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紫蘇落葵 -【最佳幸福】《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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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5:20 PM

第013章 我們的關係

    這世間,感情為基礎的關係最是累人。錢財關係、合作關係,最是簡單明瞭。如果,兩人之間註定會被感情關係所累,那就退而求其次,通通化作金錢關係,那樣,自己就不會難過了。

    ——題記

    蘇婉兒在門口站了良久,感受秋夜寒,這才轉身回去。苗秀芝在客廳似乎要說什麼,但最終只是說要注意一下,該斷的就斷了,畢竟是要結婚的人。

    蘇婉兒點點頭,讓她放心,就快步往樓上走,心卻空落落的。秋天的深夜,起了大風。樓上廳裡的窗戶未關,大風盤旋而下,吹得蘇婉兒渾身發涼。

    自己真是大意,竟然忘記關窗戶了,希望之前的雨沒有打濕了窗簾才是。蘇婉兒攏了攏衣衫,快步往樓上去。在樓梯拐角處,電話響了。

    是陌生來電的鈴聲,《平湖秋月》的古箏高潮部分,卻也實在不適合做來電鈴聲,可是,她就是喜歡。這麼多年,在周瑾的竭力推薦下,她似乎得了薰染,終於有了一絲古典氣息,跟自身古典氣質相配。

    她接起來,警覺地問:「誰?」

    「是我。」那邊是平靜的回答,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澈,原來是李峻寧。

    蘇婉兒停了腳步,倚在欄杆上,問:「哦。你到住處了?」

    「到了。」李峻寧回答。

    「那好好休息。」蘇婉兒惦記樓上的窗戶是不是關上了,立刻要掛電話。

    「等等。」李峻寧喊,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急切。

    蘇婉兒一頓,輕聲問:「怎麼了?」

    「妳只讓我給妳發短信。」他說,語氣裡有些委屈。

    蘇婉兒不語,他又自嘲地說:「我這算逾矩了。」

    「李峻寧,我只是——」蘇婉兒想要解釋,但發現並不好解釋。

    「呵呵,逗妳的。好了,我只是想親自跟妳說一聲,我到住處了。妳也早些休息。」他忽然又恢復成平靜的語氣,剛剛的他似乎是惡作劇的結果。

    蘇婉兒鬆了一口氣,笑了笑,說:「好。晚安。」

    李峻寧應了一聲,久久沒有掛電話。蘇婉兒停了一下,便假裝不知,徑直掛斷電話。是的,人生中很多時候,更需要裝瘋賣傻裝小白,做沒心沒肺的人。

    對於蘇婉兒來說,即便李峻寧真是沒有抱著任何目的出現的人,她也覺得跟他離得很遠。因為這男人的表現太完美,連說出的話都如同美得讓人掉下眼淚來的電影臺詞。一個人太過完美,就讓人覺得他離自己很遠,像是電影小說裡才該有的人物。

    最初,與他相逢,蘇婉兒不是沒有一瞬間的心動。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子,對於這種如同童話中王子式的男子總是有所期待的。但隨著幾次接觸,蘇婉兒發現自己始終摸不到這個人的靈魂。他表現得完美。完美到讓人覺得很沒有安全感,甚至懷疑這個人是否真實存在。

    所以,這個男人也不是自己等待的那個人。至於自己等待的是什麼樣的人。她也不太說得清楚,但是蘇婉兒堅信如果這個人出現,那麼,自己一定是知道的。比如,銀座八樓那位,她對他幾乎一無所知。可是,她竟然覺得自己看到了這個人的靈魂。那人一定是寂寞的,一定是很喜歡生活的,一定是殘酷的。

