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我想吃肉 -【鳳還巢】《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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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g9146 發表於 2015-10-17 04:00 PM

第120章

    宮中如何,薑長煥與瑤芳現在是管不得的。以薑長煥的年紀,成為錦衣衛的千戶,還是「自己拼來的」前程,放到哪裡講,都是年少有為,前途無量。在他的小圈子裡,也是漸漸成了個領頭羊。

    然而,這樣的職級,放到元和帝跟前,份量並不重,想直接對元和帝發生效果,不是一般的困難。反正元和帝現在只是折騰他自己,照媳婦兒的說法,元和帝的身體,且能扛幾年藥呢。薑長煥也就聽之任之了。再也不要為這個傻皇帝擔心了!

    瑤芳就更不會為元和帝擔心了,她還得坐月子呢。坐完月子還要養閨女呢。不止是簡氏沒養過閨女,她也沒養過啊,多麼新鮮有愛的一件事情。可惜女兒現在還小,正裹在繈褓裡,身上的小肚兜都露不出來,頭上的毛毛也是軟軟的一層。小辮兒都還紮不起來的小姑娘,怎麼打扮?

    更何況這小姑娘一天十二個時辰,得有八個時辰是在睡睡睡,睡醒了就吃奶,間或咿咿呀呀幾聲,又時候還會哭鬧一陣兒。打扮什麼的,且得等等。

    饒是如此,女人們還是玩得很開心。哪怕孩子睡著了,她們只是圍觀,說兩句:「嘴巴動了嘴巴動了,吐泡泡了。」都能樂上半天。

    有了孫女兒,簡氏是徹底將家裡的事務交給長媳去管了,她自己樂得清閒。葉襄寧看著手上的帳本兒,傻了半天: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找婆婆推辭,發現簡氏又不見了。

    簡氏是催著丈夫和兒子,要給她的寶貝孫女兒起名字。

    這是一件大事。家裡頭一個第三代,無論男女,都應該得到重視。薑正清有點著急,越急越想不出來,便很大方地對兒子說:「是你的閨女,你來起名字。」

    因父母是在湘州相識,薑長煥要堅定地為女兒取名為湘。

    然後就被他哥給揍了!

    薑長煬的拳頭又快又狠,打得弟弟滿頭包。姜長煥這倒楣孩子完全忘了,他嫂子叫葉襄寧。薑長煥挨了一頓打,決定先不起大名了,先起個小名兒再說。麗芳家的閨女叫珍珍,他閨女一定不能差了,就叫寶寶好了。

    這回他沒挨打,因為薑長煬想了半天,沒發現有重了長輩的名字的。

    薑長煥歡天喜地地宣佈,他閨女就叫寶寶了,至於大名兒,等長大一些再起,也沒關係吶!姜家的兒子們,名字多半要交給禮部和宗正寺,閨女的名字倒是自己起,倒不怕重名。

    瑤芳念了兩遍閨女的小名兒,心滿意足地道:「行,就它了。」抱著閨女安心坐月子去了。

    薑長煥到底是放心不下宮裡,尤其是葉皇后,生怕她出什麼意外。旬日休沐,跑到宮裡求見,打的是謝恩的旗號。先見了元和帝。元和帝比先前並沒有太大的改變,身形微胖,眼下有青痕,嘴唇的顏色倒沒有變得更深,大約是身體已經比較適應那些丹毒了。

    薑長煥見他一副癡迷于金丹的樣子,回憶一下自己花朵一樣可愛的小閨女,決定絕不要做一個得罪皇帝被抽的「直臣」,免得降低女兒的生活品質。除了謝恩,關於煉丹的事兒,只說了一句:「您要真弄那些個,也別吃太多,飯吃多了還會撐呢。」

    元和帝知道他的態度微妙,不以為意地擺擺手:「行了,去看你娘娘去吧。」

    薑長煥只得先往慈宮謝恩,再去中宮見皇后。慈宮裡,韓太后對於他如此識趣十分欣賞。在京的宗室就這麼幾個,除了宗正家,也就是他家了。姜長煥雖是葉皇后帶了 幾年,對韓太后的禮數是一絲也不差的。韓太后開心之下,又問了他妻女如何。陪著韓太后說了好一陣兒話,才得脫身出來。

    到了中宮,見了葉皇后,果見她一向平和的臉上帶了那麼一絲絲的焦慮。葉皇后卻不將難題扔給他,也是先問其妻女,得知一切均好,笑道:「好好對她,為了妻者,一輩子能鬆快的也就是這麼幾天了。命不好的,月子裡還得忙事兒。」

    薑長煥都答應了,小聲道:「方向太后也是這麼講的。太后是不是……有些寂寞呢?」不然不會跟他這麼關切的,臨走了還給他包了老大一包藥材,都是對產婦有利的。

    葉皇后道:「兩個皇子讀書了,聖上也不常往慈宮去——他現在往哪兒都少,守著爐子的時候多。慈宮眼眉前就那兩三個才人妃嬪侍奉著,抬頭是這幾張臉、低頭是這幾張臉,能不無聊麼?」頓了頓,「她也可憐。往後你來宮裡,只要有由頭,就跟她說兩句話吧。」

    薑長煥道:「是。」

    葉皇后往他臉上一瞧:「怎麼?有心事?」小樓從他家裡出來,就覺得有些不妙。回到宮裡便將如何少夫人問話,聽起來像是詐她的,最後叫少夫人知道了宮裡的事兒,都向葉皇后交代了。葉皇后琢磨著,這小倆口都是有良心的人,說不定多麼擔心,近日就會想辦法來通個氣。

    果不其然,薑長煥這就來了。

    薑長煥說的,也就是元和帝吞服金丹的事兒:「我們家閨女洗三的時候,一群鬧神過來吃酒,見到了安國公家的小子。他說,他爹都要瘋魔了,連他哥都看不下去了……」並不提小樓的事情。

    葉皇后心道,安國公家的小兒子與你是朋友,這話說的,倒是與我知道的合上了。聽薑長煥講完,葉皇后緩緩地道:「這麼說,安國公也是陷進去了?」

    「是。」

    葉皇后揉揉眉心:「這便更難辦了。」

    「啊?」

    葉皇后苦笑著說:「他要是蒙蔽聖聽呢,總是有辦法戳穿的,到時候他也得不著好。他要是真的信這個,可真是毫無破綻了。」

    姜長煥蒙圈了:「這老糊塗蛋!他跟著聖上胡鬧,出了事兒,全家跟著吃瓜落!那旁的人呢?不是說,還有薦道士給聖上的麼?」

    葉皇后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實在不行……」

    「啊?」

    葉皇后猶豫了一下:「偷偷給聖上的藥減了劑量,好歹能多拖一會兒。」

    薑長煥腦子轉得快,聽到這裡,便說:「藥上動手腳?不如從安國公那裡下手?尋些調養身體的方子,經安國公之手,遞給聖上。」

    葉皇后道:「凡藥,有主有輔,須君臣調合,才不傷身。若不知道聖上原本服食的丹方,與之相克,再好的調養之藥,也會變成催命的毒藥的。須再三謹慎!」

    薑長煥低聲道:「想辦法弄一顆來,我拿去給張靈遠看看,他應該能知道這裡頭都有什麼藥。」

    葉皇后道:「這個我來想辦法吧。好了,明明你是來報喜的,又要來說這些煩心的事兒。不要想這些的,好好回家看你閨女去。等長得大些了,帶來給我看。」

    薑長煥笑著答應了。跟葉皇后見了一面,最後想出了這麼一個不算是辦法的辦法,也是不虛此行了。回去就跟老婆講了,如此這般,應該能將聖上的命多拖一陣兒了。

    瑤芳聽了,心說,只怕未必。元和帝是個極富創新精神的人,他的丹方,是在不斷試驗中「圓滿」的。又有安國公這位道友在,必須是互相促進,琢磨出更多的奇葩丹藥來。她也不提醒薑長煥,只說:「盡人事,聽天命吧。」

    薑長煥氣悶地道:「誰個擔心他了?我是擔心娘娘,你是沒見著,娘娘難得露出那種憂愁的樣子來。也是,太子今年才三(虛)歲,還未冊封,聖上這會兒可不能出事兒。到時候主少國疑,又要亂一陣兒了。」

    瑤芳道:「這事兒可別再說給別人,一旦說了出去……今上可不是個大方的人,你打聽他入口的東西,還要給他換作料,能要人命的。」

    薑長煥道:「這個我有數兒,必不會讓人知道的。到時候拿給張靈遠,也只說是京裡勳貴們閑吃的,叫他給看看,要是沒什麼大毛病,我也在身上帶兩顆……」

    「你敢!」

    「不敢。」薑長煥從善如流地抱閨女去了。

    瑤芳有些犯愁,要不是還在月子裡,她應該去見葉皇后一趟,商量商量的。只有等了,月子裡可要養好身子,養不好反而耽誤事兒。更重要的是,雖然葉皇后發愁,但 是在瑤芳看來,哪怕死,也是元和帝死,對於死元和帝,她是一點壓力也沒有的。主少國疑又怎麼樣?頂多累一點兒,上輩子還不是撐下來了?沒了元和帝,反而更 能放開手腳了呢!

