語晏晏。

    沈綰珠穿著紗料子粉紅裙擺繡折枝花紋褙子,頭上插滿珠翠,小臉塗抹得新鮮,自打王爺進門,眼睛發亮,就盯著趙世幀看。

    無疑趙世幀是今兒晚宴的眾星捧月的主角,眾姬妾目光熱熱地盯在他身上。

    趙世幀和沈綰貞一樣,穿著大紅銷金海水雲紋袍子,腰間玉帶,足蹬鑲金白底青緞靴,頭上束著鑲珠寶石金冠,彰顯他的尊貴。

    薛瑾不時地拿眼瞄著上座的趙世幀,她今晚穿著煙霞廣綾繡金線花卉褙子,粉光若膩,暗香襲人。

    薛瑾和沈綰珠遞了個眼色,互視一笑,倆人心領神會。

    侍女魚貫而入,桌上擺滿山珍海味,美酒佳餚,絲竹細細,一群舞姬翩翩起舞。

    韓夫人坐在緊挨著趙世幀的下首,她身穿銀紅領口繡梅緊身襖,同色裙子,銀紅窄襖裁剪得正扣身,沒有一寸多餘,更顯得纖腰一束,她微笑地看著堂上歌舞,端莊穩重,一派大家風範。

    燕夫人和小韓夫人一襲單薄紗衣,一看就是準備歌舞。

    眾姬妾中一人頗顯與眾不同,眾人皆穿鮮豔顏色,烘托節日喜慶,獨蕭夫人上裳淡藕荷色天香絹衫,下著月華裙,舉止嫻雅,看似心性淡然。

    眾姬妾打扮得花枝招展,可就是沒有人有資格穿大紅色,只有正室才能穿,沈綰貞耀眼張揚的大紅,頗具氣勢,壓倒一干眾妾。

    一曲開場舞結束,接下來就自報奮勇,才藝展示,趙世幀想著節下要熱鬧一些,招呼陳福過來,問問眾姬妾有誰願意歌舞助興的。

    眾侍妾躍躍欲試,礙于有王妃、側妃,沒人敢先挑這個頭,薛瑾柳眉一挑,站起身,朝著趙世幀投去脈脈含情目光,嫣然一笑,“王爺,婢妾不才,跳一支舞,助助興。”

    “好,薛側妃既然有才藝,不妨獻上,節下高興,大家也樂一樂。”趙世幀給她一個鼓勵的目光。

    薛瑾受到鼓舞,蹲蹲身,嬌聲道:“那婢妾就獻醜了。”

    外間廳裡的下人們看側妃夫人們歌舞,也都互相招呼圍攏廳堂門口,觀看。

    隨著曲聲響起,薛瑾翩翩起舞,沈綰貞上面看得清楚,薛瑾功底不錯,手臂和腰肢舒展,舉手投足也到位,沒有丁點失誤,幾乎完美,可見功夫深,就是刻意的成分居多,沒有多少感染力。

    一曲終了,眾人鼓掌,道好,趙世幀點點頭,“好。”

    沈綰珠早就等不及,見薛瑾開了頭,不等別人說話,就搶先站起身,一福,“王爺,婢妾也舞上一曲,獻醜了。”

    趙世幀一聲好,沈綰珠走出座位,脫掉外裳,露出裡面輕粉含煙紗舞衣,樂曲聲起,沈綰珠蹁躚舞動,舞姿優美,沈綰貞做個最恰當的形容,華麗。

    接下來,韓側妃撫琴,沈綰貞對樂器是外行,但也能聽出她彈得好,果然,才女之名,不假。

    蕭夫人一直坐著,神情淡淡的,也沒朝趙世幀看,沈綰貞倒是把她看了好幾眼,她坐著不動,也不爭,靜靜聽琴。

    一曲終了,輪到燕夫人出場,燕夫人一出場,大廳上的人,目光齊聚她身上,除了傳來細細絲竹之聲,別的一點動靜都沒有,燕夫人身輕如燕,飄逸像在雲端裡一樣,美到了極致。

    沈綰貞只一會功夫,就被她吸引,她是用整個身心,靈魂去舞,漸漸地沈綰貞有點讀懂了她所詮釋的。

    沈綰貞不經意地偏過頭去,看趙世幀,趙世幀正全神貫注地朝前看,少頃,發覺她盯著他看,他側頭看她一眼,桌子底下抓住她的手,緊緊握著,她心安定下來,重又掉過頭,看燕夫人的舞。

    燕夫人最後動作一收,翩然朝上拜了幾拜,鶯聲嚦嚦,“婢妾獻醜。”

    沈綰貞抽回被趙世幀抓住的手,帶頭鼓掌,揚聲道:“重賞。”

    趙世幀溫潤地目光注視著她,卻沒朝燕夫人看,伸手過來,抓住她的手,不容她掙脫。

    薛瑾和沈綰珠已不像方才那麼得意,有燕夫人比著,高下立見。

    沈綰貞的手就由著趙世幀握著,邊聽小韓夫人彈琵琶,曲調悠遠綿長,意境深遠,小韓夫人琴技造詣很高,連沈綰貞不懂都能聽出滋味。

    不知為何,蕭夫人沒獻任何技藝。

    眾姬妾表演結束,瞬間冷場,王府姬妾錦衣玉食,整日山珍海味,早已吃膩了,席上酒菜,大多沒怎麼動筷,沈綰貞命撤下去一些酒菜,賞給外間廳上的下人。

    沈綰珠四周看看,故意聲兒高揚:“眾姊妹都獻上技藝,婢妾斗膽,恭請王妃表演一個,王妃娘娘能否屈尊降貴,讓婢妾等一開眼界?”沈綰珠說完,得意地看著眾姬妾,韓側妃手端起桌子上的綠玉杯,垂眸輕輕啜了一口,掩飾暢快的表情。

    趙世幀微一皺眉, 別的姬妾拿起手中的箸,低頭夾菜,等著看好戲,親姊妹鬥法。

    別人都不說話,沈綰珠兩廂看看,都悶頭吃菜,眼光朝薛瑾道:“薛姐姐是不是和婢妾一樣想法?”

    薛瑾正手握著繡帕,遮住唇角那一抹笑,聽她問,點點唇角,收起竊笑,瞟了一眼上座沈綰貞,翠鳥般的聲兒道:“求王妃娘娘賞臉,讓婢妾等一飽眼福。”

    沈綰貞看著二人,神情寡淡,沈綰珠和薛瑾互看一眼,心裡說不出的得意,沈綰貞未等回答,一個聲音自右側下首響起。

    “此話差矣,王妃何等尊貴,為爾等獻技,有辱尊嚴,我等卑賤、眼拙,怎敢褻瀆王妃。”

    眾人聞聲看去,這說話的竟然是蕭夫人,眾人驚訝,這蕭夫人一向清高,潔身自好,怎麼今兒突然幫王妃說話,內宅爭寵,姊妹都是敵人,連王妃親妹妹都巴不得王妃出醜,顯然,蕭夫人此舉,令眾人不解。

    蕭夫人說完,含笑問下首的小徐姑娘,“小徐妹妹,姐姐說的可是這個理?”

    小徐夫人有點驚慌失措,也不敢正眼看王妃和王爺,“姐姐說得有理,王妃是主,我等卑下,不敢忤逆主子,提出這大膽非分請求。”

    蕭夫人滿意地不說了,這時,一直未說話的韓側妃,放下手中酒杯,面帶溫婉笑容,對趙世幀道:“王爺,今兒是年三十,眾姊妹做幾首詩詞,助助興,王爺看如何?”

    “韓姐姐這個主意不錯。”薛瑾此時也明白讓沈綰貞歌舞是以下犯上,一聽韓側妃提出這個法子,忙隨聲附和。

    “年下喜慶,我等姊妹何不像韓姐姐說的吟詩作對,不知王妃意下如何?”沈綰珠又針對沈綰貞,心中得意,想,這次你不好拒絕,總不能說作詩也辱沒你的尊貴。

    “未出嫁時,婢妾等姊妹曾受教與王妃姐姐,要說詩詞是難不倒王妃姐姐的。”沈綰珠又故意說,是想待會沈綰貞出更大的醜。

    一提詩詞歌賦,沈綰貞腦子裡立刻出現上學時背過的許多詩詞,突然,一閃念,這個朝代還沒到清朝,主意有了。

    “那就我們姊妹作詩詞,王爺評判,王爺說可好?”

    趙世幀不瞭解,聽她說話,就笑著附和:“就依著王妃主意,不拘好壞,不拘形式,作詩填詞,也就圖一樂。”他剛才有點擔心沈綰貞的,別的人像小韓夫人和燕夫人不會也罷了,本來是舞姬,沒人笑話,可王妃若敗給姬妾,那醜就出大了,而且府裡下人都圍在門口看熱鬧。

    “快準備紙筆。”陳福忙喊下人,沈綰珠和薛瑾暗中互遞了個眼色。

    每位的桌子上擺好紙筆。

    韓側妃從容不迫拿起筆,旁邊丫鬟研磨,這正是她所擅長的,她出身書香門第的,京城才女著稱,比這個拿手好戲,她一直未說話,就等這一機會。

    沈綰貞凝神思索,清朝詩詞她最熟悉和喜歡的就是納蘭性德的詞,特意背過。

    趙世幀看她歪著頭,半天沒動筆,趁人不背,悄悄湊近,附耳小聲道:“本王替王妃做兩首詩可好?”

    沈綰貞朝他輕笑,悄聲道:“王爺放心。”

    沈綰珠她這個庶妹,和薛瑾這名分上的表妹,這倆二貨自恃才高,不知韓側妃正想賣弄。

    沈綰貞瞅了眼沈綰珠和薛瑾,這倆二貨,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出頭做惡人,成全了別人,顯然韓側妃正中下懷的,巧妙地利用了這個機會。

    沈綰貞竊笑,韓側妃儘管有才名,哪堪比納蘭性德這等大家,她腦中出現納蘭性德的一首詞。

    略想了一下,在紙上寫下這首小令。

    《減字木蘭花》

    相逢不語,一朵芙蓉著秋雨。小暈紅潮,斜溜鬟心只鳳翹。

    待將低喚,直為凝情恐人見。欲訴幽懷,轉過回闌叩玉釵。

    寫好後,沈綰貞滿意地看了一遍,今兒這是鴻門宴,前世,她這點墨水頂多作一兩首打油詩,就那點花拳繡腿,拿不到檯面,古代女子從五六歲學詩詞,閨閣寂寞,賴以打發時間,都駕輕就熟。

    沈綰珠那廂,凝神苦思,她原來打算,是比試歌舞,準備充分,詩詞不用練,也難不倒她,但她要好好想一首詩,爭取奪得頭籌。

    她握筆停頓片刻,就一蹴而就,寫完,撂下筆,又欣賞一遍,看看左右,大多已作完了。

    薛瑾正好收筆,端起灑金箋,看看,較為滿意。

    各人寫好的,都由陳福封上名字,收上去,沈綰貞寫完,看下面都紛紛擱筆。

    她掃一眼,沈綰珠和薛瑾,這倆蠢貨,正得意非凡。

    趙世幀偏頭看她,神色有點擔心,看她從容不迫,心裡踏實少許。

    一共是九個人,九份詩稿,一個不差,陳福小心碼好,送到王爺身前桌子上。

    趙世幀拿起上頭一張紙,仔細品味,放下,又拿起一張紙,點點頭,放下,眾人屏住呼吸,連韓側妃都不由緊張,她不知道對手底細,她雖然對自己有信心,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王府侍妾都是千挑萬選的,就是民間也臥虎藏龍。

