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狂上加狂 -【危宮驚夢】《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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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2 10:36 AM

第一百二十章

      可惜水推船帆,太傅的怒罵是傳不入船中的。因為是走了水路,一路順暢,十日後便是到了江南。

      也是因為骨子流淌著南國的血液,在下船時,聶清麟便覺得此地竟是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陣陣微雨伴著微涼的清新,入了眼的是水鄉的繁華悠暢。

      南國的冬天也是有些陰冷的,幸好別館早就為迎接公主做好了準備,又新加修了幾條地龍,進了屋子,裌襖竟是有些穿不住,進了內室便換了輕薄的紗衣。

      安置好了嘉柔小公主,嬤嬤命人打來了熱水注入木桶之中。待得聶清麟入了溫水,泡得舒服地閉上眼時,單嬤嬤呈送著一方盒子遞到了聶清麟的面前。

      「公主,這玉管兒裡是牛奶搭配藥材熬煮的香膏,把它放入水中,香膏便順著玉管的空隙緩緩釋出,讓肌膚慢慢吸收,對您的易寒體質極其有好處。

      聶清麟展目看向打開的盒子,只見裡面躺著一尊雕琢成了玉人的藥管,伸指捻起一看便發現那玉人雕得甚是精細,微調的鳳眼,挺直的鼻樑無一不與那人肖似,倒是難為了工匠,竟是這般的有心……手腕微一翻轉,「啪」的一聲,那藥管便被遠遠地扔在了地上,在柔軟的地毯上來回翻了幾個滾兒。

      笑話,這是自比玉人相隨沐浴嗎?駕馭六宮的本領隱隱有超越父王之勢,肉身陪伴北疆嬌花,倒是弄個玉琢的□□來慰藉舊人的寂寥!

      單嬤嬤沒料到一向溫婉和順的公主竟然會摔東西,竟是有些發愣,看了看公主,又看了看地上的玉管,皺著眉說道:「若是心裡苦悶,摔些東西也就罷了,倒是撿了便宜粗糙的去砸摔,這等補養身子的金貴好物也是由著性子砸……」邊說邊彎腰去撿。

      單鐵花是窮苦出身,又是在軍營裡歷練的,性子一向率直,雖說進了宮後,勒起了幾道皮筋收住了不拘小節的舉止,但是有時候情急,那真性情便又冒出了一二。

      聶清麟倒是習慣了嬤嬤偶爾的無狀脫序,看著她心疼地用清水濯洗玉管的模樣,那調皮的心性倒是又被挑了起來,便是故意逗弄道:「怪不得嬤嬤總是對著魯將軍惡言惡狀,原來他便是便宜粗糙的,解解氣就好,還是要遇到個精緻如玉的才能寄托芳心。」

      單嬤嬤沒料到這小公主突然又是拿著自己的這等羞怯人的事情鬥嘴,一時間臉色便是騰得紅了起來,心裡卻是暗罵著魯豫達那個小冤家,這在船上的幾日,死性不改,尋了空子便蹭到自己面前有意無意地撩撥著,倒是被那個心思玲瓏的公主看出了端倪,

      聶清麟說完便猶自在浴桶裡笑開了,待看到單嬤嬤臉漲得通紅,像是燒紅了的秤砣時,才算是止住了,憋著笑說:「嬤嬤休惱,此間無人,便是你我說些悄悄話。」

      嬤嬤這才木訥著臉兒走過來,也不管公主願不願意,將那洗乾淨的藥管扔進了木桶裡。聶清麟也覺得自己方才衝著死物出氣的確是不妥,便是由著那藥管一路沉入水底,用一雙白嫩的小腳有一下沒一下地搓弄踩踏著。

      「嬤嬤倒是說說,為何從來都是對那魯將軍沒有好顏色?本宮看那魯將軍倒是有些真情流露,就算嬤嬤再怎麼冷言相對也是癡心不改呢!」

      若是旁人去問,單鐵花倒是不用費唇舌,直接一個鋪天蓋地的耳刮子過去便好。可是此時問話的卻是個香軟嫩滑的小女娃,凌亂的髮絲被微微打濕貼在臉頰,白淨的臉蛋被熱氣蒸騰得紅潤潤的,倒是讓人看了便是鬆懈了心神提不起了防備,被她輕聲軟語地問了,主僕二人倒是真的慢慢說了些以前在宮裡不曾說過的閒話。

      「一個寡婦家的,失了丈夫安守了本分就好,又不是養在深宅大院裡的,有那麼多的閒情,再說便是要改嫁也要尋個差不多的,你見過哪個四十歲的寡婦改嫁給個剛剛三十而立的男子的先例。那姓魯的輕薄無狀,讓公主見笑了。」

      聶清麟聽到這,卻是有些聽出了頭緒:「那要是魯將軍也是個四十喪偶的,嬤嬤是不是就會考慮了?」

      單嬤嬤的臉都要紅得滴血了,便是拿著巾帕子搓洗起了小公主光滑的後背:「奴婢不會改嫁!哪有守到這把年歲便盡棄了貞潔的道理?」

      聶清麟趴在桶沿兒舒服地瞇起了眼兒,懶洋洋地說:「大魏朝早就廢止了給貞潔命婦發命牌嘉獎的先例,嬤嬤這般有志向幹什麼,依著本宮看,江南水土養人,本宮仔細看了那魯將軍的眉眼,還算周正,若是剃掉了鬍鬚也是可人一個,倒不如就在這江南安穩下來,早日成了親事,也免得小魯將軍等長了脖子……」

      嬤嬤乾脆木著一張臉,手下用力,將公主的後背搓洗得粉紅一片,直讓那嬌人笑著喚著,嬤嬤,可要輕些……

      也許是換了地方,便是將闊別已久的閒適心情統統撿拾了起來,南方的園林景色秀美,是幾代底蘊堆砌起來的,別宮的景園尤甚,每天晨起,穿上美麗的衣裳,點了精緻的妝面,便可以坐著馬車開始遊山玩水,暢遊臨安的各種寺廟美景了。

      公主是匿名下江南,出遊的時候,也未打著大魏公主的旗號,便是拖著北方大族女眷的旗號,在各種游賞。因為馬車華貴,隨行的僕役侍女都是綾羅綢緞,賞銀又是給得豪爽,每到各處都是小心逢迎,又是少了些對待皇族的謹小慎微,玩得倒是暢快。

      至於那遠在天邊的太傅,各種吃穿東西倒是從不間斷地派船運往江南,可是那人再沒了以前開拔南疆雁足捎書的閒情逸致,月餘過後,卻從來沒有寄來隻言片語。倒是可以想見與新婚嬌妻纏綿悱惻,再無執筆聽雨構詩的閒暇。

      聶清麟倒是甚是體諒,太傅一向專情,若是一意地待了新人便是無暇顧及著舊人的。心情悵惘的時刻是有的,可是這遠離皇宮的天地裡實在是有太多逗弄人心的東西了,每天都是有玩賞不玩的美景,品評不盡的各色小食,就算要起了些憂鬱之心,卻又是很快便被新鮮的花樣吸引了過去。

      這日,她剛剛在當地有名的安瀾樓品食了招牌的小盅燉。酒樓祖傳的石煲鍋灶,每日只一鍋,十盅精緻的食材在五個時辰的精柴文火下,燉煮得絲絲入微,鮮美得讓人想要吞了舌頭。可是這燉盅實在是太精緻,便是幾口吃完。

      饒是聶清麟這樣小食量的,正吃得興起時卻是發現滿桌子俱是已經吃光了,聽單嬤嬤嘀咕著,這頓飯算下來是百兩銀子,足夠平常的人家敞開肚皮吃個三年香雞肥豚的了,可是到了這安瀾樓上,卻是勉強算是半飽。可是安瀾橋的這道菜餚又是不能與其他美食搭配,點了這一樣,便不能再點其他的菜餚,據說是先祖定下的店規免得食客混淆了味蕾,提問不出百年老鍋的味道。

      聶清麟點了點頭,研究出這道菜餚的可真是個人才,將這富豪獵奇逐稀的心理研究個盡頭。能花得起這個價錢來食之人,肯定不是會飢腸轆轆之輩,定時供應份量又是這般吝嗇,便是讓人有意猶未盡之感。

      世間萬事的美好,莫不是如此,太過隨意得到,又或者是給予的太多飽足,都是會生出懈怠輕慢之心,毫無頭腦的傾情獻上,也未見得會被妥善珍藏。

      安瀾樓,不錯!煎炸的不只是美食,更是將這人心不足熬煮得絲絲入味。喝了一盞清茶後,她便懶懶地起身,準備再去前面不遠處的素香齋用些新出爐的點心。

      可是剛出了酒樓的大門,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吹拉彈唱的聲音,原來是當地的一家大戶納妾,正在花轎遊街,

      江南出文人也是多商賈。這些商賈錢財雖多,但是功名無份,便是在這吃穿用度上追求帝王將相的感受,亭台樓閣的精緻,對美食極致的追求儘是這般緣由。所以此地不同於京城,也不大講究那些繁文縟節的規定。若是京城的王侯,哪裡會這般大張旗鼓的納妾慶祝,不過是一頂軟轎從府中後門抬入罷了,就算是得了臉面的妾室,也不過能邀著三五好友吃頓席面了事。

      聶清麟未曾見過民間的婚喪嫁娶,看這婚隊走過竟是覺得有趣,明明是個商賈之家,偏生用那彩鉑金片裝飾出幾個官府才有的「迴避」、「肅靜」的立牌,立在搖頭晃腦、聲音嘈雜的樂隊前面,真是有些不倫不類之感。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公子看上出三十出頭,相貌雖好,但是眼底的酒色之氣太過濃烈,一副放蕩不羈的模樣,此時看起來春風得意,不時朝著四周看熱鬧的民眾拱手示意。

      「好好的林家小姐,倒是叫這浪蕩子給納了妾室,真是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一旁看熱鬧的公子憤憤不平道。

      「說話小聲點,那藥店的林掌櫃雖是小門小戶,豈是貪圖富貴的?分明是這潘家的三爺強娶,那林掌櫃被打得到現在還躺在床上呢……就是因為林家姑姑當初拒絕得太厲害,下了這潘三爺的臉面,所以他才這般大張旗鼓,便是要人知道,那嬌俏的藥西施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一旁的長者接口說道。

      聶清麟立在馬車旁聽得分明,心裡微微驚詫:朗朗乾坤,繁華富庶之地怎麼還有這等強娶勾當!

      就在這時,那搖搖晃晃的花轎來到了近前,許是那新娘子掙扎得太過厲害,幾個轎夫竟是走起路來微微打晃。就在這時一旁的轎簾被風吹得微微掀起,一張芙蓉帶淚的臉便是映了出來,看她那情形分明是被困了起來,一張紅唇被團白娟壓住了舌板,堵得說不出話來。

      聶清麟慢慢地睜大了眼,若不是身旁有單嬤嬤攙扶,便是要坐在了地上:「……八皇姐?」她一時怕自己眼花,便是抓住了單嬤嬤的手:「你……看見嗎?」

      單嬤嬤也是一臉的驚詫,看著那眉眼……倒是真有幾分邵陽公主飆淚的風采。

      眼看著婚隊便要過去,聶清麟當機對魯豫達命令道:「且去將那花轎攔下!」

      魯豫達不等公主話音落地,便飛身過去,帶著幾個侍衛當街攔住了婚隊,將那丹田氣一提,猛地喝道:「站住!」

      魯豫達的大嗓門堪比長阪坡的一聲斷喝,直直壓住了嗩吶聲響,將滿街的眾人定在原處。

      那潘三爺驚得差點從馬背上掉下來,待看清是幾個彪形大漢攔住了去路,便是氣急敗壞道:「倒是哪裡來的不開眼的漢子,你可知小爺我是誰,倒是敢攔下大爺的花轎!」

      聶清麟在單嬤嬤的攙扶下,穩穩地走了過來,冷聲說道:「,那就請說說吧,倒是真讓人好奇,誰哪位大爺敢在大魏的國土之下,幹著強娶他□□女的勾當?」

      潘三爺本來正在吹鬍子瞪眼,卻不曾想,一旁又走來一位嬌俏的小姐,這真是花中絕色看不盡啊!原以為這花轎裡的已經是難得的國色天香,卻不曾想,此時立在自己眼前的更是嬌媚得讓人捨不得眨眼。

      看到這,那色心頓時又是大如磬缽,嬉皮笑臉地說道:「這位美人應該是外地來的吧?竟是不識得我潘三爺,我乃當今聖上的親外甥,麗妃娘娘是我爺爺的親妹妹,那即將嫁給定國侯的帝姬永安公主是我的小姨母……呵呵,你知道我是誰了吧?」

      聶清麟聽得微微大眼微瞪,便是無語凝噎,過了片刻,才回味過來道:「真真是顯赫得無以復加的家世啊……」

      潘三爺聽聞了佳人的折服,頓時得意的神情喜上眉梢:「既然是如此,美人可否賞臉,去我府上共飲一杯喜酒呢?」

      聶清麟直覺得臉一陣陣發燒,沒想到自己在宮中如履薄冰,日子過得忐忑,母妃娘家一族竟是在江南過得這般的舒心暢快,當真是強龍壓不住地頭蛇,給個皇帝都不換!

      便是有些氣極而笑,揚聲問道:「那你可知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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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2 10:38 AM

第一百二十一章

      那潘三爺也是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豪橫慣了,此時色迷心竅哪裡會聽出眼前女子話裡的深意?瞇縫著眼兒,上下打量地說:「還請小娘子報上名來,待我娶了這一門,再去小娘子家拜訪。」

      聶清麟看著自己的大外甥,又是歎了口氣:「不必了,我自會去見一見你的爹娘……」

      說著手一揮,魯豫達他們就像下山的猛虎一樣,上去一扯便將那潘三爺扯了下來,摔在了地上,踩著臉兒被捆了個結實。

      潘府的家丁一看自家少爺被捆得結實,哪裡肯幹?一窩蜂地撲了上去,又被打得落花流水。

      單嬤嬤踹開躺在地上□□的家丁,大步走過去撩起來簾子定睛一看:這眉眼身段,分明就是邵陽公主!

      當潘府的當家潘正道聽聞自己的兒子被一不明身份的人擒了去,扔進了官府大牢時,不由得大吃一驚。這潘府的大老爺倒不似兒子那般囂張無舉,可是能將兒子嬌慣成這等目無王法的,也不是個目光長遠之輩。

      此地遠離廟堂,那些在朝堂間勾心鬥角的事情是不會知曉得那麼清楚的,自然不知道那皇帝表弟的種種艱難,所以打著皇親國戚的名頭在臨安多年也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等下臉面的事情。心裡惱火著兒子的荒唐,娶了小妾花點銀子就好,居然是鬧得這等丟人現眼!不過更是惱火著那臨安衙門口,居然是這等沒眼色,不給潘家做臉。

      聽跟著成親隊伍的管家說,少爺被打得甚是淒慘,臉腫起老高不說,有幾顆牙都被打了出來。可是還沒等他派人去官府打點,一封拜帖便送到了府裡,一旁正在擦血的管事說道:「老爺,我方才在門房認得那個送來拜帖的小子,就是拿住了我們家少爺那一夥人裡的,竟是挑釁上門了,待看了他們的府宅地址,小的帶些人去教訓下他們!」

      可是潘正道的眼兒卻是慢慢地睜大了:這拜帖選用的是素面貢錦做底兒,壓著花紋,撒著金粉的紙面……葛家先前經營著酒樓,現在經營著錢莊,雖無功名,卻是一直與達官顯貴打著交道。這樣的請柬分明就是大內才有特供啊!這心裡頓時有些敲鼓,待到打開請柬一看,上面是一行筆跡清奇的字,客氣地邀請自家的表哥過兩日午時前來皇室在江南的別館一敘。

      抖著手慢慢合上請柬,潘正道直覺頭上冒了一層的白毛冷汗,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兒子好像是要把天給捅破了。那管家還不不知趣兒地湊過來拱火:「老爺,要不要請鏢局的周鏢師帶些人去?」

      潘正道氣得一抬腳,將那管事踹在了地上:「帶著少爺都闖禍到了皇家的頭上,倒是要帶著人還去作死不成?」

      潘家主事老爺這幾日食不下嚥自不必說。聶清麟其實也是一團要梳理的亂麻。

      既然親自來了江南,潘家的家風自然是要整肅一番,免得這般張狂,若是將來落到了有心人的手中做了文章,豈不是滿族皆是滅頂之災。不過還有件頂要緊的,那八皇姐的情形。

      當他們將驚魂未定的八皇姐從轎子裡救下時,驚魂未定的她已經是一伸手,撓花了為她解繩子的魯豫達的臉。不知為何,這分明就是邵陽公主的女子竟是不識得這些宮中舊人了,就連聶清麟抖著聲音輕喚著姐姐,那女子也是一臉惶惶然的模樣

      聶清麟便是命人去打聽了這女子的情形,等到詢問了被潘家惡少打得起不來床的藥店林老闆時,那老闆見是有相熟舊人來詢問的模樣,才含淚道出了實情,原來他本是北疆邊城人,十多年前有一幼女在漠北大溪河溺亡。

      後來回了江南定居,每隔幾年還有重回故鄉採買些當地特有的草藥,同時去河邊祭奠亡女。沒想到今年去那河邊時,竟是無意中救下了一名少女,當時她浮在河水中懷裡抱著一塊浮木,額頭似乎也被砸傷,奄奄一息,馬上就要沉底兒了。

      林老闆當時連忙救了這女子,直覺與這女娃甚有眼緣,而那少女也不知是不是傷了頭部的緣故,前塵往事一概是想不起來了,這簡直就是河神顯靈,看在他這幾十年施藥行善的情分上,便是還了一個女兒回來。

      於是林老闆就將她認作女兒,按著亡女的小名喚她青娘,帶回了江南。可是沒想到雖然是青布包頭,粗衫為裙,卻是難掩青娘的天生麗質,因著這兩年生意難做,藥店裡人手不夠,青娘也是上鋪子裡幫忙,竟是被那姓藩的小惡霸一眼相中,百般糾纏,最後竟是幹起了強娶的勾當……

      聽了林老闆的這番來龍去毛,聶清麟是愈加確定這便是劫後餘生大難不死的皇姐,只是緊緊抱著她又是流了一通眼淚。

      這邵陽公主雖然識不得妹妹,可是到底是因著血緣的關係,看著這粉雕玉砌的嬌人也是覺得親切。可待她見了那躺在搖藍裡吐泡泡的小嘉柔時,便是有些驚慌了:「這……這是我的孩兒?那……我的夫婿是誰?」

      聶清麟想了想皇姐離奇的婚嫁過程,覺得說多了又是會刺激皇姐頭部隱傷,便是含糊地說他不在此地,一帶而過。

      邵陽公主此番受了諸多的苦楚,人也清減了很多,聶清麟便是一意地操心起了姐姐的吃穿用度,樣樣精細著,直恨不得一口氣將邵陽那消瘦的臉頰吃得圓潤起來。

      得了空子的時候,聶清麟執筆良久,終是給太傅大人寫了一封書信。雖然心知太傅正是新婚燕爾,若是識趣些便是休要打擾,可是八皇姐被尋到的事情,是自己一力隱瞞不得的,遲早是要入了太傅的耳朵。既然世人都當大魏的邵陽公主已經仙逝,那麼就讓這前半生吃盡了苦楚的皇家女子安穩地度過下半生吧,只期盼太傅大人高抬貴手,在他的那盤棋盤之上,少了這位無足輕重的女子吧。

      信裡的每一句都是拿捏著寫的,聶清麟隱隱有些後悔離京時相贈的那副繡品鋪面。難怪老話講得好:人情路上勿做絕。

      當初出走江南,便是拿定了不再返京的心思,竟是未料到自己又是有了求於太傅的時候,依著那男人睚眥必報的小心眼兒,竟是該怎麼在字句言語間伏低做小才好?