    ————————————————————————————————

    瑤芳比較安心地坐了月子。期間,薑長煥講,元和帝那裡的丹藥,看得果然很緊,方子經過元和帝「天才」地改動,從最初獻藥方的人那裡拿方子也是沒用。他和葉皇后正在琢磨著,怎麼樣才能從元和帝那裡不引人注意地弄一顆丹藥過來。

    不能明著要,明著要了,他一開心,往後都惦記著拉你一塊兒吃藥怎麼辦?

    瑤芳好氣又好笑,心說,那就等他吃死算完。翻個白眼,尋自己的禮服穿戴,往宮裡謝恩去。寶寶滿月,中宮慈宮,又賜下物件來。瑤芳還奇怪:「慈宮什麼時候這麼和藹可親了?」姜長煥略帶得意地道:「還是因為你相公我人見人喜歡?」

    瑤芳嘲笑道:「老太太都喜歡你呢。」

    薑長煥不懷好意地湊上來,假意幫媳婦兒穿衣服,口裡說:「老太太您好,我來伺候老太太穿衣裳。」

    瑤芳兩隻手都困在袖子裡,提腳跺到了他的靴面上。咚一聲響,薑長煥疼得呲牙咧嘴:「你是不是胖了?這麼疼!」

    瑤芳臉都綠了!雖說這年頭講究婦人福態一些,珠圓玉潤的,旺夫旺家。可明著被說胖,她也不樂意。尤其瑤芳知道,才出月子,身材還沒恢復過來,內心更是敏感。掙扎著要從衣裳裡出來揍他!猛然發現:「這衣裳是不是窄了?!」

    瑤芳的聲音拔得略高,薑長煥也愣住了,正正經經給她理好了衣裳一看:「那個,是不是洗得縮水了。」完蛋了,是真的胖了,慘了!早知道她真的胖了我就不說這個了啊啊啊啊啊!

    縮水個頭!

    做衣裳的時候,總會有一點餘量,但這樣的餘量,絕塞不下一個胖三圈的自己!

    夫妻倆面面相覷。

    薑長煥跳了起來:「我趕緊去綁個裁縫回來!」瑤芳來不及喊他,人已經跑得沒影兒了。

    在這個時候,身為錦衣衛的好處就顯現了出來。抓人沒人敢不跟著他來的,活計還得做好、做得快,免得下回被他逮著了小辮子真的抓了去。

    瑤芳捧著趕工做好的衣裳,看著累癱了的裁縫,哭笑不得地吩咐:「加倍給他們工錢。」

    好歹是有衣裳穿了。換上了新衣裳,看著鏡子裡圓潤的臉龐,瑤芳發誓,一定要注意恢復身材。上輩子生完兒子,交保姆乳母帶著,自己個兒就得注意身材。元和帝絕 不會是一個隻關心內在美的人,走樣變形了,你就等著抱著兒子進冷宮吧。那會兒葉皇后還沒生出太子來,整個後宮就是一個大蛐蛐罐子,不拼都不行。

    沒道理元和帝都能看到一個美美的自己,反而薑長煥得跑大街上抓裁縫呀。細細看一眼鏡子,還好,只是胖了點,並沒有長什麼奇怪的斑。瑤芳心下大定,收拾妥當了,往宮裡見兩宮。元和帝她是不必再見了的。

    韓太后的態度和氣極了,葉皇后對丹藥之事卻隻字不提。瑤芳情知想從元和帝那裡摳到點什麼,還是他很防備的情況下,還是很為難的。索性不管這件事情了,葉皇后著急也就急這麼一會兒,她只含蓄地提醒葉皇后:「我如今,就看好孩子。二郎呀,如今可不如閨女。」

    葉皇后是個聞弦歌知雅意的人,聽明白了她的暗示。心道,丈夫沒兒子可靠,這個道理我何嘗不明白?我只是不想他死得太早罷了。

    韓太后倒沒想那麼多,只是說:「那也不能疏忽了二郎呀。二郎多好的孩子吶,你可得多心疼心疼。」

    瑤芳笑道:「是~」

    臨走時,便見葉皇后依舊有些憂愁,又不好多問——兩人應該是不熟的。

    回到家裡,不免向薑長煥打聽。薑長煥道:「想弄到丹藥,也是很難的。聖上那裡,藥都是有數的。藥材倒是有許多。你曉得的,這麼多藥材往爐子裡投,多一點少一 點的,倒好做手腳。聖上服的又不止一種,可叫人頭疼。原想著,這藥應該不難弄,給寶寶討寄名符的時候,就順手找張靈遠問了。誰知道……」寄名符都戴舊了, 得換新的了,藥還沒拿到手呢。

    瑤芳是一點都不著急,安慰了薑長煥幾句,引他跟閨女玩兒。姜長煥對閨女嘀咕道:「他可真叫人擔心呀,你說是不是?」

    瑤芳對女兒吐了吐舌頭:你爹總是瞎操心,對不對?

    日子就這麼不疾不徐地過去了。等到孩子百日的時候,已經下了好幾回的雪,薑長煥還是沒能弄到元和帝的丹方,倒是李國靖通過他哥哥,從他爹那裡拿到了進獻的原始方子。姜長煥去尋張靈遠,依著方子,給李珍配了些解丹毒的藥。

    新年,也近了。

    ————————————————————————————————

    正旦朝賀的時候,瑤芳已經能穿進原本尺寸的衣服裡了。只是這個新年,大家都沒怎麼過好。

    好好的大正月裡,京城奇怪地流行起了疫病,弄得人心惶惶的。得病的,大人孩子都有,青壯年染病之後痊癒得也快,倒是老弱病殘,比較容易死亡。一時之間,人人 自危,老婆孩子都關家裡不讓出門兒了。人們都想起了十餘年前京城那一場時疫。彼時宮裡死了一個公主倆皇子,公主還是葉皇后親生的。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什麼是葉皇后害怕的話,那就是兒子染病了。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再不能容忍失去兒子。兒子本來就養在她的宮裡,現在更是加倍的小心。房間 處處清掃,宮女宦官的衣裳皆用藥物熏過。保姆、乳母除此之外還加進了御醫每每來看診的名單來。就是怕過了病氣給小皇子。

    忙完了自己的兒子,葉皇后才想起來下令,宮中皇子皇女,皆照此辦理。她對這些庶出子女並沒有什麼偏見,只是想到元和帝故意將年長的兩個兒子留在宮中,有些膈應而已。

    然而,命令還是下晚了。也不知道元和帝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年長二子皆染疾,連在中宮不出門的兒子,也有發熱的跡象。

    整個宮裡都慌了!

    與此同時,宮外百姓家染病者亦不少。原本薑宅裡頭是什麼事也沒有的,因為有了一個小嬰兒,這下大家都不用出門了。漏屋偏逢連陰雨,葉襄寧就在這風雨飄搖的時候,懷孕了!