    大殿上沒有方才喧鬧,陳福看王爺聚精會神,擺手,讓樂曲停住,寂靜無聲,也沒人說話,眼睛都盯著王爺手上。

    好像過了許久,眾人就看王爺從詩稿中檢出一張,手中捏著,舉起,“這首當為最。”

    又拿起一張,“這首次之。”

    又拿起三張紙,“這三首還可。”

    其她的泛泛,就不做置評。

    陳福麻溜上前,先拿起王爺說第一的,揭開姓名。

    這結果出來,最先看到的不是王爺,卻是這奴才陳福,眾人都緊張地看陳福的臉,希望他看自己,他眼神看向誰,誰就是第一,陳福拿著紙張,誰也沒看,卻看向王爺,一臉討好的笑,連說話聲兒都帶著喜悅,“王爺請看。”說話遞過去。

    趙世幀接過,臉上頓時現出驚喜之色,慢慢轉頭,看向身旁的沈綰貞,捏著那張紙,“這首詞是王妃作的?”似乎還有點不相信,或者更確切地說意外。

    沈綰貞掃一眼,朝他點點頭,趙世幀滿臉傾慕之色,“真是一首好詞。”

    說吧,遞給陳福,“讓側妃,夫人們傳看一下,看本王評得是否公正。”

    眾人都傻愣住,直到陳福拿下來,才著急傳看,陳福按順序,位分,當然最先是韓側妃,韓側妃看完,無法淡定和矜持,又看了一遍,她飽讀詩書,古今詩詞過目成誦,這首詞她確實沒見過,這就排除沈綰貞抄襲,而且是臨場發揮,沈綰貞能作出這等高妙之作,真讓她大為驚歎。

    下一個是薛瑾,薛瑾幾乎搶過來,反復看了兩遍,也不得不承認,卻是比自己詩作強,氣得緊緊捏住那張紙,沈綰珠等不及,來到她身旁,借著她的手,一看,頓時,不相信地搖搖頭,小聲嘟囔,“這不可能?”

    她聲兒小,但大殿上鴉雀無聲,就都聽得清楚,沈綰珠的失魂落魄都看在眼裡。

    這姊妹倆有嫌隙,這妹妹看不得姐姐好,連笨人都看得出來。

    此刻,趙世幀正崇拜地望著他的新娘,他的新娘眼睛閃著精光,這首詞,他喜歡,又在心裡反復咀嚼,越覺得有意境。

    趙世幀在底下抓起她的小手,脈脈含情地盯著她看。

    眾姬妾都傳閱一遍,陳福走上來,看王爺夫妻正自柔情蜜意,咳了聲,低喚,“王爺。”

    趙世幀回過頭,“都看了?”

    “看了,王爺。”

    趙世幀朝下面大聲道:“有沒有不同意見。”

    眾人都垂頭不說話,蕭夫人清淡聲兒,道:“王爺,婢妾以為王妃詞作,是婢妾看過的為數不多的好詞。”

    趙世幀看蕭夫人的眼神,溫和少許,“蕭夫人可見學問高深。”

    眾人都朝蕭夫人看去,今兒她算是給王爺和王妃留下好印象。

    接下來,陳福拿著排名第二,是一首詩,陳福越過韓側妃直接拿給了薛瑾,韓側妃就明白是自己的詩。

    王爺認可的,後三首是薛瑾和沈綰珠和大徐姑娘的,這都是有名次的,其他的,像小韓夫人、燕夫人和小徐姑娘,就不上數了。

    眾人都沒異議。

    沈綰珠和薛瑾立時泄了氣,薛瑾心裡暗把沈綰珠埋怨,說她王妃姐姐不善詩詞,讓她姐姐搶了所有風頭,看王爺的眼神就知道,一直盯著王妃看,都不看別人。

    沈綰珠越想越覺得可疑,她這個庶姐,資質平平,無甚才氣,怎麼今兒就才華出眾,轉念一想,大概是一時的靈感,若接著比試下去,她就會江郎才盡,這樣一想,她猛地抬頭,想提出接著比試,可眾人顯然無甚興趣,都三三兩兩的閒聊,顯然她若提出來,也無人響應,就連薛瑾都暗自生悶氣,不搭理她,也不朝她這廂看。

    要說最憋屈的當數韓側妃,本想借機大展才華,可結果事與願違,沈綰貞即興之作,重重打了她這個京城才女一記響亮的耳光,令她顏面掃地,她的姿色不比其她姬妾,唯自持腹有詩書,氣質高華,今兒讓沈綰貞徹底顛覆。

    燕夫人和小韓夫人這一輪比賽,敗北,本來歌舞琴技二人已占了先機,心裡都恨沈綰珠多事,拿她們的短處示人,沈夫人自己也未得到好處,這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徐姑娘姊妹,相對是最平淡的,低聲閒聊,也不看周圍。

    陳福看大殿上氣氛有點凝重,忙走上前,對正在與王妃耳語的王爺道:“王爺,時辰到了,該放炮仗了。”

    趙世貞揮揮手,陳福下去,領人放炮仗。

    ‘嘭’一聲巨響,接二連三的大炮仗,點燃,震耳欲聾。

    侍女魚貫而入,擺上一碟碟的扁食。

    宴散,王爺和王妃攜手回到寢殿,草草洗了,就上炕並排躺下,夜深了,卻沒有困意。

    趙世幀側過身,氣息清淺,吹拂她臉頰,輕聲耳語般地道:“說,這首詞是誰做的?”

    沈綰貞癡癡笑著,小聲伏在他耳畔道;“王爺聖明,王爺別說出去,是一個名人作的。”

    趙世幀呵呵笑,抓她過來,壓在身下,頭埋在她頸項間,悶聲道:“你這妖精,本王真想吃了你。”

    探手向下一摸,沈綰貞忙捉住他的手,小聲嗔怪道:“王爺,說好了,不許強我。”

    趙世幀趴在她身上,隔著衣物,不老實地來來回回的蹭弄,一會就滿臉漲紅,喘著粗氣,沈綰貞扭著身子,也面色潮紅,遂把他脖子摟緊,他熱血噴張,把她不拘身子那裡,連咬帶啃,帳子裡就傳來她的驚叫聲兒。

    一會,又傳來男子低啞聲兒命令道;“還用我教你,用手啊!”

    蚊子細小吭吭唧唧女聲兒,似滿心不情願。

    折騰許久,動靜沒了,又傳來呢喃低語,“王爺,人家這裡都青紫了,衣裳領子蓋不住,這怎麼出門啊?”

    “不出門了,在家陪你夫君。”王爺壓抑的不太滿足的聲兒。

    “後兒,母后壽辰,帝后親王公主都去拜夀,若看出來,你讓人家的臉往哪裡放?”嬌憨怨懟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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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離 發表於 2014-8-14 11:56 PM

第116回

    次日,大年初一,皇帝大宴群臣,趙世幀進宮,沈綰貞趴在炕上,睡得昏天黑地,把三十晚上的覺都補回來。

    按照王府規矩,側妃和侍妾早起要到王妃跟前侍候,趙世幀出門看見一干眾妾,揮揮手,“都回去吧,昨晚累了,今兒不用請安了。”

    一干眾妾剛要走,趙世幀又加了一句,“年下這幾日,不用請安了,出了年照舊。”

    一干眾妾年三十後半夜才安置,又起個大早,站在外面都無精打采,沒心情給王妃上眼藥,巴不得一聲,就都麻溜走了。

    趙世幀吩咐跟在身後的陳福,“不用讓人驚動王妃,走路都小聲著點。”

    陳福低頭答應聲,“是”,心道誰敢驚動。

    一聲退下,姬妾都散了,薛瑾也沒顧上理沈綰珠,逕自走了。

    晌午,沈綰貞終於睡足,起身,繡菊等服侍梳洗,邊道:“方才,王爺著人送了兩簍子西瓜回來,說是宮裡賞的,從遠道運來的,新鮮的。”

    “東西少,就不給府裡的其他主子分了,留待王爺回來吃。”沈綰貞也就這麼一說,嚴冬西瓜是稀罕點,但王府幾時缺過西瓜吃,她就是懶怠理這群壞心眼的女人。

    過一會,她又道:“待會給蕭夫人拿去兩個,就說是王爺指名給的。”

    沈綰貞想讓府裡眾人看看,蕭夫人投靠她,王爺就看重,跟她作對的,王爺也不待見。

    繡菊人實誠,經過昨晚的事,對蕭夫人印象不錯,道:“蕭夫人昨晚當眾替主子說話,看來是個明白人,知道這王府誰當家作主,沒跟著五姑娘和表姑娘兩個胡鬧。”

    沈綰貞壓低聲兒,“你以為她是真為我好?我和她沒有任何交情,她憑什麼幫我,得罪一干眾妾,她是醉翁之意,看似無心爭寵,其實這才是最大的爭寵,你不覺得她這樣做給王爺留下了好印象?”

    繡菊認真想想,“主子說的對呀,奴婢對她陌生,經此一晚,奴婢就對她產生好感。”

    “王爺的姬妾,現在來看,只有徐姑娘倆姊妹無心爭寵,別的人心思都快寫到臉上。”沈綰貞撩起一捧水,灑在臉上,停了一下,有點微涼,很清爽,才用棉帛擦了。

    “奴婢看燕夫人的舞跳的真好。”巧珊等主子擦完臉,接過棉帛。

    “王爺這些小妾,能讓我另眼相看的,就只有燕夫人,沒看出來?燕夫人對王爺是真心,舞也是有靈魂的,單看她的舞,她所要詮釋的是一個女子發自內心的深愛一個人,不是王爺又是誰,她看王爺的眼神,不說自明。”

    “可是奴婢看王爺沒動心,王爺一門心思只對主子好,別無旁騖。”繡菊接過巧珊手裡的象牙梳子,準備給她梳頭。

    沈綰貞坐在繡墩上,“她對王爺的深情,王爺會看不出來,沒見王爺對她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巧珊出去倒水,繡菊把主子一頭黑瀑般的長髮,輕輕梳理,“奴婢沒看出來王爺對她有情,王爺昨兒整晚都看主子來著。”

    “燕夫人和小韓夫人是最早進王府的,男人對深愛自己的女人即使不愛,也會有幾分憐惜。”

    “陳公公”外間堂屋,巧珊熱絡的聲兒。

    “王妃起了?”陳福依舊是小心翼翼的聲兒傳來。

    “陳公公進來吧。”沈綰貞屋裡聽見,忙喚他進來,陳福這個人平常謹慎小心,不倚勢淩人,趙世幀能用的人,一定是信得過的。

    “王爺今晚留在宮裡飲宴,奴才請王妃示下,府裡還開不開宴席。”

    沈綰貞真是不願意面對趙世貞的妾室們,大過年的,分開吃,也說不過去,“後花園擺宴,王爺不在家,年總是要過的。”

    “是,王妃。”

