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狂上加狂 -【危宮驚夢】《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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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2 10:18 AM

第一百零五章

      說完這句後,邱明硯深深地鞠躬趴伏在地:「請皇上回宮,替太傅維穩朝綱!」

      聶清麟不知道邱明硯為何有這樣的心思,但是翻爛了史書,也沒見到當家的小皇帝替奪權的佞臣賊子維穩朝綱的先例啊!

      可是待到心底的思緒起伏百轉後,她還是點了點頭,可是腦子卻不停地在盤旋著一件事:他……到底是去哪了?

      不知為何,邱明硯還帶來了近幾日的奏折,當他撿著要緊的呈送給聶清麟時,不由得讓她一愣。

      「邱相,朕還未親政,你把這些給朕來看,似乎不大妥當吧?」

      邱明硯卻是一意堅持,說:「陛下久未回京城, 必定不知最近的朝堂關卡,看一看也是心裡有數,奏折裡的瑣事,臣自當幫陛下處理。」

      聶清麟捏起一本奏折翻了翻,突然抬頭問道:「那個血紅會是什麼來路?就算是海盜總是還有個落腳之處,太傅所帶的戰船也是特製,行駛飛快,同是行船吃飯的,不見得忍心鑿穿入了海,若是去各個碼頭查找,未必沒有絲毫的消息吧?」

      這些問題劈頭蓋臉地問了過來,邱明硯只是低頭恭敬地說道:「臣已經派人去查訪了嗎,請陛下不必多慮,太傅大人定吉人自有天相!」

      聶清麟蹙眉看著邱國相。如果是在陸地,她倒是不會這般的掛心,可是……那是一片浩瀚的大海,衛冷侯的軟肋所在……若是一個人消失在了海上,生還的機會會有多少呢?

      一路馬不停蹄地返回了京城。

      聶清麟身著龍袍再次登上金鑾寶殿時,明顯感覺到整個朝堂的氣氛都為之一變。坐在龍椅上,只要一抬眼便會看到旁邊的那把蛟龍椅空空如也,突兀地安放在那,讓人忍不住朝著大殿正門望去,總覺得下一刻會有一位身形頎長的男子,身著黑色的朝袍,鳳眼冷峻地朝著殿上走來……

      少了太傅這個定海神針,群臣蠢蠢欲動,也不再安守禮節口鼻觀心地立在下面,每次聶清麟向下望去,都會與有些臣子探究的眼神碰撞到一處去。

      這讓做皇帝的不能不有些慰藉:爾等乃大魏賢臣,如此好奇竟能忍住沒有親自上來扒開朕的衣服,實在是忍得辛苦了……

      可惜有些臣子忍功不佳,到底是站出隊列張嘴問道:「久不見聖上,謠傳聖上病重,今日能親見龍顏,讓我等臣子安心不少。」

      邱明硯剛想張嘴接過話題,卻聽聞龍椅上的人已經開口說道:「朕的身子骨是不大好,絕非謠傳。」

      出列的臣子是戶部的新任侍郎耿大人,原本並不顯山露水,又是太傅一系,可是最近卻是與朝中的幾位重臣勾結漸有咄咄逼人之勢。

      聶清麟倒是很體諒這位耿大人。之所以太傅在朝中一呼百應,一則是太傅手段了得,二則,眾人皆是心知太傅遲早為皇,趨炎附勢乃是政局的常態,依附強者或者樹倒猢猻散都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太傅海上遇險的消息雖然被嚴密的封鎖起來,可是有心人還是會打聽一二,本來就浮動的人心更加搖擺不定。今日各地藩王的各色門客更是遊走於各個王公府宅之間。

      沒了妖蛟大人加持庇佑的小皇帝,活脫便是隨手便能拂去的灰塵。只是這般千載難逢的機會,不知有誰能夠把握住,一朝問鼎,成為新皇。

      看來這位耿大人應該是找到了新碼頭,竟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戰列出來,想要替新主子搶上一個頭功。

      當他聽到小皇帝搭腔後,便又進言道:「臣前日呈上奏折,因為先前南疆用兵,各地的藩王皆是用心納貢,多交了不少的銀錢,不過現在朝廷維穩,不需要再舉兵打仗,不知陛下能否減免了各地藩王的歲銀,減輕一下他們的負擔?」

      這是邱明硯開口道:「先帝在時,各地藩王總是各有借口,常年不繳納歲貢也是有的。只不過是新帝登基後,太傅大人督促得緊了些,藩王們才老實交納了不到兩年的歲貢,可是現在又要減免,耿大人倒是會替藩王們掛心啊!」

      耿大人皮笑肉不笑地說:「邱國相,你這般說話就不對了。藩王們都是聶姓,是先高祖的子嗣,這天下說到底,是聶氏皇家『男兒』的!他們怎麼可能不關心朝廷呢?只是擔憂這國庫的銀錢俱是被奸臣把持,暗自充盈了自家的門庭,倒是白白浪費了藩王們的拳拳之心!

      這番話裡的映射,簡直是讓人倒吸一口冷氣,他話裡的意思分明是太傅貪贓,將國庫的銀子暗自納入了個人的腰包,充盈了衛家的門庭。

      邱明硯氣得硃砂痣血紅,正要反駁時,聶清麟慢慢開口了:「耿大人的擔憂很對,國庫裡若是養了碩鼠便是國之不幸。但是豈有因為老鼠而不種田屯糧的道理?這樣吧,耿大人且呈上一份入不敷出承擔不起朝貢的藩王名單,若是他們已經撐不起藩王的榮耀門面,只管交了番地,回轉朝堂,自然是有朝廷奉養他們。」

      從來在朝堂上寡言的天子突然口出犀利之詞,不能不讓群臣心裡微微一驚。

      那耿大人先前是提防著邱國相發難,早就準備好了應對之詞。可是現在開口的皇帝陛下,君臣之禮卻是不能不守,言語間也不敢太過放肆,可是心裡到底是看不起這衛太傅一手扶植起來的傀儡的,便是施禮說道:「皇上之言乃少年意氣之說,在這朝堂上倒是罷了,若是真傳到了藩王的耳中該如何是好?祖宗的禮制豈不是崩壞了?」

      聶清麟望著朝堂之下的這位耿大人,扶著龍椅的手微微收緊、以前在朝堂之上,她閒來無事之餘,便是琢磨這些臣子的進退言語消磨時間。

      這位耿大人被她劃為見風使舵的翹楚,一向是奉上命而見機行事。可是現在,他卻是有恃無恐地跳出了朝堂,咄咄逼人的影射著衛冷侯……他倒是吃了什麼定心丸,是篤定衛冷侯不會回來了嗎?

      想到這裡,聶清麟的心思翻轉了幾個來回,反覆掂量了一番後,突然說道:「耿大人倒是替朕擔憂甚多,卻不知是不是管理的事務太多,以至於在處理巴郡屯田時精力不濟,竟是害得三萬傾農民的私田一併都歸了你親叔所有?」

      這奏折裡的內容是地方的一個小縣吏一路呈來的,本來一個小小的地方官的折子上達不了天庭,可是因為這小吏是個耿直之輩,因為與耿大人的叔父為敵一路明察暗訪,掌握了耿大人串通地方官員藏匿戶籍,瞞報人口,吞併大量土地的證據,卻不曾想為奸賊所害,小吏在遇害之前寫了封書信給了他的老師,當朝的閣老吳景林,吳閣老便是將學生臨終前的泣血之言,盡數寫在折子上呈送了上來。

      這位耿大人壓根沒想到病貓皇帝會突然發難,竟然是一下子揭了自己見不得人的勾當,心裡雖然慌張,可是臉面上卻是沒有顯露出來,想到自己早就將戶籍註銷,將關節抹平,便是極力自持道:「不知皇上從哪裡聽來的妄言,臣冤枉,請陛下著人調查以示清白!」

      吳閣老立在一旁,邊咳嗽邊顫顫巍巍地出列道:「臣之學生周通乃巴郡古縣的縣吏,,耿大人私吞土地的證據皆在老臣這裡,還請聖上派人去老臣的府上去取,還老臣學生一個清白!」

      「來人,將耿博懷押入大牢!」聶清麟突然出言道。

      皇帝的金口雖開,可是大殿裡的侍衛卻是一動不動……畢竟這位龍椅上的小皇帝是被歸類為泥鑄的擺設兒,冷不丁竟是張口說了話,卻是毫無權威可言。

      耿大人定下了心神,心裡一陣的冷笑,就在前幾日,他早就得到了密信,衛冷侯生死不明,十有**葬身魚腹之中,因為先前太傅削藩的事情,幾位被削的藩王老早便是暗中勾結,以齊魯王為首極力經營,現在兵部裡也安插了藩王們的心腹,昨日趁著換防,這大殿上的侍衛都是齊魯王的心腹,莫說那皇帝使喚不動,便是邱相也未必有那個威信,那小皇帝居然現在妖蛟太傅未在的時候抖一抖威風,真是貽笑大方!

      想起齊魯王密信裡的吩咐,只要這小皇帝回來,把握住機會,當著眾位大臣的面兒扒了這小皇帝的龍袍,驗明雌雄,到時候便是太傅一黨大旗斬落,樹倒猢猻散!

      原先他開始有些猶豫,畢竟那謠傳萬一要是假的,難免是要下不來台,可是深宮裡全是太傅的心腹,侍衛們都是安插不進去的,只有趁著皇帝上朝時的這個破綻了。

      現在既然是這小皇帝先揭了自己的短兒,便休怪他耿某不念君臣舊情。其實這皇帝是公是母已經無所謂了,少了那太傅的靠山,終究是要一死!但是若真是個女的,那麼他耿博懷便是替齊魯王立下首功之臣,將來就算是編入魏朝的史冊,剷除衛賊一黨的能臣也是要有他耿某一個的!

      想到建功立業的熱血沸騰處,耿大人整個人都莊重了起來,遞了眼色給了大殿上的侍衛統領,嘴裡高聲說道:「皇帝受了奸人蠱惑,臣以死明志,死不足惜……」說著,竟是起身要去撞柱子,眾臣裡幫襯的自然是要去阻攔,大殿頓時亂開了,就在這時。趁著眾人無暇顧及,那個侍衛統領側身上殿,便要去扯小皇帝的龍袍。

      聶清麟此時怎麼不明白自己落入什麼樣的圈套?若是平時,便是一個「忍」字到底,絕不會沾染像耿博懷這樣包藏禍水的毒瘤。可是一想到這個耿博懷可能是知道太傅遇險內情的,竟是一個沒忍住,一時情急想要將他拿下審問,竟是落得這樣將要當眾出醜的境地!

      就在那侍衛的大掌將要挨上了聶清麟的龍袍之際,突然一隻大手一把將那侍衛的造次之手握住,。只見本來在隊列裡站著的魯豫達不知什麼時候竟也湊了過來,將那侍衛抓起狠狠地摔在殿下。

      就在這時,隊列裡的另幾名黑旗軍的武將也是站了出來,其中一名武將抓住了假意要撞柱,卻要死不死多的耿博懷,將他打橫舉起,如同撞鐘一樣,朝著大殿的一根紅柱狠狠地撞了過去。

      只那一下,便聽到伴著慘叫,又是「咚「的一聲響,耿大人如願以償,以「金鑾殿撞柱,以死明志」名垂青史!

      魯豫達立在小皇帝的寶座前高聲喝問:「還有哪個要以死明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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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2 10:19 AM

第一百零六章

      耿大人的一腔愛國熱血很快在大殿的石板上流淌蔓延來。那血腥的味道,刺激著殿上的眾人。被扔在地上的侍衛統領瞧見這一幕,心知不好,迅速爬起來喚人。可是下一刻,一百多名黑旗軍從側殿湧了進來,拿下了幾十名聽從侍衛統領召喚拔出刀劍的侍衛們。

      在場的其他幾個被齊魯王收買的大臣各個笑得面如土色。這裡的腳本可是與他們在府衙裡商量的大相逕庭。按著原來的計劃,本應該是皇帝被識破女子真身,然後趁著群臣大亂之際,將那假皇帝扣下,然後他們集體請書齊魯王,懇請他為聶氏皇姓的代表,暫時出來統領朝政。

      齊魯王也早就離了自己的藩地,領兵駐紮在京城外靜候佳音。

      可是現在領頭的耿大人,被撞柱而亡,震懾場面的侍衛們也被突然而至的黑旗軍盡數拿下,一時間都是有些惶惶。

      「卑職魯莽,恐驚了聖駕,請陛下安坐。」魯豫達命令手下拖走了一干侍衛,還有耿博懷的屍首後,彎下虎背熊腰向小皇帝請罪。

      此時聶清麟也定下了心神,太傅雖然失蹤,但是黑旗軍的威名不改,此時大殿上的武將有一半都是從衛冷侯的黑旗營裡出來的。這些個武將可不同於那些武舉出身的大員們,他們是在戰場上廝殺肉搏用鮮血換來的赫赫功勳,就算現在遠離金戈鐵馬的沙場,可是依然沒有在養尊處優的環境下鬆懈下筋骨,單拎出一位,也比那幫子平日只知道賭錢飲酒的紈褲侍衛們勇猛彪悍。

      太傅的陡然失蹤,讓那些心懷鬼胎的臣子們有些得意忘形,可是就算山中無老虎,還有一群老虎培養出來的長滿牙口的虎崽子。

      一時間大殿安靜極了。

      聶清麟慢慢坐下,手扶在龍椅上花紋繁複的扶手上才發現手心裡都是冷汗。她望向殿下神色各異的臣子們,緩了緩開口道:「即日起朕親政處理朝事,近日京城中流言蜚語甚雜,有些竟是流入了朕的耳中,荒誕之處令人咂舌,可是此處乃大魏的金鑾寶殿,容不得鬼魅魍魎出沒,如若有人膽敢將民間的流言帶入朝堂,休怪朕不講君臣情面,一律處斬!」

      下面的群臣立刻低下頭來,高喊著「謹遵皇上聖瑜」。

      「陛下,齊魯王擅自離開領地,帶重兵集結在了京城之外,該當如何處置?」這時邱明硯在台階下出列低頭請示道。

      聶清麟心知今日這一切絕不是武將們的隨機應變,大約都是邱明硯事先做了安排,既然他會走上前來一問,那麼他一定是有了完全的安排,想了想,問道:「藩王擅離領地,聚重兵逼近京城該當何罪?」

      邱明硯額頭的那顆紅痣微微閃著血一般的光:「回陛下,依律當斬!」

      大殿的驟變要不了多久,就會從宮中的朱紅大門傳了出去,那齊魯王便是逼到了牆角的惡狗,什麼樣的事都會做出來……

      沉吟立刻一會,她開口問道:「不知朝中可有良將去擒拿作亂的賊首?」

      魯豫達這時出列稟道:「黑旗軍在靠近齊魯王營地的鳳良山集結訓練,若是繞山行軍是一天的腳程,可是如果翻山急行軍,不到半個時辰就能達到。只要陛下一聲令下,黑旗軍便會翻山而來,將叛賊斬首以警示天下!」

      這時,阮公公已經將地圖呈了過來,交由皇帝親看。

      鳳良山……聶清麟對這座山是有印象的,彼時太傅帶著她去燕子湖練習騎射時,曾經路過那座山,太傅曾經指著那陡立的峭壁自豪地說過:「此山看似高聳無路,其實最好攀爬,同黑旗軍在邊疆急行軍翻越的窮山惡水相比簡直是小意思!」

      那齊魯王未必不知黑旗軍駐紮在鳳良山,但是依著慣性思維一定會覺得一天的行程,就算黑旗軍到達,他已經攻入了京城,黃袍加身,到時調集軍隊應付群龍無首的黑旗軍也是綽綽有餘了。便是沒有將這一山阻隔的虎狼之師放在心上。

      聶清麟看罷,抬起了頭,語調略帶沙啞說出了親政後的第一道命令:「爾等領兵速去,務必平定叛亂,擒拿賊首!」

      齊魯王在營帳裡正試穿著龍袍,時間太趕了,這龍袍的針腳不夠細密,好在明黃顏色足以晃得人睜不開眼,倒是彌補了繡工的不足。過年初一算命時,花重金請來的先生說他當注意頭頂,可是注意頭頂什麼呢?現在他才有些恍然大悟,天上竟是真會砸下餡餅的。

      當葛清遠與他聯繫上時,他還有些明哲保身的心思,奈何衛冷侯一意削藩,動了他的百年基業。不過這姓葛的倒是有些能量,竟然在海上豢養了一隻水軍,改弦易幟換成了海盜的頭臉,又抓住衛家南海小島的軟肋,一舉將衛冷侯誘入了圈套,幾十艘的大船圍住了他的戰船,眼看著戰船傾覆,收到血紅會頭領發來的密信時,他還略有些不放心。

      但是安插在了邱明硯身邊的細作匯報,南島屍橫遍野,無一生還,頓時讓他徹底放心了,一代妖蛟衛冷侯已經徹底葬身魚腹再難生還了!

      金鑾殿上的小娘們估計已經被扒了衣服了吧?那細皮嫩肉袒露在群臣的眼下,倒是便宜了眾位臣子,要知道這一身的皇家皮肉可俱是那衛侯一人獨享呢!齊魯王站在銅鏡前想到了得意之處,滿臉的肥肉堆積在一起,不禁□了出來。

      待得他登基以後,倒是要好好的寵幸下這位同宗的小堂妹,讓她見識了什麼才是真龍雨露後,才好叫堂妹上路不是?

      還未來得及想到**得意處,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廝殺的喊聲。齊魯王慌忙轉過身來,只聽闖進營中的士兵慌張來報:「不……不好了,那鳳良山上下來無數的兵卒向這殺來……」

      齊魯王一聽,連忙挪動著肥胖的身軀出了營帳。

      不遠處的鳳良山的峭壁上垂下了無數條繩索,兵卒們沿著繩索從天而降,如同操持著滑竿一般,動作異常的迅速純熟。

      潮水般的兵卒傾瀉下來之後,在山下迅速集結成方陣,朝著營地殺來。鋪天蓋地的喊殺聲震得人心也跟著顫動。

      齊魯王看著自己的部下還傻楞著,頓時歇斯底里地喊道:「快點迎戰!朝著山崖射箭,射火箭燒斷繩索!快!」

      兵貴在神速,此時就算齊魯營帳下的兵卒們醒過腔來也是來不及了。黑旗軍所到之處,刀風陣陣,黑旗將士個個凶神惡煞一般,利斧劈斬骨頭的斷裂生此起彼伏,兇猛的殺氣沖蕩,被突襲的齊魯軍哪裡來得及振奮士氣阻擋?

      當齊魯王被一斧頭斬落在塵埃裡,肥胖的頭顱彈跳在血泊中時,腦子裡竟是模糊想著:原來這頭頂不光是掉餡餅,還會有催命的奇兵……

      剿滅齊魯軍的戰役很快就宣告結束,尤穿著龍袍的屍首證據確鑿,叛逆的罪行不容辯駁,齊魯王封地被收回直接收歸王庭。

      聽聞這個消息,聶清麟高懸著的心漸漸放下。京城之困一時是解了,可是人心之困如何能解?