      將信寄出後,便是石沉大海般的杳無音訊。又是一個月過去,聶清麟也未見有回復的書信,便是漸漸放下心來。隨著衛氏崛起,聶家的兩位公主說到底也是貶損了身價的,就算是想當一枚棋子,也是要先掂算一下自己的份量,她和姐姐俱是不夠格兒的了。

      一轉眼便是又是賞燈時節。江南的習俗與北方不同,既要夜晚賞燈又要白日賞「花」。

      這「花」可是不那花園牆頭攀附著的。而是花中之魁的意思。到了賞燈節這一日,便是全城青樓花車出動,各色的風塵「女將」站在裝飾一新的花車上花枝招展的穿行於臨安的大街小巷。

      不過最讓江南女眷們心動的卻是「男花」搖曳。

      各地書院裡會推舉才子們登江南第一樓——翻墨樓去開篇作詩,待得選出三甲後,便是要下樓接受花魁獻花。期間這才子佳人的曖昧,便是足足能排滿魏朝大小書坊的一整年的印書排擋。

      據說今年書院裡的才子竟大都是才貌俱佳,個個風度翩翩迷人得緊。

      這等賞「男色」的盛況,聶清麟是不肯錯過的。老在便定下了翻墨樓裡親賞才子們揮毫潑墨的位置。據說著離著墨台遠遠的位置竟是要價百量。不過公主問過單嬤嬤花的是太傅私庫的錢銀,便也毫不客氣,一口氣定了個包廂,

      到了賞燈節這一日,聶清麟與姐姐俱是打扮妥帖,今兒她為自己和姐姐揀選的羅裙可是有名堂的,一青一白,乃是意托雷峰塔兩位蛇仙之意,姐姐扮成白娘子,她便是小青妹妹,倒是要忘了人世的教條凡俗,只當是世事不通的妖靈,只管玩樂才好,待得調好的胭脂,梳理整齊了鬢髮,貼好了花鈿,便姐妹二人相攜上了馬車直奔到了翻墨樓。

      別處的高樓俱是人滿為患,只有這裡還算通透,賓客雖多,卻不擁擠。只因這翻墨樓地勢好,不用下樓便可看長街上的彩車駛過,又因為價格高昂,江南一般的富戶也是登不上來。更因為一般在翻墨樓訂座的俱是家中有待嫁嬌女的富豪人家。

      要知道,每次能在翻墨樓裡拔得頭籌者,皆是文采過人之輩,莫不是要爭得幾許功名的才俊。江南的商賈之家眾多,不愁銀子愁功名。若是女兒嫁給這樣前途不可限量的才子,就算那才子家中清貧些,也是甘願的。於是每年的翻墨樓上,皆是成就無數的佳話。那些書院才子們也是心知肚明,有那家境貧寒之輩更是抱著一朝抱得美人歸的心思來到這翻墨樓上嶄露頭角。

      這等花樣翻新,又是文雅十足的相親儀式,真是有種濃郁的江南風情。

      只是今年待得身著素色白衣的才子們紛紛在先生的指引下登上了翻墨樓的墨寶高台上時都是有些呼吸一緊。因為少年家們本是不動聲色地朝著不遠處的看席一掃,那目光就紛紛定在了其中一個包廂的兩位妙齡女子的身上。

      這倆位女子竟是哪個府上的千金?只見那位身穿白色素裙的女子低眉斂目一副清雅文秀的氣韻,還未來得及回味那眉眼的滋味,便是又掃到了一旁身著青衣的女子,不同於先前那位小姐的素雅,這位小姐的眉眼卻是筆墨勾勒不出的嫵媚嬌俏,年紀不大,卻是通身一股說不出的高貴氣韻。當她那雙不畫而自濃的眉眼微微掃過時,只覺得似乎是被那三月的柔水滌蕩了心田一般,便是再也收攏不會心神了……

      那青衣女子看著一眾才子們登上了高台,便是個個有些神不守舍的模樣,忍不住舒展著手裡的描金骨扇掩住了小嘴,衝著那白衣女子竊竊私語,不知是說了什麼,竟是都笑在了一處。

      被佳人們取笑了,才子們這次在老先生們的催促下收斂了心神,微紅著臉紛紛坐到了席地的書案前,準備聽題揮毫潑墨。

      不過他們不知,那佳人們取笑得可不是他們的癡態。

      聶清麟以往朝堂上見慣了年歲不一的文武百官,老的如吳景林一般老態龍鍾,再不然便是中年發福,發線後移的中年殘花,偶爾有幾個年青的,又是讓那鮫犬的沖天妖氣顯得平庸異常。

      像今日這般,一群臉上泛著絨毛,透著光亮的青蔥男子齊聚一堂,堪稱盛況,江南多美女,那美男也不逞多讓,竟是看花了公主的一對秋水明眸,再次暗道一聲:江南!不錯!

      她用扇遮掩著口鼻,直興奮地拉著姐姐低聲說:「竟是各個都這般的出眾,當真是比京城裡的名旦小生還要風度翩翩。」

      那邵陽公主得了失憶症,聽聶清麟說著,也是想不起自己看戲的前塵,雖然覺得女子這般衝著一群男子品頭論足十分的不妥。因著忘了自己那種種身世,性子倒是變得活潑了許多,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豈能分男女,在聶清麟的帶動下,竟是也大著膽兒也打量高台上的一個個英俊斯文的少年郎,只把一對雙頰看得粉紅一片。

      就連那單嬤嬤也是一臉的笑意,不錯眼地直盯著高台上的鮮嫩多汁的少年郎們。引得坐在她們身後的魯豫達一陣的瞪眼腹誹:個傷風敗俗的地方!身為男兒,俊俏當如定國侯,強壯當如他魯豫達!一個個弱不禁風的白斬雞模樣,扔在方才遊街的花車上便是可直接扮成娘們了,倒是有哪裡好看?

      就在這時,八公主突然低低地對聶清麟說:「你快看,那個頭戴玉冠的少年家一直看著妹妹你呢!」

      聶清麟順著她的示意忘了過去,果然高台上一個個頭高瘦的少年,正挺直腰板坐在書案前,一雙鳳眼直直地望向了聶清麟。

      聶清麟被那眼兒看得咯登一下,只覺得呼吸一窒,待得回神過來便明白自己這是為何——那少年的一雙眉眼竟是多少有些同那個人有些相似。

      已經數月夢裡無他,可是被個肖似的少年輕輕一瞥竟又發現,不是無他,只是他給予的痛楚早已經蝕入骨髓,無藥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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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2 10:40 AM

第一百二十二章

      命題是有書院最德高望重的老夫子所出,無非是先楹聯後填詩。與那其他學子的全情投入不同,那位玉冠書生倒是有種信步閒庭的從容之感,總是第一個收筆,然後便是再抬起頭,目光炯炯地望向聶清麟。

      那熱切的目光,就連一旁的邵陽公主都是有些抵擋不住了,只恨不得展開手裡的巾帕,替妹妹將臉兒遮擋住,免得被那小登徒子用眼兒輕薄了。

      不過聶清麟倒是不大在意,落落大方的與他四目相對,最後竟是那看起來心高氣傲的少年先是微微紅了臉。白淨的臉頰染上些微的紅霞,當真是上好胭脂也調配不出的顏色。

      聶清麟將骨扇在座椅的扶手上輕輕敲了敲,嘴角含笑,心裡又是不由得想到:「那只鮫犬尚未如此荒淫時,是否也是有過這般會臉紅的青蔥年紀。」思緒流轉間,突然發現一旁的姐姐目露警惕地眼望著自己,便微斂了笑意問道:「姐姐為何這般看我?」

      聽永安公主這麼一問,八皇姐戰戰兢兢地說:「妹妹臉上的表情,好像那搶親的潘府三少……」

      聶清麟聞言表情一垮,姐姐眼拙,她倒是哪裡像潘家的外甥?不過倒是小心翼翼收起了挑釁的眼神,母妃一族已經出了不檢點的浪蕩子,總是不好再出個調戲少年的浪蕩女啊!

      幾輪比試下來,高台上的三十餘名各個書院選拔出來的學子,便是只剩下五名爭得前三甲了。而那位玉冠書生一直拔得頭籌。最後比試填詩入畫時,那玉冠書生又是第一個畫完,並題詩。

      待得他的那副遠山重樓圖高高掛起時,引得翻墨樓裡的看客們紛紛讚歎。

      聶清麟也望了過去,一眼看出這少年仿的是「振林」先生的畫風,筆力講究頓挫有力,凸顯大氣的神韻。

      世間振林的筆墨流傳度沒有其他幾位才子廣泛。所以世人皆是不多見本尊的風采。可是聶清麟卻是耳讀目染著,自然能一眼看出這畫雖好,可惜……還是筆力欠了幾分火候。

      不過已經是難得的青年才俊,將來必成大器。最後比試的結果,本次詩會的頭甲是那位頭戴金冠的少年,聶清麟這才聽到他名喚隋輕塵。這時,樓下花車評選出了新花魁將一捧獻花安置到了樓上垂下來的籃子中,在街市上眾人的歡笑聲中將由繩子拽了上去。

      按照以往的慣例,頭甲受了鮮花繡球後,便是要拆解開來,分發給樓中雲英未嫁的府宅小姐們。當然,若是特別屬意哪位小姐,也可以將鮮花繡球盡數奉上,不過此間便冒了風險,若是小姐極其家人不肯接受,那麼便有了被婉言謝絕,臉面盡失的風險。

      可那少年卻並沒有接過花魁奉上的鮮花繡球,反而是提筆在紙上畫了一株含苞待放的水仙,未等墨跡乾透,便走下高台,舉手將那副畫遞向了聶清麟。

      「佳人本當配鮮花,可惜那捧花是過了俗人之手,沾染了紅塵濁氣,不知小姐是否肯笑納這株水中仙子?」說完便是勢在必得地看向了聶清麟。

      要知道這位少年可是臨安城少有的內外兼修,家世顯赫的少年才俊。他是定居江南的忠轅侯的嫡孫,將來定會繼承爵位,也是這次詩會的熱門佳婿人選。不過這少年一向自視甚高,對詩會招婿的環節嗤之以鼻,想想也是,這樣的家底殷厚的侯門怎麼可能娶一個商賈之家的女子為妻?

      可是沒想到,他居然出乎眾人意料,主動對一位女子示好。這般大膽行徑頓時惹得周圍一片嘩然,大家都是小聲議論著不知這位幸運的女子是哪家的千金。

      聶清麟看著那少年的明明目光熱切,可是又強自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淡然,不覺心裡微微一笑,眼看著他舉著那張畫紙卻半晌不得回應而臉色變得有些尷尬,終於是伸出手來接過了那張水仙圖。

      自己本是匿名登上翻墨樓,佔了位置總是要應一應節日的習俗為好,免得攪了大家的雅興。果然當她接過水仙圖後,那少年的一對鳳眼復有明亮,整個翻墨樓裡的人也在竊竊私語,議論著那侯爺府的小公子會不會過後去那位神秘女子的家中提親。

      而隋輕塵也是想問一問佳人的府邸在何處,還未待他開口。二位佳人已經是起身要離開包廂準備率先離開翻墨樓了。

      他不由得心裡一急,便也追了上去。可是沒想到二位佳人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卻是站住了。只見在樓梯樓穩穩地站著一位男子,身形高大,手柱玉石枴杖,杖把上是一隻露著尖牙的虎頭,一身白色束腰錦衫更是凸顯出男子的濃眉鳳眼,這位英俊男子滿身的肅殺之氣將這翻墨樓裡歡愉的氣氛一下子湮滅了不少。也許是因為男子臉頰一側明顯的浮起疤痕,猶如一條蛟龍盤踞在臉側,讓本來俊美的臉龐增添了說不出的邪氣,

      聶清麟壓根沒想到他竟是會這般毫無預兆的,在闊別數月後出現在了這翻墨樓上,他的臉……竟是怎麼了?

      「你怎麼來了,你的臉……」

      太傅聞言,鳳眼暗沉,將臉微微側轉似乎在迴避著她的視線:「受了些意外之傷,已經無妨……看得正是興起時,小姐卻是要走了?」

      看他的情形分明是來了有一會了,也不知自己方才與那少年目光傳情的模樣入眼了幾分。

      二人相對,竟是有些生疏尷尬。跟在後面的單鐵花與魯豫達一見,正要向太傅施禮。可是衛冷侯卻開口道:「這位小姐走得甚是匆忙,在下也有一花相贈,還請小姐留步。

      說著他順手拿起了懸掛在側的一隻素白的燈籠。這些燈籠原本是等著書生們比試完畢後,由他們題圖著色,到了夜晚裝飾門廊之用。不過衛侯倒是順手拿來當它是作畫的白紙了。也沒用筆,伸出長指沾著一旁小几上擺放的特質繪燈顏料畫了一支迎風傲雪的寒梅。

      在燈上作畫與在紙上不同。因為燈面褶皺凹凸不平,更是考驗畫者功底。太傅卻是手指微微移動輕點,不大會便是畫好了一株寒梅。

      這株梅花乍一看平淡無奇,可是很快便發現了其中的精妙,那梅花在凹凸的紙面上因為角度的不同,竟是觀賞出了不同的花期。產品從側面去看,好似含苞未放,從正面看,卻已經是花瓣盡開。這等胸有成竹的構圖功底,任何一個對書畫略通皮毛的人都會歎服家叫絕。

      這下子人群沸騰開了,紛紛讚歎這精妙的畫工,此時見了著寒梅,回頭再去想翻墨樓裡其他書生的畫作,那些略帶稚氣的手筆當真成了湖中水仙——有些孤芳自欣賞的意味了。

      尤其是那隋輕塵,更是覺得有些受打擊。他一力模仿著振林筆墨,怎麼會認不出這才是歸宗的本家之筆?原本見了這神交已久的書畫大家,該是滿心的歡喜,可是這位振林竟是有些與自己搶奪佳人之意,怎麼能不讓他心生懊惱?

      這位茂林先生雖有才華,可是方才在拿取燈籠時,腳步踉蹌,竟是個瘸子!而且那臉雖然俊美,可是臉側帶疤,這樣的男子雖然是有才華,到底還是配不上這如花的絕色佳人!

      想到這隋輕塵頓時自信滿滿,將剛剛認出茂林筆墨的震撼清減下了不少。

      如此看來,他還有機會!

      聶清麟慢慢地伸手接過了龍燈,算是給了太傅大人面子便饒過太傅,逕直離開了翻墨樓。隋輕塵還想攔住去問佳人的芳名,可是卻被這個黑衣的陰冷男子攔住,只是被他瞪著,竟是突然感覺到他滿身的狠獰殺氣,一時間竟是震懾得一動也不敢動,待到回過神來,樓梯口已經是空空如也……

      聶清麟下了樓後,便上了馬車,邵陽公主怯怯地問方纔那個黑衣男子是誰,聶清麟臉色未變說道:「那位是惹不起,躲不了的瘟神。」

      可是當馬車回到別館時,瘟神竟然是已經先到了,坐在廳堂裡臉色如同化不開的沉墨。只一揮手門邊揮開了閒雜人等。

      聶清麟走在一張椅子前慢慢坐下,還是忍不住瞟了他放置在椅側的那根枴杖:「太傅久未見面,別來無恙?」

      太傅薄唇微啟,冷聲說道:「看來沒有本侯,公主也是過得安好,今兒若是本侯未曾到場,公主豈不是要與那黃口小兒共譜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話了?」

      聶清麟收攏了目光,濃黑的睫毛低垂說道:「有太傅專寵匈奴公主的佳話在前,別的俱成了俗事,只是不知道太傅此來,有何貴幹?」

      衛侯皺著眉:「你這又是哪裡聽來的,本侯什麼時候專寵什麼匈奴公主了?」

      聶清麟略覺詫異地抬起頭:「 太傅忘性真大,難道匈奴格爾番部的公主在這短短數月也成了昨日黃花了不成?」

      衛冷侯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恍然:「還道你為何數月不給本侯發來一封書信,竟是帶著氣兒出的京城,那格爾番部的公主一早就許配給了安邦侯的長子,二人郎才女貌正可成就一番友邦佳話,難道在公主的眼裡,本侯就是這般不挑食嗎?」

      聞言,聶清麟呆愣了片刻,小臉慢慢垂下,太傅見狀甚是滿意,只當小女子已經是知錯了,便是和緩了語氣,伸出手道:「竟是這般的能捻閒醋,還不到本侯這來,讓本侯看看小果兒是否清減了?」

      聶清麟慢慢抬起了頭,可是臉上的表情卻不是他所想的那樣窘迫交加:「原來是這樣,幸好有安邦侯的公子肯提太傅分憂,不過國事操勞,太傅若是沒有別的事情,還請盡快返回京城,免得耽誤了大事。」說著竟是起身徑直要離去。

      「站住!」太傅的火氣到底是沒有壓制住,一下子便是爆發了出來,他日夜兼程趕往江南,滿心以為再見面的時候佳人會綿軟體貼地投入懷裡,以慰藉相思之苦。可是哪裡想到,循著她的行程興沖沖地趕到翻墨樓上,卻是見到了那嬌人含笑與那個黃毛少年傳情的模樣。一手不入流的墨寶,毛兒還沒有長全就妄想勾搭他衛冷侯的女人!