    “陳公公,節下事多,防下人吃酒誤事,跟幾個管事的說,誰誤事,就是成心跟我過不去,不用回我,直接打發了,重則家法,我不管誰是什麼來路,只要肯賣力氣,誰原來做什麼依舊做什麼,若有那偷奸耍滑的,可別怪我誰的臉面都不看,夜裡上夜的人不許吃酒,誰違反,有人告到我這裡,讓我知道,打一頓攆出去。”

    陳福對王妃的脾氣比別人瞭解,相信她說到就能做到,對王妃也信服,心想,王府是該有這樣的王妃當家,若是那性子軟和的,就看昨晚王爺的那群姬妾,都彈壓不了,更別說下人了。

    陳福從王妃屋裡出來,把各管事共總七八個召集,陳福看看這些都是王府有頭臉的,把王妃的意思說了,末了說:“我不用多說,大家心裡有數,年下都上點心,誰惹出事,給咱家點眼,別說是王妃,咱家這頭一個就不輕饒他。”

    眾人紛紛道:“陳公公,我等明白了,一定不讓陳公公作難,說不得大家少睡會子覺,把自己那攤子事管好。”

    這段日子王妃理事,又聽見風兒說過了年,王妃就要整治王府弊端,都心裡不踏實,一聽陳福的話,就都把心放到肚子裡,為了在王妃跟前留下好印象,就比原來更加盡心,就有心眼多的,走韓側妃門路上來的,想借著年下,給王妃上點禮,總管陳福也不能白著。

    草草吃過早膳,沈綰貞吩咐繡菊幾個把年下賞下人的紅包,都裝好,每人一個荷包,晚宴時,分賞下人,大年初一,闔府奴才給主子叩頭拜年,就改在晚宴上,省得折騰一回。

    錢婆子手腳麻利,比繡菊兩個快,沈綰貞對錢婆子道:“媽媽去側妃夫人屋裡把晚宴時辰告訴一聲,府裡的下人告訴管事的通知一聲。”

    錢婆子答應一聲,就出去了。

    沈綰珠偎在炕上,正不自在,想起昨晚的事就懊惱,錢婆子剛才來說今晚設宴,王爺又不在府裡,她提不起精神,也懶得看沈綰貞那張臉。

    小碟兒送錢婆子回來,高興地道:“奴婢原來還以為王爺不在府裡,今晚不吃酒,奴婢給主子找衣裳。”

    小蝶兒要進裡屋,“你去告訴她一聲,就說我不舒服,不去了。”

    小蝶兒站住腳,瞅著主子的臉,“主子不去,說什麼呀?”

    “隨便你說什麼,反正我就是不想看見她。”沈綰珠眉心擰著,一臉不耐煩,小碟兒想勸,也不敢勸,姑娘起小任性慣了,嫁進王府還由著性子來,她搖搖頭。

    晚宴還擺在後花園廳上,陳福過來請沈綰貞時,姬妾下人該來就都來了。

    趙世幀沒在王府,上座就沈綰貞一人,旁邊座位空空的,她略覺孤單。

    側妃夫人們都知道王爺不在府裡,就少了興致,坐等開席。

    沈綰貞問陳福:“都到了嗎?”

    陳福剛想說沈夫人沒來,小蝶兒就上廳,先給沈綰貞行禮,“奴婢給王妃請安。”

    沈綰貞一看下面沒有沈綰珠就知道她又出麼蛾子。

    沈綰貞嗯一聲。

    “我家夫人身子不爽,派奴婢跟王妃請假,今晚不能來。”

    沈綰貞瞅著她,淡然地道:“你家夫人哪裡不舒服,昨兒不是好好的?”

    小碟兒想說一聲不來了,王妃討厭她主子,不來正好,不會說別的,她沒想到王妃細問,一時沒有準備,臨時也編不出什麼理由,就支支吾吾地道:“肚腹不舒服。”

    “昨兒不是好好的,難道是東西不乾淨,吃壞了肚子?”

    小碟兒忙順竿子爬,“是吃壞了肚子,昨兒一宿沒睡,跑了五六趟淨房。”

    沈綰貞是故意引著她說,沒想到這丫頭還真上道。

    正好大廚房管事鄒家的在外間廳正等著吃酒,就有人小聲告訴她,裡面有人說昨晚飯菜吃壞了肚子,唬得她,忙到內廳門口站著細聽,正聽王妃說,“肚子吃壞了,不打緊,告訴鄒家的,沈夫人這兩日不能亂說東西,告訴大廚房做東西潔淨點,大過年的莫把主子們都吃壞了。”

    一聽這話,鄒家的嚇出一身冷汗,王妃沒找,也不敢進去,暗恨沈夫人生事,連她也牽連進去,她不是走韓側妃門路上去的,韓側妃剛掌家時,她悄悄打點了,大廚房管事這位置就保住了,這心裡還琢磨是不是年下給王妃送點禮,不知王妃稀不稀罕,不承想,出了紕漏。

    這時,小蝶兒從內廳出來,鄒家的一把拉住,也不敢強硬,畢竟是夫人跟前侍候人,就做小伏低,小聲問;“沈夫人是吃了昨晚的年夜飯,吃壞了肚子?”

    小蝶兒方才一時隨口扯了個謊,倒是忘了把大廚房的人牽扯進去,有點難為情,也不敢說死了,支支吾吾地,“說不準夫人是吃什麼吃壞的。”

    鄒家的看她這副表情,心裡有數了,這是成心擠兌她,心裡有氣,也沒心思吃酒,走回廚房,前腳進廚房,後腳王妃派人來說沈夫人不能亂吃東西的話,鄒家的陪著笑臉,送走來人。

    偏趕著這時雁兒走來,對鄒家的道:“大娘,沈夫人說要吃點涼東西,心裡火燒。”

    鄒家的似笑非笑地道:“沈夫人聽說吃壞了肚子,這涼東西可不是鬧著玩的。”

    “大娘看著做幾樣,派人送過去,左不過沈夫人也是有分例的。”雁兒性子直,不會拐彎,意思是吃自己屋裡的分例,也沒多吃多占,礙不著別人。

    鄒家的瞄了一眼這小丫頭,撇撇嘴,懶怠跟這小丫頭廢話,“奴婢只聽王妃吩咐。”心想,一個侍妾,擺什麼譜,都不如主子跟前體面的大丫頭。

    “大娘這是什麼話,我家夫人好歹也是主子,就指使不動你,大娘這話,走跟我去王妃面前說去。”

    說吧,就要拉著鄒家的告到王妃面前,皺家的也不怕,王妃若知道正好,不但不會責怪,還會誇她忠心,可不管怎麼說,雁兒是沈夫人的貼身丫鬟,鄒家的也不敢太得罪,就賠笑道:“這是怎麼話說,姑娘問問,是我故意刁難姑娘,還是王妃有話。”

    旁邊的婆子媳婦忙解釋說,這事不怨鄒大娘,是王妃吩咐的。

    雁兒只好作罷,走回去,一五一十說了,沈綰珠聽完氣得七竅生煙,把小蝶兒死命打了兩巴掌,罵道:“你說什麼不好,偏生是說我吃壞了肚子,害得我吃不成飯。”

    小蝶兒帶著哭腔委屈地道:“是王妃引著奴婢這樣說,奴婢一時糊塗,就順著說了。”

    沈綰珠到現在才明白她庶姐的手段,氣得把杯子摔在地上,又順手摔了幾樣不值錢的擺設,小蝶兒和雁兒不敢吱聲,悄悄收拾了。

    小碟兒走後,廳上眾妾都不出聲,知道王妃這是要整治沈夫人,沈夫人真是沒眼色,明著跟王妃叫板,王爺不在,王妃正好拿她作伐,震懾眾妾。

    這時,趁著沒開宴,陳福帶著闔府的下人們一齊給主子叩頭拜年,謝賞。

    一頓飯吃得沒滋沒味,內廳席面菜肴大多連筷子都沒動,也就蜻蜓點水,吃幾口,宴席早早散了。

    沈綰貞看都二更天趙世幀還沒回來,就吩咐繡菊沏壺茶水,擺上茶點,邊喝茶邊等他回來。

    趙世幀交三更時,回到王府,上房靜悄悄的,廳堂就繡菊一個人收拾東西,指著里間,趙世幀進去東次間,就見炕桌上堆滿核桃、榛子、栗子殼和瓜子皮子,沈綰貞歪靠在牆壁上,頭一點一點的,打瞌睡,繡菊跟進來小聲道:“奴婢勸不聽,王妃非要等王爺回來。”

    趙世幀走上前,輕輕抱起她,一動,沈綰貞半睜開眼,迷迷糊糊地道;“你回來了?”

    不等他回答,又闔眼,臉往他胸前一偎就又睡著了。

    趙世幀把她抱到西暖閣內,繡菊把被褥早已鋪好,趙世幀把她放在炕上,輕輕替她寬衣解帶,中間沈綰貞又動了兩下,趙世幀把動作放輕,怕弄醒了她,也不喚人侍候,自己寬衣,上炕,摟著沈綰貞,一會就睡著了。

    年初二,沈綰貞醒來,天已大亮,伸手一摸,身邊沒人,納悶,恍惚覺得趙世幀昨晚回來了。

    繡菊進來,“王爺走了,進宮去了,看王妃沒醒,不讓驚動王妃,說王妃昨兒睡得晚。”

    沈綰貞嘟嘟囔囔地,“這皇宮裡過年,連著吃幾天呀,昨晚回來那麼晚,起大早又去了。”

    繡菊看主子是心疼王爺,抿嘴笑了。

    吃完早膳,其實已經是午膳了,屋裡就繡菊一個人,沈綰貞悠閒地喝著茶水,閆嬤嬤進來,“主子,沈夫人昨晚好頓鬧,連杯子都砸了。”

    “誰給她慣的這個毛病?這是王府,不是沈家,把自己當成金枝玉葉了,受不得一點委屈。”沈綰貞重重放下茶碗。

    “主子,今兒還不給她吃飯?”閆嬤嬤有點擔心,這五姑娘的性子,怕把事情鬧大。

    “放心吧,她不會絕食死的,她若真想吃東西,今兒晚宴她自己會來。”

    果不其然,晚宴沒開,沈綰珠就怏怏地去了,沈綰貞眾星捧月地進了榮錦堂,上座,一眼就看見沈綰珠,扭臉坐著,也不說話,兀自生氣。

    沈綰貞吩咐傳菜,說了兩句場面話,就開吃。

    幾個女人今兒老實不少,就韓側妃說笑兩句,也無人搭茬,韓側妃就住了嘴。

    沈綰貞笑著和蕭夫人說道:“昨兒的西瓜是不是很甜,遠道來的?我屋裡還有,我待會讓侍女再送幾個過去。”

    眾人就明白,王妃是抬舉蕭夫人,因為蕭夫人進退得宜。

    蕭夫人忙笑道;“謝王妃賞”

    “王爺交代的,不用謝我。”蕭夫人識相,得王爺青眼,幾個女人嫉妒地看一眼蕭夫人。

    這廂正說話,就聽那廂一個尖利聲兒,“大膽奴才,眼瞎了。”

    就見一個侍女嚇得跪在地上,正給沈綰珠擦裙子,原來這侍女上菜,沈綰珠背身沒看見,一回身就把她手中的盤子碰歪了,湯水撒了她一裙子,沈綰珠猶自大聲訓斥那侍女。

    不等沈綰貞開口,繡菊就走過去道:“沈夫人,王妃在上,大呼小喝成何體統?”

