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紫蘇落葵 -【最佳幸福】《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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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4:59 PM

第120章 不一樣的蘇婉兒

    那人卻真是寧死不就的主,一言不發,就那樣站著,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蘇婉兒一時之間還真是有些騎虎難下。難不成真的要出手把這人滅掉嗎?這真不是殺一隻雞,一條魚的事。這是個活生生的人。即便她從小就不是省油的燈,但真正到這個時候,她畢竟也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子。

    「你說。」她低聲說,語氣十分平靜,刀又進了一點點。她真怕自己再用力一點,這個人的血就會從脖頸間噴出來。

    「說了有什麼好處?妳會放過我?」那人低聲問。

    豬都知道的的答案,他還要問。蘇婉兒抿了唇低聲回答:「可以留你性命。當然,要看你表現,要逼急我。就是殺無赦。」

    「妳是一個女人。」那人回答。

    「歷史上小瞧女人的都沒好下場。」蘇婉兒冷笑,知道拖得越久,對自己和葉瑾之越不利,於是又催促,「快說。」

    「我不是看不起妳,而是說妳一個女人這樣未免太毒辣。」那人說,語氣出奇的平靜,彷若現在割入的不是他的脖頸,與他無關。

    「笑話,你們要取我夫君性命,連同我也要害了。若說狠毒也是你們逼的。」蘇婉兒說,又讓那刀進入一分,屋外已經有嘈雜和喧鬧聲。但聽不真切。

    男人不語。蘇婉兒又催促,依舊無果,這位看來是鐵了心不要說。那好,先將他制服再說,少一個人就意味著葉瑾之能多一分的勝算。這樣打定主意,她便用刀逼迫那人跪下。

    在小心翼翼地讓他跪下後,那鋒利的刀依舊在他脖頸之間。她不能放鬆一絲一毫,也許自己這一舉動就是這一次的生機,她必得爭取。

    那人很配合。蘇婉兒卻抽不開手去將這人綁起來,怕一鬆手,這窮凶極惡之徒就能將這略微的優勢打破。所以,她靜默在那裡,正在想應對之策。就在這時,屋外忽然安靜下來,像是一點聲息都沒有。

    莫不是葉瑾之出事了?蘇婉兒心裡一緊,身子竟然在顫抖。

    「妳在害怕。」男人忽然說。

    「你放心,拉你陪葬的力氣我還是有的。」蘇婉兒回答,這一刻,她恨不得一刀將這男人解決了,出去看個究竟。

    男人不說話。屋外有車聲響起,便聽到有人說:「大哥,姓葉的來了。」

    原來他這會兒才來,那麼一切都要從這一刻開始。蘇婉兒鬆了一口氣,心裡忽然覺得輕鬆喜悅。

    「我應約而來。把我妻子放了。」葉瑾之語氣淡然,聲音在空曠的安靜裡清澈。

    「你覺得這是你能說了算的事嗎?」。有人說話,大約是那大哥,帶了略微的笑。

    「她是無辜的。」葉瑾之說。

    「豬。」蘇婉兒憤恨地吐出這個字。這些人怎麼會以為自己是無辜的,已經跟你葉瑾之沾上邊了,你都說是你妻子了。

    「放心,她暫時活著。你束手就擒,到時候我們換到我們想要的人,順利離開中國。或許不僅僅是她,就是你——,我們也可能放了。」對方回答。蘇婉兒總算聽出端倪來,原來是葉瑾之他們抓了對方的人,對方就抓自己引葉瑾之來,然後換他們的人。

    不過,又有一個疑惑在心頭:已經有人質了,他們為何又要讓葉瑾之前來,一併做了人質?這樣還容易暴露自己,多此一舉。

    蘇婉兒剛內心疑惑。葉瑾之就開口問了這個問題:「既然你們抓了我妻子,即可交換你們想要的人,何必暴露自己讓我前來?」

    「你葉瑾之的性格,我們是老對手,多少還是瞭解的。你斷然不會因私枉法。你也不會為你的妻子跟我們交換我們想要的人。」那人語氣篤定。

    看來還真是瞭解葉瑾之。這人就是責任感太重,不管是對誰。

    「多謝抬舉。確實不會。我的妻子也不會怪我。那你引我來的目的是?恕我愚鈍。」葉瑾之問,語氣十分輕鬆。

    「很簡單。如果換不了那個人,至少你知道某些消息。哈哈。」那人哈哈大笑。

    「哦?是嗎?既然你說瞭解我。你覺得會從我這裡問出什麼?」葉瑾之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慌亂。

    「你在我手上。那些人會亂了方寸。即便不會亂,你一走,等於是少了左膀右臂。哈哈。來吧,束手就擒。」那人說話,似乎能將殺人說成一朵花的盛開。

    「我要先看到我的妻子。否則,你知道,你們這幾個人還不是我對手。」葉瑾之語氣似乎也很淡定。

    不知道這傢伙內心是不是也這樣淡定,這都什麼時候了。這些人個個身手不弱,葉瑾之真的對付得了嗎?不要是說大話虛張聲勢才好。不過,四哥的人到底會不會到來?秦冰那傢伙也是看到自己被抓走的,不會無動於衷吧?照理說,他也是特警出身,神不知鬼不覺的跟蹤應該也是能做的。那麼,按照劇本,他應該就在這周圍。可是真的在這周圍嗎?

    「你真狂妄。我勸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否則,你老婆就難保不會有別的損傷。哦,忘了。我的兄弟們對你的老婆很感興趣。這是個美麗且有趣的人。」那人說。蘇婉兒覺得很奇怪,明明這麼齷齪的話,這人的語氣裡就聽不出一絲的齷齪。

    「看來你們這樣畏懼我。怕我一見到我的妻,你們就會兵敗如山。」葉瑾之出言諷刺,語氣裡充滿愉悅與輕鬆。

    呸,這男人到底是胸有成竹,還是虛張聲勢。蘇婉兒心裡著急。

    那人哈哈一笑,說:「葉瑾之,你未免太倡狂。」然後又說:「老三,將那女人帶出來。」

    蘇婉兒一聽,自己要閃亮登場了。那麼,這一刻,雙方會不會無比驚訝。如果老三進來,勢必是二對一,即便自己可以弄死手裡這個,那也控制不了那魁梧的老三。於是,勢在必行,必須要決定主動出擊。

    正在這時,蘇婉兒挾持的這個人一動,大約想要有所作為。蘇婉兒緊緊抓住他,喝道:「別動,再動,老子直接弄死你。」

    她兇相畢露,哪裡還有平素裡半分的嫻雅與文靜。那鋒利的刀更深入一寸,蘇婉兒覺得大約都割到動脈了,下一刻,血就要噴射出來。那人因此沒有動。

    「打開門,走出去。」蘇婉兒命令。那人倒是很配合,慢慢站起身。蘇婉兒感覺到她手上又粘稠的血液,有些噁心,但是自己不能停下來。

    這人還沒打開門,老三率先打開門。蘇婉兒喝了一聲:「出去。」

    老三顯然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當然,首先,他肯定會驚訝於蘇婉兒帶了能殺人越貨的鋒利刀具,而且明明繫的是賊扣子,手腳都束縛住,還貼了封口膠的,怎麼就變成這樣子。

    「離我遠點。否則,我直接了結了他。」蘇婉兒厲聲喝道。

    「妳殺了他。妳連活命的機會都沒有。」那個為首的人說。

    蘇婉兒冷笑一聲說:「我從來不覺得你們抓我,我有活命的機會。能殺一個是一個。」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是窮凶極惡的亡命徒。

    那人只站在那裡,說:「妳很有魄力,到底是個不一樣的女人。」

    「讓葉瑾之走。我可以留了他的命。我也可以留下。」蘇婉兒回答。不是她多麼聖母,因為她清楚如果走的是葉瑾之,自己活命的機會比較大。並且葉瑾之還背負著國家的機密,怎麼可以落入這些垃圾之手。

    「敏華,不要那樣,危險。」葉瑾之喊,聲音裡有一點點的焦急與擔憂。

    他從來到這裡一直到現在,聲音終於不再是那種淡然。蘇婉兒只是掃他一眼,極其短的一眼,就轉過來對那人說:「怎麼樣?」

    那為首的人唇邊一抹笑,說:「小姑娘,妳還嫩了點。」然後,蘇婉兒還沒反應過來之間,那人手一揮,眾人拿的是槍全然對著蘇婉兒。好在蘇婉兒靠了牆,前面的人質比自己高,將自己遮擋住。

    「這樣對待自己的下屬和出生入死的兄弟之人,你們替他賣命。可真是愚蠢到無可救藥了。」蘇婉兒朗聲說,知道或許這並沒有任何作用,但是任何一點點勝算,她都不會放過。

    「臭婆娘,我倒真是小瞧妳了。這個份上,妳還這樣說。」那人終於撕去溫文爾雅的外衣,兇相畢露。

    「還有一件事你不清楚吧?你現在是末路了,還不自知。」蘇婉兒哈哈笑,反正能忽悠就忽悠。迷魂陣誰都可以用,尤其是這個時刻,多一分的勝算,她是無所不用其極。
   
    那人沒說話,嘴部的線條堅硬了些許。蘇婉兒趁勢說:「接受我的提議,你們還有扭轉乾坤的機會。否則,你們不過是全部替我陪葬而已。」

    那些人依舊沒有動。蘇婉兒卻是對葉瑾之笑嘻嘻地說:「隊長,這一次的任務,我算是完成得出色了。我要犧牲了,你記得每年清明給我多燒點紙,老子喜歡打麻將。沒錢,讓我怎麼活?」

    葉瑾之黑了一張臉。蘇婉兒卻是轉過來奚落那為首的,說:「你段位還真差。我這樣女人怎麼可能讓你們的人輕易抓過來,而且還那麼配合?你們踩點、部署,全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從訂婚到現在,全都是一個局。你們真是豬一樣的對手,還說對葉瑾之瞭解!他喜歡的女人一直就是嚴清雅。」

    「妳到底想說什麼?」那為首的也變了臉色,周圍的人似乎也聽到她的話,有一些的哆嗦。

    「我想說,這就是一個將你們一網打盡的局罷了,所以,你可想而知,在這周遭得有我們多少的部署!當然,國家培養一個人才不容易,尤其是我這麼優秀的。是不會捨得輕易犧牲的。」蘇婉兒一字一頓地說,言語裡全是嘲笑,然後又換了一種語氣,說:「所以,你只有兩條路,第一,接受我的建議;第二,都給老子陪葬。」

    她說這話的時候,活脫脫的流氓作派。並且這一刻,她忽然熱淚盈眶。在這生死存亡之際,她很想大聲說:靠,憋了這麼多年。這才是老子,這才是蘇小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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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5:04 PM

第121章 賭注

    然而,她什麼都沒有說,只一動不動,密切注意周圍的動靜。

    如今,生死存亡之際。說到底,真正在這個時刻,人倒是不怕死的,因為你怕或者不怕,這情況都不會因為你的個人意志做任何的改變。

    「怎麼,還沒考慮好?」蘇婉兒率先打破沉悶,因為她受不了那樣的安靜,彷若下一秒就會沉入永遠的黑暗之中。

    那人略略抬頭,寬大的墨鏡擋住了大多數的神情,但那緊抿的唇還是洩露了他的焦慮。蘇婉兒知道自己剛剛忽悠的東西有了些許的效果,心裡倒是充滿喜悅,更是氣定神閒,說:「機會往往失在猶豫之間,我們的人已經給了你們機會了。」

    「妳少唬老子,差點被妳蒙了。如果早就知道我們,妳如果是特警,怎麼可能對我提這個建議。」那人倒是精明一下子就反應過來。然而,蘇婉兒向來是詭辯之人,在詭辯的時候,明明是瞎編的,但她就能面不改色地說得周圍的人都信服,有時候連所謂的權威人士都一時分不清。

    所以,即便被那人看穿,蘇婉兒依舊氣定神閒,輕嘆一聲,反問:「可曾聽說諸葛亮功夫超群?」

    「少囉嗦。殺了,一個都不留。」那人一招手,『一個都不留』這句話指的自然是蘇婉兒和她手中的人質。蘇婉兒心裡一緊,那邊葉瑾之卻在喊:「住手,我願意束手就擒。但條件就是放過陳敏華回去。我的價值比她大。」

    「葉隊,你這樣做,是違反紀律的。哈哈,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看上我了。」蘇婉兒哈哈一笑,又看了看那些黑洞洞的槍口。她這才輕輕掃過那十來個人,輕輕一笑,說:「來,我們開個賭局,你們來猜猜外面有多少人等你們。唔,不需要確切的,看誰比較接近。」

    那些人不語。蘇婉兒一顆心怦怦跳,其實都有一些站不穩了。但依舊傲然站在那裡,濕冷的空氣中有血液的腥味,讓人胃部泛酸,一陣陣噁心。

    「將這女的滅掉。」那人喝道。蘇婉兒暗想自己給葉瑾之爭取不少時間了,這會兒他應該緩過起來了,必然能一擊即中的吧?

    不過,自己對這個男人實在不瞭解,也沒跟他併肩作戰過,不知道他能不能像自己期望的那樣威武。但不管怎麼樣,在自己跟對方周旋的這短短幾分鐘裡,葉瑾之的人應該檢查清楚了周遭,而狙擊更應該就緒到位了

    當那人按捺不住對她下了殺無赦的口令,持槍的人接收到命令,抬手就要射擊。蘇婉兒心裡一緊,居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還在西北,那個有名的算命人瞎子說蘇婉兒是多子命,旺夫相。

    呸,我這都要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還能有未來可言?雖然她一再告誡自己不要緊張。然而,真正到這一刻,她怎麼可能不害怕,怎麼可能不難過?

    她感到身子在微微發顫,眼神掃過灰撲撲的藍天,像是留戀。然而,槍是響了,但子彈沒有亂飛,也沒飛過來。

    那些像是從空氣中憑空出現在人在劫匪的槍響之前,先幹掉了劫匪們。劫匪們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了看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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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5:06 PM

第122章 這樣的蘇婉兒與葉瑾之

    蘇婉兒和人質安然無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突然。等她反應過來,那些對自己構成威脅的人皆被擒或者已經失去生命。

    短小的槍像是小孩的玩具,四散在周圍。如果不是大灘的血提醒,蘇婉兒根本不會相信這如同夢境的事是真的發生在眼前。

    那為首人果然有兩把刷子,居然能躲過子彈。在第一時間往蘇婉兒撲過來。蘇婉兒方才手一抖,不知道深淺,那銳利的刀一下子劃過那男子的脖頸,血「嗖」地出去,那人短促地「啊」一聲,東倒西歪捂了脖頸發狂,踉蹌而去。

    蘇婉兒雖然一直帶刀防身,但從來沒想過會有用這刀對人痛下殺手的這一天,即便剛才她只是一時失手。所以,這一瞬間分神,而那為首的人已經到了近前。等她反應過來,那人的槍已頂在她的腦門上。

    周圍一瞬間安靜。只有遠處傳來偶爾的槍聲,預示著這周圍在進行別的對陣。

    天色有些灰。但蘇婉兒卻覺得那天色太刺目。

    「別動她。我會放你走。」在短暫的沉默後,蘇婉兒聽見葉瑾之的聲音,略微的急切。但在她聽來,有些溫暖。她斜睨過去,就看到葉瑾之的臉,那張英俊的臉因為蹙眉以及神情太嚴肅,有點不那麼好看。

    「你以為我會相信?」那人冷聲道,一個轉身,將蘇婉兒用作人質擋在身前。人生真是滑稽的存在,局勢一瞬間就改變。剛才自己才是挾持人的那個,現在變作她是人質了。

    「你只能相信我。」葉瑾之已經站在對面,長身而立,話語鏗鏘有力。旁邊有人在提醒:葉隊,小心。

    他沒有理會旁邊人,而是很平靜地說:「你們的人已經被清除乾淨,外面有多少狙擊手,你應該知道。」

    「然後呢?」那人問,語氣居然聽不出一絲的慌亂。

    「不要動她,我保證讓你走。」葉瑾之緩緩地說。

    那人冷笑一聲,問:「難道你不知道我是誰?」

    「知道。」葉瑾之言簡意賅。

    「知道,你還能讓我走?許仲霖提前休假回來,不就是為了抓出我嗎?」那人說,語氣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

    葉瑾之掃他一眼,說:「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還不足以讓我們兩個聯手。」

    「少他媽囉嗦。反正我死,也有這美人陪葬,話說,我喜歡這女人。夠陰險,夠毒辣。還夠有趣。」那人有些怒,話中偏偏帶了笑。

    ,葉瑾之也不多說,更不說什麼無意義的話,只言簡意賅地說:「你考慮幾分鐘。你保證她活著,我保證你安全離境。」

    他一說完,摸了一包煙,劃了火柴緩緩點上,就站在那裡等待這劫匪的回復。其實他抽煙的姿勢有些笨拙,劃火柴劃了好幾次,一點都不專業。看樣子不是常常抽煙的。

    這劫匪首領不說話,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盤算什麼,掂量什麼。也許根本就沒想過活著離開這裡吧。

    蘇婉兒就靠在這劫匪的懷裡,腦袋被槍指著頭。這場景如此電視劇。她想:老娘終於有機會體會一下這種感覺,這滋味真不好受。一顆心糾結得疼痛。明明告誡自己要冷靜,不要害怕,但腿肚子就是不停地哆嗦。意識都像是有些模糊,只覺得來來去去的,只有葉瑾之的臉在眼前,聲音那樣清晰。

    不過,也正是這靜得可怕的時刻,她才終於緩過氣來,意識到自己處境的危險,意識到自己被人挾持,槍就在太陽穴處。而自己這樣的處境不僅可能丟了自己的性命,更可能讓葉瑾之難辦。

    也許自己該做到什麼。但身後這人的身高以及魁梧程度不是自己可以動的。而自己不能一擊即中,死的就是自己。蘇婉兒經過分析,放棄了自作聰明所謂自救的這一條。

    這一刻,只有等待救援。這個男人不是十二路衛戍隊長裡的頂級陰謀家嗎?據說他的佈局出神入化,常常不會逃脫一個。那麼,這一次,他一定是有所佈局吧。

    她就那樣直直地看這個男人。以前,少女情懷的她曾冥想過這男人工作時應該是怎樣的拉風。是不是如同周瑜那樣,「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或者是「橫眉一睨萬山橫。」

    其實,憑良心講,這個男人是人中龍鳳。

    而站在對面抽煙的葉瑾之卻像是感覺到她在看他,也是看過來。微微瞇了眼,眼裡全是擔憂與抱歉。

    蘇婉兒忽然沮喪,因為覺得自己如此不濟,警惕性一點都不高,被人抓到,讓他被這人掣肘。於是對他略一笑,神色裡全是抱歉。

    葉瑾之因她的抱歉一笑,眉頭蹙得更緊。蘇婉兒垂了眸,竟然對嚴清雅有些羨慕嫉妒恨的情緒。

    「小李,去將我的車開過來給他,放這人走。」葉瑾之忽然說。

    他的手下還沒說話,外面卻響起車聲。蘇婉兒愕然,不由得看周圍的情況,眾人似乎也愕然。身後的人不耐煩,立馬將蘇婉兒往屋子裡拖,惡狠狠地說:「你葉瑾之詭計多端,你以為我不知。今天還真是小瞧你了。」

    「你別動她。我會讓你走。」葉瑾之還是這一句話。屋外有人開了車進來,是一輛路虎攬勝。旁邊有人用槍對準那車。又有人說:「葉隊,不知道怎麼來的。忽然就出現了,像是早在周圍。」

    那輛路虎攬勝停住,身後又是十來輛車。蘇婉兒看不清,也沒精力去分辨是什麼車。只是疑心來的是敵是友。照理說外面佈置了狙擊手,是葉瑾之在執行任務,旁人斷然不會進來的。這車又是怎麼回事。難道外面被人攻克了,然後局勢反轉?這可是國家精銳、尖刀,怎麼可能如此輕易被滅掉呢。

    「葉隊,是我放進來的,陳隊的人。」有個人回答,沒看到人,但蘇婉兒知道是秦冰。秦冰是他的左膀右臂,每次執行任務,總是會在的。

    「哦。這一次,他竟然來了。也不怕輕易暴露被處分。」葉瑾之淡淡的語氣。

    蘇婉兒不知道是誰,來這裡還會被處分。不過至少來的人組織裡的人吧。然後,他看到路虎攬勝上下來一個人,因為逆了光,所以看不清。

    那人理了理衣衫,緩緩地說:「不相信葉瑾之,你可以相信我。」

    那聲音溫和沉靜,儒雅之氣頓時充滿周圍,像是周圍的殺戮氣息都一瞬間被淨化。這樣的儒雅沉靜的聲音不是徐尚林,又是誰。

    原來,來的人是尚林哥。不知道怎麼的,蘇婉兒一下子就流了淚,心裡像是踏實了一樣。

    「你是哪根蔥?」那人在一旁冷冷地問。

    「無名小卒。」徐尚林緩緩地說。

    「既然無名小卒,那麼憑什麼相信你?」那人冷哼一聲,大約無法接受今天一個比一個說得更笑話。

    「你只能相信我。因為你手中的是我家四小姐。」徐尚林還是那種聲音,不疾不徐,不卑不亢。

    「原來是陳家的。你們也真是本事。那,這麼說來,這位還真是陳家小姐了?」那人哈哈一笑。

    蘇婉兒只覺得頭皮發麻,不知道他在笑什麼。低聲說:「我尚林哥說能幫你安全出去,就一定可以,你相信他。」

    「自然是我家四小姐。」徐尚林回答,緩緩走過來,說:「你可以用我的車。我的目的比他們單純,我唯一要的是我家四小姐的平安。他們要的不止這些。」

    「徐尚林,你這是干擾公務。」葉瑾之忽然喝道。

    「之前,昭華讓我保護敏華。你一再強調秦冰可以,不需要我們。如今,我家敏華小姐這樣危險。葉瑾之,如果你不想娶敏華小姐,可以直接悔婚。用不著這樣讓她涉險。陳家因為你已經賠上了錦華小姐。」徐尚林的語氣陡然強硬。

    蘇婉兒訝然,這是她從來不曾見到的徐尚林。在她的印象中,徐尚林應該是不知道發火為何物,永遠溫文爾雅,沒有怒火的。

    「對不起。」葉瑾之說,語氣十分抱歉。這個驕傲的男人終究是露出這一面。

    徐尚林沒有說話,只是往前走兩步,說:「我是滬上昭華實業CEO陳昭華的助理徐尚林,聽聞四小姐被抓,所以特地來看看。我是商人,在商言商,只求利益。我想跟你談談。」

    「你站在那裡。有什麼,說。」劫匪首領厲聲喝道,又將蘇婉兒拖入房間,只站在房門口與人對峙。

    「我兩點建議,第一,我提供車護送你到過境,然後,你放我家小姐回來;第二,或者你放我家四小姐,我與你做人質,護送你出境,殺或者放我,悉聽尊便。」徐尚林緩緩地說,語氣淡然而溫和,態度十分誠摯。那感覺像是在談論要不要簽訂買賣鋼材協議,而不是關乎生死的。

    蘇婉兒只覺得這樣感動。想想不久之前,當陳家來到清風鎮說與她交易的時候,自己那麼反感,那樣強勢。可是,當自己漸漸入了陳家,無論陳老狐狸打什麼算盤,但總是為自己好。而今,不僅僅是自己的媽媽,四哥,即便是徐尚林也是對自己這樣愛護。

    「尚林哥,不必如此。」蘇婉兒急切地喊。

    徐尚林呵呵一笑,說:「敏華,妳四哥這次卻是花了大力氣,不惜血本。若是不能將妳平安帶回去,我怕我從此都無顏見他了。」

    「這是公事,葉隊他們處理就是。你若來,到底是不好,還讓陳家捲入不該捲入紛爭。你帶人撤走吧。」蘇婉兒緩緩地說。是的,這事鬧大了到底對陳昭華與陳家不好,畢竟現在是衛戍執行任務。

    「只要敏華平安,其餘的都不重要。這是妳四哥的原話。」徐尚林回答。
陳昭華居然這樣說。蘇婉兒一時沒有說話,只靠在劫匪胸前,卻是止不住流淚。恨不得自己有三頭六臂,有蓋世武功,那麼就不必這樣窩囊,讓眾人擔心。

    「陳昭華倒真是大手筆。」葉瑾之緩緩地說,旁邊有人走過來報告,說:「葉隊,處理完畢。」

    葉瑾之「嗯」一聲,將手中的煙掐滅扔在地上。徐尚林卻是說:「敏華,不要哭。」

    「嗯。」蘇婉兒回答,卻看到他已經站在葉瑾之身邊,臉上掛了慣常的笑容,像是十分紳士似的略微低頭鞠躬行禮。

    徐尚林再怎麼說也只是比陳澤林小一些,雖然平素裡叫他「尚林哥」,但也不至於向自己行這樣的禮。蘇婉兒覺得詭異,略一瞇眼,暗想:難道是讓自己往下一點?