      這一聲中氣十足,便是個大漢也要被嚇得雙腿一軟,可是那個小女人卻是依然穩穩地往外走去。氣得衛冷侯站起了身,拄著枴杖幾步搶在了她的面前,拉住了她的胳膊道:「公主倒是在江南養肥了心膽了!既然都說了是誤會,你又是在生著什麼悶氣?」

      聶清麟苦笑道:「清麟無仗無恃,不敢生太傅的悶氣,只是突然想明白了自己為何總是患得患失,太傅乃人中俊傑,世間女子趨之若鶩。可清麟並不是能守住瑰寶的猛將,與其每日擔心何日會失去,倒不如從來未曾擁有。這數月的分離也足以證明,太傅也並非是離不得清麟……你我相識以來,經歷得誤會波折太多,可是我也能體會到太傅待我情真,我亦為太傅感動,動了真情,然情濃便有清淡時,清麟乃人間至俗女子,若是真到了那天,必定是受不得情關煎熬之苦,倒不如太傅憐惜,便是在有情之時且放了手,讓清麟長居江南,免了煎熬苦惱……」

      太傅聞言,氣得青筋已經是蹦起老高,這小女子口口聲聲戀著自己,卻又是轉身說要自己放手,以前因他受重傷而傷心流淚的模樣猶在眼前,可是轉眼的功夫卻是冷漠得不聞不問。

      這是多麼狠的心腸?虧得他還擔心她一旦知曉,必定擔心得食不下嚥,終日以淚洗面。現在看來,倒是存了盼著自己早死的心思,然後便是可以自由地與那些個年輕稚嫩的少年郎們眉來眼去。這等不守婦道的女子,便是浸了豬籠也不解恨。

      就在這時,廳外突然傳來一聲驚叫:「妹妹救我!」

      聶清麟聞聲竟是自己的皇姐邵陽公主的聲音,她連忙推開太傅,疾步走了出去,只見庭院裡一個身形如鐵塔般的男子,一臉激動地將邵陽公主抱起,嘴裡不住地喊著:「我的邵陽,你沒死?我就知道我一定會再找到你!」

      那邵陽公主從翻墨樓裡回來,眼見妹妹被瘟神提審,心裡也是存著擔心,到底是血緣姐妹的關係,就算記不得以前的情誼,還是下意識地要擔心著,所以從馬車下來後,並沒有急著回房便是等候在廳堂外的小園子裡。

      可是沒想到,不大一會,便是個巨熊般高大異常的男子衝進了院子,見了她後,那對湛藍的詭異雙眸竟是眼含熱淚,一把將她抱起。真真是白日裡碰到了熊怪不成?嚇得邵陽扯開嗓子沒命地高喊尖叫,一張檀口愣是將休屠宏王爺的脖子咬得鮮血淋漓。

      這等混亂的場面真是讓人看了頭疼,待到好不容易分開倆人,又是各自分開安撫了一番。

      休屠宏一把揮開了要給他脖子上藥的侍女,一臉落寞的對坐在一旁的衛冷侯說:「怎麼辦,她竟是忘了我!」

      衛冷侯木著一張臉,臉頰那蛟龍一樣的傷疤微微泛著紅色的妖冶,他木木地說道:「真忘了,也強過冷了心腸故意要忘記……女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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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2 10:42 AM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太傅與王爺自將鬱悶不提,那邊邵陽公主受的驚嚇著實不輕,她在內室裡里拉了聶清麟的手,身子都微微顫抖,顫著音兒說:「那樣可怖的人,一臉的凶險,我怎麼可能會嫁他?莫不是他也如潘府三少一般強搶了事的吧?」

      聶清麟拍了拍姐姐的手,竟是因為姐姐的聰慧有些無言以對。雖然真相就是如此,可是她卻不敢再嚇姐姐,只能是柔聲說道:「作將軍的,難免樣貌陽剛了些,妹妹會去叮囑王爺,讓他休要總是這般驚了姐姐的。」

      還不容易安撫了皇姐後,她才回轉的自己的房間。

      太傅正在侍女的服侍下換藥。原本腿部受傷早就該痊癒的傷口竟然是崩潰開來。替換下來的藥布上也全都是有些烏黑的血液。

      聶清麟原本以為他復又拄拐只是裝一裝樣子,搏個可憐罷了。想著腿沒痊癒那會兒,他便是總是沒正行地哄騙自己腿痛,讓她親自給揉搓按摩。可是現在看來,竟然是真的腿傷復發。

      太傅將聶清麟進來,便不動聲色地拽過一旁的薄被蓋在腿上。

      等到侍女們退下時,太傅才主動提道:「原以為邵陽公主只是記得不大清楚,卻沒曾想失憶如此,早知道便是讓宏王爺緩緩才來好了。」

      這是太傅最大極限的表達歉意的方式了。聶清麟微微收斂了眉眼,坐在離那床榻甚遠的椅子,這個男人到底是沒有將她那封書信上的請求掛在心上,皇姐已經如此這般,當初了和親北疆時的適應苦楚難道是要再經受一次不成?她輕輕說道:「那王爺……是打算接姐姐回北疆嗎?」

      沒想到,太傅卻簡單地說:「以後都不用回了。」

      聶清麟聞言詫異地抬起了頭,便聽衛冷侯接著道:「一個月前,北疆休屠宏王爺已經因為傷重不治而亡,從今以後再無此人。」

      這下永安公主真是有些驚異了,過了好半響才說:「他竟是捨得?」

      太傅懶得跟果兒討論其他的男人,便是半合著眼兒說:「原本就不是有宏圖大志的,受了打擊便更無稱霸北疆的野心了……本就是要帶著孩兒隱居大魏,所以便是拜託本侯先替他照顧孩兒,再處理妥當部族以後的事宜。公主書信的請求,本侯不是沒有考量,只是拆散他人妻女的勾當,本侯實在是做不來,便是帶著王爺來看一看。他現在就是個無權無勢的,公主若是覺得他礙了邵陽公主的安生,自可以命人拿了他一殺了事。」

      這番話說得是有禮有節,簡單輕鬆。聶清麟竟是有些無言以對,她自然聽得清楚太傅的話裡猶帶著氣兒。若是放在以前,她自然是應該有些眼色,伏低做小一番討得太傅大人的歡顏。

      「太傅說得及是,見你舟車勞頓許是累了,本宮就不打擾太傅休息了。」說著她便站起身來,準備將自己的寢室讓與太傅。

      「你給我站住!」太傅已經被這絕情絕義的小女娃氣得要渾身顫抖了,渾然沒將韋神醫千叮嚀萬囑咐的「不許動氣」放在心上,一時毒氣攻心,突然臉色一變噴出了一口濃血。

      聶清麟看白了一張臉,連忙喚人去請太醫。

      那韋神醫也是一路跟來的,聽了太傅吐血,連忙背了藥箱一路飛跑了過來,用銀針封住了太傅的血脈,又讓他嗅聞了凝神靜氣的熏香平復血氣燥熱。

      聶清麟在單嬤嬤的陪伴下守在了門外,待得神醫出來了,連忙問道:「韋神醫,他……太傅這是怎麼了?」

      韋神醫搖著頭歎道:「公主怎麼不知?太傅大人去提審那叛賊葛清遠時,被那賊子設計激怒,結果臉上濺到了毒血,也身染奇毒……」

      聶清麟聽到這,身子一僵,衛冷侯為何會去提審那葛清遠,她自然是記得清楚。自從提審了以後,她便是再未見到太傅……加之又是誤會太傅與那匈奴格爾番部公主的事情,竟是從來沒有想過他會中毒。

      「這毒……解來嗎?」聶清麟白著嘴唇問道。

      韋神醫搖了搖頭:「那個葛清遠的心可是真狠,用了南疆豢養藥人的方法來給自己喂毒,這毒甚是折磨人,若是經血液中了便要狂躁七天七夜而亡,從無解藥。幸而老朽以前曾經尋訪南疆時,見過此毒,便一意研究,便是尋了個導毒的法子,將太傅的體毒從腿部先前的傷口逼出了大半,不過現在臉上噴濺之處還留有疤痕,而餘毒也卻是要慢慢化解……不過解毒的過程甚是折磨人,先前太傅的身子癱瘓了一半,渾身都是使不出氣力,每到夜晚便是毒發之時,折磨人啊……公主啊,休要再惹太傅生氣了,他若是氣毒攻心,老朽也是回天無術啊!」

      聶清麟聞言,微微地點頭,轉身進了內室。

      床上的太傅已經施了針睡下了。在搖曳的燈光中,濃眉下的眼窩暗沉,俊臉一側留有蛟龍樣的疤痕,卻微微折損了他的驚天容貌。

      聶清麟自然是明白太傅為何一意瞞他了。依著他的性子,從來是對手下敗將不屑一顧,自然是不會去見葛清遠的。可是就是因為自己一時亂了心神,央求著他去提審,卻是中了葛賊的奸計。他不願她知,是怕她見了他每日受苦的樣子而心生愧疚。

      這個男人一身的毛病,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目中無人、對待自己從來都是剛愎自用,由著他的性子……可是,為何自己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那不易被人體察的柔情打動,好不容易絕了情誼,卻偏偏這樣一瘸一拐地來攪亂自己的一池春水……

      許是聽聞了床邊的動靜,太傅微微地睜開了眼,便是看見聶清麟趴伏在了自己的手邊,閉著大眼,正自熟睡的情形。凌亂的鬢角,散亂了幾縷髮絲,帖服在柔嫩額臉頰上,顯得那臉兒愈加嬌小……他慢慢坐起身來,輕輕抱起了嬌人安置在了枕榻上。

      果兒還是如以前一般,睡意起了便不管不顧,這般搬運也是貓兒叫似地哼了幾聲,便緊緊靠著他的胳膊又沉睡了過去。

      太傅想要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可是薄唇移到一半便又停住,自己餘毒未消,竟是連感受佳人的溫存都不可,便是這樣靜靜望著果兒的睡顏。

      那兩道細眉蹙得那麼的緊……太傅終於在無人之時,輕歎了口氣。他縱有上天入地只能,可是該怎麼樣才能抹去佳人眉宇間的愁思?

      接下來的江南生活,便是不復休閒愜意。

      那休屠宏一心要王妃再記起自己,每日裡都是刻意地討好奉承。那邵陽公主初時被那休屠宏的異國模樣驚嚇了後,見他再無舉止孟浪之處,便是也不好見了他便嚇得驚叫。若是有旁人陪伴時,倒是能勉強跟王爺說上幾句。

      而太傅與聶清麟倒是看起來又恢復了平常模樣,那日醒來後,聶清麟再未提及孤老江南之類的話,對太傅的飲食傷勢也是細心體貼。

      這日一行人去西湖遊歷。

      雖然宮中的大湖也是仿著西湖開鑿,但是到底是人力所為,怎麼及得上這天生的煙波浩渺?此時其實不是最好的泛舟時節,不顧幸好,船中暖爐齊備,倒是在湖中船上飲酒,別有一番滋味。

      邵陽公主新近學了釣魚,便是在船舫的一側執竿垂釣,卻是半天沒有動靜,那宏王爺卻是個急性子,眼見著他的小嬌妻臉蛋微垮,眼淚呼之欲出,便是突然解開衣服,在佳人呆愣的眼神下露出一身飽滿的健壯肌膚,噗通一聲跳入湖中,不大一會便徒手捉了一條大魚上來。扔在了甲班之上。

      待到他爬上來時,褲子被水打濕,緊貼在身上的孟浪模樣惹得邵陽公主又是連聲驚叫,便是讓宏王爺趕緊用衣服裹住了下半身,又是一陣刻意柔聲細語的誘哄。

      聶清麟與太傅坐在船舫裡,自然是看得分明。

      太傅品著手裡的清茶,突然說道:「宏王爺的意思是要定居江南,他當初幫助本侯平西了北疆之亂,絆倒了休屠烈,所以本侯打算將此處的別館賜給他作為府宅,公主意下如何?」

      聶清麟聞言笑道:「有勞太傅費心,那王爺心性極高,若是直接賞賜給他反而會損了王爺的臉面,莫不如依著本宮的名義贈與姐姐,本宮在此代皇姐謝過了……至於姐姐肯不肯收留王爺,便是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衛冷侯自然是明白聶清麟的言下之意,討不得皇姐歡心,那個北疆的王爺就直接幕天席地好了。

      太傅看著聶清麟微微含笑的眉眼,突然說道:「本侯永遠不會做到宏王爺這一步……」

      聶清麟笑意微斂,輕聲地說:「本宮知道,太傅自有自己的胸襟抱負,豈可因兒女私情而耽誤……」

      若是衛冷侯肯放棄權勢,那麼恐怕他就不是衛冷侯了,這個男人是永遠不會甘心平庸的歲月,做個碌碌無為的清閒之士。

      看著她起身準備往外走,他的大掌卻是又緊緊地拉住了她:「江山美人,自古難兩全,可是我卻是不信,天下有什麼能難倒我衛冷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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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3 10:16 PM

第一百二十四章

      聶清麟聞言回望著拉著自己素手的那個男人,他的那雙鳳眼炯炯,眼底是勢在必得的精光。公主是願意相信太傅妖蛟大人的無所不能的,可惜到了夜幕低垂時,便是太傅兩難全的煎熬時刻。

      前兩個月在京城的時候還好,伊人遠行,倒是一意抵禦正濃的毒性。可是現在毒性基本消散,不似以往夜幕低垂時便會痛楚難當,又是有佳人陪伴在身側,饒是定力如定國侯大人,難免也是會心猿意馬。可惜佳人在懷卻是半點都品嚐不得,可是若是要放了這懷裡的綿軟自然又是不肯的,便是在床榻上反覆地翻轉折騰。

      聶清麟躺在他的身側豈會不知,伸手一摸卻發覺太傅身體滾燙,原本是以為他毒發的難受,可是還沒待她出身,太傅卻一個猛子翻轉到了她的身上,大掌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鼻息在她的頸窩間大口地粗喘著。

      這樣一來,太傅的英偉便是隔著衣服一寸寸地感受個徹底,那般的滾燙著實讓人羞怯得讓人臉紅。

      「白日裡遊玩了一天……甚是乏累,太傅怎的還不歇息?」被個小山似的男人壓著,那幾個月前還依稀記得的火熱綺麗的枕席被浪,便是一股腦兒地湧了上來。

      若是可以,現在哪裡需要對談,扯開錦被,撕開衣衫便是重遊溫柔鄉,死在這佳人懷內也是英雄無憾……

      可是太傅貪婪地嗅聞了幾口體香後,便是嗓音粗啞地說:「公主且忍耐下,我蹭一蹭便好……」

      這叫什麼混話,又不是死人,被他死死壓在身下,加上那伸進裡懷的大掌揉搓,沒多時就算是個菩薩聖女便是也是有些情潮翻湧,雙頰通紅,看著太傅這般難受,竟是隱約動了惻隱之心,便是素手漸往下移,準備紓解一下太傅的煩悶之苦,可是沒想到手還伸入襠內,便被大掌握住。

      「不可……毒氣尚未消散……」說完衛冷侯好像是剛剛被自己所說的話猛地點醒,又是緊抱了她幾下,便是翻身起床拄著枴杖去了隔壁的浴房,那裡放置著半桶清水待到第二天早晨倒入熱水沐浴,用玉瓢舀了涼水澆了一下身子,灼熱的感覺便是漸漸褪去了。待他一身濕漉的轉身準備喚侍女更衣時,卻發現公主已經披散的垂腰的長髮,手裡拿著乾淨的睡衣立在了浴室門口。這般狼狽的樣子居然入了她的眼中,太傅自然是滿心的不悅,便是伸手接過了衣服,坐在椅便快速地換穿著。

      聶清麟卻是倚在門邊靜靜地看著這個身形高健,此時卻是有些微微慍色的男人,等到他起身時,便是走過去要攙扶於他,可是卻是被他躲開了,沒走幾步,卻是一時忘記那青石地板都被潑濺上了水,腳下一個趔趄,便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因為壓倒了腿部的傷口,男人的濃眉頓時緊皺在了一處。

      聶清麟緊張地彎腰要去扶,可是想了想卻又是緩了手,逕直一個人出去了。

      太傅先是懊惱自己出了醜,再次暗罵那下藥的葛賊,可是下一刻見聶清麟竟是冷了心腸不管不顧地出去,那心裡的惱意便是能濃了。

      咬著牙起身後,竟是拐也不用了,便是滿滿地扶著牆走了出來,卻看到那小人兒單薄著衣衫安靜地站在窗前看著月色。原本是有些氣悶,可見她那樣在窗口迎著風便是忍不住說道:「那裡風冷,還不快些關窗,回到床榻上。」可是半天卻是不見她動。

      太傅只當她是厭棄了這般無用的自己,突然想起那日在翻墨樓上的情形。艷光四射的芳華佳人,被一群黃毛小子熱切凝望的情形依然是歷歷在目。就算沒有皇家身世的襯托,果兒的美貌也足以讓世間男子趨之若鶩,此時她一身素白寬衣沐浴在月色之下,竟是有下一刻便踏著月色扶搖之上,裊裊離自己而去之感……

      想到佳人的芳心可能不在自己身上,竟是將一雙拳頭握得緊緊的。可是他走上去去才發現,她那靜望窗外的臉蛋卻是掛著滿臉的淚痕。

      他不由得一把扳過她的身子,皺著眉問:「怎麼好好的,自己卻哭了起來?」復有鎖眉道,「莫不是本侯讓公主覺得厭煩了……」

      聶清麟透過淚眼,抬頭望著這個男人,他的表情依然如身在朝堂斬殺四方時的冷峻,可是和眉宇間卻有著一絲不易被人覺察的不安。

      她一動不動地望著他,說道:「是太傅厭煩了清麟才是……清麟的一切,太傅儘是掌握,可是太傅自己的喜怒哀樂,卻是從不欲清麟知曉。上次腿傷是如此,這次中毒又是如此。

      太傅每日有太多的忙碌,身立朝堂之上自然是有想不起 兒女私情的時候。可是身在後宮的女子卻是只能獨守那一方天地,反日反覆琢磨得也不過是晨昏定省時的幾許溫存。這樣的日子過得久了,心是會越來越空的。

      清麟有自知之明,自己不過是沒有父母的孤兒罷了,托了個皇室的名頭卻比不得個鐘鳴鼎食的世家女子,太傅對於清麟的這點子愛惜,總是像這月光,看得見,卻是總也抓不住。太傅總說是怕清麟擔心,可是太傅真的是知清麟怕的又是什麼?」

      衛冷侯聞言,緊抿了下嘴,輕問道:「果兒怕的什麼?」

      聶清麟望著他,伸出手指,輕撫著他緊鎖的眉宇:「此時此刻,果兒懼怕的,與太傅心裡擔憂的是一樣——情濃也是鏡花水月一場……」

      吐出著話時,嬌弱的女子微微抬起個那精緻的下巴,輕輕拽下衣領,在他的臉頰上印上一吻……

      那柔弱的嘴唇正待離開時,太傅卻是緊緊地抱住了她。若是以前,聽到果兒說出她是愛慕自己的,只會是滿滿的得意歡喜,可是現在聽了這番悵然的愛意吐露,只覺得心裡卻好似有什麼東西脹得難受,呼之欲出。

      他怎麼不知這個生在大魏皇家的女子是有多麼的驕傲?她可以在宮變之時,巋然穩立;也可以身在佞臣之下,泰然若之。雖然以前也是有裝傻充愣,假意低眉順目的時候,可是他深知,這個殼兒硬的果兒其實從來沒有向人真正示弱服軟之時。

      可是就是這樣的外柔而內剛的小女子,知道自己在海難歷劫安然歸來之時,而失聲痛哭,因為自己的一意隱瞞而黯然神傷,那每一滴淚都如滾燙的鐵水一般燒灼著她的心。

      他存著「盡大魏之國力,務求佳人歡顏」之心,可是到頭來卻才是猛的發現,他傾力所給的,竟然都不是她所想要的……

      想到這,他卻是只能緊摟住懷裡的人,久久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臨近過年,今年便是要在江南過節了。太傅雖然久病,卻從來沒有放下國事,俱是邱國相稟明了太傅後,再逐一操辦。經過怎麼多時日的歷練,邱明硯倒是褪下了以前只求結果不顧大局的浮躁,辦事越加沉穩了。就算太傅暫時離京,倒是也出不得甚麼亂子。

      那些王侯們聽說閻王不在京中過年,竟也是個個歡欣鼓舞,只覺得少了太傅的威懾,年節裡的酒席牌面都熱鬧了許多。

      潘府的老爺那日面見了永安公主,被公主含而不露的幾句話點透得是渾身冷汗淋漓,回家便是將那成了豬頭的兒子又是壓在祖祠那裡又是狠狠地抽打一頓。然後便是煩心著如何修補著與皇家表親這一脈的親近。

      現在進了臘月裡,聽聞公主要在這城裡過年,便是一陣欣喜,打定主意要藉著過年。拉近一下關係。

      那日公主去翻墨樓上賞玩,他也是攜著女兒一同前往的,倒不是要給女兒尋了夫婿,而是想藉機討好公主一下。沒想到,因著自己的位置隔著包廂太遠,公主竟是一眼都沒有望過來。

      不過他倒是看得分明,那公主望著隋府的公子時,卻是眼含春意,也沒有躲閃,少年恰年少,公主又是正當芳華,二人這般的目光糾纏,他一個過來人怎麼能看不出來呢?

      前朝公主不乏豪放之輩,本朝公主宮闈荒誕的也不在少數。只是沒想到,與太傅有婚約在身的公主竟也是色國的女中豪傑。不過也是,公主一個人在江南遊玩,那太傅遠在天邊,倒是寂寞空曠得很。

      那日他回來後,跟自己的十八歲的姨太太在床榻間好好地舒爽了一番後,豁然開朗,公主身在江南可是有皇家供應,自然是吃穿不愁,自己這商賈之家可也是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可是江南多美男,想必公主礙著那京城裡的未來夫君的面子,行事不好太張揚,還是需要個懂眼色的替公主張羅物色合適的少年。若是替公主促成了這等隱秘之佳事,公主豈會不引自己為心腹知己?