    整個薑宅進入了一種戒備恐慌的狀態。

    瑤芳思忖半日,請示簡氏:「我想帶著寶寶,到老君觀後山住幾天,避避時疫。要是兄嫂放心,也一同去。」

    簡氏心道,老君觀本來就是個散藥布符水袪病褪邪的地方,到那裡去,應該沒問題吧?更兼老君觀有一些實用的藥方,藥材也是不缺的,便點頭答應了!與姜正清父子一講,父子三人正擔心此事,薑長煥當即便說:「我去尋張靈遠。」薑長煬則去準備車馬,皆用自己家的僕人。

    瑤芳亦往娘家送信,詢問是否同去。過不多時,麗芳回信道是同去,容七娘那裡,也抱著孩子同往。

    四個婦人結伴,都往老君觀裡避時疫。老君觀的後山,本是張老真人詐死避居之所,張靈遠時常命人去灑掃,一應家什俱全。幾人皆帶了衣裳鋪蓋來,到了略一擺放,便能住人。

    麗芳等放下包袱,看一回兒女皆康健,都放下心來。唯瑤芳擔憂:也不知道宮裡怎麼樣了。上一世這會兒,倒是隱約聽說有這麼一回事兒,然而並不嚴重,只是換季病人多,比往略厲害些。然而這一世,娘娘將太子生得早了些,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干係。

    揪著護送來的薑長煥耳語,叫他留神打聽。

    過不兩天,薑長煥帶來了一個壞消息:「皇長子病重,皇次子已夭折。太子那裡,一切安好。」雖未曾正式冊封,他們私下講來,都稱其為太子。

    瑤芳的心懸了下來。

    緊接著,張靈遠又有消息傳來:「好些人要到這裡來住,我都擋了回去。又有安國公家,他家世子的兒子也染了病,如何能讓他住進來?說不得還要我往他家去看看。家裡養著許多道人,還要我去看,哼!」

    瑤芳勉強笑笑:「救人一命,勝造……咳咳,師兄答應了?若有個差池?」

    張靈遠道:「我哪那麼傻呀?我才不要去呢!就說我齋戒沐浴,要為京城百姓祈福,可不好為他一個,耽誤大事兒。」

    瑤芳道:「那宮裡?」

    張靈遠小聲道:「照我看,也就是尋常的疫病,發病的時候是冬春之交,那個時候,得病、死人是最多的。至於宮裡,孩子養得太精細了,反而不如外頭健壯。」

    瑤芳略放了放心。

    事實證明,這心放得太早了!

    捧著宮裡賜出來的丹藥,瑤芳雙眼通紅地盯著板子:「這tm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板子也想哭:「還不是安國公那老狗!他孫子病了,說是吃丹藥吃好了,聖上信以為真,先拿來給大殿下吃,大殿下上吐下泄了許久,活過來了。聖上便覺得靈驗了。 要喂太子呢,被娘娘攔下說,孩子小,一次不可服食太多。後來太子也好了,陛下便賞些給親近人家……除了您這兒,也就閣老們家裡能得一點兒。要不是府上是在 京宗室,還輪不到呢。」

    瑤芳倒吸一口涼氣,捏著丹藥,咬牙低聲順道:「你老實說,太子是吃了這個好的?」

    板子苦著臉搖頭,一字不吐。

    瑤芳終於緩過神來:「還請您代我們謝恩,等孩子好了,我們抱著孩子進宮給聖上磕頭去。」

    md!捏手裡,不用問張靈遠就知道,這玩藝兒味兒不大對。張真人,包括張靈遠都說過,尋常煉出來的丹藥,都是有毒的,最好也不過是個不得不失。張真人雖是丹鼎 派,更重藥理。光看老君觀有的是種種藥方而非金丹,就知道這些道家人的研究成果了。兩位道長以前給元和帝燒的丹,多半是藥材調和的溫和丸藥而已。元和帝自 己的發明創造,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上一世,有張靈遠守著,他還喜歡搞些發明創新,吃了之後上吐下泄,還講是排毒,驅了體內濁氣污垢,身輕如燕,快要飛升了。

    現在讓她閨女嗑這些藥!

    瑤芳真想再弄死這個王八蛋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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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g9146 發表於 2015-10-17 04:07 PM

第121章

    上一世,元和帝還真沒發展出來給人吃藥這嗜好來。這輩子不知道哪裡不對了,竟喜歡上了給別人吃藥。瑤芳捏著手裡的那個藥丸子,半晌無語。藥,她是絕不會給閨女吃的。不過,薑長煥死活沒弄到的丸子,現在送到自己跟前來了。

    得了,拿去給張靈遠看看,不用多久,就知道元和帝吃的什麼藥了。

    以前呢,瑤芳是無可不可的,順著薑長煥的意思,找她張師兄將「金丹」的藥性分析。然後配些能夠中和的藥來,無論如何,讓元和帝多活兩年。現在,她一點也不想挽救這個嗑藥嗑瘋了的皇帝,聽天由命吧您吶!藥麼,你自己吃就算了,逼人一塊兒吃算什麼好漢?

    自家孩子倒還好,拿著破金丹,不給她就成了。宮裡那個……親爹要喂藥……

    瑤芳只覺得渾身打哆嗦。都不知道元和帝的經史讀到哪裡去了,書呆子賀敬文都知道,秦皇漢武求長生,終其一生也沒得到,最後還落得個身後淒涼。漢文帝信方士,到現在提起來都是個大笑話兒。唐有吃藥吃死的皇帝,宋帝自稱是神仙轉世,也沒能一統天下,還要付歲幣與北虜。

    關鍵時候,就沒一個神仙頂用的!

    為什麼元和帝看不明白?

    板子見她神色猙獰,小聲勸道:「我帶來的人都很可信,您也不用就這麼直統統的喂了鄉君。」宮裡娘娘的臉色與這位夫人的不相上下,都是一副想要殺人的樣子,讓板子直覺得這不是什麼好事兒。以前,板子是很羨慕能跟元和帝一塊兒服食丹藥的人。皇帝也沒吃死不是?

    現在,他不這麼想了。

    葉皇后是宮中的定海神針,做事從來沒有失算的時候,她既覺得這事兒不對,那十有八、九,就是不對。夫人乃是張神仙弟子,她看這金丹跟看毒藥似的,那這金丹興許方子就是有問題的。

    【幸虧沒厚著老臉跟聖上討點藥渣。】板子抹了一把汗,又勸了幾句,瑤芳勉強一笑:「有勞了,您辛苦。上複陛下,謝賜丹藥。這金丹,我定會好好珍惜的。」示意綠萼,包了一個極大的紅封兒給了板子。

    板子收了紅包,暗想自己已經上了賊船了,這兩口子跟葉皇后是一條船上的,應該幫他們遮掩。肚裡打了一肚子的草稿,預備講,夫人是如何如何感激涕零的,怎麼怎麼為了女兒歡喜得要命的。瑤芳那句話,他也預備添油加醋,講瑤芳稱讚元和帝煉丹的水準高。

    瑤芳等他一走,便命青竹去請張靈遠來。又命綠萼:「去,找她爹回來,叫他不管在做什麼,都扔下來回來!告訴他,他爹快要吃藥吃壞了!」

    瑤芳接「賞」的時候,容七娘就已經覺得奇怪了,聽瑤芳爹命綠萼去尋薑長煥,忙攔了下來:「且住你住,你也是忙得顧這不顧那了。你且想想,為何妹夫在京城好好的,不將藥賜到他手裡,反而巴巴地送到山上來?這不合常理的。」

    畢竟姜長煥才是孩子爹,才是代表二房的人。再說得遠一點,也應該賞到薑正清的手裡,他倆兒媳婦,一個懷著、一個帶著奶娃,這是全家的事情。直接送到女眷手裡,像什麼話?

    瑤芳定一定神,冷笑道:「師兄不肯伺候他煉丹胡鬧,焉知不是示威的呢?」示意綠萼快去。

    這倒還真有可能!以元和帝的小心眼兒,總是要時不時敲打一下不順著他的意的人。張靈遠脫身脫得巧,也只是讓元和帝不當時發作,事後狠狠報復而已。元和帝能做 到皇帝,也是練了些透過現象看本質的功夫的,比如張靈遠這事兒,結局就是張靈遠不幹了。你就是說出了花兒來,也是離他遠了。這讓元和帝很不高興。

    容七娘默。

    葉襄寧捏著賞給她的那丸藥,眉頭皺得死緊:「這可怎麼是好?」

    這屋裡四個女人,三個的爹是正經八百的讀書人,賀敬文極厭惡這金丹,他的女兒和兒媳婦,多少受了他的影響。葉襄寧雖是勳貴出身,對這金丸也不感冒。葉家的家 教還是很不錯的,女孩子也教讀些經史。經史讀得略多一點都知道,除了像黃帝這樣的傳說,就沒有什麼皇帝能吃藥吃得成仙的。

    瑤芳道:「可別亂吃!」

    葉襄寧道:「那要怎麼回呢?」

    「回什麼呀,他還能拷問不成?等師兄過來了,請他看一看再說。」

    麗芳有些擔心:「這樣會不會是對聖上的不恭敬啊。」

    瑤芳心裡大怒,想要人對他恭敬,他倒是做得像樣子一點呀!逼大人吃藥,也就認了。拿人孩子開玩笑,真是找死!