    蘇婉兒還在想,葉瑾之問:「考慮好了吧?」

    「你覺得我會答應?」那人問。

    「不會。」葉瑾之回答。

    「那你廢話這麼久做啥?」劫匪似乎覺得很好笑。

    「你也說了我是十二路衛戍隊長的陰謀家,最擅長的就是陰謀,最擅長的就是謀算人心的。我怎麼可能不知道?」葉瑾之緩緩地說,語氣平靜。

    「你知道什麼?」劫匪問。蘇婉兒明顯感覺他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葉瑾之自顧自地說:「你們很聰明。而且你也沒打算活。對吧。」

    蘇婉兒眉頭一蹙,暗想:之前自己也看過這裡的地形,根本就是甕中捉鼈,不是魚死就是網破,兩敗俱傷的事。那時,她就分析過這些人選這裡像是要拿下葉瑾之,即便拿不下都要同歸於盡的。看來葉瑾之早就知道了。

    「你想多了,我們不過是想要被你們抓的那個人。」劫匪說,語氣平靜。但蘇婉兒感覺到他氣息亂了。

    「這樣的地形。略微有腦子的人都看得出是什麼事了。別以為只有你們會讀兵法。老子的啟蒙讀物就是兵法。看看你們辦的這什麼事。」葉瑾之語氣裡全然不屑。

    劫匪不再說話,只是將蘇婉兒往房間裡拖,蘇婉兒很配合。她心裡也漸漸明白自己之前的分析是對的。這些劫匪是沒想過讓人活著離開,包括他們自己。可是這個劫匪竟然在這個時候抓了自己。

    又不想活著,又抓自己在這裡。那麼,這應該是在拖延時間吧。

    對,一定是拖延時間。他們原計劃應該是想滅掉葉瑾之。可是,沒想到葉瑾之太老謀深算,他們失敗。但是必須要拖住葉瑾之,那一定是在等待什麼時機。

    等待時機蘇婉兒心裡覺得就是這個,只不過她對一切圈內事不清楚,對葉瑾之的工作也絲毫不清楚。只聽董小葵提醒過不能問,不能任性分他們的心。他們的工作十分危險。她記得那一天,董小葵在飯桌上沉默良久,又說了一句:「仲霖的身上很多傷,看得見的,看不見的。仲霖很拼。想必作為同一階位的,大大小小的危險,大大小小的傷口,葉瑾之也不會少的。」

    「放了她,我給你重生。」葉瑾之緩緩走過來。

    「滾。誰信你。」劫匪首領情緒不太好。

    「你們抓我的女人,將我調離京城。打的是京城的主意,京城早就嚴陣以待。許仲霖會親自在那裡等你們自投羅網的。所以,你知道你們這一次的人一個都跑不了。」葉瑾之很平靜地說,每一個字都那麼平和。

    「閉嘴。」劫匪語氣十分兇狠,情緒像是有些失控。蘇婉兒感覺很危險,連呼吸都在顫抖。

    葉瑾之走進了幾步,低聲說:「不要激動。我愛這個女人,所以,如果你讓她平安。我讓你重生。新的身份,新的人生。」

    老實說,如果蘇婉兒處於劫匪這個角度,這真是一個不錯的提議。但是對方是詭計多端,以兵不厭詐著稱的葉瑾之,這事似乎就不那麼好辦了。自然劫匪同學也是這麼想的。因為他立馬就說:「信一隻豬也不會信葉瑾之。」

    好吧。蘇婉兒與劫匪的心靈達到了空前默契。因此,蘇婉兒也立馬意識到危險。只不過,默契還是不夠。她以為是自己,卻不料劫匪太憤恨葉瑾之了。在陰謀敗露,又不能全然相信葉瑾之的情況下,這位失控的劫匪首先射殺的不是蘇婉兒,而是勒住蘇婉兒的脖頸,抬手對著葉瑾之開槍。

    子彈翻飛,那子彈像是沒入葉瑾之身體一樣。蘇婉兒不由得失聲尖叫,眾人皆緊張,都抬槍。秦冰飛身過來擋。

    蘇婉兒從來沒有那麼憤恨一個人。

    這個該死的。她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大的力氣,一下子就跳起來,惡狠狠地勒住他的脖頸,狠狠咬在他脖頸上,像是餓極了的猛虎,彷若要一口咬斷獵物的脖頸,她咬得那樣狠。

    那劫匪痛得嗷嗷的。想開槍收拾她已經來不及,徐尚林抬槍射擊。劫匪一槍斃命。蘇婉兒只覺得身上全是腥味、粘稠。劫匪的身子往下墜,她隱約知道自己平安了。可是她怕他沒死,還死死咬著他的脖頸,牙齒都在打顫。

    徐尚林跑上來一下子抱住她,說:「敏華,沒事了。沒事了。」

    蘇婉兒聽得徐尚林的聲音,一下子鬆了口,滿嘴都是血腥。看看旁邊那劫匪,手腳似乎還有習慣性的抽搐,畢竟這些細胞還沒死去。

    葉瑾之!她腦袋裡終於閃過這名字。然後轉過頭去看,葉瑾之躺在地上。她一下子推開徐尚林,站起身往他跑。才跑一步,立馬想起電視劇裡總是壞人被打了還不不死,總是要打死一兩個好人的情景,立馬說:「尚林哥,再送兩顆子彈給這個人渣。」

    徐尚林一愣,大約知道她擔心什麼,應聲說好,又開了兩槍。蘇婉兒只覺得渾渾噩噩,天昏地暗的。葉瑾之就在那裡躺著。她跌跌撞撞跑過去,將秦冰狠狠推到一邊,扶住葉瑾之,就喊:「葉瑾之?」

    葉瑾之沒有動,蘇婉兒覺得自己心臟都快停止了。這人與自己相識以來的一幕一幕都在眼前晃動。雖然這人不是什麼好人,總是想辦法整自己,但她也不希望他有任何事,尤其是這樣死去。

    「葉瑾之,你真渣。」蘇婉兒說。以前她一詆毀,這人記仇又小氣,必定要立馬報仇的。

    葉瑾之依舊沒有說話。蘇婉兒又繼續說:「葉瑾之,你不是衛戍精英嗎?那一點常識都沒有。劫匪的情緒聽起來失控了。你還繼續激怒,你還繼續往前。你這個渣。」

    她一邊罵,一邊就哭了。然後又歇斯底里地吼:「秦冰,你個渣。醫生呢?你們不隨時準備醫生的嗎?」

    秦冰「啊」一聲,說:「我立刻。」

    「葉瑾之,你真渣。劫匪要開槍,你還往前。往前就算了嘛。你平常不是吹噓自己身手不錯嗎?子彈都躲不過。你個渣,渣,渣——」她狠狠地說,就放聲大哭,顧不得周遭的人,顧不得自己的形象,顧不得周圍還有劫匪的屍體。

    周圍安靜極了。只有蘇婉兒在九曲迴環地哭。她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是覺得難過,心裡像是鬱結了很多東西,並且身體很疲累。

    「敏華。」徐尚林終於開口。

    蘇婉兒聽到了,但是不想回答。

    「敏華,他們是最好的部門,那個防禦系統不會差勁的。」徐尚林蹲身在她身邊說。

    蘇婉兒「嗯」一聲,還是覺得難過,嘟囔一句:「防禦系統好又怎麼樣。這個渣,還是躺了。」

    徐尚林輕笑一聲,說了一句「傻瓜」,蘇婉兒像是明白什麼似的,看一眼躺在地上的葉瑾之。他忽然睜開眼,笑嘻嘻地說:「敏華,原來妳這樣喜歡我。」

    「你——」蘇婉兒說不下去,只怒視他。

    「別哭了。難看得很。」他坐起來,笑嘻嘻的。旁邊的秦冰、醫生都咳嗽。

    蘇婉兒還是怒視他。她早該想到這男人這麼噁心,這麼壞,怎麼可能輕易就掛了?俗話說「禍害一千年。」

    「別裝出對我恨之入骨的神色。妳剛才的表現,大家都有目共睹。不過,妳男人還沒死,剛那種哭法,讓人很彆扭的。」葉瑾之繼續說,笑嘻嘻的。

    蘇婉兒只覺得憤怒,並且怒火控制不住往上冒。她終於忍不住,倏然站起身,狠狠就是一腳踢在葉瑾之胸口上,罵了一句:「你真他媽的是個渣。」

    然後,她轉身就走。不理會葉瑾之在身後倒吸涼氣,說:「防禦再好。我中槍也會疼的。妳真是個毒婦辱駡夫君,腳踢親夫。」

    蘇婉兒只覺得腳步虛浮,頭腦發暈,整個人飄乎乎。周圍的人紛紛咳一聲。她聽見徐尚林在也在咳嗽,說:「沒想到葉隊也不冷面了。」

    他冷面?他就是個渣。只知道欺負她。從開始談這個合作以來,就竭盡欺負。他為他愛的人建了那麼密不透風的愛巢,他們的幸福很完整,而自己的幸福就要被犧牲,自己還要為他的幸福差點賠上性命。自己還他媽的犯賤,居然以為他死了,哭得這樣難過,這樣丟人。

    想到這些,蘇婉兒心裡越發委屈,不往前走,反而是一下子轉身,強忍住頭疼以及反胃的感覺,大步走過去,抓住半坐在地上的葉瑾之的衣領,說:「你的幸福很完整。老子為你的幸福差點死了。葉瑾之,記住,這是你欠我的。」

    葉瑾之沒有笑嘻嘻,只嚴肅地看著她,神色裡的愧疚,蘇婉兒假裝看不見,因為她胸口全是怒火。她不想看到這人,對徐尚林說:「尚林哥,我有點累。我想回家。」

    「好。」徐尚林回答。

    蘇婉兒站起身,準備去車上。剛一站起來,天旋地轉的,十分疲累的自己像是一片枯萎的葉子,真是一絲一毫的力氣都沒有。身後,一雙手抱住她,將她擁入懷中。

    她一下子就沒有了力氣,身子往下墜。是的,憑著淡雅的檸檬氣息,她知道是葉瑾之抱住了自己。她想掙脫,但沒有一絲的力氣。

    「敏華,對不起。我剛剛只是不想妳那樣害怕。想惡作劇一下,讓人轉移注意力。」葉瑾之急急解釋。她不語,因為思維似乎停止,那些話在耳畔飄來飄去,就是進不了腦海。

    「妳第一次面對血腥,我怕妳心裡承受太多,會很難受的。所以,才讓妳哭出來。敏華,不要生氣。」他說。

    她真的不生氣了,因為沒有力氣。

    「敏華。」葉瑾之喊。蘇婉兒「嗯」一聲。她自己都聽到那一聲回答都覺得那聲音淡得似乎根本不曾出現過。

    「我們回家。」葉瑾之低聲說,在她的耳畔。然後將她橫抱起來。

    沒有危險,沒有性命之虞。蘇婉兒閉上眼,眼前全是那些胡亂晃動的人影,血的顏色。她覺得飄忽,卻又一點都不輕鬆。

    「華寶乖,我們回家。」葉瑾之的聲音那樣好聽,那樣溫柔,都快趕上徐尚林了。

    蘇婉兒不說話,沒有一絲力氣。就那樣靠在他懷裡,想起媽媽,想起爸爸,想起大哥,還想起好多年前,大雨滂沱的晚上,跟秦喜玲睡在一張床上,她高燒不退,秦喜玲就抱著她,十分焦急。

    真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就連葉瑾之將她的外套脫掉,她也沒有心思與力氣去反抗。任由他去吧,真是累了。蘇婉兒想,頹然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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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5:07 PM

第二卷 新的方向

    幸福就在自己把握,可未曾捕捉你,何來的幸福?

第001章 這一次

    這一年,京城的深秋,天氣格外晴朗。常常會有朗照日光,如果不是院落裡大片的樹木知時節,早早落葉。乍一看,還會錯覺是四月天。

    蘇婉兒坐在落地窗前看窗外發呆,房間裡有舒緩的音樂流淌,皆是最近一次在Q上見到周瑾,他打包發過來的,說最近聽到的經典音樂,寧神靜心,很有用。

    其時,蘇婉兒剛被葉瑾之從京城郊外那場噩夢樣的綁架中解救回來。她昏睡了一天一夜,周遭全是來來去去的人影晃動。她想竭力看清,但總像是隔了一層毛玻璃。她心裡發慌,總覺得如何都擺脫不了這些人。像是一直在奔跑,無奈卻被束縛了雙腳。在萬分焦急中,似乎又回到那一年的夏天,窗外日光明淨,醫院裡格外安靜。她看到醫生對爸爸搖搖頭。

    「要出院。」爸爸說。蘇婉兒聽到這三個字,眼淚潸然而下。她知道這三個字在這個時刻並不是意味著媽媽病好了,而是意味著媽媽死期將近。人們總不喜歡死在醫院裡,老一輩的人說陰氣重,魂魄會被惡靈蠶食。又沒有好的陰陽先生護著。於是,有很多人在人之將死,只剩一口氣時,堅決要出院。

    醫生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沒有同意自然是因為作為醫者的職業操守;沒說不同意,則是因為大多數百姓的習慣問題。

    她靠著牆壁,雙腿發軟。好不容易挪步過去,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很輕柔地喊:「媽,我是小喬。」她輕聲喊,強忍住眼淚,因為媽媽看到她哭就會擔心的。

    媽媽已經閉眼沉睡,她連那種臨死前竭力呼吸的力氣似乎都沒有了。長期的病痛已經折磨得她毫無生氣,那樣瘦削。彷若隨時都會隱沒在那被單之下。

    「媽,我是囡囡。」她又說,聲音很輕。伸手去撫媽媽額上的幾縷頭髮。媽媽是西北人,但極其喜歡學長在江南的爸爸說話,也喜歡學他那樣喊蘇婉兒囡囡,拖了尾音,九曲迴環的好聽。爸爸也會很高興的。

    「媽,我是囡囡。」她繼續說,聲音放大一些。

    媽媽依舊躺在那裡,似乎一點點的呼吸都沒有。她忍不住,眼淚就掉下來。抿了唇,又喊:「媽,妳起來,我們回家去。」

    她原本不是粘人的小孩。媽媽身體不好,爸爸和大哥都告誡她要懂事,不能太黏媽媽,讓媽媽累。她從小就很聽話。她也不是感性的女孩,大大咧咧,性格裡有暴戾的成分。在家會很安靜,很乖巧。但一出門,別人惹到她,打得過的她會揮拳;打不過的,會利用人或者物達到目的。

    她是有小心思,小聰明的女孩子,性格上決計不軟弱。可是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就是露珠輕顫的花朵,彷若風輕輕一吹,就會落下。

    媽媽依舊沒有聲息。她疑心媽媽已經不在。於是小心翼翼伸手過去,想像電視裡那樣去探鼻息,然而她始終不敢。於是就端坐在病床旁邊等待爸爸回來。爸爸還在跟醫生交涉出院事宜,在走廊裡,偶爾有激烈的爭吵。

    不一會兒,爸爸回來了。輕聲地喊「秀,我們回家,我帶妳回江南。」

    蘇婉兒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很冷靜地問:「媽,是不是不在了?」

    「閉嘴,去收拾東西,我們帶她回家。」爸爸狠狠地說。這是她長那麼大以來,爸爸第一次用這樣狠的語氣說話。蘇婉兒嚇了一跳,就開始去收拾東西。爸爸將媽媽抱起來,大哥已經上來了,抿了唇說:「車子找到了。」

    「走。」爸爸一臉倔強。

    大哥想要伸手去幫忙,他不肯。一路抱著媽媽走後樓電梯。蘇婉兒抱了東西跟著跑,她看到走後樓電梯,眼淚就模糊視線。常常在醫院出沒的她懂得,只有死了的人才會走後樓電梯。因為那裡出去,經過一片空地,那邊那灰撲撲的樓就是太平間。

    眼淚簌簌落,她抿了唇,故意走得慢。終於嗚嗚地哭,喊:「媽媽。」

    那樣傷心,那樣疼痛。她捂了胸口,覺得渾身涔涔的灼熱。慢慢蹲身下去,顧不得人來人往,就傷心地哭,喊:「媽,媽,媽。」

    她一直喊,一直哭,一聲一聲的。像是以後再也不能喊一樣。

    然後,有人從背後抱她,輕輕撫摸她的背,說:「我在的呢,我在的呢。」

    那是溫柔的聲音,帶了西北口音,像極了媽媽。她哭得更傷心,喊:「媽媽,不要走。」

    「我不走。」那人說,將她摟在懷裡,有清馨的香氣。她漸漸安心,也在昏昏然中漸漸睜開眼,看到天花板上的吊燈黃暈而無力,再看看周圍,恍然記起這是京城,是陳雲華的別墅。而自己已經不是當年在醫院走廊上哭泣的女孩。而身後確實有人抱著自己,正是自己的生母苗秀芝。

    蘇婉兒扭頭看她。她疲憊的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問:「敏華,妳醒了?」

    這女人很美,原本就比實際年齡年輕,但這一刻的她顯出一種蒼老。蘇婉兒心裡不是滋味,翻了個身,反手抱住她,很抱歉地說:「媽,對不起,讓妳擔心了。」

    「是媽不好,帶妳去那種亂七八走的地方了。」苗秀芝說,眼淚簌簌落下,又不斷伸手去抹淚。

    蘇婉兒蹙了眉,這哪裡是她的錯?這分別是對方早有預謀,而有人也捨得讓她做餌,這才發生這種事。但是,陳澤林或者陳家別的人絕對是怪苗秀芝的,畢竟這一次是苗秀芝擅作主張帶她去護膚的。

    「媽。不許這樣說。」蘇婉兒說。

    然後,她坐起來,感覺身體酸痛,於是伸伸懶腰,然後很嚴肅認真地說:「媽,那不關妳的事。並且,我喜歡跟媽媽在一起。」

    她的語氣裡到底帶上一點點撒嬌。夢裡猶真實。許多年前那個午後,她在醫院的走廊上喊「媽」,一聲聲的,以為再也不能那樣喊。帶著撒嬌,語氣軟軟的。可是上天眷顧,這樣峰迴路轉,自己還能有這樣的機會。

    「哎,不這樣,妳餓了沒?我去給妳弄吃的。」苗秀芝擦眼淚,立馬就站起身。這個陳家的六少奶奶,在尋到自己的女兒後,極其喜歡親自下廚。

    蘇婉兒被她這麼一說,立馬感到那種前胸貼後背的饑餓感,於是撒嬌地說:「餓了。」

    她的語氣可憐兮兮的,苗秀芝十分高興。立馬就站起身,門卻是在這時開了。她看過去,那門半掩著,門外的人還沒進來,卻是先問:「敏華醒了?」

    「嗯,醒了。」苗秀芝回答。

    蘇婉兒卻聽見是陳昭華的聲音,不知道怎麼的。鼻子就發酸,喊了一聲「四哥」,那語氣就帶了可憐兮兮的撒嬌。她也覺得奇怪,自己本不是這樣的女孩子。

    「在呢。丫頭。」陳昭華笑著走進來,將外套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蘇婉兒站起身,發現自己穿了睡衣,終究有點不好意思。於是又重新裹了被子坐在床上。

    「冷嗎?我去將溫度調高一點吧。」陳昭華問。

    「不,就這樣挺好的。」蘇婉兒回答,仔細看陳昭華,臉瘦削了不少,臉色也見出些許的憔悴。

    陳昭華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微微瞇了眼,神情十分憐惜。蘇婉兒知道他在看自己,不敢與他對視,只看著遠端花瓶裡粉色的玫瑰,大朵大朵,像是剛採摘過來的。

    忽然,陳昭華用手揉了揉她的短髮,低聲說:「丫頭,是四哥沒用。委屈妳了。」

    「四哥,是尚林哥救的我。就等於是你救的我。你說你沒用,這話——」她瞧他,心裡十分感激。

    「以前我的目標是想竭盡所能讓我在乎的人不遇見大惡,哪怕是平平凡凡過一生。可是,我始終沒有做到。對江雲是這樣,對妳,也是這樣。」陳昭華說,語氣裡全是自嘲。

    這是他第一次提到江雲。蘇婉兒想問,但卻沒有問,因為陳昭華的電話響了。他接了起來,只是聽,然後簡短地回答:「我知道,現在就過來。」

    他掛上電話,一邊拿外套一邊說:「四哥有些事,可能要耽擱很久。妳睡了一天一夜,先喝些水,然後喝點粥。在外面走走,找朋友說說話,想說什麼都行。晚上心裡專家會過來的。妳好好跟專家配合。有什麼事就給尚林哥的打電話。」

    他一口氣說很多,語速也很快,像是真是什麼急事似的。蘇婉兒總覺得這不是陳昭華的作風,但又說不上來,於是傻傻地點頭,顧不得只穿了睡衣,送他到門口,叮囑他注意安全,要認真開車。陳昭華笑了,露出整齊的牙齒,說:「妳啊,乖乖的。四哥很快忙完就回來看妳。」

    蘇婉兒點頭,忽然像是想到什麼,又沒想明白,喊了一聲:「四哥。」陳昭華在樓梯轉身,很狐疑地看她。

    「尚林哥的槍法好準。」她說。

    陳昭華一愣,隨即一笑,說:「天氣涼,多穿一些,快回屋去。」

    蘇婉兒目送陳昭華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她回到屋內,覺得屋內光線太暗淡,將所有燈都打開,照得屋內十分明亮,她才略微心安。

    這會兒,她身子不由得顫抖。因為想起那天的事,那些太戲劇化,也太血腥。那樣的自己都不像是自己,狠戾得讓自己心驚。

    不能想這些。蘇婉兒搖搖頭,便打開電腦,下意識地尋找周瑾。這麼多年,只有他可以三言兩語讓她平靜。平素極少上線的周瑾竟然在QQ上。她剛上線,還沒說話。周瑾的信息就發過來,問:美人,這幾天都拋棄我了。竟然沒良心,不來瞧瞧我。