      只怕到時,公主在皇帝面前美言幾句,潘府的平步青雲,指日可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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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5 08:1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28 01:02 AM 編輯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太傅這幾日的毒又排出了不少,如果不用拄杖也可以慢慢地行走了,就連臉上的蛟龍疤痕的顏色也是清談了不少。

      不過神醫建議他還不要每日太劇烈的活動,當初他並不贊成太傅尚未痊癒便啟程江南,要知道這奇毒的霸道程度,就連他這個號稱能起死回生的神醫也覺得甚是棘手。可是太傅卻是一意孤行,生怕冷落了公主,耐不住相思,便強自出發了。

      看到這,竟是日期昂韋神醫又想起另一個人。

      因為要研究解毒藥性,他需要採集藥人毒血,尤記得那個中毒的藥人臨死前的情形。據說他以前也是個儒雅的翩翩公子,可是到了毒發的最後已經消瘦得形同枯槁。

      可是經受著那樣的折磨,卻是尤眼露精光地問:「衛冷侯還沒有死嗎?」神醫對這樣心性歹毒之人也是沒有甚麼好感,便是沒有理睬他。只有長竹竿接續的導針刺破了他的胳膊,取了毒血。

      那人躺在破敗的草甸上,好似未有感覺胳膊疼痛一般,喃喃自語道:「還是沒死?咳咳……不死心地想著解藥嗎?我要……要是他便是要多多花些時間好好享受下這世間放不開的……可是他唯一想溫存享受的卻是也溫存不上吧?哈哈哈……咳咳,可歎我最後還是不忍心……不過這樣也好,便是天人相隔就是對她最大的懲罰……以後,她每次落淚思念時,除了那個男人,也都是要連帶地想起我的……恨,也好,終是一輩子忘不了的……」

      韋神醫在一旁聽著那藥人的喃喃自語,難得竟是聽懂了,這個人歹毒以極,先是設計陷害卻是及時告知了太傅中毒的事情,大約也是不忍那公主過了毒氣吧……恕他老邁,真是搞不懂男女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愛意,會愛入肌膚恨入骨髓?

      太傅也好,那個毒人也罷,劇毒易解,情毒難除啊!

      韋神醫先到這,在聽聞太傅要陪著公主去寺廟進香祈福時,卻還是開口阻攔了,因為太傅的身子實在是需要好好靜養不宜走動啊,已經是快要痊癒的,總是不能功虧一簣。

      年前的江南,佛寺廟前香火鼎盛。因著臨安有年前祈福的習俗,若是香火鼎盛的寺廟就算是拿了大把的香油錢,那寺廟中高僧誦經的面前也不一定有位置。潘府老爺存了逢迎上風的心思,卻是不好自己出面,便對著自己的夫人李氏耳提面命一番,攛掇著她藉著過年之際去拜會公主,順便提及下潘府已經在臨安最大的靜心寺預訂了祈福祭禮。

      聶清麟一向是入鄉隨俗的,總覺得是難得來到民間,平常人過的種種還是要細細體驗一番的,更何況太傅此番接二連三遭逢厄運,公主也想能親自在佛祖面前祈福為太傅積累些善德,聽到潘夫人提議她也前往,便是笑著應允了。

      既然太傅不便前往,她便是拉著姐姐同去。那個宏王爺也是硬要一同前往。

      聶清麟心細,自然能看出姐姐對這個宏王爺倒是不似初次見面那樣排斥了。大約是看到虎背熊腰一樣的男人居然能在自己面前低眉順眼的,便是漸漸放下了戒心。因為是微服私訪,行事要低調些,兩輛馬車並沒有裝飾華蓋,到了廟門前時,一早便有潘府的大夫人在廟口恭迎。

      入寺廟祈福時也是按著臨安當地地習俗,先要進主殿上香,然後是沐浴飲香湯茶。

      那浴池是在寺廟內開鑿的泉眼形成的,在菩提樹的包圍下熱氣騰騰,而且不含硫磺味而是一種特有的清香。

      待公主在單嬤嬤的攙扶下去往後院事,經一片竹林,突然一陣悠揚的笛聲傳來,這是前朝樂師耿淵所著的曲子。

      在一片幽篁竹林中,略帶傷感纏綿的蕭聲迎風穿過片片竹葉,順著和風輕拂,只做片刻的逗留,便是滑入了耳中,再是抬眼望去,白衣玉面少年垂立林中,長指執握一管玉簫,卻是不知是竹林香氣、還是悠蕩的簫聲,又或者是這美少年,讓人不禁駐足停下腳步,任思緒在竹香風緒中,隨著那樂聲飄零……

      聶清麟微斂眼目,聽了一會那曾在翻墨樓有一面之緣的青年空靈的簫聲,便是轉身想要離去。

      「請小姐留步!」隋輕塵見佳人想要離去,連忙放下玉簫,緊走了幾步出身阻攔。

      「那日在翻墨樓上,與小姐錯失傾談的機會,今日既然是有緣在此處相逢嗎,還望小姐留下芳名,待輕塵來日請母親前去小姐府上探訪。」

      聶清麟卻是心知肚明,這位隋公子乃是當地名門公子,卻是在年前祭祀這樣的日子裡突兀地出現在女子湯浴的必經之路上,該是多大的閒情雅意與巧合啊?

      現在想到李氏再三邀約自己前來寺廟的深意倒是一下子便想清楚了。她的這一門娘家的表親可真是好大的膽子啊。竟是也沒有告知隋公子自己的身份,便是這般拉線搭橋了,倒是把自己撇得乾淨,若是自己真像那位樂瑤皇姐那般荒誕,豈不是就要借這旁邊的清幽雅捨,就地眠宿了這翩翩貴公子?

      可惜還沒等她開口,一旁的單嬤嬤早就耐不住氣兒了,雖然她先前瞧著著少年郎也是頂順眼的,可是眉目間雖有太傅的俊朗,怎麼及得上定國侯運籌帷幄的器宇軒昂?現在眼看著竟是要上門撬牆角的,自然是要替著太傅捍衛嬌妻。

      「這位公子請回吧,我家小姐已經是許配了人家的,豈容你這次孟浪相談?」

      沒想到這番話語竟是沒能讓隋公子打下退堂鼓,便是不服氣地說道:「既然只是定親尚未婚配,那便是良禽擇木而棲,在下斗膽問句,與小姐定親之人可是那日在翻墨樓上的瘸子?」

      這隋輕塵自視甚高,一向是恃才傲物,雖然一早便是認出那拄杖之人乃是詩畫驚艷天下的「振林」先生。可是一想到他身有殘疾,臉上又是有那樣可怖的疤痕,必定是不能為官的,雖然一身的華貴,也不過是商賈之家的出身,否則他為何遮遮掩掩從不向世人宣告自己的真身?大約也是自覺身有殘疾,出身粗鄙銅臭,羞於示人罷了。

      若是個尋常的小家碧玉倒也罷了,可是這等靈秀的美人豈可被個瘸腿的商賈娶了去?那振林既然通曉丹青,為何要做出這般焚琴煮鶴之事?看那日那情形,美人也是不願,奈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罷了。想他從來未對女子動心,卻是第一次找翻墨樓上與她四目相對便是一見動心,自然是要極力爭取,救佳人於水火。

      聶清麟聽到有人喚太傅為「瘸子」,竟是一愣,直覺真是少年可畏,當真是初生犢不怕虎,一下子便是要掀翻大魏的天啊!

      單鐵花也是被那一聲喝罵氣得臉色驟變,若不是聶清麟出聲阻攔,戰場母夜叉便是要驚現靜心寺,活活手撕了翩翩美少年!

      「小姐容貌出眾,氣質脫俗,將來定嫁萬戶侯!輕塵願下戰書,與那男子比試文章,若是比不過,在下自當不再叨擾,但是若他只是個只通書畫紈褲之輩,隋輕塵便是要讓他知難而退,休要辱沒了他不配之人!」

      看著這青年一臉勢在必得的英氣,聶清麟卻頭痛得很,若是此刻表露身份,豈不是暴露了太傅身染惡疾?唯恐朝堂生變。可是若是不說,這少年又是胡攪蠻纏得很……至於殺了……隋家幾代忠良,若是不喝足了昏君酒也是下不去毒手的……

      當下聶清麟便是淡然說道:「公子哪裡來的妄言揣度,我與自己的未婚夫婿乃青梅竹馬之情誼,便是沒有父母媒妁也是非他不嫁,倒是要你這不相干的做嘴妄言?公子文采出眾,書畫詩樂無一不精,可是單是口德這塊且需修養,若是魏朝需要治國棟樑也是要心存仁德兼濟天下,而不是整日躲在竹林裡謀奪著如何奪他人之妻的輕薄小子……

      隋府榮耀皆是隋公當年立下汗馬功勞掙得的,可千萬不要子孫不孝,羞辱門楣!」說了便是連沐浴也不進行了,轉身便離開了靜心寺。

      出了寺門,那潘府老爺一見便是迎了上來,一臉熱切地說:「公主怎麼走了,也不多停留一會,飲了這裡甘泉調配的香湯茶?」

      聶清麟立在馬車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聶氏皇族凋零,親情淡薄,像六哥與八皇姐那般的情誼彌足珍貴,她當初下江南時的確是存了見一見母族親友的心思。可是近鄉情怯,到了此地竟是有些不敢相見,可是沒想不經意相見後,果真是不如想像的美好。雖然用心地提醒了潘府當家一番,現在看來俱是枉然……

      潘老爺卻是不知公主的心思,逕直說道:「公主來此處,既然是要過年只當是回府裡敘一敘親情,不知公主可否移步府上……」

      「不必了,本宮事務繁忙諸事一早有了安排,表哥您委託表嫂帶的話,本宮也是明白了,您的膝下兩個兒子若是想求功名,自然可以寒窗苦讀,本朝雖然如前朝一般輕工商,但不禁商賈科考,便是可以自憑本事。至於懇請皇上封賞爵位之時,本宮還是勸你絕了這門心思吧。現在朝廷肅清腐敗,就算是聶氏皇姓貪贓枉法也是照樣沒命,此地並不荒蕪,想必你也聽聞了那些藩王的下場,更何況是先皇妃嬪的外戚,更是要從嚴執法。本宮會跟當地府尹打下招呼,若是以後有人膽敢打著皇家的名號為非作歹,只當擒拿進官府依律治罪,絕無寬恕!」

      說完便是上了馬車絕塵而去。

      潘老爺的侯爺夢還未來得及做全,便是夢醒了,被嚇得渾身冷汗直流,自家夫人扶持著,竟是半天都說不上話來。

      那日出了靜心寺,邵陽公主又是興致勃勃逛了幾家專賣小兒奇巧玩具的店舖,給自己的孩兒買了許多玩具。、

      小嘉柔現在搖搖晃晃地要學走路了,便是又買了精緻的小鞋子,這些東西雖然不比宮中的精緻,但是也別有一番民趣。

      等好不容易逛完回了別館,太傅竟是不在,聶清麟有些驚愕,便是問道太傅是去哪了。下人俱是回答不知,後來聽說是隋府的公子送了封書信,太傅看完後便領人出去了。

      聶清麟不禁又是頭痛,這個隋輕塵竟然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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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5 08:19 PM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到了掌燈時,才見太傅回來。

      原來這隋輕塵也是入了魔的。當時在翻墨樓裡見那振林先生隨了公主離去,便是命令自己的小廝跟著那馬車去了。

      結果竟是一路跟到了別館中來。這別館乃是京城貴胄的落腳之地,除了聖上居住的主館外,還有供京城高官官員居住別館,聶清麟為了不驚動地方,並沒有去住主館,而是在一旁的別館安置下來,反正俱是共有一樣的院子,吃穿用度並不遜色。但是因為這些別館平日裡也是閒置的,於是總有別館小吏將別館私自偷偷轉租給外地巨賈以供暫時居住之用。

      所以當隋輕塵聽聞她們下榻在了別館後,有些微微吃驚,後來著人去打聽,可是裡面的人也是含含糊糊地說大約是外地的巨賈之家,這下更是坐實了隋公子心裡的猜想。

      被佳人在竹林裡不假言辭的拒絕後,隋輕塵要也是傷了少年家臉面,便是要一意找回,當時便修了封書信,命小廝送到了別館,單說請振林先生收。

      別館裡的下人不知道誰的振林先生,又怕是耽誤了,便稟告了正在別館的太傅大人。

      太傅也聽聞「振林」揚了揚濃眉,便是命人將書信呈了上來。

      書信寫得很是蕩氣迴腸,信中言道:「我喜名花,當厚土養之,修枝剪葉,必不使名花凋敝。君不良於行,非名花之良配。聞君素有雅才,三日後請至翻墨樓,一證文采。吾僥倖勝之,望君離名花,方不負愛花美名……」

      太傅看過,薄唇微啟露出泛著光的尖牙,想自己文能治國安邦興天下,武能掃平亂寇,想不到卻被一江南白斬雞書生欺上門來,口口聲聲讓自己離開名花。

      名花也是你叫得的嗎?想當培土厚肥也要看小子有沒有那樣的壽數!

      看了落款的隋輕塵,太傅頓時想起當日翻墨樓上的那對兒直盯盯看著他的果兒的色眼,便是又是一陣殺氣騰騰的冷笑。隋侯忠良,但是這不肖的子孫還是要他代為教訓一下為好。

      隨手將信撕得粉碎,也不必等三日後了,天剛黑便帶著魯豫達和幾個心腹衛士奔向隋府。心中憋著一股火,太傅走的甚急,行動起來反倒比平時練習還順暢幾分。騎著馬到了隋府不遠處,便是紛紛下了馬,步行到了牆外,太傅吩咐一聲,魯豫達和一個衛士翻牆進去,找了大半個隋府,終於摸進隋公子的臥室,敲昏了服侍的兩個丫鬟,用破布將隋公子嘴堵上,用薄被裹了幾圈,扛在肩上又翻牆出了隋府,扔在了馬背上。

      待到他們入了一片密林,揀選了一顆高大的樹木,就將那隋公子吊在了大樹上。

      隋公子這時才看到了眼前微微瘸腿的太傅。心中又驚又怒,實在沒想到這人行事如此乖戾,如同土匪一般,哪裡有半點文人的氣質,不由更堅定了拯救名花的心思,憤然說道「半夜闖入他人府上,與綠林強盜何異?本來還以為閣下雖有殘疾,但文采斐然,也是個人物,沒想到行事如此下流。有能耐你便放我下來,休要喊上你的那些家奴幫兇,我們戰上一場,看看孰強孰弱!」

      太傅冷笑道:「將你帶出來只是不想你們府中人打擾,好,我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隋公子被放到地面後,整理整理衣衫,穩定下心緒。他雖然是身在書院,但是也侯府也是請了武師教授強身健體,眼看的太傅體殘,隋輕塵並沒有將這瘸子放在心上,伸手取過衛士遞來的長劍,瀟灑地挽了一個劍花,口裡喝聲小心,刷的一下就刺了過去。

      隋公子也是在劍技上下過真功夫的,寒光一閃,劍尖便到了太傅的眼前。怎奈他的對手是戰神,太傅也不躲避,也是刷的一下刺了過去,後發而先至。隋輕塵無奈只好揮劍擋之,太傅手腕一翻,又是刺了過去。只是幾下就將隋輕塵的褲帶挑開了。隋公子被抓來時,身在床榻之上,身上都是輕薄的睡袍,挑開了褲帶,那順滑的綢褲便是一路滑下露得個坦坦蕩蕩。

      下半身突然涼意習習,隋公子登時呆愣在了濃稠的夜色裡。

      這個振林先生再次讓他對「寡義廉恥」有了全新的認知。不,一定是誤會,不會有這麼不要君子臉面的……難道是因為振林腿瘸難以把握平衡,便是不小心刮到的?

      可是下一刻,惡意滿滿的冰冷劍芒刺破了隋公子對人性的最後一絲幻想,無情地指向了他的身下之物:「此等短小如巢雀的,也好意思來爭奪他人之妻?」

      「你……你……」隋公子哪裡是被人這般羞辱過,可是氣得渾身發抖卻是一動也不敢動,那劍芒靠得緊緊的,要是妄動一下便是身上短缺二兩。

      旁邊的魯豫達一干「家奴」倒是沒有出手,就是在一旁起哄地壞笑著,有的還吹著響哨,當真是什麼樣主子便是養了群什麼樣的無賴奴才。

      太傅倒是沒有笑,只是慢慢地翻轉手腕,將那隋公子的「王侯輕毛」剃下了不少,鴻毛一般在兩腿之間飄飄蕩蕩,然後慢慢地說:「現在隋公子知道為何我這樣的瘸子也能獨得名花了吧?有哪個不開眼的做了採花的小賊,便是都在我的刀下被剃得骨肉乾乾淨淨!」

      隋輕塵額角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眼前這男子執握刀劍的手腕沉穩,力道十足,只感覺下一刻便是要刀切入肌膚,血染暮夜林中……不要,他還沒有娶妻,若是真的成了太監還有何顏面苟活在世上。

      太傅冷笑著欣賞完了這美少年眼底的懼意後,便是收了刀劍,衝著魯豫達他們揮了揮手:「看著下手吧,給隋家留個後就行……」

      交代完了,便是頭也不回地拄著劍慢慢走出了密林,翻身上馬起到了馬背上時,只聽密林裡傳來了陣陣拳打腳踢的聲音和少年痛苦的哀嚎聲,頓覺神清氣爽。

      就是個讀書成癡的書獃子,想著撬他人後宅的牆角還要上翻墨樓去做文章?當夜便是打得他屁滾尿流,替他家的老子通一通這妄為小子的筋絡!

      現在,太傅也是琢磨出了這微服私訪的妙處來了——不必背負著定國侯的包袱,沒了大魏權臣的顧全大局的心胸氣度,不會被人說成是仗勢欺人,遇到這等看不順眼的乳臭小子便是由著心性打一頓,真是大大解氣!

      不一會,魯豫達他們拖著傷痕纍纍的隋小侯爺出來,扔在馬背上,又是照著原路偷偷送回到了侯爺府裡是床榻上。

      至於小侯爺第二天是準備怎麼跟家宅裡的人解釋,為何一覺睡得傷痕纍纍那便是他的煩心事了。不過這下面被人剃得如同新生嬰兒一般,想那小侯爺也是難以啟齒吧?