    好吧,也許這是屬於青春期女孩子的囈語。蘇婉兒抿抿唇,也覺得自己那樣去評價只知道模糊不清輪廓的人,只在一起短短幾天的人,委實可笑。

    「蘇婉兒,妳真可笑。」她自嘲,語氣裡還帶了諷刺的笑。她將電話放到衣兜裡,轉過樓上廳裡的雕花屏風,看到落地窗真是半掩,窗簾在風中飄動。

    「呀,還真是沒關上。」蘇婉兒快步走過去,先摸了一把窗簾,竟然是乾的。

   之前的雨很大,京城都成澤國了,這窗簾還乾著。那就是雨停之後,不知道哪個傭人來開的,通風換氣,也算有心。

    蘇婉兒順手將窗戶關上,將窗簾拉上,準備往房間裡去。剛打開房門,就聽得呼呼風聲。她還來不及轉身,就有人從背後將她抱住。

    「誰——」她這個字還沒卡在喉間,就有人捂住她的嘴,將她半拖進房間。房門「砰」一聲關上,在寂靜的夜裡格外脆響。

    房間是套間,外間是廳,裡間是房間,除此之外,還有浴室、衛生間,換衣間,當然也包括落地窗附近的小廳。

    這人將她半拖半抱往廳裡去。蘇婉兒雖然經過上次的綁架,有了經驗,但這事發生得太突然,她不免心一慌,暗想這次又是何方的麼蛾子。但幾乎就在同時,蘇婉兒聞到他身上的氣息,似有若無的檸檬熏衣香混雜,那樣熟悉。她的心一下平靜,但心裡忍不住咒駡:這個死葉瑾之,明知道她之前被綁架有陰影,還這樣來嚇她。靠,這簡直是徹頭徹尾的混蛋。不過她不動聲色,任由這人擺佈,想看看這廝到底想做什麼。

    葉瑾之將她半拖半抱到廳裡,他在沙發上坐下,將蘇婉兒放在他腿上。蘇婉兒依舊不動聲色,暗想:我不做反應,看你這戲怎麼演下去。

    「妳不怕?」他故意啞著嗓子問,略略放開捂住她嘴的手。

    蘇婉兒不掙扎,反而是氣定神閒地靠在他懷裡,問:「怕什麼?劫財劫色?財啊,這京城天子腳下,達官貴人多得是,你犯不著冒險繞過安保系統到這裡來,而且不幸的是選中我這個窮光蛋。這個劫色——,如果只是為體驗偷香竊玉的快感,我無話可說。但若不是,各大夜總會各色妹子多得很,人性使之然,錢能辦好的事,都不會鋌而走險的。所以,劫財劫色,都不合理。」

    「妳倒是分析透徹,那妳猜我的目的。」葉瑾之依舊壓低嗓子。

    呸,這人還喜歡玩角色扮演,難怪演技那麼好。哼哼,以後就想方設法給這裡鍛煉的機會。蘇婉兒心中憤憤不平,口中卻是平靜地說:「本來,根據劇情,我應該說懶得猜測的。但那樣就索然無味,故事情節也流於俗氣,嗯。那我就斗膽猜測一下,莫非你是變態殺人,滿足你變態欲望?」

    「嗯,這個似乎有點靠譜,不然沒法解釋我為何繞過安保到這裡來。妳很聰明。」葉瑾之附和。

    蘇婉兒又在心中咒駡他很多遍。咒駡著,她也覺得自己咒駡葉瑾之的次數似乎比過去十幾年咒駡別人的次數的總和都多。

    綜上所述,這人真是欠扁型。蘇婉兒在心中總結,語氣卻平淡,花枝亂顫笑了笑,說:「多謝讚美。不過,你氣場不像變態殺人狂。」

    「哦?還有氣場一說?」葉瑾之問,大約是維持同一個姿勢太久,他挪了挪,依舊以一種挾持的姿勢將她困在他懷裡。

「自然有氣場。所謂相由心生。古代看相的,你以為真是神一樣的存在?不過是心裡的欲念所想不知不覺間浮在面上,那相面者憑藉細小的神色就能判定內心。所以,相面者不是神一樣的人,但一定是有非凡洞察力的人。哦,似乎跑題了。」蘇婉兒自嘲,這語氣像是跟老友聊天。當然,這相由心生一說,是她跟周瑾某此瞎掰的。當日,那廝就在那端沉默片刻,發了一大串狂笑的表情。

