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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12:43 PM

紫蘇落葵 -【最佳幸福】《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7-2 03:30 PM 編輯

【書名】:最佳幸福

【作者】:紫蘇落葵

【內容簡介】:

  世家名門媳婦難當,老公不愛,小三在旁。沒異能,沒重生,灰姑娘惟有智慧與雙手,看她如何撥亂反正,贏得最佳幸福。

  這是一個女子的傳奇,一段絕美的愛情,一場以為不可能的相遇。繼《嫁給極品太子》之後,為你講述世家名門子弟與灰姑娘的愛情,闡釋幸福的定義,捕捉幸福的秘訣。

  (《嫁給極品太子》之後,葉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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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12:45 PM

第一卷 開端

    人生總是平淡,然而波瀾總是一個接著一個,某個時刻,波瀾起....

第001章 遇險

    現代女性必備:鏡子,智慧,鋒利的刀(前提不會被當作管制刀具)。

    ——題記

    南中國沿海的初秋,依舊如盛夏炎熱。午夜的深寧市,也不見退涼。

    這一晚,蘇婉兒為等一筆訂單,在公司奮戰到深夜。走出公司大門,抬手看腕錶,已是夜裡一點,路上行人稀少。

    她輕輕伸個懶腰,忽然,覺察公司大外的廊柱下有人影輕晃。

    這讓她心一緊,假裝扭頭去看,只看到那幾根大柱子在昏暗的燈光下投下巨大陰影,似乎並沒有人。她站了大約一分鐘,然後快步往宿舍走,一顆心卻止不住地怦怦跳。

    她一邊走,一邊假裝打電話,觀察身後,就真的看見有個人鬼鬼祟祟地跟著自己。

    色狼?搶劫犯?還是變態狂?

    即便是一直彪悍生活的蘇婉兒,想起一幕幕法治節目畫面,心裡也不免一緊,渾身冷汗直冒,連腿腳都有點哆嗦。好在她很快冷靜下來,快步往家走。公司離家只有十分鐘路程,但因為是老式公寓,所以,要經過一條幽深的巷子。

    走到巷子口,蘇婉兒看到幽深的巷子不見底,這還真是殺人越貨的好場所。她暗想如果對方不是一個人,早在這巷子裡守株待兔,自己這樣莽撞回去不就是自投羅網嗎?

    所以,她稍微一頓步,便決定今晚不走尋常路。

    她做出這個決定,立馬過巷口不入,徑直往附近一家牛肉麵館大步走。她記得那家牛肉麵館是夫妻檔,開到很晚,有一道後門,或許那裡適合擺脫。

    她大步走入牛肉麵館,店主夫婦在收拾,看到蘇婉兒進來,十分抱歉地說:「姑娘,麵都賣完,只有明天請早了。」

    蘇婉兒面露遺憾,笑著說:「那我別處找找,明天再來光顧。」

    她一邊說,一邊就從小店後門穿出去。剛走出去,就聽得店主在重複剛的話。顯然,那跟蹤自己的人也進來了。

    蘇婉兒加快腳步,從小店後巷往外小跑。在她記憶中,這巷子很短,在前面轉個彎,走十來步就是紫荊路口。紫荊路口燈火輝煌,很好打車。

    可天不遂人願。一轉過彎,蘇婉兒就看見路口被一堵高牆封鎖,牆那邊還真是燈火輝煌,可牆這邊卻是烏黑的巷子。

    她目測前面那堵牆,要越牆而過,需要費一番功夫,不是片刻就能成功的。而那跟蹤者的腳步輕微卻急促,正急急朝這邊來。

    情況十分危急。蘇婉兒心中如千百隻青蛙在牛皮鼓面上蹦跳,一時紛亂無比。

    然而,當她一下子轉身,忽然不害怕了。因為人一生中,總有些時候,你可以死,可以廢,就是不可以退,更不可跪地求饒,以弱示人。

    這道理,是她十五歲那年,在長安市中酒店銀座八樓的經歷教會她的。當然,教會她的還有那個看不清面目的男人。

    他在她耳邊說:「女子在世間遊走,三樣東西必備:鏡子,智慧,刀具。鏡子讓妳不要忽視妳容貌的作用;其次,女人必須要有智慧;第三,女人還要有鋒利的爪牙。妳很好,做到了兩點。第三點,妳以後也得做到。」

    那時,她看到他將一個跪地求饒的男人踹下,出腳兇悍。蘇婉兒明明怕他也會殺死自己,可是,當他這樣對自己說,她卻就真的一點都不害怕了。

    這一刻的情況,到底不如當年那樣可怕。蘇婉兒抿唇,從包裡摸出隨身攜帶的匕首,迅速站在牆拐角處。

    等那人過來,她幾乎是本能,身子一轉,跳在那人身後,匕首倏然架在那人脖頸間。

    這一招是那個人當年教她的。當時,他頭不那麼疼,有了些興致,便親自示範,然後說:「小丫頭,這對妳有用的。」她一言不發,後來,卻常常偷偷練習。如今,這一招果然奏效,蘇婉兒心裡這才安定一些。

    「別動。」她沉聲說。對方果然沒有動。她將匕首又往那人脖頸推進一點。那人果然害怕,求饒說:「我只是路過的。」

    「是嗎?」蘇婉兒反問。又將匕首往他脖頸處推進。她甚至聞得到血腥味。

    「別,我說。」那人不敢動,只用喉音回答。

    「說。」蘇婉兒短促一個字。覺得拖得太久對自己沒好處,雖然報警,但員警不一定能及時到這裡。很多時候,還得靠自己。

   「我是昨天在紫荊路口看到妳。很像他們要找的人,我就想知道妳的住處,看能不能領那筆錢。我沒有惡意。我只想領到那筆錢給我媽做手術。」那人小心翼翼地說,後面的話已經有求饒的意味,跟那句經典的「我上有八十歲老母」有得一拼。

    蘇婉兒心裡微涼,卻還是問:「真的?他們是誰?找的人是誰?」

    「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道上都在說。不過,他們要找的人叫蘇小喬。」那人回答。

    這三個字讓蘇婉兒一驚,隨即又安慰自己:這是遠西北長安的深寧市,自己現在叫蘇婉兒,不叫蘇小喬。所以,這應該是同名。

    「那照片在……在這裡。」那人又說,顫巍巍要伸手去口袋裡掏。

    「別動。」蘇婉兒低聲喝,自己伸手去掏,果然掏出一包東西,被油紙袋包得很緊。

    她正要想要揣到懷裡,那人趁她鬆一隻手,將她一推,立刻往巷子外跑。蘇婉兒只感到手中匕首劃過他脖頸,有入手的痙攣。

    那人似乎顧不得疼痛跑掉了。蘇婉兒不敢久留,更不敢與那人同一個方向跑。所以,她顧不得擦去匕首上的血跡,將匕首與那包東西胡亂往包裡一塞。看了看前面那堵牆,快步走過去,試了試,手腳並用,狼狽不堪爬了過去。

    她騎在牆上,試了試,跳下牆。好在是後半夜,即使燈火輝煌的紫荊路也並沒有行人。她拍拍身上的塵土,心還在怦怦跳,顧不得大口喘息,膝蓋摔得痛,迅速攔了一輛計程車往市中心的蓮花酒店去。蓮花酒店是公司招待重要客戶的地方,蘇婉兒去過兩次,那裡的安保十分不錯。

    凌晨兩點,在酒店安頓下來,再三檢查了房間是安全的,她才定下心來。從包裡掏出那包東西打開。裡面是兩張皺巴巴的照片。

    她忙將照片移到燈下,仔細展平,瞟了一眼,猛然怔住,一顆心頓時就涼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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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12:53 PM

第002章 是誰在窺伺

    如果說那個小混混回答對方要找的人是「蘇小喬」時,她還安慰自己「人有相似,名有相同」,那麼此刻,這兩張照片將她那一點點的殘存希望徹底澆滅。

    蘇婉兒幾乎只是掃了那照片一眼,就確定照片上的人正是自己。其中一張算不得人物照,只能說是一幅油畫縮影照。

    這幅畫的畫面是在明亮的機場大廳,蘇婉兒穿白色古典棉布T恤,長擺的深藍色裙子,裙子上綴大朵粉白山茶。她拖著行李在機場外等車,側著臉,唇角噙笑。看起來心情愉快。

    蘇婉兒認得這裙子今年年初,回江南清風鎮去看爸爸,在鎮上的李阿姨那裡做的。而蓬鬆的短髮則是不久前剪的。

    看這種短髮程度,這種裝束打扮,這樣的地點,應該是一個月前,公司的老妖婆派她去瓷都出差回來,她在機場等車。

    畫得這樣傳神那說明這畫畫人的觀察力與筆力非凡。並且應該是僅憑記憶畫出來的。因為她不認為誰找人會傻到有照片不用,非得自己重新畫一張。

    到底是誰?青天白日,在暗處窺伺自己。蘇婉兒覺得非常不安,像是沒穿衣服就被人推上舞臺,暴露無遺。

    當然,更讓她覺得如臨大敵的是另一張照片。這是一張黑白照,有明顯的翻拍痕跡,還可看出原照微微泛黃。照片上的蘇婉兒十四歲,穿碎花連衣裙,兩條大辮子梢頭綁當時流行的布質黃色蝴蝶結。她靠在長安的古城牆上,身後是一輪血紅的落日,在灰濛濛的天色裡,有一種大氣從容。她扶著古城牆,笑容沉靜。這是她少女時代唯一的單人照。

    蘇婉兒記得這照片總共兩張。好友秦喜玲有一張,因為屋裡漏雨花了,所以燒掉了,秦喜玲為此還哭了好久。蘇婉兒自己有一張,壓在臥室書桌的玻璃下,因為潮濕微微泛黃。後來,偶然一天,發現不見了。她傷心好一陣子,以為是搬家弄丟了。

    應該就是這張。蘇婉兒仔細看了看照片泛黃的部位,與記憶中的照片嚴絲合縫,準確無誤。

    原來是被人拿走!她咬緊唇,只覺得這酒店的冷氣太足,渾身有微微的發抖。不過,在經過媽媽去世,哥哥潛逃的事後,她從懵懂無憂的少女迅速長大,成為敏感世故的女子。平素裡嘻嘻哈哈,但在緊要關頭卻能立刻冷靜下來。

    這一刻,她在最初的震驚後,冷靜分析。認為擁有這照片的人,應該熟知自己的過往,並且認識住在西北長安市貧民區的少女蘇小喬。

    「可這人到底是誰?」蘇婉兒不由得自言自語,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眼睛死死盯著那照片,在腦海裡將年少時那些熟識的人一一搜索。

    想來想去,也不能確定是誰。因為蘇家父母和善,在家裡來來往往的孩子都多,蘇家也貧窮,在長安屬於外來人口,在那裡艱難求生存,沒有什麼顯赫的朋友與親戚。

    到底是誰?

    今晚聽那跟蹤者說什麼道上懸賞找蘇小喬,聽那口氣懸賞還不少。能做到這點的總不該是普通人。

    難道是他嗎?

    蘇婉兒再一次想起長安市鐘酒店銀座八樓,十五歲的自己被人帶到他的房間。當時,夏天的日光猛烈,而他將窗簾拉得嚴實,窗外的日光強行透進來一些,由此,還是只能看到他的輪廓,挺拔而高大。他忽然轉過來,輕浮地說:「妳,我很喜歡。如果將來還想得起妳,我會找妳的。妳記住。」

    他聲音清澈,那房間幽暗,窗邊有一盆蘭花幽香。

    他是有這樣的實力,可是——,他似乎不像是這樣無聊的人。再說,他不應該有自己的照片。

    這唯一可能的,似乎又要被自己給否定掉了。饒是向來冷靜的蘇婉兒也覺得腦子裡一片團亂。

    她煩躁地在床上,「嗷嗷嗷」地叫拍床板。卻在這不經意間,她赫然發現照片背後有歪歪斜斜的三個字:朱雀牌。

    這是什麼牌?她不由蹙了蹙眉。朱雀牌那三個字寫得可真不怎麼樣,充其量就小學一二年級水準,還有象形文字的痕跡。

    這狗刨一樣的字,看樣子不可能是畫畫的人寫的,或許是那跟蹤者寫的。蘇婉兒想。

    不過,朱雀牌是什麼意思?她也算博覽群書,平時也愛玩、麻將、牌九、投骰子、撲克牌等,各地的打法,都會一些。可縱觀古今都沒聽過朱雀牌。

    也許,這根本不是牌。蘇婉兒將那照片收起來,準備好好睡一覺,電話忽然響起來。手機鈴聲本來是悠揚的二胡聲。但在這驚魂之夜的寂靜裡,讓蘇婉兒不由得一驚,屏住呼吸,這才拿過手機來瞧,是陌生的號碼。

    在這個夜晚,接還是不接,這是個重大問題。

    蘇婉兒任由手機在掌心中震動,直到它停掉。她一口氣還沒鬆,手機又響起,這一次,蘇婉兒還沒接起來,手機就斷掉了。然後,過了許久,手機沒再響起。

    就在她靜心要睡下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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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12:55 PM

第003章 詭異的帥哥員警

    形勢不明,難以估算,貿然出招,勢必劣勢。不妨避過,靜待霧散。此為上策。

    ——題記

    敲門聲很有禮貌,換作平常,蘇婉兒會懷著幾分防備打開門,可在遭遇了今晚境況後,她不敢貿然行事。因為不知道懸賞找自己的人是誰,到底懷著什麼目的,自己會不會有性命危險。

    這一刻的蘇婉兒,只覺得夜晚是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獸,那樣可怕。她把自己關在房間,對於電話,敲門聲一概不應,只抱著被子希望天快點亮起來。

    敲門聲很快停下,周圍再度安靜。就在她鬆一口時,有人在拿鑰匙打開房門。蘇婉兒一驚,立馬從床上跳起來,摸出包裡的匕首,握在手裡,躲在房間假牆後。

    門終於開了,聽得有好聽的女聲喊:「蘇小姐,您在嗎?我是蓮花酒店今晚值班的大堂經理,有事冒昧打擾妳一下。」

    誰知道是不是大堂經理。蘇婉兒暗想,依舊沒有放鬆警惕,但不得不應聲:「什麼事?夜晚未經允進入客人的房間,怕不是蓮花酒店大堂經理該做的事?」

    「蘇小姐,您誤會了。是公安局說您之前有報案,最終確定您的位置在蓮花酒店。所以前來核對案情。之前,前臺打電話您沒有接,怕您出事,所以直接上來了,請見諒。」女子的聲音依舊溫柔,彬彬有禮。

    蘇婉兒一聽是公安局,不由得看了一眼,身後倒真是跟著穿著警服的人。

    雖然看到員警,蘇婉兒的警惕並沒有放鬆,這些年的人很猖獗,國家領導人都敢冒充,何況員警。不過,她還是悄無聲息收起匕首,從假牆後走出來,指了指房間裡的椅子,說:「請坐。」

    員警出示了證件,詢問案情。因為涉及到自己,並且看到了照片,這件事就不是普通的跟蹤案,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蘇婉兒並不想任何人知道內情。素以,員警核實案情,她避重就輕,隻字不提與小混混短兵相接,並且拿到照片這件事。只說,自己慌不擇路從小麵館後門跑出來,翻牆到紫荊路口打車來的蓮花酒店。

    「那麼——」有個員警說話,也沒說完。蘇婉兒聞聲瞧他一眼,這人十分年輕,眉宇頗有英武之氣。這人若是去進軍演藝界,倒不一定輸給那些一線男星。

    「那麼,妳真的一點線索都沒有?」這個年輕的員警詢問。

    蘇婉兒聽出他的不信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露了馬腳,還是員警本來就這樣多疑。她立馬佯裝生氣,說:「警官,您這話是懷疑我了?我相信那是你們的轄區。那一帶算是深寧市郊區,大多數是老房子,燈光不明的。再說當時情況緊急,我一個弱女子,哪裡有時間去看線索啊。」蘇婉兒很委屈地回答,不經意地掃了這年輕的員警一眼,看到這年輕的員警在看自己,目光裡全是審視。