      她現在已經不比年幼之時,女子的嬌弱容貌就算是一襲明黃刺眼的龍袍也是難以遮掩得住的。

      若是以前還好,就算眾位臣子心裡感慨這小皇帝長得有些文弱嬌氣,倒也不會多想。可是現在既然眾人已經疑心了這點,就算裹胸布纏得更緊,足下靴內的墊子墊得更高也是於事無補,就連她自己站在水銀鏡前望著自己的模樣時,也是覺得滿身都是破綻。

      可是更讓她焦心的是,太傅還是音訊全無!邱相國派去了搜尋的海船都是無功而返。聽聞這消息時,聶清麟只是白了臉色,然後靜靜坐在軟榻上。單嬤嬤瞧著她半天沒動,便吩咐侍女沏了蜂蜜紅棗花茶,然後親自給她端去。

      「皇上,飲些茶潤潤喉吧。」

      聶清麟回過神來,低著頭,慢慢接過了那杯泛著熱氣的紅棗茶。顏色鮮亮的紅棗被淡褐色的茶水溫潤,褶皺的棗皮再次被熨燙充盈得飽滿,在片片花瓣間微微地晃動,恍如剛從棗樹上採摘下來一般新鮮……

      遙想光頭軍的城下長跪請命,讓那時的她發現原來竟是有一位如此不同的人,他的眼底沒有出入宮廷的貴胄大臣的行將腐朽的暮氣沉沉,那雙英俊的鳳眼裡似乎總是閃爍著什麼,引得那時情竇未開的她總是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他。

      每一場宴會時,她總是會坐在母妃的身邊不由自主地望向他,注意到他與那些權貴虛以委蛇時眼角細微的不耐,無聊時剜著棗核的動作,閉目品茶嘴角彎起的弧度,竟深深印在腦中,就如同後來每個夜晚,他將自己用力地攬在懷裡,在身體的最深處烙下的灼熱而雋永的印跡一般……該是怎麼樣才能一一的淡忘抹去。

      單嬤嬤送了茶轉身退了出去。聶清麟的素手擎著那捧棗香瀰漫的瓷盞,任憑熱氣蒸騰在眉眼之間,眼淚突然止不住地滑落了下來,便是再也止不住了,點在紅棗之上,引得那抹深紅在水中輕顫……

      衛冷侯,你到底是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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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2 10:20 AM

第一百零七章

      本是歇朝,可是吳閣老竟然求見。吳景林是聶清麟授業開蒙的夫子,自然是不能拒絕,就只宣竹書房裡面見了吳閣老。

      以往都是在上朝的時候見面,現在仔細一看老人家似乎是照比前幾年又衰老了很多。總是矍鑠的雙眼淹沒在道道褶皺之中。

      「臣吳景林見過吾皇萬歲萬萬歲。」見老師顫顫巍巍地施以大禮,聶清麟連忙說免禮,並讓阮公公將他攙扶到椅子上安坐。

      吳閣老坐定後,慢慢悠悠地對皇上說道:「皇上費心了,竟是挑了這宣竹書房來見微臣。」

      聶清麟微微一笑:「當初夫子在此為朕與幾位皇兄開堂授業解惑,便是這間書房裡拜過大成至聖先師的畫像,也是在這裡由夫子您為朕解惑詩書經文。每次來到這,便又好像回到那個時候,倒是讓人懷念。」

      吳閣老也是被這間昔日學堂勾起了無限的感懷。皺褶裡的眼睛微微泛著水汽:「老朽生平授業學生無數,雖不敢說桃李盡開滿天下,但是門生沒有五百也有千餘。教得多了,便也是心生感慨,為師者如玉石工匠,稀世美玉難求,偶遇一個天資過人的學生便如同得到了一塊無暇美玉,捧在手中卻是久久不敢落筆,唯恐自己技藝鄙陋反而辜負無暇美玉。

      一旦落刀有誤,便是終身難以介懷的遺憾……」

      說著,吳閣老從懷裡顫顫巍巍地掏出了一摞紙,交由阮公公呈到了聶清麟的面前。

      聶清麟鋪展開那張書稿一看,不由得微微一愣,這書稿上的筆跡很好辨認,竟然都是她的。

      難為閣老有心,竟是將她入學時的作業文章全都保留了下來,現在一看,頓時想起夫子當時的用心,每一行裡都有閣老的小楷批注點評。

      那一頁頁書稿,從剛開始大段的批注表揚,到了後來的批注越來越少,尤其是最後一張,只有幾個重重的大字「朽木糞土乎?」

      看到這,聶清麟不由得一陣苦笑,當年她初入學堂,小小年紀便嶄露頭角,贏得夫子的青睞,卻被母后痛斥不會藏拙,於是開始三天打漁兩天曬網。

      「臣每次看到這些書稿都會自責不已,是不是因為臣當初溢美之詞太過,以至於讓陛下被捧殺,鬆懈了學業,又在陛下鬆懈之時,臣批評言語不當,又折損了陛下的奮進之心,思來想去總是覺得愧對了先皇的囑托,便是辭去了皇子夫子一職,以免耽誤了皇家子嗣。」

      聶清麟微微吃驚地跳了下眉,沒想到吳閣老教授不到一年便辭去了夫子一職竟然是因為她這塊朽木。那可真是罪過了,於是溫言說道:「是朕當初頑劣,辜負了吳閣老的厚望,請閣老不必放在心上。」

      「臣的身體頑疾纏身,時日不多了,可就是這個心結鬱鬱難解,今日前來面見皇上,也是求得皇上替微臣解了心結。還請陛下成全了微臣這個時日不多的老朽木一個未了的心願。」

      說著他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身來,來到書案前執筆,磨墨,在一張宣紙上寫下「為政「二字。

      這是當年吳閣老給眾位小皇子出題的樣子,那時他總是喜歡在講論文義後,隨便以詩書中一句為題,讓皇子們任意發揮,寫出文章來。

      聶清麟抬眼望向吳閣老,又看了看放在自己面前那摞早已經泛黃的書稿,心裡有些感慨。便是也站起來,來到書案前,略一思索,寫下提筆在那題目下龍飛鳳舞了起來。

      提筆第一句便是「為政者如掌舵駛船也,行至深海,需奮擊搏浪;游於淺灘,需借力撐桿,蓋因時事不同,民情不同而不可一言蔽之也……」只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聶清麟便洋洋灑灑地寫了一遍論政的散文,如同當年在書房的學子一般,恭敬地呈送給了吳閣老。

      吳閣老拿起了寫好的宣紙,看著聶清麟寫下的文章,整篇文章談不上有何文采,卻是以掌船為例入題,形象地點出了行政者需審時度勢隨機應變的道理。可是,這邊文章的視角作為一個常年深居在宮中的傀儡皇帝來說實在難得。文章言語淺白,而言中要害地指出了魏朝大量流民積存乃是因為土地流失公田分配不均所致,又對北疆之地的政局做了一個通透的分析,既有內政又有外交。

      這篇文章的深度與廣度遠遠超越了一個小小書房之內學生與夫子之間考試的範疇,單單作為君王而言,這樣的視角足以稱得上一位明君。吳閣老看罷,久久未語,意味深長地抬頭看向這位讓他久久難以釋懷的「頑劣學生」

      不過聶清麟的心裡倒是一陣心虛,說句心裡話,若不是因為太傅的緣故,就算她跟隨夫子十年寒窗苦讀也遠遠觸及不到這些正是要害的根由。若是太傅少時有緣拜於這位吳閣老門下,想必吳閣老定更是驚為天人,算是找到了稀世璞玉,卻不知這兩位老少同僚還會不會在朝堂之上劍拔弩張了。

      就在這時吳閣老看罷重重地鬆了口氣,說道:「臣可以死得瞑目了,陛下當年藏拙現在想來也是迫不得已,臣原先還擔心陛下就在權臣之下,不得親政。可是現在看來,陛下仁愛之心未必抵不過強權鐵腕,臣竊以為身居上位者,不必賢於臣下,但高瞻遠矚必定勝於臣下」

      我大魏朝能由陛下這等明君,國泰民康必不遠矣說完,俯下佝僂的身軀深深一拜。

      當他起身時,問道:「陛下可否請屋內閒人迴避,臣有些要緊之事啟奏陛下。」

      聶清麟聞言,揮了揮手,阮公公和一干太監等都退出書房,在外等候。閒雜人等退下後,吳閣老抬頭目光炯炯地看向皇上:「若陛下身體有恙,臣希望皇上能傳位於永安公主。公主與陛下一奶同胞,聰明賢惠處不下於陛下,當能完成陛下未竟之志。」

      聶清麟大吃一驚,她實未想到一代大儒的吳閣老會說出這等話來,先不說好像是要盼著皇帝駕崩,依著閣老的神色,必定是猜出來自己就是女兒身了。可與他的話裡分明是要自己正身上陣!要知儒家最重綱常,而女子為皇雖有先例,卻是迫不得已而為之,為何他會做次提議?

      閣老,怎會有如此想法?」

      「臣以為君上之賢不在男女,在於仁政親民。前朝已有先例,文王膝下無子,僅有一女昭容,文王崩而傳位於女。昭容在位三十載,興吏治,重民生,國庫充實,百姓樂業,路不拾遺,遂成昭容之治。永安公主賢良聰慧,居於民間,知民生艱辛,且素有仁心,又是先皇親女,堪當重任。」

      吳閣老說完了一番泣血之言後,終於說出最最關鍵的一點:「如今太傅強權,聶氏凋零,必要有個壓制能臣,鎮穩朝綱之輩,若是陛下龍體不能助理朝政,那麼帝姬永安公主便是不二人選,大魏帝位上坐著的,還是聶姓穩妥些,這才是天下百姓之福啊!」

      聽到這,吳閣老的意思,聶清麟已經完全聽明白了。妖蛟作惡,大魏的皇家男兒無能抵擋,可是太傅對她的萬般愛寵卻是天下皆知。太傅若是要皇帝駕崩,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可是如果女帝登基,太傅又該若何呢?畢竟女帝與太傅大婚後,他衛冷侯的孩兒遲早會繼承大統,只不過不姓衛姓而已。閣老是要用她與太傅的情誼為賭注,看看太傅能不能止步於皇位之前,成全聶家最後的體面。

      可惜,閣老不清楚,那個曾經掀起大魏風雨的聶清麟也許一去不復返了。她若是真的登基,不但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會掀起天下的一番波瀾也說不定。

      可是如今,她也沒有什麼別的退路了,太傅的失蹤,讓她只能越過那道曾經遮蔽一切的高大身影,從龍袍裡伸出蜷縮的腦袋,直面即將到來的風雨。

      吳閣老幾代的老臣,看起來有些胡攪蠻纏,但是能在朝多年而聖瑜不倒也是大有原因的。該聖賢的時候聖賢,該務實的時候務實得很。

      其實他也心知若是先皇那等敗家的貨色當政,大魏的天下也是危在旦夕。可是那個衛冷侯……閣老一向是看不大順眼的,那個人能力是有的,就是戾氣太盛,企圖心太強,忘了人臣的本分,便是通天的本事也彌補不了的。

      可是帝姬永安公主就不同了,正統的皇家血脈,從小就是天資聰慧,接受的是皇子的教養,最最重要的是,除了她意外,吳閣老扒拉著聶家的族譜,上上下下的翻找,真是找不到一個能夠登基而不被邪魅太傅砍掉腦袋的皇子賢君了。

      他吳景林一介書生固然是搬不動衛冷侯這樣的大山,但若是此番得了手,太傅便是要厚著臉皮入贅進了聶氏皇家!想到這,吳閣老抖著山羊鬍舒暢的笑了,只覺得自己一定能活到看著衛賊黑臉的那天!保住了聶姓正統根基,他可以無愧地入九泉面見眾位先皇了!

      十日後,皇帝頒下聖旨:公主親政,替病重的皇兄批示奏章!這樣的先例就算是前朝也是聞所未聞的。可是所有的朝中大臣都是心知這是換湯不換藥,那奏折上皇帝與公主先後毫無變化的筆跡便是說明了一切!

      原該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的聖旨,卻如同扔進了幽深的古井一樣,只聽了聲響兒,便沒有下文了。

      朝中的翰林清流派以吳閣老為首保持緘默,罕見地沒有遞奏折抗議陳情,而太傅一派更是毫無異議。有些想要推波助瀾投靠藩王投機一番的,只要想一想尤掛在朱雀門上示眾的齊魯王那血淋淋的人頭,便打起了退堂鼓。

      最最貼心的是那個以前總是像吃了槍藥一般的邱明硯大人。這次主政,卻彷彿換了個人似的,對皇帝也好,公主也罷都是守禮有節,竟是也沒有半句的找茬廢話。每日親自去御書房呈送著奏折,勤勉得很。

      這日,他又是來送奏折,在跟公主討論了要緊的政事後,便後退著要出了御書房,可是聶清麟卻微微抬起頭,突然出聲叫住了國相大人:「國相最近倒是豐潤長了些肉啊!」

      邱明硯本來是低垂著頭,突然聽到公主提及自己的豐潤,不由得詫異地抬起了頭。

      聶清麟微笑著站起身來,輕輕攏好了自己的水雲衣袖,拖著裙擺走到了邱國相的近前,一雙大眼略顯放肆的上下打量。只讓邱明硯的心也跟著那眼波微微輕顫……

      「昨兒的祭禮,御膳房烤制了乳豬肉甚入味,引得眾位分食的大臣們很是開胃。本宮閒來無事,便是數了數愛卿們分食的肉塊,胃口最好的當屬魯將軍,他一口氣將整個豬肘吃得精光。邱國相就略深沉了些,只是吃了塊豬肚上的嫩肉便住了口,但是那供物甜瓜頗得邱愛卿的口味,竟是吃了三塊有餘,期間魯將軍抱怨貢酒味道不甘醇,邱愛卿好生安慰,說是自己國相府裡有罈子老酒,哪天可以一起去你府上痛飲……」

      邱明硯越聽越心驚,趕緊下跪說道:「臣祭禮失態,請公主責罰!」

      永安公主微微一笑,接著說道:「若不是深知愛卿與魯將軍乃是太傅大人忠心不二的部下,本宮當真以為太傅是躲了清閒,而不是葬身在茫茫大海之中了呢!」

      說到這裡,聶清麟微微握了握拳:「卻不知太傅大人的泳技如何,這麼多天了,難道還有游上岸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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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2 10:22 AM

第一百零八章

      邱大人聞聽此言心裡不由得一陣懊惱,只因為前幾日得了讓人心安的消息,精神便有些懈怠了下來,他與魯豫達竟是一時在祭禮的時候鬆懈了吃相……

      「啟稟公主,臣……不敢私自妄言,還請公主體諒……」邱明硯一臉的難色,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不過也是,自己算得了什麼?在那位翻雲覆雨的太傅眼裡不過是個平白的擺設兒罷了,她有什麼資格知道太傅大人的機密?

      聶清麟清冷著臉,頭上的扶搖因為身體的微微顫抖而顫著珠花,也沒有再與邱明硯說什麼無用的激憤之言,便從他的身邊冷冷地走出了書房,只留下一抹似有若無的餘香……

      走出書院的時候,一抹驕陽從宮闕的犄角投射下來,將宮牆塗抹得更加燦爛,今兒倒是難得的晴天,只是那陽光暖了身子,卻照不到心底。

      關心則亂——多麼淺顯的道理?她到底是亂了心,卻沒有發現如此多的破綻!

      先不說大殿上撞死耿博懷,還有那明顯知道內情的齊魯王,魯豫達他們都是毫不猶豫地便殺了,竟是不留活口,如此這般反而是想要隱瞞什麼似的!

      想起這些日子來,每天晨起時淚水濕透了的枕榻,心裡的懊惱氣悶便抑制不住地翻湧了上來。好一個翻雲覆雨的妖蛟大人!她聶清麟已經是他手中的木偶傀儡,還要怎樣?操縱人心便是如此有趣嗎?

      悶悶地回到了鳳雛宮,悶悶地坐在了宮苑的石凳上,愛貓絨球似乎也看出了主子的不暢快,便是圍著她的腳邊撒嬌地轉圈圈,可是小主人卻似木雕的似的,一動不動地生著悶氣。

      單嬤嬤找就聽到了信兒,自然是知道小主子為何悶悶不樂,心裡暗罵那魯豫達和邱明硯都是短了心眼的。她與聶清麟朝夕相處,這幾日龍珠子的煎熬自然是看在眼裡。

      這位小公主看起來嬌嬌柔柔,但是性子實則要強得很,這幾日因為太傅的海上遇險,擔憂得茶飯不思,可是每日卻還要上朝面若無事地應對群臣。要不是她每日收拾枕席摸到了那濕漉溫熱的枕席,便是也要以為這總是一臉笑意的是個沒有心肺的冷情人呢!

      現在看著那公主呆坐著一動不動的模樣,可見是氣得不輕呢,照著這麼下去,可真不是什麼好事……這邊是這樣,那邊又是……俱是兩頭都不叫人省心的!

      單嬤嬤皺著眉想了想,便是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快要入夜時,宮門來了馬車,單嬤嬤對聶清麟說道:「公主,如若身子不乏累,可否隨奴婢出宮一趟?」

      在窗口呆坐了一個下午的聶清麟這才懶懶起身道:「又要怎麼樣?那且剛游回來的太傅大人難不成又有什麼聖旨下來?」

      單嬤嬤突然噗通跪倒:「公主,快去勸阻下太傅吧!」

      「……」

      馬車過了幾條繁華的街巷,就來到了一條靜幽的巷子裡,這裡是京城古巷沒有東西兩市的喧鬧,以一段不長的路隔開了那些鱗次櫛比的街市,此時入了夜,更像靜謐如同一杯香茗,淡而清新。

      當聶清麟慢慢下了馬車時,掃視了一下巷子裡斑斑駁駁古瓦牆壁,腳下的青苔爬滿了石板小路,一戶黑色的木門已經開啟,只瞧見是衛府的劉管家站在門口舉著紙燈籠,迎候公主。

      「今日居然勞煩公主前來,小的罪該萬死,就算公主不責怪,太傅知曉了也定當重罰了小的,可是實在是因為太傅太不愛惜自己,只一味地逞強,就連神醫的話也是不聽,還請公主勸一勸太傅大人。」

      劉管家的話,讓聶清麟的心一路下沉,她將目光調向了管家身後的許久未見的韋神醫。

      「太傅大人,到底是怎麼了?」

      韋神醫見公主問話,連忙答道:「太傅此前因為受了暗算身受重傷,腿上的筋骨受了重傷,人也是昏迷了幾日,後來雖然老朽及時為太傅接續了筋骨,但是太傅一味追求快些痊癒,命令老朽儘管下些藥效刺激的虎狼之藥。

      雖然能這些靈藥能刺激腿骨傷筋盡快癒合,但是藥效發作時,鑽心的疼痛是一般人很難忍受的,可是太傅大人竟然還是不消停,腿傷還未長合呢,竟然是強自每天下地走動……老朽無能,遇到這等變著法兒折騰自己的病人,真是束手無策啊!」

      聶清麟緊緊抿了一下櫻唇,便是跟著劉管家進了宅院,饒過廳廊後,便來到一處院落。

      在院牆的一處透窗外,聶清麟慢慢停駐了腳步。

      在如水的月光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正扶著一把椅子艱難前行。半露在衣袖外的雙臂,因為每走一步的疼痛而青筋暴起,深秋的涼夜,豆大的汗珠沒有間斷地從英俊的臉龐劃過……

      也不知是這定國侯是在院落裡走了多久,許是手臂發麻,只一個鬆懈,便是一栽,直直地倒在了地上。院子裡雖然有侍女服侍,可是老早便是被太傅申斥過,見了這樣的情形是絕對不敢上前去扶的。

      定國侯大人在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頭看自己這一長衫撩起,露出了褲腳那傷痕纍纍的腳踝,方才飯後飲下了一杯熱湯藥,此時藥勁兒正是猛烈,如同千萬鋼針嵌進了骨縫裡,若非有驚人的意志,換了平常的漢子,只怕要疼得滿地打滾了。

      待他正要爬起時,突然發現一襲羅裙映入了眼簾,在那羅裙之下,一對珍珠點綴的繡花宮鞋……

      衛冷侯眉頭微蹙,慢慢地抬起頭來,便看見月光之下立著的白衣俏佳人,此時那張嬌俏的小臉正面無表情地冷望著自己。

      竟然會被果兒這般從上至下吃地俯視著如此落魄狼狽的模樣,這樣的視角真是讓太傅大人惱意頓生,本來就已經酸痛的胳膊竟是一個猛力,便是硬生生地站了起來,皺著兩道濃眉也不去看那佳人,倒是冰冷的視線直直地越過了她,對立在院門口的劉管家和單嬤嬤說道:「自領五十軍棍去!」

      兩個人毫不遲疑地低頭退下便是準備去領受懲罰,不過單嬤嬤心裡卻是一陣腹誹:邱明硯那小娘賊!只管出了主意讓她領人來,卻是自己不肯露面,真是狡猾透頂,倒是報了自己上次那一掌之仇了不成?

      二人本以為這軍棍是逃脫不掉的,可是卻被公主脆生生地攔住了:「太傅不憐惜身體,一味糟踐,兩位忠僕想盡辦法去阻止,他們何錯之有?」

      這樣當著眾人的前面,毫不猶豫地下了自己的臉面,愛面子重於泰山的定國侯大人如何能忍?當下刀子般的目光就直直射向了這幾日一直朝思暮想的小果兒身上。

      當初海上遇險,實在是個意外,自己的身邊竟是潛伏了葛賊的細作,一時大意中了暗算,身受重傷,幸好他事先佈置得周祥,雖然主戰船被擊沉,自己又重傷落水,卻還是一舉殲滅了血紅會的主力。審問了賊首獲得他們與京城通信的渠道後,衛冷侯命令這些海盜穿上島上船工侍衛的衣服後,便盡數宰殺,佈置屠島假象,再在那些私通北疆的叛臣那製造失蹤的傳聞,引出京城裡暗藏的毒蟲猛蛇。交代完這一切後,他便是因為失血過多昏迷不醒。

      邱明硯等人將太傅秘密迎回京城療傷後,便按著他的吩咐按部就班的實行,卻不曾想傷口被海水感染,高燒不退,一臉昏迷了幾日差點送了性命。後來當他醒來,知道龍珠子的身份危機按著他事前安排算是暫時解除了,便是可以些個時間療傷。

      可是不曾想,那吳閣老竟然又出了蛾子,竟是異想天開想重演前朝昭容女帝的荒誕。那個昭容女帝是個什麼樣的污爛貨?面首成群,踐踏多少大好男兒臉面?虧得老不死的吳景林打了一手的好算盤,他倒是想要做個扶持女帝的千古賢臣,可也還要看看他衛侯給不給那小果兒廣開後宮,翻牌子的機會!

      不過他還是吩咐邱明硯等人暫時且不動,靜觀其變,待到他養好了傷勢自然會去朝堂上收拾了那個糟老頭捅出的爛攤子!只是這傷勢惱人,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休養妥帖,幸好這虎狼之藥甚是有效,只有這二日的功夫竟是能勉強站起來了,便是要再努力些,盡早恢復了。

      要知道他在那嬌人的眼中一向是英明偉岸的,豈可拄著拐兒,若瘸子一般出現在佳人的眼前,總是要休養妥帖了才好長伴在佳人左右,像現在這副狼狽模樣可是打死不願意讓果兒見到的。

      可是未曾想,辦事不利的單鐵花二人,竟是招呼不打,就將永安公主一路領到了這裡來。想起自己剛剛摔倒的困窘模樣,盡數落到了佳人眼中……若非那二人都是忠心的部下,受的懲罰豈有五十軍棍那麼簡單?心裡正憋著火呢,沒想到這小果兒竟然當眾下了自己的臉面,便是面色一沉,正待要發火,便聽見「啪」的一聲響——

      大魏帝姬永安公主脆生生的一巴掌打在了定國侯那張帥得驚為天人的俊臉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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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2 10:23 AM

第一百零九章

      只這一響之後,滿院寂靜。侍女的頭俱是壓得低低的,劉管家不等太傅吩咐,只是一揚手便魚貫般都退了出來,散場得乾乾淨淨。

      太傅慢慢地轉回臉,一臉陰森地回瞪著敢在太傅臉上動土的小女子。

      幾日不見,倒是厲害了手爪,揚手便打人,堂堂的公主成了鄉間悍婦嗎?就算是長了脾氣,她也要看看自己打的是不是能打之人!

      可是當他刀子般的目光落到那小悍婦的小臉兒上時,才發現那雙大眼兒裡竟是積蓄了了淚花,竟是不用眨眼,便一股腦兒的湧了出來,不多時嫩豆腐似的小臉沾滿了水汽,倒好似她是挨了巴掌的那一個!