      等到太傅回了府裡。單嬤嬤老早便是等候在一旁,將白日裡寺廟竹林之事據實稟明了太傅。說完後猶自恨恨地說:「這等無知狂妄的小兒,便是打一頓都是不解恨的。」

      太傅卻是腳步一頓,目光炯炯地說道:「公主當真是說,沒有父母媒妁也是非本侯不嫁?」

      單嬤嬤連忙說是。太傅頓時覺得傷腿之下猶如巨掌托起,腳步輕盈。若是早些知道,許是方才在密林裡便是少了小子的那頓打。

      想來也是,公主既然是領略過自己這等沉穩英偉的男子,豈是會看上那乳臭未乾的小兒?於是太傅將馬鞭扔給了一旁的侍衛,便是一路腳步輕健地入了內室去見公主。

      聶清麟也是剛沐浴完畢,準備歇一歇等太傅回來。剛換好了睡衣便是看見太傅一臉笑意地從門外進來,那臉上卻是沒有半點怒色。她心下疑惑,便是小心問道:「聽說太傅收到隋府小廝送來的書信?那隋家小公子無狀,太傅不必掛在心上……」

      太傅用抹了皂角液,在侍女端來的小玉盆裡淨了手後,便是拉著公主的手,二人一同坐到了床榻上,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那樣的無知小子,本侯豈會跟他一般見識?方才便是出去騎馬透一透氣,公主不必擔憂。」

      聶清麟便微微鬆了口氣,總是不希望因為自己而在江南世家裡橫生枝節,但是有些生氣道:「神醫的話,太傅俱是不放在心上,怎麼又是由著性子去騎馬?若是震裂的傷口該如何是好,太傅倒是不急著好,便是要這麼當拐子了嗎?」

      這等嬌滴滴惱火的樣子可真是讓人看得心裡癢癢的,,若是能行之時,還不是按在床上正經法辦了?可惜現在餘毒未解,倒是一時親近不得。

      不過世上有何事能難得住他衛侯?便是壞笑著貼著公主的耳廓問道:「公主是幾許未沾雨露,心急了不成,沒關係,便是本侯暫時親近不得,也必有兩全之法……」

      說著便是從床邊摸出了一早便帶來的盒子。打開一看,竟是與那先前的藥管一樣的玉質。只不過這溫玉被打造得竟是……那般惱人的模樣。

      「此物是依著本侯的英偉打磨,與那藥管一般裡面是中空的,調配了溫潤的油膏,最是潤滑,公主且躺下,待本侯服侍公主妥帖了……」

      聶清麟被那物鬧得面紅耳赤,哪裡肯幹?卻是拗不過太傅的蠻力,到底是被按在了床榻之上,那床榻的幔簾被重重放下,不多時便是聽到裡面傳來黃鶯初啼般的婉轉低吟,一聲接著一聲便是聲聲的求饒著住手。不多時便是再也不成句,只能抖著嗓兒地高昂著……

      嬉鬧了足足半個時辰,待得太傅住了手時,公主早已是渾身香汗淋漓,那床榻上的錦被也被弄得處處皆是水痕。

      不過最難受的卻是太傅,方纔的活色生香真真是他自己弄來折磨自己的,只恨不得全身的毒氣盡解了,才好真刀實槍地疼惜佳人。可是美人舒爽完畢,卻是惱意不散,轉著臉兒地不去看他,便是忍著襠內的硬鐵脹貨,又是柔聲細語安穩則個。

      江南雖好,但是總有回轉之時,過了初五,聶清麟便是依依不捨地同姐姐告別,與太傅一起趕回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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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8 03:15 PM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結局

      猶記得從江南離去時,她是抱著終身不歸的決心。可是沒曾想兜兜轉轉又是要隨了那男人歸去。聶清麟立在船頭不覺有些悵惘。

      「為何歎氣?」男人正立在她的身後,低頭問道。聶清麟眼望漸漸消散的江南煙雨,輕道:「此別經年,不知何日再見……」

      太傅怎麼會不知道這看似恬靜閑雅的女子,其實最是嚮往這繁華的大千世界?此番江南之行倒是嘗慣了無拘無束的滋味,若不是因為自己有毒傷在身,她的心裡到底是有自己的,恐怕是是刀劍架在脖子上也是不肯回轉的。

      要用什麼才能留住這小女子的心,讓她安守在自己的身旁……太傅突然覺得征討遍了南疆北地,便是這顆不安定的芳心最是難以征討,用了強力它便破碎得難以修補,用得輕了便是貪玩不定……倒是該如何縛住芳心?

      太傅想起自己早想給邱明硯的信,卻不知道他都安排得怎麼樣了?

      回到宮中時,聶清麟便發現早已經修建的寢宮早已經竣工了。紅牆高聳,金釘朱漆,屋簷雕刻龍鳳飛雲,左右有朵樓和闕角,覆以燒製得流光溢彩的琉璃片瓦,似乎在安靜地等待著它新的主人。

      回轉到宮中後,太傅便是又忙得不見了蹤影。不過他與自己午膳的時候倒是略提了提,五日後便是登基大典。聶清麟聽了只是點了點頭,終是到了這一天,大魏的十四皇子聶清麟便是從此要消失在朝堂之上了,而她——大魏的帝姬永安公主也要成為這深牆宮苑的一部分了……原以為到了這一天也會心緒平靜無波,與那初時朝不保夕的生活相比,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了。

      可是心裡到底還是有些悵然,原來人心不足,她亦是不能免俗,因為生了情而起了貪念,一生一世一雙人,簡直就是帝王之家不可能的傳說。

      雖然此時格爾番部的公主是一場誤會風波,可是以後呢?身居帝位的那個男人又是該怎麼拒絕下一個聯姻的公主,又一個進貢的美人呢?身為君王要面對的誘惑實在是太多太多,但願情濃長久時,能抵禦住那重重的阻隔……

      回京三日後,一道詔書昭告天下——大魏皇帝聶清麟魏宣帝宣告駕崩,時年十七歲。史書記載:宣帝敦厚寬謹,禮賢下士,力主改革,削藩分田,開創宣年盛世,然身染頑疾,藥石枉然,少年而溘然仙逝

      接下來便是新帝的登基儀式,前一夜,內侍監給永安公主帶了第二天新帝登基時所要傳的禮服。當聶清麟抬眼望向宮女們展開的禮服時便是愣住了。那明黃的顏色分明是帝王才可穿著的,可是這衣裙的樣式又分明是女子的禮服擺裙……內侍監這是瘋了嗎?

      可是還未得及叫來內侍監的總管,太傅就慢慢地已經進來了。

      「怎麼還不換上,雖然內侍監知道公主的尺寸,但是還是要先試一試為好,免得衣服不合身,折損了公主的儀姿。」太傅看那禮服上綿延舒展的飛龍圖案,面不改色地說道。

      「太傅……這是何意?」

      衛冷侯揮退了周圍的侍女,走上前去,輕解下佳人羅衫,將那身龍紋禮服披在了她的香肩之上,滿意地看著佳人被映襯得更加雪白的氣質。

      「果然我的果兒更適合這龍袍的明黃之色。」太傅看著永安公主淡淡地笑道。

      聶清麟不敢置信地望向太傅,竟是一時不知他是何打算。

      「吳景林那老兒雖然腐朽頑劣,但是有一樣說得不假,這皇廷龍椅之上還是需要一個聶家的皇孫才能穩定朝綱,而這龍椅上能讓本侯容得下的便是只有公主一人……」

      「可是……」

      太傅用長指輕按住了她的櫻唇,淡淡說道:「江山美人,都是本侯心之所往,然若是坐擁江山而不能給予吾之嬌妻一份心安,談何大丈夫?臣的心願是一展宏圖開創盛世,若是讓果兒能放下心結,便是寧可長居女帝身側,擁戴著我的果兒安享萬世千秋!

      群臣接受女帝各有他們的理解,可是請陛下牢記,臣甘願身居殿下皆是因為臣對陛下的拳拳愛意,不願陛下身為後宮之後而惶惶不可終日,但是……若是陛下學了那前朝的淫樂女帝,豢養面首沉迷男色,便休要怪微臣逾矩宮變,將陛下長鎖在後宮之中,不再見天日!」

      說道這最後關節時,太傅卻已經是咬牙切齒,這便是最讓太傅不能心安的一處關節了,幸好那果兒見了隋輕塵的誘惑,能巋然不動,倒是叫他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身在江南時,看到了果兒因為擔心自己日後宮佳麗成群而惶惶退卻的模樣,真是讓他一陣的心痛,他甚至可以預見心思纖細若斯的果兒會是怎樣在宮中鬱鬱寡歡地度過餘生。

      既然是如此,倒是真不如如那吳閣老所言,讓他最心愛的女子坐上那九五至尊的龍椅,那是他衛冷侯所能給予陛下的一份最大的心安,從此以後大魏第一等的佞臣便是忠心女帝,甘為男後,與她共享這萬世浮華……

      先帝開啟的宣年盛世,讓大魏新一代帝王的登基儀式舉行得也是隆重異常。

      金鑾殿前的長街甬路皆是新磚鋪墊。鼓聲陣陣,鳴鞭錚錚中,文武百官位列有序,跪在地上傾聽先帝「遺詔」,先帝臨終前,因為聶氏一脈男丁凋零,效仿前朝先賢將皇位傳於自己慧心開敏的同胞妹,帝姬永安公主,著大魏定國侯輔佐新帝朝政,同時大典之後擇日與新帝大婚。「

      當身穿長裙龍袍的新帝緩步走上高殿,坐在那龍椅之上時,卻是有些恍惚。龍椅一旁的蛟龍椅已經撤下,取而代之的是裝飾有睚眥的圖紋的座椅。睚眥雖是龍子卻生得奇異,不能翻騰於雲端卻能吞兵器,負責看護天下兵器,便是有替真龍看護天下兵權之意。

      翻雲覆雨的妖蛟終是沒有生出那最後一角,因為他已經被真龍收降,甘心收起尖牙利爪,成為盤踞在王劍上的吞口之獸。

      此時,那個劍眉鳳眼的男子安坐在睚眥座椅之上,在接受了群臣的久立叩拜後,微笑著站起身來,慢慢地朝自己伸出了大掌,邀請新帝一同前往祭壇祭祖。

      這一幕熟悉得恍如隔世,當時兩年之前,她身為傀儡登基時的情形。聶清麟至今還是有些不信,這個男人肯於放棄唾手可得的權力之巔,而做出此等干冒天下之大不韙之舉,便是遲遲沒有伸出手來。

      新帝此等舉動,又是讓下面的群臣精神為之振奮,不知是不是新帝要給這內定的男後幾許下馬威。可是太傅大人這次確實面無惱色,耐心十足地舉著那大掌,等待著佳人的甘心一握。

      過了許久,新帝站了起來,伸出纖手用力握住了那寬厚的手掌,嬌俏地站在了定國侯高大的身旁,從此以後,大魏再譜盛世新章,女帝男後攜手絕色天下。

      大魏新一代女帝,可以算是大魏朝最最清閒的帝王了,唯一能與她媲美的便是她那早亡的先帝哥哥了。

      一切都是因為大魏的第一等賢臣衛冷侯實在是太過能幹,包攬了朝中的大小事宜。她這個女帝,最要操心的便是,每天的龍釵玉珠該是怎樣搭配龍袍才能更有新意。引領朝中愛美女子的又一陣風潮、

      前朝的事務聽得太多就會頭痛,也難為定國侯大人如此鍾愛朝中的勾心鬥角,每日都是精力充沛地纏鬥群臣。據說吳閣老又出了蛾子,直喊著聶氏皇姓凋零,需要後宮開枝散葉,只有一男後恐是無力,便是攛掇著群臣請奏聖上,揀選世家子弟中年輕英俊的世子充盈後宮。大婚之時,應該效仿慣例,迎娶皇后的同時冊封兩名妃子一同侍奉新皇。

      據說太傅見了這份折子後很是淡定,便是氣定神閒地批示道:「凡京中三品以上年滿十六的未婚之世家子弟,即日到黑旗軍下被報到,開拔邊疆歷練五年。」

      一時間京城裡又是一陣雞飛狗跳,管她嫡女庶女,未婚的貴族子弟紛紛訂婚娶妻,湊數娶個丑無鹽回家也絕不被太傅的醋海波及到,去那貧瘠的邊疆飽受風沙之苦。

      吳閣老也是老當益壯,居然是從江南外省調配了幾位世家才子,其中有一個少年最合閣老心意。

      那皇上也是年少時被佞臣的幾分姿色迷惑,喜好這鳳眼劍眉的品貌。而這位江南隋侯的孫兒輕塵,樣貌儀表無不肖似那衛冷侯。而且衛侯忠良,在南方頗有名望,有此等王侯輔佐新帝,更可穩固朝綱。

      而且這樣年少英俊之輩送入宮中,假以時日,何愁分不掉那內定妖後的聖眷恩寵?

      打著這樣的算盤,便是在春花盛開之際,在皇上召集各位女眷舉行遊園花會時,讓自己的夫人帶著那隋輕塵去面見君上。

      此時真是春花嬌艷,柳絮紛飛之時,少年相見難免春心萌動,到時候便是一舉求得皇上冊封隋輕塵入宮長伴君旁。

      有了這思想的不單是吳閣老一人,許多王侯眼見新帝地位穩健,雖不多言朝堂之事,但是幾次在緊要關頭都是能讓那剛愎自用的妖蛟太傅改變主意,頓時明白,這位真命天子,絕對是個城府身後的一代鐵腕女帝。礙著太傅的專橫,都不敢帶著自家的兒子,可是外省族中的才俊可是揀選了不少,一併由自家的女眷帶著前去參加花宴。

      那些少年們覲見皇上後,抬眼一看,各個都是呆愣癡傻在了原地。

      只見那女帝面色如雪,頰飛淡霞,含笑的大眼好似藏有星辰,閃亮得不敢直視,一身明黃色的衣裙裹著嬌俏的身段,酥胸高聳,高高堆砌的宮鬢如同發亮的黑綢,當真是如同仙子下凡一般。

      原是覺得做了男妃甚是恥辱,可是現在看來,若得此佳人便是傾家蕩產也是心甘情願!

      一時間男花朵朵開,爭寵奪媚之心真真是比春花還要嬌媚燦爛。

      不過衛夫人倒是氣定神閒,滿場的男眷,沒有一個少年能有她帶來的隋輕塵那般的英俊整齊!可是哪裡想到,那翩翩隋公子得見天子的絕色容顏時,卻是臉色微微發白,舉止進退大失體統,但是還能勉強回答著新帝的含笑問話。看得衛老夫人直搖頭,心道:衛侯爺的孫兒怎麼這等不上檯面?

      伴著小太監的一聲高喊:「定國侯覲見聖上!」

      不多時,衛老婦人便看到那大魏未來的男後,——定國侯大人匆匆趕到。

      妖蛟大人身上的餘毒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臉上的疤痕漸漸淡下,雙腿走起路來穩健異常,高大健壯的身上著一身雪白長袍,頭戴金冠,在粉紅色的桃花映襯下,鳳眼微挑,薄唇微微含著冷笑,那種藐視群雄的風姿,豈是一群身無建樹的少年家所能比擬的。一時間,少年們的自慚形穢不提,便是那群婦人們也是盡忘了這位乃是大魏新帝的男後,各個看得有些發癡。

      可是那隋輕塵抬眼再望向,閒庭信步走來的太傅大人,那臉上頓時又從白色變得青紫一片了。

      衛冷侯嘴角含著蔑視的輕笑,掃視了滿場的青年才俊們,最後那目光便是放到了江南第一公子隋輕塵的身上,那笑意便是更深了:「隋公子別來無恙啊?不知道……這身體可否長得『整齊』了?」

      緊接著衛老夫人便是看到自己夫君精心挑選的貴妃之姿的公子變得搖搖晃晃,嘴唇發青,竟是不發一語,跌跌撞撞地向園外跑去。

      好好的賞花選妃會便是這樣的不歡而散。

      攪了場子的太傅倒是臉不紅,心不動,從樹上折下一根桃枝簪在了坐在樹下的皇帝的雲鬢之上。

      「聖上生得龍姿愈加嬌媚動人,臣時常是心覺不安,唯恐有人爭寵,該是如何是好?」

      聶清麟被這話說得有些是哭笑不得:「天下之大,哪個又是活膩了敢於愛卿爭寵?倒是那隋輕塵嚇成了那副樣子……太傅在江南那一夜可真是單純地騎馬散心去了?」

      太傅懶得因那沒毛的小子廢話,便是話鋒一轉說道:「臣的幾個侍妾主動請離了。」

      聶清麟眼波一轉,微微有些不信:「太傅……讓她們走的嗎?」

      「那倒是沒有,只是她們聽聞臣即將入宮,深覺不該跟皇帝爭寵,加之臣這些時日的冷落,便是主動請離,臣不忍她們日後無著落,便是改嫁給了臣的幾名部下做了填房。」

      聶清麟眨了眨眼:「那……太傅的府中豈不是空虛了下來,太傅耐得住寂寞嗎?」

      太傅一把將大魏的天子攬入懷中,低頭含住那柔嫩的嬌唇,含糊地說:「耐不得了,便是要爬上龍床,要陛下替臣解一解肝火才好……」

      對於太傅來說,大婚之夜來得太遲。可又是無奈之舉,佳人入懷的**之夜,若是不能水□□融地戰上幾回,豈不是辜負了良辰美景?

      當餘毒盡消時,太傅覺得此番若是不能將佳人娶入懷內,便是可以再飲一碗□□休要苟活了。大婚之夜,太傅覺得自己這幾個月的養精聚元,便是盡恢復了那童男子的真身。

      典禮隆重,絕色天子穿上了大婚的禮服,更是顯得嬌媚異常。這樣的天子,便是要在以後的日日夜夜裡被他壓在身下,狠狠地去疼愛,讓她的哭泣著在自己的身下求饒了。想到這裡,便是全身烈火,恨不得一下便結束大典,好好疼愛這好不容易娶到手的美嬌娥!

      前些日子,柔然國又派使者,有意派出一位王子與大魏天子聯姻。這等蠻邦倒是想得甚美!只待大典之後,他派出黑旗鐵軍去踏平柔然城池,倒是要那些這等齷蹉主意的知道:與大魏交好,拿出金銀歲貢便好 ,哪個敢與他衛冷侯爭奪那龍床之席,那就只有一個萬劫不復的下場!

      待得典禮完畢,太傅卻沒有急著抱著這嬌滴滴的天子上了龍床,而是一路來到了空蕩蕩的金鑾寶殿內,將佳人安置在了龍椅之上。

      「太傅這是要幹嘛?」當聶清麟發現這太傅解了自己的龍袍,露出裡面綿軟的肚兜時,臉上儘是嬌羞的神色。可是緊接著,自己的兩條纖長**也是被架到了龍座的扶手之上。

      「陛下當知,人前我甘為臣下;可是人後,若是聖上要擺出九五至尊的架子,膽敢讓本侯綠雲壓頂,不敬為夫,便是要細細整治聖上是嬌花皮肉,讓陛下知道,只臣一人,便是盡可滿足聖上龍椅之下的空虛之苦……」

      剩下的話語便是儘是淹沒在了交纏的唇舌之中。白日裡肅穆靜寂的金鑾寶殿,在這大魏普天同慶的大喜之日,卻是傳來一陣陣嬌吟粗喘聲的迴響。

      此時大殿無人,若是有人窺見,便會發現,在這幾度風雨飄搖的危宮之中,一條妖蛟伸出利爪近乎癡狂地緊緊纏繞著金鱗玉龍,在一片慾海情天中交纏翻滾,幾度夢驚卻是再不願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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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8 03:17 PM

第一百二十八章 番外 父難為(上)

      衛老爺有生之年總是覺得見了兒孫滿堂才算得上的此生無憾。

      今天是他的五十大壽,特意帶著一家人從海外回到了平陽古城做壽。知天命之年本該看事豁達不易動怒,可是看著滿堂的兒孫,竟是沒有一個省心的。

      二兒子娶進來的媳婦本來是挺滿意的,雖然是個庶出,也算是個名門的小姐出身,性子有些急躁,但是知書達理對待公婆也算是進退有度。他本來真的是很滿意的……

      可是沒曾想,一次在花園子裡,他無意中聽見了兒子與兒媳婦在假山之後的爭吵。聽兒媳婦那氣憤填膺的話語,兒子竟然是在皇宮御花園的假山裡輕薄了她的第一次……而且害得她一個皇后下嫁給了船夫……

      這最後的一句,簡直讓衛老爺五雷轟頂,搖搖欲墜。可是這等見不得人的男女私話,他總是不好現身的,免得大肚子的兒媳婦臉薄一時想不開投了井去,便是搖搖晃晃地回了自己的房裡。靜下心來想一想便是了悟了前因後果。不孝逆子衛冷侯把持朝政,干預後宮;色膽包天的二兒子看中了後宮的王后,便是強行霸佔,又是勾結他大哥謊稱皇后薨逝……

      這麼一思前想後便是通順得合情合理!這是吃了多麼大的熊心豹膽啊!他身後有何顏面去見衛家的列祖列宗?