    大約是看到蘇婉兒看他,他收回視線,咳嗽一聲,對另外兩個員警說:「好了,你們再核實一下電話位址,身份證號碼,我們會在這一帶增加警力的。」

    旁邊一位做筆錄的員警便例行公式地詢問姓名、年齡、住址、公司名稱。核實一番後,正要起身,讓她休息。那年輕員警忽然問:「蘇小姐祖籍是何地?」

    蘇婉兒一愣,下意識想要撒謊。因為祖籍地對於她來說是一段諱莫如深的過往,那裡有太多的傷心,還有太多的不堪。所以,她從來都不對人提起,甚至連名字都改掉了。

    可是眼前的人是員警,是可以查到她過往的人。所以,她頓了頓,緩緩回答:「長安。」

    「哦。」那年輕的員警若有所思,一個「哦」字,語氣玩味。

    蘇婉兒心中一緊,向來聽說道上那些人不過是要看員警臉色的,假如有人出豐厚的錢尋找自己,那麼,知道這件事的不只是道上的,還可能有是員警。

    想到這一層,蘇婉兒背心全是冷汗,衣服粘稠貼在背上。她卻還是故作鎮定地扯出一個笑容,問:「還需要問什麼嗎?」

    那員警搖搖頭,說:「沒啥了。這事妳也不要擔心,我們會處理好。不過,奉勸蘇小姐一句。還是不要加班了。」

    「謝謝提醒。」蘇婉兒點頭感謝。

    其餘的員警已經走出去,只剩這名年輕員警,彈了彈帽檐,往門外走兩步,又回過頭來對蘇婉兒說:「我也有個姐姐在外貿公司,據說大多數都是MSN、電話、郵件交流,這加班在家也是一樣的。蘇小姐還是在家加班的好。」

    「謝謝提醒,我過一段時間就買電腦。」蘇婉兒回答。暗自覺得這年輕的員警這樣囉嗦,實在有些不對勁兒。或許,他真是在試探自己是不是蘇小喬,想拿那筆錢。

    「外貿公司沒有配置手提電腦的?據說是有的啊。」那員警一臉驚訝。蘇婉兒很想提醒:大哥,你在辦案,是公事。現在是在跟當事人私聊,這是工作不在狀態的表現。

    她耐著性子回答:「我今年大四,剛來實習兩個月,在公司,還沒那資格。再說,公司說了第二次的配備得開年了。」

    「哦。」員警似乎恍然大悟,走出門,又掃了這房間一眼,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這房子一晚上價格也不便宜。」

    「公司會員卡,三折。」蘇婉兒這時候的語氣已經有些不客氣,神色卻還是平和地笑。

    那員警將帽子戴好,看了看腕錶,很自然地說:「妳早些休息,快四點了。」

    「多謝。」蘇婉兒微笑,關上門,跳入腦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立刻離開深寧市。

    她一下子拉開窗簾看天,南方的黑夜天空還不太明亮,只有城市的燈火輝煌映照。顯然現在還不適合離開。不過,那個跑掉的跟蹤者,剛剛的員警,是不是尋找自己的那個人很快就會浮出水面?

    人生到底又要有什麼樣的轉折?七年前,在風沙彌漫的西北長安,大起大落的幾件事已經足夠讓風雨飄搖的蘇家悲慟了。

    想到當年的事,蘇婉兒不禁抿緊唇,將窗簾拉上。這一刻,她很想念爸爸,更想知道在清風鎮是否還安然。

    於是,她猶豫一瞬,也顧不得是晚上,只是猶豫一瞬,就撥通爸爸的電話。電話在寂靜的夜裡響了好久,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那邊接了起來,爸爸「喂」了一聲,問:「誰啊?」

    爸爸的聲音沙啞,有些虛弱,鼻子也不通,聽起來很嚴重。看來是鼻炎又犯了。以前,爸爸的鼻炎一犯,頭就會痛。他頭一痛,蘇婉兒就會為他按摩。也是因為她經常替爸爸按摩,緩解頭疼,當年在銀座八樓,才會讓自己逃過一劫。

    「誰?」爸爸問。

    蘇婉兒卻不敢說話,怕爸爸擔心。她只在心裡回答:「爸,是我。」

    並沒有喊出聲,心情平平很平靜,她也向來是堅強的女孩子,可這三個字卻讓她的鼻子微微泛酸。

    「誰啊?」爸爸又問,劇烈咳嗽起來。咳得蘇婉兒心裡一陣陣的痛。她趕快掛上電話,眼淚流了下來。

    這些年蘇家只剩下父女倆相依為命,自己卻一直在外求學,與爸爸聚少離多。爸爸又是木訥的人,一個人在清風鎮,也許整日就與那些陶瓷為伴,哪裡懂得交流?

    上一次回去,他的頭髮似乎又白了許多。蘇婉兒抿了唇,覺得對爸爸總是愧疚。他為自己做了很多,自己卻一直在離他很遠的地方。

    今天就離開危機四伏的深寧,回清風鎮去。蘇婉兒當即決定。這決定一是想回去多陪陪爸爸,而則是想回清風鎮避一避,靜待形勢再明朗一些。

    所以,她準備天明去公司做一些交接,回住處收拾一下就走。接下來,在等待天明的時間裡,她開始細細計算回清風鎮的路線,做最妥帖的安排。

    不過,蘇婉兒清楚,這只是拖延一時。如果對方真要找到蘇小喬,只是遲早的問題。只不過,如今形勢太不明朗,自己難以估算,如果貿然出招應對,是十分危險的舉動,必定是劣勢,所以,暫避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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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12:57 PM

第004章 那個誰

    人如果不自知,不自持,不自律,不自省。那就是最可悲而可憐的。

    ——題記

    天明,匆匆洗漱,退房離開。這座南方的速度城市已經醒來,喧鬧非凡。人多,天明,這讓蘇婉兒覺得安全。她在蓮花酒店門口攔了一輛計程車往公司趕。

    滿以為可以在打卡之前趕到,率先去見孫主管,交接幾個客戶資料。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在路上遇見一輛計程車與一輛賓士相撞,那計程車被撞得變了形。就那樣大喇喇橫在路上,人到底有沒有事也不清楚。只不過是上班高峰期,不一會兒就堵車了,堵得進退都不得。

    司機也生氣,用粵方言濃重的普通話跟蘇婉兒講話,聊的是一些可有可無的事。南方男子的話語軟軟的纏綿,些許的渾濁。蘇婉兒並不是很喜歡,只是禮貌性地應答。

    旁邊有人走來走去,不斷看現場是否可能有通車的跡象。有人在說:「這一大早的,那賓士就在飆車,在那路口就撞車了。」

    另一個人撇撇嘴,用深寧話講:「你也不看人家開的是什麼車。那種賓士中國都沒幾輛,據說新款上市呢。」

    「喲,難怪了。那麼猖獗。」有人附和。

    「也不看看那車牌。」司機也探出頭去答話。

    蘇婉兒一聽,也不禁微微起身看那橫在路中間,完好的銀色賓士,那又不是特殊牌照,也不是特殊開頭的。沒什麼特別的。

    她正在疑惑,那司機卻是得意,像是十分熟悉掌故地說:「姑娘,不知道了。這車牌就是普通的車牌,可在這南部幾大市都是認得的。」

    「哦?想來這人倒是很出名。」蘇婉兒淡淡地說,看周圍焦急的人群,以及不斷的喇叭鳴笛,有一瞬間的眩暈。

    「也不是出名。只是知道他的就知道罷了,我有個親戚在他家的家族公司裡,所以啊,我是見過的這人的。這位太子爺生得倒是很好看,但不苟言笑,為人冷漠。不過,很喜歡飆車。在這南部,就數他的車最多了,過一陣子就換,總是最新款的。聽人說,最近有一次鼓搗私人飛機,不小心就軍事區去了,還鬧了一陣了。」那司機十分得意,娓娓道來。

    世界上到處是饑荒,災難,讀不起書,貧困,死亡;卻又有這麼多不知道民間疾苦的人在揮霍。蘇婉兒唇邊淡淡的諷刺。

    「這位,據說也很有本事的。」大約是看到蘇婉兒唇邊的不屑,這司機倒有補充一句。

    蘇婉兒倒沒覺得這是多榮耀的事,這樣揮霍,動不動就名車豪宅的,再有本事又如何?如果放在同一個平臺上,她蘇婉兒也未必比他差勁。他不過是站在老祖宗鋪就的臺階上跟臺階下的芸芸眾生比高低罷了。所以,對於司機的吹捧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心裡盤算這樣堵車下去,自己事先擬定的路線就要另外調整了。

    旁邊倒是有個男人看了那車牌,大約認出來了,也是十分不屑地說:「現在的世家子弟,一點都不知收斂。招搖得很。」

    「這樣招搖,遲早敗了祖宗家業的。」另一個人附和。

    旁邊又有一個老人附說「可不是」,於是就從世家子弟說到歷朝歷代,隨後又放眼未來。蘇婉兒皆是無心聽,只看前面的情況,希望能早點通行。

    交警在那裡處理,因為隔一段距離,其實只能看到,不能聽到,所以只能看到120的醫護人員在那邊處理。這車上的司機十分關心那輛計程車上的同行,於是穿行過去,把蘇婉兒一個人留在車上。

    他站了一陣,詢問一下,然後走過來說那司機只是皮外傷,斷了一根肋骨。至於那位太子爺只是扭傷了手。「哦,什麼時候可以通車?」蘇婉兒問。又看了看計價器。

    「傷者已經送走,估計把車拖走就行了。不過,堵這麼長的隊伍,一時半會兒是不太可能的。」司機真是話嘮。

    蘇婉兒也懶得答話,只繼續看前面的情況。

    破碎的計程車被拖走,那賓士車上的男子推開車門走下來。因為司機之前說這位生得好看,蘇婉兒不禁想要看看。可惜這人下車正好側臉對著這邊,與那交警說什麼,說著就轉過去了。於是,就只留給蘇婉兒一個背影,一襲白色襯衫,杏色的西褲,頭髮很短,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不像是南方男子該有的那種外形。這人站姿有一種跋扈與囂張。

    「喏,那位就是葉家七少了。」司機提醒。

    「哦,葉家。」蘇婉兒淡淡地說,覺得似乎是在哪裡聽人說過葉家,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姑娘也是知道的了?」司機問。

    「不知道。」蘇婉兒回答,不耐煩地看看錶,已經過了上班時間了。抬頭看到那所謂的葉家七少,不知向員警說什麼,頭也不回,只揚了揚手,十分囂張地走了。

    蘇婉兒對這人有說不出的討厭,只是無心地憤世嫉俗,一心只想一會兒如何言簡意賅地向孫主管做完工作交接,然後迅速離開深寧市。

    終於,交警拖走了賓士車,又粗暴地進行了交通疏導,這前後一個多小時的堵車才算結束。蘇婉兒到達公司時,已經將近十點。

    她跑到公司,眾人齊刷刷地看著她,眼光十分同情。不過短短幾秒,所有人立馬做自己的事。與自己同組的小李悄聲說:「呀,天下紅雨啊?最勤奮的妳居然遲到了?」

    「堵車。」蘇婉兒回答,立刻到自己位於角落的辦公桌,拿昨天的工作進度統計,以及最近跟的一個單的情況。

    「妳不是住在附近嗎?怎麼堵車了?」小李十分驚訝,然後一臉壞笑:「莫非昨晚有約,嘿嘿。」

    「收起妳的那蕩漾的笑,什麼都沒有,只是去市中心看一個同學。」她隨便扯個謊,在電腦裡翻找一份陶瓷工藝品的價格表。

    忽然,周遭鴉雀無聲,她覺得驚奇,一下子抬頭就看到孫主管站在她的辦公室門口,一臉怒氣,正看這自己。

    她略一點頭,算是十分尊重,打招呼。

    「蘇婉兒,立刻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孫主管似乎是強行壓下怒氣。

    「就來。」蘇婉兒回答,也明白孫主管這把火今天要在自己這裡燒起來了。反正她也要找孫主管交接工作、辭職,這樣倒是正好了。再說,她可從來沒怕過這個老妖婆。

    「呀,妳自求多福。聽說老總今天一大早就來了。似乎還訓斥了老妖婆,現在,老妖婆在氣頭上呢。」

    前臺的小莫立馬悄聲提醒。

    她對小莫一笑,拿了資料往孫主管的辦公室去。一幫人都以「風蕭蕭兮易水寒」的神色看她。因為誰都知道這位孫主管是老總的皇親國戚,從國外什麼野雞大學畢業回來的,念的是工商管理,據說都讀到博士的後面去了,這次回來是要讓公司有一個質的飛躍的。結果回來半年,整個公司弄得雞飛狗跳的。老總卻也縱容,任由這老妖婆裁了不少人,還逼走不少良材。

    蘇婉兒推門進去,沒等老妖婆發話,直接說:「孫主管您好,我向妳彙報一下昨天的跟單情況和客戶情況。」

    她滿以為先發制人,孫主管會聽完,可沒想到這老妖婆橫眉冷對,說:「妳還在實習階段,就遲到兩個小時,妳把公司的紀律當成什麼了?」

    蘇婉兒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她倒是來了勁兒,一下子站起來,一根指頭動來動去,活脫脫駡街的老婦人,一句句話都難聽。到後來已經上升到八零後、九零後是墮落的一群,沒有一點的組織紀律性。

    在她停止說話的間隙,蘇婉兒頓了頓,說:「歐洲那邊的有個老客戶,您要我跟的,昨晚答應續約,這是他要的價與要求。價格是以公司最低規格給的。」

    「妳有什麼權力這樣做?妳不過是個黃毛丫頭。」老妖婆來到她面前,咄咄逼人。

    蘇婉兒依舊站得端正,繼續說:「因為這位客戶簽約的訂單會比往年多兩倍。計算下來,我們會比之前賺得更多。」

    「妳立馬,收拾,滾蛋。」老妖婆咬牙切齒。

    蘇婉兒略一蹙眉,卻是淡然一笑,說:「這樣的環境也不適合我。本來我也是打算彙報完昨天的工作,交接完畢,就辭職的。既然孫經理這麼迫不及待,那麼我也不說了,資料在我桌子上。」

    她一說完,抬手看看錶,居然快到中午了,跟計畫的時間有出入,這讓她很是焦慮。蘇婉兒覺得不能在這裡浪費時間,所以,轉身就往辦公室外走。

    剛拉開門,就聽到老妖婆近乎淒厲的聲音:「就妳這種態度,無視紀律,目中無人,到哪裡都成不了事。」

    整個辦公區的人都聽得到,或許有的客戶還能通過電話聽到這種指責。

    蘇婉兒一頓步,倏然轉過身,十分輕蔑看她,說:「孫經理,您知道什麼人最可悲嗎?就是沒有自知,沒有自持,沒有自律,沒有自省的人。這種人可憐而可悲。孫經理,這四種,您正好一樣都沒有。」

    「妳——」老妖婆一臉發抖。大約沒想到一向悶頭做事,不多言語的蘇婉兒會這樣咄咄逼人。其實,蘇婉兒在某些時候原本就是咄咄逼人的,只是想來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

    辦公區頓時鴉雀無聲,周圍的人都屏住呼吸,在等待這場好戲的上演。

    「孫總敬妳是他的長輩,以他的地方給妳施展才華的機會,這是天大的恩賜。妳首先應該感恩,其次,應該做的就是竭力為公司好,為公司留住人才。而妳以自己為中心,不去考慮他人,甚至不為孫總和公司考慮。這既沒有自知,又不懂自持。平時也不自律,做錯事,又不自省。所有的過錯全都是別人的。孫經理啊,說實話,您真是可悲又可憐。」蘇婉兒緩緩地說,臉上全是但淡然的笑,帶著略微的嘲諷。

    「滾出去。」老妖婆手往大門一指。

    「美國的教育即使讓妳讀到了博士的後面去了,您還應該知道這裡是中國,一方一俗,如何管理,如何辦事,要看行業和地區。水土不服的,不光是植物。南橘北柑這個詞語蘊含的意義,麻煩您去問問谷歌,度娘,或者成語大辭典。」蘇婉兒平素裡就討厭老妖婆的行事作風,只是一直都明哲保身,儘量不犯錯誤讓她逮住。

    「立馬給我滾出去。保安,保安,來拖走。」老妖婆已經氣急敗壞喊保安。

    外面的保安應聲進來,伸手要拖她,其中一個說:「走,別讓我們為難。」

    蘇婉兒即便經歷很多,也畢竟是還沒正式畢業走向社會的大學生。本來要走的,她卻也不太壓得下這口氣,一下子甩開那人,說:「別碰我。」

    「拖出去。」一旦撕破臉,老妖婆也顧不得面子,直接吼。

    蘇婉兒本來要大吼一句「誰敢」,可惜這話還卡在喉嚨間,就聽到有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聲音如同冰水,清澈卻沒有溫度,幾乎沒有抑揚頓挫,他把蘇婉兒的臺詞搶了,他說:「誰敢拖她,就自己給我跳到海裡去餵魚。」

    蘇婉兒也轉過身去,卻看到公司門口站著一個年輕男子,白色襯衫,杏色的西褲,約莫該有一米七五以上了,因為那門上有他們比工作服的尺度。那男人長得可真是好看,五官柔和,卻又棱角,好看又不失陽剛。只不過,那傢伙的臉色可是一片肅殺,連帶那種雙手插袋的姿勢,真是囂張得很。

    這人是誰?這樣眼熟。蘇婉兒一時沒想起來。

    老妖婆倒是率先把蘇婉兒的疑問問出來,咄咄逼人的語氣:「你是誰?經過預約沒有?就來我們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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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12:58 PM

第005章 好看的男人

    明眼人都能察言觀色,老妖婆也不例外,後面那句「就來我們公司」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蘇婉兒雖然沒有對那人感恩戴德,甚至連神色也依舊波瀾不驚,但看到老妖婆稍微軟弱了氣勢,心裡還是十分高興。不由得細細打量那人。

    這人的穿著打扮和身形還真像是在哪裡見過,但就是想不起來。因為她滿腦子晃來蕩去的是是否能趕上到杭州的火車,現在是否來得及,如果來不及,先去滬上,或者蘇州,反正先離開深寧,再輾轉回寧城,然後再回清風鎮。

    「哎,那人是誰啊?」小李不知什麼時候挪到她身邊,悄聲問,語氣裡卻全是蕩漾的曖昧。

    蘇婉兒瞟了小李一眼,說:「收起妳蕩漾的想法,我不認識那人。」

    「不認識還——」小李低聲說。

    「說不認識就不認識。」蘇婉兒說,倒是仔細打量他,想看看是不是真的認識。

    她不由得再看那傢伙一眼,想尋找一點蛛絲馬跡。卻看到他也是看自己,眼神有些專注,把她嚇了一跳,連忙避開他的眼神,暗想:這眼神真是讓人心驚,難不成還真是舊識?