      似乎是這一掌並不解氣,那小小的拳頭揮舞起來,竟是雨點般又向自己的胸口襲來:「為何還要回來,若是去了,倒是免了許多牽掛……」

      這話裡包裹著的難過不捨竟是一記重拳狠狠地擊向了太傅那毫不防備的心。此時再感覺臉上那一巴掌便如春風拂面般的令人心曠神怡,便是鐵臂一摟,用力地將那撒潑的小人緊緊地摟在胸前,下巴親暱地在那濕滑的臉頰上來回的蹭著:「本侯若是不回,小果兒豈不是要肝腸寸斷?」

      聶清麟也是被這太傅激得一時控制不住情緒,她便是自打懂事起從來沒有將內心表露的如此淋漓盡致,如開山洩洪一般一時也收攏不住閘門,一時用力過猛,太傅本就艱辛地維持著平衡,這下子又是抱著小人兒栽到了地上。

      謫仙般的大人這下子滾落了塵埃,一身的白衣沾惹得很是狼狽,本來藥效便上來了,此時因為重重一摔,更是疼得鑽心刺骨,許是那疼痛映在了臉上,倒是讓懷裡的俠女收了拳腳,抽著氣兒衝著門外喊:「來人,扶太傅起來!」

      可是連叫了三聲,那院門竟是靜悄悄的,壓根沒人過來。

      方才太傅被個弱女子掌摑的情形,實在是不能外洩的大魏天機!想起太傅睚眥必報,極重臉面的性子,單嬤嬤等二人竟是領著下人走了個乾淨,若不是太傅親自傳喚,決計是不會現身自討沒趣。

      既然叫不來人,龍珠子便是只能自己勉強撐起了太傅,要將他扶,偏偏方纔還中氣十足的太傅,此時倒是虛軟無力得很,一身的重量竟是朝著她壓了過來。

      聶清麟便是拖著這昂揚的男兒身,一路吃力地終於將他扶進了屋內。幸好這幾日因為太傅要練習走路,院子裡的門檻俱是被砍掉了,行走起來倒也順暢。

      當好不容易將那高大的身子放到在了床榻上時,突然太傅大掌一收,將那小果兒也帶到了床上,再一翻身,將那嬌軀壓在了身下。

      「當臣被打落下海的時候,海裡風浪洶湧,海水一股腦兒的往口鼻裡慣,當時臣真的以為便是要葬身在這海底了,可是想到公主還在凶險萬分的朝堂上,若是本侯一去不返,我的果兒又該如何?於是便是吊著口氣,終於拚死地游上了岸……」

      太傅說得輕描淡寫,可是武藝高強的他受了如此重的傷,怎麼讓人想像不出當時戰爭的慘烈程度呢?

      這麼一想,聶清麟的小手便是慢慢摸上了太傅的臉……方才自己是得了什麼失心瘋,竟是下了那麼重的手……

      太傅怎麼會不知這小珠子心中所想?便是大掌輕握住了柔夷說道:「貓兒樣的手爪撓一下而已,不痛的,可是果兒這麼發惱,倒是說明心裡牽掛著夫君,便是多打幾下才好,也是該打,這麼點子傷,卻是遲遲未能痊癒,聽著單鐵花說著公主這幾日心緒不佳,夫君也是放心不下,也是打算過幾日就去宮中相見……」

      聶清麟被他一口一個「夫君」燙得小臉微紅,便是小聲道:「哪個是本宮的夫君?走了這麼些時日,不是在龍宮裡做了龍王的快婿了吧?」

      太傅瞧著身下小人的嬌俏模樣,再也忍不住,在那鮮艷的檀口上附著了過去,密密實實地親吻了一會,那舌尖品嚐的便是讓人魂牽夢繞的甜美滋味,待得兩人唇舌分開,俱是有些曠男癡女,呼吸紊亂。

      太傅只覺得雙腿的疼痛算不得甚麼,這肚臍之下三寸之地才真真是揭竿而起之處。

      便是伸手去扯那公主的衣服,嘴裡胡亂說道:「這幾日裡臣的清白,還需公主鳳體親身驗證。」

      聶清麟哪了扛得住這般的無賴?便是攏著衣領急切地說:「都受了傷,怎的還不老實,倒是真的要折騰得雙腿俱廢了不成?」

      那太傅見扯衣不成,竟是轉而只攻向了下衫,聽公主這麼一奚落,竟是頓悟了一番,開口說道:「臣受傷太重,無法服侍公主周到,還請公主一會憐惜微臣,行個方便,且分腿坐在臣的身上,來個策馬揚鞭可好?」這種大大咧咧的粗言,便是只有太傅這種軍營裡出來的浪蕩子才會毫無羞臊地講了出來。

      小公主光是聽一聽,都覺得兩個耳蝸滾燙得好像灌入了化開的鐵水一般,直冒熱氣,便是羞惱得要推開他起來。

      可是太傅哪裡是肯放手?心裡也是暗自懊惱自己只是想著成全維護男兒的臉面,竟是沒想到受傷的羸弱反而激起了果兒一腔真意,平白地捨了這麼多騙得美人垂憐的好處,頓時扼腕不已,竟是想著若是不行,大不了敲碎了腿骨再重新長上一邊才好。心裡做著盤算的同時,又親吻又是柔情蜜意地調哄著美人在重重帷幔裡,解了羅衫裡裙,卸下了扶搖金釵,披散著及腰的烏黑濃髮,一身香澤雪肌微顫,扶蹬上馬,便是一路癲狂地共赴風頭浪尖……

      只要想著小果兒的那顆心裡竟是有著自己,那等滋味,竟是如同初次攬著這嬌滴滴的公主入懷一般,只恨不得淹死在紅浪錦被裡……

      待到了第二日,太傅攬著佳人睡到了日上三竿,終於精神怠足地喚著人進來端水送帕子時,單嬤嬤才領著侍女進了內室。

      因著昨日的情形,她也是替那小公主懸掛了一宿的心,也不知太傅要如何懲罰著公主。昨兒退出外院時,聽著昔日的同袍戰友劉管家繪聲繪色地講了些太傅在自己府裡時對待妻妾的雷霆手段。

      莫說給太傅大人一個大耳光了,就是稍有觸犯了太傅臉面的女子,俱是嚴懲不貸的!曾經有個妾室一意想著爭寵,曾經在侍寢時偷偷在太傅的脖子上留了一枚吻痕,累得太傅在接待賓客時,被一干賓客瞧見恥笑,便是讓太傅大人惱火得罰了那侍妾在院中跪了足足一個時辰。等到准了起身時,嬌滴滴的女子愣是跪得雙腿發木,雙膝腫起來了老高,打那兒以後見了太傅,如同小鼠見了惡貓一般,徹底斷絕了爭寵的心思。

      這番話,只聽得單嬤嬤的心一路下沉。雖然先前也有公主胡鬧,傷了太傅臉面的時候,但是俱是沒有旁人在場,那太傅憐惜公主年幼嬌弱高抬了貴手也是有的。

      可昨兒烏壓壓站了一院子的人,就那麼眼睜睜地被罩著臉頰給了帶響的一巴掌。就是一般的府宅老爺也萬萬不能任由妻妾如此跋扈……可那小公主連著些時日茶飯不思,夜不能寐,身子骨可是嬌弱得很,但願著太傅憐惜她年幼任性,行駛起雷霆手段也要高高抬手些……

      可是單嬤嬤端著水進了內室時,屋子裡竟是靜悄悄的。

      龍珠子許是精神一鬆懈,又是跟太傅一夜的扶腰上馬胡鬧,這一夜竟是睡得水深不知處,待到太傅起身時,便是閉眼兒賴床混混沌沌地喊著口乾。

      那太傅聽了,竟是等不及侍女們進來服侍,自己下了床,拄著椅子去親到了一杯茶水,又是一路艱難地端著茶盞回了床上,半臥著擎著公主的脖子餵了一口茶水。

      那小祖宗也是個被人服侍慣了的,竟是喝了一口後,脖子一歪徑直又睡了過去。

      單嬤嬤木著張臉端著濕手巾帕子立在一旁,隔著帷幔,看著太傅低著頭,愛如珍寶地直盯著公主睡顏,心裡竟是痛徹心扉,覺得自己昨夜略有些吃得發撐,想得真是太多。

      於是又過了幾日,一直隱而未現的太傅終於班師還朝,讓各路謠言不攻自破。只是太傅在巡營的時候,不下心墜下馬來,摔斷了腿骨,還要將養些時日。

      轉眼兒便是冬至,按照大魏風俗,這天是要吃嬌耳、喝鹿血酒的。放在民間,百姓們雖然喝不起鹿血酒,但也是一家團聚,其樂融融,富裕的花些銀子割些肥肉回來做餡包嬌耳;清貧的人家,也少不得剁些青菜包些素餡的。

      朝堂宮苑裡上則要講究就多,皇帝要邀請各位臣子到皇宮聚餐,各府的夫人和陛下的妃嬪們一起動手包嬌耳,到了入夜,還要圍爐開鹿宴,飲了新鮮的鹿血酒驅散寒氣,祈禱在寒冬時節身強體壯。還要親自宰殺公鹿,給皇帝和大臣們享用。

      所以冬至一大早,太監宮女們已經將慈安殿收拾出來,排上了幾排長桌,準備了麵粉,肉餡。日頭剛剛升起,各府的夫人們就進宮來到慈安殿,和面的和面,拌餡的拌餡,一邊說著家長裡短一邊抱著嬌耳,殿內一時非常熱鬧。

      小沈後和幾位尚書的夫人圍著一張長桌包著焦耳,這桌便安靜不少。按照太傅的心意,小沈後是斷然不能留的,只是因為聶清麟的一再暗示求懇,才暫時留了下來,但也被軟禁在院中不得走動。

      可是既然現在朝臣都已經心照不宣,知道皇帝和永安公主是同一人,殺不殺小沈後也就無關緊要,太傅覺得這種小事上惹龍珠子不痛快太不值當,也便鬆了圈禁。

      小沈後原是懵懂無知,但是鬆了圈禁後,沈府也來人探望,她才知道其中的曲折,自然嫁的卻是公主,一時間真是猶如五雷轟頂,萬萬不能接受良人竟是女子的事實,一時間夜夜淚雨漫枕席,就是今日厚厚地施了顏粉,也還是遮不住紅腫的眼圈。

      聶清麟今日是著了女裝來包嬌耳,走到慈安殿前,略一猶豫,便踏步走了進來。

      永安公主的進入,像是一頭猛虎踏進羊圈,殿內之人都低下頭忙著手裡的活,再無一點動靜。

      各府的千金貴婦們實在無法想像,這看起來明艷無雙的公主居然就是皇帝陛下。一時間內心的震撼,早已經是將八卦長舌震得粉碎,想起這皇帝、公主、太傅的關關節節,可是是說錯半個字便是累得自家的老少跌進萬丈深淵。

      聶清麟心內苦笑一聲,她實在是不想這樣的,看著大家噤若寒蟬的樣子,她也覺得渾身不自在。尤其這裡還有小沈後,更是她無顏面對的。她唯一愧對的就是這個信任陛下全心為陛下著想的皇后了。看到聶清麟走了進來,小沈後一時也是手足無措,滿臉通紅,想到自己以往竟然在自己的公主丈夫面前毫不掩飾自己對陛下的喜愛尊敬,實在是羞死人了。

      可是,看著永安公主和陛下一模一樣的明亮面龐和那溫柔望向自己的眼神,突然間,她的心便安定了。只覺得這些日子的苦惱竟庸人自擾,公主也好,皇帝也罷,都是那個溫溫柔柔的人,就連那眉眼也是一般的好看順眼,若是想永遠守護著那呵護自己的那抹溫柔,至於是男是女又有什麼關係?都是她一心敬仰愛慕之人!

      這般想來,小沈後望向永安公主的目光復又熾熱起來。直燙得聶清麟羞愧得有些睜不開眼兒,撿了個離得小沈後遠些的桌子便坐下了。

      可是苦了與公主同桌的幾位夫人,俱是戰戰兢兢地捏著嬌耳,一口大氣兒也是不敢多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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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2 10:25 AM

第一百一十章

      永安公主對於手工活計向來是不大靈光的。只是捏了一會兒,那手指就是酸痛不耐了。於是便是起身先行告退,待她走出大殿,復又聽到身後傳來熱絡的碎語說話聲。

      咳,平白竟是少了多少旁聽閒話的樂趣?

      恰在這時,小沈後也起身跟了出來:「公主請留步。」聶清麟慢慢地轉頭一看,便見那小沈後立在身後欲言又止。

      「皇后喚妹妹可是有事?」

      小沈後從身邊侍女那接過了一條繡滿了龍紋的腰帶:「想著天兒轉冷了,腰帶要寬泛些才好束住冬裝,前些日子新繡了條,還請公主……轉交給皇上。」

      聶清麟接過這套腰帶便是有千斤之重,輕啟朱唇道:「皇后娘娘以後不必如此勞神,總是保重自己的身子為好,且在宮中放寬心過活,以後的事情,皇上自然會要替皇后想到的。」

      以後若是太傅替皇帝「駕崩」,這位沈家的女兒豈是不要在宮中長守青燈?她直覺心裡對這位年輕的姑娘有所虧欠,以後一定會替她想個出宮的好法子,總是不能成為這宮裡的活死人不成?

      小沈後卻是不大介意:「若是能與公主一起俱在這宮中,如以前一般每日在一起說話刺繡打發時間,有什麼不好?」在她小小年紀看來來,這般的親近便是心情愉悅,尋常夫妻不也是這般的舉案齊眉,整日相處?

      可是聶清麟卻是有一陣頭痛,為何小沈後知道了內情,不但沒有半點癡怨,反而是熱情更勝……這可如何是好?

      便是匆匆地與皇后告別,一轉偏殿過了幾條長廊,便是來到了書房。太傅的傷腿每天都要定時熱驅散寒氣,因為公主的勸阻,步行自虐倒是暫時停歇了,可是那虎狼之藥卻是說什麼也停歇不了的。

      永安公主進了書房時,看見便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美男衣衫半解圖。因為是冬至,太傅身著一聲華麗的黑貂滾邊團花棉袍,下身的衣褲盡解,小侍女正紅著臉兒將巾帕子敷在太傅大人的腿根處。也難怪侍女臉紅,那兩條那腿就算是布上了猙獰的傷痕,也是健壯修長,稱得上是條秀外慧中的好腿。

      永安公主穩穩地在門口站了站,覺得真是不宜未出閨閣的女子入眼,便轉身要走。

      「公主且留步!」太傅叫住了公主,又讓那小侍女先行退下。

      「既然來了,可否請公主代勞,替微臣按摩下腿腳,若是公主玉手推拿,臣必定康復得神勇飛快!

      永安公主微微紅著臉,低聲說道:「又不是沒有侍女,平白叫本宮幹什麼?」

      恰在這時,太傅濃眉微蹙,大掌忍不住抓握著手邊的玉石鎮紙,似乎是藥勁兒上來了,疼痛難忍。見此情形,聶清麟連忙走上前來,彎下腰來伸手去撫摸那大腿:「怎的?還在發痛?」

      太傅微微閉眼,輕輕地哼了一聲,聶清麟連忙伸手替他按揉著大腿,軟糯的小手按摩在傷腿上,真是比塗抹了靈丹妙藥還要舒爽。此時書房裡點著上好的沉香,怡人的氣息縈繞,可是還是掩蓋不過身旁佳人傳來的香氣。微微睜開眼兒,便是佳人在側,烏雲堆鬢映襯得側臉更是姣好明媚,此時她正專注地揉捏著膝蓋,低垂著下額,露出一截柔嫩光亮的脖頸,順著線條再往下……世間便是獨有他衛冷侯一人知這錦緞包裹之綿軟了。

      平日裡被單嬤嬤服侍按摩得多了,聶清麟也是有些心得,下手的手法竟是依樣畫葫蘆,除了力道不夠,倒是也算湊合,可是按了兩下,微微一抬頭,卻發現太傅衣袍下的不老實,平白的竟是隆起了老高!

      這下公主便是騰得站在身子,還未等羞惱,太傅已經大掌一握將那嬌人兒扯進了懷裡:「公主按得不到位置,怎麼就要走了,最是需要人疼的那一處怎麼就單單冷落了?」

      聶清麟哪裡肯與他胡鬧,便是要掙扎著起身。

      就在這時,門外有太監來報:「吳景林大人求見太傅!」

      若是旁人還好,只管叫他在外面等著,可是一想到吳閣老那不依不饒胡攪蠻纏的性子,前一刻的柔情蜜意竟是一下子煙消雲散了,終是鬆了手,整理好衣物。

      聶清麟自然是先進了內室,總是不好這麼孤男寡女地被閣老撞見。

      當吳閣老進來後,看了看書房裡並無公主的身影便說道:「聖上下聖召著令公主輔理朝政,批示奏折,可是怎麼自從太傅歸來後,卻不見公主來了書房公務,莫不是被人阻了不成?

      太傅冷著臉望著吳景林,對著這個老頭眼裡第一次冒出了蒸騰的殺氣。閣老卻是從來未有怕過太傅的。平日裡佝僂的腰竟是微微直了起來,毫不示弱地回瞪著太傅。

      「閣老年歲漸大,也該是歸鄉養老的時候了,本侯自然是會啟奏皇上,請聖上恩准閣老還鄉,以後朝堂的事不必太過操心,」

      聞聽此言,閣老不慌不張,突然開口說道:「老朽與太傅大人同朝為官已有數載,當初侯爺左遷邊陲,臣也是在朝堂上與其他臣子為侯爺據理力爭,只因為覺得一腔愛國的有志之士不該被埋沒冷落,只是後來的事情,老朽竟是不知當初是否是錯了?」

      太傅微微冷笑:「閣老倒是有何指教?」

      「如今這書房之中自有你我二人,倒是不妨老少敞開心扉說些子話,先帝一味貪圖享樂寵幸奸佞之輩,乃是盡人皆知的事情,就算沒有定國侯力挽狂瀾,也是會人取而代之。可是在老朽看來侯爺您心裡裝得是比野心還重的東西,且不說改朝換代的民心動盪,就是那高居在寶座上的皇帝,太傅真是覺得許一個後宮平庸女子的豐衣足食她便滿足了?在老朽看來真是生生的折殺羞辱!可

      是太傅英明,應該想到還有一種選擇,若是太傅肯高風亮節,既救民於水火,又能給聶氏皇姓留下該有的體面,到時候,滿朝文武會感念太傅的賢德,公主的心裡也必定會感謝太傅,那麼史書中的定國侯大人才真正稱得上是心懷百姓,為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千古賢臣!老朽不才,願在有生之年為太傅著書立傳……」

      「夠了!」太傅冷冷地打斷了吳景林沒有說完的話,衝著門外高聲喊道,「阮公公將吳閣老好好送出宮門去!」

      接下來便是膀大腰圓的侍衛們進來,不由分說夾起那乾瘦的老頭一路拎出了書房去。

      聶清麟在內室聽著恩師不依不饒的呼喊聲,暗地裡搖了搖頭,夫子還是太過理想了,魏朝的千古女帝,可不是那麼好當的!有那樣一個男人立在龍椅之旁,又是有誰敢跨過去穩坐其上呢?

      當她走出內室時,男人臉上郁色尚未化開,鳳眼微微地調向了她,卻是雙唇緊抿。聶清麟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轉身出了書房……

      入了夜,便是冬至晚宴的時候,晚宴的重頭戲,便是飲鹿血酒。與一般富戶王侯家中不同的是,宮裡的宴鹿俱是專門豢養的藥鹿。這些小鹿俱是打從出生便食用專門的草藥長大,這樣的鹿血更是藥性十足,喝起來益壽延年很是溫補。

      因為這一夜會有人放開豪飲,為免酒後失儀,便是男賓女眷分開兩席。兩處宮殿各不相干。

      衛侯的弟弟衛雲志也前來赴宴,因為南島淪陷時,貨船損失得厲害,太傅大人安排著他與一干衛家的船工下人們都入了京城暫時等待船廠新造出來的大船出埠。衛雲志自然是要先進宮,向自己未過門的公主小嫂子請安,另外趕在宴席前,將衛府傳給長媳的傳家寶貝一併呈給公主。

      「爹娘囑托雲志這是傳給衛府長媳婦的,民間東西鄙陋,還請公主不要嫌棄。」衛雲志跪在地上雙手恭敬地呈送一隻木盒上來。

      太傅坐在一旁笑道:「阿志禮節太多,此處是內宮,有無旁人,趕緊起來說話,你的嫂嫂低頭看你,累得快要脖兒痛了。」

      衛雲志聽了哥哥這麼一說,禮節卻是更加恭敬了,只因為他想起了自家老子說的話「你那混賬哥哥沒有禮數大小,你入了宮裡可不能盡隨了他,丟盡了我們衛府歷代的老實本分!」

      聶清麟接過嬤嬤遞過來的木盒,輕輕打開一看:盒裡的手鐲竟是跟以前衛侯為她親自佩戴的那尊保命玉佛一樣的玉質,一看那溫潤的樣子便是多年的老物,不知過了多少衛家兒媳的手,用手輕輕一摸便覺得溫潤進了心底。

      原先在書房那一幕,二人雖然未曾發生口角,可是心裡到底是有些鬱結。不過現在,倒是因為衛府二老的有心,而微微化解了些。

      她與衛冷侯從相識到如今,俱是與世間男女相愛之路大相逕庭,就算是鄉野的艷史俗本也沒有膽子編纂出這樣的一路傳奇,儘管沒有媒妁之約,又是這般的荒誕,可是得到衛府的二老的認可,不覺心裡一暖,便是謝過收下。

      衛雲志不在朝中為官,自然不知道公主與皇帝實為一人這樣的關節。見過公主,轉達了衛府二老的心意後,便隨著兄長去參加壽宴了。

      華美的宮殿裡,宮人們魚貫進出,只見手裡的托盤上是不同藥性的鹿血被分裝在大大小小的白玉杯裡,被送到了兩座大殿中去。再參合不同的美酒飲下。

      往年這是先皇最得趣的時候,呈送給皇帝的鹿血是含有壯陽藥性的,若是摻了烈酒堪比最強的宮中秘藥,今年供奉的藥鹿還是先皇健在時就專門飼養的,因為荒淫無度的生活,魏明帝的身子骨早就有些空虛,這專門飼養的藥鹿的藥性更甚,倒是能幫先帝提振起昔日雄風,夜御二女也不在話下。

      但凡男子,誰不愛那盡興的滋味,這等鹿血就是一小杯若是放到民間,也是價值連城的靈藥。鹿苑的太監倒是懂事,俱是將這頭養了二年的藥鹿的鹿血專門配上一壺呈給了太傅大人享用,又另外配了一小壺送給到了永安公主這裡。

      如今宮裡哪兩位是正經的主子,阮公公這次可是門門兒清了!知悉公主皇上竟是同一人時,阮公公便是躲在屋子裡足足冒了一身的冷汗,捏著指頭往前推算著日子,自問自己還算是懂得進退,未曾在公主和「皇帝」面前稍有怠慢,這心才算是慢慢放下,服侍起來更是盡心盡力。便是親自將那鹿血酒捧送了過來,擠眉弄眼地說:「公主,這是太傅親自命人送來的,藥效奇佳,趁著溫熱沒有腥氣還請盡早飲了。」說完便施禮退下匆匆回轉到一旁的大殿,服侍太傅去。

      永安公主接過侍女遞來的酒盅淺淺的飲了一口,便覺得這酒了的腥味直往喉嚨頂去,她向來口嬌,受不得舌尖的苦楚,只飲了那一口後,便止住不喝了。倒是她身邊坐著小沈後,聽了那阮公公的話,一時好奇這藥性將那半壺的藥酒盡飲了下去。

      晚宴上的花式表演很是有趣,宮裡請來了雜耍戲班子,聶清麟看得入神得趣,連身邊的小沈後是什麼時候偷偷離了宴席不知道。看了一會,聶清麟只覺得頭有些眩暈,暗道那鹿血酒的酒勁兒真是大,竟是只淺淺飲了一口,就有些撐不住了。

      於是也先行退下,回轉了寢宮。待到梳洗完畢換了衣衫後,聶清麟倒在床上,只覺得血管裡的鮮血慢慢奔湧,絞得自己渾身燥熱,一時竟是有些睡不下。

      輾轉了一會,有心想問單嬤嬤太傅今夜還會不會過來,可到底是女兒家那樣羞臊人的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來。

      就在這在床榻上反覆了一會,終於是睡下了,待到天微亮的時候,她才因為口渴而微微醒轉了過來,還未及轉身就發現身邊睡著的男人。

      也不知他是什麼時候來到鳳雛宮,此時正睡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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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2 10:26 AM

第一百一十一章

      總是覺得這蛟龍閉著凶目的時候才更順眼些,濃黑的眉毛,挺直的鼻樑,還有濃而彎俏的睫毛都可以安穩下心神放心卻打量,以前幾次與太傅同塌而眠時,她都是這樣早一刻醒來,被緊緊地摟在他的懷裡,微微抬頭,藉著晨曦投入重重帷幔的曙光,安靜地看著這個操控著她命運的霸道男子……

      等到太傅終於動了動眼眉,微微睜開眼兒的時候,才發現懷裡的嬌人正半抬著眼兒靜望著自己,便是薄唇浮出微微的笑意,低頭親吻住了那靈動的大眼。昨夜也是喝得太多的酒,一時也是懶懶的不想起床,便是用下巴上的胡茬去磨蹭著果兒的雪肌。

      公主嬌柔的皮膚哪裡耐得了鋼針磨蹭,只兩下便是有些微微泛紅。那緋紅的顏色引得人愈加想將這棉被裡藏匿的香肌雪膚一併都蹂.躪個遍兒!