      最後到底是偷偷將二兒子叫到了祖祠前,歷來是大兒子專用的胳膊粗的棍棒結結實實地抽打到了一向乖巧的阿志身上。

      可是沒想到打出來的卻是更加駭人聽聞的真相——那個皇帝居然是個女子!便是大兒子要娶的公主……

      衛老爺覺得胳膊頓時沒了勁兒了,被衛老夫人一頓的拍打著前心後背這才緩了過來,不然便是要提前一步去見祖宗了。

      所以當京城傳來太傅大人「嫁」入宮中女帝的消息時,衛老爺竟是長長出了口氣,寬慰地想著:到底是沒出了一門的忤逆賊子,入贅了倒是淨心,且把姓氏也改掉吧,只當是衛家沒有這個兒子!

      只是這家族壽宴時,席面卻是不怎麼好排座位了。

      族中的親友一早便是吃過壽酒的了。到了夜幕低垂時,才有一輛被前後簇擁的馬車停在了平陽古城的衛府之前。

      一位身著白底紅紋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的絕色女子,在宮婢的攙扶下慢慢地下了馬車。而騎在馬上的英俊高大的男子也是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伸手拉著女子的手說道:「今兒是家宴,我的果兒便是不那殿上的皇帝,一會見了爹娘可要隨意些啊。」

      聶清麟好笑地看著定國侯大人,輕笑著說:『知道了,夫君,妾定當克盡孝道,討得公婆歡心。」說完便是執著夫君的大掌,向宅內走去。

      衛老夫妻二人一早便是得到了消息,待得賓客散去後,清水刷洗了甬路,又重新鋪設鋪設了海外波斯的手工地毯然後便是跪在台階下恭迎著大魏女帝光臨衛府寒舍。

      聶清麟抬眼將那衛老夫婦下跪,連忙是快走幾步,攙扶起了兩位老人,言道:「爹娘這般,可是要折殺了媳婦?我與夫君特意日暮而來,便是免了人前的繁文縟節,二老便是當做我為衛家的兒媳,萬不可這般行事。」

      衛老夫人本來是擔心著如何對待這等尊貴的皇帝兒媳婦,眼見著她並未身著龍袍,俱是淡雅的便服打扮,倒不是客套虛言。看著這皇家的尊貴兒媳婦一臉和善近人的笑意,倒真是一見就讓人忍不住打心眼兒裡疼愛的孩子。

      若是門楣身份低些該有多好啊,便是可以娶入衛家的內宅婆媳朝夕相處。

      沈鴻兒見了皇帝卻也是熱淚盈眶,快要臨盆的她快步走上前去,拉著聶清麟的手便是不肯再放,那異常熱絡的勁頭惹得太傅大人又是一陣的不悅:一個過了氣的廢後當真是不知道進退,就算是妯娌,這般拉著手兒不放也是大大的難堪,便是衝著弟弟一使眼色,讓他將那沈鴻兒拉開。

      衛冷侯乃是天生掌控場面氣場的好手,便是一家人剛開始有些僵硬不知如何是好,不大一會的功夫便也是熱絡了起來。因為天色太晚了,倒是不適合開宴席了,免得吃了存食,便是趁著月色正好,院中的景致也將養了出來。在小湖一旁的涼亭裡鋪擺上瓜果點心,一家人閒話家常。

      聶清麟自小便是少有這般親人和樂團聚的時刻,當婆婆親自剝了顆小橘子剃淨了絲絡親自送入口中時,含笑張口接住,細細地咀嚼。

      衛老夫人見她自己專撿那些微酸的水果食用,便是心裡一喜,偷偷問道:「怎麼愛吃這樣酸得掉牙的?莫不是有了身孕?」

      聶清麟卻是聽得心裡一沉,苦笑著剛要接話,就聽到一旁的衛冷侯不悅道:「她有存食的毛病,今兒晚膳用得飽足了些,便是愛吃這些酸得開解胃口。」

      衛老夫人眼見兒子不悅,便是自己是說了些不該說的了便是急急住了口,不再說下去了。

      不多時夜色漸濃,便是各自散去休息。

      待到回來的衛府特意安排的寢房裡,聶清麟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淨了手腳,便是倒在床榻上望著重重幔簾發呆。

      衛冷侯倒在她身邊的時候,親密地啄吻著她的脖頸卻發現了佳人的心不在焉,便是問道:「怎麼了?」

      聶清麟眨著大眼望向了眼前英俊的男子,低低說道:「你我成婚之前已經速度風雨,卻是不曾有孕,聽那韋神醫說起過,朕是不易受孕的,太傅卻是年歲已大,不能無後……」

      太傅向來聽不得那個「老」字。被佳人這般一問,便是劍眉微調道:「擔憂這個作甚?再說本侯是哪裡老了,莫不是公主在抱怨著最近的火候不夠?」

      聶清麟當然知道衛侯大人的逆鱗在何處,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翻牌子的一門官司來。這幾日國泰民安,朝堂平和,太傅大人閒來無事,便是命內侍監製了一托盤的牌子,說是留著給聖上夜晚召寢翻牌子之用。

      聶清麟隨手一翻便是發現,這一托盤侍寢的美人俱是一個,都是衛冷侯大人……

      可是如若自己不翻,那小太監便是戰戰兢兢地說:「太傅說了,皇上若是不翻,便是奴才們伺候不周,是要打板子的。」

      為了幾個清秀小太監光潔的屁股,皇上便是每日無奈,被迫翻著牌子,於是夜夜那龍床上便是要入得一頭猛虎,將萬聖嬌軀吃干抹淨。

      便是抵著他逼近的胸膛羞怯著臉說道:「朕哪裡是抱怨了?衛侯整日裡都是要胡鬧,倒是沒有休憩的時候,今日回了衛府,不用掀了牌子,便是要歇一歇。」

      衛侯哪裡肯幹?便是一意地解了聖上的內衫說道:「皇上來了民間,豈可不留下採花的佳話,今日便是眠宿了在下,只當是一夜的風流?」

      到底還是那前任的皇后體貼聖心,那日夜晚細心看了看皇上的臉色,第二日便是拉了聶清麟悄悄地說:「平陽有個送子觀音廟很是靈驗,莫不如去了那上香。」

      聶清麟也很是心動,便是要去,太傅閒來無事,自然是陪著她去了觀音廟。

      果然這廟堂前熱鬧非凡,到處都有兜售男女布娃娃與蓮子花生等供果的商販。

      聶清麟看了一家商販的娃娃制得精緻,便是興致勃勃地來回地挑選,她私心是喜歡女孩的,可是想了想自己的夫君,便是挑揀了個男娃娃,卻不曾想回頭一看太傅大人老早就選了個女娃娃。

      「若是有了,本侯倒希望是個女孩,與我的果兒生得一般的模樣,從小便是要好好的嬌寵,不可吃半點苦頭。」太傅將女娃娃放到她的手中,薄唇輕啟道。

      聶清麟不覺心底微微一熱,以前,到底還不是懂這個男人。總覺得他獨斷專橫,只隨了自己的高興,現在才慢慢發覺,他總是覺得她童年吃了太多不如意的苦,便拿她如同孩子般嬌寵。這個男人的愛,大多數是要用心去默默體會的,太多霸道的背後是便是種種的深沉愛意。

      她用手攔住了懷裡的倆個娃娃,第一次迫切地希望自己早些為這個男人生下子嗣,男孩女孩都是要多生些才好。

      還沒走到廟門前,便是看到了一處算命攤子,被許多婦人包圍著,很是熱鬧。

      聶清麟便是在人群為瞟了一眼,卻與那算命先生一下子目光交錯,碰到了一處,突然覺得這個老先生略微有些眼熟。

      那老先生看了聶清麟也是一愣,突然不顧周圍圍坐等待的夫人們,激動了站了起來:「姑娘留步!」

      聽老先生這麼一喊,衛冷侯微微一皺眉,抬眼一看卻是一下子便認出了這老頭,不正是在流民村胡說八道,說他的果兒會早夭的那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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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28 03:19 PM

本帖最後由 sufonggi 於 2015-3-31 05:49 AM 編輯

第一百二十九章 番外 父難為(中)

      那位老者看來自流民村一別,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了貴人沾了龍氣,否極泰來,在這平陽古城紮下了根,因為算兒女姻緣算得精準,日子過得還算是順心,昔日稀落的山羊鬍子也整齊了不少,搭配了趕緊的道袍,還頗有些道骨仙風。

      他生平所見的面向以流民村所見的二人面向最為奇特,卻是不曾想到在平陽古城再遇二人……

      不對啊!那次明明是個貌美的少年,為何這次竟是變成了嬌滴滴的小娘子了?

      還不急細想,他開口道:「二位可否還記得老朽,這……這,原來這位竟是位小姐。」

      聶清麟一向貪靚,雖然已經大婚,可是還是喜作少女的明媚打扮,此時又是外出,髮鬢服飾無不是未出閨閣的樣子。而老者又是先入為主認定二人乃是兄妹關係,那次挨打後老者一直是耿耿於懷,深覺砸了自己的招牌,此次相遇便是要匡正了自己的神算招牌,便又說道:「當初小姐要是言明自己是女兒身,老朽何至於算出那短命之相!」

      太傅本是懶得搭理這樣的江湖術士,不過他這麼一說倒是定住了腳步問:「她是女子又當如何?」

      「若是女子便是那後宮母儀天下之相……不過老朽當初便是看這面向奇怪,這鳳入龍宮,還是龍入鳳巢,當時是沒看出的,可是現在新帝登記後,老朽是茅塞頓開啊!小姐……」說到這,老頭壓低了嗓門說:「小姐,您這是女帝之相啊!」

      那太傅眼看著這老頭瞎貓撞到了死耗子,便是氣極而笑:「這位道士,您上次不是說在下乃是帝王之相嗎?」

      那老頭此時說完,也覺得自己有些楚人鬻盾與矛之感,難以自圓其說,可是他的確是依著面向看的啊,難道最近世道不穩,處處皆有真龍?

      他再仔細看了看那衛冷侯冷峻的臉龐,又是吸了口氣:「公子為何臉頰有疤痕?這便是正好束住了反骨,壓抑了龍氣啊!可惜可惜……不過……」

      衛冷侯心知他所說的乃是自己因為中毒而留下的淡淡的疤痕,便是眉毛微微一挑,有些懶得聽這老頭繼續胡謅下去了。

      「不過,公子雖然破了反骨,但是卻展開了情脈,原本是命裡無子的孤星之相,現在反倒是綿延了子嗣之氣……」

      這話倒是讓他又頓住了腳步,目光炯炯道:「你是說我命裡子嗣不缺?」

      老頭點了點頭,又仔細看了看道:「不過你這命中之子乃是與你命宮太過相似,反骨甚重,恐怕日後大了相處起來,父子是要經常爭吵不斷……」

      聶清麟本來是不以為意,沒想到這老者又是說得有幾分周全的模樣便是忍不住問道:「道長,那我的兒女之緣呢?」

      道士一看,眉開眼笑道:「姑娘不但是女帝之相,更是有極旺的兒女雙全之相,子女俱是極旺母親,聰靈孝道……」

      衛冷侯是再也聽不下去了,若不是被聶清麟攔住,便是要一伸長腿要再次踹飛那誑語老道士了!

      甚麼狗屁不通的卜算?一家夫妻倒是算出兩樣兒女來了?再也聽不下去,便是拉了聶清麟便是入了廟裡去了。

      「你怎麼這般小氣,倒是與個江湖術士置氣起來了?」

      衛冷侯冷哼一聲,咬牙切齒道:「若是真如那老頭所言,生出個忤逆子來,看本侯不打斷他的雙腿!」

      聶清麟其實很想說,自己的公爹也是天天將打斷兒子腿一類的話掛在嘴邊,但現在的夫婿大人還是身輕如燕得很啊!

      不過夫婿一向顧惜面子,這樣的拱火之言是萬萬不能上的。學著其他的婦人們將那一男一女倆個娃娃端端正正地擺放在了堆滿娃娃的供桌上後,便是買了香燭,捐了香油錢。

      從觀音廟出來時,聶清麟又是買了一包酸杏兒,抱在懷裡咬啊咬。太傅見她吃得甚是暢快,便是也捻了一個放入嘴裡,那酸味讓他不禁一閉眼,眉頭緊皺了起來,然後便是奪過她手裡的酸杏道:「這麼酸,,豈不是要倒了牙,不要再吃了。」

      可聶清麟卻是不依,大有沒有吃上癮的架勢。倒是那賣酸杏的阿婆笑道:「這廟裡的菩薩果然是靈驗,小娘子剛剛拜祭過便是有了?酸兒辣女,吃了老婆子我這酸杏的,十有**壞得都是兒子呢!」

      這話說得太傅心念微動,他突然想起從京城出發開始,這果兒便喜歡上了這些個酸楚的零嘴,平日裡愛吃的零食卻是不大上嘴兒了……莫非……

      想到這,他大掌一翻,一下子便是將龍珠子抱了起來,逕直朝著馬車走回了了過去。

      他本來樣子就俊美得吸引著一干燒香婦人的眼球,此時又是突然之舉,更是讓忍不住望了過去,許多走得乏累的小娘子,見自己的丈夫不管不顧地自己往前走,頓時心生了比較,不禁暗暗羨慕被他呵護在懷的小女子,竟是得了這樣英俊而體貼的夫婿。

      聶清麟被他突然抱起,不禁微微叫了一聲,紅著臉說:「太傅這是作甚?」

      「果兒如此迷糊,難道是沒有絕對自己的變化?」

      等到進了馬車,太傅下令馬上回府,叫來一早派來給沈鴻兒請脈的太醫,那太醫品了一會,便是面露喜色到:「恭喜太傅,皇上有喜了!」

      這一句有喜,真是普天同慶!

      老早便是懷疑太傅「不行」的一干群臣們便是略略鬆了口氣。要知道太傅若是丹田氣運不足,臍下無力。那在聖上面前失寵便是早晚的事情,後宮不睦,禍及前朝啊!那吳閣老老早便是一再向皇上啟奏,懇請皇上廣開六宮,早早納入些精壯少年開枝散葉。據說奏折到了太傅那被打住,吳閣老一家子連人帶行李,連夜便是被「請」回了老家頤養天年去了。

      幸好!幸好!皇上終於有喜了!

      太傅大人一天裡也總是面帶笑意,找前朝對待群臣也是和順了許多,雖然暫時為了胎氣,挨著不得佳人,但是等到五個月後,胎氣問穩健了,便是可以近了佳人的身子,略是解一下飢渴了。

      哪裡想到韋神醫居然在果兒懷有身孕快五個月時,竟然品評脈象把出了居然是懷有雙胞二胎!

      「太傅大人,本來公主的身子極其不易受孕,可是沒想到您之前中的奇毒雖然俱已經消散,但是難免精元裡會捎帶著些,倒是以毒攻毒成了驅散公主子宮寒氣的良方,一舉懷胎,真是貴人多福氣,因禍得福啊!不過,皇上懷有一對龍胎,卻是身嬌體弱,恐怕是極辛苦,還請太傅忍耐則個,暫時上不得皇上的龍床,且要止住魚水之歡啊!」

      太傅聞言,臉色一變:「竟是沒有什麼兩全的法子?」這好不容易盼到了日子,竟是這般白白的失了,那肚子裡的倒真如那牛鼻子老道所言,與他犯沖得很!

      待到入了夜,聶清麟漸大了肚子便是睡得不安穩,便是半靠在了衛冷侯的懷裡,不多時,便是覺得身後靠著臀部之處熱騰騰的一根韁繩。

      太傅緊貼著她的耳邊說道:「皇上是不是睡不著,且借了一對玉手解一解飢渴。」這些日子來,皇上御手搓韁繩的技藝見長,看著太傅隱隱飢渴的模樣便是臉紅之餘,也是微微的感動。

      玉郎為了她盡解了侍妾,便是獨守她一人,試問滿朝文武,恐怕是沒有幾個朝廷大員會在正妻有孕時獨守空房,最不濟也是要備個通房的丫鬟消散下火氣的,看著他因為慾念而微微皺緊的眉頭,聶清麟忍不住輕問道:「玉郎,可曾……後悔?」

      衛冷遙聞言卻是,抬起頭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天下之大,獨有聖上是臣心之所往,若不是識得與你,恐怕是不知情動是何滋味,何談後悔?不過……臣便是一直在想,不知皇上可曾後悔生在皇家,又被臣強留在了公主……可曾心裡有怨?」

      聶清麟主動抬起精緻的下巴,穩住了男主薄薄的嘴唇,嫣紅的檀口輕吐著:「與君相識相守,至此無悔……」

      這番情切,便是讓太傅一陣心朝澎湃,只恨不得一下子與這心尖尖融為一體,便是親吻磋磨得有些忘形,這小女子為何懷有身孕還是這般艷楚動人?婀娜的腰身除了那像小鍋蓋倒扣的肚皮外,竟是沒有因為懷孕而臃腫分毫,那膚色反而更加細膩柔軟了……

      太傅便是將嬌人從懷裡翻轉了過來,盡忘了神醫的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讓她坐騎在自己的身上……

      突然緊挨著太傅腹部的圓鼓鼓的肚皮微微一彈,倒是讓太傅回過神來,低頭一看,便是能看出那白生生的肚皮上又鼓出一塊,分明是只小腳的形狀,雖然只有五個月,倒是臨門踹老子,有力得很!不由得開口笑罵道:「果然是個不孝子,竟是在娘肚子裡便踢起了爹爹來!待你出來,且看本侯如何修理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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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31 05:51 AM

第一百三十章 番外 父難為(下)

      大魏『女』帝一舉得龍鳳寶胎,舉國歡慶。--龍子為兄,龍『女』為妹,一對白嫩嫩的嬰孩真是讓人愛不釋手,那小皇子長得活脫便是縮小了的太傅大人。而小公主白白嫩嫩,眨著一雙大眼兒直叫人愛到了心底。

      太傅大人心痛皇上分娩時叫得慘痛,便是下定了決心只這一胎,以後再也是不生了。

      雖說是一胎雙胞,但是卻是兩種『性』情。

      此時正值隆冬時節,四歲的小太子身穿杏黃的小棉褂子,目光炯炯地帶著一幫陪讀的五六歲的小兒潛伏在了大雄寶殿的一側。平日裡跟在小太子身後太監宮『女』們此時已經是被這小閻王設計管在了御『花』園的書房暖閣裡,便是在宮裡難得地自在,要大展一番拳腳。

      前幾日他偷偷躲在母皇的寢殿中聽到母皇抱怨:「朕不要上朝!每天都要板板兒地坐著,這幾日腰『腿』疲累得很,朕不要去了。」

      「本侯上朝,果兒豈有不去的道理?果兒若是看膩了那幫老頭子,可以看看你的相公,為夫風流倜儻不減當年,看見為夫就不覺累了。」

      「不要……我不要去……」

      『女』皇的聲音漸漸減弱,似乎被什麼堵住了嘴。

      待『女』皇和父親出殿上朝,小太子從『床』下爬了出來,臉上還蹭著一點灰,握緊小拳頭,突然有些與母連心,這寒冷的冬日,他每日從溫暖的被窩裡被拽出來上早朝時,也是倍覺辛苦,每次都是羨慕著自己的妹妹可以小臉鬆弛紅潤地睡到日上欄杆。

      可是每次父親都是繃著臉說道:「你身為大魏未來之國君,豈可日日憊懶?便是要多吃些苦才好!「

      他身為太子都是吃了這些個苦楚,身為『女』帝的母親,不是更加辛苦百倍?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小太子當下便是決定幫助母皇解決上朝的問題。

      話說該是如何是好?