    過不多時,張靈遠一頭汗地跟著同樣一頭汗的青竹來了:「在哪兒呢在哪兒呢?我瞧瞧。」

    瑤芳將金丹扔給他:「還沒看夠麼?」

    張靈遠捏起金丹,看看,撚撚,對著日光照一照,又小心地用指甲從上面刮下一點送到嘴裡。細品了一下,「呸」地一聲吐了出來,對瑤芳道:「這東西吃一顆兩顆,頂多拉拉肚子。萬不可多食,積丹毒在體內,可不是鬧著玩的。」

    葉襄寧深歎了一口氣:「藥都賜下來了,我怕說漏了嘴。道長,這是什麼味道的?」

    味道奇怪,口感奇葩。張靈遠描述道:「有點像舔了一口銅板。」

    麗芳神色詭異地看著他:難道您老舔過?

    瑤芳問道:「能嘗出用了什麼藥麼?可有什麼方子可緩丹毒?」

    張靈遠道:「藥麼,也是尋常,只是我看這色澤與我煉的並不同,大約是份量有所不同。更多添了一味麝香。不對,還有一點腥氣。要說解丹毒的方子,我們盡是有 的。是藥三分毒,金丹火氣大,更不例外。正經的丹鼎道人,手裡都有些清熱解毒的方子可用。只是……」只能救想活命的人,見天兒嗑藥的,那就沒治了。

    瑤芳道:「還得勞煩您,給估摸出個丹方來,再寫個解毒的方子,可好?」

    張靈遠道:「你不吃就是了,還用這麼費勁?」

    葉襄甯想到了葉皇后和太子,一張臉煞白,搶先道:「道長慈悲,山下城裡,可有人得用得著這方子呢。」

    張靈遠停了一下,才想來這不止是他師妹的嫂子,還是葉皇后的侄女兒。眼露同情地說:「那我再仔細品一品,寫得細一點。」

    瑤芳對葉襄寧道:「都這會兒了,急也沒用。想娘娘該有應急的辦法。」命人將葉襄寧扶下去歇息,又勸姐姐和嫂子去休息,將女兒託付給了麗芳,自己陪著張靈遠研究金丹。

    張靈遠取了張紙,又刮了一點粉末在紙上,仔細端詳。看了老半天,墨已經磨好了,才對瑤芳道:「聖上這樣,倒像是走火入魔了,哪有煉丹還四處喂人的。這東西份量也不對,珍貴的藥材是加了不少,卻又互相有些個沖克。」

    瑤芳冷著臉道:「只怕他還以為是做了件好事。」自以為好人的蠢人,實在是比聰明的惡人危害更大。

    張靈遠搖搖頭,提起筆來:「份量興許有些偏差,未必全准的。我們給貴人煉的藥,從來不敢多加鉛汞之類的東西,那都有毒的。師傅在時,教他加些珍珠粉,鹿茸之類,吃不死,還略補身。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現在的年輕人吶,為了那點子錢財風光,命都不要了。可悲可歎。」

    瑤芳道:「管他做甚?」

    張靈遠近來過得悠閒,不像先前那般緊張兮兮的,老君觀的日子也還能維持得下去。神仙勁兒也回來了,搖頭晃腦地道:「不能不管,不能不管。我不管,依舊做我的道士,你們不管,就要被排擠啦。他要真走得早了,嘿嘿。」

    瑤芳心裡也嘿嘿兩聲,接過他寫好的方子一瞅:「好了,清熱解毒的方子呢?」

    張靈遠道:「你沒背嗎?你還是不是我丹鼎的弟子啦?」

    瑤芳道:「背了,不過生完孩子我就傻了,忘了。一孕傻三年,您不知道麼?」

    她這麼沒皮沒臉的,張靈遠也拿她沒辦法,只得又寫了清熱解毒的方子,補充道:「夏天的時候吃點仁丹也是不錯的。不過現在麼,還是喝些湯藥吧。」

    瑤芳心中一動:「那,有什麼忌諱麼?已經吃了的,有什麼是不能同食的?還有什麼事是不能做的呢?已經有人吃了呀!」

    張靈遠這回不急了,慢悠悠地道:「別擔心別擔心,一口半口吃不死。哎,聽師兄一句勸,那個地方不大好混。你們又不愁吃不愁喝的,連閨女的嫁妝都不用自己攢, 何苦來?」嫁了個宗室,最大的好處就是這個了,只要朝廷不倒,兒女都不用愁。這麼上趕著表現,真沒多大的必要。

    瑤芳道:「總是有備無患,這些事兒,可不是自己想脫身就能脫出來的。」

    張靈遠搖搖頭:「好自為知吶~」

    瑤芳氣結,他現在倒逍遙了!收了寫好的方子,瑤芳道:「大不了,到時候您給我準備一紙度牒。」

    張靈遠搖頭晃腦地走了,留下瑤芳等薑長煥回來商議這事兒該怎麼辦。

    ————————————————————————————————

    綠萼沒能將薑長煥帶了來,卻帶回來了薑長煥的口信兒:「娘娘快要氣瘋了,聖上……聖上也是大發雷霆。」

    瑤芳驚呆了:「怎麼會?為了太子吃不吃藥的事兒,兩宮對上了?」

    綠萼跑得張口氣喘,捧過青竹給她的茶來,咕嘟灌了半杯子,才說:「娘娘是為了這個事兒,聖上卻不是。本來說得好好的,誰知道內閣裡打起來了。」

    原來,這內閣也並非是鐵板一塊的,容閣老與桓閣老是兒女親家,桓家閨女給容七郎連兒子都生出來了,兩人眼下倒是站得牢。旁的人就有些奇特了,因京中時疫,首輔染病,元和帝的金丹給得晚了,吃下去之後還沒見效就讓他死了。瑤芳等在山上居住,並不知道此事。

    首輔一去,餘下的人開始爭這首輔之位。照慣例,次輔頂上即可。豈料次輔的資歷竟不如排在他後面的人,中進士比人晚了六年,名次也不如人家當初的好,可就是會做官兒。排後頭的不樂意了,兩下掐了起來。

    現在京城亂成一團。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也不知道兩邊有多少的門生故舊被卷了進去。眼下才開局,薑長煥已經被調了過去,接手了部分發駕貼請人喝茶的任務。直到這個時候,元和帝 才發現,自己一向認為的,控制得極好的朝臣們,還是藏了許多不該有的小心思的。長期的服食丹藥,讓元和帝的脾氣變得愈發的不好,又趕上死了一個兒子病了另 外兩個,這讓他處理起政務來格外的雷厲風行。

    瑤芳張了張口:怎麼什麼事兒都趕到一塊兒了呀?

    上輩子首輔好像是告過病,可直到元和帝死了,他權攝塚宰,三年後告老還鄉,一直活到九十三歲高夀。這回竟然是死了麼?瑤芳低頭看看手裡的金丹,覺得腦袋有點懵。要真是吃這玩藝兒吃死了一個首輔,那樂子可就大了。

    瑤芳對青竹道:「將這消息再告知觀主去。」

    自己卻在踱步:可要想個法子打探一下宮裡的消息,太子究竟是死是活呀!再沒常識她也知道,老人與幼童,是最容易死亡的兩類人。老的死了一個首輔,小的已經死了一個皇子了,事情會不會再有更多的變故?