    可是蘇婉兒敢賭咒發誓,自己的舊識裡,絕對沒有這樣好看的男人。自己的大哥蘇大偉就長得算是好看的了,與這個比起來都還差了些。

    不過——

    也許,當年在長安市銀座八樓那個男人應該會好看。只可惜,當時一心想保命的自己,只聞到他身上潔淨的氣息,沒能看到他的長相。

    應該不是這位。這位看起來這樣年輕,似乎不過二十歲左右。

    那人也不回答老妖婆的問話,只是站在門口。

    「你到底是誰?沒預約就請出去。」老妖婆又說,語氣不如先前那般咄咄逼人。

    這人冷笑一聲,也沒說話。

    「這人真俊啊。」小李在蘇婉兒耳邊說,「現在的小男生真讓身為女子的我情何以堪啊。」

    「妳別那麼齷齪,他的美不是陰柔的。」蘇婉兒低聲回答,忽然覺得自己很無良,在這種境況下,居然跟小李討論一個男人的美。

    「但確實看起來順眼。就像——」小李聲音都有點控制不住,可是忽然就收聲。因為蘇婉兒發現門口又出現了一個人,細條紋的襯衫,卡其色褲子,身體微胖,理了個平頭,臉型輪廓不是很分明,典型的南方男子,比先前那男人矮一些,神色也柔和許多。

    蘇婉兒不由得懷疑自己昨晚驚嚇過度,又沒有休息好。因為看到這男人,她還是覺得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這人又是誰呢。」她不由得自語。

    「我們公司的孫總。」小李低聲說,已經偷偷往她辦公桌那邊挪步。

    蘇婉兒這才恍然大悟,這就是那位不常常出現的孫總。自己來公司兩個月,從沒見過他。

    面試的時候是孫總的秘書。來到公司後,也沒見過孫總,聽說孫總有別的更大的公司需要管理,這個小貿易公司還算是玩票的。所以,孫總不在這裡上班。

    當然,孫總唯一一次孫總來公司巡查,她還被老妖婆派去出差看瓷器貨品去了。所以,她除了第一天在公司的簡介和視頻上見過孫總尊容外,還真沒有見過孫總本人,難怪覺得曾經見過呢。

    看來自己記性還不錯。可是這位生得好看的傢伙到底在哪裡見過呢?難不成也在公司的視頻裡?可是這傢伙生得好看,自己應該過目不忘才對的。

    她自顧自地想,全然懶得理會自己是事件的中心人物。卻聽孫總說:「喲,今天一早不是說來我這公司看看嗎,怎麼又在這裡了?」

    那男人冷笑一聲,說:「你公司似乎有點管理不力,十分混亂,不好下足。」

    他一邊說,一邊掃了那保安一眼,蘇婉兒明顯感覺兩名保安顫抖一下。

    「哦,你也知道,這小公司,我拿來在外貿工藝品這塊瞧瞧市場的。不足掛齒,不足掛齒。」孫總呵呵笑,略微胖的笑得像朵小紅花。

    「麻雀雖小五臟也該俱全,你這管理可不怎麼樣。」男人話語平靜一些,但那神色全是諷刺,視線掃過老妖婆時,蘇婉兒都感覺到那眼神鋒利如刀。

    「哦,雲嘉說得對。這管理是該加強了。」孫總說,臉色一沉,掃了周圍一眼,每個人立馬埋頭做事。於是就剩了準備走人的蘇婉兒,以及站在辦公室門口進退維谷的孫主管。

    「知人善用,還是幾年前,甘寧哥您教我的。今天在這裡看,您這點可是做差了。」男人半開玩笑地說。

    「呵呵,你也知道。這,這是本家——」孫總立馬扯出笑容,話也沒說完,便對老妖婆說:「還不忙妳的事去?」

    「可是她——」老妖婆說,看了看蘇婉兒。

    喲喂!這四十多歲的老太太真轉不過彎來啊。這都什麼形勢了,孫總給她臺階,她還不知道趕緊沿臺階下去,保存顏面,速度去做事,卻還要這樣畫蛇添足,自取其辱。

    不自知的人,果真可憐。蘇婉兒不由得為孫主管打一個寒噤。果然,那男人冷笑一聲,說:「妳的博士後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妳還不進去?」孫總也明顯不悅。

    老妖婆這才恨恨地剜了蘇婉兒一眼,一轉身進辦公室去了。老妖婆一走,蘇婉兒就從看戲的成了唱戲的。這人剛才在為自己說話,如果是舊識,那麼這會兒,不就是來相認的嗎?

    怎麼辦,怎麼辦?蘇婉兒忽然緊張起來。而那個男人緩緩走過來,眸光波瀾不驚,十分淡然,但蘇婉兒看得出那裡面全是審視。

    他越來越近,原本以為要跟自己說什麼,或者對自己有什麼舉動。可是,他什麼都沒做,只是從她身邊過去,說了一句:「現在是上班時間,速度去工作。」

    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但不是那樣陰冷。這大約是施恩,告訴她:妳的工作保住了。

    可是——

    工作你妹的,姐姐立馬就要跑路了。蘇婉兒想。不過,她直覺這個想法不該讓這個人知道。他那種審視的目光讓人很不安,覺得自己跑路這件事不能讓他知道。於是,她回答:「多謝。」

    那人也不會說一句「不客氣」什麼的,很傲慢地往孫總辦公室去。孫總也是回過頭,說:「妳去工作。別想其餘的事。」

    「是。」蘇婉兒回答,一副乖巧的模樣,低眉順眼的往辦公桌邊挪。她只等孫總與那人進辦公室,就立馬走人,秘密離開深寧市。

    孫總也不多說話,只追上那人,問:「聽說你早上撞車了?可有受傷?」

    「從南莞連夜趕過來,急了一點。手扭了一下,不礙事。」男人回答。

    「什麼事那樣著急,凌晨給我打電話,非得一大早來這公司看看。害得我也從廣城趕過來。」孫總呵呵笑。

    「我說外貿要重新洗牌了,你信嗎?」男人說,語氣終於有些戲謔。

    「呵呵,你說的,那八九不離十了。」孫總呵呵一笑。

    蘇婉兒聽這幾句對白,終於想起在哪裡見過這男人了。這不是早上車禍中的賓士車主,司機口中好生了得的葉家七少嗎。

    了得,她倒沒覺得,不過果真是生得好看啊。蘇婉兒裝模作樣地坐下來,看向孫總的辦公室。看到門掩上前,那人往這邊瞧了一眼。

    「妳真幸運,碰到老總來,工作不用丟了,還有帥哥為妳說話。」小李一邊寫單據,一邊說。

    「以後更麻煩,妳懂的。」蘇婉兒回答,將早就寫好的辭職信設置成一天後定時發送,至於孫總能不能看到,什麼時候看到,批准與否,那已經不重要了。要的不過是這麼一種形式與禮儀罷了。

    做好這一切,蘇婉兒站起身,說:「小李,我出去辦事。」然後,也不等小李驚異,立馬大步走出公司,迅速跳進電梯。正是上班時間,電梯裡沒有人,她一顆心竟然怦怦直跳。

    出得公司大門,她四處瞧瞧,並沒有可疑人物,但她依舊覺得暗處有無數的眼睛在窺伺自己。於是快步回到宿舍,收拾東西。

    好在行李不多,很快就收拾好。正在這時,卻聽到敲門聲,十分有禮貌。

    暈,自己在深寧市並沒有朋友以及熟識的人,與同事也沒有這種過往。何況這裡是單身公寓,住在社區,住戶這個時間都應該在上班。這敲門來得實在詭異。

    難道,對方來得那樣快嗎?蘇婉兒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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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1:00 PM

第006章 美男計哇?

    微笑是非常必要的交際手段。春風拂人面,到底比秋風掃落葉更讓人左右逢源。

    ——蘇婉兒

    敲門聲持續了一陣,終於停了,然後又響起來。外面的人似乎在堅定不移地敲門,仿佛蘇婉兒不開門,他就必定不甘休。

    該如何是好?蘇婉兒躊躇片刻,認為目前情況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想離開深寧市,否則就是打草驚蛇,自己想要置身事外,讓事情緩衝一下的願望就會落空。如果處理不當,則會在陌生的深寧市舉步維艱。

    這敲門聲來得詭異,不得不防。看來得有一番部署。蘇婉兒這樣認為,立刻將行李放到客廳的角落,迅速換了睡裙、拖鞋,這才打著呵欠,踏著碎步去開門,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慢騰騰打開門,門外是一個穿著藍色制服的年輕人。

    「您好,這個月的電費單據。」年輕人很有禮貌地點點頭。

    蘇婉兒十分狐疑,上個月的單據是在門衛處,自己去領的,這個月有人送上門,這電力部門的服務到家了?再說了,她前天已經在網路上繳了電費。

    不過,有些時候不需要太聰明,也不需要直接去揭示真相,自己知道就好了。蘇婉兒打了個哈欠,將那單據接過來,一邊說謝謝,一邊不經意地掃這人一眼。只見這人目光全是對自己的審視。

    他看到蘇婉兒看他,立馬有些慌亂。可蘇婉兒卻似乎並沒有發現什麼,只嘟囔說:「下次放在門衛就好了,今天是我頭疼,我同學又來拜訪,所以才在家,下一次,必定是在上班,今天週一。」

    那人更有些慌亂,立刻說:「我——,我剛上班,沒想到這一層,謝謝妳的提醒。」

    他一邊說,一邊捏捏手中的電費單據。

    「不礙事,剛出來工作,大家都一樣。」蘇婉兒一邊說,一邊往房裡喊,說:「小敏,妳看好電腦,時間快到了,幫我把那紫砂杯秒殺了啊。」

    她一邊喊,一邊關上門,將那電費單據扔在一旁,靠在牆上,長長吐出一口氣。整個人像是虛脫一般,她敢確定這個送電費單據的也是來窺伺她的。

    這些人到底想怎麼樣?她十分焦躁,不由得跑到衛生間,將臉埋在冷水裡,好一會兒,才抬起頭,用手抹去滿臉的水,就那樣濕漉漉地看鏡中的自己,細碎蓬鬆的短髮,有一綹因為打濕覆在額上。一張瓜子臉,皮膚細嫩而白皙,眼睛很大,眸子幽黑明亮,脖頸修長。

    有人說,她是集齊了父母所有的優點,將來一定是個幸福的女孩。那時,爸爸媽媽總是很開心地笑。

    是的,從小,她有一種古典的美,並且很愛笑。初中時,同桌秦喜玲就說過:「小喬,妳知道嗎,妳笑起來,既好看,又很溫暖,就像是大西北秋天陰沉沉的天啊,突然有了太陽。」

    秦喜玲說那話的時候,大珠小珠落玉盤似的,還加著手勢比劃。蘇婉兒就哈哈地笑,學校破舊的操場上,有棵樹,簌簌地落葉。

    那時的她,那樣快樂,雖然家裡一直租住在貧民區。可是,後來,媽媽車禍身亡,哥哥犯事潛逃。她忽然就不會笑了。

    再後來,心灰意冷的爸爸離開大西北,回到故鄉,在清風鎮這個江南小鎮上生活。她逐漸學會對人微笑,但那只是一種交際手段,是一種世故。因為蘇婉兒認為春風拂人面,到底比秋風掃落葉更讓人左右逢源。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抿抿唇,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媽,妳要保佑我。說實話,我真的害怕。」

    這一句話讓蘇婉兒淚濕了眼眶,心裡最深刻的恐懼惟有這一刻才能說出來。因為即便她聰明,向來遇見事情積極行動。但她畢竟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子,沒有正式在社會上遊走。如今的處境,撲朔迷離,根本不知道事情會向什麼地方發展,現在她做的一切,都是憑本能,不知道是不是行之有效的方法。

    蘇婉兒怔怔地看著鏡中的自己,還沒回過神來,門外又有敲門聲。

    暈,又來了。蘇婉兒兇狠地抹了抹臉上的水珠,將門狠狠一拉開。

    「您好,請問是蘇小喬小姐嗎?有您的快遞。」有個快遞遞送員裝束的人拿了一份包裹。

    呸,這演技比上一個還低劣。蘇婉兒神色慵懶,不悅地掃那人一眼,語氣也懶懶的,說:「我不叫蘇小喬,我的包裹向來投遞到公司。你送錯了。」

    那人尷尬,她直截了當將門「啪」地關上,心裡更是炸毛,在屋裡踱來踱去。看來這形勢真是比想像中更棘手。真有點「山雨欲來風滿」的意味。

    怎麼辦?蘇婉兒簡直有些抓狂,把電視劇、小說裡的情節基本上都走一遍,發現一到關鍵時刻,什麼都沒法借鑒,一切都是一紙空文。

    不過,她很清楚,必須馬上走。但不能這樣走,於是決定喬裝一下。正好箱子裡面有去年年底去滬上玩,幾個同學折騰她的假髮。因為蘇婉兒向來都留短髮,蓬蓬的。寢室室長認為她留長髮才能襯托出她的氣質,所以,大家去滬上玩,將她打扮成另一番樣子,後來還將那一套道具送她。蘇婉兒其實也喜歡自己長髮的樣子,於是就將收在箱子裡,這一次來深寧市實習,也一併帶來了。

    或許,可以打扮成那樣子。蘇婉兒想到這一點,心中像是投進一道亮光,立馬動手打開箱子,開始裝扮。那假髮是流星的披肩卷髮,大波浪的那種,看起來有點惡俗。她也顧不得天熱,小心翼翼地將假髮套在頭上,又將那黑框的平光眼鏡戴上。剛準備化個妝,換身衣服的,屋外又有人敲門。

    蘇婉兒眉頭一蹙,然後將假髮與黑眼鏡取下來,不耐煩地去開門。這次是推銷化妝品的。

    「SORRY,我皮膚很好,不需要你的產品。」蘇婉兒毫不客氣,直接關門。沒過幾分鐘,又有人敲門,開口喊大表姐。

    蘇婉兒不禁在心中罵了一句「你娘的,演技能好點,劇本能不這麼腦殘嗎」,她斜睨那人一眼,全身猥瑣樣,還來跟自己沾親帶故,真是忍無可忍的。蘇婉兒毫不客氣地說:「我父親是獨子,我爺爺潔身自好。你別毀人名聲。你可以走了。」

    她一說完,「嘭」地關上門。

    回到屋裡坐下來,蘇婉兒看著鐘,甚至有些被制約似的,想應該有人要敲門了?這樣還要不要人出門了啊?