    蘇婉兒一愣,說:我遇到一些大事。所以,沒時間。

    周瑾剛問了一句「什麼事」,立馬又發資訊來說「我有點棘手的事」,妳先接收一些音樂,我為妳挑選的,有靜心寧神作用的。

    蘇婉兒「哦」了一聲,點了接收。然後他就在忙碌狀態。其實,這麼幾年,她已經習慣他的忙碌了。檔很大,大約有很多首歌曲。在接收文件的間隙,她忽然想起上一次在葉瑾之車裡聽到的歌,似乎是日文的,當時自己不懂裝懂的。這會兒,倒是要查一查,話說那歌聽起來還不錯。

    那歌叫啥來著?她腦子有點混沌,雖然當時認真識記了,但現在卻想不起來。於是,她在那裡不住回想,就是想不起來。就在似乎要想起來的時候,苗秀芝在門口喊:「敏華,收拾一下,準備下樓吃飯吧。」

    蘇婉兒便放棄繼續回想,洗漱一番,下樓吃飯。期間,有幾個電話打過來,是陳老狐狸和葉老狐狸來的。說讓他明天去醫院做檢查,怕是沾染什麼病症的,畢竟她那天不顧一切,跟老虎似的咬了那人的脖頸。雖然那人的血液化驗已經出來,沒有任何的病症,但葉老狐狸與陳老狐狸還是小心行事,也認為她就此做個體檢也是好的。

    蘇婉兒一聽這個,頓時吃不下去飯了,胃部一陣陣的泛酸。於是立馬上樓去,周瑾沒回來,歌曲倒是接收完畢,點開來聽,果然是精選,聽著十分舒服。這男人真不愧是《最神話》的音樂總監。

    她拉開窗簾,看遠處的暮色,這一天依舊是朗晴的。蘇婉兒覺得自己跟以前不一樣的。正在這時,苗秀芝再度來敲門,帶了一個中年男子過來,一襲的休閒,戴了眼鏡,面目白淨,十分斯文。

    「陳敏華小姐,妳好。我是葉瑾之先生請來的心理治療師。嗯,算是他們部隊的專業治療師。這是我的證件。」這人十分懂禮貌,聲音也溫文爾雅。不過這舉動倒是讓蘇婉兒呵呵一笑,沒有接那證件,反而是說:「幸會,請坐。」

    她的淡然讓這心理治療師訝然,臉上露出笑容,說:「陳小姐比我預想中強大。一般來說,遇見這種事,能如此快恢復過來,除非是專業人員。」

    蘇婉兒呵呵一笑,說:「大約是我一直喜歡將所有事情都預想到最壞的境地。於是常常預設很多情景。再說,很多事情未曾發生,總以為落在自己的身上自己無法承受,可真正輪到自己了,必得承受,也一定承受得了。關鍵看自己。」

    她對心理治療師說,其實也是在對自己這樣說。她曾遇見過很多的困難。不是每一次,都會有心理治療師,有很多時候只能靠自己。

    那心理治療師臉上的訝異更甚,不由得嘖嘖稱讚,說:「那一天的一戰,我亦聽說。陳小姐果然是將門之後,這種心態,便是好辦多了。不過,現在我們只是隨便聊聊,對於當天,妳有什麼事或者場景總是壓在心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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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5:08 PM

第002章 渣,渣,渣

    蘇婉兒向來不喜歡袒露任何情緒,何況是對一個陌生人。所以,幾乎是條件發射一般,她立刻回答:「我能有什麼事?你看不是好好的嗎?」

    心理治療師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向她要了一杯水,說口渴。然後,他在沙發上坐下,神色姿勢皆隨和。十分溫和地問:「聽說陳小姐過幾天就要跟葉隊大婚了?」

    「是啊,還有十多天。」蘇婉兒回答,將手中的那杯水遞過去。

    「那真是恭喜。」他接過水杯,喝了一口,就將之放在一旁。

    「多謝。」蘇婉兒回答,語氣淡漠疏離。

    她不喜歡別人提起自己跟葉瑾之的婚姻,尤其是那種什麼都不知情的,還會誠摯地說恭喜。自己跟葉瑾之的結局早就定了,彼此之間也只是合作關係。可別人偏偏要祝福妳天長地久,祝福妳百子千孫。而自己還要笑著說謝謝。只要想想那種時刻,蘇婉兒心裡就一片荒涼。

    心理治療師也覺察到她的冷漠,眉頭微微一蹙,說:「恕我冒昧,陳小姐對這婚禮似乎有怨言?」

    「你的職業習慣其實不太好,喜歡窺伺人心,這樣談話,讓人覺不出誠摯。」蘇婉兒平靜地說,一眼掃過去,全是凌厲。

    心理治療師面上有轉瞬即逝的尷尬,雖然是一瞬間。不過,他很快調整好,用不疾不徐的溫和語氣說:「我並沒打聽隱私的意思。事實上,很多女子在結婚前,都會有婚前恐懼症和焦慮症。這種症狀的輕重以及是否會造成很壞的影響,完全因人而異。」

    蘇婉兒端坐在沙發上,「哦」了一聲以示禮貌。心理治療師繼續問:「陳小姐是也有一種焦慮存在吧?嗯,就是那種事到臨頭,又不想嫁,不斷反復地推論是不是就這樣嫁給這個人的心理。用現在一個流行的詞來形容就是:恐婚。」

    這人解釋得很清楚。可惜蘇婉兒與葉瑾之並不是普通的婚姻,也沒有相愛,他們是純粹的各取所需,對對方的性格與身體都不曾有過絲毫的迷戀,所謂的甜蜜與焦慮對於他們來說,全不存在。

    她唯一焦慮的是葉瑾之似乎在不斷侵入她的生活、思維,這是一件讓她極不爽的事。就像是一隻貝生活得好好的,一粒沙想要成為珍珠,就不斷強勢地深入貝。這只貝定然對外在的入侵很害怕、痛苦且焦慮。以後,這粒沙可能會成珍珠,會價值連城;也可能始終只是貝身體裡的一部分,時時作祟,讓貝疼痛不已,卻毫無價值。

    然而這種事不足為外人道,即便是對陳昭華或者周瑾,她都沒辦法說,何況是這麼一個陌生的人。

    可是,該怎麼回答這個人?蘇婉兒略略猶豫,立刻就想到彼此之間是合作關係,那麼在別人面前做戲讓人認為他們是一對相愛的情侶也是必要的。於是她緩緩點點頭,語氣十分輕,說:「確實是這樣的。」

    「其實陳小姐不必擔心,這並不是感情轉淡,也不是沒有了愛情。這是每一對相愛的人結婚前都會遇見的。陳小姐其實只要好好想想葉隊的好就是了。」他說。

    蘇婉兒嚴重懷疑這人不是心理治療師,而是來替葉瑾之做說客的。她「哦」一聲,略一笑,說:「謝謝。我會的。」

    原本這樣回答的目的是想結束這個談話。說實話,她沒有多大的興趣與帶著某種目的跟自己談話的人說話。可這心理諮詢師像是現在才剛剛開始,眼角眉梢都是那種溫和,說:「其實葉隊是十分了不起的人。不過,葉隊的性格不怎麼喜歡訴說。對他不瞭解的人總是有誤解。」

    「這我知道。」蘇婉兒耐著性子,心裡卻是越發不耐煩。

    心理諮詢師像是看不出她的焦慮,竟然自顧自講起葉瑾之來,說他睿智、冷靜、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

    蘇婉兒只是耐著性子坐在沙發上,心中諷刺:你以為他是張良嗎?

    「在對待值得的人,葉隊是竭心盡力。」那人繼續說。

    「這些,我知道。」蘇婉兒說,依舊是賢良淑德的樣子,落落大方的,其實不過是想說你說的都是廢話,即便他再好,他愛的不是我,你說多少也沒用。期間,夏可可與董小葵都有電話接進來,她禮貌性地說等一下打過去。

    「陳小姐能看得清就好。不過,葉隊因為國家利益高於一切。有時候做事,難免會對自己人歉疚,作為他的家人,怕以後都會委屈陳小姐。」這心理治療師嘆息一聲。

    蘇婉兒卻是一亮堂,這毛的心理治療師,就是來替葉瑾之做說客的。

    是的。那一天,她的心涼了。因為親自證實葉瑾之根本就知道這些人的存在。那麼之前對自己的百般好,百般寵溺,都不過是為了讓這些人打她的主意,讓嚴清雅更安全一些。

    他早就知道這些人打她的主意,所以派了秦冰給她做司機。也知道被抓,但為了將計就計,所以,任由她陷入危險裡。

    這樣的人,不可原諒。

    當天,他抱蘇婉兒上車。模模糊糊的意識裡,蘇婉兒恨得牙癢癢,似乎用盡力氣一樣喊了一聲:「滾,不要你抱,滾。」

    然後,她大聲喊「尚林哥。」

    徐尚林大步過來,對葉瑾之說:「葉隊,敏華情緒激動,你把她交給我。」

    葉瑾之竟然將她摟得更緊。蘇婉兒不安掙扎,滿身血腥味讓她覺得快要窒息而死了。這樣掙扎之下,他才終於將蘇婉兒交給徐尚林。

    「乖。妳四哥正在趕回來,別怕。」徐尚林安慰。

    一聽說陳昭華要回來,蘇婉兒點點頭,忽然眼淚止不住地從眼角傾瀉出來,頹然閉上眼,就陷入無邊的暗夜裡,直到醒來。

    如今,葉瑾之居然讓這心理治療師來說這個。也真是卑鄙得可以。明明是她見了血腥,親自對人動了手,見了滿屋子的死人,甚至發狂一樣咬過匪徒脖頸(嗯,這個不能想,一想就想吐),那麼,她的心理問題一定是亟待解決的。她也以為葉瑾之找這個心理治療師過來是做這件事的。但這心理治療師顯然是來幫葉瑾之漂白的。

    渣男,真是孬種。自己做錯事也不敢承認。若是他大方來認錯,她蘇婉兒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以及家族來說,國家安全與榮譽高於一切,即便賠上他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她又怎麼可能責怪他良久呢,即便在這個過程中,她被牽扯進去。

    但是,這人偏偏不來認錯,卻使用這種讓人不待見的方法。蘇婉兒對葉瑾之是充滿了憤恨與鄙夷,連帶對這沒有職業操守可言的治療師也沒什麼耐心。

    「陳小姐這一刻是不是覺得要竭力去呵護這個為國竭心盡力的男人?」心理治療師問。

    心裡憋悶的蘇婉兒想要憤怒地對這人說:呵不呵護他,關你鳥事,你可以滾了,唧唧歪歪的,一點都不敬業。不過,她畢竟要顧及自己的修養,並沒有這樣說,只是冷了語氣說:「你話太多了,並且今天的表現很不專業。看來,你應該去進行新一輪的職業培訓了。我累了,需要休息。」

    那心理諮詢師大約沒想到蘇婉兒翻臉得這樣快,一下子愣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妳心中鬱結就是要發出來,不必可以壓抑。」

    「多謝。你現在可以滾了。」蘇婉兒毫不客氣。既然你是來做葉瑾之的說客,你的請求我一定會滿足的。

    心理諮詢師面露狼狽,顯然沒想到之前一直很賢良淑德、禮數周全的蘇婉兒會陡然變臉,絲毫不給他面子。所以訕訕地坐在那裡,之前的優雅全然沒有。

    「好了。你可以走了。我自己的事自己清楚。」蘇婉兒不太耐煩,一邊說,一邊瞟一眼電腦螢幕,周瑾的QQ還是在忙碌狀態。

    那心理諮詢師沒有說話,只緩緩站起身。換做以前的蘇婉兒肯定會覺得自己這樣做很混蛋,但這一刻,她覺得理所當然。她的心中是有鬱結,但那些血腥與生命的消亡與葉瑾之給她心上的那一刀相比,確實要淡漠得多。

    「葉隊的工作一直很危險。」心理諮詢師不知道出於何種目的,忽然這樣說。這一句話,董小葵、夏可可都曾說過。她乍一聽見,心裡一顫,但僅僅是微微一顫,便恢復平靜,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與性格。必不可逃。你走吧,我真是累了。」

    她再一次下逐客令。心理諮詢師終於是挪了挪步子,終究是不甘心,說:「初次面對那樣血腥的場面,一醒來就可以這樣平靜。若不是經過特殊訓練的人,怕沒幾個能做到。陳小姐真是內心十分強大的人。」

    蘇婉兒橫眉冷對,冷喝道:「說話要講證據。什麼叫特殊訓練?我是葉瑾之的妻子,陳家的四小姐。你亂說,我可以告你誹謗。」

    心理諮詢師被逼無奈,只是笑了笑,說:「妳誤會了。我只是十分佩服陳小姐而已。強大的人我見過很多,但是內心如此強大的,算是第一次見識。」

    這算是讚美她嗎?蘇婉兒不由得苦笑。她之所以有這樣強大的內心,全然是一路走來,遭遇了太多的變故。她曾親眼目睹過外公車禍,媽媽病逝,大哥傷人後潛逃,爺爺的死亡……諸如此類,她雖然年齡不大,但已經歷了太多人的生死。內心不再如同初次遇見這些事一樣激動不已。

    「你過獎了。俗話說『被逼無奈,終成師太』,這不過是說很多女人並不願意去做師太,遁入空門。只是世事艱難,事與願違罷了。哪一個女子不希望永遠沒有風吹雨打地長大,天真幸福,一直到老?」蘇婉兒緩緩說,只覺得自己的心變得殘酷而堅硬。

    「陳小姐天資聰穎,我受教了。多謝。」心理諮詢師回答。蘇婉兒一抬手,話也沒說一句。他看得懂形勢。於是大步閃人離開。而房間內,蘇婉兒頹然坐下,面上全是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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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5:09 PM

第003章 無欲則剛?

    那心理治療師走後,蘇婉兒放周瑾推薦的音樂,寧神靜氣。她刻意不去想那天的情景,坐在窗邊發呆。窗外月光落了一地,像是凝了白霜。這一年京城的深秋果然天氣甚好。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心空如大海,不知道該做什麼,雙手手搭在鍵盤上,不知道該輸入什麼,腦袋一片空白。良久,她才記起打開電腦是要向周瑾訴說的。可是周瑾還在忙碌,她便不知的做什麼。偷菜、看資料、看電影……這些平常所做的事,在這一刻,她統統沒有興趣。

    沉默了一會兒,她終於想起「最神話」裡的風景,那些唯美的音樂。好吧,反正也睡不著,那就上去呆一呆,轉移一下注意力。

    打開「最神話」用戶端,用戶端在更新,公告說是將要開啟混沌之初的地圖,探究神的秘密,探究最初的時空,另外,神界後花園兩百年前的天商地圖將會打開。屆時,將會有更唯美的風景,更悅耳的音樂,更動人的故事等待大家。

    蘇婉兒趁著用戶端更新的間隙,去為自己泡了茶。這蕊寒香冷還剩下一點點。她極其喜歡這茶,但這一次不是泡茶來喝。她泡好茶是用來漱口的。

    蕊寒香冷有一種特有的清香,讓她感到熟悉、安寧。她首先用牙膏刷牙漱口良久,又用漱口水漱口,磨蹭良久,又用蕊寒香冷的茶水漱口。做好這一切出來,用戶端已經更新完畢,檔本來不大,何況這裡的網速真確實很給力。

    依舊是滄海桑田、時光流轉的登錄畫面跳轉,亙古蒼穹一般將人帶入中國古老的神話時代。蘇婉兒登錄上去,習慣性地看看好友欄。其實她的好友也只有一個人,也就是自己的師父「亂雲飛渡亦從容」,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今天上線太早的原因,自己的師父竟然不線上。

    關掉對話視窗。將紛繁蕪雜的資訊都遮罩掉,一個人靜靜地欣賞風景,聽音樂。

    最神話遊戲時間:午後。日光從竹林間投射下來,碧綠透明的葉子如同玉石。竹樓風情萬種,有身材姣好的傣族姑娘從身旁經過,村裡有人在舞蹈,有男子在樹下與女子竊竊交談。一切都是煙火生活的模樣。音樂也是傣族風情。

    蘇婉兒很享受,於是驅動人物信步走在傣族村寨裡。終於在村中最氣派的竹樓上找到了族長,將之前接的任務:一封求救的信函交給族長。任務自然是從失蹤的少女說起,玩家將和村裡的人一同去拯救村寨。殺掉村寨外的樹妖,拿到樹妖的精魄,煉成良藥,將寨子三裡外竹林裡的瘴氣掃除。

    蘇婉兒不是很有耐心,只是浮光掠影地瞧了一眼,不斷地點確定,然後根據任務提示尋去做任務。剛好找到樹妖的所在地,就有人敲門。

    她立刻將窗口最小化,放了屏保。這才走過去,嘩啦啦一下子將門打開。她有片刻訝然,繼而笑了,說:「快請進,妳們怎麼來了?」

    「剛打電話過來聽說妳醒了,我們正好在寧園,就讓司機送我們過來了。」夏可可笑嘻嘻地說,將外套脫下來往沙發上一扔,又說:「我懶得放衣帽架子上。」

    董小葵攏了髮髻,穿著與五官都顯得十分古典。她瞧了瞧蘇婉兒,說:「果真比我們預想的情況好得多。妳這傢伙,可嚇壞我們。」

    蘇婉兒嘿嘿一笑,說:「讓妳們擔心了。真不好意思。」

    「說傻話。」夏可可撇撇嘴,董小葵也在她旁邊落座,四處瞧了瞧,說了環境不錯什麼的。

    三個女人在一起,話題也很跳躍。董小葵講了跟許仲霖去雅典旅行,夏可可一直逼問細節,讓她講講許仲霖怎麼浪漫了。

    「他哪裡懂得浪漫。」董小葵回答,臉上卻是止不住的笑,又說,「不過,那傢伙居然還記得很久以前跟我閒聊說起雅典的星空很美。這一次就帶我去了,姑且算他有心。」

    蘇婉兒心裡羨慕,只在一旁帶了笑附和。董小葵自然不甘示弱也是追問最近表白紀念日,葉三有什麼好的舉動。夏可可掩面笑,說:「去蜈支洲親自釣魚做飯了。不過,妳知道這男人是美食殺手,再好的食材經過他的手都得毀了。哪裡像妳家那一隻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嗯,還進得臥房。」

    「呸,說得葉三像是上不得廳堂,進不得臥房似的。三哥就那麼不滿足妳?」董小葵撇撇嘴,也一臉不懷好意。

    「呔,我不是那意思。姐姐是說我家那隻不會做飯。」夏可可解釋。

    董小葵在一旁掩面笑,說:「敏華還在,妳就說什麼進臥房的。也不注意注意。」

    「得了,董小葵妳丫的太虛偽了。論年歲,敏華還比妳大一些。雖然她大四沒畢業,只是因為她之間有停學一年。再說,她也是立馬結婚的人,這薰陶薰陶是非常有必要的嘛。」夏可可的聲音一如既往脆生生的,振振有詞說完這些,還笑嘻嘻地看了蘇婉兒一眼,問:「敏華,是不是嘛。」

    蘇婉兒天不怕地不怕的,但聽這倆女人這樣毫不遮掩地說起,還有有些難為情,臉上有些發熱,低了頭沒說話。

    董小葵嘖嘖地說:「夏可可,妳瞧瞧妳,敏華可不像妳臉皮厚度無人比擬的。」

    「呸,別詆毀我,想當年,我也是賢良淑德的。不過,女人結婚了,想要自己的男人又不是丟人的事,跟自己的男人身體深入是相愛的表現。敏華到時候會懂的,嘿嘿,自然,有什麼疑問不好問別人,就問我。我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滴。」夏可可一臉的壞笑,伸手摟住蘇婉兒的肩頭,活脫脫一副惡少調戲良家婦女模樣,將蘇婉兒下巴托起來,用粵劇的念白問:「小娘子,可是知了。」

    董小葵真心受不了,不住地搖頭,說:「完了,敏華好好一姑娘,給妳毀了。」

    夏可可哈哈笑,蘇婉兒也像是忘卻煩惱一樣,覺得跟她們在一起總是心情舒暢,十分放鬆。三個人都笑了一陣,夏可可忽然說:「其實老四的廚藝也不錯,妳說同樣是兄弟,這差距咋就這麼大?」

    「葉瑾之還會下廚,這可真看不出來。」董小葵問。

    夏可可這才緩緩地她剛跟葉三在一起時,葉三帶她回老宅。當時,因為受傷在國外修養的葉瑾之回到國內。葉三帶夏可可去看他。恰好碰見他一個人在研究菜譜下廚,說嘗試新菜譜。葉三也證實葉瑾之從小喜歡做的事居然是做菜。他思考問題、陶冶情操都喜歡做菜。

    「真是看不出來。」董小葵感嘆,然後又說,「敏華,妳有口福了。」

    蘇婉兒嘿嘿乾笑兩聲,說:「他就算是頂級廚師。也不關我什麼事。因為必定不是想做菜給我吃。人家有相愛的人。」

    她原本是要平靜敘述的,但語氣不知不覺有了不平與落寞。是啊,他兜兜轉轉愛的不過是那個女人。看到別人的盛大婚禮、花好月圓,忍不住向那女人求婚;求婚未果,冷靜下來的他又開始設法為那個女人營造一個沒有危險、沒有壓力的空間,將自己拖入戰局。

    以前,她會迷失,認為那個男人至少是有一點點疼惜自己的吧。但這一次綁架事件,她總算看出端倪。自己被綁架也不過是替嚴清雅受的危險與罪過。說實話,以前,她多少存了私心,想結這麼一次婚,但現在她一點心思都沒有。

    「敏華,這一次,妳在怪他嗎?」董小葵直截了當,毫不遮掩,就問出這個問題。

    蘇婉兒不語,算作默認。董小葵坐過來輕輕拍拍她的肩膀,說:「在他的位置,必得如此。他們這個位置上的人,看的都是全域。」

    「我知道,所以,有些事,我不怪他。有些事,必得不肯原諒。」蘇婉兒說。也只有在面前董小葵時,她才會這樣說。她不知道自己是信任董小葵,知道董小葵一定能聽懂自己的心,還是希望董小葵會把這些說與葉瑾之聽。因為聽聞葉瑾之與許仲霖私交不錯,又是同事。

    「妳不肯原諒他的根本是因為什麼?妳仔細思考過嗎?」董小葵問,語氣有咄咄逼人的意味。

    蘇婉兒一愣,夏可可在一旁笑嘻嘻地說:「無欲則剛的。妹子。」

    無欲則剛!蘇婉兒抿了唇。這四個字像是潔白的閃電劃過夜空。沒有期盼,沒有念想,又怎麼會有失望,怎麼會有現在的心緒難平?如果自己真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念想,僅僅是合作關係,自己對於他的做法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的責怪。說來說去,還是因為自己有所念想,關人家什麼事呢。

    蘇婉兒像是頓悟了一樣,輕輕一笑,說:「是啊。我折騰個什麼勁兒的。都是自己所渴望的投射面罷了。」

    董小葵嘆息一聲,在一旁搖搖頭,說:「那天的具體事情是機密。所以,具體的事情我跟可可是不知道的。但我聽說,那一天動了刀子,葉瑾之中槍,妳與劫匪殊死搏鬥。喜歡一個人,想去守護他,沒有任何的丟人。曾經,我抱了必死的決心去與賊人對壘,只為守住仲霖。曾經,我不止一次傻傻地想:如果我是他的同事或者下屬就好了,那麼,我就可以在他危險的時候,擋在他面前。敏華,我認為我的這種恨不得給他全世界的疼惜就是愛情。」