    綠萼還在眼巴巴地等著,瑤芳道:「這樣,你再跑一趟吧,告訴二郎,金丹我已經請師兄指點了服食之法,叫他不要擔心寶寶。」

    綠萼重複了一回,轉身再去通報。張靈遠又過來,劈頭便問:「真的死了人?」

    瑤芳道:「說是藥服得晚了,當天就死了。」

    張靈遠踱著步子:「許是原本就體虛,又服了旁的藥。哎,這金丹可是虎狼藥啊,底子弱的人受不住。」

    瑤芳更擔心起宮裡的葉皇后來了,恨聲道:「吃吃吃吃,早晚吃死了!」

    ————————————————————————————————

    瑤芳在山上跳腳的時候,葉皇后在宮裡也幾乎要發瘋了。

    她兒子原本只是小病,到了這個季節,尤其是小孩子,有個病痛並不是那麼不能理解的事情。太醫院的兒科聖手旁的事兒全都扔下了,就圍著這孩子轉。並且向她保證,只要照料得宜,並沒有什麼大礙的。

    看完了她親生的兒子,再去看另兩個皇子,說的也是差不多的話。葉皇后便也放心,專心守著自己的兒子。這時候可不是顯示高風亮節,對不是親生的比對親生的還要好的時候。接著就傳來了死了一個庶子的消息,葉皇后驚得一夜沒敢合眼,守著兒子生怕他也出事兒。

    眼看著兒子燒漸退了,能進些米粥了,葉皇后叫來板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板子如實答了:「原本病得就有些沉,安國公如此這般一講——當時娘娘正在看著太子的病,是以不知道——聖上便給二王嘗了一些。荊王挺了過來,晉王便……薨了。」

    葉皇后怒道:「李珍他安的什麼心吶?!」葉皇后頗識經史,就沒見過吃所謂金丹能包治百病的。命板子:「再宣兩個禦史去給荊王瞧瞧,調理身子。小時候身子要是虧了,一輩子都難補回來。」

    板子躬身往後退,一轉身兒,元和帝急匆匆地托著一丸金丹過來了。

    葉皇后眼睜睜看著他就要將金丹給兒子喂下去,整個人都不好了,慌忙攔住了:「你這是要做什麼呀?」

    「孩子病了,自然是要吃藥的。熙兒吃得晚了些,竟去了。」

    葉皇后想掐死他!「二王多大年紀?我兒多大年紀?這麼大顆藥塞進去,不病死也要噎死了。」

    元和帝實是一片好心,他信這個,又治好了一個兒子,安國公的孫子也說是服食了金丹之後好的。中宮嫡子,未必是他最喜愛的一個孩子,卻一定是最重視的一個。此情如同他並不深愛皇后,在有取捨的時候卻不肯輕易放棄皇后一樣。他是絕對不希望嫡子有任何的不妥的。

    元和帝或許有種種的不妥之處,對兒子們仍舊是關心的,哪怕是已經不喜歡了的兒子,也先賜了丹藥。現在對著最重視的那個兒子,必須給藥吃!

    葉皇后幾欲昏厥。才吃死了一個,又要來禍害我兒子!

    宮中寂寞,葉皇后又不是一個肯被圈養的人,閑來無事,也讀些書,經史不用講,醫理也略通一些。她本就不信這金丹一類,哪怕信,也不相信元和帝的水準。如果是已經飛升了的張真人出現在她的面前,托著一丸藥來,她或許還能接受。元和帝,算了吧!

    元和帝還一臉的熱切:「尋個藥碾子,碾碎了,兌了蜜水喂他。」

    葉皇后忙說:「我來!」

    丹藥磨碎了,呈淡金色,葉皇后眉頭一動,計上心來,取了自己妝匣裡的珍珠粉,又兌了一點點藥末子,混到裝蜜水的小銀碗裡,對元和帝道:「我來喂他。」

    銀碗不透光,元和帝也看不見她兌的是什麼,只看到她將幾勺粉末放到碗裡,陽光下,閃著金光。元和帝放心地讓開,葉皇后照顧孩子,應該是盡心的。

    看兒子喝了好大一碗蜜水,還打了個小嗝兒,蜜水甜絲絲的,挺好喝,小太子露出一個滿足的笑來。

    元和帝滿意地笑了:「好了,小孩子不可多食金丹。」

    葉皇后心頭一松,卻聽他講:「隔日服一顆吧,明日我再送一粒來!」

    葉皇后坐椅子上再也爬不起來了。還要再送來?

    是的,元和帝對這兒子相當滿意。小太子生得白白淨淨的,葉皇后已經開始教他講話了,服食金丹也沒有抗拒的意思,真是太讓元和帝滿意了。等這兒子長大了,可以 陪自己討論一下修道的問題了。只有自己的兒子,才是像自己的聰明孩子。相較之下,也很可愛的薑長煥就顯得愚笨了——對修道簡直是一竅不通。

    此後,葉皇后苦苦煎熬了數日,看元和帝過來教兒子,除了跟兒子說話,念詩給他聽,就是講先賢明君的時候雜雜一些修道故事。隔日還珍重地拿一顆丹藥過來,命葉皇后碾碎了喂兒子。笑對葉皇后道:「我兒聰慧我欲親自教養。」

    葉皇后撕了他的心都有了!

    千辛萬苦,日盼夜盼,才養出來這麼一個兒子,眼看就要給孩子爹給糟蹋成傻子了,心急得恨不得掐死了元和帝了賬!再聽元和帝那意思,還要帶著兒子一塊兒玩,她 就想召瑤芳進宮問一問:這樣的日子她還要熬多久?上一回是怎麼應對的?兒子到底給喂傻了沒有?能不能把這皇帝給弄死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哪怕是逼她吃這藥呢,也不能叫她兒子吃啊!

    對女人而言,你得罪她,她興許就不當一回事兒忍了、扔了,要是動到她的兒女,那才是真的不共戴天之仇!

    十幾年的夫妻,元和帝寵信吳妃的時候,葉皇后沒生氣,一度與王才人玩曖昧的時候,葉皇后沒生氣,現在,他終於將葉皇后給惹毛了。

    孩子爹要親自教導兒子,這是憑誰都攔不住的事情。尤其在這宮裡,皇帝要教導他唯一的嫡子,這種事情需要考慮其他人的感受嗎?不用。天下人沒有會反對的。葉皇后嘴裡苦得像是吃了八百輩子的黃蓮沒漱過口,也不能拒絕這個建議。

    只能說:「只怕他還小,不大懂事兒,吵鬧起來怕耽誤您請修。」

    元和帝不知道觸動了哪根筋,大方地表示:「我看他與道有緣,不會的。」

    葉皇后徹底絕望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ing9146 發表於 2015-10-17 04:08 PM

第122章

    裹在黃色織錦緞子裡的小小軀體已經冰涼,菱形的小嘴昨天還是粉嫩的紅,今天已經轉作蒼白。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蓋在眼睛上。那眼睛黑白分明,轉起來靈活轉了,如果主人還活著的話。一切的一切,都被一口朱紅的小棺所承載。

    沉睡中的葉皇后知道,那裡她曾無數次進入過的夢境。沒了初時的驚悸,只留下滿心的哀傷。靜靜地躺著,再一次在夢裡端詳愛女的臉。再多看一次吧,只有在夢裡能夠看到。

    漸漸地,孩子的那張稚嫩的小臉,從無數次回想起來的女兒的臉,變成了鮮活的兒子的面容。葉皇后悚然而起,坐在床上大口地喘著氣。帳外一片漆黑,天色未明。撫著胸口,葉皇后脫力地歪在了床板上。

    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了,這一個再也不能出什麼差池了!

    微帶涼意的春天裡,身上的汗水漸漸變汗,葉皇后仔細考慮著瞞過元和帝,每次都給兒子掉包「金丹」的可行性。最後失望地發現,如果兒子服藥的時候她都在場,或許可以。若是元和帝將兒子帶過去教養,然後順手喂藥,能瞞過元和帝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葉皇后又試著分析了一下,能勸阻元和帝不給兒子喂藥的可能性,最後絕望的發生——元和帝是真的重視這個兒子。沒瞅見那藥,宮裡頭他就只給了兒子們麼?宮外頭也只有幾個閣老家,以及裝點門面的兩家宗室才有。葉皇后跟韓太后,一個老婆一個老娘,還都沒得呢!

    宮外頭那能說是示意恩寵,宮裡的兒子們,那就是真心的重視,不想讓他們出事兒。尤其是自己的兒子,還親自過來看著兒子吃藥。

    那麼,讓元和不迷信丹藥呢?

    葉皇后忍不住就想起來現在抖起來的安國公,又想起那個早該流放三千里的、現在還在給元和帝查詢種種丹方典籍的謝承澤,再算一算,總有五、六個因為勸諫此事而被打發出京的言官。

    這日子沒法兒過了!葉皇后的心尖都在滴血,她絕不能容忍兒子出事,如果能替,她寧願代表兒子吃這不知道裡面放了些什麼玩藝兒的「金丹」!奈何這等「好事」, 還輪不到她頭上。要她從頭開始裝成喜歡「金丹」,刻苦鑽研去學,以學識勸導元和帝別再這麼坑兒子……等她學完了,黃花菜都涼了!