    她再度煩躁起來,踱步到窗邊,躲在窗簾後窺伺社區裡。上班時間,社區裡很安靜,極少有人來來往往的。她看了半天,也只看到兩個老太太買菜回來。

    這一次,隔了許久,都沒有人敲門。蘇婉兒還有些自虐地悄悄打開門,做賊似的往外瞧了瞧,道裡沒有一個人,靜悄悄的。

    最好不要再有這些麼蛾子來了。蘇婉兒輕輕關上門,正準備化妝,忽然響起門鈴聲,嚇了她一跳。她仔細一聽,才聽出是隔壁的。

    嚇死我了。蘇婉兒拍拍胸口,繼續化妝,準備把自己化得醜一點。

    外面的人不屈不撓,按門鈴也十分有規律,聽起來很有禮貌。約莫五分鐘,那人終於不再按門鈴,世界終於清淨。

    蘇婉兒換了衣服,正準備將假髮套上,戴上那副眼鏡。自己的門卻再度被敲響。

    娘的。蘇婉兒出離憤怒,拖著拖鞋大踏步去開門,她倒想看看這位不屈不撓的人又有什麼藉口。

    隔一段距離,防備性地打開門。門才半開,蘇婉兒就看到一大捧百合,花瓣上還有水珠滾動。

    緊接著,蘇婉兒看到捧花的男子,約莫二十六七,並不是花店裝束,黑色西裝,白襯衫未繫領帶,領口的扣子未扣,頭髮剪得很短。五官分明,棱角突出,尤其是那雙眼睛,黑而明亮,十分有神,只是這人神色清冷。不過,配上將近一米八的身高,總體看起來,算得上一位美男。

    手捧鮮花的正裝美男出現在門口。這又是哪一齣?傳說中的美男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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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1:01 PM

第007章 這是個問題

    蘇婉兒靠在門邊,微微瞇起眼,等待對方出招。

    那男人唇角微微上揚,神色十分平靜地說:「妳好!」聲音清澈沉靜不渾濁,是蘇婉兒喜歡的那種。

    蘇婉兒並沒有答話。他的神色卻泰然自若,並沒有出現預期的尷尬,臉上的微笑反而濃了幾許,他很自然地將花遞過來,很鄭重地說:「送給妳。」

    那百合花像是剛從花枝上剪下來的一樣,富有生氣,上面還滾動著水珠。蘇婉兒瞟那花一眼,眼角掛了淡笑,說:「你送錯了。」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他回答,神色篤定,充滿自信。

    「你我素未謀面,禮物貴重,先生須謹慎。」蘇婉兒說,唇邊也是一抹笑。暗想這人的段位到底比剛才的幾個人高。只不過,他這演技好,可是劇本就誇張過度。她又不腦殘,看穿越還真想穿越,然後去雷雨天站電樁下遭雷劈;看偶像劇,就成天都以為自己是女主角被眾星捧月。所以,她又怎麼看不出這劇本的蹩腳與狗血?

    「拿著,妳該得的。」男人說,有一種君臨天下的那種氣勢。

    不對,這個比喻太抬舉他了。蘇婉兒馬上在心中糾正:他這感覺很像是老闆給員工發獎金。

    喲喂,演技太低劣了。蘇婉兒看不下去,準備關門。那男人卻伸手撐住門,語氣有些急,說:「等等,我是想借妳家陽臺用,這百合算是給妳的報酬。」

    借陽臺跳?蘇皖眉頭一蹙,指了指道,說:「如果要跳,右轉,那邊,梯,上,可以到屋頂。跳時,你還可以先看看城市風景,然後想一想該不該跳。這樣對你,本姑娘已經算功德圓滿了。」

    她一說,便用力關門。可是那男人的力氣很大,連動也不動,就讓蘇婉兒絲毫無法推動那扇門。

    「放開,否則,我告你擾民。」蘇婉兒斜睨他一眼,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每個字都咬得很短促。

    男人眉頭輕輕一蹙,臉上露出一抹鄙夷的神色,眼神淡淡的,說:「妳多慮了,我對妳沒興趣。」

    「啥?」蘇婉兒問,不覺間,一股火直竄上心頭。是啊,被一個看起來還不錯的男人這樣赤果果地鄙視,還真有些火氣。

    「我去隔壁。」男人言簡意賅,似乎多跟蘇婉兒說一句話,都讓他覺得費唇舌。

    「我可不配合您行竊。」蘇婉兒也言簡意賅,直截了當。

    男人的淡然神色終於土崩瓦解,眸光凌厲,十分生氣地問:「我看起來很像賊?」

    「不像。」蘇婉兒回答,後面又補充一句:「更像盜匪。」

    「妳!」男人一個「妳」只梗在喉間。

    蘇婉兒趁勢,狠狠關門,無奈實力懸殊,那人力道還是很大。他這一次終於直截了當地說:「我女朋友住在隔壁。正生氣不開門,電話也不接,我擔心她,所以想過去看看。」

    原來如此。蘇婉兒一愣,暗想:如果這不是試探自己的人,這一齣也不是劇本的話,說不定自己羨慕那女子,會欣賞這男子,當然,也會認為這男人真是瘋子,居然為一個女人做這樣危險的舉動。可惜現在是她蘇婉兒兵荒馬亂的時刻,對於周圍全然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所以,借妳陽臺一用。」他說,就要往裡走。

    蘇婉兒哪裡容許他登堂入室,使勁吃奶的力氣竭力不讓他推開門,語氣強硬地說:「這是十二樓。陽臺設計並不適合跨越,人命關天的事,我不做。何況,我為何要讓陌生的你登堂入室。」

    「我說了,對妳沒興趣。其次,我可以跨越。」他語氣平靜,說得話讓蘇婉兒有跳起來將他那張臉打得烏青的衝動。

    「給妳,讓我用陽臺。」他又將花遞過來,語氣傲慢。

    開玩笑,獨自在都市裡居住的單身女子,即便是熟識的男人也不能隨便讓他登堂入室,何況是一個陌生人!蘇婉兒用力護住門,掃了那刺目的大束百合,說:「女人是用來哄的,她不接電話,就打到她接為止。她不開門,你就在門口等著。」

    「她有哮喘,我擔心。」他說,語氣神色全是擔憂。

    這男人似乎不像是演戲。然而,她自身難保,更不可能有精力去管別人的事。這人世間,多得是民間疾苦,她一介小女子,怎麼可能全都管得過來。她又不是觀音娘娘娘。

    「房東會有鑰匙。」蘇婉兒回答,就要用力關門。

    她不由得想隔壁的女人到底是怎麼樣的女人。印象裡是有見過幾次,似乎都是週末早上,蘇婉兒日上三竿起床出去買吃的,看到那女人正好買菜回來。因為是鄰居,蘇婉兒向來就有世故的微笑,自然相視一笑是免不了的。

    她記得那女子身材高挑,穿寬鬆的碎花衣裙,烏黑長髮隨意綰起來,紮了馬尾。膚色略蒼白,但沒有斑點,十分細膩。那雙眼,我見尤憐。神色裡有淡淡的疏離,像是一枝清雅的梅花。那時,看她買的東西裡似乎有男士的拖鞋,倒不知是怎樣的男子才可能匹配這樣美麗的女子。

    今天算是見到了。看起來,還真算天造地設的一對。只不過,自己依舊不能答應他的請求。

    「那房子是她的。」男人回答,神色已經略微軟了下來。

    有那麼一瞬間,蘇婉兒想過讓步。然而,她不可能那樣糊塗,這男人若是演戲的高手,那麼遭殃的就是自己;若不是演戲,情況真如他說的那樣,他要從陽臺上掉下去摔死了,自己還得被懷疑是謀殺他的嫌疑人;無論是哪一種情況,自己都得是貓抓荊棘——脫不了爪子。她不可能傻到這般地步,自掘墳墓。

    所以,她為男人出了第二條主意:「社區門口左拐,有開鎖的。其餘的手續,你自己看著辦。」

    「我怕來不及。」男人語氣裡有一絲的懇求。

    蘇婉兒覺得自己跟他糾纏得過多了,對自己十分不利,必須速戰速決。於是,趁他不注意,狠狠出腳過去踹他膝蓋,趁勢用力關上門。

    蘇婉兒一關上門,她長噓一口氣,自語:原來,電視劇和小說也有指導意義的。這一招果然很經典,很奏效。

    門外又響起敲門聲,這一次十分急促。蘇婉兒不可能再開門,只在門裡大聲說:「看你也是有修養的人。就不要再按門鈴了,我是不會給你開門的,你去找開鎖的。」

    那人果然沒有再敲門,片刻後,蘇婉兒聽到門外的腳步聲遠去。

    好,自己繼續去收拾跑路。這一來一去,又浪費兩個小時了。今天無論如何,都得離開深寧市。這是今天必須實現的目標。

    她立馬動手化妝。這一次,倒是沒有人來打擾,一切就緒,可是當推開門的剎那。卻聽到道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像是來了很多人。

    蘇婉兒嚇了一跳,不由得往外一看,只見梯那邊轉過來了六七個男子,都是西裝革履,走路矯健。而先前要借陽臺的男人正站在隔壁門前。

    應該是開鎖。可是,誰知道是不是真開鎖,或者是有別的部署。

    這時候,走,還是不走,這真是個問題。蘇婉兒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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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1:16 PM

第008章 幫我

    蘇婉兒在門內猶豫,那群人卻是來開鎖的,三兩下就打開了隔壁的屋子,然後那男人進屋,其餘人端端站在過道裡。

    「越來越看不到形勢了。」那男人進屋之前丟了這句話。那幾人立馬異口同聲回答:「是。」接著就轉身下來,那動作整齊無比。

    蘇婉兒在門邊目送那幾人走到梯口,進入電梯。她才拍拍自己,希望自己是杞人憂天,那些人真的只為隔壁那女人而來。

    道裡再度靜悄悄的,蘇婉兒想趁現在離開。可就在這時,她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從隔壁傳出來,像是一大堆陶瓷類的器皿摔到地上的東西。但因為這社區隔音還不錯,所以,蘇婉兒聽到的聲音很微弱,並且一陣一陣的。看來屋裡的動靜很大,否則怎麼可能門外的人都能聽見呢。

    莫不是打上了?還是那女人發飆了?不過,看她那樣子,柔軟嫺靜,也不是摔碗碟的模樣的。蘇婉兒暗想。不由得豎起耳朵聽,卻又什麼都聽不見。

    算了,這個時候不要八卦了。自己趕快離開這危險的地方。蘇婉兒提著行李關門,隔壁的門卻開了。蘇婉兒不由得看了一眼,竟是那男人,捂著手走出來。

    他看到蘇婉兒,大步走過來,失了剛才的優雅,那幾步也跨得十分兇狠,就連他的臉色也十分不好看,眉頭緊蹙,像是十分痛苦。

    「妳,藥箱借給我用用。」他語氣生硬,像是極度忍耐。喲喂,這像是借東西該有的表情嗎?蘇婉兒暗自腹誹鄙夷,可是看到他指縫間滲出鮮血,陡然一愣。

    原來這傢伙是受傷了,也不知道剛才屋裡是怎樣的情景,居然還發生了流血事件,也不知道那女人有沒有受傷。看他剛剛著急的模樣,應該不至於傷了那女人。

    「我沒有藥箱。」蘇婉兒搖搖頭,心裡覺得愧疚,這人的傷口應該很大,因為那鮮血不斷從指縫間往外滲。

    「我對妳沒企圖,給我包一下。」他輕輕抬了抬手。

    蘇婉兒也有些急了,說:「我真沒有藥箱,我只有一點清火、感冒的藥,幾張隨身攜帶的創可貼。你等下,我給你創可貼。」

    是的,蘇婉兒剛到這裡兩個月,成天忙實習,在那外貿公司緊張工作。哪裡有空去置辦一個像樣的藥箱。家裡不過一些感冒藥,幾張創可貼罷了。她一邊說,一邊要從包裡尋創可貼。

    「可以頒發醫盲症給妳。那創可貼是沒用的。」男人直接說。

    蘇婉兒動作一停,也覺得對於他都不能放開手的傷口,創可貼還真是沒有任何作用。

    「可是——,我真的沒有藥箱。」蘇婉兒很歉疚地回答。正在這時,隔壁的女人倒是從屋裡出來,十分擔憂地喊了一聲:「瑾之。」

    男人沒有理會,臉色更加鐵青,只是問蘇婉兒:「紗布之類的都沒有嗎?再不濟就別的吸血東西也沒有嗎?」

    「快點。」他催促,語氣裡有不易捕捉的十分痛苦。

    「瑾之,我替你包紮。」那女子梨花帶雨的愁容,淒淒艾艾的神色,聲音婉轉幽怨。

    男人依舊沒理會。蘇婉兒看了看那女子,十分抱歉地聳聳肩。當然,夾在兩個吵架的戀人之間的她更是感覺尷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聽不懂嗎?棉花之類的,吸血的東西給我一個。」他語氣冰冷,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彷若如果不是受傷了,很可能將反應遲鈍、極度拖劇情的蘇婉兒給扔出道去。

    好。看這情景,這一對是在賭氣。憑這男人的驕傲,不太可能接受那女人的包紮。這男人手上的傷口應該很深。

    那麼,就答應他,可是有什麼吸血的呢?唯一想到的就是女性用品,可但到底難為情,這男人應該不會要?

    不過,試一試。她打開隨身攜帶的包,拿出一片,終究是不好意思地遞過去,說:「這個,你看行嗎?」

    那男人看了一眼,近乎咬牙切齒地說:「我寧願流血而死。」

    果然,這男人真是這脾性——

    「瑾之,我幫你。」隔壁的女子猶豫一下,又詢問。男子依舊沒有理,這氛圍不太好,男人的手一直在流血,蘇婉兒暗想他是不是傷到脈了。看著這情況也尷尬,於是想那女子說幫他包紮,應該是有齊備的藥箱,於是就對那女子說:「麻煩藥箱借我好嗎?」

    那女子一猶豫,轉身進屋,才片刻間,就端了藥箱出來,樣樣齊全,動個小型手術都足夠了。

    「來,要啥,自己挑。」蘇婉兒說。她其實根本沒有學過任何包紮的知識,也沒有替人包紮過。如果硬要說有,怕到時後漏氣。

    「幫我。我數一、二、三,放手,妳立刻替我止血,並且壓緊。」他說。

    「我不會弄。」她不好意思地說,一臉難為情,她看了看那女人,希望那梅花般清雅的女人能過來幫忙。可是,那女人只站在那裡,一臉哀傷地看著男人。或許,這樣驕傲的男子必定有不同尋常的脾氣。

    「現代女性必備的三種東西,第一,鏡子,要時時注意鏡子的容貌,妳沒有;第二,智慧,妳反應這麼慢,大約也缺乏;第三,刀具。妳怕是有的,這麼防備人,牙尖嘴利,不懂柔和。」男人終於不耐煩地說。轉身就要走,血已經將他手臂的衣衫浸透,滴了一些在地板上。

    蘇婉兒覺得他的傷口讓人心驚,但更心驚的是他的這番話。

    這現代女性必備的三種東西,八年前,在銀座八樓,那個人就悄聲在自己耳邊說過。那時,他說:「鏡子、智慧,妳都有。以後,要記得帶刀具,保護自己。」從此後,她學會帶刀具,知道在這人世間生活不強弱相宜,必須要有鋒利的爪牙。

    那個人,以及銀座八樓就成為她心裡最高的秘密檔案,也是最華美的一場風景。很多時候,她總想當初為何不勇敢一點,看看他的容顏?自己為何就那樣,一直低頭跟他對話,不敢去看他呢。

    兜兜轉轉,難道是上天給自己機會嗎?就是這個人嗎?還是這句話早就是一句名言,許多人都知曉,所以許多人都可以說?