    「嗯,跑題了。妳在說氣場。」葉瑾之這綁匪做得不敬業,還好心提醒。

    呸,這廝——,還真以為自己看不出來。蘇婉兒鄙視,卻繼續與之瞎掰,說:「如若是變態者,進門來的舉動就不一樣了。」

    「萬一,我就是喜歡這種慢慢折磨的感覺呢?」葉瑾之反駁,聲音不覺放柔和一些,但還是壓了聲息。

    「哦。那你繼續。」蘇婉兒輕飄飄一句話,結束談話。姐不陪你瘋了,看你怎麼演戲。片刻沉默後,葉瑾之終於耐不住,問:「妳就不覺得我綁架妳有其他的目的?」

    「比如呢?」蘇婉兒問,聲音平靜。

    「比如挾持妳威脅一些人。」他低聲說,這一次貼得這樣近,就在她的耳邊,饒是蘇婉兒也不由得一顫,那熱乎乎的氣息往耳朵裡去,撩撥得身心都有些躁動。

    這該死的葉瑾之,竟然騷擾調戲我。蘇婉兒心中恨恨地罵,面上還是陪他演戲,略微一掙,出乎意料,他的手並沒有收緊,竟然真的一下子遠離他了。

    「如果挾持我威脅一些人,你斷然不會在此地下手。在這裡,你可以悄無聲息地進來,卻並不能悄無聲息地帶走我。」蘇婉兒回答。

    「妳太小瞧我了。須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妳太不謹慎了。」葉瑾之的語氣裡帶了略略的遺憾。

    「你也不知道我是怎麼樣的人,就妄下論斷。太不智了。」蘇婉兒也學他,語氣帶了略略遺憾。

    「哦?不是陳家四小姐嗎?我可是做了好多調查的。包括妳的生平。」葉瑾之低聲說。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樣的,憑那一點蛛絲馬跡,你要瞧出來。這些年,我不是白混了嗎。」蘇婉兒呵呵一笑,王八之氣了一把。

    葉瑾之低聲說:「倒是有趣。我對妳很有興趣。」

    「是嗎?」蘇婉兒冷笑一聲,趁他不注意,驟然起身,赫然轉過去,冷眼看著葉瑾之。

    他尷尬笑笑,喊了一聲:「敏華。」

    蘇婉兒還是冷眼的鄙夷神色,繼續回答他上一個問題,冷嘲的語氣:「葉四少,我陳敏華對別人的男人沒興趣。尤其是那種家裡有個美嬌娘、還大晚上在別的女人房間出現曖昧不清,調戲別的女人的男人更加沒興趣。」

    葉瑾之坐在那沙發上,抬頭與蘇婉兒對視,臉上的暖意瞬間收起,剩了一片肅殺。

    「你有什麼事,立刻說,我覺得公平能接受的,我會按照合約接受。接受之後,我會折算成人民幣數額,將你該付的報酬數目帳單給你。」蘇婉兒一字一頓地說。忽然就覺得周圍都是荒草萋萋的,兩人似乎找不到別的出路,唯一剩下的就是將這合作關係坐實了,以錢幣作為來往,那麼,她就不會糾結於他利用自己,將自己推到危險境地,畢竟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自己被滅,也是理所當然的活該,沒什麼好埋怨的。

    這世間,感情為基礎的關係最是累人。錢財關係、合作關係,最是簡單明瞭。如果,兩人之間註定會被感情關係所累,那就退而求其次,通通化作金錢關係,那樣,自己就不會難過了。蘇婉兒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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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5:21 PM

第014章 可惡的葉瑾之

    兩人對視,亦是對峙。彼此良久不語之後,蘇婉兒說︰「如果沒什麼事,請你離開,我要休息了。」

    那語氣沒有一點的情面,像是厭惡葉瑾之到了極點。

    「妳跟別的男人可以呆幾個小時,我出現,妳就趕我走?」葉瑾之問,居然是這樣混賬無禮的話。蘇婉兒越發憤怒,橫眉冷對,冷笑道︰「你沒資格說這種話吧。你搞錯了對象,你時時刻刻提防,怕她跟人跑了的女人應該是那位被雲嘉打傷的那位吧。」