    蘇婉兒知道她說的意思。可是,即便自己愛那個男人又怎麼樣。他並不愛自己。所以,她笑了,說:「妳們這倆損友,總將我往圈套裡帶。我才不上當,什麼愛情,都是浮雲。何況這人,我橫豎都沒看出他是良人。」

    她死鴨子嘴硬,其實心裡已經有一些相信自己喜歡葉瑾之。

    但是,喜歡又有什麼用?去做第三者,拆散他和嚴清雅,這不是她的范兒。因為她始終認為這世界上適合自己的男人又不止一個,何況,葉瑾之也不是自己理想中的那種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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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5:11 PM

第004章 這樣強大

    董小葵只是笑,說:「冤家路窄,也是一種緣分。敏華,用心去感受,去生活就好。」

    「我知道。」蘇婉兒說,也對她一笑。其實,她是從心裡羨慕董小葵的。她那種沉靜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而自己的沉靜是後天修習所得,是逼於無奈的結果。她原本就不是這樣淡漠而沉靜的人。

    「妳知道就好。我和可可一見妳就喜歡得很。所以,總是忍不住憐惜妳,希望妳好好的。」董小葵說,夏可可在一旁嘿嘿笑。

    「謝謝妳們。」蘇婉兒說,又覺得這話太蒼白無力。明明是萍水相逢的事,與這兩位也沒多少深交。這兩人卻對自己這樣好。

    「得了,我們三個就別說謝了。總之,妳好好的就是。至於那天的事,妳也不要想起來就覺得驚心動魄。」夏可可說,難得的正襟危坐,又說,「妳要想想那些人,那樣處心積慮,就是想給國家帶來變故與災難。妳滅之,這是間接守護了安寧和平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雖然剝奪他們的生命很不對,但因此守護了更多的生命。這是大義。」

    夏可可勸說一番,董小葵在一旁掩了面笑,打趣說:「喲,難得某女也有知書達理的時候。這番話真叫我驚訝呢。」

    「呔,少瞧不起人。我在法庭上的英姿颯爽,妳還沒看到過呢。」夏可可斜睨董小葵一樣,這兩人無論何時都不忘反駁對方,但那感情卻是十分深濃。

    「得了,夏大律師。前幾天,我可聽雲輝哥說某隻還在實習呢。」董小葵立馬揭穿夏可可。

    「呸,妳這個女人,就跟我對著幹。」夏可可一下撲過來,兩人鬧作一團。

    蘇婉兒在一旁瞧得高興。鬧了一陣子,夏可可電話響了,原來是葉三已經開車過來接她回去。董小葵又不忘打趣說:「喲,這真都快成連體嬰了。這葉三也是,像是怕我們將妳拐走了一樣。」

    夏可可嘻嘻笑,沒理會董小葵,而是直接對蘇婉兒說:「每一段風景,無論好壞,都只是一段過去而已。那些事,不必太放在心裡。人要放過自己,才能高飛,才能見到更多的美好。所以,走出——這間屋子的冷清,去看看周遭美好的風景。嘿嘿。不多說了,妳是聰明人,想必不會任由壞情緒蔓延,為難自己的。」

    夏可可一邊說,一邊拍了拍她的手,電話又響起。她拿起外套就往樓下跑,說:「三哥在門口等我。我先走了。一會兒還得去看爺爺。」

    這女人做事就是風風火火的,這邊留下董小葵和蘇婉兒,一路就奔走了。蘇婉兒和董小葵對視一眼,不由得都撲哧一笑。

    這屋裡只剩了兩人。蘇婉兒便是詢問她喝些什麼。董小葵擺擺手說:「之前喝了些茶,這會兒還不是很舒服。我們就隨便說說話了。這回寧園去,也只有猴子和龍飛虎翼陪我。仲霖也不在。一個人不寂寞,想一個人總是寂寞的。今天來了,我們正好說說話。」

    蘇婉兒「嗯」了一聲,董小葵卻是沉默良久,忽然說:「敏華,愛情是隨時可能發生的,可是要守得住,將一份愛情熬成纏綿與奇跡,獲得傳奇式的幸福,卻是很累的一件事。妳做好準備了嗎?」

    「我早就做好了準備。但我更知道人應該如何堅強且認真地活下去,並且活得好。愛情,可遇不可求的。妳是幸運的,遇見了那個人,我,未必。」蘇婉兒說,語氣裡帶了自嘲的笑。

    「妳跟葉瑾之,真就不可能嗎?」董小葵問,直截了當。

    蘇婉兒心裡一咯噔,暗暗想起自己跟葉瑾之之間一直就隔著嚴清雅,隔著他們六年的相愛,隔著葉瑾之對嚴清雅的百般呵護。

    他從來不是她的良人。所謂「良人」,首先得是一心一意愛自己的那一個。只有首先這一點做到了,才有資格說別的。可是,就這首先的這一條,葉瑾之也是不夠格的。

    於是,她對董小葵搖搖頭,呵呵一笑,說:「那個人,不可能。」

    董小葵嘆息一聲,說:「這些總是我們的一廂情願了。我們總在私下裡說起嚴清雅和葉瑾之,都覺得那不是個可以給他帶來幸福的女人。而且,總覺得他跟那女人有蹊蹺。」

    「蹊蹺?」蘇婉兒不由得問。她之前也覺得總是不對勁,但就是說不上來的。

    「嗯。很相愛的人,有相同的氣場。說話、神色,甚至是坐姿都會彌散一種相同的氣場。可上次在我訂婚宴上,總覺得他們沒有。」董小葵分析。

    蘇婉兒還以為有什麼八卦,沒想到是這個,聳聳肩,說:「沒有一篇完全相同的葉子,這沒什麼的。能達到和諧的情侶很少的。」

    董小葵不太甘心,但還是抿唇點點頭,說:「也許是。不過,因為妳,我八卦了一把,問過仲霖關於葉瑾之和嚴清雅的事。他也不清楚。不過,據說葉瑾之跟那女人在一起,似乎是某一年去西北執行了一次任務之後。具體不清楚。葉瑾之不是個愛說話的人。」

    長安就在西北。蘇婉兒不由得想,恍然間就想到銀座八樓。那個人跟他有一樣的理論,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改天證實一下,即便是,也就當作跟青春告別,跟過去告別罷了。

    對於葉瑾之,從此之後,不要再有任何念想。

    「我跟他只是合作關係。等我爺爺百年之後,我們的合作也就終止了。所以,談不上什麼別的。倒是讓妳們費心了。」蘇婉兒說,語氣已然恢復平靜。

    「費心倒是沒有。總是遺憾的。」董小葵說,語氣神色見皆是遺憾。

    「別遺憾了。以後遇見青年才俊,記得介紹給我。我這麼賢良淑德,古樸典雅。嗯,現代古代美交織的人,堪稱百年難遇的。」蘇婉兒一本正經地誇自己,惹得董小葵也毫不淑女地笑。

    而後話題又轉了轉,不談葉瑾之,也不談婚禮。只是談將來的發展。董小葵倒是說最近接手的幾個項目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一是李斂楓公司那邊合作的旅遊開發專案,以及以董家宅子為背景所做的電視連續劇劇本。當然,還有『最神話』升級版本『東方降臨』的文字腳本工作。

    「那妳是夠忙的。可別累壞了,耽誤婚期。」蘇婉兒說。心裡是由衷佩服這女人,比自己還小一些,卻已經這樣獨當一面。她是活得清醒、自持的那種人,並且能隨時保持冷靜。

    董小葵搖搖頭,說:「仲霖很忙,最近是沒空舉行婚禮的。好在那只是形式,我也不那麼在乎。現在每天就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就是。」

    說到這些,兩人情緒都不太高。說到底,她們倆都算是見識過葉瑾之與許仲霖工作性質的人。董小葵那會兒跟許仲霖在一起,那也遭遇過襲擊,而她用刺蝟刺刺入那賊人左胸的狠戾,也許並不亞於自己持刀威脅劫匪,張口如同猛獸一樣咬住劫匪脖頸。

    兩人坐在沙發上發一會兒呆,窗外月色朗淨,疏影橫斜,有風穿過也看不出來,若不是那簾子在動。董小葵又呆了一會兒,詢問了一些關於青瓷的知識,便起身告辭。

    蘇婉兒送走董小葵與夏可可,先前難平的心情已經平復,如同靜默的水。關於那一天,她可以輕易地說服自己。那些生命的逝去,那些血腥對於她來說,可能會是噩夢,但以她的性格絕對不可能成為夢魘。而對於葉瑾之的責怪與意難平,也已經沒有了。因為對方並沒有錯,而自己看到對方的錯不過是因為自己的念想罷了。

    在這短短的時間,她迅速整理好一切,再度成為安靜的蘇婉兒。

    她打開電腦,周瑾依舊在忙碌狀態。她想了想,應該讓周瑾不要太擔心自己,畢竟自己已經整理好了,而周瑾的工作一向很忙,據他說曾有好多次,十多天沒合眼的。那時,她總是打趣他,說:別太操勞了,看看周瑜為何那麼年輕就掛了,多半就是太操勞。

    周瑾卻說:小喬美人,別擔心妳老公我。我身體可比那周瑜健康得多。

    她發了一把菜刀表情過去,周瑾嗷嗷地叫:淑女,淑女。

    他現在那樣忙,自己的事就不要讓他擔心了。於是就寫了資訊說自己已經全處理好了,讓他不要擔心。至於在最神話裡打敗他的事,以後再說。

    發完這條資訊,蘇婉兒果斷下線。至於遊戲裡,那個寨子的NPC村長大人真是讓人各種無語,打完樹妖,還要幫忙趕牛,做祭祀…….

    我了個去了,這任務還沒完沒了的。雖然劇情還算可以,任務給的經驗值、技能點和道具都還行。但在這個地方來來去去地磨蹭良久,還是讓人有些無味。

    嗯,這絕對是個BUG,之後得跟周瑾建議一下,或則給許仲霖建議也行,畢竟他可是大老闆。想到這裡,蘇婉兒忽然停住手,想:如果周瑾負責了「最神話」的音效方面的事宜,那就意味著認識許仲霖。也許改天得跟董小葵一起去彩虹之城總部瞧瞧,悄悄看看周瑾到底什麼模樣。

    想到可能窺伺到這傢伙,蘇婉兒內心是心花怒放。不過,她立馬意識到絕對不能讓身邊的人知道自己在玩「最神話」,否則可能走漏風聲,屆時就不好玩了。

    玩心四起的她,又在傣族寨子裡做了幾個任務。在傣族寨子外拿孔雀魔神練了一下新學的技能。後來忽然發現這遊戲居然還有一樣資料叫人品值。她的人品值才1。

    好吧,蘇婉兒服氣了。許仲霖你真是人才,你開發的遊戲,除了敏捷、閃避、物理攻擊、法術攻擊、物理防禦、法術防禦、會心、抗性之外,居然還有人品值…

    蘇婉兒隨手查了查更新,原來這人品值是最近更新的。在人間地圖,每次登陸,人品值隨機,人品值越低,接到的任務就越繁瑣,拿到的裝備就會很爛,總之各種不順。要想改變人品值,那就努力幫助他人,或者努力做任務,NPC會發放人品值,人品值多少隨機。

    好吧,這真是讓人囧囧有神的屬性。改天一定得對周瑾說:公子,你亮了。

    在傣族村寨做了一系列任務,又去了各個民族村寨轉轉,不外乎就是新手升級的任務。劇情大多數很好,畫面也唯美。不過,自己的師父卻一直未曾上線。說實話,蘇婉兒在這個遊戲裡,忽然有些想念自己的師父。

    做任務,看風景。一個人。蘇婉兒將這火爆的網遊直接玩成了單機遊戲,沒有跟任何一個人交流。事實上,她原本就是玩單機遊戲出身的。一路驅馬前行,將要想蜀中而去,山中霧氣升騰,林寒澗嘯,前面一輪血色的夕陽墜下去,暮色來臨。

    做得倒真是逼真,如同那些古文裡寫的那樣。她正沉醉在這古典的蒼涼意境裡。卻聽見有人敲門。

    她一下子將門拉開,就看到陳昭華站在門前。

    「四哥。」蘇婉兒喊,語氣總是止不住的撒嬌。其實,在蘇大偉潛逃天涯的日子裡,她一直一個人住。但陳昭華出現了,寵溺她,如同寵溺妹妹。她不知不覺便依賴他。

    「我剛回來,在車庫那邊看妳燈還亮著,想妳還沒睡。」陳昭華說,話語柔和。

    「董小葵和夏可可剛回去一會兒,我剛看了一下郵件。」蘇婉兒回答。在陳昭華進來之前,她便在進入蜀道的密林道上匆匆下線。是的,她不想這一塊都被人知道。

    「妳啊。那樣的事情下來,妳就該養精蓄銳的。」陳昭華語氣一如既往,走進屋來在沙發上坐下。

    「我媽媽說睡了一天一夜,再睡下去,那才真的要精神不濟了。」蘇婉兒脆生生地回答。

    陳昭華在一旁笑,看著她,忽然問:「丫頭。妳真的好了嗎?」

    「我好多了,已經沒事了。」蘇婉兒很認真地回答,眼神平靜如水,與他對視。

    陳昭華神色裡有訝異,繼而化作笑,說:「我的婉兒就是這樣的。不過,內心有什麼不痛快,或者難處,記得跟我說。」

    蘇婉兒一下子湊過去,低聲問:「呀,四哥,你這是要探聽女子的秘密呢?」然後,在他還在發愣時,掩面在一旁哈哈笑。

    「傻丫頭。」陳昭華輕聲說,然後窩在沙發裡休憩。蘇婉兒看到他臉上的疲憊,心裡疼惜,然而什麼也不能做。只靜靜坐在一旁,任他休息,不打擾。陳昭華睡了片刻,睡眼惺忪地醒來,說:「妳這丫頭,都不叫醒我。」

    蘇婉兒只是笑,陳昭華起身說去休息。蘇婉兒送他出去,其實她有一句話想問他,就是關於那天模模糊糊聽人說陳隊的人來了,爾後來的是徐尚林,並且徐尚林的槍法還那麼準。但她沒有問出口,一則是因為那天的事屬於機密狀態,並且如果陳昭華是衛戍隊長之一,那麼就是十二個以外,是第十三個,算是隱形的。就是他的下屬也是隱性的。

    這也是秘密,不該問。問了,沒有答案,問了,他也不會回答,只會白白為難他而已。

    所以,蘇婉兒只靠在門邊看陳昭華離去,然後轉身回屋,關門,在十點之前睡去。她對自己說:蘇婉兒妳要加油,不要去念想任何人,不要去期待什麼。做好妳自己就可以,像失去媽媽後的日子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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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5:11 PM

第005章 陳家的那些事

    當晚,蘇婉兒拒絕苗秀芝陪伴的要求,告訴她自己已完全理清了。苗秀芝一臉不相信,後來還說起當年陳錦華第一次執行任務射殺敵人,心理專家都見了三次,在家緩了一個多月。

    「那是錦華姐姐生活安逸,沒有遇見什麼大風大浪。」她說。

    苗秀芝臉上露出頹唐之色,很不安地說:「對不起,是媽的錯。」

    蘇婉兒心裡不是滋味,摟住她說:「媽,那不是妳的錯。不過,這些挫折讓我變得堅強,未必不是好事。好了,妳守了我一個晚上了,也累了。妳去休息吧。」

    苗秀芝搖搖頭,小聲說:「我很久沒跟女兒一起睡了。以前——」

    她沒有說下去,蘇婉兒卻知道她想說以前總是跟錦華一起睡。那麼,她跟陳錦華的關係一定很好。而陳錦華走之後,陳澤林也不怎麼待見她。其實她的日子大段的都是寂寞。

    蘇婉兒心裡疼惜她,便抱住她,笑嘻嘻地說:「那媽可要有心理準備,我睡覺不太老實的。」

    苗秀芝臉上露出笑容說:「我不怕的。敏華其實睡覺很乖。」

    蘇婉兒嘿嘿笑,去整理床鋪,心情也格外高興。

    晚上,母女倆一起睡。蘇婉兒靠在媽媽懷裡,覺得格外舒服。她仔細想想自己似乎從記事以來就極少跟媽媽一起睡。因為媽媽身體不好,總是爸爸照顧著,夜裡也要忙前忙後。所以,從記事起,她就一個人睡。

    夜有一種溫馨的安寧,雖然窗外風雨大作。

    母女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像是閨蜜似的。這倒是讓蘇婉兒想起跟秦喜玲在一起的時光。那時,秦喜玲總喜歡來她家,兩人夜裡也總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這一刻,蘇婉兒覺得自己跟苗秀芝的關係又拉近了許多。這個女子講她的小時候,講她的家鄉渝州,講她曾遇見的美好。

    蘇婉兒認真聽,偶爾會詢問。這樣的感覺真是很好,就這樣說到晨光熹微,也是舒服的。苗秀芝似乎是格外興奮,滔滔不絕地說。一直過了午夜,才說好好休息,明天還有別的事。

    蘇婉兒靠在她懷裡,感覺自己像是個小小的女孩,語氣也不自覺撒嬌,回答說好。不過,在睡去之前,她終於問苗秀芝陳昭華是否曾在軍中。

    苗秀芝想了想說:「似乎曾經是在軍中的。陳家本來就是軍人世家,爺爺就是鐵血軍人,陳家子弟自然都要在軍中去的。就是女孩子也是要的,妳奶奶雖然是閨閣女子,但後來也是跟隨妳爺爺走南闖北,戎馬生涯半生。妳大姐子秀是身體太弱,陳麗則是性格不好,爺爺覺得不適合。若妳在陳家長大,想必也是要去軍中歷練的。」

    「哦,原來如此。不過,陳家沒有多少人在軍政了。」蘇婉兒說。

    「妳二哥倒是在的。只不過是從政,無足輕重的職位,爺爺也不怎麼看好。妳三哥則是一直在西北軍中,他算是爺爺比較看好的。至於妳四哥,一直是在京城的。妳可能不知,這些大家族總是有子弟在京城附近的駐軍中。」苗秀芝說,翻了個身,為蘇婉兒掖了掖被角。

    蘇婉兒聽這話,只是「哦」一聲,其實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呢。歷朝歷代,將帥在外,家眷總在天子腳下。並且歷朝歷代,御林軍皆是大家子弟,心腹所在。以前跟周瑾總愛討論歷史,周瑾是睿智的人,學識淵博,尤其是歷史這一塊。

    不過,蘇婉兒並沒有說,只是在靠在苗秀芝懷裡用心聽。

    「妳爺爺之前一直很器重妳四哥的。妳四哥爹媽死得早。我那時也不是很清楚,據說是雙雙陣亡。畢竟那些屬於機密的,並不為外人所知。我們也不能打聽。只知道,妳四哥是跟在奶奶身邊長大。我那時帶著錦華回來,第一次見到他,就感覺他十分聰明穩重。他十多歲就進入軍事指揮學校,後來也軍中,後來不知怎麼的,跟爺爺鬧一次,然後就離開部隊,輾轉各處。最後在滬上做生意。徐尚林因為最初是妳四哥父親的老部下的弟弟,就一直幫助他呢。」苗秀芝繼續說,也沒懷疑蘇婉兒為何要打聽陳昭華。只當她是為了熟悉陳家。

    「哦。四哥原來這樣了不起的。」蘇婉兒自語。

    「可不是。當年似乎跟葉瑾之還是同學。不過,因為負氣出走。妳爺爺才會氣成那樣。後來是經過了較長的時間,才慢慢沒怎麼生他的氣。最初那幾年,連祭祀都不讓他進陳家的門。」苗秀芝說,又嘆息一聲。

    「這事,跟江雲有關?」蘇婉兒忽然八卦起來,因為陳昭華提到了江雲,周圍的傳言裡也有說到一個叫江雲的女子。

    苗秀芝卻搖搖頭,說:「不知道。但應該沒關吧。江雲是他離開部隊之後,去Z大學習才認識的。是他的同學,是戴元慶的女朋友。所以,因為這個女子做什麼,不太可能。」

    如果不是衝冠一怒為紅顏。那麼,如日中天的男人忽然離開部隊,這真是費解的舉動。蘇婉兒心裡暗想:如果陳昭華當年離開部隊是一個陰謀或者是工作所需,那麼,這傢伙還真是苦人,這麼多年都背負駡名。倘若他是國家隱藏的一柄匕首、尖刀,那這一次他私自行動,必然又會背負處罰。

    「陳家現在這個樣子,妳爺爺才著急的。」苗秀芝說。

    「我知道。所以,葉家聯姻,二哥這邊才能好一些。是吧?」蘇婉兒問。其實,她早就清楚,政治上的事,如果妳落井了,也必定有無數人下石的。陳家這樣的大家,如果沒落了,那些曾經的敵人,以及不相干的人,都會來踩幾腳的。

    「大約是這個道理。這些年,我在陳家,極少去想這些問題。後來,因為錦華跟陳家的婚姻,才漸漸去看這些。再後來,這又因為妳。」苗秀芝說,大約是因為想到蘇婉兒的婚姻,不由得將她摟緊,說,「對不起,作為媽媽,不能讓自己的女兒隨心所欲去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媽。」蘇婉兒撒嬌地喊一聲,然後安慰她,「女兒還小,經驗不足,眼神不一定好使。隨心所欲的未必就比家裡選的好了。」

    「妳呀,總是這樣善良。」苗秀芝嘆息,愛憐地撫了撫她臉。

    「也只有媽這樣誇我。呵呵。」蘇婉兒語氣裡全然撒嬌。這一晚,像是要把以前不曾有的撒嬌全都彌補上。原本在這世上的親人就不多。而親人,有些是拿來疏遠的,有些是拿來仇視的,有些是拿來守護的,有些是拿來驗證『親情淡漠』的,而能讓自己撒嬌的,確實不多。對於她來說,目前也只有苗秀芝、陳昭華以及蘇大偉而已。

    「我的女兒就是這樣的人。要不然,怎麼會這樣被他們掣肘。」苗秀芝說到這裡,和善的女子也有了狠狠的語氣。

    蘇婉兒一言不發,就那樣抱著苗秀芝,無聲流淚。母女連心,原來即便不是在她身邊長大,她也這樣懂自己的女兒。

    「這一門親事也不知道是好是壞。葉瑾之這人是不錯。不過,媽也不是很踏實。」苗秀芝又說,爾後又似乎怕蘇婉兒有別的想法,立馬又說,「但幸福不幸福,結果還是要看自己如何努力。」

    「媽,我一定會幸福的。妳的女兒肯定很強的。別擔心。」蘇婉兒說,拉了被子催促苗秀芝休息。

    窗外雨還下得縱情,屋內這樣溫暖。

    第二天,天氣依舊不好,雨倒是小了一些,但還是淅瀝瀝,天色灰暗,溫度也下降不少。蘇婉兒穿棉風衣,米色的風衣有古典的花紋。

    蘇婉兒邀他一起去醫院看爺爺。正在喝粥的陳昭華動作一凝,立刻說自己還有一些公事要處理,怕要晚一些。蘇婉兒「哦」一聲,心裡越發擔心。因為認識陳昭華這幾年,她也是略知一二,陳昭華與徐尚林這一對組合,談公事根本不需要墨蹟什麼,能很順利地拿下。尤其是徐尚林,不怎麼說話,可是一開口就是對方無法拒絕的存在。那麼,他昨天就說去處理公事,今天還要去處理,怕不是指生意上的事了。