      可惜早朝的時間便是到了,就算是昨夜鹿血酒喝得酩酊大醉的臣子,也得是冷水洗面,坐上轎子處理國家大政,便是狠狠又親了佳人幾口,又是不耐地用手細細地揉搓了下錦被裡的香滑,便是咬了咬牙起身早朝去了。

      既然權臣去主力朝政,小昏君自然是可以再偷懶打上幾個滾兒。

      清晨時分,聶清麟總算是懶散地起了,剛用過早膳,就聽單嬤嬤稟告,那甘泉宮皇后的貼身侍女海棠求見。

      聶清麟以為小沈皇后有事遣海棠過來,命侍女宣她進來。海棠進來便跪到地上,哭了起來。聶清麟大吃一驚,連忙問道:「你哭什麼,可是皇后怎麼了?」

      海棠抽泣著說道:「永安公主,救救甘泉宮上下的奴婢吧,皇后…皇后……不見了……」

      這沒頭沒腦的話不禁讓人聽得摸不著頭腦,聶清麟微微皺起眉頭說:「你說什麼?」

      原來昨晚飲過鹿血後,皇后有些頭昏,便早早回了寢宮。平時皇后睡得早,昨兒不知怎地,卻是怎麼也睡不下。於是起來去御花園中的太湖夜遊。

      小沈後生□□水,以前沒進宮時便是經常偷偷野浴,不然也不會在行宮郊外的湖邊撞見了太傅的醜事,又被捉進了宮來。

      以後進了宮,又因為行動受了限制得不到諸多的自由,便是苦悶的時候,偷偷入了夜在御花園的湖裡游上幾圈。就連甘泉功德一干侍女也知道皇后的習慣,就算皇后不讓人跟,也是有些習慣了。

      只是這一夜後,然後就一直沒有回來。宮裡的眾人這才慌了手腳擔心皇后,昨夜在湖邊和御花園找了幾遍都沒有找到,十有□□是溺水了。想到若是太傅降罪下來是要掉腦袋的,就在皇后身邊服侍的海棠,這時想起了一向與皇后交好的公主,這才一路跑來稟明緣由,指望著公主仁慈,留了一干人等的性命。

      聶清麟心中焦急,問道:「昨晚怎麼不告知本宮,拖到現在……」海棠只是啼哭,沒有答話。

      小沈皇后不見,海棠以為皇后呆在某處未歸,雖然焦急,也不敢告訴別人,否則傳到阮公公和太傅耳中還不知給小沈皇后和自己帶來什麼後果,只能夜裡自己尋找,希望找到皇后。直到第二日,還未發現皇后,海棠慌了神,於是來稟告公主。

      聶清麟初聞時也有些慌張,但細想又覺奇怪,這裡是皇宮,到處都是太監和宮女,又沒有外人,縱然皇后不得勢,未得太傅吩咐,也無人敢對皇后不利。思索一下,又問道:「皇后以前也經常去太湖遊玩嗎?」

      「是…皇后…皇后喜歡……游泳,有時會在夜深無人時去湖中游一會,通常都是不許奴婢跟著的。」

      聶清麟又是吃了一驚,實在沒想到循禮守制的小沈皇后居然有如此跳脫的一面,竟是在這樣寒冷的時節下水游泳,當真是不懂得愛惜女兒家的身體。心裡微微焦慮的同時,立即叫人傳了阮公公過來,將皇后「失蹤」一事說了。阮公公連忙跪倒在地,顫聲到:「奴婢罪該萬死,沒有照顧好皇后。」

      阮公公不得不怕,皇后畢竟是一國之母,魏朝的臉面,如果在宮中出了什麼差錯,太傅為了平息謠言,必然拿自己這個大內總管定罪,到時,不只自己活不成,怕是親族也要遭殃。想到這,他是汗如雨下,宮裡的人鬧失蹤,先前也是有的,可是超不多都是擋了路,得罪了貴人,一不小心便是丟了性命,試問宮裡的哪口井裡沒有幾個冤魂野鬼?想到這,阮公公心裡一個勁地念著「無量佛」。苦苦祈禱皇后只是一時貪玩,可千萬不要是被太傅……派人卡嚓了。

      聶清麟開始也有些擔心是太傅下的手,但是覺得太傅那樣高傲的男人只會堂堂正正的下手,不會偷偷摸摸如此對待一個本對他毫無威脅的女子。

      「好了,你立刻多找些人來,五宮裡各處搜查起,務必把皇后找到。」

      接下來的半日,聶清麟來到御花園,阮公公召集了許多太監和宮女,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仔細搜索。

      尤其是皇后偷偷遊玩的大湖,更是撒下了四面大網細細,打撈,一時間攪渾了湖水弄得,殘荷景致不再。

      半個時辰後,終於在一處假山的洞穴中發現了小沈後。聶清麟過來時,小沈後還在洞穴中哭泣,衣衫也被山石劃的有些破爛,本來清秀的眉眼竟是腫得如桃兒一般。

      聶清麟輕輕把一身羽衣蓋在小沈後身上,拍著她的肩膀說:」皇后娘娘,昨夜怎麼沒回寢宮,夜裡天涼,莫要凍壞了。」

      小沈後卻是和海棠一個性子,只是嗚嗚哭泣,也不說話,聶清麟連忙細細回想著昨兒宴會上的情形,只記得小沈後又給自己繡了帶著鴛鴦的香包,給自己的與她只留的成了一對,帶起來也甚美,然後便是抱著絕不暴斂天物的決心幹了那一壺的特級鹿血酒……

      這個人小沈後打小兒便是父母俱亡,寄居在親眷家中,加上受了嬸娘的呆板教養,略微失了少女的爛熳,心思又是極其脆弱,便是當年奚落了,也是只會躲起來哭。

      聶清麟左右問明白什麼,只當她是昨日看見眾夫人們對皇后視而不見的趨炎附勢的嘴臉,便是觸動了傷感的情懷,一個人躲起來鬧起了彆扭不疑有他,安慰著小沈後,送她回了寢宮,入了甘泉宮時,聶清麟心細,一眼見到了小沈後裙擺的身後有一塊血漬,又怕出言提醒又讓小沈後難堪,便是囑咐了海棠好生伺候便轉身出了甘泉宮。

      過了一會,又遣了侍女去問,說皇后娘娘已經好好梳洗一番,又吃了些早點,便是倒在床榻上睡了。

      阮公公看見小沈後安然無恙,這才把心放下,回身惡狠狠地吩咐太監,以後一定要注意小沈後的一舉一動,切不可再發生此事。他只求皇后無事,不要給自己添亂,至於昨夜小沈後為何不會宮,他是半點興趣都欠奉。

      可是聶清麟卻是略略有些擔心,可是擔心著什麼一時又是說不出來。隨後的幾日,她再去看小沈後,卻總是見不到人影兒了,只說身子不爽利,懶得起身見人,請公主暫時回轉,免得過了病氣。

      一個月後,太醫院的太醫按著慣例進宮給各位娘娘小主請脈。因著聶清麟掛心著皇后,便是特意囑咐阮公公派太醫給皇后診脈。太醫院向來是看人下菜碟。一看是給皇后,看病就安排了新近入了太醫院的小太醫去給皇后請脈,那小太醫切過脈後,面露喜色,出來對阮公公道:「公公,天大的喜事!皇后有孕了。」

      哪知阮公公聽了不但沒有露出喜色,反倒很是驚恐。

      這小太醫不知宮中雌雄莫辯的紛擾,還當這是天大的喜事?天塌了還差不多!

      便是一再詢問太醫是否確定,待得到肯定答覆後,卻是楞在了那裡。

      他已經知道皇帝其實就是永安公主,那……問題就來了,皇后怎麼會有孕呢?皇后肚裡的孩子又是誰的?宮中除了宮女,就是太監,皇帝也是個不帶把兒的,那麼唯一帶著把兒的男人就只有……太傅。

      想到這,阮公公悚然一驚!定國侯大人,您這是跟聶家憋了多大的愁啊?要睡遍大魏的皇宮不成!

      想了想,他不敢隱瞞,起身去找太傅。且說給皇后診脈的老太醫,一邊走一邊心中憤憤:「想自己家中世代行醫,做太醫三十餘載,給三朝皇帝看過病,從未出過差錯。阮公公卻是不信自己,還反覆追問,真真讓人氣甚。」

      一抬頭,發現皇上正身著一身龍袍慢慢從御花園裡出來,正向這邊行來,便是一心想拔得頭籌,討了封賞,快走幾步到皇上面前,躬身到:「恭喜陛下,皇后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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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2 10:28 AM

第一百一十二章

      聶麒麟今兒是要召見海外大士國的外使。為了免去解釋朝中內政的紛擾,便是換了一身龍袍。因為出來時早了些,想要活動下腿腳,也沒有坐上鑾駕,趁著早兒,去太傅為她加蓋的花窖那裡賞一賞新開的嬌花,撿著好看的捏了大大的一籃子又親自細細地撣了水,吩咐侍女給小沈後送去,免得她在屋子裡憋悶久了,冬日裡攏著炭盆看一看這嬌艷的花兒倒是可以放鬆下心情。

      卻不曾想剛出了花窖,一路心情舒暢地從御花園抄著近路轉了出來,就被個首功心切的小太醫當頭棒喝,立刻頓住腳步,皺著眉頭問:「你說什麼?」

      「小的是太醫院派來皇后娘娘請脈的,方才小的搭脈發現皇后娘娘已經懷了龍種,喜脈明顯啊!」

      這下子聶清麟卻是五雷轟動,便是又一追問:「那……身孕是有多久了?」

      「回皇上一個月有餘,不過皇后似乎有些氣鬱不順,還望皇上……」小太醫還在喋喋不休地講著醫經,可是聶清麟卻是飛快地掀起一個月前小沈後的無故失蹤的那一關節來。現在想來,一向還算恪守宮裡規矩的她為何無故失蹤……當時那略顯凌亂的衣衫,有些鬆散的髮髻,哭得紅腫的眼睛,便是都有了解釋,尤其是身後那一塊血漬,她當時竟是以為是小沈後來了月信,卻沒想到那更有可能是女兒家**時的落紅……

      可是這般行徑大膽,敢在御花園裡交.合皇后的男人又會是誰?突然,聶清麟卻是不敢往下想,因為怎麼想也是覺得宮裡只有……不可能,她猶自一笑,若是以後情淡了,他倒是極有可能尋了新鮮的解悶,可是現如今他與自己正情深意濃,每日夜裡的情話句句是滾燙得人心裡發軟的,他怎麼會去跟那小沈後……

      單嬤嬤立在身後,自然是將聶清麟那漸漸蒼白的臉色看在眼底,在軍營裡的一根直腸子生生地在這宮裡被一對人精兒主子蹂.躪得彎了幾個彎兒,一看聶清麟臉色不對,立刻喝住了那個話嘮的小太醫:「住嘴,你是哪個派來的,竟是這般不懂宮中的規矩,無故阻攔皇上!倒是要仔細學了規矩!」

      聞聽此言,小太醫嚇得立刻跪在了地上。

      只聽皇上突然出聲:「先把他關起來,先不要放回太醫院。」說著便平靜著一張俏臉,繼續向大殿走去。一旁的侍衛立刻將嚇傻的太醫抓了起來,拖了出去。

      現在還沒弄清楚底細,先不能放了那太醫出去,走漏了不必要的風聲。只是再往前走時,那雙腳卻是失了步履的輕盈,如同灌鉛一般沉重……

      再說太傅也忙著,剛剛下了早朝,正在書房裡與群臣商議事情,因著分田苛捐一事意見不和,屋子裡的朝臣分成兩派,那激辯的聲音堪比鬧市行兇,各個恨不得長出一口利齒,狠狠咬住對方的喉嚨才好。

      太傅向來是善於撿現成的,任由這兩派各持己見,爭辯不休,待到雙方都是講得快口吐白沫,聲嘶力竭了才慢悠悠地打起了圓場。

      阮公公也不敢打擾,就是立在一旁靜靜地候著。好不容易書房裡的爭吵告一段落,太傅吩咐大臣們去書房外附設的客廳休息,順便補充寫茶水點心,靜一靜沸騰燃燒的腦子,攢夠了力氣,一會接著吵。那些個大臣也是直覺方才失態,覺得應該挽回些同僚情誼,便是說了會兒閒話,不時有些刻意的大笑聲傳過來。

      見太傅回到書房裡間躺在軟榻上飲茶,阮公公這才立在軟榻前小聲說:「方纔太醫院的太醫入宮請脈,說是……說是皇后有喜脈了……」、

      恰在這時,外屋的眾人又是一陣刻意的大笑飄了過來,阮公公的蚊子叫入了太傅的耳裡,頓時便是聽差了幾個音,聞言太傅的執握茶盞的大掌微頓——皇上有喜脈了?

      心裡一喜,不由得騰得坐了起來,又恐被外面的群臣聽到,也壓低了聲音問:「那太醫……確定是喜脈?」聽太傅這麼一問,阮公公也苦著臉說:「可不是呢!奴才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便是一再讓他重新把一把脈,可那小太醫就是言之鑿鑿……非說……非說是喜脈。」說完這話,再看太傅竟然是一臉的喜色。

      阮公公頓時心裡一鬆,看來這皇后的經手人的確是太傅大人,而且還是打算認了的,自己倒是不用做了頂罪的牛羊也是略略鬆了口氣。

      本來他是想著問太傅要不要給甘泉宮送去些落胎的湯藥,現在看了看太傅那喜上眉梢的神色,立刻話鋒一轉,又怕外面的大臣聽見風聲,便是壓低了聲音問道:「要不要送些個安胎的補品過去?」

      太傅已經是喜形於色,鳳眼閃爍著激動的波光:「這個是自然,吩咐御膳房在吃食上也要加著小心,那些不利於胎氣的就不要呈上了,她一向貪吃那冰涼之物,以後可不能隨了她的心願。」

      阮公公一看天色,居然是一會就要送膳了,既然太傅願意認賬,那以後這小沈後便是宮裡又一個主子,自然是加倍著小心,連忙告退出去安排了。

      太傅下了軟榻,在書房裡興奮地來回走了幾圈,那韋神醫還說果兒難以受孕,到底是被自己這精壯的精血給降服個徹底,可是如今有了身孕,原本要隆重些的大婚儀式便是要精簡了些,若是累著了他的小嬌娘連同肚子裡的孩兒,那便是大大的不美了!

      想到這,竟是再也沒有心思聽一幫糟老頭子打嘴仗,交代一句「改日再議」,便興沖沖出了御膳房,往鳳雛宮轉去。

      到了鳳雛宮那兒,卻發現龍珠子並不在宮中,問了問值守的小宮女才知道,原來方才是見了外國使節後,回來又換了身衣裙去甘泉宮見皇后去了。

      太傅心裡尋思著午膳的時候快到了,公主應該會回轉宮中與自己一同用膳,便是坐下來,愜意地敲著茶几等了等,可是過一會派到甘泉宮跑腿小太監來說,公主不會來了,就在甘泉宮用膳了。

      聽到這,他不由得眉頭一皺,便是起身坐了轎子也往甘泉宮走去。

      還沒有入甘泉宮的門口,便看見一盒盒的補品禮盒被宮人們托著魚貫似的往宮裡送。太傅想來不大注意這宮裡的小事,只當是送來了給皇后的宮中月奉,便是沒有多問便是進了甘泉宮。

      那個勞什子的小沈後,他一向都沒放在眼中,捻撚手指頭便能掐死的螞蟻還用尊敬個甚麼?所以臣子進皇后宮闈的這點子忌諱壓根就沒走在心上。

      雖然是到了午膳的時間,其實那宮裡的帝后二人俱是沒有心情用膳的。聶清麟聽聞了小太醫的話後,心裡就跟墜了鉛塊似的,心不在焉地見了使者走了過場後,便去見那小沈後。

      可是小沈後依然讓宮女海棠推脫著不見,可是這次永安公主並沒有止步於宮門前,便是微微一笑,便任著單嬤嬤推開海棠入了宮門中去。等進了內室,聶清麟看到那月餘未見的少女竟然是憔悴得不成樣子,頓時心裡一驚,疾步走上前去,拉起了她的手說:「只是這幾日未見,怎麼作踐成了這個樣子?」

      小沈後自那一夜後,便是將自個兒憋悶在了宮裡,幾許的苦楚無人傾吐,爛在心裡發酵,竟是迫得人瘦了一圈。此時再見著永安公主,看著她關切望著自己的靈動大眼兒,再也忍耐不住,一下子撲在公主的懷裡失聲痛哭了起來。

      「公主,怎麼辦?那個太醫說本宮……有喜了……」

      聶清麟心知這小沈後家教甚是嚴謹,加上嫁進宮裡走的不是正常的手續,根本沒有教養嬤嬤同她講那些閨房之事,便是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說道:「此間無人,皇后有甚麼說道只管講來,一切都有永安替娘娘做主……皇后在這宮中可有情意相投的男子?」

      小沈後搖了搖頭,聶清麟自然也是知道這位沈姑娘向來是一撲心在討聖上歡喜的康莊大道上,自然是不會跟宮牆裡的侍衛暗通曲奇……可是這樣一來……

      「那你可同什麼男子親近了?」問到這裡,小沈後瘦弱的身子不由得微微一抖……眼淚又是打了幾個圈兒說道:「冬至那日,本宮回了宮後不知怎的,身子燥熱得很,便是準備在花園的湖裡游上幾圈消散下熱氣。可是誰知……他……他也在湖裡,光裸著身子。便是一把將……將本宮抱住,胡亂地用嘴去……本宮嚇得有心想喊,也不知他用了什麼妖術,竟是弄得本宮盡失了力氣,便是任著他抱入了假山,誰知他竟然……竟然那般行事,只疼得本宮使勁地推他,可那小山似的壓在身上,任憑本宮怎麼抓撓,他也是不肯起身……難道那樣無恥下流才讓本宮懷了身孕不成?」

      若是閒暇之時,永安公主是很樂意拿出珍藏的孤本艷史給小沈後開堂授業解惑的,可是現在最讓她揪心的便是皇后口中的「他」究竟又是哪個?

      就在這時,宮外有人來問話,說是太傅在鳳雛宮等著與公主一同用膳,她便說道先不回了。

      可是就在這時,轉身再看那小沈後聽了來人傳話後,竟是憤恨得將那嘴唇都咬出血了,不由得心裡一沉,伸手去撫著她的嘴唇道:「心裡有氣,可是要拿著自己個的身子撒氣不成?」

      就在這時,阮公公來求見皇后,一臉喜氣地進來時,嘴裡喊著「恭喜皇后娘娘……」可是看到聶清麟也在時,那張老臉也是略顯尷尬,暗道太傅風流也不該如此按著聶家的家譜去睡,如此亂了綱常也是叫他們這些做奴才的進退犯難啊!這宮裡的差事可真是越發的難辦了!

      不過再看那永安公主倒是大氣,依然與皇后娘娘親親密密地坐在一處,便略有些安心地接著說道:「太傅大人聽聞皇后娘娘有喜,特別囑咐奴才送了安胎補氣的滋補品來,還望娘娘保重鳳體,注意安胎穩妥……」

      只這一句,不用小沈後期期艾艾的解釋了,聶清麟的臉兒徹底地失了血色。那一夜太傅的久久未歸的細節,倒是都一一應和上了。太傅可真是好手段!竟是……睡到了她聶清麟名義上的妻子上來。難道是那府裡的各房妾室們盡失了味道,非要到這宮裡尋了刺激不成?