    這話有吃醋的嫌疑,蘇婉兒一說出口就後悔了。好在葉瑾之似乎並沒有聽出來。單看他臉上驟然成冰,也是冷冷的語氣,帶了嘲諷,問︰「妳是我的妻子。」

    蘇婉兒像是聽到了大笑話,這就是天生陰謀家說出口的話嗎?她臉上驟然之間全是諷刺,不想跟這男人多費唇舌,只是做了「請」的手勢,說︰「你可以走了。打哪裡來,從哪裡去。」

    她一字一頓地說,然後指了指那窗戶。葉瑾之這一次倒是順從,一下子就站起來。

    這人倒是有自知之明,蘇婉兒這麼想,可是下一刻就後悔了。他大步跨過來,一下子將她緊緊摟在懷裡,說︰「妳如果不明白妳是誰的妻子。我讓妳明白。」

    他話語裡帶了濃重的怒意,蘇婉兒聽得心驚,本能推開他,無奈他的力道那樣大,根本絲毫沒法撼動。好吧,跟出身衛戍的人比力氣與功夫就是自尋死路的表現。但這一刻,蘇婉兒心裡全是煩躁,就想這人迅速消失在眼前。於是無論如何都掙扎。

    葉瑾之卻一絲一毫都不容許她反抗,緊緊抱住,一轉身就雙雙跌在沙發上。

    「你這個混蛋,速度放開老娘,滾蛋。」她咬牙切齒,從牙縫裡蹦出這一句。

    葉瑾之並不說話,將她壓在沙發上,她的雙手被縛,雙腿也沒法動彈。身體不停扭動也沒有一絲的辦法。

    「葉瑾之,做人不能這麼過分。」蘇婉兒氣得發抖,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是妳搞不清自己身份,搞不清自己的是誰的妻子。我讓妳明白。」他也咬牙切齒。

    可是,就算她真是他的妻子,她跟葉雲嘉雲淡風輕地單獨相處一陣子,他也不該這樣不相信自己,這樣生氣。何況,他們只是合作關系。

    「你別入戲太深,你我只是合作關系。」蘇婉兒提醒他,怕這位一直喜歡演戲的陰謀家一時忘記自己的身份。

    「閉嘴。」他說。然後整個人俯身下來,雙唇壓下來覆在蘇婉兒唇上。她覺得思維瞬間停滯,只感覺唇上是灼熱柔軟的觸踫,柔軟得不可思議。他的親吻肆無忌憚,侵略如火,帶著微微的酒意,像是要將一切奪去。她愣住,忘記掙扎。他的舌卻侵略進來,因為她忘記抵擋,便肆虐而過,如入無人之境,將她的舌裹挾、翻捲,直到她呼吸不暢,感到麻辣辣的疼痛。

    她終於反應過來,這混蛋是在輕薄自己,奪取了自己的初吻。不過,小說電影裡寫的橋段,牙齒咬對方舌頭,那真是需要技術含量的,至少在這又急又惱之下,在這時,她發現根本沒法做到。他的舌像是將一切都席捲,根本不容易有別的反抗。她唯一能做的竟然像是苦逼電影主角一般,努力地扭動身體,試圖逃離。

    其實,無數的電影電視劇都證明了,這一招不但無效,反而是火上澆油的舉動。可是,在這種情況下的蘇婉兒根本沒法保持冷靜,去思考周全。畢竟她再厲害,不過是個未畢業的大學生。於是,她這種舉動導致的後果,其實很嚴重。

    略微喝了酒的葉瑾之在這種情況下,到底有一些控制不住自己。終於是放開她的舌頭與雙唇。蘇婉兒得了喘息,以為事情就此結束,別過頭,大口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正要讓他立刻滾蛋。他卻再度俯身下來,親在她的臉頰上,然後是脖頸。