    一時間,蘇婉兒心裡暗潮起起伏伏,洶湧不止。頭腦裡一片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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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1:18 PM

第009章 少女的隱秘往事

    如果說蘇婉兒整個少女時代有什麼秘密。那就是銀座八樓的那一次危險旅程。

    那一年,初夏,媽媽的頭疼再度發作,嘔吐不止。送進醫院,就說必須立刻檢查手術,懷疑為腦瘤。可是家貧如洗,於是爸爸要出去湊錢,讓蘇婉兒去找一向在外面跟一幫小混混晃蕩的哥哥來醫院照顧媽媽。蘇婉兒問了幾個平時跟哥哥一起混的人,才知道哥哥在鐘酒店那邊跟人打牌。

    那一次,是她第一次一個人踏足一家酒店。穿白底碎花的棉布百褶裙,棉布格子襯衫。酒店明亮的大堂,華美的燈光,舉手投足整齊的服務生,讓蘇婉兒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手緊緊攥成拳頭,卻還是惶惶地往上去。

    可是這偌大的酒店,電梯卻在維修,所以她只能走梯上十樓去。然而,就在八樓的拐角處,她聽到一聲男人的慘叫,一抬頭就看看到一個男人一腳將一人踹在地上,那人徑直就滾下梯來,從蘇婉兒的腳邊滾過,然後撞在牆壁上,軟成一團,沒有動彈。到底有沒有聲息,蘇婉兒也不知道。

    十五歲的女孩,渾身瑟縮發抖,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心裡有對死亡的恐懼。其實是剛才那男人居高臨下,正在審視她。而他身後是刺目的日光,於是整張臉就隱沒在模糊裡,蘇婉兒也看不清晰。

    他會不會也那樣對付自己?她想,緊緊抿唇,心裡是巨大的恐懼。如果說活了這麼些年,最恐懼的是什麼時候,應該就是這一刻了。這種感覺如同鈍刀割肉,蘇婉兒如同行刑前的犯人,覺得自己隨時可能死亡。整個人如履薄冰。

    周圍一切似乎都靜止了。她呼吸都不敢,怕一呼吸,自己就殞命當場。

    不知過了多久,他轉身離開,離開之前,對身邊的人說:「處理一下,把那女孩帶到我房間來。」

    這樣輕飄飄一句,就將她從死刑變作死緩。而這時的蘇婉兒雖然害怕,但內心有個聲音一直在重複: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而她赫然清楚這活下去,一半靠自己,另一半則緊緊握在對方的手裡,並且對方握的是比較重要的那一半。

    她被人帶到他的房間,房間裡有蘭花的幽香,窗簾拉得很嚴實。他似乎並不喜光線,整個人就坐在窗前的沙發上,他問:「誰允許妳來八樓的?」

    他一邊說,一邊揉揉頭,語氣基本上沒有起伏,但蘇婉兒聽得到他的不悅。

    「我來找我哥的。」她如是回答,只覺得雙腿乏力,渾身虛脫。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甚至不知道下一刻,自己的命運。

    「妳今天看到什麼了?」他直截了當地問,人微微側過身來。

    「我眼神不好使。媽媽病重,我著急出門,都忘了戴眼鏡。以後,我可不能這麼大意。」她回答,語氣忽然坦然,可是一答完,就覺得剛才都不是自己在答話,渾身汗涔涔,一片冰涼。

    那男人輕哼一聲,帶著一種不可名狀的笑,什麼話也沒有說。然後輕輕捶了自己的頭。

    蘇婉兒看他的舉動,判斷他有應該有頭疼症狀。可是,她什麼都沒有說,只站在他身後,靜靜呆著,等待他的判決。

    過了一陣子,他站起身,整個人轉過身來看她。但房裡沒有開燈,蘇婉兒還是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知道這人身材高大,聲音清澈沉靜。

    「妳很聰明。」他說,聲音不如之前那樣生硬。

    蘇婉兒怕他接下來說什麼讓自己承受不了的話,或者主宰自己命運的話,於是立刻搶白說:「我會按摩,緩解頭疼,我想幫你。」

    他一愣,發出似有若無的輕笑,然後緩緩地說:「那妳來試試。」他一邊說,一邊坐到沙發上。

    帶蘇婉兒過來的那個年輕人終於忍不住喊了一聲:「四少。」語氣裡全是擔憂,大約認為這種事不妥。

    「無妨,一個小女孩而已。」他說,揮揮手讓那人不要再說了。

    得到允許,天真的蘇婉兒想的是這也許是活著的唯一機會。於是抿抿唇走過去。從記事開始,媽媽就有頭疼的毛病,她一向乖巧,總是幫媽媽按摩,久而久之,倒是有一套辦法了。

    後來的情況,有些出乎意料。他竟然在她的按摩下睡著了。那邊幾個手下如臨大敵,過來喊「四少」,發現是睡著了,這才鬆一口氣。

    可是,蘇婉兒依舊不能離開。她被帶到另一個房間,被軟禁起來。

    在那個華麗得空洞的大房間,她看著周圍華麗的傢俱,寬大的床,不敢想自己的來路會如何。只是她想到爸爸要去湊錢,媽媽一個人在醫院,沒人照顧。終於,她鼓起勇氣央看守的人幫忙找找哥哥,捎信給他,讓他去醫院照顧媽媽。那人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只掃她一眼,就走了。而後,又換了看守過來。

    蘇婉兒就被關在這個房間,從上午一直到黃昏,又眼睜睜看著夜色來臨。先前那看守者來告訴她,她的哥哥已經去醫院照顧了。蘇婉兒終於鼓起勇氣,卻還是怯生生地問:「我什麼時候能走?」

    「我恐怕不能做主。四少還在睡覺。」他說。

    「可是,我爸會擔心我的。我每天六點半之前是必須在家的。」她幾乎哭了。那人便不再說話,退到門口。一直到很晚,很晚,窗外月亮皎潔,有西斜的傾向,才有人來傳話,說讓她吃了飯去見四少。

    也就是到這一刻,她才感覺餓。

    吃了飯,有人帶她去沐浴,換了一身柔軟的睡裙。她被帶到那人的房間,依舊是暗沉沉的燈光,看不清那人的臉。

    她非常害怕。除了怕失去生命,也懵懂中怕失去女子最寶貴的東西。內心一片紛亂,幾乎找不到自己的靈魂。然而,憑著本能,她是想活下去。而生殺大權都在眼前男子這裡,所以要從這裡入手。

    「睡得可好?」她率先問。

    這句子像是老朋友之間打招呼。男子輕笑一聲,說:「很好,妳來,再給我揉揉。」

    她順從地走過去,說:「好。」然而幫他按摩頭部。屋內有低低的音樂,是鋼琴的聲音,輕輕柔柔的。明明之前是月黑風高殺人夜的感覺,這時刻,蘇婉兒卻覺得似乎沒有想像中那麼肅殺恐怖,反而有花前月下的氛圍。

    他說:「我很久沒有睡著了。」閒話家常的口氣。

    「嗯,也許是你思考的東西太多,就容易失眠。我一到考試前,總是想很多,也就失眠。」她說,像是一個老成的智者。

「也許。」他回答。此後,兩人再沒說話。她揉得手有些酸痛,他倒是好,身子歪在沙發上沉沉睡去。手卻是緊緊抓住她的衣襟,將她摟在懷裡。她試圖挪開,他卻像是小孩不放開心愛的玩具一樣,緊緊抓她的衣襟,她的手。

    這是蘇婉兒第一次離一個除父親以外的男人這樣近,近得聞到他身上的氣息,有一種清新,帶著一種甜甜的醉人,似乎身體一下子就軟軟的,如同十段錦從指尖滑過。

    她感覺驚恐,害怕,卻有一種莫名的興奮,甚至還有甜蜜。

    起先,在他懷裡,她還算撐著不睡,因為到底怕睡著了發生些什麼自己不能承受的。後來,終於還是撐不住,睡著了。

    因為最開始是一系列的驚恐,害怕,擔憂,這一刻一旦睡去,就睡得渾身冷汗淋漓,極其不安穩。一直是連連的噩夢,好在總是有人輕撫她的背,說:「不怕,不怕。我在呢。」

    聽那聲音,她就睡得很安穩,很沉。等到醒來,卻又是第二天下午,她從床上翻身而起,掀開被子,略略判斷,不斷說服自己:自己什麼都沒失去,還是完璧之身。

    是的,雖然才上初三,但現代的孩子並不是生活在真空的人,何況對於某些事情總是好奇,所以,她對於事也略有所解。

    她確認自己無事,便起身往外走去尋他。如今自己的命運在他手裡。他穿戴整齊,在外間抽煙,一個站在窗邊,煙霧繚繞。大約是他聽覺很敏銳,蘇婉兒剛從裡間走出來,他便滅了煙,關上窗戶,拉上窗簾。

    蘇婉兒並不去好奇他的長相。有些時候好奇是禍端,還可能因此賠上性命。

    「刷牙,我叫了粥。」他言簡意賅。

    蘇婉兒沒法拒絕,去刷牙,認真喝完粥。自始至終,也不敢去看他的臉。唯一想的就是如何開口才能讓他放自己走。

    兩人喝完粥,他率先窩在沙發裡,看窗簾後的天,外面是朗晴的傍晚,紅彤彤的漫天霞光。如果拉開窗簾,應該看得到市區的古城牆,必定有一種說不出的蒼涼。

    「我很久沒有睡得這樣好了。」他說,像是自言自語。

    「嗯。」她回應。

    「妳幫了我,難道不想提什麼要求?」他問,語氣裡有某種期待。

    「我想回家。爸媽會擔心。」她如實說,心裡已經在祈禱他會答應,也祈禱爸爸媽媽還不知道她昨晚沒有回去。

    他什麼話都沒有說,讓人送她出回去。

    原本以為就這樣不再相見。可是,第二天下午,他的人就直接在醫院門口堵住她說:「四少找妳。」

    她沒辦法反抗,其實內心也有一些想見到他。於是看了那人一眼,說:「好。」

    依舊是銀座八樓,拉嚴窗簾的房間,兩人依舊少言。她竭力忍住好奇,不去看他的容貌,只為他按摩頭部。到後來,與昨日一般無二,他摟她在懷裡睡覺。

    在物慾橫流的年代,孤男寡女,月白風清地和衣而睡。本身就是一種奇跡。也許,這也算一種尊重。蘇婉兒這樣安慰自己。

    這樣的情景一共持續四天。在第三天,他忽然來了興致問:「妳叫什麼名字。」

    蘇婉兒一顆少女怦怦直跳,好一陣才低聲回答:「蘇小喬。」

    「小喬?莫非妳還有個姐姐叫大喬?」他居然會逗趣人,蘇婉兒很意外。

    「我只有哥哥。」她回答。

    他輕笑一聲,語氣懶懶地說:「妳記住,我還叫周瑜呢。」

    「我真叫蘇小喬。」她強調,有些生氣他不相信。她沒改名之前真叫蘇小喬,因為媽媽姓喬,爸爸喜歡聽點亂七八糟的戲,她又是家中最小的。便有了這個名字,以至於後來一說她的名字,就有人問她家中是否還有個叫大喬的姐姐,或者有人立馬跳出來喊「小喬,我是妳的公瑾哥」,諸如此類。

    「我信。」他說,語氣輕柔,全然不是相見那一天的冷漠到極致。後來,也是前幾天的重複,兩人沒了聲息,周圍全是他安穩均勻的呼吸聲,氣息在她周圍流轉。蘇婉兒第一次萌發這樣的念頭:如果這是一生一世,那該多好。

    然而,不過四天,第四天傍晚,他說:「丫頭,我要走了。這幾天,我睡得很好。」

    她淡淡地「哦」了一聲,心中忽然有些不捨,並且想看他的容貌。她還想以後能遇見。可是,她不敢問,就站在那裡,依舊為他按摩頭部。到後來,她終於忍不住說:「你注意一下。我媽媽常年頭疼,終於嚴重了,現在在醫院。」

    「我知道了。」他說。兩人忽然就不說話,似乎有點傷感。

    外面的人來問:「四少。都準備好了,幾時出發?」

    他揮揮手,讓那人出去等著。蘇婉兒站在原地,低頭不語,他忽然俯身過來,在她耳邊說:「現代女人必備的三樣東西:鏡子,讓妳不要忽視妳容貌的作用;智慧,可以讓妳懂的做人處事;刀具,讓妳有悍然面對困境的勇氣與鋒利的爪牙。鏡子與智慧,妳都有,以後記得帶刀具,保護自己。」

    他這是叮囑,一寸寸從耳際直直入她心裡了一樣。她很緊張,連語音都慌亂,她回答:「好。」

    「呵呵。」他略笑,依舊在她耳邊略微輕浮動地說:「妳,我很喜歡,如果將來還想得起妳,我會找妳的。妳記住。」

    她不喜歡具有壓迫性的他,以及這種輕浮而居高臨下的口氣。於是便不語,而他就那樣走掉,消失無蹤,像是從來沒出現過。

    只不過,留下了模模糊糊的身形,好聞的氣息,「四少」這個稱呼,成為她心中一段魔障,讓蘇婉兒從此以後,遇見的每個可能的男子,都不自覺去對比。

    記憶每一寸,每一寸,都是深刻。

    會是眼前的這個人嗎?蘇婉兒看那人轉身的背影,越看還越有些像是那個人。

    她曾冥想過很多重逢的場景。但決計不是眼前的,在她的冥想裡,他們之間沒有別的女子。蘇婉兒看眼前人,看隔壁那女人,心裡的夢境轟然坍塌。

    那到底是屬於自己一個人的夢境,一個人意淫罷了。優秀如他的男人,必定也是萬花從中過的人,怎麼可能記得一個黃毛丫頭,而且是月白風清睡了幾晚的女娃呢!

    傻的只是自己,一直以為有好的開端,便會應該如同電影小說一樣有詩意的重逢,有浪漫的過程,有圓滿的結局。生活好些時候就是無厘頭,莫名其妙的。人生中,不是每一件事都有始有終的。

    她在心中幽幽一聲嘆,暗想還是跑路要緊。卻聽到那女子婉轉的幽怨的聲音,還抽抽搭搭喊了一聲:「瑾之。」男人卻不理會,徑直往樓梯邊走。

    蘇婉兒忽然煩躁起來,很想去抽那女的一巴掌,罵一句:喊妳娘的喊,自己的男人都受傷了,即便是吵了架,即便是他賭氣,有點驕傲的脾性,妳不知道主動積極點,道歉包紮傷口嗎?在那邊裝哀怨,拖劇情,什麼我見尤憐的最討厭。

    無名火噌噌往上燒,蘇婉兒煩躁這檔子破事讓自己沒能順利跑路。看來要將這件事速速解決,自己才能順利跑。至於,他是不是那個人,已經不重要了,夢已經坍塌,活得腳踏實地才是王道。

    於是,她直接說:「你等等,我幫你處理傷口,幫你給你的人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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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1:20 PM

第010章 四少

    男子神情淡然,若不是疼痛讓他眉宇間有略微的糾結,這倒是一張波瀾不驚的臉。然而他吐出的話卻不好聽,他說:「可能割到脈,妳會處理?」

    語氣裡有懷疑,蘇婉兒憋著火,板著臉說:「你教。我學,你的生死,你負責。」

    「好。」他言簡意賅。

    「似乎應該先清創。」蘇婉兒詢問。

    「那是醫生的事,現在只需要止血。」他有些不悅,似乎恨不得將「醫盲症」立刻頒發給她。

    「那,你說。」蘇婉兒瞧他一眼。暗想:他怎麼可能是那個人呢。這到底是有差別的。

    於是,他讓她選止血藥品,還讓她選蝴蝶型的繃帶。然後教她如何使用,他自己則是緊緊紮住手腕。蘇婉兒有些不放心,又用藥箱裡的帶子緊緊綁住他的手腕,這才拿剪刀將狹窄的袖子剪開,撒上止血藥,然後用紗布緊緊壓上去。