    一瞬間,葉皇后想起了才死不久的吳庶子之子,眼前閃過了元和帝那張因浮了丹藥而變了樣子的臉。【我的兒子,絕不能處在這等險境裡!必須早些解決!】

    捅出去,指望朝臣去爭?爭儲可以等,等個三年五載,十年八年都沒關係,只要最後儲位到手了就行。眼下卻是性命之爭,縱然兒子能熬過這一顆顆的「金丹」,也要留後遺症的。葉皇后絕不能容忍這種情況發生。

    怎麼辦呢?

    弒君,多麼可怕的字眼。等閒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逼不得已,寧願自裁也不敢去動皇帝一根指頭的。梟雄尚且要遮掩,敢明著幹的,多半是些頭腦簡單的粗人,並且,下場並不會好。

    然而葉皇后卻已經沒有退路了,要麼出一個兒子——自己在世僅存的骨血——給元和帝這麼喂藥玩兒,喂不死,教成跟元和帝一樣的人。要麼就奮起一搏。葉皇后默默 盤算著手上的勢力,她在宮中經營多年,宮女宦官泰半聽命,可放心與謀的,卻無一、二人——給皇后當打手是件愉快的事情,給皇后當殺手還是殺皇帝,嚇都能嚇 死他們!不首告就算不錯了。

    兵諫?葉皇后手上沒兵,哥哥雖說掌兵權,想要擅自調動兵馬,幾乎是不可能的。縱做成了,也調不了太多的人。人脈也是有的,或許可以煽動其他的人開這個頭,然後趁亂……不行,一旦亂起來,誰能保證宮闈無恙,萬一誤中副車,哭都來不及。

    那……錦衣衛?也是聽元和帝的居多吧。葉皇后不是很願意將許多人牽扯進這樣一件大事裡。一件事情,參與的人越多,洩漏的可能性就越大,而且不易成功。

    葉皇后的心裡,閃過一個個的方案,又一個一個地否決了。

    ————————————————————————————————

    數十支兒臂粗的牛油蠟燭裝室內照得亮堂堂的,大袖衫上繡著的金絲線在微黃的金光下蒙上了一層柔光。一雙修長白皙的手,從袖口裡伸出來,腕子上的鐲子互相激蕩著,發出脆而輕的聲響。手在抖,哪怕將它們交握在一起,還是一起止不住的抖。

    目光從手上移到床上,被子裡隱隱約約裹著一個長條狀的物體。瑤芳知道,那是當今天子,而且,他已經斷氣了。她試過許多回,死得透透了的。如果不是不能,她一定會砍下這顆腦袋,以確保兒子的平安。

    憑什麼?憑什麼要為這樣的人賠上一生?

    感受了那股怒意,瑤芳自夢中驚醒。歪歪頭,看到女兒正在一旁的搖籃裡睡得香。身側薑長煥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閉著眼睛在床上摸索著。他忙了一天,連夜又趕回了山上安撫妻女。伸手輕撫薑長煥的頭頂,長著略有些粗硬的頭髮的腦袋在她的掌心蹭了蹭,薑長煥又睡得沉了。

    有多久沒做這個夢了?

    最開始的那一段日子,天天做這樣的惡夢,幾乎要將自己折磨得失眠而死。後來娘娘說她做得並不算錯,又為她請了一尊白衣大士,用心供奉,才漸漸轉好了。如今在這老君觀裡,滿天神仙的地方,還做這樣的夢……

    瑤芳就著月光,看著女兒在黑暗中略顯模糊的臉,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神。揭開被子,從妝匣裡取出幾張紙來,不用點燈,她就知道這上面寫的是什麼。這是謄抄的方子,另一份已經在薑長煥手裡了。

    「眼看著兒子就要被作踐死了,得多心焦吶。」瑤芳喃喃地道。

    林鳥初鳴,守夜的青竹揉揉眼睛,從鋪上爬起來,趁沒人看見,抻個懶腰,打個哈欠。才張大了嘴,便像被點了穴一樣定住了,慌忙掩了衣裳:「二娘,二娘怎麼衣裳也不穿就坐在這裡,哎呀,二娘你的眼睛……」好大的黑眼圈。

    瑤芳空坐了半夜,此時才覺得有些冷,整個人都坐麻了,心不在焉地道:「給我打盆水。」

    綠萼先給她拿了件外衣披上了,才去打水。不多時,保姆也醒了,來抱寶寶。瑤芳道:「今天看好了她,哪裡都不許去,我有事要做,不要打擾。」

    保姆連聲應是,輕手輕腳抱了孩子出去。薑長煥睜開眼睛,一摸身邊,冰涼。一個翻身起來,就看到綠萼擰了把熱毛巾,交給瑤芳:「這是怎麼了?藥不是沒吃麼?我去廚下給二娘煮個雞蛋敷敷眼睛。」

    瑤芳道:「也好。」

    薑長煥走了過來,拇指輕輕擦過瑤芳的眼睛下方:「我夜裡覺得有些不對,你竟是那時候就醒了?」不然怎麼熬出來的黑眼圈兒?

    瑤芳並不接話,反問道:「方子都交給娘娘吧?」

    薑長煥一面穿衣一面說:「好,我抽個空兒吧。這都叫什麼事兒?!」

    瑤芳道:「不能叫他再這麼作下去了。」

    薑長煥冷笑道:「已經吃死了一個首輔,一個皇子了,還要再吃?都察院除了岳父,一個個都在裝死!內閣裡為爭首輔之位,人頭都要打成狗腦子了,底下還有一群眼巴巴想入閣的王八蛋!竟沒一個去管該管的事情的。」

    瑤芳道:「發牢騷有用麼?」

    「我今兒就將方子給娘娘。可光給了娘娘有什麼用吶?前頭吃毒藥,後頭吃解藥,那能撐得住麼?安國公這個老王八蛋,我得問問李國靖,這他媽又是唱的哪一出!」

    瑤芳道:「著呢這個也沒用。我是在想,要不要讓師兄出山,勸一勸聖上,這‘金丹’至少老人孩子不能吃?」

    薑長煥寒聲道:「別將師兄也折了進去了,他已經對你師兄有所不滿了。現在還攔著,豈不是與他唱反調?再不濟也是自己沒本事,卻又眼熱林道人等。我今兒就去安國公府走一遭,嚇嚇他也是好的。」

    「治標不治本。」瑤芳嘀咕著。

    薑長煥道:「難道還能將那個‘本’掐死不成?」

    瑤芳心說,掐死只怕沒那個手勁兒,勒死、毒死倒是很方便的。催他:「將禁忌的單子給娘娘吧。順便也給聖上一份兒,他願意信就信,不願意信拉倒。等等……」

    起來將禁忌單子劃拉去了一半兒,將殘的給了薑長煥:「拿這個給他,他要能接呢,隔日再獻另一半兒,就是是補上的。要是生氣了呢,萬一娘要用著這方子,也不至於叫他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要做什麼。」

    薑長煥歎道:「只怕他不領你的情。」

    瑤芳冷笑道:「我要他領情做什麼?我只是心疼娘娘,哪有做娘的不心疼孩子的?眼看著自己孩子被喂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要謝恩,這心裡是什麼滋味兒,你是不知道。」

    「我怎麼不知道了?」薑長煥也被激起了怒氣,「幸虧沒給寶寶吃!」md!我再也不勸他了,這樣的禍害,他自己早吃死了早好!

    匆匆喝了碗粥,薑長煥親親閨女的小臉蛋,挨了小姑娘一巴掌之後,又跑到京城裡去了。先去北鎮撫司應了個卯,再去宮裡求見葉皇后。彼時元和帝正在上朝,他因領著差使,且不用湊這個熱鬧。將方子一交,又跑去請人喝茶了。派下了駕貼,自己騎著馬,先往安國公府裡來。

    京城人都知道,朝上「宰相」們打了起來,惹了皇帝生氣,又開始辦案子了。見錦衣衛上門,安國公府全家都驚了。姜長煥這才皮笑肉不笑地說是找李國靖玩兒。李國 靖見到薑長煥,可算是見到親人了,兩人窩在屋裡,互相訴了一回苦,薑長煥這才知道,李國靖他侄兒不是吃金丹吃好的!