      原以為自己久居宮中,見慣了世間負心男兒的左擁右抱,應該是笑對著新舊交替的無常,可是臨到自己的頭上,竟是這般難忍的難受!原來還跟著自己山盟海誓的,竟然是轉身偷抱了別的女子,也如同每次夜裡同自己水乳交融那般,在別的女人身上行事……還讓她懷了骨肉……

      也難怪太傅大人如此興奮,緊催著阮公公送來補品。他年歲已大,同自己幾度**俱是沒有懷上,可是這沈家的姑娘倒是爭氣,一舉懷胎,倒是盡解了衛府絕後之憂!

      臣子的府宅有了喜訊,她這個做天子的也該同喜才是,只是衛冷侯大人竟是這般的沒品,就是要迫著不情不願的姑娘一逞獸慾不成?

      小沈後的面色也是煞白一片,她原來還疑心著自己天黑萬一看錯了人,就算是心裡憋悶了這麼久也是遲遲未肯吐露,可是今兒聽了阮公公的話,便是積攢了許久的憤恨一股腦地翻湧了上來——衛賊無恥!

      先前她便知道那衛賊入了公主的閨房,可是具體入了裡面如何,卻是不曾細想,可是經過那一夜的暴風驟雨,她才頓悟男子竟是要這樣匪夷所思地折騰女子……那公主她豈不是被踐踏了這麼久……竟是如何忍耐下來的?

      原本只是悲切這自己的慘淡遭遇,可是一想到自己一直掛在心頭的溫柔體貼之人竟然也是這般的境遇,頓時同仇敵愾,那向來維護著皇上的忠肝義膽俱是逐一就了位。

      恰在這時,腿腳康健得差不多的太傅大人如若往常一般,面帶喜色一路穩穩地走了進來,驚冠六宮的神采入了室內那「夫妻」二人的眼裡,卻是衣冠禽獸般的不堪!

      只見小沈皇后騰得站起身來,操起枕頭邊兒的玉如意直直地朝著太傅大人撇了過去:「禽獸!你還敢來!打得如意算盤!休想本宮為你生下孽子!」

      太傅身手敏捷,自然是微微一閃就躲了過去,可是臉色卻是陰沉下來:這個蠢貨女人又是發了什麼失心瘋?果兒還在這瘋女人的身邊,要是被剮蹭到了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阮公公也是暗暗搖頭歎氣,雖然先帝是個昏君,可是統籌六宮粉黛一向是手腕了得,妃嬪們暗地裡下絆子使毒藥推入井中倒是隔三差五,可是這等罩著男人腦袋扔東西的妒婦行徑,就是擱在一般的官府宅院裡也是不多見的啊!

      看來太傅大人任重而道遠,要多多向先帝學習,若是想要睡遍六宮粉黛沒了顏色,還要多練一練這權衡斡旋佳麗之術才好!

      太傅大人看來也是被這潑婦的行徑氣極了,竟是不顧那腹中的胎兒,嘴裡冷冷說道:「來人!給皇后娘娘掌嘴立立規矩!」

      眼看著用宮人過來要按住小沈後,聶清麟卻慢慢地扶著床柱站了起來,立在小沈後的身旁輕聲而堅決地說道:「哪個要給皇后立規矩,且先拿住了本宮再說!」上來的宮人們聞聽此言,一時立在一旁不敢下手了。

      太傅聽了公主這般維護,強自忍著火兒說道:「這沈氏無德,形狀瘋癲,公主如今不比往常,還請隨了微臣先回鳳雛宮吧,本侯且饒了她這一次。」

      聶清麟聞言只覺得心底一陣發涼:「太傅的心腸真是鐵石澆築的不成,如今你害得皇后清白不在,又是懷了骨肉,卻還要雷霆手段維護臉面,還請太傅憐香惜玉些,莫要傷了皇后與腹中的胎兒……」

      說到這裡,聶清麟只覺得呼吸都是有些困難,恐怕再在這個偉岸英俊的男子面前再多呆一刻,自己也要如那小沈後一般,做出匪夷所思的潑婦之舉,哭喊著質問他怎的這般的虛偽齷齪!

      所以便是面無表情,如同玉琢的一般,從太傅的身邊冷冰冰地走了過去,離開了這讓人傷心欲絕的甘泉宮。

      太傅自從進來就是一頭的霧水,方才聽了公主的聲聲控訴,總算是聽出了些端倪,也不去管那哭泣的小沈後,轉臉瞪著眼兒衝著阮公公問道:「老醃貨!你不是說皇上有喜了嗎?」

      阮公公被質問得膝蓋一軟,跪在地上哭喪著臉說:「奴才說得是皇后有喜,奴才就算是吃了熊心豹膽又怎麼敢冒犯龍顏,讓皇上有喜呢!」

      太傅默默佇立在原地,只覺得自己的腦仁被千萬匹匈奴戰馬一路踐踏,踩得有些泥爛!靜默了一會,便是伸手招來了那兩個呆立在原地宮人:「賞這老醃貨一百口板,免得以後再口齒不清!」

      得!這是又要不認賬了!這小沈後也是,明明是絕佳的上位機會,怎的就是不會討男人的歡心呢!阮公公哭喪著老臉謝了太傅,便出門領罰去了。

      就在這時,太傅轉過臉來,那陰森的表情,曾經嚇破了無數敵膽,他衝著小沈後磨著牙說道:「你且說說,到底是懷了誰的孽種!」

      小沈後卻是不怕,她瞪圓了淚眼,心裡是越發地肯定:「就是你這個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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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2 10:29 AM

第一百一十三章

      衛冷侯瞪這個不知死活的蠢女人,突然有些想怒極而笑了:「說,我是什麼時候睡了你……」

      聶清麟從甘泉宮裡出來時,走路都微微打著晃,單嬤嬤用手輕輕一扶,才發現她的身子竟然抖得厲害。

      「公主,奴婢去叫扶轎過來吧。」她擔心地說道。

      聶清麟卻搖了搖頭,素白著張小臉說道:「無妨,本宮想自己走一走。」冬日寒風料峭,吹在臉上有微微灼痛之感。可是再冷的風也冷卻不掉此時心頭的灼熱。

      單嬤嬤有些心疼地看著走在前面的那個身形羸弱的小公主,心裡一陣暗罵太傅太過荒誕,這簡直是拿刀子直往這小人兒的心裡插!

      一路漫無目的的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她又來到母妃的宮殿之中。此時宮門緊鎖,叫來看守宮門的小太監將宮門打開後,她便走了進來。宮殿裡的落葉一直未有人打掃,用腳一踩枯葉發出卡嚓卡嚓的聲響。寥落的宮苑裡連呼一口氣似乎都能聽到隱約的迴響。

      聶清麟走到這她住了近十五年的院落裡,看著熟悉的一草一木,讓單嬤嬤等在了門外,一個人坐在黑漆漆的屋子裡,突然哽咽出聲。

      「母妃,孩兒……一直笑您太癡情,可是……孩兒到底也還是走了您的老路……」是的,就算她的父皇再怎麼昏聵無德,但是她的母妃麗妃是深愛著這個男人的,愛得深才表現得癡狂,為了一顆根本就不存在的男兒的真心,母妃窮極渾身解數竟是迷失得丟掉的自己本來的樣子,想起疾病纏身的母妃臨終前依然閉合不上眼的淒慘,她不是一再地提醒自己,千萬不要為了一個「情」字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嗎?

      可是一步錯,步步錯,明明知道那個男人是比父皇更不能愛之人,卻還是一點點地鬆動了心鎖,陷入到了他柔情蜜語編製的溫柔鄉里……

      現在她只是需要一點點的時間,好好的哭上一次,悼念一番流逝的真情,待得一會出了這宮門,那時便是將這些無謂的憤懣盡留在這破敗的宮殿裡……

      衛冷侯從甘泉宮裡走出來的時候,單嬤嬤正等在門口。

      一向對自己尊敬有嘉的部下,語言動作雖然是依著禮節的恭敬,可是那眼神裡明顯帶著一絲冷冰冰的斥責:「公主在她母妃的宮裡,一個人哭得厲害,奴婢擔心她哭壞了身子骨,還請太傅去看一看吧……」

      太傅心裡也是憋著氣,狠狠地瞪了單嬤嬤一眼,就舉步走去。

      待得進了宮苑,就聽到那緊閉的殿門裡傳來的哽咽的哭泣聲。原本因為被莫名冤枉而生起的滔天怒火竟是被這貓兒一般可憐兮兮的哭聲茲啦一下澆得儘是滅了。

      等到他推開宮門時,就著門外的陽光便能看到屋子裡的那個小人兒竟是蹲在地上,像個稚嫩的女娃娃一般抱著膝蓋,無助地哭成了一團。只看了那麼一眼,滔天的怒火煙消雲散,心裡俱只剩下滿滿的心疼了!

      他走上前去,伸臂解了自己的披風,便將地上的那一小團摟裹住:「這屋裡裡這麼冷,怎麼變得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子骨?」

      聶清麟哭得淚眼婆娑,太傅進來時未得及反應便被他滿滿地摟在了懷裡。

      只要一想到這個臂膀前不久曾經摟過別的女人,聶清麟不禁生出濃濃的厭惡之情,便是使勁一用力,將男人一下子推倒在地:「休要碰本宮!」

      太傅大人乾脆盤腿坐在地上,深深吸了口氣說道:「那個蠢女人的話你倒是全信,就是她那副醜樣子倒是白白躺著,都懶得看一眼!」

      聶清麟心裡冷笑,小沈後是個實心眼的,壓根不是會栽贓陷害之輩,而他不也是一早就命人送了安胎補品,此時改口可真是顯不出男兒的光明磊落!

      哭得太過用力,喉嚨有些沙啞,腦子也嗡嗡作響,此時她想站起來,可是腿也是麻了,竟然也是跟著坐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候,只見太傅扯開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大片上好的胸肌。聶清麟有些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準備一逞獸慾的男子,哭得紅腫的眼角稍微用力一睜,都有些發痛。

      「你要作甚?要是碰本宮一下,本宮便咬舌自盡!」

      衛冷侯聞言,心裡也是氣得發緊,便冷聲說道:「皇后說她當日撓破了那人的前胸,可是這一個月來,你我數度同榻而眠,公主可曾看我的前胸有半絲傷痕?」

      他的話音剛落,那邊的哽咽聲也是漸漸收了起來,過了半晌,她便啞著嗓兒問道:「那日侯爺飲了那麼多的鹿血酒,又一宿未歸,可是去了哪解了鹿血酒的藥性?」

      衛冷侯從地上站起身來,合攏了衣服的前襟,又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在昏暗的光線裡下劍眉冷目,語調冰冷地說道:「本侯一直喝著腿傷藥,韋神醫囑咐千萬不可同飲鹿血酒,以免加劇了霸道藥性,所以那日的那壺酒,本侯給了阿志飲用。不過別的酒喝得甚多,怕酒氣熏到了公主,便在宮中的書房的軟榻上小憩了半宿,消散了酒氣才回到鳳雛宮。」

      聽到在聽到這裡,聶清麟終於是有些明白了,如果太傅說得屬實的話……那麼小沈後在湖裡見的便應該是太傅的弟弟——衛雲志了!

      衛雲志正當年輕力壯,喝了那樣烈性的鹿血酒哪裡會煎熬得住?便是去了皇宮裡的湖中泅水,又遇到了同樣解衣下水的小沈後……那衛雲志長得極像兄長衛冷侯,若是月黑風高時,倒是難以辨別出來……

      太傅見聶清麟收起了哽咽聲,便心知她這般聰慧應該是想通了前後的關節,冷冷地哼了一聲,便是彎腰抱起了她,快步走出了這廢棄的宮殿。

      這一路走來,聶清麟縮在披風裡,只恨不得一下子昏死過去,方纔的情形稍微想一想都是覺得有些丟臉……

      待到回了鳳雛宮,太傅將她輕放在床榻上後,便直起腰來,冷著一張俊臉說道:「公主方才哭得乏累,且安歇著,微臣告退了。」說著就準備離開。

      聶清麟怯怯地拉著了他的衣角,啞著嗓問:「太傅是要去哪?」

      太傅半垂著眼說:「若是留在這怕遭了公主的厭棄,又連累得公主咬了舌頭。」說完就是輕拂開了她的手,一路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聶清麟呆坐了一會,從床榻上下來時,便走到了那水銀鏡邊,竟是被自己的模樣足足下了一跳。髮髻鬆散,眼睛紅腫似仙桃,尤其是臉兒上那道道淚痕……難怪人道妒婦模樣最是醜陋,自己竟是放縱著在他的面前露出了這般的醜態,永安小公主乾脆是手捂著臉,復又蹲坐在地上,懊惱地長長發出一聲呻吟……

      已經帶著新船遠航的衛雲志小弟,就算是遠隔著汪洋大海也難逃家兄的滔天怒火。剛剛上了碼頭,便被家兄一道加急文書催回了京城。也不能怪衛雲志吃完了不擦嘴才走了人,實在是那天的情形實在是讓人不能不誤會。

      冬至節那天,兄長賞賜了自己一壺特製的鹿血酒,初時飲著還不覺什麼,待到後來便是渾身燥熱得很。

      衛雲志雖未娶妻,可也不是什麼童子身,在海上行船,難免在靠岸時會一會紅粉知己。那日兄長酒喝得也是半醉,看出他坐立難安的樣子,便是笑問用不用給他安排個貌美的宮女侍寢?

      衛雲志謹記家父的教誨:萬萬不可在宮中造次!自然是推脫了一番。

      後來他出了大殿,順著腳兒就來到了宮中湖畔,準備游上幾圈解了酒性。卻不曾想在湖底泅水了片刻,剛一從水裡鑽出,竟然是發現一個女子半裸著身子也入了水裡。

      藉著月光一看,那模樣雖是只是清秀之姿,但身材確實一等一的,尤其是那對渾圓子之物,就算是包裹在肚兜裡也是呼之欲出的豐滿,尤其是淋濕了水後,布料帖服著滿身的玲瓏曲線,只看一眼,渾身鹿血沸騰。

      家兄真是太客氣!就算他推脫了一番,也還是一意安排了侍寢的宮女,小小佳人又是這般知情知趣地入了水中游到自己的身旁,湖水冰涼,哪裡是女兒家能抵抗得了的?若是再推脫可就真是不解風情了。

      也是那鹿血酒太霸道,一旦抱住了綿軟就是再難做個柳下惠。竟是等不及尋找床榻,只在一處避風的假山後,便迫不及待地**了起來,就是足足地要了三個來回。後來若不是因為有太監來找尋自己,竟是有些未知飽足。

      看著這個女子也是臉面窄小的,又是個處子,羞澀得不行,也許是嫌棄自己太過粗魯,本來主動解衣勾引的她在纏綿時,竟是如同小野貓一般撓破了自己的胸膛,後復又竟是小聲啜泣起來。衛雲志有些掃興,又擔心那小太監尋了過來,她又是尷尬,便小聲地囑咐她快些回去休息,便出去跟著那太監出了宮去了。

      緊接著又是因為家裡來了幾條貨船在埠頭出了岔子,他便是離開了京城去公幹了,不過偶爾想起那宮女又是有些得趣,還想著下次面見了兄長,求著他將那宮女賞給自己回去做個通房的婢女也是好的。

      可是未曾想再見兄長,他竟是虎著臉,揮退了左右的侍衛,就一把扯開了弟弟的衣襟。衛雲志有些不知所謂,茫然地看著自己兄長瞪著自己胸前的只剩下淡淡印跡的抓痕。

      然後就看著他的兄長微微一笑,薄唇裡露出森白的牙齒說道:「阿志,恭喜你當爹了!」

      衛雲志聽得有些茫然,便是長大了嘴:「啊?」

      衛冷侯接著道:「還記得冬至那一日的戲水風流嗎?我的弟弟倒是好身手,你讓大魏的皇后一舉懷胎了。」

      這邊的衛家弟弟,此時已經是呆若木雞,他心裡想的卻是自己的父親大人的那番肺腑之言:「你的兄長忤逆不孝,讓爹九泉之下愧對衛姓先祖,幸好還有阿志你,為父便是一心依靠著你重整衛府的門楣了……」

      雖然是弄清了這樁烏龍風流債,但是太傅心頭的鬱結卻依然是難解。首先便是這個沈鴻兒腹中的骨肉該是如何?依著太傅的意思,便是一碗墮胎藥了事,蠢貨生出的東西也是機靈不到哪兒去,平白糟蹋了衛家的血脈!可是弟弟不肯便也由得他去了。

      再則便是那個小龍珠子!本來那日自己臉色含慍拂袖而去,也是因為平白被冤枉了心裡存著氣,若是個知情知趣的女子,合該將臉面梳洗乾淨,主動到自己這兒來賠禮道歉,說著些溫柔體貼的,再將那香軟的身子半靠入自己的懷中,輕解了衣衫在自己的懷裡輕輕磨蹭……若是這般,倒是可以考慮原諒這個小妒婦一二,可是整整三日過去了,莫若吳儂軟語的道歉,便是連個人影都是不見!

      想到這裡,手中的毛筆不由得是重重放下,唬得桌邊的工部大臣不由得一哆嗦:「太傅,難道是這宮殿的樣式不合意?」

      太傅瞧了瞧,宮殿的樣式沒有問題,這裡是他計劃大婚後與果兒的寢宮,每個細節都精雕細琢,因為不是從國庫裡支取的銀子,更是極盡奢靡,本來他是要給公主過一過眼目的,可是現在那小人兒似乎又是要與自己槓上,可是此時他堂堂定國侯可是盡佔了公理,豈可先低下頭來?

      今兒早晨,他特意命阮公公囑咐御膳房烤了一隻嫩羊腿,給公主送去,臨到午膳時,又幽幽地叫來了阮公公:「你這個大內總管,也總要四處走動下才好,看看宮裡的貴人們有沒有短缺……順便再去鳳雛宮瞧瞧,想著跟公主說,本侯這幾日食慾不振,吃不到什麼順口的東西……」

      阮公公前些日子剛領了頓嘴巴,雖然執邢的小太監機靈,手裡留了些餘力,可是這頓打倒是讓他長了記性,領會起太傅的意圖來更加聚精會神,此時一聽馬上便是明白了意思,馬上彎著要說到:「奴才懂了,到時候奴才一定會提醒公主,那烤羊腿是太傅極愛的,讓她派人來請太傅一起用膳……」說完,便是眼巴巴地看著太傅大人,看自己是不是說准了太傅的心思。

      太傅也不說話,舉起一本奏折,鳳眼凝神看了起來,另一隻手揮了揮手,示意阮公公出去辦事吧。

      阮公公出了書房門的時候,直了直腰,心裡想:主子們鬥氣,奴才就得提著氣兒加倍的小心,還望著永安公主體諒下奴才的老腮幫子,若是再抽下去,可是真真的要掉了牙的……

      接下來,衛太傅扔了手裡的奏折,舒展了下腰身,就著洗筆台裡的清水照了照自己的影子,今兒頭上戴著的是寶鈿團花紋的金冠,映襯得眉眼更是英氣逼人,太傅左右照了照,對著自己的濃眉鳳眼甚是滿意,就起身整理了下衣袍,待得一會便去公主的寢宮。

      過了一會,阮公公回轉了,進了內室,怯怯地看了看立在書房裡懸掛著的古畫前欣賞筆墨的太傅,開口道:「太傅,那邊公主已經開始用膳了……瞧著那意思,是想一個人用膳,要不奴才通知御膳房再烤一隻羊腿送到書房來吧……」

      果然人是鐵飯是鋼,太傅大人眼看著吃不上可心兒的飯菜,臉色登時變得難看,竟是陰沉著臉,直瞪著眼前的畫像,似乎要把它燒出個窟窿來,過了好半晌,又是一揮手,示意著阮公公出了書房。

      聶清麟!好大的皇帝架子!倒似竟成了本侯對不住你了!

      生著悶氣,午膳倒是不必食用了,氣也是氣得半飽,但是公務還要處理,魏朝的上下竟是沒有一處省心的地方,可是一目十行地批示著奏折時,心裡還是忍不住恨恨:世間女子眾多,他倒是單單吊死在這顆悶倔的小歪脖樹上,是吃定了他衛冷侯不成?莫說自己沒有睡了那個蠢貨皇后,就是真的睡了,她這番妒婦模樣,倒是哪有半絲大家閨秀的氣韻?難不成真是那麗妃半路保養回來的撒潑野貓不成?