    「你壓住。」她說,一邊收那些器具,一邊對那站在門邊的女子說:「妳不知道給他的人打電話嗎?」

    那女子訝然,神色有些陰鬱。蘇婉兒就當作沒看見她的敵意,把藥箱收好丟給她,說:「他的傷口比較深。得立刻去醫院。妳磨磨唧唧的,自己男人受傷,不知道打電話嗎?」

    那女子臉色更難看,她也懶得理會,反正她今天就跑路,從此之後,天南海北的,妳要記仇就記。反正中國十幾億人,還真跟妳沒這個緣分的。

    「妳說要幫我的。」男人似乎有些不悅,提醒蘇婉兒。

    蘇婉兒立刻退到自己屋裡,站在門內,說:「我的話不具備說服力,你的手下不一定相信我。」

    那女子終於是打電話了。男子也不管,只看蘇婉兒,低聲說:「妳這打扮可真不怎麼樣。」

    「你還是自求多福。一是祈求你的手腕不會感染,小傷釀成大禍;二是好好想想怎麼跟女朋友相處,避免流血事件,傷感情。」蘇婉兒嘖嘖地說,一臉嫌惡,很有點過來人的姿態。

    他鐵青著臉看她,眼神波瀾不驚,看的蘇婉兒發怵,她連忙咳嗽一聲,清清嗓子,說:「我要去做事了。」一說完,立馬關門。

    就在關門的剎那,她分明聽到隔壁的女人在說:「你們上來,四少受傷了。」

    「四少」這個稱呼,那女子似乎不太習慣,說得有些生硬,聲音也很輕,可是在蘇婉兒聽來,卻是石破天驚,如同驚雷滾過房頂。

    剛剛才說服自己,這只是巧合,剛剛才想清楚,那一段只是少女了無痕跡的春夢。可是,聽到隔壁的女子說「四少」,往事又是一幕幕掠過,她還是忍不住想要打開門去看。

    不過,終究還是忍住。這時刻,逃離深寧市才是正道,別的全都是浮雲。蘇婉兒這樣說服自己,就靠在門背後很久,很久。聽到人來,人去,直到後來悄無聲息。她才打開門看道裡,已經沒有人,隔壁的門也緊閉。只有那道上已經乾涸的血跡證明方才的事確實發生過。

    蘇婉兒鬆了一口氣,認為現在是離開深寧的最佳時期。她拖著行李箱,快步走出社區。深寧市的初秋,依舊像是盛夏,熱得人死不瞑目的。

    蘇婉兒因為戴假髮,渾身汗涔涔的。先是打車去最近的超市,表面上是買零食,實際上是在超市裡的洗手間換了衣服,丟棄了假髮,只戴了那副黑框眼鏡。又在超市裡轉了幾圈,拿了寄放行李箱,確信周遭沒有人跟蹤,這才打車去深寧南站。但她並沒有在南站上車,而是又打車去西站,坐汽車一直往深寧西去,去北海。

    當天夜裡,車到北海。蘇婉兒一直緊繃的神經並沒有放鬆,在附近找了一間賓館住下,整個晚上都沒有睡,心裡憋悶。想要給爸爸打電話,又覺得不妥當,只好作罷。

    就這樣一直到睜眼天明。第二天,她沒有馬上啟程,是想留在北海看看當前的形勢,自己是不是成功地甩掉了那些人。

    第一天,去北海海邊玩;第二天,逛附近的古玩市場;第三天,逛北海的民俗區。

    就這樣,她在北海停留了三天,沒有發覺異常,又剪了更短的頭髮,換了平素裡的淡雅裝束,打扮得有一些像想學男孩子的高中小女生。她這才輾轉去南寧,然後飛往杭州。到達杭州,是上午,天陰沉沉的,杭州已經秋涼。蘇婉兒在等車的間隙,買了一件針織的毛線外套穿上,一刻鐘也沒法停留,直接坐車去縣城,然後於黃昏時分回到清風鎮。清風鎮像是所有江南水墨畫的小鎮那樣,只不過,這裡的水真不是水墨畫裡那麼多。但這裡的土,卻是極好的。於是這一帶自古就是出產好陶瓷作品的地方,幾乎家家都有瓷窯,都有一手絕活。

    這清風鎮就是蘇婉兒真正的家鄉,雖然,她並不是在清風鎮出生,甚至不是在江南出生。而是出生在大西北,那個風沙彌漫出蒼涼的幾朝古都。據說,當年爸爸雖然只是繼承祖上手藝,接管家裡的小瓷窯作坊,但也算是識文斷字,也會偶爾寫一些小詩文。而媽媽雖然因為家貧讀書不多,但酷愛學習。於是,因為一表於報端的小詩,爸爸媽媽相識,鴻雁傳書,從西北到江南,再從江南到西北。就這樣一年,感情越發篤厚,爸爸毅然不顧爺爺的反對拋掉小瓷窯,到西北去和媽媽在一起。媽媽的家境並不好,並不能給他們什麼,反而要他們時常接濟。於是媽媽爸爸在長安市區打工賺錢。蘇婉兒兄妹倆就出生在長安西南的貧民區。聽說生蘇婉兒時,還因為難產,不得不送到醫院去。為此,家裡大半個月都吃鹹菜。這是後話。

    後來,媽媽去世,外公那邊也因為有小姨父的支持,日子過得好,越發不待見掙不了幾個錢,還一身債務的蘇晨和。再加上爺爺病重,蘇爸爸決定回到故鄉。於是,蘇婉兒跟著爸爸回到了清風鎮。她在鎮上又上了一個初三,以適應東部的課程教學,而蘇爸爸繼續做陶瓷工藝,尤其是青瓷這一塊。當然,蘇爸爸有時候也接一些黑活。所謂黑活就是做贗品。蘇爸爸手藝很好,常常能做到惟妙惟肖,以假亂真的地步。因為這些都是隱私、密活,給的價錢自然不菲。就這樣,蘇爸爸靠著祖上留下的小瓷窯漸漸還清債務,日子還算過得去。蘇婉兒儼然成了江南女子。

    此刻,她跳下鄉村客車,就往鎮子裡奔。雖然年初才見到爸爸,但回到清風鎮,還是讓她很十分興奮。

    這時,正是微雨的黃昏,那雨撲在周遭,如煙似夢的,青石板濕漉漉的。她也不怕摔倒,啪啪地往家裡跑,不料剛轉過拐,正可以看到家裡房子的一角,卻與一個人米色夾克的男子撞個滿懷。

    「對不起。」蘇婉兒道歉。

    那人眉頭一蹙,嫌惡地拍了拍衣衫就走。蘇婉兒對著那人的背影齜牙咧嘴,小聲自語:真是個沒禮貌的人。

    不過,這人從這小巷子出來,大約是來找爸爸做贗品的。因為這小巷子開了門的就只有自己家了。

    看樣子也是個不好伺候的主。蘇婉兒暗自愧疚:自己立馬就大學畢業,卻還不能真正自食其力,讓爸爸過得好。這一次,卻還這樣灰溜溜地回來。

    因為想到這點,她之前那種似箭的歸心,忽然就沒有了。然後,她默默在小巷子裡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到家門口,還沒有推開門,就聽得爸爸長吁短嘆的,自言自語:「文秀,我到底該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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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1:21 PM

第011章 青瓷事件

    爸爸口中的文秀是蘇婉兒的媽媽喬文秀。爸爸向來木訥老實,比較沉悶,還帶著江南男子特有的羞澀,即便是想念亡妻,也只是在夜深人靜獨自看照片,或者對一些舊物發呆,何曾會這樣去直呼媽媽的名字,而且還問的是「到底該怎麼辦」。而且,爸爸不是一個喜歡長吁短嘆的人。

    看來,爸爸一定是遇見什麼棘手的事情了。蘇婉兒心裡一驚,暗想莫不是跟自己這段時間的遭遇有關,如果是,看來這情況很嚴重。

    蘇婉兒在門口頓住腳步,並沒有推門進去,這樣又聽得爸爸嘆息一聲,重複的還是那一句:「文秀,妳說我到底該怎麼辦。大偉這麼幾年杳無音訊。小喬倒是今年大學畢業了。可是,我如今又辦了這樣的事,到底是要連累她了。」

    這事一定很嚴重,這樣也聽不出所以然。所以,蘇婉兒推門,很高興地喊「爸,我回來了。」

    爸爸正踱步,一聽到蘇婉兒喊這一聲,當場就愣住。

    蘇婉兒把行李放到廊簷下,大喇喇地坐在廊簷下的椅子上捶腿,爸爸才問了一句:「婉兒回來了?」

    「是啊。很餓呢。老爸怎麼還沒做飯,這都幾點了。」蘇婉兒拍拍肚子。

    「我這就去。妳也沒事先說一聲,要早知道,我就去弄些菜回來,早些做飯了。」爸爸念叨一陣,在井臺旁打水洗手。

    「我也是臨時起意,想回來看看爸爸。」蘇婉兒說。嗓音響亮,不自覺地撒嬌。

    爸爸已經拿了籃子要去菜地摘菜,蘇婉兒也跟著去。是的,她想問爸爸到底遇到什麼事,但她更瞭解爸爸,木訥深沉,喜歡把事情都藏在心裡。於是,就需要找一個契機。

    菜園地裡種植了很多蔬菜瓜果,不過已入秋,有些藤蔓已顯示出頹勢。爸爸讓蘇婉兒站在菜園邊,不要弄濕了鞋子和褲子,因為下了小雨。

    她站在旁邊,問:「最近燒了好作品嗎?」

    「就那麼幾件。現在都賣不到什麼好價錢。妳大堂姐開的網店也賣不了幾件,有些人還苛刻地要訂做,價格又不給足,還得要求印花刻字的。他們就不知道那幾個字就要另外弄模子。」爸爸說到後來,連連嘆息。

    「這就是市場,總是不好做的,客人的需求是各種各樣的。不過,你看看有什麼方法大規模生產,到時候,我看看能不能做出口了,畢竟青瓷賣相品色都很好。」蘇婉兒上一次去瓷都拿瓷器的價格,就曾想過這個問題。清風鎮有很多瓷窯小作坊,生產的陶瓷精美,尤其是青瓷。

    但都是傳統工藝,家庭作坊,生產規模小,而且手藝太過傳統,批量生產,不太現實。而一旦訂貨,需求量就不可能是論一件兩件的。

    「這個要品質,恐怕很難。」爸爸說。

    蘇婉兒也不多說什麼,清風鎮的人大都自恃手藝,每一件都當作傳世名作來做的,重質不重量。要將他們的觀念轉變過來,比登天還難。想到這點,她嘆息一聲,爸爸也不再說什麼。

    蘇婉兒又詢問:「你最近又看到什麼傳世佳作沒有?」

    這所謂的傳世佳作是指那些真正的瓷器古董。爸爸有一種癖好,就是看到一件傳世的瓷器,總是想去研究。想親自去仿一仿,也因為手藝獨到。那些年,有很多人慕名前來讓他做仿品,手工錢也給得慷慨。

    走在前面的爸爸,腳步一頓,險些摔倒,連忙扶住清風橋的石柱子,說:「沒,沒有呢。從清朝末年開始就戰火彌漫,哪裡有那麼多的傳世佳品。」

    爸爸的語氣有明顯的生硬與遮掩。他原本就老實,老實得幾十歲了依舊不善於說謊。蘇婉兒心裡這下已大致有譜了。先前聽爸爸那句「文秀,我到底該怎麼辦」,她還懷疑家裡遇見的事跟深寧市的遭遇有關,她還暗自心驚對方莫不是全面撒網。但是,那張油畫縮影照又分明讓人感覺似乎是一種巧遇,然後開始的懸賞尋找。這下子看爸爸的表現,卻是應該跟他做仿品有關。

    「你,是不是做仿品出什麼事了。」蘇婉兒直截了當,她最不願意遮遮掩掩,讓不善於說謊的爸爸去痛苦地編漏洞百出的謊話。

    「沒有的事。妳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藝。」爸爸拍拍胸脯。

    蘇婉兒垂了眸子,毫不留情地指出:「爸,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你極少提媽媽的名字,即使每年的生忌,掃墓,你都默然的。可是,今天我聽你提她的名字了。」

    「我想她了。」爸爸說,不敢看蘇婉兒。

    「你不說,我自己也問得到,你出什麼事。左鄰右舍的也不可能沒有一點的風聞。」蘇婉兒說。

    蘇爸爸沒有再說話,只是提著籃子,腳步有些虛浮,慢騰騰地推開蘇家的木漆大門。

    「爸——」蘇婉兒喊了一聲。微雨暮色的江南小鎮有一種蒼涼與清冷。

    爸爸黯然,也沒開燈,借著微弱的暮色在廊簷下擇菜。蘇婉兒就站在院子裡,看著一盆蘆薈,好一會兒才說:「爸,媽媽走後,哥哥也不見了。就我們相依為命。如今,我也馬上要大學畢業了,不再是小女孩。有些事,我也可以承擔的。」

    「爸爸自己的事,怎麼可以讓妳承擔。」爸爸急忙說。

    「你是我爸。」蘇婉兒很認真地說,「所以,你告訴我。是不是幫人做仿品出了什麼岔子?」

    她一字一句說得很慢,說的時候,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以後就要來照顧爸爸,不讓他太勞累。他已經失去他最鍾愛的女人,大兒子也因為罪行潛逃日久,如今,他所能指望的也只有她這個女兒了。

    爸爸默然很久,最後才有些雜亂無章地敘述起事情。原來是不久前,有個外地人來找他做青瓷仿品,說一件宋代的青瓷花品,紋理細膩,釉色極好,造型奇特。爸爸見到那青瓷花瓶,幾乎是第一眼就認準那是一件佳作,尤其是從青瓷的釉色上看,上釉的工藝似乎都與平素裡的不同。於是,已經很久不做仿品的爸爸,出於對青瓷的喜愛,就接下了這一件活。可是,事情很不湊巧,這一天,爸爸正在研究這只花瓶時,不知道從哪裡跳出一隻野貓將這只花瓶打碎了。於是對方就不甘休,要求索賠。並且還要爸爸製造出足可以以假亂真的仿品。

    而這一隻傳世佳品,火候、泥胚、釉色都是上品的宋代青瓷花瓶,價值自然是爸爸所不能負荷的。

    蘇婉兒的眉頭緊蹙,聽完整件事,她只問了一句:「那隻黑貓是誰家的?我記得清風鎮忌諱養黑貓的。」

    爸爸嘆息一聲,說:「大約是野貓,或者外鎮的,清風鎮是沒有的。」

    蘇婉兒覺得這事有蹊蹺,她感覺冥冥中有誰在緩緩推動什麼,可是撥不開雲霧,也沒有證據,一切似乎都惟有等待。

    價值一百多萬的青瓷,除了那個瓷窯和這老房子值點錢,其實就算賣了瓷窯和老房子也是不夠的。那麼,要眼睜睜看著老爸鋃鐺入獄嗎?