    【李珍我艸你祖宗!】看著李國靖懇求的目光 ,薑長煥道:「好兄弟,你爹可把我害苦了,我家閨女那兒,也被賞了顆藥呢。」

    長久以來的壓力,終於讓李國靖哭了:「可千萬別吃啊!我看我爹吃多了,腦子都不好使了!」

    薑長煥道:「這兩天你哪兒都別去,聽我的消息,可好?」

    李國靖一抹眼淚:「生於斯長於斯,榮華富貴悉由此來,同富貴,也要同患難,我怎麼能走呢?」

    薑長煥又返回去跟葉皇后將李國靖的話說了,葉皇后再也妨不住了:「李珍這個老狗!」薑長煥委婉地道:「李國靖是不會首告他的父親的,我們說出來的話,聖上是 不肯聽的。便是李國靖,只怕聖上還要說他不孝,受了蠱惑。娘娘還是照著小張真人的方子,先給皇子解毒,再注意著別叫服了丹藥的人再碰了這些禁忌。碰了,可 就再也沒機會吃藥了。」

    這樣的皇帝,就讓他去死吧!不過……這樣兇殘的事情,還是不要讓妻子知道了。姜長煥看著禁忌單子,陰惻惻地笑了。禁忌的好啊,吃了不死也得脫層皮,死了最好!

    葉皇后心頭一震,一夜未眠,別無他法,早上拿到禁忌單子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到了。她並不喜歡暗中投毒,這等手段頗為下作,極易開惡例。眼下卻是顧不得了。葉 皇后道:「行了,甭拐彎兒抹角了。這件事情,做了就不能回頭。還有,永遠不許傳出去,否則……宮中無寧日,人皆無善終。」

    薑長煥身體繃得緊緊的,帶著興奮的僵硬:「是。臣去與李國靖講,叫他揭發林道人謀害他父親?」

    葉皇后點頭道:「可。」

    先埋個伏筆,到時候元和帝死了,替死鬼都選好了。服金丹而死,原就不是個什麼新鮮的死法。如今做的,只是更保險一些罷了。

    讓姜長煥與葉皇后都沒想到的是,就在此時,張靈遠下山了。

    ————————————————————————————————

    張靈遠領著道籙司的職銜還沒有被卸下來,只是道籙司的品級太低,不夠格上朝的,他依舊呆在山上。他師妹帶人在他這裡躲避時疫,做了不少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豈料師妹還是不放過他,先是讓他看金丹,又是讓他開藥方。今天大清早的,又將他喊了去,讓他下山。

    張靈遠滿頭汗:「姑奶奶,饒過你老師兄吧。那城裡的事兒,我就是窮死了,也不再去摻和了。那就是個糞坑啊,誰沾誰臭一輩子。我好不容易脫了身,別再推我下去了,成不?」

    瑤芳沒好氣地道:「誰要推你來的?你侍奉著他煉了多久的金丹了?一盤豆芽只是讓你從他那裡脫身,真出了事兒,惦記著你的人可不少呢。」

    「那你說怎麼辦?」

    瑤芳笑道:「首告呀。我在你這兒住,聖上賜下金丹來,我請你給掌掌眼,看要怎麼吃。你是行家呀,一看,喲,這東西有毒的。著急忙慌的跑下山來告訴聖上,你多忠心吶!」

    張靈遠還是死活不肯答應:「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聖上一時半會兒且吃不死呢。」

    瑤芳心說,不不不不,他就快死了。你那張禁忌的單子送到娘娘手裡,皇帝的命也就走到頭了,我這幫你呢。「吃不吃得死,你不是已經不怕窮了麼?下了山去,將話講完,再邀些人到山上來避時疫。嘖!放心,清流裡會有給你捧場的。」

    旁的不敢保證,一些想要出名的,又或者是想跟元和帝做非暴力抗爭的,都會意思意思地往山上來。形成一片不屈不撓的「淨土」,這裡面也少不了有些財主。靠某一帝王的抬舉,只能是一時,想要長久,還是要靠這些清流給宣傳出來的名氣。

    張靈遠細細一想,似乎也是這麼一回事兒。想好了詞兒,換上一身葛衣,帶著個小道童,直奔山下來了。

    小張真人要求見元和帝,宮裡是一定會通傳的。可這一回,小宦官一臉苦哈哈地道:「不是小的不給您能通傳,上頭正吵著呢,險些要打起來了。朝都還沒散!」

    原來,薑長煥跑到後頭跟葉皇后嘀咕,前朝上賀敬文又給元和帝找不自在來了。容七娘在山上,跟瑤芳一塊兒,賀家人還是挺放心的。千不該萬不該的,容七娘聽說小姑子被賜了金丹,心裡覺得不太妙,送了信下山給丈夫。賀成章接到信兒的時候,正跟他爹娘奶奶一塊兒吃晚飯。

    md!喂我外孫女兒吃毒藥啊!賀敬文炸了!要不是有宵禁,他昨天就要衝出來找人算帳了。當下飯也不吃了,扔下碗筷就去寫奏摺,第二天早朝,就跟元和帝扛上了。

    中心思想:那玩藝兒哪能信呢?要不要舉吃金丹吃死的例子給你啊?遠的不說,近的首輔皇子都死了,你還敢吃,多大的膽?是啊,吃金丹能飛升,就算飛升不了,也不在人世了,都死了麼。

    元和帝的耐心被他噴到了極限,怒道:「你無禮!」

    四下一看,指著安國公:「李卿,你告訴他!」

    安國公給元和帝說他孫子是吃金丹吃好了的時候,完全是存著拍馬屁的心思。討好皇帝唄,什麼奇葩的事情都能往皇帝的喜好上頭堆。這事兒跟皇帝過生日,到處都出祥瑞一樣,好些明白人都曉得,這就是給皇帝做臉、討皇帝歡心,表明自己是皇帝的人。其實是當不得真的。

    哪知道元和帝他當真了呢?

    可到了這會兒,打死他也不能說是騙元和帝的呀!只能硬著頭皮上來說:「你又沒修過道,不懂不要亂講。」

    賀敬文怒道:「我還沒殺過人呢,也知道砍了腦袋活不了!」

    元和帝深知,永遠不要與傻貨爭吵,那樣只能讓他們用豐富的經驗打敗你。他另闢蹊徑,一指底下正在找蚊子拍的薑正清:「那是你孫女兒,你說!」親爺爺還沒說什麼呢,外祖父多幹什麼閒事?!

    容閣老袖著手看著熱鬧,冷不丁瞧見這樣的神展開,急忙站出來說:「都是好意,不要爭吵。」朝會上爭這個,像話麼?再爭下去,大家都得沖著元和帝開炮了啊。

    元和帝也是氣的,他是想一雪前恥。前頭吳王那一下子,被賀敬文給拆穿了是裝作喜歡他的金丹。等安國公主動要求吃的時候,元和帝的心氣才算平了,這才有了後頭賜藥的舉動。否則,元和帝可寶貝他的金丹了,怎麼會賜人呢?

    朝上吵作一團,張靈遠在宮外急得團團轉,無奈之下,只好對著宮門高喊:「陛下,那丹藥且慢服,那是有毒的!」

    又來了一個拆臺的。

    ————————————————————————————————

    姜長煥並不知道妻子已經教唆了張靈遠下山,他辭別葉皇后,並不走正門出宮,從旁邊偏門溜出來,又去找李國靖了。

    李國靖正在家裡跟他哥哥相對著發愁,他哥哥悔不當初:「怎麼就沒看好老爺子呢?」李國靖道:「薑二說了,有消息會來告訴我的,他跟宮裡處得好,消息靈,多半能保無事。」

    「但願吧。」

    薑長煥一天內兩次到訪,安國公府慌亂不已,李國靖陪著哥哥接待了他,問道:「二郎,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薑長煥道:「機會只有一次了,你敢不敢告發林道人?」

    「啊?」

    「不須講你侄子不是吃了金丹好的,只要講林道人的丹藥是假的,治好病也是陰差陽錯的。你心憂父親,悄悄跟了他去,聽著他說,丹藥都是無用的東西,騙錢使的。」

    李國靖的大哥年長謹慎,問道:「如此,聖上會不會老羞成怒?」

    薑長煥心道,他就要死了,怒一怒又怎樣?皇帝也不能當廷就殺人大臣吶,當滿朝文武不會攔麼?