    蘇婉兒終於發現他的不對勁,以及他身體的略微變化,頓時如臨大敵。立刻喊︰「葉瑾之,你放開我。」

    葉瑾之不說話,親吻她的耳根,脖頸,然後又輾轉去額頭,輕輕柔柔的柔軟,像是給秋天原野放了一把火,生生地燒得人心裡發慌。

    「葉瑾之,你放開我。你愛的人是嚴清雅,不是我。你為何要這樣奪我清白?難道這種事不是相愛的人才做的嗎?」蘇婉兒立刻說,聲音裡帶了怯生生。她極少提到嚴清雅,但這絕對是個殺手鐧,是他的軟肋,每到關鍵時刻,就要拿出來用。

    果然,葉瑾之聽到這一句,停止親吻。同時,蘇婉兒感到他壓著自己手腕的力道一鬆,她立刻騰出手來想要推開他。可是,葉瑾之反應極快,又將她的手捉住,緊緊壓住。

    「你——」蘇婉兒怒,一個「你」字,便看到他有些許迷離的神色,像是絲絲縷縷的雲在漂浮。這男人平素那種冷靜與睿智似乎都沒有了。

    「現在,妳知道自己是誰的女人了吧。」他說,一字一頓,溫熱的氣息就撲在她臉上,彌散在周遭。

    蘇婉兒橫眉冷對,一言不發。他不管不顧,繼續說︰「妳記住,妳現在是葉瑾之的妻子,不能跟別的男人擁抱牽手,小七也不可以。」

    這一句讓蘇婉兒不悅,但依舊一言不發,暗自腹誹︰不牽手擁抱,可以親吻上床。葉瑾之以為她生悶氣,便用像是哄孩子語氣問︰「敏華,妳可記住了?」

    她依舊不語,內心回答︰記住才怪,你又不是我的誰。葉瑾之卻像君王證明了自己的至高無上,即便不得到回應,也覺得自己是贏家。所以,他略略放開她的手。

    蘇婉兒本來想立馬抬手給他一巴掌,但礙於自己還沒完全脫離他的掌控,於是就一動不動。這一刻,她比之前冷靜多了。

    「我知道那種事只有相愛的人可以做。我們以後再做。」他伸手去摩挲她的臉龐,指腹細膩,偶爾有一小塊粗糙的繭會刮痛皮膚,帶來酥麻的感覺。

    神經病,以後也不會跟你做。蘇婉兒內心裡回答。但像是有兩個自己,因為她忽然很流氓地想了跟他做的場景,身子不禁一顫動。

    這一顫動,葉瑾之自然是動。不由得輕笑,伏在她耳邊打趣︰「敏華,妳想我了。」

    想你妹的。蘇婉兒垂了眸,裝出低眉順眼,只待從他魔爪下脫離。

    「好了。我不逗妳。」他說,語氣那樣溫柔,如同他喝的那種酒,有一種甜甜的香醇。這種溫柔都不像是葉瑾之,讓人不禁懷疑他有陰謀。

    他放開蘇婉兒,慢騰騰翻身在一旁,伸手要摟住她。蘇婉兒卻在這時,迅速滾在一旁,然後站起身,毫不猶豫就是一巴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拍過去,勢大力沉。

    但因為葉瑾之出於本能的躲閃,蘇婉兒這一巴掌只是指尖掃過他的臉。但因為蘇婉兒盡了全力,即便只是指尖掃過,也讓葉瑾之疼,蘇婉兒感到指甲似乎劃破了皮膚。當然,這一下,更是掃了他的顏面。

    「蘇婉兒,老子剛才沒給妳做全套,妳不舒服是不是?」他憤憤地問,捂了那指尖過處。

    這一句更流氓,蘇婉兒憤憤然,卻只是看著他,冷冷地說︰「我對你沒什麼興趣。」

    「妳放心。我立刻會讓妳有興趣的。」葉瑾之說,語氣如同惡魔。這男人今晚不知道怎麼的,竟然這樣不講理。

    蘇婉兒這一刻才感到有些發怵,卻還是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對你有興趣。因為我根本就不會愛上自私自利、自以為是的你。」