    不,不能。就算她是賣身賣腎,或者替老爸坐牢,都不能讓這種事發生的。在蘇婉兒看來,父母的恩情,是子女即便賠上性命也沒有辦法報答的。

    於是,她陷入沉思,將自己的人際關係全部梳理一下,同學朋友、以及素未謀面的網友都算上,找出能幫得上忙的。她篩選良久,才勉強篩選四個人。

    第一個是好友秦喜玲,她爺爺是軍中將領,父母都在香港做生意,秦喜玲能借錢給自己;第二個則是一個認識三年的網友周瑾,此君學識淵博,常常為她解答難題,常年居住在國外,似乎是業餘是做設計的,還參與了國內著名遊戲「最神話」的設計製作與投資,據說也是名門世家,家裡具體做啥,蘇婉兒向來不喜歡打聽這些;第三個則是大學學長陳昭華,如今應該是在上海,陳昭華是Z大的風雲人物,蘇婉兒進入Z大時,陳昭華已經在學校名人館裡,是說在革新了終端設備,具體是啥,蘇婉兒也不清楚,原本是不相識的,不過,因為校慶和一些狗血的事件,兩人就相識,且一直保持電子郵件來往,長達三年;第四個則應該是當年的四少。

    不過,四少是虛幻,基本不靠譜;秦喜玲喜歡遊玩,行蹤不定;周瑾素未謀面,要借這麼大一筆錢,他不一定會借,何況兩人從來不曾見過,連照片都沒交換過。梳理來去,也只有自己的學長陳昭華。

    但是,借錢之前,應該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這才好在借錢時,跟學長說清楚。於是,蘇婉兒在如同驚弓之鳥回到清風鎮後,不得不打起精神,再度考慮家中棘手的大事。

    她仔細詢問了那位青瓷花瓶的主人什麼時候會出現,可不可以儘快與他見一見,談一談。其實,蘇婉兒是想探探對方的虛實,看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說明天下午要來。」爸爸回答。

    「那好,明天我來會會這人。」蘇婉兒站起身去生火做飯。

    「小喬,這事跟妳沒關係的。對方似乎不是善類啊。」爸爸十分著急地跟進來。

    「爸不要擔心,這件事,我來想辦法。」蘇婉兒對爸爸說,十分篤定的語氣,神色裡也露出堅定的笑容。可是,只有她知道自己多麼迷茫,多麼沒有底。可是,人生就是這樣,有時候,你就得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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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1:22 PM

第012章 招數

    按照爸爸的說法,青瓷花瓶的主人會在第二天親自來清風鎮。所以,蘇婉兒父女一大早就在家等著。除了必要的三餐,皆沒有出門。

    蘇婉兒給秦喜玲發電子郵件,又登陸MSN,都沒有看到她上線。只看到她MSN簽名:挪威,我來了。

    看來,這傢伙真不靠譜,這會兒又晃蕩到挪威去了。即便聯絡上,估計還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MSN上,周瑾的頭像也灰著。蘇婉兒算了算日子,已有好幾個月沒見到周瑾了。上一次,在MSN上說話,還是她剛進公司,對外貿這行有點小緊張,於是刻意等到大半夜,詢問在地球另一端的周瑾,陶瓷工藝品以及用具在國外的前景。那時,似乎聽他說要回國。

    其實,如果要找他,可以去「最神話」裡找他的。他曾說過他有參與設計和投資這款很火的網遊。算是他和幾個朋友的共同夢想。

    但蘇婉兒一直認為網遊是那些錢多得發慌、或衣食無虞的人用以消遣的。而她沒有良好家境、強大關係網絡,也沒有傳說中的異能,一切都只能靠自己的雙手打拼。所以,她從來不去碰網遊。儘管在認識的這幾年裡,周瑾曾有好幾次讓她去瞧瞧他的夢想,以及他最近改進的地方,她都沒有去。雖然她不得不承認周瑾發過來的那些圖片真的很美,很打動人心。

    他似乎說要回國,這一次,怕找他也是來不及,何況是這麼大一筆錢。蘇婉兒暗想。到這時刻,算是徹底放棄周瑾這一條路。

    翻來覆去一晚上,加上一大早的探查,還是只剩下陳昭華這一條路。

    其實,陳昭華跟蘇婉兒私交不錯,有段時間幾乎每晚臨睡前會在Q上胡說八道,也或是很正經地討論一些學術或者市場問題。她面臨實習時,陳昭華也叫過她去他的公司。她也考慮過去,但自己沒工作經驗,沒資歷,去陳昭華的公司,到底做什麼,自己沒底。並且因為是熟人,蘇婉兒怕這一去真就長了惰性,不能得到真正鍛煉,於是婉言謝絕,說去南邊看看,有個模樣了,才敢去見他。

    陳昭華在Q上作痛心疾首狀說蘇婉兒嫌棄他。蘇婉兒賭咒發誓,陳昭華哈哈笑,說隨時歡迎脫胎換骨的蘇婉兒去京城就職。

    雖然不能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別人身上,但能得到別人的幫助,這也是一種成功。蘇婉兒打開電腦文檔,開始擬寫發給陳昭華的電子郵件,以及打電話時該有的措辭。

    蘇婉兒正反覆推敲,一直坐立不安的爸爸忽然喊:「小喬,妳能有什麼辦法?」

    「啥?」蘇婉兒抬頭,看到爸爸一臉擔憂,略一想,便陡然明白爸爸在想什麼。

    她心裡一酸,隨即扯出笑容,安慰他說:「你不要擔心,我不會做讓蘇家蒙羞的事。再說了,即使把我賣了,也值不得那青瓷瓶子的錢。」

    「小喬,我不是這意思,我是擔心——」他大約沒想到自己的女兒會這樣直接地說出來,臉上有尷尬的神色。

    「你不要擔心,我只是找一些朋友看看。」蘇婉兒說。

    爸爸沉默一陣,緩緩地問:「什麼樣的朋友?」

    「我大學的學長,進入學校名人堂了的。」蘇婉兒的回答,總覺得爸爸的神色很怪,於是又補充一點,說:「爸,只要今天我們見見青瓷的主人,與他談妥一個價碼,請個普通律師做個見證,這之後的事,我試著跟那學長借一下錢,就可以辦妥了,你不要太掛心。」

    爸爸一直在擺弄青瓷的茶具,過了許久才說:「瓷窯比較古老,會值一點錢。房子的話,最近這裡很多人過來開發,原本也在談賣地的事。雖然不夠,這些總是身外物。」

    瓷窯與這老房子對爸爸來說很重要。她很清楚。

    如果自己可以守護,為何又要留下這樣的遺憾給他呢。於是她立刻打斷他的話,說:「你不要擔心那麼多。我馬上就工作了,欠了錢,努力工作就可以還的。」

    「小喬,我知道妳懂事,但外面的世界很兇險,再說一百多萬——」爸爸又再度沉默。

    「我還很年輕,之後還有很長的歲月,錢是可以還上的。」蘇婉兒安慰爸爸。

    「人家借錢給妳,不是什麼高利貸之類的,欠的就是情。」蘇爸爸指出,臉色有些不好看。

    蘇婉兒不語,卻聽爸爸又絮絮叨叨地說:「我一直想問妳一件事,只是這些年都不知道如何開口,妳又一直這樣乖巧,從來不犯什麼錯誤。我甚至連蛛絲馬跡都找不到。我也知道妳懂事,可是,妳一個女孩子家,剛剛工作,這一百多萬的,不是一百多塊。妳就說得這樣輕鬆。小喬,我已經失去妳哥哥和媽媽,我不想再失去妳。」

    爸爸的敘述有些語無倫次,蘇婉兒卻總算是聽清楚了,他還是擔心自己違法亂紀,跟哥哥一樣的下場。

    「爸,我要的是幸福生活。不會拿自己的前途命運去開玩笑的。你要相信我。」蘇婉兒試圖安慰他,卻發現語言這樣的蒼白無力。

    「小喬,不是爸爸不相信妳。而是有一件事一直梗在我心裡。我想問問妳。」爸爸說到這裡,緊緊抿唇。

    蘇婉兒看他的樣子,有些摸不著頭腦,說:「爸,你問。」

    可木訥的爸爸就是沉默好一陣子,足夠急死人了。蘇婉兒不得再度催促。他才緩緩地說:「當年,妳媽媽生病缺錢,後來有個年輕人來醫院替妳媽媽付了醫藥費就走了。我沒來得及問,於是就以為跟妳哥有關。可是我曾問過妳哥,他說不認識。那時,我忙,但也聽人說,妳有幾天沒回家。而且我看有次去買飯,看到那人到醫院找妳。我那時很擔心,準備跟妳好好談談。可是後來妳媽媽去了,我也沒心思,妳也沒異樣,我帶妳回江南來,也去改了名字,這些年這事就擱在我的心裡。小喬,那個人是誰。」

    蘇婉兒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一是因為當年的事,她以為那幾天與四少的相處是隱秘的,不料木訥老實的爸爸早就知道;二是因為當年以為爸爸湊到的錢竟然是四少派人來出的。

    「那人是誰?是不是這次妳要麻煩的人?」爸爸的語氣,第一次有了咄咄逼人的意味。

    蘇婉兒沉默,不知道該不該將當年的事說出來。在這猶豫之間,爸爸厲聲道:「小喬啊,妳可知道有時候拿人錢,就沒法跟這個人平等站在一起。尊嚴上就低了一等。如果要影響我女兒的人生,爸爸寧願鋃鐺入獄。」

    「你想多了。」蘇婉兒「嗖」地站起來,依舊是陰雨的清風鎮,讓人感覺有些涼。她去披了一件衣裳,在這過程中,她已經想得明白,那就是將當年的遭遇,或者奇遇告訴爸爸。

    於是,等再度回到廊簷下,她很平靜地敘述,聲音不大。爸爸聽得目瞪口呆,其餘的都沒有聽進去,只是十分後怕,畢竟蘇婉兒當時可以說命懸一線。

    「我讓妳去找妳那該死的哥,差點害了妳。」爸爸十分懊悔。

    蘇婉兒正要安慰說那是意外,門外卻忽然有敲門聲。爸爸去開門,蘇婉兒卻依舊在廊簷下坐著,隔著一段距離,就看到一個穿米色夾克的,正是昨天在巷子拐彎處撞見的那人。

    那人走進來,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了看蘇婉兒,臉上有一種似有若無的笑。

    這種審視的目光讓蘇婉兒很不舒服,她在深寧不止一次看到過這種審視,至少在那天下午來的人之中,除了那個四少,其餘的人全然是這種眼神。

    如果在遠離深寧的地方也有人能知道懸賞找她的事。那麼,一方面只能說懸賞的那個人影響力真是太多,另一方面或許可以說那邊的人來得太快。

    蘇婉兒心中起伏,臉上竭力平靜,起身在爐子上燒水泡茶,請那人坐。

    那人坐下,卻還是不經意地打量蘇婉兒。爸爸有些按捺不住,問:「王先生,您不是說那瓶子的主人會來嗎?」

    「他有很重要的事要處理。不過,應該很快就來了。」這人回答。

    原來,他並不是瓶子的主人。蘇婉兒又端了幾樣果品出來,這才問:「那這青瓷的事,王先生可做得了主?」

    那人瞧蘇婉兒一眼,臉色平靜說:「蘇小姐不要擔心,我家主人很快就來的。他會親自跟妳談。」

    這人叫她蘇小姐,可是爸爸並沒有向這人介紹過她。就算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不會這樣篤定地叫她蘇小姐。那麼,他確實是知道懸賞的事。看來,有些事比想像中來得更快。

    不過,她要假裝毫不知情,只是笑了笑,說:「那敢情好。畢竟這是個意外,誰讓那隻該死的黑貓長途跋涉到清風鎮來搗亂。」

    那人臉色陡然有些不好看,蘇婉兒看在眼裡,於是呵呵一笑,說:「這件事是意外,你大約也知道我們清風鎮不養黑貓的風俗?那這事,還得王先生跟你家主人說一說。」

    「蘇小姐別太擔心,我家主人不是不講道理之人,我想一定會要到蘇小姐滿意的價格。」王先生也一臉的和善。

    「好,那我恭候你家主人大駕。」蘇婉兒說,一臉笑意。那王先生站起身來告辭,蘇婉兒自然很客套留他吃午飯,那人也推辭說跟自己一行人住在鎮口的銀杏客棧,不用麻煩。

    待那人走了,蘇婉兒心裡是波濤起伏。爸爸卻在一旁很不解,自語說:「這人今天怎麼這樣和善。」

    蘇婉兒沒有回答,只是站起身,說:「爸,我有些累,去睡午覺了。」

    其實,她哪裡睡得著。因為下一刻,或許就要直面那個懸賞找自己的人。如果真是四少怎麼辦?可是,如果四少是遇見的那個人,他沒有理由不認識自己。也許這個世界的四少真是很多的,會說現代女性必備的三樣的四少也不少。

    但無論是誰,想必立刻就要短兵相接。而自己絕對不能坐以待斃,於是她琢磨措辭,給陳昭華發了電子郵件,又給陳昭華打了電話。自然是將青瓷花瓶的事敘述一番,至於在深寧被懸賞的事則隱去不談。

    陳昭華在電話那端聽她說完,只一句:「我馬上開會,開完會我給妳打電話。」然後,陳昭華掛了電話,並沒有說借錢的事情。

    蘇婉兒有些頹敗。她很清楚不願意借錢這方面,有一個「拖」字訣。或許陳昭華用的就是這個,很委婉地說不願意借錢。

    那麼這一刻就得廣撒網了。蘇婉兒又立刻寫電子郵件給周瑾和秦喜玲。暗中祈禱這懸賞找自己的人不要是什麼深仇大恨的。

    我應該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的人。蘇婉兒自我審視,確實沒有想出有什麼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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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1:24 PM

第013章 身世

    午後,江南小鎮雨紛紛,黑瓦灰牆繚繞出一種滄桑。

    忽然,門外響起極有禮貌的敲門聲。爸爸立刻去開門,蘇婉兒也不由得將書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站起身想看看這來人是誰。

    原本以為是青瓷的主人,卻不料門打開,半掩的門口站的竟然是陳昭華。黑色西裝,褐色襯衫,未打領帶,一張國字臉全是嚴肅的神色,絲毫沒有平素裡兩人開玩笑時那種隨意與放鬆。

    蘇婉兒立刻迎上去,十分驚訝地喊:「四哥。」

    是的,陳昭華是陳家老四,別人叫他陳四,她也就在稱呼上糾結。陳昭華反對她叫學長、師兄的。說什麼大學裡,「學長、師兄」之類的都不是好東西,而他是正直無私的人,所以千萬不要用那種稱呼來讚美他。他一本正經的神情讓蘇婉兒笑得彎下腰。於是也依著叫他四哥。

    「嗯。」陳昭華回答,卻並沒有進來,而是徐徐閃身在一旁,對後面的人說:「就是這裡。」

    蘇婉兒這才看到陳昭華身後還有幾個人。為首的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頭,但看起來精神矍鑠,頗有英武之氣,那老者也抬眼打量她。老者旁邊有一個黑西裝的中年男子,提著公事包。老者的後面還有一男一女,看樣子約莫四十來歲,也許五十來歲,蘇婉兒看不出來。那女人穿了米色的大衣,裡面應該是碎花的旗袍,頭髮盤成蝴蝶髮髻,綴了細小的珠花,女子眉目裡皆有憂鬱,那張臉有倒像是很熟識的,只不過搞不清又在哪裡見過。而那男人則是一件黑色的風衣,穿得很周正,神情嚴肅。

    莫非這就是青瓷的主人?不過,這些人是跟陳昭華一起出現,上午來的那個男人也沒出現,應該不是。蘇婉兒這樣判斷。

    陳昭華對那老者說:「爺爺,就是這裡。」

    蘇婉兒一臉驚訝,來人居然是陳昭華的爺爺。

    「四哥,這是?」她不由得問,也連忙對那老者恭敬地行禮,說:「爺爺,您好,快請進來坐。」

    她一邊說,一邊走過去,想扶老者。不提公事包的男子伸手一擋。蘇婉兒立刻明瞭這個動作。這陳家是西北世家,陳爺爺軍中威望甚高,身邊有人作這樣的手勢不奇怪。

    蘇婉兒很識趣地退到一旁,對爸爸說:「這是我朋友陳昭華以及他的家人。」

    爸爸因為木訥也只是對他們笑笑,就去搬椅子與桌子,招呼人進去坐。

    就這樣,陳昭華一行人來到廊簷下坐定。蘇婉兒端了青瓷的茶具出來燒水泡茶。周圍的氣氛有些詭異,誰也沒有說話。而蘇婉兒也不能在這種場合下問陳昭華借錢的事。於是也閉口不說。

    當然,更詭異的是陳爺爺竟然一直在打量她,蘇婉兒略一抬頭,發現不僅是陳爺爺,就連那一對男女也是在看她。

    真讓人毛骨悚然。蘇婉兒有些厭惡這種審視。

    「蘇先生,三年前,我大兒子來見過你,我也跟你通過電話。」陳爺爺忽然說。

    「啊!」爸爸低呼一聲。

    蘇婉兒覺得事情蹊蹺,不由得看爸爸,只見他一臉蒼白。

    陳爺爺三年前跟爸爸通過電話,陳爺爺的大兒子來見過爸爸。難道自己認識陳昭華都不是一種美麗的巧合嗎?