      恰在這時,門外傳來阮公公有些喜極而泣的聲音:「稟太傅,永安公主親自帶著吃食來探望您了。」

      聞聽此言,太傅的眉頭慢慢舒展,朗聲說道:「請公主進來。」

      不大一會,只見一個絕色的佳人從門口踏了進來。罩著一身白狐狸皮的鶴氅,進了書房,先是解了披風,露出一身茜紅的對襟羽紗衣搭配著娟紗金絲繡花長裙,看不出冬裝的臃腫竟是嬌俏迷人得緊。

      自己這幾日氣得有些吃不下飯,可是這沒心肺的倒是又出落得嬌艷了幾分,那張嫩滑出水的小臉倒是讓人眼睛搭上便再放不下來。

      太傅提神繃著氣,可是那對瞇縫的鳳眼,卻是一眼不錯地直盯著眼前的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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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2 10:30 AM

第一百一十四章

      聶清麟解了鶴氅後,從身後單嬤嬤那接過了一個三層漆木描金蘭花的食盒子,放在了一旁的八仙小玉桌上:「聽聞太傅胃口不佳,本宮親自下廚整治了一些菜品,還望太傅可以賞臉品嚐。」

      說著便從食盒裡取出了幾碟子精緻的菜餚,逐一擺放在桌面上。回到宮中,因為有了御廚宮女做下手,公主的廚藝又可以從容平穩地發揮了,這幾樣吃食擺放出來儘是色香味俱全。

      在蒸騰的香氣裡,太傅也變得大氣了,倒是賞臉起身慢慢地走了過來。書房裡的侍女嬤嬤們都下去了,聶清麟執握著象牙箸替太傅布菜。

      太傅也不說話,看著聶清麟將一筷子油燜乳鴿放到了碟子裡,卻不動筷,只是瞇著眼看著她。

      永安公主自然是知道太傅大人的意思,微微咬了咬唇,夾起鴿肉送到太傅的口中。太傅這才張了嘴,將那鴿肉納入口中,慢慢咀嚼再細細吞下。

      「有些淡……」太傅突然開口道。

      「哦。那本宮下次多放半湯匙鹽。」前幾日的衝突似乎兩人都是不願提起,不鹹不淡的對談後,話題便可以順利的開展了。

      待得太傅將幾小碟子菜品都收拾乾淨了,用茶水漱口後便很自然地拉起了公主的一雙柔夷鋪展在手裡檢查是否被鋒利的菜刀刮傷了手,又很自然地順手一拉,終於吻出了這個美人從一進屋他便想要吻住的那張嫣紅的小嘴。也許是因為果兒貪嘴,來時剛剛食了橘子,柔唇的味道都散發著陣陣果香,只能重重地吮住再含在舌尖上反覆地纏繞品啄。

      一吻過後,美人的呼吸漸漸有些紊亂,軟綿綿地倒在了太傅大人的懷中,被一雙鐵臂輕巧一抱。便入了書房內室。

      只是這次竟不是上了軟榻,而是徑直來了一旁的大桌子前,將嬌人衣衫半解,鋪陳在書案之上,露出了光潔白皙的後背。聶清麟只覺得羞澀,便是想要起身,卻被衛侯按住,提起旁邊的細毛筆,在美人的後背著墨勾勒,畫出了一支含苞吐蕊的梅枝出來,微涼而軟的筆尖劃過光滑的肌膚,引得筆下的美人一陣抑制不住的輕顫,當真是活色生香,艷不可擋。

      「太傅,你這是作甚?」

      衛冷侯聞言輕笑道:「難為公主親自下廚,臣無以為報,以墨寶聚寒梅一枝贈與公主。」

      聶清麟聽了,暗惱著太傅又是想出來新花樣,輕聲說道:「太傅又在作怪,畫在本宮的背後,倒是要給哪個欣賞?」

      剛剛收了筆的太傅聞言,自然低下頭來,緊緊貼服著嬌人柔嫩的耳廓道:「公主莫急,一會便是畫到了前面,只因前面已有兩朵現成的嬌蕊,只需添些梅枝即可,倒是省了手續……」

      聶清麟眨了下眼,一下子聽懂了衛冷侯意有所指為何,頓時嬌羞不已,便是要攏衣起身,卻被太傅大掌輕輕按住。

      「梅花香自苦寒來,這冷花的嬌艷還需一番風雨的催發,待得公主出了香汗,墨梅被汗液渲染才算真的著筆完畢,才入得了公主之眼。」

      說著便是扶著公主坐起,讓雙手在後撐住身子,竟是順著勢解了衣袍。便是要這般面對面的生出些風雨,這般姿勢甚是惱人,偏偏他還附在那羞得緋紅的耳旁粗喘著低語:「公主莫要亂動,別把新墨蹭花了……」

      好不容易胡鬧完畢,聶清麟只覺得兩隻胳膊已經撐得酸酸軟軟,可那身前的桃花被汗液浸透,果然如同迎風怒放一般,大魏振林才子的筆力當真是不容小噓!

      待得公主攏好了衣衫,被太傅抱到軟榻上休息時,她半靠在太傅寬大的懷中,輕輕開口道:「昨兒本宮去看了皇后,臉上淚跡未乾,懷著身孕卻不見豐韻,又清減了許多,聽她說起,衛府的二公子倒是去見了她賠禮,只是二人言語不和不歡而散,之後便是不見他再來……不知太傅是作何打算?」

      太傅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公主腦後落下的一綹長髮,在手指上饒了幾個圈才慢慢開口道:「她腹裡既然懷著衛家的骨血,自然是要生下來的。」

      聶清麟屏息凝神等了半天,卻是只等下這一句,心裡頓時一涼。她心知太傅對沈鴻兒素無好感,幾次動了殺機,如今又是這番言語,大有去母留子之意,不由得心裡暗暗焦灼,開口接著道:「請太傅大人能體諒沈後身世孤苦,入宮也是安守著本分,若是能給她個平穩的歸宿,也算是了卻了本宮心頭的一樁虧欠?」

      衛冷侯慢慢鬆開了纏繞秀髮的手指,語氣略有不耐地說:「公主為何總是提她,倒是不問本侯這幾日的心情感受,難道今日洗手做羹湯做了這些個吃食也是俱為了賄賂本侯,給那皇后說情不成?」

      聶清麟看出了太傅的不悅,微微咬著嘴唇,輕聲說道:「前幾日那般誤會太傅,儘是本宮的不對,因著出醜太甚,竟是有些不好意思來見太傅,今日聽聞阮公公說起太傅胃腸不暢,看著那午膳也儘是油膩之物,才做了些可口易消食的送來算是賠罪,幸而太傅大人不記小人過,倒是沒有與本宮一般的見識……」

      聽著公主戴起了高帽,衛冷侯倒是哼了一聲。聶清麟看了看衛冷侯的臉色又接著說道:「不過因著那皇后的身世與本宮身世甚為相似,俱是少時沒了父母依靠的,如今又是這般見不得人的懷了身孕,難免有些心有慼慼之感,想著若是她能有了好歸宿,本宮的心裡也是會舒服些……」

      衛冷侯自然是明白她話裡的意思,永安公主自覺自己與皇后都是寄人籬下仰仗他人鼻息的傀儡木偶,難免會有寫兔死狐悲之感。他伸出手,抬起公主精緻的下巴,不悅地低語到:「公主妄自菲薄,倒是哪裡跟那個倒霉貨像了?你有了本侯,便是不需要父母旁人,從頭到腳全尾全須儘是本侯的珍寶,怎麼會忍心公主吃了半點苦楚?只是那皇后身份特殊不說,又不是個溫良的性子,闖禍的能力倒是一等一,就算阿志想要娶她過門,我這個當哥哥的也是第一個不答應,若是將這樣的娶進來了府裡,過不了幾日就要雞飛狗跳,氣壞了爹娘的身子可怎麼是好?」

      聶清麟心說強詞奪理,單是氣壞爹娘這一項,他衛太傅大人便是不逞多讓,他說排行為二,誰又敢稱第一?

      可是這般直言卻是萬萬不能說的,也只能是靠在太傅的懷裡,軟軟地繼續說道:「沈鴻兒也算是書香門第裡養出的小姐,雖然進退上有時候欠考量,但是本質不壞,也不會太失了分寸,還望太傅給她個名分。不然……待得皇帝「駕崩」,她又是如何在宮裡自處?」

      若是旁的事情,太傅早就鬆了口,可是此時事關弟弟的終身,太傅怎麼會草率行事?想起那個沈鴻兒曾經朝著自己張牙舞爪的模樣,有這樣的兒媳甚是堵心,若是弟弟不嫌棄她容貌平平,倒是勉強能做個侍妾。不過他也不想因為那個小沈後惹了懷裡的佳人不高興。

      要知道那日拂袖而去後,晚上回轉到府裡已經儘是後悔,為何不當時順了情勢留下來,那時美人愧疚,身段定當更加綿軟,再多施展些手段調弄該是多麼得趣?卻偏偏腦子一熱走了出,真真是失策的很啊!

      於是便是敷衍道:「這是阿志的終身大事,他本人若是不願,做哥哥的也不好按頭強飲水,本侯只當會跟阿志提起此事,但是願不願意,便是他的事情了。

      說完後,太傅話鋒一轉,興致勃勃地去拿來了新畫好的宮殿設計圖樣,展示給聶清麟觀看。

      「原來的寢宮樣式頗為古舊,入了殿裡總是有些破敗的氣息,自然是不能拿來做大婚的宮殿。所以本侯一早就派人勘察了宮中的空地,拆除掉原來的風荷殿,再建一說新的寢宮,你看樣式可好?

      聶清麟這才恍然為何前幾日遠遠的看見宮裡的北角為何煙塵繚繞。可是她看著這圖紙上氣勢恢宏的宮殿,卻是表情漠漠,沒有半絲盼望喜色,動了動嘴唇剛想說些什麼,卻又是嚥了下來。現在小沈後的終身還沒有著落,她還是不要開口觸怒身後的天王老子了。

      衛冷侯原以為這事情敷衍了過去便罷了,待得那沈鴻兒生產完畢,便是將嬰兒引出宮去回轉了衛府,到時候便說是弟弟交好的貧家漁女所生,母親難產而死,就算到時候爹爹舉起棍棒打罵了阿志便也了事了。

      可是未曾想,過了幾日,弟弟衛雲志突然跑來,腦子如同被人用皂角細細磨細洗了一番,意志甚是堅決地要娶皇后為妻,請他這個做哥哥的成全。衛冷侯也堅決地表示成全不了,讓弟弟死了這份心思。

      哪成想,又過了些時日,衛府老爺的親筆書信便是呈送到了他的面前,信裡大概的意思是大罵衛冷侯變得為人勢利,自己捨棄了青梅竹馬的表妹迎娶公主不算,竟是也要迫得弟弟趨炎附勢,阿志與大儒沈弓良的府裡的外孫之庶女交好,懷了身孕,可是他這個當哥哥的卻嫌棄著沈府沒落竟是生生阻攔了一對情投意合的男女,讓自己的弟弟做了始亂終棄之人。

      這等喪盡天良的舉動不配為為家人,還請大魏的定國侯親自返回家中祠堂一趟,將自己從族譜裡劃去為好,免得這商賈世家的俗氣身世連累了太傅大人鑲金鍍銀。

      要是這次,太傅再看不出這背後的始作俑者為何人,真是腦子被豬替了。自然是去了鳳雛宮,找了讓衛府父子失和的始作俑者壓在床榻上狠狠地懲治了一番。不過她既然都已經煞費苦心地替那沈鴻兒弄出了個沈府六爺外室庶女的身份,弟弟又是一副沒見過女人的德行,他也樂得無事一身輕,便是不再多言什麼了。

      於是大魏嘉和二年,冬至過去了不到一個月,魏宮端柔皇后身染風寒,溘然長逝。皇帝悲痛之餘,提出國家黎民需要休養生息,不要因為皇家之喪打擾了庶民的婚嫁生子,便是提出免了國喪,一切從簡。

      又過了不到半個月,衛府的二公子便要舉行婚事了。

      衛府從商,但是難免與官府要打些交道,若是不請便是失了禮數。雖說小沈後平時在宮中不出來,但畢竟很多大臣見過小沈後,就算是婚禮當年蒙了蓋頭也是不穩妥。最後便是決定婚禮不在中土,而是轉到海外舉行。

      衛雲志將嫁妝聘禮成箱地送入了昔日大儒沈弓良的家中,闊綽的手筆引得眾人的驚歎。清貧的沈府竟然是嫁出個外室庶女就平白賺了數倍於沈家家當。「養女當養沈家女」一時成了街角巷尾的美談。

      在沈鴻兒登船出海的前一天,聶清麟坐著軟轎親自去了沈府,祝賀六哥「嫁女」。她這個「前夫」自然也是要表一表心意,便是置辦了幾套精緻的頭面,裝在盒子裡親自送了過來。

      「此去出海,你有懷著身孕,船上難免顛簸,本宮讓韋神醫依著你的脈象配了暈船的良藥,壓製成了藥葉子,若是暈船噁心,只需放一片在舌下,自然就會安穩舒爽很多……」聶清麟說著,將只嵌著碧璽的小藥盒送到了沈鴻兒的手裡。

      沈鴻兒看著眼前巧笑嫣然的公主,眼角不禁一酸:「當日沈家送我入宮,原是去陪伴著皇上解憂的,可歎鴻兒沒用,不但沒解了皇上的憂愁,反而平添了繼續的禍亂,如今又是累得皇上要向天下百姓撒下彌天大謊,這樣的罪孽鴻兒可是該如何補償才好?」

      聶清麟微微一笑到:「原就是本宮連累了你,怎麼你還要爭搶起來?在本宮看來,這樣倒也是圓滿。那衛雲志並不是你想的那般污濁不堪,也是因為飲了亂性之物又加之誤會才結下了這番緣分,衛府的二老通情達理,不是迂腐之人,更不會因為你頂了庶女的名頭加進去而虧待於你,那衛雲志他雖然長得與太傅大人肖似,可是性子卻是大大不同,是個純良踏實的青年,但是夫妻相處之道還要互有來往才好。如今衛二公子是對你心存愧疚,可是你萬萬不可再提此事,更不要總是冷眼相對,只要你拿出當日對著「皇上」時的幾分柔情,本宮也就放心了你以後在衛府的日子了。

      沈鴻兒卻是拉住了她的手,眼裡的熱淚終於滾落了出來:「原先是不願你嫁給那活閻王般的人物,可是現在卻是私心希望你嫁,這樣來日我們才能再次以妯娌的身份相聚,此去海外,鴻兒是什麼都捨得下的……就是捨不下公主你。」

      聶清麟聞言微微一笑,又是好言好語才算是勸阻住了孕婦的眼淚,可是她心中卻是微微泛起了苦澀,略帶惆悵地想到:只怕這番情誼,本宮是要辜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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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2 10:31 AM

第一百一十五章

      海船駛去了時候,聶清麟立在了碼頭眺望了許久,單嬤嬤低聲道:「請公主快些上車吧,這裡的海風太硬,莫要著了涼氣。」

      聶清麟上了馬車,便在侍衛隊的簇擁下回轉了宮中。因為碼頭離京城有段距離,所以要走上些時候。

      可是馬車剛剛行駛了一會,就看到遠處煙塵飛揚,不一會一匹白馬打著鼻子發著粗響來到了馬車近前。

      聶清麟撩起簾子抬頭一看,竟是太傅身著黑色的貂絨大氅一路疾馳而來。

      「太傅不是說要與群臣議事嗎?怎麼又親自來了?」

      因為在寒風裡騎馬前行,太傅的臉上微微掛了些寒霜,呼出的熱氣在長長的睫毛上結成了細碎的冰碴,聽了公主問起,他說得倒是簡潔:「出來且迎一下。」說完,便是從馬上翻上而下,解了身上的貂絨大氅才上了馬車,免得身上太多的寒氣被帶入到馬車裡。

      聶清麟看著他在寒風裡凍得微紅的臉,自然是明白他的心意,因著前幾次出的意外,太傅現在特別拘束著她的出行,但凡是遠些的地方能免則免,這次若不是龍珠子堅持著要親自送沈鴻兒出海,太傅也是打死都不情願的,偏偏邊疆幾員封疆大吏前來述職,事關邊疆的情勢,一時間怠慢不得,便是讓聶清麟先去了。

      自己這邊處理完了公事,便快馬加鞭趕了過來。等進了馬車,太傅突然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紙包遞給了聶清麟,待她接過來才發現紙包是熱騰騰的。小心地打開一看竟是烤紅薯。

      原來太傅來時在街市旁路過賣烤紅薯的攤子,突然想起以前龍珠子親自給自己烤紅薯片的情形,便順手買了兩個塞在懷裡,一則做了暖爐,二則也可以給龍珠子做做零嘴嘗嘗民間小食。

      果然這外焦裡嫩的兩坨甚得公主的青睞,兩隻大眼兒登時晶亮了起來,扒開其中一個的外皮在金黃的瓤上輕咬一口,呼著熱氣品嚐著食物最本真的原味。

      太傅見公主吃得忘形,臉蛋上也沾上了些紅薯的渣子,便是笑著在那嫩呼呼的臉蛋上輕啄了幾口,隨便脫了公主腳上的靴子,將小腳塞入被紅薯熨燙得溫熱的胸口。

      雖然馬車裡掛著厚重的棉簾,又有手爐暖炭,可是難免還是有些寒意,這樣食著熱紅薯又暖著腳真是有些愜意。

      公主吃了一個便停歇下來,舔著嘴兒將另一個遞給了太傅:「太傅可是要吃?」

      衛冷侯見小吃貨這時才是想起了自己,薄唇微啟輕笑著:「孩童的吃食,本侯懶得吃,原就是給公主買的,這等平常之物倒是讓公主吃得忘形,要是平日用膳有這般痛快該有多好?」

      永安公主眨了眨眼,那懷裡的腳兒倒是不老實,腳趾一下下地輕蹭著男人厚實的胸膛:「太傅又取笑本宮。」

      大丈夫昂揚緊實的胸膛豈容那對玉足如此放肆?太傅壞笑著將果兒一路扯進了自己的懷中,順手拿起一旁海外進貢的綿羊毯子蓋在兩人的身上,公主的玉足這般冰涼,必定全身也是涼透了的,待本侯且給公主暖一暖……「說著,便將大掌深入了裙擺之下。

      聶清麟被那無孔不入的手指磋磨得有些臉紅心跳,便是有些難耐地摟住太傅的脖頸,緊貼著他輕聲細細地喘息著:「太傅快些撤了,在這馬車上休要胡鬧。」

      衛冷侯低下頭說:「臣自有分寸,讓公主溫熱起來便好……」說著便是封住了那張嬌喘的小口,手下愈加的孟浪了起來。

      公主哪裡難得住他的諸多手段,只不多時,便是眼角含淚全身都是熱騰騰的了,太傅這才收了手,用巾帕子擦拭了乾淨,便露著氣息未平的公主在車裡躺了一會,不多時,被折騰得有些疲累的公主便在他的懷裡睡著了。

      太傅因著方纔的撩撥,自己也是有些情難抑制,可是知道自己若是在這馬車上行事,難免動作力道顛簸得馬車搖晃,車外又有眾多侍衛,倒是小人兒便又要羞臊得幾日不搭理自己了,便是強自忍耐住了襠下的躁動。

      綿延調整著呼吸的時候,不禁低頭打量起了懷裡那顆果兒的睡顏,白皙的臉蛋上,眼下的青色明顯,單嬤嬤說公主這幾日睡得不安穩倒是真的。

      原是以為著她擔心那沈鴻兒的前程,所以後來也是順勢推舟便是勉強應下了弟弟的婚事,可是沒想到已經塵埃落地了,可是公主似乎依然是睡不安穩,倒是叫人納悶她的心裡竟是還有怎樣的苦惱。

      想起那日她誤會了自己與沈後的情形,其實哭得那般傷心難過的果兒也不是他樂見了。可是女子的九曲十八彎的肚腸可不是一般男子能猜透的,既然是誤會解除了,為何果兒還是這般的焦慮愁思?

      太傅掌握朝堂的風雲變幻毫不費力,可是這小小女子的心思也是愈加的把握不準了。

      「小果兒,你倒是要讓本侯怎樣?」太傅歎了口氣,將懷裡酣睡的嬌人摟得更緊了些。

      其實太傅還有個要緊的事情,雖然他想要登基與公主的大婚同時進行,可是這樣的想法卻遭到邱明硯一干心腹的極力反對。

      「太傅,您若是現在以臣子身份娶了公主,那是承受了皇恩,來日黃袍加身更加的順暢,可是若是登基再娶公主為後,難免有強娶之嫌,落人口實。」邱明硯一干謀士苦口婆心地勸解道。

      依著太傅的意思,讓龍珠子以皇后的身份入主宮中才是最中意的。可是當他跟聶清麟提及的時候,她卻是微微一笑:「龍椅都是坐過的了,那後位也沒什麼稀罕的,太傅隨著自己的便利就好,倒是不由顧忌著本宮。」

      這是一番坦承的大實話,卻是讓太傅的臉色有些不虞,倒是又想起吳閣老想得那出蛾子:「難不成公主對那龍椅還是有些眷戀不捨?」

      這話裡夾帶的意思就是有些寒氣逼人了。永安公主原正仰躺在特製的靠椅上梳洗頭髮呢。這椅子是特製的,椅背靠後正好可以仰躺著將頭髮露出來,單嬤嬤正用玉瓢舀著溫熱的清水輕輕澆到垂放下來的濃密青絲之上。可是聽了太傅的話,她倒是微微抬起了頭,看了太傅那陰沉的臉色一眼,覺得甚是有趣,輕輕笑道:「殿上的椅子略硬,每次坐起來都是不大舒服,本宮向來是喜歡舒心懶散的,不用上朝開心還來不及,怎會眷戀?」

      太傅當然也知道聶清麟的性子,聰明有餘而野心不足,在官場傾軋廝殺了這麼久,形形色色的男女進了名利場中多少都會有些改變模樣,眼底的清氣逐漸被爭權奪利的蓬勃野心而取代,可是這個小小的女子身處在權力漩渦的最中央,自始至終都是保持著那份從容,倒是沒有被迷失了本心,所以有時,看著那雙清眸久了,竟是連自己都有些慚愧。

      太傅看著那雙含笑看著自己的眼睛輕輕地冷哼了聲。倒是敢有半絲帝王之心!就算是捨不得,他也是會想了辦法絕了她的念頭。

      這小女子的膽子奇大,又不通女戒,若是真的成了女帝,保不齊就是張羅起了三宮六院的藍顏粉黛,搜羅一干年輕英俊的……所以每次思及這點,真恨不得將那吳景林老匹夫架在火爐上烤個盡熟。

      聶清麟說完便將頭慢慢地放下,讓摻著花露的溫水慢慢地浸濕頭皮,濯洗著長而濃密的烏髮。

      既然果兒不甚介意這些繁文禮節,那麼倒是一切都好辦些了。

      大魏帝姬永安公主被皇帝恩准嫁與定國侯為妻。皇帝的聖旨已經昭告,公主的大婚儀式也熱火朝天地張羅了起來。

      宮中的寢宮尚未休整完畢,倒是也不急著去用。太傅倒是花下重金買下了永平侯爺的府宅,太傅命人將整個外牆推倒擴建,收拾打理一番,翻建成駙馬府。太傅之所以買下永平侯的府宅,是因為這宅院是前朝遺留下的古物,園林經由幾代人的休整已經頗具規模,更重要的是在公主隨他一同返宮之前,不必跟原來太傅府裡的妾室碰頭。經過了小沈後那次,太傅當然是清楚這小妒婦若是打翻了醋罈子會是怎生模樣,倒不是不想在這妾室的問題上徒惹公主不高興。