    沈綰珠這兩日正有氣,杏目圓睜,“你一個丫頭也敢來教訓我。”

    繡菊正色道;“沈夫人何出此言?奴婢是下人,沈夫人又是什麼?若說教訓奴婢也輪不到沈夫人。”說吧,繡菊又朝那侍女道:“還不下去。”

    那侍女嚇得直哆嗦,聽見王妃不責罰,忙趴在地上朝上叩頭,“謝王妃”

    “起吧,日後注意就是。”

    那侍女退下,也沒謝沈綰珠,沈綰珠鬧了個大紅臉。

    沈綰貞不在理她,回身跟徐大姑娘說話。

    宴散,沈綰貞回到正房,剛把外衣脫下,趙世幀就進來了。

    沈綰貞笑道:“王爺今兒怎麼回來這麼早?”

    說吧,就侍候他脫下大衣裳,“今晚我趁眾人都喝多了,偷跑回來了。”趙世幀笑著說。

    “王爺早點安置,都幾天沒睡好了。”

    繡菊幾個早就備好熱水,二人洗了,就上炕歇了。

    “明兒是母后壽辰,母后說,正逢年下,舉國歡慶,不用大肆鋪張,就自家人吃頓飯,二皇弟、四皇弟和五皇弟難得聚在一塊,一起給母后慶壽。”

    沈綰貞聽了,心突地一下,蕭公子,不,平王,知道她的身份,會作何反應?趙世幀若知道她和平王同住在桃溪鎮,會作何想法?

    她手腳有點發冷,是不是該跟趙世幀說她認識平王,可說了,趙世幀難保不多想。

    “你想什麼?怎麼不說話了?”趙世幀在暗中看著她,屋子裡光線暗淡,她面部表情有點模糊。

    “沒什麼,除了幾位王爺,還有誰參加?”沈綰貞忙岔開話題。

    “宮裡的幾位太妃。”

    好半天,趙世幀突然問:“你有心事?”

    “沒有。”沈綰貞掩飾緊張情緒。

    趙世幀手臂伸過來,把她摟在懷裡,用手摸了摸她的頭髮,“乖,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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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離 發表於 2014-8-15 12:02 AM

第117回

    翌日,沈綰貞心裡有事,濛濛天亮,就醒了,趙世幀的手臂搭在她肩背,她從大紅繡金線百子被子裡伸出一條溜光白腿,搭在趙世幀的身上,睡姿好在無人看見。

    她不敢動彈,怕動彈,趙世幀就醒了,晨曦照入帳子,籠著光暈他的五官朦朧美好。

    他一睜開眼,發現她盯著他看,離得很近,清淺的氣息,若有若無,他笑了,“為什麼不睡,看著我?”

    她噙著笑,“喜歡看。”

    他湊近她的小臉,對上她的嘴,她嗚嗚兩聲,就被他吃了個夠。

    少頃,他放開她,她忙爬起身,他帶笑喚,“躺一會,來得及。”

    她從帳子裡探出頭,天色已不早,侍候他穿衣,他穿衣期間手也不老實,在她身上亂摸,弄得她不能專心,一件衣裳穿了好半天。

    二人走出屋子,繡菊、巧珊和吉祥、福生等在門口,備好熱水和帛巾、香胰等物。

    二人各自洗漱,擺上早膳。

    她好像很久沒同他一起用飯,其實才過兩日。

    他吃兩口扁食,抬頭朝她看,發現她也看他,他周身一暖,心裡很舒服。

    他先撂下銀勺子,漱口當口,她拿繡帕沾沾唇角。

    “母后的壽禮,王爺準備好了?”太后的壽禮,趙世幀下了不少功夫。

    他回身吩咐福生,“把東西拿出來。”又囑咐一句,“小心著點。”

    福生不一會就捧出一個很大的描金纏枝蓮漆紅匣子。

    放在桌案上,他輕輕打開,掀開上面蒙著的金黃緞子,她抻頭一看,裡面是一整塊雞血石雕的亭臺樓閣,底座是紫檀木。

    沈綰貞細看這雞血石,頂部鮮紅,地張如羊脂,與血之鮮紅色彩交相輝映,一看就是上品。

    雕工非常細膩,亭臺樓閣間點綴有人物,不足拇指大,細看人物表情各異,很生動,甚至衣衫的褶皺都清晰可見,亭子重簷上的米粒大小的小獸雕刻非常逼真。

    “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血色鮮紅,成色上品。”

    趙世幀把雞血石雕用金黃緞子包好,小心放在匣子裡,福生小心捧著,動身去皇宮。

    安王府的大轎剛進宮門,一灑金頂彩繪雲紋翟鳥大轎子自東門方向來。

    下面跟著的太監王長貴搭眼一望,忙貼近轎門口,“王爺,好像是二王爺的大轎子,也朝這邊來。”

    趙世幀把轎窗簾卷起,一望,正是曆王往慈甯宮,趙世幀回身說了句,“二皇兄進宮來。”招呼一聲,“停轎”

    轎子穩穩落下,趙世幀和沈綰貞自轎子裡走出,而那頂大轎也同時停住,沈綰貞見裡面先下來一男子,三十歲不到的年紀,身披烏金鶴氅,身材高大魁梧,臉膛微黑,五官棱角分明,猶如刀削,給人冷硬之感,咋一看就是習武之人。

    他身後下來一女子,與他年紀相仿,身披大紅羽紗斗篷,端莊嫻雅。

    那男子步履穩健,朝趙世幀二人走來,打老遠就喊:“三弟,昨晚怎麼跑了?害得二哥一頓好找。”

    又看見趙世幀身後的沈綰貞爽朗地道:“這是弟妹。”

    他身後的女子溫婉的聲兒道:“三弟,三弟妹讓你藏得嚴實,今兒總算我們姊妹見著了。”說吧,笑著過來。

    趙世幀趕緊上前行禮,“小弟拜見二哥、二嫂。”

    沈綰貞福身,“見過二哥,二嫂。”

    厲王妃還禮,端詳笑道:“我這妹子,一看就是好性子。”又朝趙世幀半開玩笑道:“不許欺負我妹子。”

    趙世幀呵呵笑著被厲王拉住,“三弟,我為太后祝壽準備了一樣好東西,一會讓三弟開開眼,准保說好。”

    “什麼東西,二哥還保密。”

    “先不能說,走,咱哥倆一乘轎子,讓她們婦道人家一乘轎子,家長里短的絮煩。”

    說吧,二人就上了厲王的大轎子。

    沈綰貞躬身,“嫂嫂先請。”

    厲王妃扯住她,先上去,待沈綰貞上轎,起轎,一同往慈甯宮。

    沈綰貞和厲王妃並肩坐著,“聽說三弟當初要和弟妹一同去南邊?”厲王妃說話聲兒溫柔好聽。

    沈綰貞就明白這話一定是趙世幀說的,因為那晚他要跟她走,誰也不知道,看樣子他是借著吃酒之時,故意說給人聽,告訴所有人,他不覬覦帝位,沈綰貞忙笑道:“我和王爺都是天生無趣之人,不喜京城繁華,當初我去錢塘居住,山清水秀,現在夢裡時常想起。”

    沈綰貞有部分真心話,但大半話是說給厲王妃聽的,既然趙世幀打著給世人,更確切地說給皇帝,留下不愛江山愛美人,浪蕩虛名,她和他至親夫妻,步調一致,共進退。

    “是呀!一回京城,別的還好,就是這氣候,讓人很難適應。”厲王妃不知是真的不喜歡京城,還是故意這麼,其實,皇家的人,你也不知有幾句是真話。

    “聽說,三弟要參與政事,你小夫妻新婚,三弟又沒多少工夫陪弟妹了。”厲王妃跟她婆婆閔貴太妃是親姑侄,有三分相似,性情溫和,是個極溫暖的人,但是,她的每一句體貼的話,沈綰貞細微品出別有深意。

    “王爺不想管,太后說王爺已大婚,不能再與一干輕浮子弟為伍,鎮日只管走狗鬥雞蹴鞠。”沈綰貞有意無意中,都透漏一個信息,就是安王沒有野心,無意爭權,以安皇家兄弟的心。

    二人閒話,已到慈甯宮門前,一落轎子,厲王妃下轎,隨後沈綰貞跟著下轎。

    沈綰貞往慈甯宮門望去,只見一個年輕男子大步出了宮門,迎著她們過來。

    “小弟拜見二哥二嫂,三哥三嫂。”

    “老五,你來得早。”厲王洪亮的聲兒,在寒冷冬季,空曠的庭院回蕩。

    沈綰貞想這大概是五王爺齊王,齊王和平王長相頗為神似。

    進了慈甯宮門,太后由靖宜公主,皇上皇后扶著出了內殿,幾兄弟上前叩拜皇上、太后。

    剛起身,太監高聲,“七王爺,九王爺到。”

    隨著一聲,成王和小九王爺進殿。

    “這一來都一起來。”郭太后身穿大紅金線繡鳳鸞袍,通身喜興。

    郭太后今兒很高興,看著一個個成年王爺,歡喜道:“眾皇兒給哀家祝壽,哀家真是有福,哀家能看見皇兒們一個個都來了,真想這一年多幾個好日子,平常天南地北的,想了,也見不著。”郭太后雖年過四十,身板硬朗,中氣十足,滿面紅光。

    幾位太妃從後殿出來,最先出來的是閔貴太妃,跟著是曹太妃、謝太妃。

    “太后娘娘,您今兒是壽星,一會家宴,太后娘娘多喝幾杯。”閔貴太妃親昵地同太后說話,看著親近,沒有芥蒂。

    “母后,入席吧!”皇上趙世賢道。

    眾人紛紛落座,沈綰貞沒看見平王,心鬆了鬆。

    太后上座,左右坐著帝后,下首是幾個太妃,王爺們按長幼排序。

    厲王著急地對厲王妃道:“快,把給母后的壽禮獻上。”

    眾人就看兩個太監抬上來,蒙著,狀似體積碩大,都抻著脖子看,一掀開紅緞子,是一座羊脂白玉雕,白如堆雪,細如凝脂,雍容華貴。

    “好,二弟這是那里弄的?”皇上走近,眼睛一亮,連聲叫好。

    眾人紛紛叫好。

    郭太后走下座位,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連聲道:“哀家活了這把年紀,還沒見過這麼大塊的玉石,成色又好。”

    緊跟著,眾人紛紛獻上壽禮,所有壽禮中,以厲王的為最。

    獻完壽禮,帝后又親率領眾人給太后娘娘敬酒,唱賀千秋。

    皇后李氏為太后千秋,宮中挑選宮娥,精心排練的歌舞,陣勢宏大,喜慶熱鬧。

    皇上趙世賢親自為太后千秋彈奏一曲,皇后李氏為太后千秋賀詩詞一首。

    帝后帶頭,一干王爺紛紛歌舞琴技助興,令沈綰貞沒想到的是,厲王竟表演胡舞,厲王身材魁梧,跳起舞,手腳靈活,竟一點不笨拙。

    跳完一曲,皇上趙世賢哈哈大笑,“二弟,沒想到竟有這兩下子。”