      小太子非常喜歡三國的故事,一直纏著母皇講給他聽,這幾日聽到了火燒聯營的故事,小臉上眉飛『色』舞,圓滾滾的黑眼珠開始放出異彩,決定效仿先賢來個「火燒大殿」,讓母皇脫離上朝的苦海。

      接下來幾日小太子都帶著夥伴們到御膳房躲『迷』藏,每天順手偷拿了一些油,幾天下來也攢了好幾大『花』瓶。各個府宅裡陪讀的小世子們一向唯小太子馬首是瞻,聽了太子的吩咐從家裡偷偷帶來了火折子。真真是萬事俱備,只欠那臨『門』一燒!

      這一日母皇和父親上早朝去了,小太子領著小夥伴把油壺,火折子和引火之物一一擺好,回身對著小夥伴把手一揮,學著古人說道:「萬事俱備,吾等建功立業就在今日!」小世子們紛紛『挺』起了圓鼓鼓的肚子,雙手抱拳,學著戲檯子上的武生齊聲道:「諾!」

      一個小胖子慢了一點,別人說完後才「諾」出來。小太子不滿地皺了皺眉:「志仁,你又慢了。昨天都已經練過那麼多次了,為何還臨陣卸了大家的士氣?」小夥伴們都怒目而視,小胖子縮了縮脖子,喏喏說道:「那我們再來一次吧,我肯定不說晚……」

      小太子怒道:「此等大事,豈可兒戲,哪有重來一次的道理?」

      小胖子被擠兌得生出幾分不忿,低聲嘟囔著:「昨天練了那麼多次,大家都膩了,你也在那玩彈子玩得高興,那時怎麼不兒戲了?」

      小太子懶得跟這等慫貨鬥嘴,便是假裝沒有聽到,把白白嫩嫩的小手頭上一舉,豪氣勃發地說道:「出發!」可惜,那稚嫩的聲音說出來少了幾分氣勢。

      太子和小夥伴拿起東西剛要離開,一個穿著白珍珠兔頭長耳繡『花』鞋,粉『色』輕紗裙,梳著兩個小辮子,白嫩嫩的小『女』孩扭著小屁股走來『奶』聲『奶』氣地說道:「皇兄,不許去!母皇和父親會生氣的。」

      小太子一見是自己的妹妹嘉寶公主,便『波』地一聲響亮地親了妹妹粉嘟嘟的小臉說道:「妹妹,你不說出去,秋戍時,皇兄幫你抓個大白兔子。」

      「真的?」小『女』孩一聽有兔子,臉上立刻『露』出雀躍的表情,眼睛也一閃一閃的。

      「當然,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來,哥哥和你拉鉤,一定給你帶個大白兔子。」

      「好,哥哥你不能騙我,不然我一定告訴母皇和父親。」『女』孩說著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和哥哥拉鉤。

      太子帶著夥伴來到大雄寶殿外,偷偷『摸』『摸』地繞到側面。太監和大殿外的金甲武士雖然看到太子和群小夥伴們鬼鬼祟祟地,但也不敢阻攔,只能當做沒看到。

      太子側耳聽了聽,裡面大臣們正在稟奏什麼,從夥伴手中拿過一個油壺,嘟嘟地倒到大殿上,倒完後發現其他小夥伴圍了一圈看著自己,卻是沒人動手倒油。

      「你們看著我幹什麼,一起倒啊。」太子壓低了聲音說道。

      小夥伴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臉猶豫,手一伸,把剩下的幾壺油都給了太子。

      太子低聲說道:「膽小鬼。」把油一一倒到殿牆上,打著火折子,染了引火之物,扔到殿牆。呼的一聲,火苗竄起一尺多高,小太子一揮拳頭,興奮地喊了聲:「著火啦!」然後帶著小夥伴逃之夭夭。

      聶清麟正在聽戶部尚書稟告前段時間賑災放糧情況,突然聽到殿外的那一聲高喊,鼻中聞到一股煙味,不禁一愣,轉頭四顧。衛冷侯已經一個箭步竄了過來,一把抱住聶清麟,大聲喝道「金甲衛士何在,先護送著皇上離開大殿,殿外是何情況,速速查明!」

      說完便是帶著果兒速速地離開了濃煙滾進的大殿。

      正殿雖然無虞,但是大殿一角已經徹底燒著了,這幾日天干,火苗不一會便竄得老高,迅速向其他地方蔓延。大臣們也慌了神,看到太傅抱著『女』皇在甲士護衛下衝出了大殿,也連忙跑了出來。有幾個年老體弱地被濃煙一熏,情急之下便是被高高的『門』檻絆倒,摔得三魂七魄頓時丟了一半,苟延殘喘的牙齒也是被磕掉了幾大顆,膽小的居然昏了過去幸好被那大殿裡的衛士夾在腋下,才算是跑了出去。

      這等宮中縱火的大案很是好查。小太子生怕自己的爹娘被困在火海裡,便是在逃跑前扯了一嗓『門』子。

      稚嫩的聲音老早便是被他的英明神武的父上大人聽得真真切切。等安頓好了愛妻,便是虎著臉,尋了根胳膊粗的棍『棒』,準備挨個宮殿地去搜尋那吃了豹膽的不孝小逆子。

      聶清麟看太傅的臉『色』,怎麼不知他動了真氣,便是拉住了他的衣袖不放:「四歲的稚兒,懂得甚麼?便是覺得好玩才做,且好好言語,拿了這麼粗的棍『棒』作甚,朕的兒子比不得太傅小時皮糙『肉』厚禁得起『抽』打,若是打壞了半點,朕便是不依!」

      要說這闖禍的大小,也是一『門』虎父無犬子。當年太傅幼時火燒赤壁,愣是將一艘大貨船燒得只剩下骨架,今兒她的兒子,也無非是燒黑了大殿的一堵圍牆,難不成還要被他吊起來打不成?

      可惜太傅卻是冷冷一揮衣袖,說道:「今日闖出這般大禍還要姑息他不成,那陳閣老的『門』牙還躺在金鑾殿上呢!若是不立下規矩,我看這小子便是敢燒了大魏的天!」

      說著便是帶著幾個太監宮『女』開始去找那小逆子,可是那小兒大約是得了信兒,竟是躲得不見了蹤影,愣是找了三圈都沒找到。

      太傅的鳳眼是越調越高,坐在太子的內殿之中,用棍『棒』咚咚地敲打著桌面。

      恰在這時,小公主咬著桂『花』糖,靠在殿『門』口,鼓著小臉神秘兮兮地說道:「爹爹,你猜哥哥在哪?」

      看到這粉雕『玉』砌的小『女』娃,太傅的俊臉慢慢地放緩,鬆了棍『棒』,伸出大掌說:「乖嘉寶,到爹爹這兒來。」

      他一向嬌寵這個肖似皇上的『女』兒,就連她對自己的稱呼也是隨了民間的內宅。在那綿軟的臉蛋上香了一口後,便是問道:「嘉寶乖,告訴爹爹,你的皇兄是藏在何處。」

      小公主小口『吮』著桂『花』糖『棒』,一臉得意地說:「哥哥不讓我說,不告訴爹爹,爹爹猜!」太傅臉上的笑意更濃,那驚冠六宮的魅力俱是盡情地向個小『奶』娃釋放開來:「偷偷告訴爹爹就好,告訴爹爹,便是給你抱個雪白長『毛』的小狗狗來。」

      嘉寶咬著糖的小嘴頓住了,紮著小辮子的腦袋裡,大白兔與小白狗正是纏鬥在了一處,不分上下,最後到底是一『奶』同胞的情誼佔了上風,便是下定決心,嚴守秘密到底:「爹爹給什麼嘉寶也不說,絕不告訴爹爹哥哥藏在御『花』園裡的老楓楊樹上!」

      誰知她剛剛拒絕完了爹爹,爹爹臉上的笑意不減,反而是又親了親她的小臉:「嘉寶真乖!」

      說完便是放下了『女』兒,掂了掂手裡的棍『棒』,一臉『陰』笑地朝著御『花』園走去。

      這邊小公主還沒醒過腔來,對著剛剛進殿的母皇問道:「爹爹怎麼不繼續猜了?」

      聶清麟『揉』了『揉』額角,覺得當初一對兒『女』在娘胎裡時,那點子古靈『精』怪便是沒有分配均勻,兒子那般的人『精』兒,可是這小『女』兒卻是一枚標準吃貨,當真是不解世事的天真爛漫,便是輕輕取下她手裡的桂『花』糖:「倒是要少吃些這個,多多吃些健腦的核桃仁兒才好啊!」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花』園子傳來了兒子被『抽』打的哇哇『亂』叫的聲音,聶清麟抱起了『女』兒,覺得不該打擾他們父子相處的愉快時光,此時午後,最該是摟著『女』兒沒美美地睡上一覺才好。

      回到寢宮的路上,她遠遠瞧見了正在揮舞著棍『棒』的男子,看著甩得虎虎生風,卻是高抬輕落,可惜兒子的屁股這幾日缺啥了歷練,也不知有沒有被『抽』紅……

      此時午後陽光正燦爛,她從來沒有這樣覺得原來透過深宮飛簷的陽光其實也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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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31 05:52 AM

第一百三十一章 番外 八公主(上)

      休屠宏猶記得那個北疆冬季難得的艷陽天。

      一列馬車從遠方一路塵土飛揚地鋪陳了過來。正準備領兵出戰的休屠宏知道,那是北疆和親公主的車隊。

      想想父王那已經老邁的身體,休屠宏望著那從身邊駛過的馬車便是微微地撇了撇嘴角。

      也不知這位和親的閼氏最後會落進何人的營帳裡?

      就在這時,一隻素手掀開了馬車的棉簾,一張小臉伸了放出來。

      至此一望,休屠宏便是再也移不得眼。只見那張淨白小臉似乎剛剛哭過,紅彤彤的雙眼露出怯怯的波光。彷彿是草原上新生的仔兔,馬上就要入了狼群之中……

      此時大路兩旁聚集了許多圍觀的部族民眾,就算休屠宏癡癡地望著她,可是她卻是怯怯地瞟了他一眼,便是毫不在意地收回了視線望向了別處。

      那匆匆一撇後,休屠宏便帶兵出發了,打起仗來總是從容不迫的他,此時卻是有些急於速戰速決的焦躁。

      那個女子……不知在王帳裡怎麼樣了,年邁的父王那散發著老朽氣味的身體是否壓在了那如花一般嬌嫩的柔軀上……

      休屠宏禁止自己再想下去。畢竟那是父王名正言順取來的妻子,是王帳裡本該伺候父王的女人……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可是一切的禁忌都在他在三個月後,回到王帳看望病重的父王時,誤闖了公主的營帳那一刻被擊得粉碎徹底。坐在酒甕裡洗澡的那個嬌弱的女子被突然闖入的自己驚得瞪大看了雙眼,本能地用纖細的胳膊護住了前胸,可憐兮兮地縮在酒甕裡紅了雙眼。

      那一刻,似乎有什麼在他的腦子中崩裂開來,就算是父王的女人又是怎樣?那樣腐朽不堪的老者如何配得上這如花般嬌艷的女子?

      當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奢念,他便隨著自己的心意伸手將她從尤散發著酒香的大甕裡抱了出來,扔在了軟榻之上,

      她嚇壞了,只能無助的叫喊,而侍女也是聞聲而入,他看到自己蓄滿了鬍鬚的影子映在了那公主積淚的明眸裡,終於是找回了些許理智,便是借口著誤會一場,比不識得新任閼氏,言不由衷地道了歉意。

      可是從營帳裡出來的那一刻,他卻是下定了決心,下一次,自己一定要名正言順地將她抱入自己的營帳中!

      為此,他終於放棄了王權爭奪時的中立態度,全力支持休屠宏,而他的條件只有一個——便是要得到他那年輕貌美的繼母。

      可是渴望得到她的心太急迫,總是犯下了種種太過急躁而難以彌補的錯。

      而為了保護他心愛的女人,他努力的在權力的漩渦裡拚搏傾軋……可是……他到底是沒有讓她眼底的驚恐與憂傷消失,相處的時的頗多的不易,隨著女兒的誕生而趨於和緩,卻是因為一場意外的馬車墜崖而將那虛假的甜蜜摔得粉身碎骨。

      再遇見她時,那雙曾經驚恐不安望著他的眼底竟是一份淡淡的疏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用一種最殺人不見血的方式狠狠地報復了他——她竟是狠心將他忘得乾乾淨淨,可是沒有關係,因為他已經卸下了部族責任的重擔,遠離了那狼嘯飛塵的塞外之地。

      剩下的後半生,他願意在這煙雨江南獨守她母女安好。

      失憶了的八公主其實還是與救下了她的義父更親近些。

      義父疾病纏身,宏王爺派去了侍女照顧義父,可藥鋪卻是無人照顧。雖然因為妹妹的照拂,八公主也是衣食無憂,可是先前在藥店裡幫忙慣了,竟然是發現自己生平除了眼淚充沛,其實在這藥石方面倒是先天伶俐得很,義父也是家傳著醫術,當初俱是傾囊教授給了她,平日裡專研了醫術,卻無用武之地,這樣白白的過日子卻是不大習慣。

      而那個自稱是她丈夫的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鬱鬱。卻是一力做主,同時又是自掏了腰包盤下來那家店舖。

      「你是我的老婆,總是不好要靠聶氏的金銀來養我的妻女度日!」

      不知何時,臨安府裡一家破敗的藥店,又是重新裝修,重新開了一家啟壽堂藥店,因為有些個特殊的門路,一些北疆罕見的的藥材還有北地深山中的長鬚老參都有出售。堂裡還有一個身姿邈邈絕色傾城的女子,隔著輕紗診脈問病,細聲叮囑煎藥事項。很快啟壽堂裡來了個救苦救難的仙女醫師的事不脛而走,許多患者慕名而來,連沒病的也進來抓上幾付藥,就為了見見「仙女」,聽聽那婉轉如同天籟的聲音。來了次數多了,大家才注意到掌櫃的也換成了一個高眉深目,眼眸發藍的高大壯漢。很多人暗地裡指指點點,這相貌也不知是哪裡的異族人,而尤讓大家憤怒的是這個異族人居然是「仙女」的丈夫,這讓多少青年才俊為之惆悵不已,感歎明珠暗投。

      這日便是有個慕名前來探病的。

      只見一個年輕公子,穿著藍緞公子衫,帶著絲織的文士帽,手裡揮著畫著仕女的象牙扇子,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後面跟著八個穿著青衣的隨從。這是搏烈侯府的大公子吳啟志。

      吳公子祖上跟隨大魏先祖一起起兵,在抵擋匈奴人時戰勳卓著,被先祖封了搏烈侯。這位公子幼時便十分崇拜自家的先祖,稍長後學文習武,立志倣傚先祖,橫掃匈奴。每每聽說臨安有匈奴或北疆人經過,必過去找些麻煩,輕則將匈奴商旅揍一頓,重則毀壞財物,讓匈奴人一無所有地滾出文昌府。

      最近他時常聽聞人們說起啟壽堂來了一位「仙女」,初時並未在意,後來又聽到這位「仙女」的夫家居然是北疆的異族,這才留了心。今天就是過來找那異族人的麻煩。

      八公主正在給一個患者診病。她很喜歡現在的生活。雖然聶清麟說自己是她的皇姐,可自己卻很難想像自己曾經在皇宮中生活,還遠嫁到了北疆。不過有一點她肯定,那時的自己一定沒有現在快樂。看了一眼坐在角落裡的「掌櫃」,心裡歎了口氣,如果沒有「他」就更完美了。

      八公主剛診完患者,見到一個年輕公子走了進來。還在等著看病抓藥的幾人卻是認識這位搏烈侯府的大公子,也知道他的「愛好」,怕被殃及池魚,連忙走出了啟壽堂。有那不怕事的,站在啟壽堂門外,等著看好戲。

      八公主雖然閱歷不多,也看出這個年輕公子身份不凡,而且似乎來意不善。心下有些擔心,柔聲問道:「公子來是買藥還是診病?」

      吳公子聽到這「仙女」聲音就像糯米團一樣軟軟糯糯,只憑聲音就能猜到其人必是國色天香,禁不住地望了過去。吳公子常年練武,目力卻是比普通人好上許多,透過輕紗可以隱約看到「仙女」的相貌,卻是比想像中的更加美麗動人。

      「在下是來診病的」吳公子穩了穩心神說道。

      「公子請坐,請把右手伸進來」

      吳公子感覺一隻分外滑潤的柔夷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這時恰巧一陣微風拂過,輕紗飄起,露出了後面玉人的廬山真面目。

      吳公子感覺到自己的心似乎一瞬間停止了跳動。這時多麼完美無瑕的一張面龐,淡淡峨眉,明亮嫵媚的雙眼,輕巧的薄唇。美人眼神中還帶著一股柔弱,讓人忍不住憐惜。靜坐時的神態舉止顯露出一股貴氣,似乎還要強過自己母親,搏烈侯府的大夫人。

      真是看得有些移不得眼時,突然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進啟壽堂。這應該便是自己此行的目標,異族掌櫃了。吳公子心中猛然迸發出一股嫉妒和不甘,如此完美的女人怎麼能被一個異族霸佔?

      八公主皺了皺眉,有些把握不準年輕公子的病情。從脈象上看,這位公子不但無病,而且身體比普通人強上許多。她近來也接待了一些人,身體沒有什麼問題卻過來診病。

      八公主診脈後,柔聲說道:「請恕小女子才疏學淺,看不出貴公子的病情。」

      吳公子巴不得多聽些「仙女」的聲音,說道:「無妨,給我開張強身健體的藥方即可,不過在下的母親倒是身體欠安,若是小姐得空,可否到府上去診治一下,在下會備好車馬,親自來接小姐入府。」

      邵陽聞言卻是一愣,便是婉言謝絕到:「小女子不過是在藥鋪坐堂,抓些尋常的藥材而已,若是公子的母親有疾,還需要請得名醫診治才好,休要耽擱了病情,便是不勞公主車馬勞頓了。」

      可是這位抗擊匈奴的小英雄卻是不幹了,本是因為她的花容月貌生出的些許憐惜,猛然遭到拒絕便是有些惱羞成怒。

      心裡暗道:倒是什麼樣的女子,居然是自甘墮落下嫁匈奴蠻夷,竟是這般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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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3-31 05:53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4-4 01:34 AM 編輯

第一百三十二章 番外 八公主(下)

      想到這裡,便是一拍桌子,瞪著眼兒高聲喝道:「竟是這般不識抬舉!」

      說完便是站起身來抬腳就踹翻了面前的桌子。

      在店舖外圍觀的民眾不禁有些雀躍,小聲說:「開始了……開始了……」

      休屠宏本來正在外面查看著新運的幾車草藥。突然聽聞藥店大堂桌椅掀翻的聲音,立刻飛快地奔入大堂。

      進去一看,店堂裡已經是一片狼藉,那遮擋娘子花容月貌的布簾已經被扯落了下來,自己的小娘子也因為桌子被掀翻而重重地趴伏在了地上。

      那吳小英雄掀翻了座椅後,一見休屠宏進來,立刻揮舞著拳頭朝著他襲來。休屠宏早就氣紅了眼,急著去看娘子的情況,懶得與這等小無賴糾纏,只一腿出去,便將吳公子踹上了牆,臉色一白,便是噴出了滿滿一大口的丹心熱血。

      吳公子帶來的都是久歷考驗的砸場子的好手!一看自家主子吃了虧,哪裡肯幹?便是揮舞著衣袖,舉著藏在袍子裡的棍棒,短刀紛紛上場。匈奴人多彪悍,以前他們也是遇到過練家子,但是有道是「好虎敵不住群狼,好漢架不住人多」就算是再驍勇的漢子最後也是敗在了他們的亂棍之下,此番眼見著小主子吃了虧,更是抖擻起了精神準備替主子出氣。

      就在他們怪叫著衝進來的時候,還未等休屠宏動手,藥店裡的五名夥計已經開始抄傢伙了。

      圍觀的民眾都看得直了眼兒,好傢伙,到底是在哪請來的夥計?平時笑容可掬的,可是此刻紛紛從藥櫃上,藥筐裡,還有個乾脆舉起了剁草藥的長刀,一個個面露殺氣地衝著這些個砸場子的無賴衝了過去,手到之處乾淨利索,朝著他們的手腳看了過去,招招見血,折斷手骨的聲音此起彼伏。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橫行江南滅匈奴無數的「吳家軍」便是一片慘叫哀嚎地趴伏在了地上。

      有個新入行的,初次跟著吳公子砸場子,一時間手怯便是晚上場了一會,看到藥店裡的慘烈,登時嚇得尿了褲子,飛快地跑去跑去報官搬救兵去了。

      這些個夥計都是太傅大人精心挑選的黑旗軍的精英,在戰場上斬敵無數,收拾起這幾個地痞流氓易如反掌,不用王爺吩咐,就將這些傷殘拖起來扔到了大街上,打了幾桶乾淨的水,開始沖刷藥店地面。

      只看得民眾們屏息凝神,個個都是直了眼兒,心道:乖乖,這些個人哪裡是藥鋪夥計,分明就是山野裡殺人不眨眼的土匪啊!莫不是此處是綠林好漢們在山下踩盤子、探口風的據點不成?