      太傅近日政務繁忙,就是宮中也不常見他了。北疆的戰局有變,據說那個休屠王爺遭遇刺客身負重傷。聶清麟聽聞這消息也不禁替八皇姐隱隱擔心,不知道八皇姐現在在匈奴的境遇如何。

      這日單嬤嬤說,那駙馬府已經修葺整齊了,請公主得空移步過去看一看。聶清麟這幾日在宮中略是無聊,便是欣然起身,出宮透一透氣也好。

      駙馬府修建在華棲巷子裡,巷子頗大,新的駙馬府獨佔整條巷子。駙馬府修的很是氣派,一色的大青石修建的宅牆,高高圍住了庭院。大門很是寬大,可以並排進兩輛馬車,是南疆頂級金柚木刻成的,半米厚,要兩名力壯的僕役用力才能推開,倒是絲毫不遜色宮中的防禦宮門。

      都說永平侯爺祖傳下來的府可以媲美王宮,聶清麟今兒算是真真開了眼,什麼叫帝王在民間!果真是亭台樓閣樣樣雕琢精細,沒了帝王諫官的阻攔,花銀子自然要更大氣磅礡些,就算是隆冬時節,也可以想像這庭院在春暖花開時的楚楚動人之處,若是在

      聶清麟逛罷駙馬府,出來時在車中看到不遠處停著幾輛馬車,一個穿著錦緞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旁,幾個健僕不斷地從府裡抬出東西放在馬車上。聶清麟仔細一看,卻是安邦侯。此處堪比烏衣巷,乃是前朝重臣聚居之所,所以到了魏朝空巢依然引得貴胄入住,原本共有三戶人家,除了永平侯,還有安邦侯和慶忌侯。太傅要搬入駙馬府,一些善於拍馬逢迎朝臣的暗示下,左右一權衡安邦侯和慶忌侯決定暫時搬出巷子,另覓宅邸。聶清麟看到的正是安邦侯搬家的情形。

      此時安邦侯夫人也立在院中看著僕役將自己最心愛的一口青花魚缸辦了出來,正一臉心疼地看著缸內的愛魚有些搖搖晃晃。

      一開頭,恰巧看見了永安公主從駙馬府裡出來,立刻顧不得愛魚,在侍女的攙扶下走過來給公主請安。

      也難怪人都道安邦侯爺有個賢內助,她一瞧見自己竟是遇到了公主,倒是立刻隨機應變,順口說道:「正想著公主呢,偏巧就遇上了。原本我這府宅裡養了幾條金鱗龍魚,模樣倒是討喜稀罕,養在宅院裡驅邪鎮宅,可是如今要搬家,一路顛簸著給它換了居所也是不美,倒不如借花獻佛,將這幾條金貴的送到公主的府上,一來沾染下公主好事將近的喜氣,而來也算是我們家侯爺的一番心意了。

      聶清麟看著那幾條缸裡的游魚微微一笑,心說安邦侯夫人好大方,這金鱗游魚乃是千金難求,在野外捕獲也不多見,又因為難以繁殖而奇貨可居,不過因為壽命長,模樣貴氣多為王宮所得。

      不過侯夫人既然開了口,自己若是回絕反倒不美,於是當下淡淡一笑:「那本宮便是寫過侯夫人了,只是本宮不善養魚弄草,也不知會不會辜負了夫人的一番美意。」

      侯夫人微微一笑:「那倒是沒關係,這魚倒是好養,不會讓公主掛心……我家侯爺正好跟著太傅去迎那匈奴公主去了,此時恰好也該回來了,正好新得了些雪峰凍鼎,不知公主可否移步到府中去飲一飲清茶?」

      聶清麟這時將目光從魚缸裡慢慢調轉了回來:「夫人說的是……匈奴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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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2 10:32 AM

第一百一十六章

      侯夫人見公主露出不解的神色,突然心知自己應該是說了什麼不該的,反倒是過話惹人嫌,便是立刻收住了,笑道:「就隱約聽我家侯爺那麼一說,大約也是我聽差了……看我這記性,方才不是說飲茶嗎?其實我還新得了個糕點師傅,製出的金桔薄餅最好配茶了……」

      聶清麟婉言謝絕了侯夫人的盛情邀約,便自回了宮。

      不過馬車剛剛使出巷口,她便說道:「一會馬車不要過東門了,一路上太吵,走北側好了。」

      於是馬車調轉了下方向,繞個遠兒便一路駛去了。

      待到路過招待外使的驛館時,聶清麟微微撩起了簾子,看了看那熱鬧異常的驛館門庭,果然是有匈奴旗幟的馬車停在了驛館門口。

      聶清麟在沫兒哈部歷險的那段日子也不是白白度過的,起碼在安巧兒的講解下,倒是學會看明白了匈奴的旗幟,那旗幟上是一隻獅頭,那是休屠宏部落的標識……

      聶清麟眼尖,一眼就認出了那馬車上新下來的婦人竟然是青龍關的顧夫人,她的懷裡似乎抱著一個嬰孩……

      這一眼,竟是讓聶清麟臉色發白,手一鬆就跌坐回了墊子上。等她想要喊馬車停下時,車已經走了老遠,聶清麟有心叫馬車回去,可是心裡卻是徒然升起一絲怯意,終究是沒有出聲,只憑著馬車駛回了宮中。

      回到鳳雛宮,聶清麟連衣服都沒換,便是呆坐的椅子上。她想要說服自己是想得太多了,可是卻發現是怎麼都說不通……顧夫人怎麼會坐著休屠宏部族的馬車?那個侯夫人說的匈奴公主又是怎麼回事?似乎沿著哪個方向去想,都是直指著一個可怕的結果。

      聶清麟再也坐不住了,便是叫跑腿的小太監去瞧一瞧太傅是否在宮中的御書房裡。這幾日因為匈奴生變,太傅總是忙得很晚,有時來了,她也是已經輾轉地睡著了。

      過了一會,小太監說太傅回來了御書房,但是帶話給公主說今兒事忙就不來見公主了,但是他吩咐內侍監送來了息香國進貢的一套高山紅薇花提煉的胭脂水粉,讓公調配著消磨時間,若是覺得好,公主成婚的那天便用它描畫妝面。

      紅薇花五十年一開花,顏色紅暈周正,用它的花汁調製的胭脂不宜褪色,就算沾染了汗漬也不會輕易暈開。若是平時得了這樣的,聶清麟一定會饒有興趣地開盒調配,可是今日,她卻是越發肯定太傅是必定有事瞞著她。

      雖然太傅平日也總是送東西,可是絕不會閒情逸致到要親自囑咐調配胭脂一類的細碎小事。這等敷衍哄弄孩童般的語氣真能不叫人生疑?

      聶清麟站起身來看,讓單嬤嬤給自己換了身衣裳,將單嬤嬤拿來的是羅裙霓衫,卻沒有伸手去接,輕聲說:「給朕換上龍袍。」

      單嬤嬤驚詫地抬頭看了看公主,只見那公主的眼底似乎醞釀著什麼……

      當聶清麟踏進書房時,書房裡正在議事的群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紛紛給皇上施禮。

      以前倒是不覺,可是現在能踏進御書房的都是朝中貴胄,自然是清楚這皇帝本是女兒身,只是礙著太傅「指鹿為馬」的淫威,不好捅破這層窗紙,可是心裡也是暗罵自己以前眼拙,這麼俏生生的女皇帝以前竟是沒有起疑,當真是得了眼疾。

      太傅沒想到聶清麟會突然在他跟群臣議事的時候身著龍袍進了書房,不又得眉頭微微一皺。聶清麟卻好似沒有看出太傅的不悅,穩穩地說道:「朕有話同太傅講,眾位愛卿且先退下吧。」

      聽聞皇上開口,眾位大臣自然是抬頭看看太傅的臉色,見他揮了揮手,便徑直退下去了。

      「皇帝找臣來有何事?」太傅沒有起身,坐在椅上淡淡地問道。

      聶清麟看著太傅的那雙鳳眼,逕直問道:「皇姐怎麼了?」

      果兒很少這樣直白地說話,竟是懶得拐彎抹角了,太傅知道她的玲瓏心思,也不知是在哪裡聽到了風聲,要知道他也是三日前才得的信兒,而且是今天中午才知道匈奴的馬車到達京城的。

      若是早知道他們會來的這麼早,他是絕對不會讓龍珠子出去游賞駙馬府了。原本是想要瞞著她,可是她偏偏又是一意要知道……太傅想了想說:「公主還是不要知道為好。」

      聶清麟微微抿了抿唇說:「朕現在穿的是龍袍,不是太傅冊封的帝姬永安公主。」

      太傅冷下臉,過了半晌見那龍袍小天子毫不退縮的模樣,心知她今天是一意要知道究竟了。終於在站起身來,走到了她的近前輕聲說道:「邵陽公主……薨逝了。」

      雖然心裡隱約猜到,可是當親耳驗證了這消息時,聶清麟還是忍不住有些身子一軟,若不是太傅及時攔住,便是要倒在了地上。

      看著果兒一下沒了血色的臉,太傅心裡便是一緊,暗自惱火自己說得有些太快,連忙將她抱起放到內室的軟榻上,解了龍袍衣領的扣子,然後揉搓著那截細白的脖頸,看著她那恍恍惚惚的模樣說道:「若是心裡難受便哭出來,莫要憋悶著。」

      可是聶清麟這才看向太傅,顫著音兒接著問道:「八皇姐……是怎麼沒的……」

      太傅想了想說道:「具體的情況現在也是不大清楚,大約是王爺遇刺,王妃連人帶馬車摔下了山澗,被大河沖走了。馬車的碎片被沖刷得七零八落,找尋了幾日也不見人影……那大河一向湍急,又是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了下去……」太傅下面的話並沒有說完,但是言下之意卻是很清楚。」

      聶清麟聽到這兒,眼淚便是一下子湧了出來。她的八皇姐,膽子是那麼小,她一個人跌下懸崖時該是怎生害怕?想像著冰冷刺骨的河水湧入鼻喉的情形,聶清麟只覺得自己的喉嚨竟也是哽咽得難以喘息。

      這副模樣自是讓衛冷侯心疼不已,可他知道此時在自己的懷裡哭個透徹,總好過她自己一個人躲在枕榻裡哭得濕透半邊床,於是便只是抱著她,任憑佳人的眼淚浸濕了自己的衣襟。

      還不容易待得她哽咽的聲音漸小了,衛冷侯才吻了吻她紅腫的眼圈,低聲說:「如今休屠宏也是處境艱難,唯恐愛女受了牽連,便是派心腹大將將女兒送入了關內,又是委託了青龍關的顧建軍,將小公主送到京城來,顧將軍怕公主半路有了閃失,所以提議讓他的夫人帶著兩個奶娘親自將公主送進了京中。

      那如今小公主被安置在了碎月宮裡,若是你這個做姨母的只知道一味的悲痛哭壞了身子,那麼尚在襁褓裡的孩兒又該仰仗誰呢?

      有道是為母則強,聶清麟雖然是是姨母,可是一想到苦命的姐姐尚在襁褓裡的嬰孩,聶清麟勉強從太傅的懷裡起來,抽噎著要去看她。

      「嘉柔公主雖然年幼,但是你這姨母這般眼如紅桃一般也是不好,明天再去看。」說著太傅叫來阮公公,囑咐他讓群臣先散了,自己則陪著聶清麟返回了鳳雛宮。

      取了冰塊鎮了手巾帕子後,便親自給她敷了雙眼。單嬤嬤原是疑心公主擅闖書房被太傅申斥了,才委屈大哭,可是一看太傅那般小心呵護的情形又是不像,這才略放下心來,默不作聲地端著水盆退下了。

      「太傅可知刺殺休屠宏的是何人所謂。」待得二人更衣躺下,閉眼良久,聶清麟才開口問道。

      「休屠王爺的側妃勾結了葛清遠,他掌握了王爺的行蹤後,派出了死士去襲擊了王爺和王妃……」聽得了這一句,聶清麟的心又是一陣的緊縮,若是可以,她真希望自己能狠下心來,在那匈奴營帳裡親手一劍刺死那葛清遠,若是沒了他,皇姐也不至於慘死在冰冷的何地,那小嘉柔也不會年幼喪母……真真是一年錯步步錯……

      就在她自責不已時,太傅卻從身後攬住了她,伸手握住了她放著臉側的手腕:「果兒莫要多想,都是本侯的錯,原先只是想著讓休屠兩個兄弟內鬥制衡,待得匈奴實力損耗得差不多了再出面干預,扶持休屠宏成為新王,卻不曾想一時遲疑卻是害了八公主……」

      聶清麟聞言微微苦笑,啞著嗓說:「太傅何錯之有?為帝王者必定要是以大局為重,我雖太過兒女情長,沒有太傅定下乾坤的決斷利落,可也知道原就是應該如此……身為皇家女兒從小受了錦衣玉食,成人後儘是要還回去的。只是希望他們能找到皇姐……就算活著不能回了大魏,身後也要迎回故土與母妃一同安葬才好。」

      第二日,聶清麟起得很早,可是起床時發覺男人已經不在自己的身旁了。她起床梳洗後,也顧不得吃飯便去看望皇姐的遺孤嘉柔公主。

      那小公主正在酣睡,躺在搖籃裡鼓鼓嫩嫩的臉蛋若剛剛蒸好的蛋羹,待得聶清麟輕輕抱起的時候,許是睡飽了,竟是睜開眼看著眼前的姨母舔著舌頭咧開小嘴笑了。那副可人乖巧的模樣可真是讓人忍不住心疼。

      看到小公主,聶清麟的眼圈又是忍不住有些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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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2 10:33 AM

第一百一十七章

      在那香軟的小臉蛋上親了又親,聶清麟便將她抱回到了鳳雛宮,命單嬤嬤在鳳雛宮的清理出一間房屋專門作為小公主的寢室,連同奶娘一起移進了鳳雛宮,這幾日太傅又是不怎麼常回宮,聽說最近朝廷上動作甚大,似乎是要改弦更張,支持匈奴另一個部族的長老,大有放棄休屠宏這枚棋子的勢頭。

      當太傅晚上準備用膳時,便看見他的果兒身著一身杏黃的鬆散睡袍,長髮披散在身後,粉嫩的臉蛋正掛著淡淡的笑意看在躺在搖籃裡小手抓撓著布老虎的小公主。

      太傅並沒有急著進去,而是靜靜望著那佳人坐在搖籃邊淺笑的模樣,烏黑的頭髮在臂彎間劃過,讓人有種挽住那順滑的衝動,若是果兒當了娘親,定當是這般模樣,在月光下柔情地看著他的孩兒。想到這,便是輕輕走了過去,從那香軟的身後輕輕將她攬住:「果兒,快給本侯生個孩兒吧!」

      聶清麟聞言手指輕輕一頓,便是回身輕聲道:「這小東西才剛哄著,還請太傅移步寢室,本宮隨後就來。」

      太傅微笑在她香軟的頰邊親吻了一口,便回轉了寢室,

      聶清麟將小嘉柔的被子掖了掖,也慢慢走了出去。她與太傅數度**,每次太傅都是毫無庇護,灑盡雨露,可是她依然小腹平坦,是毫無動靜,聽聞太傅以前的侍妾曾經有過墮胎的經歷,看來這肚皮毫無動靜,倒是真是自己的問題了,想起韋神醫曾經說過她難以受孕的話,聶清麟自然是一番苦笑,太傅若是一意指望著她生孩兒,恐怕是有些緣木求魚了,想到這,聶清麟又是微微歎了口氣。

      衛冷侯不知道聶清麟的心思,這幾日一直在前朝忙碌,自然是冷落了佳人。今日既然生起了要孩兒的念頭,這床榻上自然要再賣些力氣。想起弟弟一舉便讓那小沈後懷了身孕,太傅大人的英偉男兒心便是有些氣悶,如今大婚在即,倒是要再多多耕耘些,總是覺得果兒年紀太小,玩心不定,若是早些有了孩兒便是可以收攏了心神,甩掉害人的閒書,多多相夫教子才好。

      見果兒走了過來,便有些急不可耐地從床上坐起,伸出手臂將她抱起,安置在床榻之上。這小女子倒是真應了白虎緊致之說。只要幾日床榻清冷,便是復又要勇力開拓一番疆域。

      這晚便是抖擻精神暢快淋漓地重整了緊致河山,得趣舒爽得恨不得便是伏在嬌人的身上從此不起。

      一時間,內室嬌喘連連,只聽著在外室值夜的宮女一陣的臉紅心跳。

      待得**收歇,聶清麟半靠在太傅健碩的胸前突然問道:「韋神醫說本宮難以成孕,若是將來不能為太傅誕下孩兒,該是怎麼辦?」

      太傅閉著眼兒,不甚在意地拍了拍她的胳膊:「總是會有的,休要亂想。」說完不大一會,便是沉沉地先行睡去了。

      總是會有的,太傅身為男子的確是不會在意這點,他將來身為九五至尊,怎麼可能不會有子嗣呢?聶清麟怎麼不知太傅此時對待自己的心意是真的,正因為是至真至情,才是勾得她也動了不該有的妄念,可是有時世事難料,現時的美好,卻是讓人難以忽略前方的陰雲重重……

      第二天,聶清麟出宮去見顧夫人,可是到了驛站時卻發現顧夫人已經出門了,據說是去了太傅府。聶清麟心道這顧夫人恐怕是要受些驚了,便是坐在驛館裡等了等。

      不多時一輛馬車匆匆地駛來,在驛館的門前停了下來。一個婦人一臉慍色地從馬車上下來。來顧夫人一路來到京城,念念不忘茶中的高山流水知音,便是一早備下了貼心的厚禮去太傅府拜會三夫人。哪成想去了坐在太傅府大廳裡等來的卻是個從來沒見過的陌生女子。

      饒是一向沉穩大氣的顧夫人都是有些驚懼不定,不過轉念一想便是有些明白,恐怕那日在邊關見到的不是真身的三夫人,而是太傅大人的青樓紅顏吧?那等氣派談吐大約是抵罪充作官妓的官家小姐,因怕污了太傅的名頭便是假托了府中的三夫人的名義。

      顧夫人也是個會隨進應變的,收起了驚詫後馬上改口道,因為以前聽自己的夫君顧將軍說起府中的三夫人愛喝茶,便是送來了些珍稀醇厚的茶葉,另外還有關外的一些土特產,也是一併給太傅帶來的,

      那個正牌的三夫人倒是客氣,可是聽著那厚禮的名稱卻是表情寡淡,一副唯唯諾諾的小家子氣,收下了禮物後便是與顧夫人默默無語,四目相對,實在是尷尬得很。

      於是顧夫人說了些場面話,便是匆匆告辭了。可是沒想到剛到驛館就撞見了驛館的小吏守在門口一直張望,看到她下了馬車,便連忙過來說道:「顧夫人,您怎麼才回來啊,帝姬永安公主都等您多時了!」

      顧夫人聞聽此言,剛剛在太傅府還沒有定住心又是劇烈地跳動起來,身為邊疆將士的妻子,自然是一言一行都得替丈夫的前程考量,自己因為與那「三夫人」結下的情誼一時間沖昏了頭腦,竟是貿然想去拜訪,可是竟然忽略了那帝姬永安公主才是太傅將來的正妻,公主為何突然要來見自己,莫不是太傅放蕩攜美妓暢遊青龍關的事情被公主知曉,要盤問自己不成?