    厲王妃笑著道:“王爺見天家裡練,足練了有半個月,還找師傅教習。”

    “老二真是用心,這份孝心,哀家很高興。”太后像是很感動,連連和閔貴太妃誇讚,“妹妹教導得好。”

    “老二才智上不如其他兄弟慧敏,凡事就是肯用心。”厲王生母給兒子一個評價。

    沈綰貞瞅眼閔貴太妃,厲王給她的印象恰恰相反,思維敏捷,心思縝密,具備成大事的潛質。

    靖宜公主獻上歌舞,載歌載舞,令沈綰貞耳目一新。

    皇家是人人獻藝,為太后千秋助興。

    趙世幀也不例外,唱歌助興,連厲王妃也唱了一個小曲。

    大殿熱鬧,別人都沒注意沈綰貞,獨謝太妃目光朝她掃去,“安王妃不表演個節目,安王妃可是太后娘娘嫡親的兒媳。”

    謝太妃聲音不低,又趁著曲聲停了的空擋,因此,幾乎整個大殿上的人都聽見,喧囂眾人靜下來,看著沈綰貞,畢竟對她不熟,不知她有何才藝。

    趙世幀側頭體貼地小聲道:“不會沒關係,隨便唱兩句,應應景。”

    眾人都看著她,她就不好坐著不動,於是落落大方站起身,清脆聲兒道:“為賀母后千秋,兒臣就獻醜了,表演個小技藝。”

    眾人就見她從座位下拿出一個鞠,滾圓,皮質的,眾人認識,本朝尚蹴鞠,民間有各種形式的蹴鞠,規則各異,宮裡也經常組織太監宮女蹴鞠比賽,這成為一項娛樂活動,太后、帝后頗愛之。

    沈綰貞脫掉外面大衣裳,內裡一襲大紅紗衣,她走到殿中央,站穩,細細的絲竹聲起。

    她手臂舉起,把球放到肩上,撒開手,身子舞動起來,一點點加大幅度,球沿著她雙肩,後背,胸前滾過,眾人就見她身子軟如靈蛇般,柔得像水一樣,球從她整個身子滾過,就是不落地,眾人看得眼睛都直了,整個大殿鴉雀無聲。

    這時,大殿門口出現一人,這人一眼看見殿上紅衣女子,似乎很驚詫,一愣神,雙眸炯炯,神情很專注。

    趙世幀五官,尤以耳聰,門口腳步聲很輕,他卻聽見,回頭,見平王站在大殿上,眼睛一瞬不瞬盯著沈綰貞。

    安王胸口猛一堵,頭炸裂開。

    最後沈綰貞於球滾落胸前雙手抱住,收勢,大殿靜靜的,大概是被她的絕技鎮住。

    “好、好”這一回是皇上趙世賢帶頭拍巴掌,眾人齊聲贊好。

    她蹲了蹲身,回身欲走,突然,她驚住,數步遠,平王定定看見她,雙方默然無語。

    “老四來了,快見過這是你三嫂。”郭太后慈祥地說,眾人都以為平王也像大家一樣,被安王妃的絕妙技藝折服。

    “小弟參見三嫂。”隨著清朗朗聲兒,平王瀟灑地深施一禮。

    沈綰貞從容蹲身,“三弟。”

    沈綰貞直起身,往座位上走,一下子對上趙世幀的目光,腳步瞬間淩亂,有點虛浮。

    她走回趙世幀身旁坐下,撩了趙世幀一眼,趙世幀穩坐一動沒動,也不朝她看,沈綰貞小聲喚了句:“王爺。”

    趙世幀置若罔聞,沈綰貞偷眼看他,他唇角緊抿,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沈綰貞知道他是生氣了。

    平王給太后、帝后行禮,然後落座,像是不經意看向她,她避開他的眼神,裝作沒看見,垂下頭,直覺對面的目光讓她渾身不自在。

    趙世幀正偏頭看她,目光頗冷。

    平王坐定,朝上拱手道:“母后,兒臣來晚,就自罰酒三杯。”

    “老四,別喝太多。”郭太后關切地道。

    宮女滿上酒杯,平王一口氣連喝三大杯,臉略顯白了,大聲道:“兒臣吹蕭一曲為母后慶壽。”

    他自腰間抽出紫竹蕭,輕輕地置於唇邊,空曠的大殿上,悅耳的簫聲徐徐響起,優美委婉,又帶有淡淡憂傷。

    沈綰貞早已沒心情領略簫曲,趙世幀直直坐著,她離他很近,感受到他身上散出的森森寒氣,她心沉如水,脊背冰涼。

    一曲終了,平王眼神掃過她,深深的,她心又一抖,不敢看趙世幀的臉。

    好容易盼到宴散,像是過了幾百年,眾人跪安。

    趙世幀壓抑著憤怒,和沈綰貞走出宮門,和厲王和王妃,成王等道別。

    就在她將要上轎子瞬間,平王朝她走來。

    “恭送三哥三嫂,小弟改日拜會三哥三嫂。”

    趙世幀吭了一聲,也沒管沈綰貞自行上了轎子,沈綰貞只好隨後上轎子。

    日落,褪盡最後一道餘暉,轎子裡沒掌燈,光線微暗,沈綰貞看趙世幀一直黑著的臉,有點心虛,小聲膽怯喚道:“王爺。”

    趙世幀沒搭理她,沈綰貞又瞅著他臉,小心翼翼喚了聲,“王爺。”

    趙世幀未答,沈綰貞就賭氣,也不說話。

    一路二人沉默,轎內空氣凝重,壓抑緊張。

    許久,轎子到了王府大門,直接抬入內宅。

    趙世幀走出轎子,沈綰貞隨後跟著下轎,趙世幀也沒招呼她,徑直往上房走。

    沈綰貞細碎的步子,老老實實地跟在他身後。

    “王爺、王妃回來了。”繡菊趴著窗子看主子回來,忙站在門口,打起灑金大紅錦簾子。

    趙世幀看也未朝她看,直接進了西暖閣,沈綰貞隨後跟進來,繡菊有點擔心地朝里間看了一眼,吉祥和福生跟在後面進來,拿手比劃著問王爺和王妃,繡菊朝西暖閣努努嘴。

    突然,冷冷一聲,“把門關上”自里間傳來,把繡菊唬了一跳,確定這聲兒出自王爺之口,驚愣住,王爺還沒發過這麼大的火,西間屋就王爺和王妃,這一定是發作自家主子。

    沈綰貞走去掩上門,剛回過身,就對上一雙隱含怒意的深眸,趙世幀沉沉聲兒,“說吧,你和他是怎麼回事?”

    沈綰貞站在當地,垂頭擺弄衣角,小聲嘟囔,“沒怎麼回事?我和他曾毗鄰而居,他租住吳玉蓮的院子,妾身也不知道他是平王。”

    “你當本王是傻瓜嗎?沒事?他看你的眼神是沒事嗎?” 趙世幀衝口怒喝。

    “我說你怎麼在那地方住下,樂不思蜀,原來是有牽掛。”

    沈綰貞低著頭,餘光瞥見他手握成拳頭,指關節發白,可想而知,他內心有多氣憤。

    “真的沒什麼?他自稱蕭公子,住段日子就走了。”沈綰貞抬起頭,望著他由於氣憤,鐵青的臉,有點害怕。

    “這就是你的解釋?”趙世幀沉聲,壓著火。

    沈綰貞眼圈有點紅了,也生了氣,倔強地道:“說了什麼事都沒有,你還想聽到什麼?”

    他看她眼圈紅了,很難過的樣子,心軟了,突然無力地垂下手臂,苦笑一聲,“我鎮日想你,你卻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我也想你,我要怎樣解釋你才相信。”沈綰貞委屈地撇撇嘴,背過身。

    趙世幀整個人泄了氣,過一會,看她雙肩抽動,走過去,扳過來她身子,面對他,她委屈地垂頭。

    “抬頭,看我的眼睛。”

    她聽話地抬起頭,他對視一會,看她一顆淚珠掛在腮邊,他伸手輕輕為其擦掉,“你心裡沒有他,我姑且相信,可他,平王不是,我深信。”

    沈綰貞身子抖了一下,平王不是,她心裡清楚,不然為何不敢跟他說實話,暗昧,這點暗昧,讓她心悸。

    “你今後不許跟他單獨見面。”他口氣強硬,手抓著她雙臂,死死地盯住她的眼。

    她被他抓得生疼,點點頭。

    他擁她入懷。

    她和他面朝上,並肩躺著,她和他都闔眼,卻都沒有睡著,她不明白,她和平王泛泛之交,幾面之緣,平王為何如此?要說平王對她著迷,滑天下之大稽,平王這個人表面灑脫,不問世事,心境淡然,但骨子裡的陰霾,她敏感地察覺到,而且平王這個人,絕不是表面那麼簡單,趙世幀說得對,這個人不能接觸,日後見面,要躲著點才好。

    她的夫君踏實可靠,對感情忠貞,她不能讓他誤會,二人因此生了嫌隙,她翻過身,依偎著他,小聲道:“你別不理我,我害怕。”

    他猛地轉身,緊緊摟住她,“無論發生什麼事,你不能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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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離 發表於 2014-8-15 12:07 AM

第118回

    次日早,她睜開眼,看他還睡著,她躺著不動,眼望著頭頂的雕花承塵,輕歎一聲。

    偏這時,他睜開眼,似乎是聽到她一聲歎息,一臉歉意地道:“別生氣了,我昨晚也是一時衝動,我怕,我怕你……”

    她賭氣背過身去,他笑著扳過她身子,“還生氣,女人就是心眼小,都說開了,就揭過了。”

    她越想越鬱悶,白了他一眼,“揭過什麼?本來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你硬生生的猜疑,還說我心眼小。”

    趙世幀看她生氣,伸手咯吱她一下,“是本王心眼小,怕你跟人跑了。”

    “我都跟你成婚了!”她受不了癢,夾緊雙臂,還在生氣。

    他笑著拍拍她的臉,“好了,不說了,總之,你以後少出去見人。”

    她受驚,“不讓我見人?”

    “出門由我陪著你。”他半認真的說。

    她嘟嘟囔囔,“太霸道了。”

    她聲兒細小,還是被他聽見,他想想道:“說真的,皇家有些事你不瞭解。”

    他突然轉了話題,“你跟二嫂談些什麼,不會是家長里短吧?”

    她就把二人對話學說一遍,他滿意地點點頭,“我的王妃很機智,這點我倒是可以放心。”

    她瞬間寒了臉,“你不放心什麼?”

    他伸手摸她的臉,笑道:“就你敢給本王臉色看,本王偏就受用,你說邪性不邪性?”

    她拂開他的手,“昨晚人家委屈得什麼似的,你生氣就不理人家,還要人家主動。”

    “那個,我主動行嗎?”他說著,笑看她的眼睛,眼神有點邪惡。

    她忙搖手,朝炕裡躲去,“天不早了,該起了,下人都等在外面。”

    他一下坐起,“走,本王跟你回娘家。”

    他看她還躺著,伸手扯她起來。

    他是王爺,身份尊貴,不用去臣子家裡,就算那是他岳家,國法和家規,當遵國法,可他主動提出陪她回娘家,她很感動。

    侍候他穿衣,自己也動作麻利地穿好衣裳。

    梳妝時,看王爺出去,沒在屋裡,繡菊悄聲道:“五姑娘和主子是一個娘家,是不是要一道回去?”