    然而,無論多擔心,蘇婉兒也沒有問出口,只是「哦」一聲,隨口問:「尚林哥呢?」

    「哦,他也有些公事要處理。」陳昭華回答。

    蘇婉兒一時沒說話,心裡暗想大約真是自己猜的這樣。

    陳昭華以為她在害怕沒人保護,不敢去醫院,立刻說:「我讓二哥的司機送妳去,再派人保護妳。不要害怕」

    蘇婉兒搖搖頭,說:「我不害怕的。你去忙。我讓秦冰送我去。」

    陳昭華還要說什麼,倒是有電話過來。他摁掉電話,說:「我要去忙了。那妳讓秦冰帶妳過去。妳放心,有人一直保護著妳的。四哥說過不會再讓妳受一絲一毫的損傷。」

    「四哥,你那麼忙,你還為我操心。不要這樣。」蘇婉兒不知道說什麼,總覺得這些話都太蒼白。

    「好了,我去忙了。」陳昭華不理會,徑直開車走了。

    蘇婉兒看了灰濛濛的天,想要給秦冰打電話,卻不料秦冰已經在房門那邊。蘇婉兒撐了傘過去。秦冰似乎對當天的事很歉疚,沉默許久,才說:「對不起。」

    「誰都不想的。別婆婆媽媽,送我去醫院,我去看爺爺。」她說,徑直拉開車門上車去。

    秦冰開車十分穩。一路上一言不發,終於在一次等紅燈時,他忽然說:「葉隊這幾天很忙,一直都沒合過眼。所以,才一直沒來看陳小姐。」

    「哦。我沒事。」蘇婉兒回答,語氣輕飄飄的。是的,她已經不在乎這人來不來看她了。即便這一次被抓是因為他葉瑾之。

    秦冰像是聽出什麼來,立刻說:「那一天的事是個意外,葉隊並不知道對方會對妳下手。並且先前讓我來保護妳,是我疏忽了,保護不力。」

    蘇婉兒聽不下去,揮揮手阻止說:「事情過去就不要說了。」

    「是。」秦冰回答。

    蘇婉兒又覺得自己剛才沒禮貌,心下煩躁,不知道如何是好。於是對秦冰說:「放點音樂吧。」

    於是秦冰放了音樂,清澈的前奏響起,她只覺得熟悉。直到那個女聲開口唱,她才恍然想起這一首日文歌曲是葉瑾之曾經放給她聽過的。當時還打趣說送給她的。不過,自己不懂日文,不知道這歌詞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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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5:12 PM

第006章 葉瑾之的夢想

    音樂舒緩乾淨,女子的聲音清澈慵懶,像是在敘述一段乾淨的記憶,帶了略略的傷感。與第一次聽不同,這一次蘇婉兒覺得這傷感其實有些宿命的意味,但又有清澈的甜蜜。

    這歌曲播放完後,沒想到與那一次一樣,依舊是重複播放。秦冰有些不好意思,說:「我平常不喜歡放音樂。所以沒檢查過。沒想到葉隊就載入了這一首歌。」

    「沒事,挺好聽的。」蘇婉兒笑了笑,又趁勢問,「秦冰知道這歌的來歷嗎?」

    秦冰恰好停了車等紅燈,認真想了想,回答說:「似乎是高鈴組合的。是一部動漫裡的歌曲。上次葉隊心情很好,有提起過,說高鈴的意思就是返璞歸真的音質,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因為說起音樂,那是葉隊的強項,而我——,葉隊形容我是『牛嚼牡丹』『暴斂天物』的。」

    「哦。他還懂音樂。」蘇婉兒自語,暗想真是看不出來,葉瑾之這人強項是音樂。不過,貌似最近誇他的人不少,昨晚,夏可可還誇這傢伙喜歡下廚,據說廚藝不錯。哼,這傢伙是收買人了嗎?

    「是啊。葉隊音樂感覺很好,以前還想過開音樂會呢。他酷愛鋼琴,小時候業餘時間除了研究菜譜就是彈鋼琴,曾聽說還想著能在世界級的殿堂開音樂會。那時,老爺子都有些不高興,還斥責什麼葉家男兒怎可以什麼的。反正就是禁止繼續研究音樂,每天看歷史典籍、軍事案例,進行各種訓練去了。」秦冰認真回憶,像是那些日子都是鮮明的部分,他的語氣也跟平素的木訥與嚴肅不同。

    蘇婉兒倒是覺得震撼,這是完全不同的葉瑾之。原來這傢伙也有夢想,而且是與他現在大相徑庭的夢想。不過,為了家族榮譽,為了葉家,他的夢想到底是被折斷,如今也只化成一種興趣了吧。

    想到這些,她心裡便有些同情他。原來人,無論是富貴還是貧窮,總都是不自由的,總是要承擔一些不得不承擔的擔子。當然,也因為這份不能隨心所欲,人生才多姿多彩。

    「那時,葉隊彈鋼琴,可是十分有天賦的。」秦冰還在說。似乎是太過於沉溺於往事,忘記了開車,後面的車使勁鳴笛。

    蘇婉兒撲哧一笑,說:「秦冰,你可不嚴肅了。」

    「對不起。」秦冰神色語氣立刻嚴肅。

    蘇婉兒呵呵笑,說:「開個玩笑,你倒真是嚴肅了。你雖是來保護我,給我當司機。我可沒拿什麼主人架子,就是朋友。你總那樣拘束得很。」

    「陳小姐,我——」秦冰試圖解釋什麼,蘇婉兒怕這傢伙一本正經,到時候只有讓自己憋悶到死,於是揮手讓他速度開車。

    車到總院,雨下得更大,天灰濛濛的,像是黑了就再也不會天亮一樣。蘇婉兒覺得有些冷,在走廊上攏緊衣衫,先去看陳老狐狸。

    陳老狐狸精神好很多,開了燈在看報紙。陳澤林和趙醫生在一旁下象棋陪伴。蘇婉兒輕輕推門進去,陳老狐狸抬起頭來看到她,喊了一聲:「敏華,妳來了。」

    原本平平常常的話,但因為他語氣裡的急切,蘇婉兒竟是聽出期待來。她輕輕一笑,說:「嗯。我來了。」

    「妳怎麼不在家休息?」陳老狐狸一下子站起身。陳澤林和趙醫生也停下下棋。

    「休息夠了。想到好幾天沒來看爺爺了,就來陪陪爺爺。並且過兩天又要忙了。」蘇婉兒笑著走過去扶了陳老狐狸坐下。

    「妳啊。爺爺好多了的。」陳老狐狸說,那語氣與神色似乎跟以前有很大的區別。也許是因為這一次的事件,讓陳老狐狸對自己有別的改觀了吧。這些事不得而知,蘇婉兒也不想浪費精力去探究。

    「我看爺爺精神確實不錯。」蘇婉兒呵呵笑,又與陳澤林和趙醫生打了招呼。

    陳老狐狸自然是十分關切,再三詢問她是不是真的沒事了。蘇婉兒一直點頭答應是。陳老狐狸像是個小孩子,仔細瞧她,試圖要從她臉上找出說謊的證據。

    蘇婉兒哭笑不得,還是耐著性子安慰他,說:「爺爺,我真的沒事了。我動手是逼不得已,我是在守護我想守護的人,是在為祖國安寧出一份兒力。若是他們計畫成功,得是我們動盪之時。這樣想,一切都很釋然了。」

    陳老狐狸連連點頭,而後又說:「陳家子弟理應如此。可惜敏華從小不在爺爺身邊長大。」

    「爸,這事又怎麼能假設呢?倘若不是她的環境,在我們家,她性子又可能是別的了。這些是不能追究的。你又這樣鬱結心中,身體怎麼能好呢?」陳澤林立馬勸說。

    蘇婉兒也拉著陳老狐狸的胳膊,笑嘻嘻地說:「爺爺可別想那麼多。總之,我會盡最大努力,不會給陳家抹黑丟臉的。」

    陳老狐狸聽得動情,不住點頭,卻是抹了老淚,自然少不得回顧往事一番,講述他少年英雄時,英姿勃發,遇見映蓮奶奶時的開心,之後的戎馬生涯,幾大戰役到平定西北,鎮守西北……

    他講的是開疆辟土的歲月裡的意氣風發,是陳家最頂峰輝煌的時刻,英俊而勇敢的男子,讓敵人聞風喪膽,大家氣度的女人,從閨閣走出來,跟著自己的男人走南闖北,槍林彈雨。一對璧人,讓陳家到達輝煌。

    蘇婉兒靜靜聽著,像是隨著陳老狐狸的思緒生生地活了一世,看過了花開花謝,雲卷雲舒。

    「爸,你又想這些。耗費精力。」陳澤林不悅。

    陳老狐狸卻是搖搖頭,說:「敏華不瞭解,我就說一說,怕以後你們也不定能說得全。說不定哪一天,我就去了。」

    「爺爺,不許這麼說。」蘇婉兒立刻板了臉。她其實最聽不得人說這些,何況她的親人朋友原本不多。

    「爺爺不說就是了。丫頭,妳恨我嗎?」陳老狐狸問,這語氣神色到底跟從前大不相同。

    蘇婉兒輕嘆一聲,說:「起初,我兵荒馬亂的走投無路,爺爺以那樣一種方式出現,我是怨過的,但沒有恨;後來這門婚姻,我也是怨過的,但也沒有恨。如今,就連怨都沒有了。我不喜歡自憐自艾,哀哀怨怨過日子,何況爺爺為我選的人也不是隨隨便便選的。」

    陳老狐狸大約沒想到蘇婉兒會這樣回答,愣了片刻,又抹了淚,連說了三個「好」,拉著蘇婉兒的手,說:「孩子,是爺爺委屈妳了。」

    蘇婉兒搖搖頭,挽著他的胳膊,說:「我不委屈,爺爺好好養著身子就是了。」

    陳老狐狸連連點頭,又詢問一些別的事項,叮囑陳澤林也要著手蘇婉兒的婚禮,該準備的絕對不能少,可不能丟了陳家的臉,陳澤林意一一應聲。陳老狐狸這才催促她去瞧瞧葉老狐狸。

    這樣在陳老狐狸那邊呆了大半晌,這才下樓來看葉老狐狸。葉老狐狸跟葉銘琛像是在談論事情。蘇婉兒在門口瞧見,便知趣地等在外間。外間靜悄悄的,她便在沙發上坐下,透過玻璃窗,看到窗外大雨滂沱,如同盛夏。

    等了好一會兒,葉銘琛出來瞧見蘇婉兒,倒是一愣,問:「敏華怎麼來了?聽說妳身體不適,怎麼不好好休息。」

    「閒著,來看看爺爺。」蘇婉兒回答。

    葉銘琛也不多說,只是說葉老狐狸在裡間,而他有事要先走了。蘇婉兒客套一番,等葉銘琛走後,便進去與葉老狐狸說話。

    葉老狐狸的態度與之前也是截然不同,親自詢問了婚禮的準備事宜,還詢問了她的建議。到後來,居然還說葉瑾之從小就嚴格訓練,這傢伙不怎麼會體貼人,要蘇婉兒多多擔待他。

    「男人嘛,長多大都是孩子。作為妻子,有時候總是要憐愛自己的男人,如夫如兄如子如父的。他沉默寡言,極少與人有感情上的交流,可能要委屈妳一些了。」葉老狐狸語重心長。

    蘇婉兒鄭重地點頭,將他的託付接下來,再三保證讓葉老狐狸放心。葉老狐狸十分高興,又說過兩天就可以出院去準備婚禮了。

    「你們的婚禮,我總是要出席的。」葉老狐狸說,居然跟陳老狐狸如出一轍,又開始將葉家的榮耀以及他的戎馬生涯回憶了一遍,與陳老狐狸的回憶唯一不同的是葉老狐狸穿插了跟陳老狐狸的交情,穿插了葉家與陳家當初是如何患難與共,互相攜持。

    「以後,這家總是要交給你們的。我和妳爺爺都老了。敏華,妳要多多學習。」葉老狐狸說。語氣沒有半分的虛偽。

    難道因為那一次綁架事件,兩隻老狐狸都這樣認同自己了嗎?這倒是奇特的事,這算不算是另一個版本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可是知道了?」葉老狐狸又問。

    蘇婉兒鄭重點點頭,說:「爺爺,您放心,我會努力的。」

    這話明明是客套的成分居多,可偏偏她就覺得肩膀上的擔子重了。這邊廂葉老狐狸彷若很高興,外面便有人推門進來,聽那推門的力度像是很急切。

    門被「唰」地推開,蘇婉兒就看見葉瑾之站在那裡,像是有一天沒刮鬍子似的,原本因為沒有睡而憔悴的神情,配上那青黑的鬍渣,倒真是讓人覺得他彷若一瞬間老了十歲。

    「瑾之,你是越來越不懂禮貌了。你這門推得這樣急。」葉老狐狸板起臉批評葉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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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5:13 PM

第007章 心亂如麻

    「我是幾天沒來看爺爺了。」葉瑾之說。

    葉老狐狸鼻子裡「嗯」一聲,掃他一眼,問:「是幾天沒來看我,還是幾天沒見著敏華了?」

    這一句話讓蘇婉兒也覺得尷尬,抿了唇。低喊一聲:「爺爺。」

    「敏華也害羞了。」葉老狐狸樂呵呵的。葉瑾之倒像沒事人一樣,只掃了蘇婉兒一眼,坦然自若地走過來,將外套放在衣帽架上,說:「這幾天很忙,很多事必須馬上處理。因此一直不得空閒。今早聽爸說爺爺身體大好,這得空就來瞧瞧。」

    「我這老骨頭有什麼好瞧的,還不就是那樣。再說這裡是總院,你還擔心他們照顧不周了?」葉老狐狸說,那語氣與神色都像是責怪葉瑾之不解風情。

    葉瑾之在一旁坐下,依舊神色自若回答,說:「一會兒還要忙。敏華那邊比較遠,便是去不了。就想先來看看爺爺,等得空了,再過去看敏華的。不想敏華卻在這裡了。」

    呸,他會不知道自己在這裡?豬才會相信。秦冰帶自己過來的。自己的行蹤,秦冰必定是會向他報告的。這謊話說得。蘇婉兒內心鄙夷,臉上神色如常。

    「敏華過來一會兒了,這麼大的雨,難為了。」葉老狐狸靠在沙發上,瞧窗外的雨。

    「秦冰開車送過來的。這雨大小,哪裡會有什麼為難的。爺爺總是疼惜敏華。」蘇婉兒說,話語裡還是撒嬌的意味。

    葉瑾之聞言,倒是看過來。其時,蘇婉兒坐在葉老狐狸的左側,葉瑾之坐在右側。從葉瑾之一進門,蘇婉兒就一直在注視這人。這男人每一次出現總是衣著整潔,面目潔淨。他的住處和車都弄得很乾淨,身上也總有潔淨的氣息。何曾有這樣落魄憔悴的神色呢。

    看來這幾天真的在忙。為何而忙?其實不用猜都知道是跟那天的綁架案有關。那天的綁架案應該是牽扯到境外反動分子的陰謀,至於具體什麼陰謀。蘇婉兒不能問,葉瑾之也不可能說。那些都屬於高度機密。那麼,這幾天他一直沒有來看自己,也是情有可原。

    她兀自想,卻不料他一下子看過來,兩人對視一眼。蘇婉兒心裡一慌,忙低頭,說:「我也是忙了幾天,得了空就來看爺爺了。」

    「辛苦妳了。」葉瑾之說,那語氣柔柔的。

    蘇婉兒聽得心亂,面上卻是平常的笑,說:「來陪爺爺說話,獲益匪淺,哪裡會辛苦。」

    葉瑾之也沒說話,只靠在沙發上,眼神迷離就那樣看過來。葉老狐狸卻是起身,說:「瑾之既然得了空,吃個飯的時間總是有的。這快晌午了,你跟敏華去吃飯。」

    「爺爺,我在這裡陪你吃。」蘇婉兒立刻提議。是的,她發現葉瑾之一出現,自己的心就亂了。她不喜歡這種無法掌控自己的感覺。所以,寧願跟葉老狐狸吃飯,也不想跟葉瑾之單獨相處。現在,她只想婚禮速度完成,然後自己立馬提議去南方老宅。屆時,葉瑾之在京城復職做事,又有嚴清雅陪伴,自然不會輕易出現在南方老宅。那麼,時間可以沖淡一切,自己就可以平靜。屆時,再見到他,也不會有心驚的感覺。那時,就可以圓滿了。

    「陪爺爺做什麼的。我要休息一會兒,現在有些乏了。妳和瑾之去吃飯吧。吃完飯再過來做檢查。我已經跟醫生說好了的。」葉老狐狸一邊說,一邊站起身,還很配合地伸伸懶腰就往床上一躺,拉被子蓋上,閉目。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那我和敏華去吃飯,得空再來看您。」葉瑾之立刻站起身,在病床前很恭敬地說。

    「去吧,別影響我睡覺。」葉老狐狸揮揮手,語氣動作都不耐煩。蘇婉兒沒辦法,也只好跟也跟葉老狐狸告別,與葉瑾之一道走出來。

    走廊上除了幾個護衛,沒有別人走動。顯出空寂冷清。

    蘇婉兒不想跟他呆在一起,總覺得跟之前不太一樣,自己感覺太不自在。於是,她走得很慢。葉瑾之將外套放在臂彎,走了幾步,發現她沒有跟上來,便停下來等她。

    他站在那裡,十分安靜。瘦削的男子,有極好的身材。蘇婉兒抬眉看他,他也看著蘇婉兒。兩人都沒有說話,蘇婉兒也沒挪動步子。這樣看了片刻,葉瑾之先開口,說:「外面有家西北菜,還不錯。我們去嚐嚐。」

    蘇婉兒搖搖頭,說:「我已經不喜歡吃西北菜了。」

    她語氣不好,有按捺不住的意難平。其實一個人要真正的放下,真的是需要時間的。這一次,她算是領悟到了。

    葉瑾之卻並不惱她,神色語氣皆平靜,緩緩地說:「那這附近有魯菜,我帶妳去。第一次見妳時,看妳很是喜歡。」

    「你說的是相親的地方吧。我和你第一次見面可是在深寧。葉四少的記性並不好。」蘇婉兒面上露了淡淡的笑。

    葉瑾之者這下是沉了臉,微微蹙眉,似乎想要說什麼。蘇婉兒看了看外面的天空,雨像是怎麼都下不完,那樣縱情。

    「你那樣忙,就不要管我了,我一會兒在樓下吃一碗麵,就上來陪爺爺,然後做檢查。」蘇婉兒說得平靜,可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裡,只覺得心空落落的。

    「秦冰說妳在這裡。」葉瑾之冷不丁回答這麼一句。

    蘇婉兒只覺得這話像是滾響滾響的雷從屋脊上霹啦啦過,震得頭皮發麻,連腳都不知該往哪裡邁。她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我幾天沒睡覺了。」他繼續說。蘇婉兒確實發現他眼睛有些紅腫,鬍渣凌亂,像是胡亂刮的。

    「事情很棘手。如今都還沒處理完。」葉瑾之挪步到她身邊並排看窗外的雨,像是閒話家常一樣緩緩敘述。

    「哦,那就好好處理,不要跑來跑去的。」蘇婉兒愣了片刻才緩過神來,找出這麼一句得體的話來。

    「這幾天,我總在想妳怎麼樣了。但電話都不能打出去。」葉瑾之解釋。

    「嗯,紀律要緊。尤其你世家子弟的身份,一舉一動關乎家族興衰榮譽,更要謹慎,應該的。」蘇婉兒語氣很官方。其實她心裡早就警鈴大作,慌亂一片。葉瑾之話語,這語氣,這舉動,活脫脫就是男人對自己愛的女人說的。這一刻,她只覺得這男人像是一口幽深的古井,自己忍不住就要墜落下去。

    她連忙向前一步,裝作想在認真看窗外的雨,不讓葉瑾之看出一點點的端倪。

    「我只是希望妳知道,我無時無刻不想來看妳。」葉瑾之說,聲音輕柔低迴,像是四月天柔和的風掃過耳際,像是最細膩的羽毛掃過肌膚。

    蘇婉兒亂了。心裡煩躁。這人怎麼可以這樣?他有相愛六年的人,怎麼還可以這樣無恥,說這樣的話來擾亂她。

    「這些,不必了。你我不過合作關係。」蘇婉兒說,語氣有些生硬,氣氛頓時就尷尬生硬起來。蘇婉兒自然也感覺到,立馬覺得這樣不行。於是,她立刻呵呵一笑,換了一副輕佻的口氣說:「像我這麼優秀,賢良淑德的女人,確實很少了。你——,」她一臉的笑,伸手拖他的下巴,問:「不會迷戀上我了吧?」

    葉瑾之微蹙眉看她,然後說:「是,我迷戀上妳了。」

    蘇婉兒有那麼一秒有些愣,繼而想到嚴清雅,想到他跟自己結婚,對自己好,不過是做給旁人看,讓自己成為嚴清雅的保護傘罷了。因為她的頭銜才是葉瑾之的妻子,憑藉他的作秀與陰謀,以後,她表面上還會是葉瑾之最愛的女人。

    她不會忘記這男人是十二衛戍隊長裡的陰謀家,是優秀的權謀家族葉家長大的人。對於作秀這種政治權術常用手段必定是輕車熟路。

    不能被這人迷惑。蘇婉兒告誡自己要清醒,於是對於他那嚴肅說出口的一句話,先是一驚,繼而掩面笑了,低聲說:「呀,沒想到你也挺幽默的。以前,總認為你是一個冷漠如霜的人。即便跟你熟識後。」

    葉瑾之緊抿唇不語,就那樣看她。蘇婉兒被看得有點發麻,有些不自在地笑笑,說:「我開個玩笑的,走吧,你請我吃西北菜,我忽然想吃了。」

    她一說完,就快步往電梯那邊走,腳步有些踉蹌,差點摔倒。眼前總是他不悅的神色,微蹙的眉。

    一顆心怦怦跳得煩亂,蘇婉兒跑到電梯邊開了電梯。葉瑾之像是怕她將他留在電梯外,快步過來,閃身進電梯,待電梯門緩緩關上,他說:「那天,對不起。」

    蘇婉兒怕他還要說什麼,立刻打斷他,問:「那家西北菜,你去吃過嗎?菜色如何?」

    葉瑾之一言不發,像是在生悶氣。蘇婉兒假裝沒看見,問:「如何啊?你不會也沒去過吧。」

    過了好一會兒,葉瑾之才說還行。這時,電梯門打開,秦冰已經拿了兩把雨傘在電梯口等候。蘇婉兒自然伸手去接。可還沒接到,葉瑾之接過一把格子大傘,將蘇婉兒一摟,說:「秦冰你也一起去吃飯。走吧。」

    他這麼一說,蘇婉兒還真不好再去搶那把大傘。偏偏秦冰死心眼,說:「我一會兒等敏華小姐檢查的時候,我再吃些麵包就可以了。」

    蘇婉兒喜出望外,立馬就要掙脫葉瑾之奔向秦冰手中的傘。葉瑾之卻是將她一摟,冷哼一聲,說:「你一併過來,我還有別的事要交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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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5:15 PM

第008章 迷魂陣

    大雨滂沱,模糊了視線,西北菜館,菜式俱佳。

    因為葉瑾之交代秦冰給陳老狐狸打包一份西北菜,秦冰這木訥的傢伙終於顯露出人精的一面,立馬找到臺階,頓時遁走,不顧外面的雨下得越發大,連寬大的雨傘都沒什麼用。

    秦冰走後,這邊只剩了蘇婉兒與葉瑾之相對而坐。葉瑾之靠在椅子上,眼神掃過來,卻又似乎飄得很遠,像是在想什麼似的。

    蘇婉兒似有若無看他一眼,覺得不自在,於是自顧自低頭玩手機。其實很慶倖人類發明了手機,不僅僅是因為方便聯絡通訊,更重要的是能更從容地避免這種尷尬的氛圍。

    終於,服務員一道一道的菜端來上齊,讓兩人慢用。蘇婉兒不得不收起手機,漫不經心地拿筷子埋頭吃飯。

    其實,她原本就沒什麼胃口,更何況是跟讓自己心煩的葉瑾之一起吃飯。好在葉瑾之不是多話的人,尤其是世家子弟,更懂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所以,兩人靜默吃飯,倒算是相安無事。

    當然,在吃飯過程中,蘇婉兒一直祈禱葉瑾之的電話響起,讓他立馬走人去。那樣的話,自己就可以不必在這裡受罪,心煩。

    可是,她祈禱的事一直到到用餐結束都沒有發生。就連葉瑾之交待要「速去速回」的秦冰也不見蹤影。她這一餐已經磨蹭良久,這會兒總不能繼續磨蹭。再說,這也不是她的作風。所以,終於是彼此都放了碗筷,葉瑾之靠著椅背問:「可有吃好?若沒有,我們再叫一些別的。」

    蘇婉兒搖搖頭,說:「吃很多了,哪裡還能吃得下別的。」她面上和善,心裡卻是腹誹這傢伙當自己是豬嗎?都吃這麼多了,還要叫餐。

    「妳瘦了。」葉瑾之冷不丁地說,眼神端詳。

    「瞎說,來京城與我深寧相比,重了一斤。」蘇婉兒立馬反駁,斜睨他一眼,又假裝不經意地抬腕看手錶,以示提醒。

    「是嗎?那妳以前太瘦了。重了一斤,竟也是這樣瘦。」葉瑾之說。

    蘇婉兒聽這話,心裡中一陣陣悲涼,是不是心理醫生的事讓他意識到她破了他所擺的迷魂陣,這會兒又來灌迷魂湯了?