    李國靖下定了決心:「要不要等家父回來,請他老人家首告呢?」

    薑長煥道:「先保一個是一個吧,甭想著將功勞都堆他老人家身上,保全他了。你們立了功,他自然是無事的。萬一跟他一講,他轉不過彎兒來,將消息洩漏了,那我可就不管了。」

    兄弟倆對望一眼:「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ing9146 發表於 2015-10-17 04:09 PM

第123章

    李國靖兄弟倆並不很著急,丹藥才賜下去,親爹還沒回來,兩人的摺子還沒寫,時間還來得及。現在寫,明天遞上去,也不算晚。薑長煥不好再多催促,怕他們起疑心。思忖著葉皇后準備也需要一點時間的,便向這弟兄倆告辭。

    豈料還沒出安國公府,便有北鎮撫司的人,陪著宮使來尋他——元和帝命人責備他來了。

    朝會上一通爭吵,元和帝沒能吵贏,憋了一肚子的氣回到後面,恰看到薑長煥遞來的禁忌單子。一想到張靈遠當堂拆他的台,雖被他斥為:「嫉妒絕類婦人。」仍然堅持己見,再看薑長煥留書,說這是張靈遠列的單子,他便氣兒不打一處來。

    好哇!你們跟與朕作對!朝臣們不好講,小兔崽子我還管不了麼?你爹也不是好人,憨面刁,問他他都不答話!裝害怕!

    元和帝將這一張單子拿在手裡,冷著臉看著。漸漸的,上面工整的字跡化成了謝承澤的臉:「爾等名為勸諫陛下,毋令沉緬修道,實欲轄制君父。陛下何嘗誤過國事?連些許愛好都讓陛下有,這是要陛下做土偶木梗吶!」

    對!就是這樣!md!死書呆子,就是要轄制於朕,叫朕照著他們畫的圈子打轉兒!

    然後謝承澤就被賀敬文給揍了。沒辦法,他在家裡打不過老婆,吵也吵不過,兒子長大了,也跟他詭辯,他也辯不過。好在老婆打不過,兒子卻是不能還手的。賀敬文自發修煉成了天下父母的一大絕技:我是你爹!講道理講不過你我可以揍你!

    最後結果是一團糟,賀敬文被罰了一年的俸祿,降了三級。謝承澤也被揍成了個豬頭,天知道賀敬文的拳頭怎麼突然變得厲害了。

    薑長煥本來是到安國公家裡折騰人的,結果在人家家裡被自己族叔給罵了,丟臉丟到家外頭去了。李國靖弟兄倆跪在一旁陪綁,聽著宮使轉述的元和帝的種種自我辯白,心說,陛下,您就甭掰扯了麼?我爹那老糊塗都能把您給哄了,您還以為自己英明神武吶?!

    聽完了訓,姜長煥冷著臉拍拍膝蓋,揚長而去:反正你也活不了幾天了。他要熊起來,也是夠嗆,出門就跑賀家去,給他岳父道謝。從岳父家出來,又尋張靈遠,明晃晃地將小張真人送回老君觀。

    他的所作所為,都沒人敢跟元和帝講——怕將皇帝氣死了就麻煩了。

    ————————————————————————————————

    元和帝的肚量是個變數,有時大,有時小,對賀敬文算是大的了,且還沒有氣死。氣過一回,罰過一回,心也靜不下來,想起兒子才吃了丹藥,不知道怎麼樣了,又跑去看兒子。

    葉皇后現在看到他就心驚,生怕他再拿出什麼藥來喂兒子吃。尤其聽了薑長煥複返回來講:安國公那是騙聖上的,他孫子不是吃金丹吃好的。她就更擔心了!

    還好,這一回元和帝沒拿金丹來。卻是抱著兒子跟葉皇后抱怨,朝臣如何無禮,該死的賀敬文多麼地不識好人心。還有薑長煥,跟著湊什麼熱鬧?估計那金丹也沒給他閨女吃,真是狗咬呂洞賓。

    葉皇后鎮定地聽著,勸解道:「看來是他們的仙緣不夠。不過,那孩子的母親是老張神仙的弟子,應該是懂的,倒不怕糟蹋了好東西。」

    元和帝才轉怒為喜:「這倒是了。哎,要不要再賞她一顆藥?」

    葉皇后:……「您看著辦唄。想給就給。」給了人家也不吃。

    元和帝笑道:「也對,老張真人白收了張靈遠了,倒是這小弟子還是很值的。」

    葉皇后:呵呵。

    張靈遠列的禁忌單子上的東西並不難尋,原就是日常生活裡常遇到的東西,你要列著什麼龍肝鳳髓的,這東西也難尋不是?都是怕平常不小心碰到了。日常接觸得多,想要回避的時候麻煩,想找的時候,卻是方便。

    更有一樣東西最有意思,除了一些食材、藥材,又忌洗冷水浴,怕藥性被冷水激在藏腑裡發不出汗來,容易暴斃。

    葉皇后果斷決定,對這種死不悔改的人,不用再猶豫了。

    然而元和帝的身體底子確實不錯,頭一天,葉皇后端上來的東西他吃了,洗完了冷水浴,還說:「神清氣爽。」搞得葉皇后懷疑他真是有天命在身,借著訓話為名,將薑長煥又叫到了宮裡,問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薑長煥也莫名其妙:「別是張靈遠坑咱們吧……」

    葉皇后眼睛眯了眯:「這兩天,不要叫張靈遠出門了。」

    薑長煥道:「我今天再去山上問他一回。李國靖今天也上本了,我去抓那林道人,張靈遠要不老實,一併抓了。」打成一夥的!

    並不知情的張靈遠:……

    葉皇后卻等不得張靈遠的回話,在窗下枯坐半日。待元和帝晚間再來教導兒子,置酒設宴,將元和帝灌醉。趁其酒醉嘔吐,將他悶死在枕頭下。次日一早,裝作才知情的樣子,宣御醫來看。御醫只得出一個結論:「多有酒醉無力,嘔吐物不出,以致窒息的。」

    嗯嗯,誰都沒有錯!

    葉皇后扣下了御醫,急召了葉國公、內閣、在京之宗室,一同商議:這要怎麼辦?

    葉國公臉黑得像鍋底:「陛下怎麼能是酒醉致死呢?說出去也不好聽呀。」尤其是死在他妹妹這裡,尼瑪皇帝喝酒,皇后怎麼能不勸呢?對皇后賢名也是有損的呀!

    姜長煥看著葉皇后:不是說好了中毒死的麼?怎麼醉死了?

    薑正清只是在犯愁:「酒醉死了不好聽,無故暴斃難道就好聽了?」

    容閣老比他們都聰明得多,捋一捋須:「哎,勸陛下不要再服食丹藥了,他總是不聽。」葉皇后贊許地看了他一眼,試淚道:「只恨陛下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以慰臣民。外間事,有勞閣老。」

    容閣老推辭道:「臣駑鈍,恐不堪大任。」

    幾番相讓,容便議定,由容閣老來執筆,書寫詔書,葉皇后之子理所當然繼承大統。以容閣老為首輔,與葉國公、充數的宗正,一起權作輔臣。出力甚多的薑長煥被升 做了錦衣衛的指揮同知,交辦原次輔「黨爭」的案子。賀敬文也官復原職,容閣老終於救了他那個冒險的弟弟,將他搶救了回來,繼續做天子的老師。

    將事情都安排好了,這才去通知韓太后,請她來「主持大局」。

    然後舉哀,召在京之百官、命婦往來哭靈。

    ————————————————————————————————

    宮使到時,瑤芳正在與容七娘下棋,遠遠地,宮裡傳來鐘聲。容七娘手一抖,棋子落了一地:「這聲音……」

    皇帝駕崩了!大家甭避了,回去陪著皇后,哦新晉的太后,哭靈吧。

    當下卸了簪環首飾,皆著素衣,給羅老太太報了個年老疾篤,將孩子放到家裡交給她看管。女人們各拿薑汁等物擦得眼睛紅紅的,帕子上也是香辛料,預備妥當了,一齊往宮裡去。

    宮燈已經換了顏色,搭靈棚、掛白幡……

    瑤芳下得車來,在一片哀聲中,緩步抬階而上,葉皇后正坐在靈前,懷中,是新君。

    四目相交,不由莞爾。

    又見面了呢,真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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