    沈綰貞著實反感這個庶妹,這個庶妹總是做出讓人討厭的事,膈應你,想不搭理她,又一轉念,眾人眼睛都看著,娘家沈府的人看她跟自己妹子不睦,當面不說,背後也會笑話。

    “巧珊,你去告訴沈夫人一聲,一會回娘家,一道走。”

    巧珊走去沈綰珠屋裡,把王妃的話說了,沈綰珠耷拉嘴角,當聽說王爺也一道回去,巧珊一走,忙忙的梳妝,又讓小蝶兒把新作的衣裳,沒上身的找出來,穿上,得意地早早走去上房,心想,王爺在,自己到王爺跟前晃晃,若得王爺從姐姐身上挪開眼,就能發現她比姐姐出色。

    沈綰貞早膳還未用,巧珊進屋悄聲道:“沈夫人來了,外頭等著。”沈綰貞微蹙眉頭,這人怎麼就不識趣,大清早的故意給她填堵。

    對巧珊耳語道:“讓她去耳房等。”她明晃晃地站在門口,讓人看著不成樣子。

    夫妻二人吃過早膳,並肩走出門,沈綰貞吩咐繡菊道:“把沈夫人叫著。”

    繡菊就走去喚沈綰珠,趙世幀聽她叫上妹子一塊回娘家,也不覺有什麼不妥,反正同去沈府,就沒說什麼,二人有說有笑地走出院門。

    沈綰珠聽繡菊喚,疾走出耳房,看王爺和王妃已出了院子,忙隨後追,追到王府大門,王爺和她姐姐已上了大轎,她剛想喚轎子停下,等她一起走,大轎已起,陳福站在轎子旁,對著她朝後比劃,她這才看見,後面兩乘小轎子,一乘坐著王府下人,一乘空轎子,大概就是給她預備的。

    她頓覺羞臊,虧了方才沒喊,她一團高興化成羞惱,無精打采地走到小轎子跟前,下人挑了轎簾,她懶懶地上去,把在王爺跟前爭寵的心去了大半。

    前面一乘大轎,後面跟了兩乘小轎子,緊後頭是一輛大車,沈綰貞給娘家備的年禮,王府下人侍衛兩旁護衛。

    “你在山東時怎麼過年?是不是很熱鬧?”趙世幀有點好奇地問。

    “熱鬧,沈家四房人,孫輩就十幾個,我們姊妹那時都沒出嫁,可惜我那時身體不好,病了有三年。”

    他吃驚地瞅瞅她,心說,難怪初次見她,她臉色看上去蒼白,沒有血色,“回頭傳宮裡御醫給你好好調理調理。”

    沈綰貞笑了,“那是過去的事,妾身現在身體很強壯。”

    “是嗎?那本王查驗。”說吧,他就要上手去摸,嚇得她忙裹緊衣襟,“別鬧了,王爺,回頭去沈府,衣衫不整,沒的丟臉。”

    他才笑著作罷。

    半個時辰後,歇轎,後面小轎下來丫鬟急忙走去前面,恭迎王爺和王妃,沈綰珠慢騰騰地下了小轎,她故意磨蹭不想去沈綰貞跟前侍候,她一向要臉,更何況是在她娘家,府裡人背地裡不定怎樣嚼舌根,笑話她。

    沈綰貞已著人通知沈府年初四回娘家,一早,沈老爺讓人去大門口望著,一見王府轎影,下人就奔跑進宅,通稟。

    沈老爺沒想到王爺親自來沈家,一聽下人回稟,慌得邊走邊正正衣冠,疾走出相迎。

    趙世幀和沈綰貞下了轎子,沈綰貞不經意朝後掃一眼,沈綰珠蹭著步子,也不上前,趙世幀也未理會後面沈綰珠,牽起沈綰貞的手,二人並肩進沈府大門。

    一干下人跪地不敢抬頭,唱諾“恭迎王爺、王妃”

    二人剛走到中庭,沈老爺和夫人奔將出來,沈老爺到了跟前,一下撲倒在地,和太太吳氏往地上一跪,“下官迎接來遲,王爺恕罪。”

    趙世幀虛扶一下,“沈大人免禮”

    沈綰貞扶起嫡母,“王爺、王妃裡面請。”沈老爺爬起來,恭恭敬敬地讓王爺和王妃先行。

    一行人簇擁著王爺和王妃奔上廳,沈綰珠訕訕的,跟在後面,沈府中人都奉承王爺和王妃,沒人把她理會。

    上了廳堂,沈老爺恭敬地道:“請王爺和王妃上座。”

    趙世幀和沈綰貞就坐了上座,沈老爺和太太坐下首相陪,沈綰珠站在一旁,王爺侍妾,也沒資格設座。

    沈府妾室下人聽王爺陪同他家姑娘回娘家,就都招呼著趕來看熱鬧,張姨娘正在房中,小丫鬟跑進來,“姨娘,三姑娘和五姑娘都回娘家來了。”

    張姨娘一聽忙忙地趕奔前面廳上,又聽下人說,王爺也來了,沈府女眷不敢露面,張姨娘就廳堂後門進去,府裡一干丫鬟婆子也正在帷幔後偷看,張姨娘過去,眾人都讓開,張姨娘偷著朝裡面一張,視線正對著上座的趙世幀和沈綰貞,手又把帷幔縫隙扒開大點,四處尋找,見五姑娘和下人丫鬟一旁恭立,本來一團高興,變成揪心地難受。

    就聽沈老爺說:“王爺賞臉,親來府上,沈家榮幸之至。”

    安王爺和聲道:“沈大人是王妃的父親,也就本王的長輩,一家人,不用客套。”

    沈老爺早就看出,王爺說話之時,不時用溫和地目光看著自己女兒,女兒貴為王妃,也得王爺看重,沈老爺心裡別提有多高興。

    趙世幀揮揮手,王府下人把年禮,搬搬抬抬,堆在廳上,門口下人都爭相瞧看。

    吳氏望著滿堂的年禮,露出笑容,“讓王爺破費。”

    這時,一個下人跑來,對沈老爺耳語幾句。

    “王爺王妃,酒宴擺下,恭請王爺和王妃賞臉。”

    趙世幀由沈老爺陪著,在前廳吃酒,沈綰貞由吳氏陪著,去後堂。

    王爺一走,張姨娘從帷幔後走出來,扯住走的沈綰珠,這時,張姨娘的嫂子也來看熱鬧,嘖嘖道;“三姑娘真風光,是命好。”

    張氏瞪了她一眼,嫌她多嘴。

    她嫂子暗地裡撇撇嘴,看這母女倆往花廳去了。

    沈綰珠回頭瞅瞅,看她舅母沒跟上來,悄聲問:“她怎來在這裡?”

    張姨娘有點尷尬,半吞半吐地道;“你舅父來投奔我,太太收下,安排在府裡做事。”

    “姨娘是主子,姨娘的家人做使喚下人,府裡人看著,姨娘的面上不好看,就是寶兒有這樣的舅家,也難堪。”沈綰珠本來心情不好,出言埋怨她姨娘。

    “不是我收留她們,是太太答應你舅舅來府裡做事,利害關係說了,你舅舅也不聽,還說感激太太的話,說太太若不收留,倆口子沒准早凍餓死。”

    “這不是打姨娘的臉,那女人還沒有自知之明,大搖大擺地在府裡晃悠,這不是故意提醒姨娘出身低賤。”沈綰珠對吳氏生了一肚子氣,她是張姨娘生的,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她姨娘沒臉,出身卑賤,她又能高去那裡。

    沈綰貞攙扶著吳氏往後花廳走。

    “今兒你姊妹都回來了,六丫頭一個人過來,你蘭表兄陪你表嫂回了娘家。”吳氏一行走,一行說。

    “四妹妹也回來了?”沈綰貞問。

    吳氏歎息一聲,“你四妹妹一直住在娘家,沒回她婆家。”

    沈綰貞不知道四姑娘沈綰雲的事,隨口一問,看她嫡母臉色不好,知道沈綰雲大概婆家有事。

    “妹婿過年沒來接四妹妹回去?”她預感沈綰雲和婆家的關係緊張。

    “沒來,一定是她婆婆不讓來,她女婿聽他娘的,是個孝子,怕他娘,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說著,就看那廂丁姨娘伴著沈綰玉走來,“姐姐回來了。”沈綰玉蹲身一福。

    “妹妹也回來了,甥女沒跟著一塊回來?”

    “留在家裡,奶娘看著,怕見生人,夜裡哭鬧。”沈綰玉提到女兒,面上泛起柔光。

    “妹妹清減了。”沈綰貞上下打量她,心裡說,沈綰玉瘦了,不如原來豐盈面色好看,瞅著皮膚乾燥粗糙,當然這些話留在肚子裡,沒說。

    “三姑奶奶越發好看了,聽說王爺也同三姑奶奶一道回來了。”丁姨娘討好地笑說,看自家姑娘孤零零一個人,心裡不是滋味。

    沈綰貞笑笑,嗯了聲。

    看沈綰玉表情不自在,拉住她的手,“甥女沒來,我還準備東西給她,回頭妹妹帶回去吧!”

    “謝姐姐記掛。”

    “都別站在當院說話,去廳裡邊吃邊聊。”吳氏心緒不佳,勉強應付。

    花廳擺酒,沈綰貞再三推讓,自是坐了上席,吳氏側坐相陪,沈綰玉和丁姨娘坐一起,沈綰貞就見沈綰珠和張姨娘打外面進來,小孫氏擺手招呼過去。

    沈綰雲沒出來,大概年過得糟心,八姑娘沈綰馨進門看見沈綰貞就奔她過來,“三姐姐回來了。”

    沈綰貞拉過她坐在身旁,“姐姐給你帶來許多好東西,一會宴散了,拿給你。”

    沈綰貞一眼看見鳳兒,鳳兒朝她笑笑,挨著吳氏在跟前,也不方便湊過來。

    吳氏見狀,道:“鳳兒懷上了。”

    “什麼時候?”沈綰貞看著鳳兒,心想,難怪鳳兒的臉色很差,。

    “有倆月了,這丫頭一直還不知道,就是這陣子開始吐,老爺找大夫來瞧,才知道是有喜了。”

    沈綰貞朝鳳兒點點頭,笑笑,鳳兒知道說她的事,紅臉,不好意思。

    飯吃到中間,沈綰貞見帷幔後有個丫鬟擺手叫吳氏,吳氏出去,原來是張姨娘屋裡的秋霜,吳氏往東間去,秋霜看看左右無人,跟了進去,進屋就拉上隔扇門,吳氏身後跟著的陳升家的,就在門口守著,怕有人打擾。

    “東西拿到了?”吳氏有點緊張問。

    “拿到了,太太看看。”秋霜從懷裡摸出一張紙,遞給吳氏。

    吳氏接過來,仔細看一遍,冷笑,“老爺這是喝了多少酒,稀裡糊塗的讓她誆騙。”

    說吧,吳氏把那張紙放在火盆點燃,看著它一點點燃盡,“這事跟誰也別說,別跟任何人走露風聲。”

    “放心吧,太太,奴婢不會說出去的。”秋霜忙表態,讓太太把心放到肚子裡。

    “抬你做通房的事,我會跟老爺說。”

    秋霜欣喜得忙跪下叩頭,“謝太太抬舉,奴婢是太太的人,今後若太太有用得著奴婢的,奴婢一定盡心。”

    沈綰貞跟沈綰馨閒聊,吳氏從後面回來,臉色平靜,瞅了張姨娘一眼,嘴角一抹嘲諷的笑。

    下晌,家宴散,沈府女眷就聚在太太上房,丁姨娘笑著問:“四姑娘的女婿沒來?”