    不過,她面上依舊是淡然的笑,漫不經心的口氣問:「是嗎?男人不都喜歡瘦一些,有骨感的女子嗎?」

    「大多數男人只喜歡自己的女人健康。」葉瑾之回答,將『自己的女人』幾個字咬得很重,那語氣咬得讓蘇婉兒心裡顫顫的,虧得她先前給自己打了預防針,不然這會兒又得迷失。

    「哦,原來如此。不是男人,總無法瞭解其所想了。」蘇婉兒淡然的語氣,神色裡全然是秋水長天的明淨。葉瑾之看她,便又微蹙眉。然後,他沒說話,只是讓服務員撤走杯盤,煮一壺玫瑰茶。

    玻璃的茶壺,蠟燭小火跳動,銅質的架子,有了精緻的意味,但總是失去瓷器茶壺的質感,如同這一家席北菜失去原有的韻味,配上這種經營終究弄得不倫不類。

    蘇婉兒只是掃一眼,忽然就這樣感慨。因為覺得這如同自己這一場婚姻,那樣大規格的婚禮,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天下皆祝福,卻因著沒有愛情,偏偏就不倫不類了。

    真正純美的婚姻不在形式,不在規模,不在於門當戶對什麼的,而在於男女是不是相愛,有沒有天長地久的念頭與決心。如同中國的茶,還得配上相宜的瓷器茶具。

    蘇婉兒出神地看那壺玫瑰茶,水微微動,花骨朵在其中浮動,懶懶的聚集。葉瑾之忽然說:「我估計還要忙一陣子。」

    「哦。」蘇婉兒抬頭看他一眼,神色也沒有多大的變化。葉瑾之的眼神審視,像是要看透她在想什麼似的。

    蘇婉兒只是與他目光相接剎那,立刻垂了眸,繼續看那那茶壺,這會兒看的是銅質座架上的藤蔓花紋。

    「敏華。」葉瑾之喊,語氣有略微的不滿。

    蘇婉兒想:你又要給我迷魂陣。姐不受你迷惑了。不過,沒必要戳穿,給彼此添堵,也沒必要讓他篤定自己已經洞察他的計畫。要不然,以後怕看不到那麼好的表演,又或者他調整演技,更賣力表演,自己未必招架得住。因此,這世上,有些陰謀自己知道就好,沒必要戳穿。因為在耗子必經之路上放幾回老鼠夾子,耗子就知道繞道,再要摸清耗子活動路線,就得花一番功夫。

    基於這樣的心理,蘇婉兒很配合葉瑾之的舉動,神色迷茫地問:「怎麼了?」

    「妳是不是在怪我?」他一下子坐正了身子,低聲問。

    蘇婉兒一愣,搖搖頭,說:「沒有啊。你怎麼這樣問?」

    「那天,我沒想到對方那樣強。」他說。

    「哦。都過去了,你就不要再提了。」蘇婉兒阻止他說下去,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葉瑾之神色還是平靜,可那眼神裡的審視比先前更深。

    蘇婉兒假裝沒看見,只轉過頭瞧窗外的雨。雨水順著玻璃快速流下,看不見外面。原來雨下得真是這樣大,剛剛在他懷裡一路過來,倒是沒有這樣的感覺。

    「對於我來說,那天,一直都在心裡。」葉瑾之忽然說。

    蘇婉兒覺得他像是又要說什麼,立刻開口打斷他的話,說:「你作為衛戍隊長護衛領導人安全,這些經驗教訓自然不能忘記的。」

    「陳敏華。」葉瑾之幾乎有些吼。

    蘇婉兒卻是繼續裝無辜與驚訝。

    一臉驚訝地看著他,問:「怎麼了?我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葉瑾之那該死的平靜臉上終於有了焦灼。他有些不安,拿了一支煙出來,似乎又覺得不妥,又將那煙放回盒子裡,連同那種藍色封面的火柴也重新放到衣兜裡,輕嘆一聲,說:「我這幾天總是想著那一天,想著妳。」

    如果以前,蘇婉兒聽到這種話,總是會慌亂。可是,經過這一次的事件,她覺得自己的心竟然漸漸涼薄。能將透過現象將這些話全部看出本質來,這不過是他的手段,不過是他在守護他的女人,卻拿了她的心來計算。這人讓人恨,卻不能恨起來;讓人喜歡也喜歡不起來。

    如今,她聽到這些話,已經能不受迷惑,將一切都冷靜對待。這是可喜可賀的,至少避免遺失了自己的心,不至於盲目付出,以至於將來真相大白,自己遍體鱗傷。

    「你分析那天的漏洞與所得就是了。想我做什麼。」蘇婉兒語氣輕飄飄的,臉上似笑非笑。

    葉瑾之蹙眉,動手將那玫瑰花茶斟了一杯輕輕放到蘇婉兒面前。她看到他的手,修長的手指,有好看的肌膚,細緻的紋理。不知道怎麼的,她的心一顫,像是和風吹過池塘泛起的微波。

    「妳的一舉一動。多麼叫人震撼。隊裡的人都那麼說。」葉瑾之回答。語氣比方才平靜很多。

    蘇婉兒鬆了一口氣,原本以為他要說些有的沒的,讓人討厭,卻不料這男人說的是這個。

    「有什麼震撼的,任何人在那位置,必得如此。」蘇婉兒客套回答。其實,她已經不願意去想當天。因為那一天,她那樣擔心他,甚至不顧一切後果,要保全他。當他中彈倒下,她忽然覺得天旋地轉,胸口鬱結一種難以排解的憤怒,狠狠咬住那人的脖頸,恨不得將那人生生撕扯、剁碎、嚼爛。

    她醒來後,冷靜分析前因後果,心裡就鄙視當天的自己。越鄙視就越想哭,鼻子一陣陣發酸,覺得自己太可悲,被人利用自此,卻還奮不顧身。

    那一天的她,在蘇婉兒如今看來,是一種恥辱的存在,那代表她的迷失與不智,是一種莫大的失策與失敗。

    「部隊也有女子,不一定如妳一般。」葉瑾之回答。

    蘇婉兒只是一笑,端杯喝了一口玫瑰花茶,才說:「那要看什麼樣的。像錦華姐姐那樣的,怎麼可能如我一般被擒住?」

    「她是異數。」葉瑾之回答,大約是因為提到陳錦華,他臉色不是太好。至於原因,蘇婉兒覺得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刻。

    「也許。不曾見過。也不曾軍營歷練。一切不過是本能。」她說,雲淡風輕的口吻,偏偏在提到本能兩個字時,心裡輕輕顫。當天的一切發生的那麼快,確實一切都是本能。那麼,自己確實是不知不覺喜歡過這個男人的。只是這樣傷感,第一次這樣去喜歡一個人,可是這個人不愛自己。

    我們之間只是合作關係。我的良人必定不是他。蘇婉兒又在內心中提醒自己。

    「敏華,那一天的妳,總是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葉瑾之又說,很嚴肅的語氣。

    蘇婉兒哈哈一笑,說:「你可別迷戀上姐,姐確實是個傳奇。」

    她神色語氣皆戲謔。葉瑾之像是要說什麼,電話卻是響了。他瞧了瞧,沒有接,摁掉。然後,說:「我要去忙了。」

    「嗯,你忙。我檢查完後就回去了。」蘇婉兒做了請的手勢,心裡卻在腹誹:這小子會不會記得付帳了再走?畢竟自己雖然是陳家四小姐,這個信用卡裡也沒多少錢。

    葉瑾之站起身,果然還算風度,讓服務生來結帳,然後打電話給秦冰讓他來保護好蘇婉兒。

    「你忙你的,我沒事,自己回去就行。」蘇婉兒說,站起身才發現只有一把雨傘。

    「走吧,不缺這幾分鐘。」他說,站在門口等她,撐開了藍黑格子的傘,向她伸出了手。

    其時,屋外大雨傾盆,他就站在雨的邊緣,向自己伸出手來。這一個玄妙的場景,具有蠱惑的力量。彷若只要走過去,將手放在他手中,所有的一切都不必再擔心,從此之後就可以這樣簡單地跟他走。

    然而,她始終記得他娶她,對她好,只是為了守護他的愛情,守護他愛的女人。而那個女人不是自己。於是,蘇婉兒很大方地走過去在他的傘下與他併肩,像是大雨時刻,在屋簷下避雨的兩個陌生人的相視一笑。

    「走吧。」她說

    葉瑾之就撐傘送她去醫院,將她交給秦冰,並叮囑秦冰要好好保護。他的衣服濕了不少,蘇婉兒假裝沒看見。只是在臨走時,象徵性地叮囑一句:「注意安全,記得吃飯。」

    原本往停車場走的葉瑾之一下子轉過來看她,片刻後,他說:「我會的。」蘇婉兒只是笑,其實她有些招架不住葉瑾之這樣。等他走遠,她轉身往樓上去。秦冰說醫生已經在等她了。她「嗯」一聲,心裡想起葉瑾之說「我會的」那語氣和神色。暗嘆:這人演戲,也太逼真了。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有一條短信過來,葉瑾之發的,只有一句話:如果可以,我不會讓當天的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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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5:16 PM

第009章 恩賜

    蘇婉兒看了許久,終於在驗血前回了一條短信:這世間,不要說「如果」二字,凡事都是自己選擇的結果,沒什麼愧疚與後悔可言,即便有,放在自己心中就好,一旦說出來,就有推脫責任的嫌疑。四少,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她寫好,又看了一遍,覺得這話說得有些狠。但就是要讓他知道,她什麼都清楚,不是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人。

    所以,她還是狠心摁了發送。然後毅然關了手機,大步跨入檢查室。

    醫生都是葉家和陳家熟識的,所進行的檢查項目也已經過陳澤林和兩隻老狐狸商量斟酌。因為是特別預約,便沒有排隊等候的煩惱。可由於檢查項目眾多,這檢查還是一直持續到下午四點過。

    蘇婉兒走出醫院,雨已停了,但沒有放晴。秋天開始夜長日短,京城四點過的陰天,已是黃昏,天色濛濛的暗沉,遠處已有點點燈光。

    蘇婉兒開了手機,原以為葉瑾之會有短信回來,但遺憾的是開機良久,並沒有短信回復。她暗想大約是自己那條短信太過看透本質,太過惡毒,葉瑾之無言以對。抑或是他原本確實如他所說很忙。蘇婉兒已不太想追究,只命秦冰開快些,因為她臨出門前答應過苗秀芝回去吃飯。

    因為疲憊,她靠了椅背養神。許是周圍太安靜,她耳畔竟不自覺響起那一首日文歌曲。於是,猶豫再三,她還是讓秦冰放那歌。

    音樂一遍一遍,在耳畔迴響。蘇婉兒總是想起那一天,林蔭道上,安靜的車內,他說送這一首歌給她,說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這個男人其實有一種魅力,讓她即便明知那些是虛幻,卻也貪戀那美好時光。

    蘇婉兒,妳完了嗎?她依舊閉著眼,從表面看來安靜無比,似乎睡著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內心是如何的心潮起伏。

    歌曲一遍又一遍,終於不知道播放了多少遍,車緩速下來。蘇婉兒知道已經到了,於是施施然睜開眼,還沒跟秦冰說話,隔了一段距離,就看到陳雲華的別墅門口停了一輛銀色賓士跑車,由於天色昏暗以及車的角度問題,看不清車牌。不過,門衛處燈火通明,她看到有個男子在跟門衛說什麼,像是在詢問。

    秦冰一般就將蘇婉兒送到門衛處,所以就在這賓士車旁停了車。那門衛一看到蘇婉兒,立刻就說:「陳小姐,這位李先生說是妳朋友,來看妳。」

    蘇婉兒「哦」一聲,這才看那人,他恰好轉過來,竟然是李峻寧。他就站在燈火通明裡看她,臉上是那種溫和的笑,有深深的笑渦,這男人有一種醇美溫暖的氣質。似乎大海波濤起落,都能於他無關,他依舊不動不搖的平穩。

    「我來過幾次,都說妳沒醒,我也忙,所以就沒有去看妳。昨晚與人討論了新的時裝秀舞臺佈景到半夜,聽人說妳醒了,但那麼晚,不好打電話過來。今早,家裡有事,我回了滬上,所以,這才趕過來。只想瞧瞧妳。」他敘述的事,足以讓任何女子為之動容,可是他語氣平靜,彷若是家常的話語。

    蘇婉兒雖聰慧,混跡社會,隨時都提醒自己保持一份清醒,但畢竟過去的歲月沒有男子這樣來表達對她的體貼與關心。所以,她的心像是春天的草,微風拂過,紛紛的微顫,紛亂了原野的平靜。不過,她面上卻是慣有的淺笑,說:「讓你記掛,真是我的罪過了。」

    「說哪裡話。我們是朋友,當天的情況那樣——」李峻寧說,語氣柔和。

    蘇婉兒心裡大驚,這才想起當天自己被綁架時,最開始是在跟他通話,那麼綁架開頭的對話,李峻寧是聽到的。而那天的綁架事關國家機密,即便是李峻寧知道,要提起這件事也不該是這人來人往的門口。於是蘇婉兒顧不得禮貌,立刻打斷他的話,說:「我沒什麼的。只是我睡眠向來極好。前段時間忙籌備婚禮太累了,就睡得多一點,倒是讓這許多人都著急,真是不應該。」

    她說到後來,語氣越發雲淡風輕,神色裡全是淺笑嫣然。

    李峻寧一愣,彷若是知道些什麼,這才從那燈火輝煌裡緩緩走過來,說:「大家都是關心妳,如今看到妳沒事,我就放心。」

    他神色依舊十分平和。蘇婉兒對他一笑,說:「謝謝,你那樣趕過來,想必沒有吃晚飯,一同進去用晚飯吧。」

    「恭敬不如從命。」李峻寧不客氣,言語神色氣度非凡。

    蘇婉兒做了請的手勢,門衛打大門,讓李峻寧將車開進去停在院落裡。這邊廂秦冰如同平常送她回來,就告辭離開。蘇婉兒卻是叫住他,說:「秦大哥,你也一併來吃晚飯,省的又去費心,怪麻煩的。」

    秦冰一手拉著車門,聽聞此語,動作一凝,只看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不了。」

    蘇婉兒理了理衣衫,看了看李峻寧的車,緩緩地說:「如今瑾之繁忙,無暇顧及我。而我大學也要明年才正式畢業。社會經驗不足,審時度勢的眼光還欠缺。所以,有些事,你在,倒還可以分析分析。」

    秦冰也是聰明之人,聽蘇婉兒這樣遞話,自然知道她不信任李峻寧,又怕以前照片的事重現。於是順了便說:「那就多謝敏華小姐。」

    蘇婉兒只一笑,沒多說話,便快步往屋裡走。因大雨緣故,院落裡多少積了些水,有傭人在打掃。李峻寧已停好車,在廊簷下等她。

    「我邀他一併來吃飯,這傢伙倒是忸怩了。讓你久等了。」蘇婉兒跟李峻寧閒話家常,又瞧了瞧拘謹的秦冰。

    「能見到妳已經很好了,不覺得有時間的存在。」李峻寧笑盈盈地說。

    其時,廊簷下是紅紗的燈籠,映得唯美,而李峻寧就站在那裡微笑,這場景很唯美,很文藝,像是一場華美的夢境,而他說的每一句話依舊是他的風格,美得像是電影臺詞。

    蘇婉兒暗想這一定是一個俘獲女子芳心的高手,就自己這樣時時保持警醒心性的人某些時候都會不由自主有些微的沉溺。這人如此平和,卻暗暗散發了危險的氣息。

    蘇婉兒心中警醒,面上卻看不出端倪,只掛了調皮的笑。是的,這麼多年的輾轉,她學會了各種笑。以至於她的面相也掛了笑,即使是安靜時,眉目之間在旁人看來,也像是含了淺淺的笑。

    大學宿舍的老大也在某天的感嘆:「婉兒,說實話,仔細看妳,真覺得舒服。總是溫暖的,即便安靜看書,那面上也帶了笑。」

    那時,她甜甜一笑應對老大的讚美,如今,她調皮地笑,說:「李先生總是這般會哄人了。怪不得媒體都說你的沉悶少言。今天我算是明白了,你這要是一開口說話,不知要讓多少女子迷了途呢。」

    她聲音清澈,落在寂靜的院落裡。李峻寧面上也是笑,聲音卻不及她大,是一再地低下去,說:「我只遵循我的內心而活著。如同我做設計一樣。所以,我對我不上心的人,不會多說一句話。」

    他低下頭在蘇婉兒耳邊低語,那聲音本來好聽,配上這動人的話,更有蠱惑人心的作用。饒是蘇婉兒,也覺得心頭一顫。他的言下之意是說自己是他上心的人。其實,平心而論,這個人是優秀的,那種溫柔平和、氣息潔淨、性格幽默、處事大氣頗符合他的標準。

    如若不是與他在這個身份、境地遇見,換做她就是清風鎮蘇家的女孩子,Z大的大學生與他相遇,她必定會轟轟烈烈跟這人演一場地老天荒的。只可惜如今,她是陳家女子,葉家媳婦,衛戍隊長的妻子。這身份讓自己已然沒有機會,並且對出現的每個人都要處處小心,細心審視。

    所以,對於李峻寧,她一直抱著審視與防備,何況葉瑾之還說過模棱兩可評價李峻寧的話。

    「你這性子倒是特別。現下的人,如果是這般身份、家世、容顏,便恨不得萬花叢中過了。」蘇婉兒也是打哈哈。李峻寧似乎要說什麼,苗秀芝倒是出來批評她不懂禮貌,客人來了,也不知道請進去,哪有在廊簷下待客的道理。

    蘇婉兒吐吐舌頭,對正與苗秀芝寒暄兼自我介紹的李峻寧做了請的手勢,同時還不忘對苗秀芝說:「媽,我想以後秦大哥就在我們這裡吃飯了。省得他送我來來去去的,還得自己操心吃飯的事。」

    苗秀芝點頭,笑了說:「虧得妳才想到。前幾天,我就想到,可這孩子不肯。妳今天能說動,這最好了。」

    苗秀芝一邊說,一邊轉頭問秦冰喜歡吃什麼。秦冰靦腆,吱唔良久,才說其實對吃沒什麼要求,如果陳阿姨太客氣,他就更不心安了。

    苗秀芝也不為難,只讓幾人入座,吩咐人上菜。菜式清淡,只是秋燥時分的好菜肴。李峻寧少不得誇一番。苗秀芝眉開眼笑,席間那狐狸眼的女子和陳麗也不知道怎麼抽風,平素不跟蘇婉兒母女一併用飯的,這會兒也都跑來,一直跟李峻寧說話。大多數是問能不能設計衣衫的事。

    李峻寧倒是一一回答,多是為明年春季時裝秀設計而努力,沒有多餘的時間。並且誠懇地表明就是蘇婉兒的結婚禮服都是他的學妹設計,他只做了稍許的修改而已。狐狸眼和陳麗皆表示遺憾,不過仍舊不甘心,左右橫豎的討了春季首場時裝秀的票,滿心歡喜、笑顏逐開地道謝,又拍照、簽名。

    自始至終,秦冰十分拘謹,但就連吃飯也保留了軍人特有的謹慎。苗秀芝修養頗好,還讓人加兩副碗筷,又加了菜。蘇婉兒則很優雅地吃飯,面目和善。也就是這時,她才終於發現李峻寧其實是個名人,是個明星。

    不過,這並不算什麼。在用飯快結束時,房門那邊傳來消息說:「葉雲嘉先生來訪。」

    那門衛來報的。正在用飯的幾人一聽,都是不約而同動作一凝。別人為何這個驚訝動作,蘇婉兒不知。她只知道的是葉雲嘉去了瑞士,像是說跟一個難纏的客戶去那邊,有幾筆業務要談,短期之內不會回來,他甚至還發過短信來說可能不能來參加她的婚禮了。如今卻突然回來。她其實猜到大約是因為自己遇險的事傳到他耳朵裡,他才回來的。

    因為葉雲嘉來訪的消息,用飯的氣氛一凝。不過,薑還是老的辣,苗秀芝立馬就打圓場說:「雲嘉肯定沒用飯,我去準備一下。」

    蘇婉兒也是緩過來,一下子站起身,阻止說:「媽,妳先問問葉雲嘉再說。興許他吃飯了。」

    「哦。也是。」苗秀芝恍然大悟,爾後對李峻寧笑了笑,說自己是老糊塗了,這辦起事來總是不利索,讓他見笑了。

    「阿姨太謙虛。這菜式不比京城任何一個名家廚子差。妳這容貌,我很客觀地說,面若春花,光華得很。」李峻寧說,明明是讚美的話,有虛假的成分,可在他說來,卻就像是專家點評一樣的權威。這人真是高手,蘇婉兒暗自佩服,再瞧眾人反應,苗秀芝自然高興,狐狸眼在一旁附和,陳麗則是一貫鄙夷,秦冰不動不搖,認真對付飯菜。