    蘇婉兒想要問,但這裡都是長輩,自己不能不懂禮貌,隨意開口,只靜觀其變。

    爸爸一直沒有說話,臉色越發蒼白。陳爺爺語氣平靜,說:「三年前,我跟你說過,因為有些情況,我暫且不能帶她走。如今,該是認祖歸宗的時候了,她畢竟是陳家的血脈。」

    蘇婉兒覺得背脊發涼,因為陳爺爺說「認祖歸宗」時,一直在看她,還說她是陳家血脈。她十分驚訝地看著爸爸,爸爸沒有看她,只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她把目光看向陳昭華。陳昭華卻躲避她的視線,站起身,往旁邊還開著的青瓷作坊走去。

    而周遭的人,皆是審視的眼神。蘇婉兒不喜歡這種眼神,只是礙於爸爸和陳昭華,不好說話,於是放下手中的青瓷茶具,默默坐在椅子上,等待這事情的發展。

    周圍一片安靜,只有江南秋雨淅瀝瀝下個不停,落在瓦上,青黑一片,帶起輕煙。

    良久,陳爺爺總算嘆息一聲,說:「雖不及錦華,但模樣還算乖巧,就賜字敏,合輩分華。」

    他說,然後轉過去對旁邊穿黑風衣的男人和古典旗袍的女人說:「你們細心教導下,應該不會比錦華差多少。」

    「是。」男人和女人同時回答,態度恭敬。

    「敏華。」老頭衝著蘇婉兒喊。

    蘇婉兒知道他在喊自己,卻沒有回答。那女人急了,立刻蹙了眉,說:「孩子,爺爺在喊妳,妳要有禮貌。」

    「我姓蘇,名婉兒。」她回答,因為不喜歡他們的盛氣,以及對爸爸的輕視。

    這句回答讓男人和女人同時以眼神兇狠瞪她。她無視,眸光輕飄飄掃過陳爺爺,只見這頭髮全白的矍鑠老頭,臉上全是不悅與威嚴,卻是沒有發言。

    又是沉默,家裡的貓也許是餓了,在堂屋裡怯生生地叫。

    終於,有人咳嗽打破沉默,那是剛才擋住蘇婉兒的那個男人,他問爸爸:「你想知道你兒子的下落嗎?我們幫你查,公安局那邊,不出三天就可以查到。」

    「我——」爸爸面露難色,不知道如何回答。

    蘇婉兒卻更不悅,誰都知道自己的哥哥當年是犯了事潛逃的。這都五六年了,杳無音信。若說爸爸不想念,是假的。有好多次,她就看到爸爸一個人看著大哥的照片沉默。

    「也許用不了三天那麼久。」那男人說,陳爺爺氣定神閒坐在一旁,拈起一隻青瓷茶杯細細品看。似乎這人暗含威脅的話與他無關。

    越是衣著光鮮,越不講道義,降低格調,手段用盡。這幾年,在全國炫富最厲害的大學裡上學,她又不是沒見過。

    蘇婉兒唇邊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替爸爸回答:「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犯了法就要接受制裁。我和爸爸從來不姑息養奸。」

    「他罪不及死,不過,也說不定。在法律上換個詞,就是另一番天地。妳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妳而死。蘇小姐也算一流學府的學生,這句話應該聽過的。」那男人繼續說,語氣真流氓。

    這人真討厭,蘇婉兒眉頭一蹙,眼眸如刀,斜睨著他,問:「你是誰?」

    那人神色有些慎然,卻還是學著謙謙紳士,回答:「我是陳家的律師。」

    「呵,律師,你不覺得你真像個逼良為娼的老鴇嗎?」蘇婉兒冷笑。

    這一句讓在場的人全然一驚。連同一向木訥老實的爸爸也驚訝得張嘴。片刻後,他回過神來,連忙向陳爺爺解釋:「小喬不是這樣的。」

    「爸,不用解釋。大哥自己犯事,自己看著辦。」蘇婉兒起身,收拾茶具,並毫不客氣地伸手向陳爺爺伸手要那青瓷茶杯,大有逐客之意。

    她這輩子最討厭的事就是威脅,最厭惡的人也是威脅自己的人。

    「可是——」爸爸神色猶豫。

    「沒什麼可是。如果沒什麼事,我明天一早回學校,大四了,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蘇婉兒回答,將茶具放在托盤上往堂屋裡走。

    不想陳昭華站立在堂屋裡,在看一隻青瓷碗。蘇婉兒停住腳步,陳昭華轉過身來,竟然是一笑,那笑容倒如同久不見的日光,蘇婉兒覺得整個暗沉沉的堂屋都明亮了。

    「我真是妳四哥。妳爸爸媽媽當年私奔,妳媽媽在長安醫院生的妳,沒想到慌亂之下抱錯了。外面那兩位就是妳的爸爸媽媽。」他說,聲音清澈,如同最純淨的藍天。

    蘇婉兒沒說話,暗想:難怪那女人的面相自己覺得熟悉,那不就是跟自己的臉型很相像的嗎?那樣昭然若揭的長相,不用親子鑒定,都能肯定那人絕對是自己的媽媽。

    陳昭華見她不語。繼續說:「如果我是妳,就答應回到陳家。第一,妳是陳家的孩子,若不是因為抱錯,妳原本就在陳家;第二,妳哥哥的事可以得到最好的解決;第三,有陳家的平臺,妳會有更燦爛的未來,這是妳作為蘇婉兒得不到的;第四,妳目前需要的錢會立刻解決。識時務者為俊傑,何況這是百利無一害的事情,妳個傻妞,怎麼就那麼擰呢?」

    他說到後來,眉頭微微蹙起,神色裡有略微的心疼。

    一直沉默的蘇婉兒承認他說得在理,將青瓷茶具放到一旁,不緊不慢地回答:「我雖然年紀小,也懂得天上不會掉餡餅,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陳家三年前就知道我的身世,直到如今才興師動眾,不惜威逼利誘。這裡頭要付出的代價,自然不菲。你還真當我是個鄉下傻妞了。」

    「其實,妳把事情想得複雜了,何必——」陳昭華說,語氣也不覺小聲。

    蘇婉兒忽然轉過身,有些咄咄逼人:「三年前,你我相識,是不是預謀?」

    陳昭華再度躲避她的視線,默然不語。這態度已經表明答案。蘇婉兒只覺得心裡悲涼,原本陳昭華與自己的相遇,是生命中不多的溫暖與美好。

    「我知道了。」蘇婉兒自語。

    「婉兒,我當時聽說妳在Z大,恰好是我母校,我又有邀請函在手,所以就回去看看妳的。我沒有別的意思。」陳昭華急忙解釋。

    蘇婉兒閉上眼,也不想多去計較。有些時候,有些事計較過多是為難自己。她如今要搞清的是陳家為何突然要她認祖歸宗。所以,她緩緩地問:「為什麼選的是今天?」

    她語氣忽然變得咄咄逼人,陳昭華一驚,停頓好一會兒,他才說:「有一門聯姻的婚事。」

    聽這一點,蘇婉兒就已然知曉。她以前聽陳昭華說過,陳家雖是大家族,但到他這一代,女孩子都是稀罕的。有個大姐叫陳子秀,死得早;有個妹妹陳錦華,也跟人私奔了。還有個妹妹,據說不成材,讓老爺子很失望。

    那麼,能有聯姻資格的就只有那個不成材的妹妹和自己。兩害相權取其輕。陳爺爺選了自己。

    「婉兒,我知道這事讓妳很為難。可是——」陳昭華試圖勸說蘇婉兒,可是只這一句,他也說不下去。

    蘇婉兒卻看得很清楚,目前,這真是唯一的選擇。可以體面地保住爸爸的老宅和瓷窯,還可能有進一步的發展。至於聯姻的事,走一步算一步。所以,她忽然說:「你不必說,告訴他們,如果你剛才說的這些條件都成立,我答應配合他們。」

    「妳怎麼突然——」陳昭華十分訝異她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蘇婉兒一笑,說:「沒什麼,你說的不無道理,四哥。」

    她最後那一句「四哥」十分婉轉,有點虛假。這讓陳昭華眉頭輕蹙。好在陳家也算世家,一方大佬,陳昭華修養很好,並沒有別的話,抬腳走出弄堂去。

    蘇婉兒默然,暗想這事對父母兄長好,也是給自己的機會,即使陳家可能別有所圖,但媽媽說過:人永遠不要以眼前的境況來預知自己的將來。

    未來是否金光閃閃,全然在自己一手創造。蘇婉兒有這個信心:給自己一個平臺,她能征服世界。

    只是,聯姻的是哪一家?未來的夫君是什麼樣子的?她忽然覺得這像是時光倒退好幾個世紀,彷若是依依呀呀戲臺上的故事,盲婚啞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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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1:26 PM

第014章 秋雨涼

    其實,人生在世,很多時候,不是想得到,就必須要得到。有些事,有些情愫只能在心底終年不見天日,最終腐爛,帶進棺材。那才是對彼此最好的選擇。

    ——題記

    江南秋雨,一寸一涼,午後的清風鎮涼意四起。

    蘇婉兒答應陳家要求,而陳家也答應擺平青瓷花瓶事件。彼此談妥,陳爺爺站起身說:「天色不早,該回市去。」

    他一說完,站起身,就要往院子外走,旁邊的律師立馬跟上。

    「我想在這裡親自看到家裡的事處理妥善。」蘇婉兒面對陳家讓她立馬跟回去的要求,這樣詢問。

    陳爺爺沒有發話,在那律師的攙扶下往院落外走。

    「我會讓人處理好的。妳連我都不信了嗎?」陳昭華低聲問,神色倒是有些閃爍。

    蘇婉兒搖搖頭,說:「不是不信你,只是昨天才回來——」她說到這裡,不由得看了爸爸一眼,他身影有些佝僂,額前鬢邊都有白髮。

    爸爸沉默坐在椅子上,看了看蘇婉兒一眼,全然的愧疚,默然無語。蘇婉兒的心情濕漉漉的,像是江南的秋雨。

    「放心,我會讓人處理妥當的。如今,時間緊急,行程很滿。而且,陳家不希望妳再以別的任何身份拋頭露面。妳要清楚。」陳昭華低聲說,又對那中年男女說:「六叔,六嬸,你們出去陪爺爺,我在這裡陪敏華收拾一下。」

    蘇婉兒不禁掃了這兩人一眼,這兩人就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就他們那長相,連給蘇婉兒狡辯的藉口都沒有。尤其是那女人長得跟自己太相像,相像得所有真相都昭然若揭。

    難怪自己一點都不像媽媽,兒時,有人對父母說:「小喬可是集你們兩人之長,長得這樣好看。」也有人開玩笑說:「莫不是你在醫院抱錯了。小喬可是跟你們不太像。」

    媽媽因此很不喜歡那碎嘴的玩笑者。卻沒想到讓那個不懂分寸的開玩笑者一語成讖。自己真是在醫院抱錯了。

    那男女也看了看蘇婉兒,女人眉頭緊蹙,小聲說:「敏華,妳收拾一下就好。別的東西,我們到市區再置辦。」

    「我知道了。」蘇婉兒回答,即便跟她有很深的陌生感,這人畢竟是自己的媽媽。

    「那我們在外面等妳。」女人似乎有些不滿意這樣的疏離。那男人拉了拉她,說:「秀芝,別嚇著敏華,我們出去等。」

    女人到底有些戀戀不捨,終於出了院落的門。

    院子裡就剩下陳昭華與蘇婉兒父女。蘇婉兒瞧了瞧陳昭華,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澀,緩緩低下頭,說:「實在不能明天再走嗎?」

    陳昭華嘆息一聲,說:「丫頭,妳是聰明的。陳家為何這麼急來找妳,妳應該清楚。」

    「我知道。你們這樣急地來,並不是因為我家的事迫在眉睫,而是陳家的事迫在眉睫。」蘇婉兒緩緩地一說,一字一頓。

    「妳既然知道就好了,所以不要再說留下來的事。」陳昭華說,然後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我知道妳昨天才回來,還想陪著妳爸爸。但事有輕重緩急。妳放心,我會將青瓷事件和妳哥的事都處理好的。等過一陣子,妳再回來陪妳爸爸。可好?」

    他的聲音清澈,向來對她就帶著些許的寵溺。其實,蘇婉兒曾暗自拿陳昭華與銀座八樓那人相比,也是不相上下的人。只不過,很多時候,人是很奇怪的,只需要一瞬間就能判斷出進一步的關係。

    所以,對於陳昭華曾有的情愫便屬於蘇婉兒少女生涯隱秘的一部分。其實,人生在世,很多時候,不是想得到,就必須要得到。有些事,有些情愫只能在心底終年不見天日,最終腐爛,帶進棺材,那才對彼此都好。

    她抿唇點頭,又看了看爸爸,說:「爸,我處理好事情,就回來看你,你不必擔心,好好照顧身體。」

    爸爸動了動嘴唇,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個「哎」字。

    蘇婉兒便轉身去收拾行李。其實,本沒有什麼好收拾的。昨天才回來,行李箱都沒有完全打開,她在自己的閨房裡看了看,最終只帶走媽媽的相片。雖然,她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但是,蘇婉兒覺得自己性格裡大部分來自這個文藝而堅強的女子,即便在生命最後一刻都還能微笑的女人。在蘇婉兒的記憶裡,與媽媽的相處全是美好的片段,媽媽教她唐詩宋詞,跟她一起學習拼音,讓她坐在小凳子上,替她紮好看的辮子,在和暖的日光裡,打了很多水在狹窄的院落裡替她洗頭髮......

    收拾幾件衣服,帶了媽媽的照片,提著行李箱走出來。爸爸卻站在一旁,手裡捧著一個盒子,他說:「這是一對青瓷的杯子。家裡傳下來的,不值得幾個錢。妳收著。」

    蘇婉兒訝然,爾後瞬間明白爸爸的擔心,不由得氣惱地說:「爸,你以為從此後,我叫陳敏華,我就不是您的女兒了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爸爸回答,神色有些尷尬,全然出賣了他的內心,就是那個意思。

    「這青瓷的杯子,爺爺傳下來的,我們家裡應給哥哥的。我說過將來我要是出嫁,就要爸爸親自燒的一套青瓷茶具。」蘇婉兒說,放下行李,走過去挽住爸爸的胳膊,低聲說:「爸,我還是你的女兒。」

    陳昭華很是識趣,獨自到院落裡去看那大水缸裡養的幾條魚。爸爸眼裡噙了淚,低聲說:「我不是擔心我的女兒以後不認我。我只是覺得是我的錯,才讓妳去面對這種聯姻。我聽說,這種聯姻,沒什麼感情的,沒有感情的婚姻又怎麼可能幸福呢。說來說去,是我斷送妳的幸福。」

    爸爸說到後來,有些激動。其實對於聯姻,蘇婉兒心底也沒有底,但還是粲然一笑,安慰爸爸,說:「爸,我從小就聰明。如果沒有感情,那就創造感情,你相信我會幸福的。」

    爸爸不說話,只是嘆息。蘇婉兒又撒嬌,搖他的胳膊,直到爸爸說不擔心。倒是外面的人等得不耐煩,又讓那律師進來催促。

    陳昭華這才走過來,提起蘇婉兒的行李,說:「走,不早了。」

    蘇婉兒戀戀不捨,緊了緊衣衫,轉身往外走,聽得陳昭華聲音不大,對爸爸說:「叔叔放心,不管在陳家,還是在別家,婉兒是我的妹子。我會竭盡全力護著她的。」

    這話倒讓她鼻子一酸,抿抿唇,一點都不敢回頭,大步走出清風鎮。

    陳爺爺在前面一輛奧迪上,而陳家爸爸媽媽則是另一輛黑色的別克。蘇婉兒被安排坐陳昭華的車,這大約也是考慮到她在陳家只與這位四哥熟識的緣故。

    原本要留下來處理事情的那位律師,可是蘇婉兒忽然說:「我不信任他,就他那種處事風格,我怕簡單的事都得弄複雜。」

    那律師一臉鐵青。陳爺爺也沒說話,倒是陳昭華逼於無奈,對駕駛室那位,說:「尚林哥,那就麻煩你留下來處理好這邊的事。」

    那位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中年男子拉開車門走下來,很有禮貌地說:「是。」然後請蘇婉兒不要擔心。

    「這下妳可放心了?」陳昭華拉開車門,讓她進去。

    「對於尚林哥,是久仰。自然放心,那就拜託尚林哥了。」蘇婉兒向徐尚林行禮。是的,這就是陳昭華的貼身助手徐尚林,她可是不止一次聽到陳昭華誇他的。

    就這樣,磨磨蹭蹭,也算是到了黃昏,因為陰雨,清風鎮格外安靜,路上行人稀少。車隊緩緩出清風鎮,倒是在鎮口遇見別的車隊進來。隔著車窗玻璃,灰濛濛的色調,便是看到擦肩而過的兩輛車,皆不是鄉下窮地方該有的車,其中一輛,很像是在深寧見過的那輛賓士,嗯,就是葉家七少出車禍的那輛。當時,那司機說過那種賓士,還上了央視新聞的,國內沒幾輛的。

    這是那一輛嗎?難道這人是葉家七少?蘇婉兒好奇起來,不由得看那車牌。並不是深寧的牌子,而是本地的牌。

    本地牌也可能是那一輛。蘇婉兒雖然不關心,也知道幾個牌的說法。她不由得看那司機,很凝重的神色,專注地開車,卻並不是那葉家七少,至於後座的人,因為車窗嚴實,也看不清楚,只是隱隱約約覺得似乎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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