    吳氏眉心一皺,厭惡地瞅了她一眼,丁姨娘裝作看不見,“聽說,四姑娘夫家長媳是厲王爺的內親,這女人娘家若厲害,在夫家日子就好過。”

    吳氏瞪了她一眼,陰臉道:“少議論別人家的事,還是多關心六丫頭,六丫頭怎麼看著像缺水分,直打蔫。”

    丁氏一下子沒了心情,幸災樂禍的心思全沒了,沈綰玉如今夜裡睡不好,不知是不是瘦的太快,身體失衡,她擔憂。

    沈綰貞心裡琢磨,四姑娘沈綰雲的婆家嫂子是厲王爺的內親,可是她公公新近調任個閒職,不但沒升,反倒降了,皇上的做法,是不是說明點什麼?

    這時,一個丫鬟走來,“三姑奶奶,姑爺問三姑奶奶是不是現在回去?”

    吳氏橫了她一眼,“胡喊,姑爺是你該叫的嗎?”

    那小丫頭吐吐舌頭,“是王爺。”

    吳氏望著她,沈綰貞道:“跟王爺說,我穿上衣裳,馬上出去。”

    看看沈綰珠,“沈夫人,回不回去?”

    沈綰珠氣恨得要命,沈綰貞時刻不忘提醒她身份,臉一扭,“我在娘家住兩日再回王府,你跟王爺說一聲。”

    沈綰珠故意用你,不用王妃稱呼。

    沈綰貞起身告別眾人,去前面找趙世幀,一干女眷把她送至中門。

    趙世幀看她進廳堂,就站起身,“我以為還要等一會,沒想到你出來這麼快。”

    沈老爺聽王爺夫妻稱呼你我,彼此親昵,心裡樂開了花。

    沈老爺把女兒女婿送到大門口,直到看著上了大轎,才轉身進了府門。

    沈老爺一徑往內宅走,去上房,進了中門,走不遠,就見一個婦人一步三搖地往外走,正跟他走了個對面,那婦人行到面前,不似一般僕婦膽小,而是揚頭,挺著胸脯子,拿腔作勢,蹲了蹲身,“奴婢見過老爺。”

    沈老爺瞅瞅她,面生,沒見過這個女人,“你是那個房裡的?”

    “奴婢是管庫房的,老爺還不認識奴婢,奴婢是張姨娘的娘家親嫂子。”那婦人邊說話,眼睛邊往沈老爺臉上溜,十足妖冶媚態。

    沈老爺畢竟為官,看不慣這粗俗做派,又一眼看見她頭上插著一隻明晃晃的金釵,心想,這一定是張姨娘給的,張姨娘出身卑賤,大概沒少往娘家劃拉。

    “老爺,這大年下的,也不找點樂子。”

    這婦人看沈老爺沒吱聲,越發往上湊,這是明著要勾引沈老爺,沈老爺哼了聲,抬腿就走。

    這婦人看沈老爺未理她的茬,怏怏地出了中門。

    沈老爺去上房,吳氏正和沈綰雲說話,沈老爺一看嫡女,心裡輕歎一聲,“過了年,你婆家若還不來接你,我著人把你送回去。”

    吳氏望著沈老爺,眉宇間盡是擔憂,喚了聲:“老爺”

    “你還想她留在娘家一輩子不回去,小夫妻鬧矛盾,拖的時候越長越生分。”

    “主動送她回夫家,她夫家人更不把她當回事,日後四丫頭在夫家的日子更不好過。”吳氏煩惱地說。

    “父親說得對,女兒不能一輩子住娘家,出了年,女兒就回去,向婆婆請罪。”沈綰雲還有幾分明白。

    “女兒告退。”沈綰雲看父親有話同母親說,就進去里間。

    吳氏親捧上茶水,沈老爺啜一口,道:“張姨娘的哥嫂進了府裡做事?”

    “張姨娘的哥哥鎮日吃酒賭錢,家徒四壁,老家活不下去,就進京投奔咱們府上,要在府裡找個活幹,我瞧著實可憐,又看在張姨娘的面子上,就收留了他倆口子,她哥哥就安排大門上當差,她嫂子在內宅找了個輕巧的活計,好歹賞他一口飯吃。”

    沈老爺當初納他妹子為妾時,張家做釀酒生意,也算體面,沈老爺對張姨娘的哥嫂在府裡為奴,心下不大滿意,也沒說出來,如今鳳兒有了身孕,沈老爺一心都放在鳳兒肚子裡孩子上,因她娘家的事,自此,把張姨娘就有幾分看低。

    沈綰貞和趙世貞剛進王府,二管家姜懷德迎上來說,“平王剛送來一箱子東西,說王爺大婚沒在京城,賀禮補上。”

    姜懷德聲兒低了幾分,“平王說王妃若不喜歡就扔了。”

    沈綰貞一聽就煩惱頓生,看來平王,是不打算罷手,這人想幹什麼?成心不讓她過安生日子。

    趙世幀大步往廳走。

    廳堂裡擺著一隻紅木箱子,趙世幀擰眉,看也不看,揮揮手,“送庫裡去。”

    下人抬著從沈綰貞身旁過去。

    趙世幀背對沈綰貞站著,沈綰貞走上前去,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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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離 發表於 2014-8-15 12:22 AM

第119回

    “姑娘是受了三姑娘的氣?我早就勸姑娘,別惹三姑娘,何苦咧?王妃不是三姑娘也會是別人,還不如自家姐妹。”張姨娘看自家姑娘想不開,苦口婆心地勸。

    “姨娘知道什麼,她告訴大廚房不讓給我飯吃,足餓了我一整天,這口氣我怎能咽得下去?早晚要讓她知道我不是好惹的。”沈綰珠恨恨地,邊說雙手用力撕捋一件衫子。

    “哎呦!姑娘,這珍珠衫子又礙著姑娘啥了?姑娘一生氣就糟踐東西,這衫子金貴著呢!”張姨娘扯過那件珍珠衫,看幾顆珠子都扯脫了,心疼地又看看別處,有沒有扯壞的地方。

    “誰稀罕她的這件破衣裳。”沈綰珠尤不解氣,這件珍珠衫還是她選秀女之時,百般求著,朝沈綰貞借的,她無處發洩,只好拿沈綰貞的這件衫子出氣。。

    張姨娘看沒有損壞,就嘟嘟囔囔地,口中埋怨她不愛惜東西。

    “妹妹這是和誰生氣?怎麼好好把衣裳撕了。”珠簾一響,薛瑾含笑進來。

    薛家剛進京城時,在沈府暫住了幾日,快要過年,就趕著把京城府邸收拾出來,闔家就搬過去了,今兒薛瑾的嫡母薛夫人備禮過妹妹府裡,薛瑾也就跟了來。

    “哎呦!是薛表姑娘,我當是誰,薛表姑娘來得正好,我們姑娘閑著無聊,看這件衣裳不順眼,非要撕了。”張姨娘忙賠笑站起身,遮掩著,拿話混過去,又趕著讓薛瑾坐,自己出去喚丫鬟,張羅沏茶,拿點心。

    “妹妹不順心?是誰又惹妹妹生氣?”薛瑾脫了繡鞋,上炕,明知故問,不用猜,也知道她和誰賭氣。

    “還能有誰,還不是她,一家子都圍著她轉,巴結她,我父親和我嫡母眼睛只有她,把我眼角都不看。”沈綰珠怨憤地嫌身旁一個枕頭礙眼,扔到炕裡頭。

    “妹妹,這生氣看氣壞了自個身子,你姐姐不就仗著王爺寵,王爺若是冷落她,她還能有什麼章程?”薛瑾不緊不慢地道,像是早有打算。

    “姐姐說說,有什麼法子讓王爺討厭她,不待見她?”沈綰珠一聽她話頭,就知道她一準有法子,迫切地想知道。

    薛瑾就也不賣關子,把來意說了,“妹妹,我聽說你姐姐在山東老家訂過親,為何親事退了?”

    “我當時還小,具體也不大清楚,就是聽我姨娘說,那家嫌她有病,親事就退了。”沈綰珠說完,有點疑惑看著薛瑾,“怎麼了?薛姐姐。”

    “因為這個呀,我當是什麼事,我隨便問問。”薛瑾有點洩氣,以為能聽到沈綰貞齷蹉事,在王爺面前抖落,讓王爺看清楚她的嘴臉,沒想到是因為這個原因,雖說被退婚,聲名有損,可是因為有病被退婚,更多譴責男方家不厚道。

    這時,張姨娘端著一碟子點心進來,“我好像聽姑娘說,三姑娘退婚的事?”

    薛瑾眼珠一轉,“姨娘知道你家三姑娘退婚的事吧?”

    張姨娘把點心放在炕桌上,“三姑娘訂婚那家姓方,背地裡聽人說,三姑娘和那方公子有情,還私傳過書信,倆人還見過面,後來三姑娘她姨娘沒了,三姑娘得了重病,那方家老太太死活逼著兒子把親事退了,沒過幾個月,那方公子就娶了娘子。”

    “姨娘說她二人傳遞過書信,這話可是真?”薛瑾盯著問,心裡道,沈綰貞不僅是二嫁,還和頭一個未婚男人私通,這可是有違閨訓,德行有汙。

    張姨娘只道她好奇問問,就又道:“我不過聽從前跟三姑娘的一個丫鬟說的,不知真假。”這等事關名節的大事,張姨娘不敢把話說死,萬一是訛傳,話若穿到三姑娘耳朵裡,她貴為王妃,追究起來,自己可是自討苦吃。

    “這個丫鬟姨娘知道在那裡嗎?”薛瑾刨根問底,決心弄個水落石出,到底沈綰貞有沒有行為不檢點的地方。

    “那丫鬟頭幾年,府裡放出去,讓她娘家人領回去了。”張姨娘有點支支吾吾,不肯說實話。

    “姨娘能不能找到她?我有話要問問她。”

    張姨娘有點猶豫,“姑娘這是要……”

    沈綰珠聽到這裡,明白了薛瑾安的什麼心思,她正愁這口氣沒出,接話茬道:“姨娘就去把那丫鬟找來,別的事與姨娘不相干。”

    張姨娘躊躇,不太情願,往安王妃身上潑髒水,搞不好受連累,老爺若知道也不依。

    “好姨娘,快去吧!你就眼看我受人欺負不管,只當是為了我。”沈綰珠撒嬌道,一邊催促張姨娘去找。

    張姨娘無奈,拗不過沈綰珠,只好去尋人。

    這廂沈綰珠道:“找到人,若真像我姨娘說的,我們姊妹倆去王爺跟前數說事情原委,空口無憑,她現在正得王爺寵,王爺對她言聽計從,她定然百般抵賴,說沒有這事,王爺不但不能信,還以為我們是嫉妒她,故意害她。”

    “找到那丫鬟就好辦,讓她去王爺面前作證,那丫鬟是她的貼身丫鬟,不由王爺不信。”薛瑾已打算好,待那丫鬟來,無論想什麼法子,也讓她答應去王爺跟前作證。

    過了有一炷香功夫,張姨娘回來,薛瑾急忙問:“怎麼樣了?”