    「呵呵,你倒是寬阿姨的心了。」苗秀芝樂呵呵的。卻也不忘催促蘇婉兒去門口接一下葉雲嘉。

    蘇婉兒點點頭往外走,只聽得那李峻寧說:「阿姨跟敏華一樣,有一種古典美。」

    這人——,在鏡頭前裝酷,在藝術上嚴謹,卻也是個人精。看來,果真是個厲害角色。以後,若是得空,倒是可以將這人好好研究一番,必定能獲益匪淺了。嗯,還有葉瑾之的手段也得好好學學,這男人也是人精,虛虛假假的讓人捉摸不透,卻又掌控全域。哦,當然,還有自己的四哥陳昭華、穩重的尚林哥,兩隻老狐狸。這些人都是厲害角色,但全部都可以成為學習的對象。

    俗話說「女人是一所好學校」,意思是說經歷過女子的男子會成長。那麼,像李峻寧、葉瑾之這樣的男人何嘗不是好學校、好老師呢?自己要偷偷觀察,將他們應對事情的本領全都學了。

    蘇婉兒這樣想,心情忽然愉快了不少。原來換個角度來看,遇見這些人其實是上天的恩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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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5:17 PM

第010章 這樣的雲嘉

    蘇婉兒換了這麼個角度去看待與這些陰謀家的相遇,心情愉快不少。於是快步去瞧葉雲嘉,剛打開門,就看到已停好車的葉雲嘉從花圃小徑大步過來,借著朦朦朧樓的燈光,看到他走得急切。他看到蘇婉兒,倒也十分高興,三兩步就跨步過來站在她面前。屋裡的燈光盈盈,投射在他臉上,於是,蘇婉兒看到他的臉,瘦了不少,卻依舊是那樣好看,也看到他的眼裡有擔憂與驚喜。

    「妳沒事就好。」他先開口,聲音竟有些啞,唇邊浮一抹笑,淺淺的酒窩,讓這冷漠而性格暴戾的男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情。

    「我沒事,只是看你這樣急匆匆的,一點都不像你。可有用過晚飯?」蘇婉兒回答,聲音不覺就柔和了。是的,自從想起兒時相處的時光,想起他這些年的成長,她的心總是柔軟,有一種莫名的疼惜。即便是如今,他已經長成高大英俊的男人,成為叱吒風雲的人物。在她心裡,還覺得是當初那個倔強,怯生生的男孩。

    「我——,吃了。」葉雲嘉回答,神色語氣皆柔和。

    蘇婉兒讓他進屋,便是閒話家常,問:「瑞士的事都處理好了?」

    「嗯,用了些極端的手段,處理好了一批,還有一些緩一緩。」他回答,很平靜的語氣,卻又像在回答多年的老友。

    蘇婉兒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對於他的事業,她從未去瞭解。只是聽說這男人素有手段。當然,那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孩子,如今能是這般境地,必定是聰穎異常。商業的事,她便是從不擔心的。只是這人的性格,她是見識過的,多少還是有些擔心。

    「妳別擔心,我不會做違法的事。」葉雲嘉忽然說。蘇婉兒訝然,掃他一眼,說:「誰擔心你了」

    葉雲嘉只是笑而不語,苗秀芝卻是從飯廳出來詢問葉雲嘉是否吃飯了。葉雲嘉十分有禮貌,回答在酒店已經用過了。

    「哦,那你先坐一下。敏華先用晚餐。張姐,給葉先生奉茶。」苗秀芝吩咐,這會兒儼然這家的主事。

    葉雲嘉也不客套,在廳裡坐下,催促蘇婉兒去用餐,自己卻是拿了一旁的報紙在看。蘇婉兒瞧瞧他,便也只好去吃飯,原本自己已吃得差不多了,這會兒葉雲嘉過來,可以不必再去,但因為有客人在一起用餐,作為主人不好離席,於是只得又回飯廳去了。

    李峻寧依舊在很認真地品嚐苗秀芝做的菜,舉止優雅得體,頗有大家風範。蘇婉兒入座,他漫不經心地問:「葉先生已用過餐了?」

    蘇婉兒點頭回答說用過了。李峻寧也只是「哦」一聲,說:「那他吃晚飯挺早的。」

    「那傢伙吃飯,向來沒個規律的。餓了就吃。」蘇婉兒呵呵一笑回答。心裡卻明白得很,葉雲嘉必定是沒吃晚飯的,從他常住的酒店開車過來,即便他飆車,一個多小時也是有的。這會兒才剛六點過一點。倘若他從機場過來,便是真的沒吃飯的,這傢伙向來就深惡痛絕機場飯菜,尤其是飛機餐。不過,不知道他出於什麼原因說吃過了。如今,這李峻寧像是也看穿葉雲嘉說謊才說出這麼一句來。蘇婉兒自然不能不有所回應。

    「原來如此。這可真不是個好習慣。」李峻寧回答,又為自己盛了湯。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習慣,環境不同的,習慣自然不同。」蘇婉兒漫不經心地說。覺得跟李峻寧這對話真是沒營養到家了。

    「敏華看起來跟葉先生很熟,得勸一勸了。」李峻寧說,很優雅地喝湯。也許他是無心,可蘇婉兒忽然就想到照片事件,心裡一咯噔,面上卻是輕輕一笑,說:「你是男人卻是忘了。就是老婆勸,男人也未必肯聽,何況我只是他嫂子。這一次來,也是找不著他哥,抽空給我送賀禮,說什麼業務繁忙,怕婚禮當天就來不了。」

    那語氣極自然,三言兩語將自己跟葉雲嘉的關係說得很清楚,連同他來的目的也交代清楚,兩人之間月白風清得不得了。

    李峻寧點點頭,說:「敏華說得對,是我多言了。比如我,總是喜歡抽煙,如何也改不了,老媽,姐姐都勸我,全然無效。」

    陳麗在一旁倒是來了興趣,八卦地問:「以前看你的新聞,卻都是對人冷冰冰的。媒體都很奇特你會喜歡怎樣的女子呢。我們也很好奇呢。是吧?敏華,露露姐。」

    陳麗問個八卦還拖上了狐狸眼和蘇婉兒。狐狸眼只得點點頭,蘇婉兒也只是笑。如果當場回答「不」,不是打陳麗的臉,是直接打李峻寧的臉,對於一個明星來說,有八卦不是可怕的,可怕的是沒有人八卦。

    李峻寧卻只是笑,細嚼慢嚥一番後,才回答:「憑感覺。說不上什麼標準。」他說的時候,眼神不自覺掃過來,蘇婉兒只覺得那一眼如同疾風,引得潮起潮落。

    「這回答真是官方。」陳麗打哈哈。

    李峻寧漫不經心的語氣,說:「事實如此。如果那個人出現,我就會認出來。於茫茫人海裡,別人都會不存在的。」

    這雖然是漫不經心的語氣,但這樣的內容,惹得陳麗和狐狸眼不由得輕聲驚嘆,似乎恨不得自己就是他能於茫茫人海認出的那個人。這個男人果真是極其厲害,俊美的外表,溫和與冷漠並存的性格,每一句話都像是電影的臺詞。

    「呀,能被你看中的人,可真是幸運了。」狐狸眼輕笑,卻也是聰明人,瞧了蘇婉兒一眼。

    「能讓我遇見那個人,我便是幸運。但對方不一定會認為幸運。」李峻寧說,卻又不經意的眼神掃過來,如同微風吹了柳枝,只是一瞬而過。

    「你真會說笑。這全世界不知道多少名門淑媛想嫁給你了。」陳麗附和,那言辭之間的意思明確無疑。

    蘇婉兒不多說話,只是偶然回想自己與李峻寧相識以來的點點,像是一部荒誕劇,充滿無端無由的相遇。

    「不過看我衣著光鮮,放到古代頂多是個裁縫罷了。所謂良人,便是拋卻這些外在光環,卻依舊想跟他一生一世的。」李峻寧回答,暗自便批了陳麗。

    陳麗訕訕笑了笑,說:「也是。這世間能有多少真心人。以利益開始的,必然以利益分崩。大多數都不懂罷了。」

    這句話配上陳麗眼角眉梢似有若無看過來的神色,諷刺的意味昭然若揭。蘇婉兒也明白她是在說自己跟葉瑾之,卻也不多言。李峻寧也是聰明人,只一句:「陳小姐睿智,將來必定能找到稱心如意的夫君。好了,我用好了。」

    蘇婉兒也放了筷子,說自己也用好了。這邊秦冰也早就放了碗,雖然木訥還是懂禮貌,有些不自在的語氣稱讚苗秀芝廚藝好。

    苗秀芝笑顏逐開,自然是讓秦冰以後都在這邊吃飯,省得為吃飯這事又去麻煩。秦冰道謝答應。李峻寧同時也表達謝意,一舉手一投足,全然紳士到極致。蘇婉兒站在他身邊,只覺得這男人只能用「華美」二字來形容。但卻又能感覺他似乎不是真實存在的,像是高天上流動的雲彩,夏日裡涼爽的風,秋天蘆葦上的露珠,似乎轉瞬即可消失,沒了痕跡。

    「既然喜歡,以後有空,多來這邊就是。」苗秀芝也客套。

    蘇婉兒卻就不開口請李峻寧留下來,只是說:「這幾天夠忙的,你要好好休息才有靈感。」

    李峻寧一臉笑意看她,也不顧旁人在,說:「妳的關心總是貼心。」這句話很姦情,若是不知道內情的人定以為兩人又有什麼了。

    「不關心,怎麼對得起朋友二字。應該的。」蘇婉兒也笑,心中對其不恥:小樣的,這些小場面話就想讓我處於劣勢嗎?

    李峻寧呵呵一笑,而後斂了笑容,很嚴肅地說:「能遇見妳,便是三生有幸了。」

    這句子換做他對任何一個女人說,怕都會在那女子心中引起軒然大波,可惜對象是蘇婉兒。她是時時處處提防,不讓自己被傷害、被暗害的人。所以,她只是暗自佩服這男人,面上卻是雲淡風輕,四兩撥千斤,說:「朋友之間,說這就生分了。朋友,不就是一輩子的事嗎?你呀,速度回去休息。如果累了,不好開車。這車就放在這邊,正好秦冰也回去,就讓秦冰送你。」

    這話說得體貼周到,全然是朋友之間的關懷。李峻寧只是笑,說:「沒事,我開慢點就好。不勞煩秦先生了。」

    秦冰也不說話,很多時候,他是個忠誠的護衛而已。蘇婉兒原本也沒打算讓秦冰送,剛開口說這一句不過是客套,如今聽李峻寧這樣說,自然就不提,只叮囑他路上小心,到住處發個短信過來。

    李峻寧一邊點頭,便一邊往客廳裡走,於是便看到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葉雲嘉。葉雲嘉放下報紙站起身,只是禮貌性一點頭,便又坐下去繼續看報紙。

    李峻寧也只是禮貌性點頭行禮,就往屋外走。苗秀芝始終過意不去,忍不住說:「敏華,李先生這才吃飯,妳也不讓喝口茶歇一歇,就趕人走。太沒禮貌了。」

    李峻寧立刻打圓場,說:「阿姨,她知道我若不休息好,是做什麼都沒精神,更不可能有靈感設計出好作品來的。」

    蘇婉兒終於有點窩火,這男人怎麼跟葉瑾之的路數這麼像啊?只不過葉瑾之更無恥,更嘴毒。這男人更優雅一點。他們倆都如出一轍,一出口就讓人覺得跟他有姦情。

    「原來如此。」苗秀芝恍然大悟。

    蘇婉兒不多說話,只是笑了笑,出於禮貌送李峻寧出去。院落裡上了燈,卻還是光線不明。下過雨的小徑有些滑,蘇婉兒小心翼翼地走。秦冰則在一旁,彷若是一有風吹草動,他立馬就出手,包括她可能的摔倒。

    李峻寧的車就在院落裡,並沒有進車庫。蘇婉兒在他車前停下,客套地叮囑他小心開車。秦冰站在一旁,李峻寧瞧了瞧他,只是淺淺的笑。

    蘇婉兒意識到他是有話跟自己說,如果自己不讓秦冰離去,確實太不懂事。於是,就對秦冰說:「你先回去吧。注意開車,到住處給我打個電話吧。」

    秦冰不多言語,只應了聲就往外去。他的車向來就停在門口,因為不做過多的停留。

    李峻寧靠著他的賓士看著秦冰走出來,然後轉過來看蘇婉兒,輕輕一笑,說:「我喜歡聰明的女人。」

    「我喜歡聰明,會權術,卻從來不對朋友和自己心愛的人陰謀陽謀的男人。」蘇婉兒說,語氣平靜,像上小學時,老師讓大家談理想似的。

    李峻寧一下子站直了身子,倏然湊過來,低聲說:「敏華,妳從來沒有真正相信過我。」

    蘇婉兒一驚,心裡有些許愧疚,面上卻依舊是波瀾不驚,淡淡地說:「多事之秋。謹慎一點,才能走得穩當。」

    「若束住翅膀。怎麼能高飛,看得到更多的風景?」李峻寧低聲說,還是那種蠱惑人心的聲音。

    蘇婉兒只是佩服這男人,如果不是服裝設計師,去做心理醫生倒也定能出彩的。她對他笑,說:「世間風景,起起落落,變化萬千。每一處都不放過,終究是得不償失的做法。我從來不貪心,只需看自己最想的那處就好。所以,不需要飛得那麼高。」

    這些年,應對人,應對事。她一直在暗自揣摩,當然,周瑾也教她不少。對於她來說,遇見陳昭華,遇見周瑾,甚至遇見當年銀座八樓的那人,都是上天的恩賜,因為如果不是他們,她不會這樣快速地成長。

    李峻寧這一次卻沒有針鋒相對,只是嘆息一聲,說:「我不想跟妳爭。我不想我們之間是這樣的。妳對我來說,始終是純淨的存在。只不過,妳防備太深。等妳大婚後,若是得了空,我帶妳去滬上看看我的住處,我的一切。妳再看要不要懷疑我。」

    蘇婉兒沒說話,李峻寧卻是緩緩說起當天,他說:「那天,我真的心急如焚,打了電話,一直在通話中。找了京城能動用的所有關係。但京城畢竟不是我的地盤,沒多少熟人。後來,好不容易找到人,人家說不用去了。那邊全是部隊。我那時才恍然想起妳是葉家的準媳婦,是陳家的人。我的擔心都是多餘的。後來,就那週邊等了許久,直到天黑才看到軍車過來。也不能上前詢問,便在那門衛處等了許久。妳二哥回來,我才知道妳脫險,但受到驚嚇,在昏睡中。當時,想到妳脫險,身邊也定有眾多人照顧,加上第一場春季時裝秀的場地敲定事宜。我就離開了。」

    蘇婉兒聽得不是滋味,彷若自己是個白眼狼,咬了咬唇,打斷他的話,問:「場地可有敲定了?」

    李峻寧一愣,隨即回答:「想早些回京城來,所以,敲定了。妳可得保密,這第一站是在西湖邊上。也算是古典到底了。」

    「嗯,自然保密。總之,你要加油。」她說。一心不想他說那些有的沒的。對於情愛一事,蘇婉兒從沒涉足,她對自己不知道有多少把握。所以,她本能抗拒,何況現在自己名義上還是葉瑾之的未婚妻。節外生枝,對自己,對父親和哥哥以及苗秀芝都不利。

    「好了。妳還有客人在。我不打擾。否則,我要再不走。那位仁兄得要斃了我。」李峻寧開玩笑,指了指外面的秦冰。原來那傢伙一直沒開車,只坐在車上。

    蘇婉兒只是笑,看李峻寧車開出一段距離,還從車裡伸出手來揮手告別。待李峻寧離開,秦冰才開車離去。

    她站了一會兒,覺得夜有些涼。這才轉身往屋裡走,卻不料葉雲嘉就站在廊簷下,雙手插袋。

    「怎麼出來了?」蘇婉兒問。

    「我要喝茶。」他答非所問。

    「可是已沒有梅香蕊寒了。」蘇婉兒回答。

    「不管。我要喝妳泡的茶,嗯,磨的咖啡也一樣。」他語氣霸道,卻像是小孩子。並且率先進屋,徑直就往樓上去。

    蘇婉兒拿他沒辦法,吩咐人拿一些糕點來,料想這傢伙沒吃飯。等蘇婉兒吩咐好這一切,拿了糕點上樓,葉雲嘉已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了。

    蘇婉兒將糕點放下,說:「吃一些墊一點肚子,一會兒想吃什麼,我再讓人給你做。」

    葉雲嘉懶懶靠在沙發上,語氣有些撒嬌,說:「小喬,妳就知道我沒吃飯。」

    「隨便想想就知道了。」蘇婉兒聳聳肩,覺得這傢伙跟當年沒什麼兩樣,唯一一點不同就是話比以前多了。

    葉雲嘉嘿嘿一笑,拈了一塊糕點,說:「我只是想若是我跟妳去用飯了,妳就得吃很久。若我沒跟妳去,妳就得很快過來陪我。我想跟妳這樣單獨在一起說話。有旁人在,禮儀規矩的,總是煩得很。」

    蘇婉兒只是笑,說沒有梅香蕊寒,只有前日裡陳昭華送來的素茶,今天就泡這個。葉雲嘉一邊吃糕點,一邊說:「我喝白開水就好,妳不要累著,坐下來陪我說說話。」

    蘇婉兒手一凝,他急忙咽下糕點,說:「真的,我喝白開水,妳別擺弄那些。」他一邊說,還一邊伸手來阻止蘇婉兒擺弄茶具。

    「行了,我不弄就是。」蘇婉兒一縮手,在他對面坐下來。

    葉雲嘉吃了幾個糕點,有點狼吞虎嚥,臉上有歡樂的神情。蘇婉兒有些心疼。以前他還是個孩子,初見時,也沒有這般放鬆,那時像是個沒有喜怒哀樂的孩子,灰白灰白的色調。如今,倒像是有些鮮活氣息了。

    「看什麼呢?」他問,臉上全是放鬆的笑。

    「是看你吃東西,都像個孩子似的,這樣歡樂。」蘇婉兒回答。不知道怎麼的,她面對葉雲嘉便沒有了別的謀算心思,大約是源自見過小時候的他,篤定他不會謀害自己。

    「也只有在妳面前。」葉雲嘉笑著說,拿了水杯遞過來,像個孩子似的語氣:「小喬,我要喝水。」

    蘇婉兒只覺得心柔柔的,倒了熱水給他,還叮囑說燙。真是太奇怪的感覺,不知不覺就這樣憐惜他,像是憐惜自己的孩子。想想在深寧與他相見,他傲慢而冷漠幫自己解圍。如今怎麼就變成這樣子了?

    他笑了笑,靠在沙發上,緩緩地說:「我在瑞士,聽說妳被綁架。」

    蘇婉兒心驚,暗想這是機密,除了內部人士,以及陳家、葉家的相關人士知道,其餘的人不可能知道的。何況是遠在瑞士的葉雲嘉,除非他安插了眼線在京城。

    「那一刻,我恨不得自己不曾去瑞士,不曾離開妳身邊。我一輩子從來沒有那麼無力過。即便妳從深寧出走,遍尋不著妳;即便妳要嫁給四哥。」葉雲嘉說,口氣有些自嘲。

    蘇婉兒抿了唇,情緒有些潮濕。葉雲嘉說這些,她竟然無言以對,只靜默坐在沙發上。

    「以前想,我一定要娶蘇小喬為妻。」葉雲嘉說,話語裡帶了自嘲。

    這類似於表白的話讓蘇婉兒覺得驚恐慌亂,她立刻沉聲道:「葉雲嘉,我是你嫂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嫂子!」葉雲嘉反問,轉過臉看她,然後淺淺的笑如同螢光流動,那眼神裡有某種哀傷如同月光下的海洋流淌。

    「是的。我是你嫂子。」蘇婉兒回答,垂了眸不敢看他。

    「是啊。得知妳被綁架那一刻。我想只要妳平安,妳嫁給誰都無所謂;只要妳幸福,妳不是我的妻子也無所謂。」他說,一字一頓,有了濃重的鼻音。蘇婉兒只覺得心抽抽的疼,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一句:「雲嘉,對不起。」

    「妳有什麼好對不起的。都是我自己的錯。我沒有早點來找妳。每次尋找妳,還沒找到,又有各種瑣事。而我自己也自私,想做出點成績,風風光光娶妳。再發現妳竟然在深寧後,那樣高興。終於找到妳,心亂如麻,不知道怎麼面對妳,不知道怎麼跟妳說起我。我心亂如麻,去甘寧哥的辦公室冷靜一下。妳竟然就跑掉了。其實,我真是傻。那時,直接說不就是了嗎?」他帶了自嘲與懊悔的語氣說。

    蘇婉兒心裡聽得動容,顫抖,但卻沒有因為這些情緒衝昏頭腦,立馬想到另一件事,問:「朱雀牌是你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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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5:18 PM

第011章 昔年的真相

    葉雲嘉蹙了眉,良久,才緩緩點頭,說:「是的。那段時間,我在拿一個很重要的環保項目,沒有太多的時間。所以就找人發了朱雀令,我不想妳再從我視線中消失。小喬,妳知道嗎?那時,我回到葉家,就被送出國了。在國外呆了幾年,回到國內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妳。不過,那裡已經拆遷。我對國內也不熟,找妳幾天,又被迫出國。從那時起,我就立志,一定要回來,做出成績來。」

    蘇婉兒有些哭笑不得。原來當初弄得她如臨大敵,如同驚弓之鳥的朱雀令竟然是這個男人發的,目的是因為找她,大約是因為愛情。虧得當初自己緊張得要命,心裡還暗自揣測是不是當年西北的事,那個殘廢的二世祖又找上門來了。

    「你這個傢伙。」蘇婉兒嘆息一聲,一臉欲哭無淚,緩緩在沙發上坐下。

    葉雲嘉見狀,立馬拉旁邊的矮凳,在她面前坐下,活像個乖巧的孩子,托了腮,問:「小喬這副神色,是不是覺得我發朱雀令浪費錢了?」

    「廢話,肯定是浪費錢了,那麼大筆錢,就是電視臺做十個節目找人也花不了那麼多。」蘇婉兒原本不是這個意思,可是一說到錢,立馬有恨鐵不成鋼的心理。是啊,這傢伙如果去深寧的真情告白欄目坐一下,說找蘇小喬,然後照片一放。就算自己沒看到那期節目,公司裡那幾個傢伙也會看到的。那幾個是每期必看的,是必定能找到她的。

    「呵呵,妳心疼我的錢。」葉雲嘉傻帽一樣樂呵呵的笑。

    蘇婉兒真想掐住他的脖頸說非洲還有多少兒童在水深火熱,中國邊遠山區還有多少孩子讀不上書,吃不起水。不過,她都忍住了,很鄙夷地說:「如果上個電視節目找人,幾萬塊足矣。有時候,你故事足夠好,還不需要錢呢。你這個敗家子。」