      王爺這時已經抱起了八公主,心疼地看到她的額頭方才應該是撞到了桌角,竟然起了一片淤青,便是要再去手起刀落斬了那搗亂的禍首。

      可是八公主卻是一拉他的衣袖:「不可……」休屠宏明白她的意思,既然已經隱姓埋名,自然是不好再起波瀾。

      便是出一腳,將趴伏在門邊的吳公子的下巴一下子踹了下來,便是抱著小娘子回府休息去了。

      就在這時,官府也派了人過來,領隊的衙役一向與吳公子交好,聽聞有外邦商賈打傷了大魏王侯的子孫,便是當做了頭等要案嗎,帶著一番差役前來緝拿違法的異族商賈。

      「就是這家店舖!」領路的小混混便是找到了主心骨,義憤填膺地指著道。

      那差役看著街上一地的慘烈,再看看吳公子踹歪了下巴,暈倒在一旁的情形,簡直都是驚了,他其實怎麼不知那吳公子平時的惡行?只因為欺凌的俱是毫無根基,來此次討生活的異族商賈,各個都是打落牙齒和血吞罷了!可是這樣撞了鐵板可是頭一遭啊!

      便是衝進了藥店,一個藥店的夥計滿臉帶笑地走了過來,問道:「請問這位官差是來抓藥嗎?」

      衙役瞪了他一眼,,高聲喝問到:「是哪個打了吳公子?」

      那夥計一聽,臉上的笑意頓時變戲法地消失不見,慢慢地直起了腰,冷哼一聲,變戲法似的從自己的裡懷掏出了一塊明晃晃的龍牌:「你這等人物不夠資格,叫你們的府衙老爺速速滾過來……」

      不大一會的功夫,看熱鬧的百姓就看到了那差役灰頭土臉地跑了出來,那吳公子也是剛剛醒轉,見那差役經過自己的身旁,便是抱住他的大腿:「常山兄,可要為本少爺出了這口惡氣……」

      那差役卻是狠狠地甩開,只一跺腳道:「你可是闖下了大禍,叫你的爹爹給你收拾這個爛攤子吧!」

      邵陽公主因為撞了頭顱,只覺得一陣的噁心眩暈,被宏王爺抱入了內室後便是昏昏沉沉地睡著了,昏昏沉沉中夢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情形,那塞北的長河落日,與一個藍煙深眸的異族男子的種種愛恨……

      睡到最後便是頭痛欲裂地醒了,睜開眼時,已經是月灑軒窗。那夢中的男子正趴在床沿,沉沉地睡著。

      因著自己對他的陌生,在江南他便從來是與自己分榻而眠,夢裡那個慾念旺盛的男子,竟是已經憋悶了數月了。

      邵陽公主忍不住伸手輕輕地摸向了他深邃的眉眼,這個看起來總是讓人不寒而慄的男人,在夢境中待她十分溫柔的……

      就在這時,男人慢慢地睜開了,一把握住了她造次的小手:「醒了,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喝點水?」

      邵陽公主點了點頭,接過了水杯,因為方才被抓了包兒,心裡難免有些羞澀,一時喝得有些急了,內衣的前襟沾了了些水,便是被打濕得緊貼著雪白的肌膚上。王爺的目光漸漸轉暗,

      公主順著他的目光低頭一看,立刻有些羞澀地摀住了自己的胸口,突然,休屠宏猛地將她拉入懷裡,嘴唇微微地湊了過來,溫熱的鼻息透過來竟是讓人有些微微的臉紅。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夢境裡的情景太過真實,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纏綿讓邵陽不禁微微閉上了眼,如同無聲的邀請一般讓男人忍不住狠狠地吮住了那兩片薄唇。

      滾燙的唇舌交纏間,幔帳便是被扯得放了下來。

      休屠宏驚喜地發現,以前在床上總是放不開手腳的女人,如今竟然可以綿軟著身子,發出讓人熱血沸騰的嬌吟……

      在不斷搖曳的床榻的一角,有一本散發的書,鮮艷異常的封面上的書名赫然是《軟榻香史》這樣讓人臉紅心跳的名字,作者提名是「紅筆書生」。

      休屠宏沉浸在許久未親近的綿軟裡,竟是有種想要流淚的幸福,漢人說得對極了:「書中自有顏如玉!」自己的小小娘子這幾日竟是捧著這些個閒書看,他也是好奇,也偷偷地翻開了幾頁,沒想到俱是讓男人都看得直言的香艷以極的描述,卻不知是哪個勾欄院裡的風流書生寫下的情史

      現在看來這等書籍竟是回春的妙藥,娘子竟是比得以前靈動得趣了不少,他便是更要使出渾身解數,討得娘子的歡心,斷不可被那書中的鑽營將軍比了下去,再被娘子丟棄入了冷宮……

      江南春色繚繞,宮中的閨房的春色卻是遲遲未到。

      驚冠六宮的國之皇夫早已經洗駁乾淨,躺在龍床上只等皇上玉體垂憐。可是那香軟的妙人卻是匍匐在了桌案上,依然在奮筆疾書。

      太傅忍了又忍,便是再也忍耐不住了,一聲高喝:「聶清麟,你給我過來!」

      這樣的日子沒法過了,白天要跟一幫子老臣鬥心眼,回宮還有個不省心的兒子跟他鬥體力,一天中便是只有這春宵一刻讓人盼望了,可是這個小女子最近卻是癡迷上了筆墨書稿,據說匿名編纂的幾本書稿在書坊裡居然是異常大賣!

      果兒喜歡這樣消遣,他倒是毫無異議,只是這般擠佔他的娛樂時光,便是大大不能容忍!一聲怒吼後,只見那嬌俏的人影紋絲未動,依然在奮筆疾書。

      太傅大人冷著俊臉走了過去,透過美人香肩一望,書稿顯然是正寫在熱鬧之處——那寡婦羞怯喊道:「將軍快快住手!不要剝下奴家的褲子」……將軍便是將雪白的玉腿大分,嘴裡說道:「娘子且躺著,本將軍一會便是熱騰騰地伺候妥帖,管保忘了你那死鬼丈夫……」

      記得他前幾日曾問這位妙筆生花的,別人都寫小姐千金,她為何要寫寡婦。沒想到她竟是擠眉弄眼地說道:「書若好賣,便是要身臨其境,買這些書的不乏婦人,寡婦的妙處便是可多經些精壯的,這樣的若是不能大賣,豈有天理?」

      當時他還覺得好笑,可是現在便是笑不出來:這般的投入,莫不是也想效仿了那個寡婦,早早死了丈夫再經歷了滿朝的文武?

      想到這個,便是一把將那奮筆疾書的背上了肩,扛上了龍床上去。

      聶清麟披散著長髮笑著大叫,不一會便是被吻住了口舌,在龍床上與心愛的男子交纏在了一處。

      搖曳的宮燈下,一頁書稿掉落地上。只見上面一行娟秀的小字:

      人道荒誕不入眼,不知香榻隱真情。

      男女之愛何罪有,惟願真心兩廂得。

      ——紅筆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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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4-2 11:03 PM

第一百三十三章 番外 葛竹馬篇

      他出身在花溪村,生下來就不會哭,接生的婆子使勁兒地拍打著他的屁股,可是他只是咧咧嘴,稚嫩的耳膜裡只有那啪啪的聲響在迴盪。

      「可惜了,這孩子是個啞巴。」

      普通的農家裡,需要的是結實的臂膀,生了個天生有殘疾的男孩的確是可惜,可是幸好他只是不能說話,胳膊腿還是完好的。

      花溪村的生活就如同從村裡流過的溪水,在圓潤的卵石上潺潺而過流淌著一成不變的節奏。

      爹娘給他取名阿溪,雖然他從來不會像溪水發出叮咚的聲響。有個算命的路過村裡,娘掏出了賣了雞子換來的三枚銅錢,替自己的啞巴兒子算了算命,結果號稱神算子的算命道士卻是連連搖頭退回了三枚錢道:「前世殺虐太重太重,本是應墮入畜生道的,但是憑著一股子執念再次托生為人,卻要十世身殘,還是要多結善緣,多多贖罪才好……」

      這一席話,聽得娘一陣搖頭,回家為了他掉了幾滴眼淚。

      他卻並不悲傷,不能言語其實挺好,不用整日裡與一群厭煩的光屁股村童一起嬉戲打鬧。村童欺負他不能言語,曾經捉弄他,將他推入了半滿的積糞池裡,他便是掙扎著爬了上來,死死地撲住了那個領頭的小娃,將他的頭按入了糞池。後來還是大人趕到,才算將那倒霉的孩子救了出來。

      他的娘氣得要扯過來打,可是卻被兒子冰冷的目光直瞪著說不出話來。

      從此以後,村裡的孩子沒有人敢去欺負那啞巴阿溪。

      最近村裡有一件隆重的大事,作為一直為宮中供奉菜果的花溪村,一直享受皇家的龍澤恩祿。而這一日女皇興起,要帶著七歲的雙胞兒女到花溪村郊遊。

      這下整個花溪村的人都沸騰了。

      族長在朝廷下來的內侍監官員的安排下,將田園村社修葺一新。又是特意將一處閒置了多年的以前朝中御醫的老宅院作為女皇的臨時寢宮。

      當長蛇樣的隊伍進入花溪村時,七歲的阿溪也在黑壓壓跪倒一片的人群裡伏跪著。當他在人群裡微微抬起頭顱時,看見那金黃的鑾駕上,金色的薄紗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奪目的光,浪紗翻滾下,一個身著龍袍頭戴金冠的女子便映入了他的眼中,烏黑的雲鬢被飛舞的金龍盤臥,一雙黛眉下是靈動的大眼,如同深不見底的水潭,一旦被吸入便是再難拔出……

      他看得發了癡,一時忘記了低頭,便是被一旁的爹爹使勁用大掌按住了脖頸前額狠狠地磕在了地上。

      等他拚命用力掙脫了大掌,那鑾駕已經駛去了遙遠,小阿溪站起來要追過去,可是卻被爹爹牢牢地抓住了胳膊:「傻瓜蛋,要追去作甚!」

      阿溪啞著嗓啊啊地叫了幾聲,卻是心裡一陣的茫然:「要追去做甚麼?」

      關於皇帝的話題代替了村間地頭的家長裡短。

      鐵匠家的婆娘是最得意的,據說她當初在皇帝蒙難帶著身邊的御醫隱姓埋名隱居在花溪村時,曾經給皇帝親做了幾頓飯,皇帝當時吃得甚是滿意。

      當然至於皇帝與御醫假扮夫妻那一節,大家是心領神會絕口不提的。要知道皇帝的男後可是鼎鼎大名黑旗軍的統帥,那是個跺一跺腳大魏就會震三震的人物,小小的御醫怎麼能夠與那大魏第一美男相媲美?就算是說出來也是無稽之談罷了。

      阿溪爬上了村裡最高的那棵大樹,在那高高的樹上,他看見了遠處被黃色帷帳包圍住的院落,他看見了那美麗的穿著黃袍的女子在摟著一個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坐在院落裡嘻嘻哈哈的說笑著。

      不大一會,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抱著一個女娃娃從屋子走了出來,那是起了融融的一家人,那個男子伸出了長臂圈住了懷裡的一大二小,又在女子的頰邊印下輕輕的一吻。一切是那麼的和諧,可是卻是看得他眼眶隱隱的酸痛,不知為何,他總是覺得這樣的畫面裡應該是有著他才對。

      慢慢的,他似乎覺得自己就是在那女子柔軟的身軀之後,展開寬臂,抱住她,然後一起仰望天上的漫漫星辰……

      慢慢的,他的眼睛閉上,嘴角露出從來沒有過的笑意,思緒在璀璨的夜空中一路劃過……

      可是腳下卻是在恍惚間一腳踩空,整個人一下子在分杈的樹上跌落而下。當他掉落在雨後濕軟的泥地時,卻還是覺得腳骨一陣難忍的劇烈疼痛。

      過了幾日,小太子在村裡舉辦了個擂台上,召集村子裡的小孩子玩摔跤。

      小太子玩心重,終於來了民間,又是看到許多同齡人,便是藉著摔跤的名義,要結識幾個志同道合的玩伴。獲勝的獎勵是滿滿一大盤子裹了蜜糖的桂花糕,還有一把嵌著寶石的小匕首。

      村裡的孩子們蠢蠢欲動,看著那糕餅嚥了嚥口水,卻是誰也不敢上前。只有一個孩子一隻腿夾著木板,一瘸一拐地來到了村裡的空場,咿咿呀呀地比劃著示意要與太子摔跤。

      旁邊圍觀的侍衛們,先是一愣,接著便是大人與孩童的哄堂大笑。可是瘸腿的小啞巴卻依然倔強地看著小太子。

      那眼神裡是滿滿的挑釁,小太子被那眼神裡的某種情緒激得也是來到了場中,學著自己的父親平時在教場與將士們切磋時的話語說道:「身在教場無尊卑之分嗎,你有且用了權力,若有傷亡便是聽天由命!」

      奶聲奶氣的話,又是逗得侍衛們哈哈大笑。

      可是接下來兩個孩子的顫抖,卻是讓大人們再也笑不出來了。也不知道這小啞巴是誰家的孩子,竟是如同一頭小狼一般,目露凶光地朝著小太子撲了過來,每一招之間似乎都是受傷野獸一般的垂死搏命。

      饒是從小接受名武師□□的小太子也是有些招架不住,被他狠狠一甩後壓在了飛揚的塵土地上。

      幾名侍衛太監連忙要過去將倆人分開,可是小太子卻是高聲喊道:「哪一個都不要過來,不然便是杖責一百!」

      被小太子這麼一說,眾人只好垂手立在一旁。眼看著金貴的小太子跟個鄉野小兒滾成了兩個泥球。

      「琪兒,是你輸了,為何還不認?難道是要讓一個傷腿的孩子匍匐在地壓著你過夜,嗎?」一個柔和而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來。

      小太子被扯得掉了褲子,露出一半小白屁股在外,被壓制著動彈不得,卻不曾想這一幕又是被母皇看到,更是下不來台了。

      跟在母皇身旁的妹妹,再接再厲,補了犀利的一刀,咬著一塊剛剛從那盤子裡拿來的桂花糕,鼓著臉蛋說:「母皇,您不是說我跟哥哥大了,不能再穿開襠褲露屁屁了,為何哥哥要把他的屁股露出來?」

      「啊——」小太子出離悲憤,便是衝著蒼天一聲絕望的大吼。

      聶清麟好笑著將那看得她直了眼的小兒,親手拉了起來,柔聲說道:「我兒已經認輸,小英雄放他一馬可好?」

      小阿溪愣愣地點了點頭,任憑那雙酥軟的纖手將自己拉起:「你叫什麼名字?」

      阿溪蠕動了一下嘴唇,卻是說不出話來。旁邊的孩童倒是七嘴八舌地喊道:『他叫阿溪,啞巴阿溪!」

      聽聞了這個名字,美人顯然是一愣,目光裡流轉了什麼又是平靜無波的一逝而過:「阿溪……你贏了,去取獎勵吧。」

      可是他卻看不看那引得一幫孩童直流口水的獎勵,而是伸出了沾著黑泥的小手,指了指她那香軟的嘴唇,又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這樣的舉動竟是讓周圍的人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冷汗紛紛冒了出來。

      剛剛提好了褲子的太子,更是一聲氣憤:「母皇又不是你的娘親,憑什麼要親你!」

      可聶清麟卻是含笑地看著這個一臉倔強的孩子,用手中的一方素白的手帕輕輕地擦拭了他那掛滿了污泥的小臉蛋,然後在上面輕輕地印上了一吻……

      從那天起,阿溪便是一直不肯洗臉,每天在山坡放羊的時候都能一個人啊呀呀的笑出來。腿上還未好,他便想去再爬上那棵大樹看一看那院落地的仙女一般的人。

      可是那棵大樹卻是已經被人砍倒了,據說是因為大樹遮擋了院落的光線,被太傅大人命人斬斷了。粗壯的樹枝被人拖去做了柴草,只剩下一地破敗的殘枝敗葉。

      當皇帝終於離開花溪村的那天,他拖著傷腿拚命地在大隊的馬車後面追趕,可是受傷的短腿怎麼能追得上那疾馳的車隊,被煙塵嗆得乾啞的喉嚨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湧出來,可是卻是被生生恰在了舌根處。

      他爬到一處高高的山坡時,,被一根樹根絆倒,傷腿處傳來一直鑽心的疼痛,就著那灼痛入骨之感,他終於發出如小獸一般嘶啞而難聽的嚎叫:「麟兒……」

      可是短促的一聲後,便是一陣茫然,試著再發出聲音,卻又是徒勞的咿咿呀呀……

      那個算命的道士也是終於準備離開村子了,走到村口看著倒在山坡的他,卻是搖頭一陣的歎息:「諸多放不下的慾念,為何過了五道輪迴也是放不下,執著太多,便是孽……」

      他聽了道士的話,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聽懂,可是真懂了便能放下嗎?

      他眼望著遠去的塵埃,只覺得臉頰曾經被親吻過的地方滾燙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十世嗎?如果說歷經了數百年的輪迴後,他就會與她再次相遇,相擁在月光下花簇前,那麼他願意忍受這十世之苦,讓紅塵的磨礪剃去功名利祿的紛擾,便是只剩下那顆心,換來可以坦然面對的真情……

      花溪村的日子,又恢復了昔日的平靜,村裡的溪流依然平靜的流淌,啞巴阿溪的腿卻是再也沒有痊癒,他更是孤僻,一個人在山坡上放羊時,發出癡癡的笑聲,在他的頭頂是一片藍天,還有雲朵幻化出來的美麗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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