    “那丫鬟年歲大了,主子恩典放出去,嫁了個鄉下人,嫁人後還留在府裡做事,但聽說年前辭工了。”

    沈綰珠央求張姨娘道:“姨娘這次一定要幫我,那丫鬟家住在那裡,姨娘幫我打聽,若打聽出來姨娘馬上派人告訴我知道。”

    張姨娘點點頭,“既然姑娘一定這麼做,那我只好幫姑娘,年下下人放假家去,等過了年上來,我好好打聽打聽,若知道她家住址,我派人去王府告訴姑娘。”

    這屋裡說話,隔牆有耳,外間有個丫鬟聽了去,她是薛瑾的陪嫁丫鬟,卻是薛夫人的心腹,聽到這裡,看屋裡幾個人一時不能出來,就趁空去找薛夫人。

    薛夫人在上房正跟吳氏說話,那丫鬟悄悄進去,附耳說了幾句,薛夫人唇角一抹笑意,對吳氏道:“看到沒有?我們那位正跟你們五姑娘商量害你家三姑娘的事。”

    吳氏好奇,“還有這事?”問那丫鬟,“是怎麼商量的?你仔細說來聽聽。”

    “奴婢就聽說三姑娘退婚的事,我們姑娘和表姑娘找以前侍候三姑娘的丫鬟,好像沒找到。”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時候長了,看她們發現。”薛夫人對那丫鬟道,那丫鬟就忙忙走了。

    吳氏喚一個丫鬟過來,道:“你去把陳升家的找來。”

    一會功夫,陳升家的就來了,“太太找老奴?”

    “你還記不記得以前侍候三姑娘的兩個丫鬟?現在在那裡?”

    陳升家的仔細想了想,“放出去後,一個嫁去外地,另一個留在府裡做工,年前家裡有事辭了差事。”

    “她家有什麼事?”

    “好像她男人腿折了,殘廢了,回鄉下侍候她男人去了。”

    吳氏和薛夫人互相看看,看來薛瑾和沈綰珠一時半刻找不著人。

    薛瑾走後,張姨娘關起門來和沈綰珠聊家事,“鳳兒那小蹄子懷上了。”

    “懷上了,什麼時候?”沈綰珠吃驚地問。

    “大夫說有倆月了,老爺拿著她當寶,也不上我這屋裡來。”張姨娘不滿,吐了一口瓜子皮子。

    “姨娘不是有那張紙嗎?還怕她不成,可是我想起來了,紙張放到明年可別讓蟲子磕了,就白費力氣了。”

    張姨娘經她一提醒,忙走到炕梢,爬上炕,打開箱子,捧出一個匣子,放到炕桌上,開鎖,掀開蓋子。

    母女眼睛都落在匣子裡面,“媽呀!這匣子裡怎麼空了?”張姨娘尖聲驚叫。

    沈綰珠嚇呆了,驚慌地道:“姨娘不是一直鎖著,怎麼能長腿跑出去?”

    “姨娘仔細想想,能不能放在別的地方?”

    “沒有,我一直沒動,放得好好的,奇怪,怎麼就沒了?”

    張姨娘泄了氣,指望這張紙有保障,現在希望落空,趁著老爺喝多,做手腳,只能一次,老爺人精明,同樣的伎倆,使二次,若弄巧成拙,倒壞了事。

    張姨娘有點懼怕,“若丟了讓人拾到,交給太太,太太知道,就完了。”張姨娘心慌意亂,犯愁,“鳳兒若生男,寶兒還有指望嗎?”

    黃昏時分,下雪了。

    沈綰貞趴在西暖閣北炕窗子上,往外瞅,“王爺,快來看,雪景真美。”

    趙世幀朝外瞅了瞅,“這大概是今年最後一場雪。”

    “王妃若有興趣,本王侍候王妃出去走走。”

    “本王妃正有此意。”

    “下雪天冷,多穿點。”趙世幀又囑咐一句。

    二人穿著清一色大紅蜀錦白狐狸裡鶴氅,足蹬掐金挖雲粉白靴子,天空飄起雪花,棉絮似的雪片紛紛揚揚,天氣暖和,雪落地即化成水,青石板泛起一層水光,繡菊和福生一邊一個打著油紙傘,二人牽手在花園裡漫步。

    突然,隱約琴聲傳入耳鼓,曲調細膩,纏綿悱惻,沈綰貞發現雪霧中敞軒裡,一個女子綽約背影,那背影熟悉,她認出是燕夫人。

    沈綰貞偏頭瞅著趙世幀,“王爺下雪天,總來園子裡嗎?”

    “嗯,是,我喜歡這種潔白純淨。”趙世幀隨口說,突然醒過味來,噙著笑,將她整個裹進懷裡,掉轉身,摟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沈綰貞依偎著他,心道,愛是自私的,她不願意他多看別的女人一眼。

    翌日

    “王妃,府裡的管事的這幾日都來上禮,老奴沒收,都讓他們拿回去了。”閆嬤嬤道。

    “做得對,收下禮,我們做事情就束手束腳,放不開。”

    “老奴說主子公正,不徇私情,有功賞,有錯罰,只要上心差事,就把心放肚子裡。”

    “很好,府裡人事動的話,也得慢慢來,不能一下傷筋動骨,容易出亂子,有些人我還需在看看。”

    沈綰貞手裡捧著茶盅,若有所思,少頃,她朝外間門看一眼,閆婆子領會,忙走去把門掩上,屋裡就倆個人,下人過年都走親訪友,撒歡玩去了,一年裡就這幾日鬆快,主子只獎不罰。

    閆婆子走回,沈綰貞壓低聲道:“府裡安插有太后的人,我和王爺的動向,看來太后了如指掌,王府裡有沒有別的路數的,目前也不好定論,府裡人多,太雜,難免魚目混珠,今後還要留點心。”

    閆婆子點點頭,“王爺的姬妾多,大大小小各宗事不少,聽說王爺從前很少住在府裡,和王妃成婚後,王爺就沒怎麼出去過。”

    “今兒來王府拜年的官員頗多,王爺看來一整日要在書房待客,年下送禮的官員,都被王爺婉拒。”

    “咱們王爺謹慎,主子剛過門,老奴還擔心,現在來看,王爺為人穩重,雖然姬妾多,也沒去別的屋裡,這一點,就難得了。”

    閆嬤嬤又想起道:“主子聽到了吧?燕夫人這幾日每到黃昏時分,都彈琴,老奴是不懂這些高雅玩意,可她那調調聽得人心軟軟的,像一攤子水,王爺是個男人,老奴怕早晚動了心……”

    沈綰貞沒吱聲,閆婆子在沈府多年,什麼事沒經過,心都讓她彈軟了,趙世幀心裡對燕夫人應該不是一點情意都沒有,對一個深愛自己的女子,男人是否總有幾分眷顧?

    沈綰貞穿上厚棉袍子,站在上房廊簷下,那個擾亂人心緒的琴聲又在黃昏時響起,飄過幾重屋宇,細若遊絲,時隱時無。

    她側耳細聽,琴聲不是來自花園子,自燕夫人住的院落伴著微涼的北風傳送來。

    趙世幀出門去,晚膳她一個吃,邊吃,心裡卻總想著那飄渺的琴音,她擱箸,對繡菊道:“拿衣裳我要到大門口接王爺。”

    繡菊手裡托著件連風雪帽雪白狐裘斗篷,幫她系好,“主子,王爺出去又沒說什麼時辰回來,王妃要等多久。”

    其實天道快打春了,已不算冷,但她畏寒,懷裡抱著個喜鵲繞梅小銅暖手爐,捂得嚴嚴實實的,去大門口等趙世幀。

    月色清輝,透過樹梢,如碎銀般灑在青石板路,趙世幀的影子,出現在溶溶月色下,朝她走來。

    沈綰貞低喚一聲,“王爺”就疾步奔他過去。

    聽見一聲輕喚,趙世幀依稀看見一團雪白,朦朧中向他滾過來。

    他笑了,大踏步向前,伸出雙臂,沈綰貞像個雪球滾入他懷中,他貼了下她涼涼的小臉,“你等了多久,臉都凍得冰涼,虧我今晚回來得早。”

    “人家一整天沒看見王爺。”沈綰貞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往下說了。

    趙世幀擁著她往回走,快走到上房,隱隱約約那琴聲適時又飄過來,沈綰貞揚起小臉,瞧趙世幀的臉,趙世幀低頭對她報以微笑。

    進來房門,沈綰貞把懷裡暖手爐遞給身後的繡菊,二人直接走去暖閣,“本王要王妃親自侍候。”趙世幀伏在她耳畔小聲說,聲裡盡是暗昧。

    剛脫掉大衣裳,趙世幀就把她撲倒在炕上,溫潤的雙唇對上她的小嘴,闔眼,忘情地吸吮。

    過一會,他發現她一動不動,睜開眼,看她烏黑的大眼睛滴溜亂轉,撒開嘴,怨懟,“這種時候你還想別的,你到底想什麼?”

    沈綰貞佯作怯怯地小聲嘟囔,“腦子裡全是琴聲,繞梁三日,揮之不去。”

    “來人。”

    陳福跟著王爺回來,看王爺和王妃進了里間,估計沒什麼事了,王爺忙正事呢!就轉身想走,剛要邁出門檻,王爺就在裡面喚,忙走回來,小心翼翼地進去西間,耷拉眼皮看著自己腳尖,不敢看炕上的王妃,“王爺有何吩咐?”

    “你去看看,是那個院子,大晚上的彈琴,告訴王府中人,閑著沒事,做點別的,整日哼哼呀呀的,聽著膩歪。”

    “是,王爺。”

    陳福下去,餘光瞟見,王妃坐在炕上,兩隻繡鞋趿拉著,一晃一晃的。

    陳福出門,聽見琴聲好似自東北一重院子裡發出,搖搖頭,小聲說了句:“這琴彈得真是火候。”

    忙不迭地順著琴聲尋去,輕輕推開一重院門,只見燕夫人正坐在月光下撫琴。

    陳福輕輕走過去,輕咳了兩聲,燕夫人抬頭,看見是陳福,柔聲道:“陳總管有事?”

    “王爺吩咐,以後府裡不讓彈這些唧唧歪歪的東西,擾了王爺和王妃興致。”

    “什麼興致?”燕夫人不解地問。

    陳福暗自歎口氣,要說女人一沾上情字冰雪聰明的人也變得糊塗。

    陳福乾咳一聲,暗昧地提點道:“什麼興致?難道夫人想不出來?”

    說吧,不等她反應過來,轉身,搖頭走出院子。

    留下燕夫人呆呆的,愣在那裡。

    “夫人,進屋裡暖暖手吧!”丫鬟小聲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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