    蘇婉兒在心裡算了一遍,幾百萬和幾萬真是讓人捶足頓胸的區別。

    「小喬。」葉雲嘉喊了一聲,語氣輕輕柔柔的。

    「幹嘛?」蘇婉兒狐疑地瞧他,只看到他臉上竟然是柔和的笑。那笑跟李峻寧不同,李峻寧的淺笑讓人覺得溫和,但那種溫和似乎缺了一些溫度與柔軟,而葉雲嘉這一刻的笑竟如同最柔軟的綢緞從指尖滑過,這樣溫和的神色配上這男人英俊的臉相得益彰,有一種熠熠生輝的美。原來一直覺得這傢伙的好看缺了一些什麼,現在終於是知道了,他不是適合冷漠神色的男人。

    這傢伙其實從小就長得很好看。那時,媽媽都曾誇過,說這個小孩很好看,父母一定也是生得非凡。蘇婉兒還依稀記得爸爸當場就誇媽媽好看,小喬大偉才好看。

    「妳心疼我的錢,是不是?」葉雲嘉又問一遍,真是孩子式的傻話,彷若時光依舊停滯在那一年,他還是個孩子。

    「廢話,浪費是可恥的。換誰,誰都心疼。」蘇婉兒回答,聲音脆生生的。她是故意提高聲調,好讓聲音掩飾自己的心亂。因為她知道葉雲嘉在問什麼。

    果然葉雲嘉聽她這樣回答,臉上略微一絲絲的失望,但那笑還懸掛在臉上,然後端坐在凳子上,像是家長給小朋友做思想工作一樣,語重心長地說:「行了。我也知道電視臺做節目找人,報紙登尋人啟事什麼的最省錢了。不過,妳知道我是葉家人,不可能拋頭露面。再者,我不希望妳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我希望我們之間就只是我們之間的。所以,那點錢,我認真點就賺回來了。」

    好吧。這些從小就受良好教育,有家世,有底蘊,有啟動資金,有人脈關係,有頭腦的權貴子弟說話確實不同。這倒是她蘇婉兒真小家子氣了。不知道怎麼的,她有些生悶氣。葉雲嘉倒像是看出來,呵呵一笑,說:「小喬。妳可知道,當我隔著機場的玻璃看到妳,那一瞬間,我覺得上天的恩賜,不過,等我追出來,妳已經打車走了。」

    「哦。那天我從瓷都回來,很著急的。公司有重要的會議,所以直接打車去公司了。」蘇婉兒解釋,總覺得今天這樣談論當天的種種,雖然是解開謎團,但總覺得怪怪的。但一時之間,她又想不出這奇怪在何處。

    「傻瓜,若是那天妳慢一點,我就可以抓住妳了。」葉雲嘉說。語氣裡有淡淡的落寞。

    蘇婉兒聽得出弦外之音,心裡顫顫的疼,垂了眸,不忍繼續這話題,便是問:「那畫出自何人手筆?」

    「自然是我。」葉雲嘉笑道,語氣神色皆得意。

    蘇婉兒訝然,他更得意,說:「小喬,妳不知道吧?我最擅長的是畫畫,尤其是中國畫和水彩畫。其次愛好的就是攝影。嘿嘿,改天,我幫妳拍幾張光影效果俱佳的,保準比那些時尚封面好看得多。」

    「是嗎?那以後,我研究攝影,就找你做老師了。」蘇婉兒瞎扯,只想逃離那讓人心顫疼的話題。

    葉雲嘉聽蘇婉兒這樣說,自然一口應承。後來又緩緩敘述起當初,機場一別後,他畫了她的肖像畫,連同當年偷偷從她書桌的玻璃下拿走的那一張一併作為發朱雀牌證據。

    「哦,原來我遍尋不著的,竟然被你偷偷拿走了。必須給我交出來。」蘇婉兒這才恍然大悟,就抓了他的胳膊搖。

    她本來只是那麼一說交出來,有點撒嬌鬧的意味。可沒想到葉雲嘉將錢夾打開,說:「在這裡。」

    蘇婉兒看看著,倒是沒有伸手去拿,也沒有再說話,手從他胳膊上鬆開。葉雲嘉卻是說:「有一年,錢包被偷。我找了不少關係找回來。若是丟了這照片,我會讓那些人用命來賠。」

    那語氣雲淡風輕的,蘇婉兒聽得不是滋味,輕聲一句斥責:「不過是照片,怎麼就說取人性命了,孩子氣。」

    「那不僅僅是一張照片。說了,妳也不明白的。」葉雲嘉嘟囔,然後從錢夾裡抽出照片遞過來說,現在物歸原主。

    蘇婉兒沒想到他真的會歸還,手一凝,還是接過來收在自己的錢夾中。心倒是輕鬆了,自己即將成為他的嫂子,若他還留著自己的單人照,這並不好。

    葉雲嘉只是笑,笑容充滿了寬容與寵溺。蘇婉兒不敢看他,只是掃了他一眼,起身為他倒熱水。等倒熱水回來,蘇婉兒覺得自己平靜不少。而葉雲嘉卻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說起在深寧的時光。說那時不僅僅發了朱雀令,還托了公安局的熟人幫忙查一查。

    蘇婉兒頓時想到那一晚在賓館,那帥哥員警的眼神,像是想明白 什麼似的,立刻問:「告訴你消息,說我在孫甘寧的公司的是員警,不是道上的,對不對?」

    「嗯,是啊。」葉雲嘉回答。

    果然如此,她就覺得當天晚上那員警的眼神怪怪的。蘇婉兒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葉雲嘉也不追問,只是說當時他在廣城,聽說找到她,當天開完會就徑直開車回深寧。

    「所以,某人飆車,出車禍了。」蘇婉兒接下來說,斜睨他一眼。

    葉雲嘉訕訕地咳嗽,笑嘻嘻地說:「那,是個意外。」

    廢話,誰不曉得車禍是意外。蘇婉兒正要反唇相譏。電話卻響起來,是個陌生號碼,但還在京城地帶。她接起來,警覺地說:「你好,找哪位?」

    良久,那邊無聲。什麼麼蛾子又來裝神弄鬼。蘇婉兒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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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5:19 PM

第012章 年輕的愛情就不是愛情嗎

    原本以為是李峻寧或者秦冰的來電,可是對方根本沒有說話。於是蘇婉兒屏住呼吸認真聽,葉雲嘉也放緩呼吸就坐在近旁。也在認真聽。電話那端安靜,但似乎有低低的音樂聲,輕柔的古箏彈撥在指尖,像是在撥動誰的心弦。

    也不知對方是在什麼地方。蘇婉兒耐著性子,又問:「你好。找哪位?」那邊依舊沒有說話,蘇婉兒懶得理會,直接掛了電話,聳聳肩說裝神弄鬼的人總是很多。葉雲嘉漫不經心說也許只是打錯電話。

    「誰知道呢。」蘇婉兒說,不經意的兩人目光撞在一起,竟然彼此都不自在。像是話說開了,便知道這情分在,即便沒有別的關係存在,到底也不自在。

    兩人靜默了片刻,蘇婉兒其實想葉雲嘉速度告辭離開。可是葉雲嘉偏偏不走,就坐在自己身旁。過了一陣子,蘇婉兒再看他,這傢伙居然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有那麼一瞬間,蘇婉兒恍然想起那天,葉瑾之就在沙發上睡著了。後來還去霸佔了她的床,然後她被迫睡沙發,但等醒來時,竟然在他懷裡。他懷裡踏實,馨香,溫暖。

    可是,如今想起來,卻像是前世的事。這明明才過幾天的。

    蘇婉兒想起葉瑾之,便是一愣,一時沒叫醒葉雲嘉。他卻是翻個身,嘖嘖嘴,一隻手就拽了她的胳膊。這姿態更像個小孩子。

    蘇婉兒一愣,隨即就不君子地想:誰曉得這娃是不是睡著了,是打的什麼主意呢?

    不錯,如果沒有陳家的設計,沒有答應嫁給葉瑾之。自己就在深寧與他相遇,也許會衍生出一段浪漫的愛情,或許夠努力,可能會修成正果,天長地久、舉案齊眉也說不定。但人生就是這樣奇妙,稍有不慎,拐入另一個節點就是另一條路,而當初那一條沒有選擇的路就永遠沒有辦法再回頭。即便是回頭,也不是當初哪一條。

    再說,即便當時沒有錯過,這樣一個孩子氣的男人真的可以承載自己這顆疲累的心嗎?蘇婉兒就坐在他身旁,認真地看他。

    那樣年輕的臉龐依稀還能看見兒時模樣。不知道為什麼,蘇婉兒總覺得他還沒有長大,還是那個跟著自己去包紮傷口的沉默小男孩需要安慰,需要開解需要照料。

    可是,如果跟他在一起,應該是什麼樣子?蘇婉兒不由得微微蹙眉。因為她想了想兩人相處的場景,無論如何也不是她要的那種。

    她希望的伴侶是那種會把她寵溺成小小女孩的。會為她遮風擋雨,有溫和笑容,會熱愛生活,比如在院落裡種海棠或者山茶,會在閒暇時,做一做手工,品一杯茶會安靜做事,會和自己一起研究菜譜下廚,會一起看風景,散步。兩個人只需一個眼神,不說話,彼此已經心領神會。並且始終都會相信她無論多少的流言蜚語。

    是的,她要的是這樣一個人。而眼前這個男人才剛剛長大,眉目與舉止都這樣稚嫩。他在自己的面前表現出的關注、愛、卻更像是孩子對媽媽的依戀。也許,他兒時太缺乏關懷。

    嗯一定是這樣。不然,不會這麼多年都記得蘇家,記得她。他或許自己都搞不清他記得的其實是當年在蘇家感受到的溫暖吧。

    想到這些,蘇婉兒算是從朱雀令事件到葉雲嘉似有若無的表白中清醒過來。迅速做出判斷:這個男人不是自己所想要的那個人。他對自己也未必就是愛情。

    那麼,就不能害了他也不能浪費自己。她蘇婉兒向來認為浪費自己是很可恥的。於是,伸手拍他,喊:葉雲嘉。醒醒。

    葉雲嘉沒醒,只是不悅地抓住她的手。蘇婉兒不氣餒,加大了力道拍他,幾乎是帖在他耳邊喊:葉雲嘉,醒醒。葉雲嘉不情願地睜開眼,不悅地說:幹嘛,擾人清夢,其罪當誅。

    「誅吧,誅吧。這是我的房間。你若累了,我讓人替你打掃客房。你在這裡,閒言碎語多得是。」蘇婉兒提議。她記得這傢伙不喜歡睡在陌生的地方,如果提到客房,那他定然會回到他常住的酒店去。

    不過這一次,蘇婉兒的如意算盤打錯了,葉雲嘉並沒有說自己回酒店之類的,反而是有些生氣地說:「管他什麼閒言碎語的。只要妳要我在這裡,我便在這裡。妳若討厭我,我走便是。反正,我們以前就一起睡過了。」

    「混帳話。這些話你也能說出來?」蘇婉兒喝道,覺得這男人真是瘋了,任性得不得了。

    葉雲嘉一張臉墨黑,緩緩地說:「妳討厭我。」

    靠,這就算討厭?蘇婉兒真想淚奔,再度感覺面對這男人無可奈何。她凌厲了一雙眼看他,而葉雲嘉就那種委屈的神色。蘇婉兒對他凶不起來,心軟,語氣便也軟了下來,說:「這不是討厭好不好。你比我見多識廣,明白事理。我現在是你四哥的未婚妻,是你的嫂子。即便我不是你的嫂子,是你女朋友,跟你肌膚相親了,這在別人家,你也不應該在這裡的。」

    她一本正經地講道理,誰曉得這男人就不是個講道理的主,立馬就反駁她說:「別給我戴高帽,那些沒用,我不在乎。我若不是不想爺爺生氣,我才懶得顧及什麼葉家的。還有,只要妳愛我,我根本不在乎什麼葉瑾之,更不在乎什麼別人說什麼。」

    蘇婉兒無語,翻翻白眼,這男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與自己截然不同。自己剛才還一本正經講道理,完全是抱著琵琶進牛圈。

    「小喬,妳愛不愛我?」葉雲嘉忽然坐正身子,毫無鋪墊,就這樣問出來。

    蘇婉兒一愣,心裡紛亂,如同秋天時分,大風席捲過山林,黃葉紛紛墜地。他竟然這樣毫無鋪墊,赤裸裸地問出這麼一句,這讓她怎麼回答?

    回答愛,顯然是虛假的答案,也是給自己惹麻煩的答案。

    如果要她回答不愛,她竟然一時說不出口。因為看到他這一雙期待的眼,想到他的種種經歷。他一生中,似乎被人拒絕了太多,生下來被父母拒絕支付溫暖,成長中基本上沒有朋友。他這二十一年的時光,太缺乏的就是溫暖。而現在,他渴求的溫暖來源於自己。那麼,自己也要做那個殘忍的人嗎?

    蘇婉兒凌亂了。也就是在這凌亂的當口,葉雲嘉不知道想到什麼,一下子就笑了。蘇婉兒還沒搞清他笑什麼,他卻一伸手將蘇婉兒摟在懷裡,速度很快,令她猝不及防。

    蘇婉兒大驚,出於本能,拼命推開他,說:「放開,快放開。」

    他卻將她摟得緊,任憑她手腳並用,也不在意,只懶洋洋地笑,說:「我知道,小喬是愛我的。」

    「你想多了。我不愛你。」蘇婉兒立刻反駁,依舊在掙扎。她後悔剛剛他問的時候,自己沒有立馬斬釘截鐵地說出來。

    「我沒有想多。我的小喬總是這樣善良。總為別人著想。」葉雲嘉說,有點囈語似的。

    「你想多了。姐欺負小夥伴,攛掇人往別人午休被子裡放蚯蚓,拿開水澆花之類的事沒少做。我從小就是一個善於心計的人。這樣人跟你想像的蘇小喬不一樣。」蘇婉兒說,不由得想起當年的自己。在父母面前裝得那麼乖,出去就橫得很。橫就橫吧,偏偏還要挖空心思在犯事前就計算好後果,並且確保後果跟自己不沾邊。於是,她有父母和老師眼中一直是乖乖女。

    「呵呵,妳真是可愛極了。」葉雲嘉呵呵笑,將她摟住,放在他腿上。

    蘇婉兒掙扎一陣無果,以一種憤恨的神色看他。

    他好看的臉上卻只有淺笑,他說︰「其實,我從來沒有想過妳會多好,多完美的。不過,若妳剛才說的是真的,那才正配我的。小時候,欺負我的人也很多,我總是要欺負回去的。那時父母不管,保姆只陪我吃飯。我是沒有人庇護的孩子,總是什麼都靠自己,小小年紀力量弱,就只能動心思去收拾那些人。嗯,我們天生一對,相得益彰的。」

    「可是我不愛你。」蘇婉兒無奈,這一次很順溜地說出來。可是葉雲嘉居然不相信,搖搖頭。

    「真的。我不喜歡比我小的男人。」蘇婉兒立馬朗聲說。

    葉雲嘉雙手抓著她,防止她從他懷裡跑掉,然後用彷若什麼都了然於心的語氣,說︰「妳不用多說,我懂得。其實,我剛才問妳,妳猶豫了。我就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蘇婉兒問。在心裡掀桌子、捶胸頓足,後悔自己猶豫,後悔自己沒有實話實說。

    「知道妳的心。傻丫頭。」葉雲嘉的語氣柔得讓蘇婉兒想哭,想喊一句︰子啊,你帶我走吧。

    「你真的想多了。」蘇婉兒又語重心長地重申,不過顯然沒有任何的說服力。葉雲嘉比想象中更固執,只要他認定的就一定是這樣。

    「妳本性如何。我一直都知道。雖然我那時在妳家,妳總凶巴巴的。可是,是真心對我好。還有這一次,我尋找妳,妳從深寧跑掉,有人尋妳直到清風鎮。可是,我去清風鎮,卻說妳離開了。從清風鎮開始,我尋找妳就異常艱難。彷若有人在將妳的痕跡全然抹掉。如今看來,或許是妳們陳家不想妳跟清風鎮蘇家有任何的關係吧。」葉雲嘉繼續說,幾乎是自顧自地敘述。

    「不知道。」蘇婉兒半晌才沒好氣地吐出這一句話。

    「終究是我錯過了妳,或許也是我不夠強大。」他說,語氣裡充滿落寞。

    蘇婉兒的心微微疼,不知道該什麼話去安慰。葉雲嘉忽然說︰「我知道妳總是這樣善良。最近,我又去了清風鎮一次,跟蘇大哥和蘇伯伯一起說了很多話,說妳可能嫁給我四哥的事,他們什麼都跟我說了。」

    蘇婉兒心裡不悅,爸爸和大哥也太單純,這些話怎麼可以跟陌生人說呢。

    「其實,我真後悔,第一次去的時候,就應該直接告訴蘇伯伯我是誰,問妳去了哪裡。那樣,也許我就不會放妳鴿子,也許,陳敏華就是葉雲嘉的未婚妻。」葉雲嘉說,語氣裡又是深濃是自責與落寞。

    蘇婉兒聽得不是滋味,立馬說︰「即便沒有錯過,我也不愛你的。」

    葉雲嘉卻還是不信,他似乎只堅信他的判斷,於是低聲說︰「傻丫頭,妳什麼都不要說。我懂,妳是怕說愛我。我會做什麼,成為葉家唾棄的人,對我不好。妳聽著,只要妳愛我,妳就必得是我的,我就必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將妳放在我的手中疼惜,一輩子。」

    這話說得癲狂。蘇婉兒是又驚又懼,因為她知道這男人必定會做得出來。這麼多年的經歷,已經教的他不擇手段。

    蘇婉兒知道今天必須要說清楚,不然後患無窮。於是發狠地說︰「葉雲嘉,你煩不煩啊?別以你以為的蘇小喬來看我,行不?」

    「小喬。」葉雲嘉驚訝,低喊一聲,語氣有祈求,有寵溺。

    蘇婉兒簡直受不了,只覺得感情什麼的最煩了。她原本不是個有耐心的人,這麼多年的經歷也讓她比當年涼薄很多,對人對事都現實了不少。

    「別那麼喊我。蘇小喬已經死了。現在的是蘇婉兒,或者陳敏華。」蘇婉兒還是發狠的語氣,眼神亦不柔和。

    葉雲嘉抿了唇沒有說話,卻還是抓著她,不讓她從懷裡走掉。蘇婉兒也不掙扎,只看了看他,心裡到底是疼惜,語氣略微柔和,說︰「我知道你對我好。知道這樣純粹的對待很少。可是我——,我真他媽的的不愛你啊。」

    她終於還是說,說話的口吻很男人氣質。葉雲嘉依舊抿唇沒有說話。蘇婉兒覺得吼出那一句舒坦很多,但心卻是痛的,像是針刺似的,連帶胸口都有些發悶。

    葉雲嘉說話倒是好的,可是這會兒沒有說話,那種呆呆的神色讓蘇婉兒都局促不安。她清了清嗓子,說︰「我不會愛比我小的男人,太幼稚,我沒有耐心。」

    「以年齡論,本身就是幼稚的。小喬,這不是理由,妳對我那樣好。那時,就是——」葉雲嘉說,到後來話語都明顯低了,似乎是底氣不足。

    蘇婉兒煩躁異常,這刻,一向不喜歡煙味的她居然想抽一支煙。她推了推他,出乎意料,他這一次並沒有捉緊她,於是輕輕一推,她就獲得自由,立馬從他腿上逃離,這才算作呼吸到了空氣。蘇婉兒立刻繞過茶几,坐到對面的沙發上。

    「小喬,以年齡來否定我,不公平的。我雖然比妳小三歲。可是,我的心已經很蒼老了,這麼多年,想必妳也知道我過的日子。記得我到妳家的時候,有傷的嗎?」葉雲嘉靠在對面的沙發上。中間隔了一個茶几,卻像是隔著千山萬水似的。

    蘇婉兒輕輕點頭,葉雲嘉便繼續說︰「那一次,我是跟我媽去西北外公家。不知道怎麼的,路上遇見有人綁架我。不是普通的綁匪,其中還有人使用日文。我是聽到的。妳想想以我那樣的年紀,可以自己逃掉。若是妳,妳可以嗎?」

    蘇婉兒不語,換做自己,大約是不能的。她只是看著他,燈光朦朧,他的臉也有些模糊不清。似乎不像是印象中的葉雲嘉。

    「那時,我逃掉到妳家避禍。第二天,我就可以聯絡四哥或者我媽。但是我沒有,我喜歡妳家。直到妳爸說要讓警察幫我找父母,我才回來的。可是,我總是想到妳,我看妳的照片,想到妳。」葉雲嘉的聲音不像是之前那樣篤定沉靜,這一刻,倒像是絲絲縷縷漂浮的雲,有些許的飄忽。

    「我想妳,我想若是小喬在我身邊,一定會如何。」葉雲嘉說,先是聲音裡飄了笑,後來聲音裡飄了哽咽。

    有那麼一瞬間,蘇婉兒覺得自己已被他說服,甚至想︰葉瑾之有了一切,甚至有愛情。自己跟他不過一場交易。可是,眼前這個男人,什麼都沒有。

    可是,她立馬就清醒,這是疼惜,無關乎愛情。更何況,她若是他的嫂子,再做他妻子的難度本就大。最重要的是他不是她理想中的那個人。她不愛他。

    「雲嘉。」長久的沉默後,蘇婉兒終於低呼他的名字。

    「嗯。」他回答,正襟危坐,像是在等待他的宣判。

    「你才二十一歲。你還年輕。」蘇婉兒說。

    「哼,妳還說這個。二十一歲的愛情就不是愛情了嗎?」葉雲嘉不悅地問。

    對於這個反問,蘇婉兒無言以對,於是只得說︰「可是,我不愛你。我只是疼惜你。」
   
    「去妳的,妳個混蛋。我不要妳的疼惜。」葉雲嘉說,赫然起身,氣勢洶洶兩步就跨過來,一下子抓住她的衣服領子。

    蘇婉兒嚇了一跳,看他臉上全是肅殺,眸光兇狠,面部線條緊繃,像是竭力壓住不要發火。這是他第一次讓蘇婉兒感覺到害怕。平素裡聽人說他性格暴戾,她不信,可是如今這樣子,她便是有些相信了。

    他用一種奇怪的平靜語氣一字一頓命令:「蘇小喬,妳說妳愛葉雲嘉。」

    蘇婉兒抿了抿唇,伸手拍了拍他抓著她領口的手,示意他拿開。他頓了頓,極不情願卻還是放開她。蘇婉兒知曉今天不理清,後患無窮。於是一字一頓地說:「我愛護你,如同姐姐愛護弟弟。如同媽媽愛護兒子。」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葉雲嘉倏然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襟。

    「不是同情,是心疼。」蘇婉兒強調,覺得自己有些混蛋了。

    「都一樣,不必了。」他看她一眼,唇邊露了諷刺的淺笑,然後說:「天色晚了,我從瑞士馬不停蹄一路回來,累了。我回去休息。」

    終於可以不用面對這個人。蘇婉兒鬆了一口氣,可心裡卻是難過得想哭。但還是出於禮貌站起身送他出去。

    兩人一言不發,一同下樓,一併往外走。屋外,下過雨的空氣清晰,天上一彎新月寒了墨色的夜。

    「不要飆車,注意開車。」蘇婉兒說,在他的車啟動的剎那。

    他看了看她,說:「我知道了。四嫂。」

    那一聲「四嫂」咬得很重,像是倏然之間劃出了楚河漢界,又像是拿了鞭子狠狠抽打了她一頓。一瞬間回不了神,葉雲嘉的車卻已經開出了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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