      就在顧夫人惴惴不安時,已經是進了廳堂未及看清廳堂裡坐的是何人,便先是低頭施禮,待得抬眼一看,只覺得這京城處處都是窮山惡水,皆是心驚肉跳的驚嚇。只見那「三夫人」卻是一身錦衣華服,梳著別緻的鬢髮端坐在高椅之上。這一呆愣不打緊,禮數便是沒有及時跟上,饒是顧夫人平時走的都是文雅的貴婦路線,此時那嘴也是有些收攏不住,只是瞪著眼兒驚疑不定。

      幸好這聶清麟是個性子隨和的,看著顧夫人的樣子心裡也是大約知道是在太傅府鬧了烏龍,依著顧夫人的性子,居然能親自帶著禮物去看望一個婢女出身的妾室,當真是拿自己做了知己。心裡倒是感覺有些對不知這位「高山流水」,就輕笑著說道:「先前偶遇多有不便,本宮自當是隱瞞了身份,還望顧夫人見諒。」

      這下顧夫人總算是想明白了,連忙又重新施大禮,向公主請罪勿念自己以前的禮數不周。

      聶清麟示意單嬤嬤將顧夫人扶起說道:「此間無旁人,倒是可以敞開說話,先前在青龍關就得顧夫人諸多照拂,如今又是您一路護送嘉柔回京,甚是辛苦,本宮該感激您才是。」

      顧夫人連說不敢,謝過公主賜座後,才算坐下。

      她的丈夫是太傅一系的愛將,自然也是知道京城隱約的風聲,想到這位巧笑嫣然的公主可能就是那個高居皇位的皇帝,不由得心裡暗暗歎道:原先身在邊陲,以為太傅迎娶永安公主是為了上位的大計,權宜婚姻而已,可是如今想到青龍關那時,一向冷面的太傅對待這位公主寵愛有加的模樣,恐怕是男女之情更多些呢!再想想這位公主的行事作派,也難怪能收降得住大魏妖蛟,平易近人的大氣模樣就算是沒有那皇家出身映襯著,也是讓人發自心底的喜歡呢。

      只是可惜了先前的誤會,精心準備的茶中精品竟是白白地入了太傅府,給了那個粗鄙的妾室,當真是暴殄天物了。

      聶清麟不知顧夫人此時為那些個茶葉心痛,一番寒暄後便是問了自己此來的目的:「顧夫人身在邊陲,自然是知道的比京城裡的要多,卻不知那個陷害休屠王爺的側室是哪一個?」

      顧夫人歎了口氣,說道:「便是那個之前寄居在太傅府裡的奴蘭王妃,先前看著那跋扈的樣子便知不是什麼好相與的,沒想竟是能幹下這等出賣親夫的勾當,大抵是知道了自己以後再難生育,心裡存了怨恨才做了這等昏了頭腦的事吧。聽說做了這勾當後,那個奴蘭王妃已經回了自己父王的部落,竟然是要改嫁給那匈奴單于新近的寵臣,那個叛賊……葛清遠。」

      聶清麟的心思微轉便是微微蹙眉,不過復又舒展,柔聲說道:「其實本宮此來,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便是希望顧夫人回去後,能派人請休屠王爺送來些姐姐的貼身衣服,皇姐一身坎坷,總是要在家鄉建一座衣冠塚以告慰姐姐的在天之靈。另外還望顧夫人張羅著在那出事的河邊為皇姐做一場法事,頌滿三日的度亡以超度亡靈。這事原也是交代下去便好,可是本宮總是擔心旁人辦得不夠精心,遺漏了細節,顧夫人辦事沉穩,本宮卻是放得下心來的,便是親自前來拜託。」

      顧夫人一聽,自然是一一應下,自然是要辦得精心。

      聶清麟笑著又停了停,接著說道:「另外本宮還要拜託顧將軍一件事。太傅大人忙於國事,本宮自然是不好打擾,但是國事不問,家事卻不能不管,,冤有頭債有主,若是害了姐姐的兇手不能正法,八皇姐何以能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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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2 10:34 AM

第一百一十八章

      顧夫人微微驚訝地抬眼看著永安公主沒想到她竟然是說出這等話來。當下便是有些遲疑,眼睛下意識地望了望庭院的北側,猶豫了半晌說道:「這原不是我婦人能多嘴的,還是要稟明太傅才好。」

      聶清麟大眼微轉,便也順著顧夫人的眼神望向了那戒備森嚴的北側,又不動聲色的調轉了目光,開口接道:「那奴蘭側妃在皇姐生前就是百般刁難,此女不除,本宮心頭恨意難平……」話還沒有說完,卻聽門廳外有人說道:「公主說得對,若凶者不懲,亡者何以瞑目?本侯自然會囑咐顧將軍的。」

      說話間,只見太傅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驛館門廊處,沉穩地開口,他的那雙微閃的鳳眼緊緊地盯著聶清麟的臉,竟是一時看不出臉上的神情。

      他又開口說道:「八公主的不幸,俱是休屠烈的一力加害,到時候自然是有本侯給公主一個交代。」

      既然太傅出口,自然倆人都不好再說下去,便是有詳談了幾句,公主便起身告辭。

      當出了驛館,永安登上馬車時,太傅輕扶素手,攜著她一同蹬了馬車。當馬蹄輕踏前行時,太傅才微微轉過俊臉,薄唇輕啟道:「公主為何要捨近求遠,反而要去求一個邊關命婦?難道在公主的心底,本侯便是如此不可靠?」

      聶清麟低頭道:「太傅憂心於朝堂大計,本宮怎好添亂?原本就是個懲戒婦人不上檯面的法子,男子去經辦,反倒不好……」

      她的話沒有說完,太傅就抬起了她的下額,又是打斷道:「本侯自是清楚我的小果兒心思玲瓏,只是若是有我在,便希望公主不必再如此的憂思,說到底是本侯葬送了公主原本作為個閒散皇子的自在,可是若不能許你一世無憂繁華,本侯怎麼配為公主之夫婿?」

      說著他深深地望入了公主的眼底。想想二人的相識相知,初時只是以為是個天真爛漫的的少年,卻是不知為何被她一步步的吸引,以至於深陷而不可自拔。到了現在,這果兒的性情倒是被他摸得**不離十,看似柔弱其實卻是最不肯依附著別人。當真是從小當做男孩教養,少了女子如菟絲花般的嬌弱,可是仔細想來,這少女的宮中坎坷,又是有誰能真心可依靠?

      「這次,本侯只當是公主尚未習慣自己是有了夫婿的,若是以後再自作主張,定當不饒。」說完便將她擁入懷中……

      聶清麟乖巧的地靠在太傅大人的懷裡,可心裡卻是漠漠然。她這幾日雖然不上前朝,卻是並非對朝前之事一無所知,休屠宏已經成了太傅大人的棄子,可是單于休屠烈的實力也是大損。此時扶植新勢力便是水到渠成,而太傅大人屬意的對象便是奴蘭父親的格爾番部落。看來太傅大人早就備了後手,已經與格爾番部落接洽。這幾日朝中最熱議的事情,便是格爾番有意與大魏聯姻的事宜。

      可是在這個微妙的關頭,聯姻的對象是哪一個就更微妙了。聶姓的適齡男女們倒是可以無憂無慮地各自婚嫁了,以後力挽江山的大事不需要他們的枕席操勞了。未來的帝王衛冷侯也沒有合適的妹妹和親,那便是要從北疆娶進一位才好。

      也是因為皇姐的突然薨逝,讓她亂了心思,竟是忽略了那日太傅出迎匈奴公主的事情。雖然因為她與皇姐關係甚篤的關係,太傅對小嘉柔一意的照顧,可是也不至於太傅與那安邦侯等重臣一併出迎。

      也是因為這幾日慢慢想清了,她今日才打著會一會昔日茶友的名頭出了宮,來到驛館後等待顧夫人,雖然心裡惱恨著奴蘭對姐姐的無情,可是她還真是不至於憤怒得失去理智,去求著顧夫人報仇。

      只是顧夫人那有些惴惴不安的一眼,聶清麟登時心裡便明白了。閣老誠不欺人,委託著內侍監裡的內官送來的字條竟然是真的:因為那奴蘭設計陷害,累得邵陽公主墜崖,格爾番的老族長擔心聯盟有變,於是秘密送來了他的小女兒——那個奴蘭側妃的妹妹。

      十五歲的年紀,更勝姐姐的嬌艷容貌,沒有南疆公主的不遜心機,只有天真爛漫的純良,這是讓身居上位這最安心的,此時便是正安歇在驛館的東北角。這不是臣下諂媚的進獻女色,而是兩個嶄新政權的盟誓之約。

      現在她才猛然醒悟,也許太傅從一開始就沒有扶植休屠一姓的打算了。一個毫無根基、難以服眾的新單于才最適合那片廣袤的大草原。也適合衛氏新朝的穩立。

      當魏朝的公主與太傅大人完婚後。到時候衛氏新皇也許不會帶著府中的一干小妾入宮,可是必定會冊封這個匈奴新單于的女兒成為妃子,君臨天下的帝王身旁長伴二美,一個是對前朝君主的感念,另一個是維繫邊陲的和睦,俱是讓人無可挑剔的姻緣,千古傳唱的佳話。

      這樣的姻緣,有什麼指責的?可憐她居然還抱著一絲奢念,貿貿然地前來試探。可是試探的結果又是怎樣?在朝中忙於朝政的太傅到底是趕了過來,攔住了剛起的話題,絕口不提那奴蘭的關節,倒是將罪責盡數扣到了末路單于休屠烈的身上。

      也是,若是怪罪到了奴蘭的頭上,倒是要叫太傅如何對待那嬌嫩的匈奴公主呢?

      聶清麟努力地平整著呼吸,畢竟身為君王,太傅大人的做法完美得難以指責,與君王一生一世一雙人更是近乎癡念的天大笑話。

      既然太傅不欲她知道,那麼,她就且裝一下傻,只是不知這等癡傻又是能裝多久呢?

      不過略叫她欣慰的是,太傅的那句「皆有他來辦」,倒不是一味的敷衍。不久北疆傳來消息,那葛清遠迎娶奴蘭後,在洞房之內竟然發生了慘劇。那奴蘭也不知得了什麼失心瘋,竟是身藏匕首要刺殺葛清遠,葛清遠雖然是極力躲閃,可是因為事出突然竟是失手殺了發了瘋的新嫁娘。這個葛清遠的確是個投機鑽營的好手,居然從休屠烈的手下又是一路鑽營到了格爾番部,可惜洞房慘劇突然,又是在族人齊聚的日子裡,就算是不心疼那已經廢了身子的女兒,老族長也是要顧一顧自己的臉面,於是勃然大怒下令處死葛清遠。

      那葛清遠還真是個命大的妖孽。在屬下的掩護下,身負重傷而逃。又因為投奔了格爾番得罪了休屠烈,再難融於漠北草原之上,被一路追殺的逃跑進了關內。

      後來聶清麟先從太傅的口裡得知,原來那奴蘭竟是身中南疆奇藥,而下毒的不是別人,正是葛清遠的親妹葛芸兒。被兄長流放的葛芸兒自然是滿心的怨毒,可是還不容易兄長大婚,心情愉悅,將已經收斂了心性的葛芸兒接回來參加婚禮,為何她會這般做,自然是有太傅的安排。

      因為要與格爾番結盟的緣故,太傅自然不好直接向老族長討要害死邵陽公主的禍首,可是一對禍首的夫妻自相殘殺卻是無可挑剔的結局,無論死了哪一個都是大快人心。那個葛芸兒也是個被怨恨填滿的蠢女人,他安排在北疆的眼線只是依計稍微地挑唆了那麼一下,果然便上當了,與那奴蘭發生了口角,懷恨在心,結果就是一石三鳥。那葛芸兒在兄長逃跑時走脫得不及時,被追趕來的格爾番部的馬群踐踏而亡。

      至於那個葛清遠,因為身負重傷走脫不動,進了關內,便被顧將軍的人馬和太傅的暗探抓個正著,押入了囚車,送往京城。

      聽到消息的那天,聶清麟略略鬆了口氣,只覺得可以告慰姐姐的在天之靈了。

      當葛清遠的囚車押送進京城時,由官兵押運遊街示眾,這樣的戲碼足以可以娛樂升斗小民,腐爛的菜葉,雞蛋般的石子俱是從人群裡朝著囚車扔了過來。

      其實大部分人也不清楚馬車裡的人究竟是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可是那囚車鐵枷,將一個昔日的翩翩貴公子一路打落到了塵埃,就連路邊卑賤的乞丐也可以在這個時候放肆地朝著的他那張周正的臉上唾一口唾沫,享受著踐踏他人的難以言喻的樂趣。

      太傅帶著聶清麟立在城樓上,低頭俯視著囚車裡的囚犯。當囚車行駛到了城樓時,葛清遠突然抬起頭,蓬亂的頭髮裡露出毒蛇般深邃雙眼,緊緊地盯著城門上的一對璧人。

      男子高大英俊,女子嬌俏依人,站在一處倒真像個天造地設的!

      有多少次,他在夢裡俱是幻想著這樣的情形,擁著真正心愛的女子,將衛冷侯那張孤傲藐視眾生的臉,當著佳人的面前狠狠地踩在塵埃之下,那種征服的快感幾次都是讓他從能力笑著醒來。

      可是現在這夢醒了,他立在囚車裡,在一頓羞辱喝罵的聲音裡,抬頭仰望著遙不可及的——權利、地位,還有她……

      不!他不甘心,那雙毒蛇般的深眸微閃,突然打出一聲大笑,奮力地朝著城樓揚聲問道:「永安公主,難道你不想知道邵陽公主的生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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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2 10:35 AM

第一百一十九章

      聶清麟聞言不不由得一愣,疑惑地回望著太傅。衛冷侯開口道:「不過是困獸的垂死掙扎,公主不必聽他胡言。」說完便拉著她往城樓下走去。

      不過這個葛清遠果然是個拿捏人心的好手,因為邵陽公主身後搜尋不到屍首,只一句「生死」的確是會讓關心者心神大亂,起碼他身後的永安公主腳步就變得遲疑了起來。

      邵陽公主的死,讓他的果兒微微變得有些情緒低沉。太傅也不不願在這上多拂逆於她,便是低聲說:「本侯自當審問了他後,再讓他上路。」

      聶清麟點了點頭,可是那表情卻是不知心裡在想著什麼。

      若不是因為葛清遠那垂死的掙扎,衛冷侯是不可能去見這個手下敗將一面的,有太多的事情等著他去操心,這樣的賊子只需要斬首的時候,伴著一壺美酒看著他人頭滾落,一腔熱血盡湧而出時,就著血腥味大口飲上一杯美酒便好。

      所以當他踏進陰森潮氣的地牢時,心裡是有些不暢的。

      牢籠裡的男人聽到了地牢開啟時的聲音嗎,微微熱切地抬起了頭,可是看到是衛冷侯是,目光不由得微微地暗沉了下。

      「葛大人別來無恙啊!」安坐在牢籠外的椅子上,太傅終於開了口,透過鐵柵欄,可以清晰地見到那個曾經玉樹臨風的世家公子脫形消瘦得厲害,似乎有什麼吸附了在他體內,迅速地損耗著他的元氣。

      葛清遠微微抬起頭來,咧著開裂的嘴唇笑了:「太傅此來,是不是想要問那邵陽公主的下落?不過如果我見不到永安公主,是不會開口的。

      太傅意味闌珊地點了點頭:「若是你真是知道了邵陽公主的下落,盡可以威脅休屠宏,進而豐滿自己的羽翼,哪裡會拖延到現在才放出殺手鑭?我不是公主,關心則亂,你這個日暮途窮的喪家敗犬還能有何花樣?」

      太傅懶洋洋地說完,覺得地牢之行至此便可以在佳人面前交差了,心裡卻是不屑冷笑,倒是死到臨頭還癡心妄想,當他是死人嗎?就算是邵陽公主正的還或活著,他怎麼可能讓那小果兒去見這個狗前夫?既然來了便可以向果兒那邊交代了,他便站起身來想要出了地牢。

      葛清遠卻是高聲叫住了他:「太傅難道不想知道,在匈奴營帳的那幾日,永安公主是如何在我身下婉轉承歡的嗎?太傅在戰場上那般的神勇,可是為何卻沒有在枕榻上餵飽了嬌人,她的皮膚可真嫩滑,是我睡過的女人裡最綿軟的,那兩條長腿纏住了我的腰兒便不放,緊致得能讓男人死在裡面,每次都要我做足了才會鬆開……」

      他充滿惡意的話尚未及說完,太傅突然抽出了身旁佩戴的寶劍,卡嚓一下斬斷了鎖鏈,抬腳踢開了鐵閘門,來到了葛清遠的身邊,照著的他的肚子便是狠狠地一記,葛清遠一下子噴出了鮮血,浸染到了太傅的衣襟前。

      太傅微微地轉過頭開去,伸手揩拭了俊臉上沾染的鮮血,盡數蹭到了葛清遠的衣襟上,輕蔑的說:「這等愚蠢的挑唆之言便想騙過本侯?公主何等冰清玉潔,豈是你這等俗物能污蔑得了的?也不看看是自己現在已經是什麼模樣,還想著不該有的奢念,都這副德行了還不自盡,反而還要見本侯的女人,當真是要丟光天下男兒的臉了不成?知道你接下來的刑法嗎?我會讓劊子手在邢台之上,用薄如蟬翼的小刀,將你凌遲處死,倒是你會感受片片血肉從身上一點點飛下的感覺,那幾個曾經觸摸過她的手指,也會被巨錘一個一個的碾碎,到時只怕你會期盼著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人世!」

      葛清遠聽著太傅充滿了威脅的話語,臉色未變,尤沾染著血跡的嘴角卻是慢慢惡意地勾起,復又得意地狂笑起來:「衛冷侯竟然用情至深若此,真是感天動地,可是……你以為你真的就是勝者嗎?哈哈哈……自古江山美人不可兼得的道理,你當真都是狂妄到了不懂了嗎?我是沒有得到她,可你以為你真的得到了她?要知道,你可是她的殺父仇人!一個屈屈後座就能讓那樣心性孤高的女子臣服在你的腳邊?就算是她一時被你的柔情蜜意騙住……呵呵,空守萬里江山的滋味你很快便要嘗到了……哈哈哈哈……」

      衛冷侯不想再在他的身上浪費時間,轉身卻聽見那葛清遠惡意地說:「難道衛侯不奇怪我為何會束手就擒嗎?」

      ……

      那日,到了掌燈的時候,聶清麟也沒有睡下,她等著太傅前來說說是否在葛清林那有些皇姐的消息,可是左等右等還是不來。

      單嬤嬤見公主不睡,便去請太傅。可是不大一會,嬤嬤回來後卻告知,太傅已經回府歇息了,只說那葛賊滿嘴誆騙之語,叫公主勿要放在心裡,且安心休息。

      聶清麟點了點頭,便是先行睡下,心想著等到第二日再細細問起也是不遲。

      可是又過了幾日,依然不見太傅的人影。饒是聶清麟也是覺得有些不對了。以往就算太傅再忙,也是會在白日裡偶爾抽空過來同她一起進膳的……而且,以往每日宮中內侍監裡都是不斷呈送著大婚成禮之日的用品,讓公主揀選著喜歡的備用,可是最近幾天流水般的供應卻是斷了,一時間鳳雛宮清淨得竟是叫人有些不適應。

      這日內侍監的一個小總管領著人給鳳雛宮換導煙的管子,新近內侍監新購入了一批滇石管子,過濾濁氣的效果甚好,便先可著公主的寢宮給換了。

      公主靜靜地看著,突然問道:「駙馬府裡換了嗎?「小總管一聽連忙鞠躬說道:「奴才也不大清楚,聽阮公公說先給鳳雛宮換上,因為公主大婚延期了,那駙馬府暫是住不進去人,就先不換了。」

      聶清麟聞言一愣,她沒想到自己大婚延期的消息,竟會是從一個小太監的嘴裡才聽到。一旁的單嬤嬤也是沒防備公主會突然由此一問,登時狠狠地瞪了那小太監一眼,才連忙說到:「都是奴婢的錯,那日太傅提起今年冬天的日子不好,操辦婚禮略顯匆忙,就想著再延後一段時間。加上那個格爾番小郡主的婚禮也是急著要辦的,兩下撞在一起也不大好,內侍監一時也是忙得沒了頭緒,莫不如先操辦了小郡主的,免得奪了公主的風采……奴婢見公主最近鬱鬱寡歡,怕公主聽了不喜,還想著要勻一勻時間,再緩緩地跟公主提起呢……」

      單嬤嬤說完,便抬頭去看那公主,卻看見公主的臉如同那日聽聞了邵陽公主的噩耗一般,白得如同沒有著墨的宣紙一般。

      過了好一會,才看到她那素白的小臉慢慢地綻開了一抹笑意,淡淡地說:「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忙吧。」

      今兒的天氣不大好,進入了冬季卻是淋淋漓漓地下起了雨夾雪,新糊的窗被打濕了一片,頭上的瓦片被擊打得啪啪聲響。聶清麟在內室坐了許久,才伸手摸向自己的臉頰,手指觸摸之處冰涼濕漉一片,她復又慢慢放下,伴著轟隆作響的雷聲,慢慢地發出抽噎的細碎哭聲。可是她心裡卻是默默地告誡自己,至此便好,以後她聶清麟再也不會為那個男人留下一滴眼淚!

      接下來的日子,便是平靜如常,就如同她在這深宮裡度過的十六個春秋一般。太傅也也許是忙著那新婚嬌妻的溫存綿軟,再沒有踏入鳳雛宮半步。

      時間久得連單嬤嬤都覺得心裡發虛,可是那小公主卻旁若無人一般,每日裡有說有笑地照管著小嘉柔,新近又鑽研起了刺繡,常常是在那繡架前一呆便是一天,一雙尖尖的手指不知戳破了多少回,卻是怎麼勸都勸不住,只能由得她去刺繡。

      這日,單嬤嬤見公主又是低頭刺繡,便小聲說道:「公主這幾日憋悶得壞了,要不然奴婢去請示了太傅,讓他准了公主去行宮待一段時間如何?」

      聶清麟想了想,倒是抬起了頭:「行宮也是沒有多大的意思,當年父皇在江南建了別館,若是太傅恩准,本宮想去母妃的故鄉走上一走。」

      雖然是順了自己的心意提了出來。可是聶清麟並沒有奢望著太傅大人會恩准,可是沒想到,這等近乎白日說夢的請求呈了上去,沒過多久便有人傳話了過來,說是太傅恩准了。這幾日天氣轉暖,運河解凍,正好可以從水路下江南,若是公主覺得那裡好玩,便是在南方過年再回來也是可以的。」

      跑腿的小太監說完這話時,永安公主正好刺繡了最後一下針腳,收了線左右審視一下,竟是覺得自己的技藝已經突飛猛進,刺繡這一門算是穩居傍身「七藝」之首了。

      打點行囊的瑣事一天便是辦好了,不過單嬤嬤聽說魯豫達也要跟著一路南行時,那臉色便是陰鬱得如同黑墨一般化解不開,當公主帶著抱著小嘉柔的奶媽上了船時,轉身喚來了小太監,讓一旁侍女將托盤裡的繡品轉呈給太傅大人。

      「太傅的喜事將至,本宮總是不好因為去了江南而藉故免了賀禮,手藝不精,只是刺繡了一樣鋪面送給太傅大人,還望太傅笑納。」說完,便是輕提著裙擺上了船。

      當太監將繡品呈給太傅時,邱明硯正立在太傅府書房的門外。太傅聽見了小太監的話,便在屋裡懶洋洋地說:「替本侯看看,刺繡的是什麼?」

      邱明硯展開一看,便是細細地端詳了半晌,越看表情也是疑惑。

      「怎麼?刺得太難看,看不出來嗎?」

      「不是……」邱明硯期期艾艾地說,「臣眼拙見識淺,不知道是不是認錯了……」

      「但說無妨。」

      「乍一看像馬,又是驢……身有鱗片而脖似蛇,倒像是《山水經注》裡記載的……鮫犬……」

      此話一出,室內外一片寂靜,衛冷侯與邱明硯俱是閱覽群書之人,自然是知道這等奇聞異事記裡記載的上古異獸。

      鮫犬,淫獸也,性喜女色,也暢遊於河溪之中,其尾可幻化為交器,蟄伏於水中偷襲入水沐浴之貌美女子,常日御數女而不知疲累,後被黃帝斃於河渠之底,卒時尾尤堅硬,精盡才軟……

      邱明硯說完,自覺失語,便是有些呆愣愣地看著這綿軟巾帕上的異獸,真真是不敢相信,這等荒淫之物竟是出至那麼端莊高雅的公主之手……

      不對!公主既然會親手刺繡必定是深意!是祈福的吧?祈福房事不順遂的男子早日恢復雄姿?想到這,邱明硯又是驚懼萬狀地抬起了頭,望著那緊閉著的房門——想不到太傅竟是……那樣的……

      過了良久,只聽房屋裡傳來了一聲拍桌巨響:「聶清麟,你且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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