    「我自私自利,自以為是。」葉瑾之自語,帶了些許的嘲笑,臉上的肅殺瞬間頹敗,然後,他就站在原地看蘇婉兒。

    屋外起了大風,吹得窗簾獵獵作響,蘇婉兒這才發現落地窗也是半掩,沒有關上。但她之前明明是關上的,那麼這大約就是葉瑾之的杰作。作為十二路衛戍隊長,這些登堂入室的事,對於他來說,也是小菜一碟。

    「是。你可以走了。最好如同你悄無聲息地來。」蘇婉兒回答,語氣全是殘酷。

    葉瑾之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在深思什麼。

    「夜已深,明天我要去江府郡園。現在要休息了。」蘇婉兒說,再度婉轉下了逐客令。

    「陳敏華,妳到底要我怎樣?」葉瑾之問,眉頭緊緊蹙著。

    蘇婉兒一愣,但看不透這人到底怎麼會這樣問。於是懶得去想,便直接回答︰「很簡單。我們是合作關系。如果有什麼需要我配合的,直接通知我便是,不要讓我像傻瓜一樣不知情。比如,這一次的綁架案。」

    「妳這樣看我?」葉瑾之不可置信的語氣。

    蘇婉兒不予理會,繼續說︰「其實,你告訴我,我會很有職業道德的。我願意配合你,成全你為愛痴狂的心,護你的嚴清雅的計劃。葉瑾之,你真不需要大費周章來時不時撥我心弦,擾亂我。」

    是的,不愛她,又以愛情的名義來做一些舉動擾亂人心,真是最最可惡的人。

    「妳這樣認為。」葉瑾之說,不是問句,語氣裡充滿落寞。

    「這是事實。下一次,有什麼計劃。請尊重你的合作伙伴。二十一世紀團結協作很重要。葉隊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吧?」蘇婉兒脆生生的聲音,每一句擲地有聲,全是諷刺。

    葉瑾之不語,依舊站著。蘇婉兒忽然覺得他的身影其實有些孤單。據說這個人從小就不喜言語,爺爺給予的是最嚴酷的訓練,每一天各種課程排得滿滿的,即便小時候在國外,依舊不放鬆。夏可可還說過這個男人一直是沉默寡言,性情不外露的。

    再後來,擔任了這種職位,用董小葵的話說,作為他們的親屬不能問,不能聞;而作為他們,何嘗不是不能說,不能言,不能訴呢?

    也許這就是他孤單的緣由。蘇婉兒忽然覺得自己太尖刻,不過只是瞬間有這樣的情緒,因為想到這混蛋剛才的舉動以及話語,全部都是拖出去揍一百遍啊一百遍也不為過的。

    「葉先生,請離開。」她冷言。出人意料,這一次,葉瑾之竟然沒有說話,沒有任何反駁的舉動,轉身往陽台那邊走去,倏然消失在落地窗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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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5:23 PM

第015章 我堅信

    我堅信,這世界上一定有一個我命定的人,他等著我去蹂躪一輩子。只不過,現在他在遠方,是我的目標,而我還在路上。

    ——題記

    一鉤新月隱去,秋夜墨黑,染了深寒。

    蘇婉兒將窗戶全然關好,拉嚴窗簾,卻毫無睡意。索性打開電腦,尋找周瑾。這兩三年,她心裡一煩亂,總是跟周瑾聊。他便是那個三言兩語就可以讓她平靜的人。

    可是周瑾不在,只有一句話給她:丫頭,不要煩亂,妳要用妳的心去看,去聽,去判斷。

    蘇婉兒看這話良久,似懂非懂的。說懂得是因為這句話讓她忽然就想到葉瑾之,暗想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再仔細審視這個男人;說不懂得這句話,是因為周瑾的這句話太無由來。

    她記得之前並沒有跟他談太多,畢竟網路看似安全,其實極度不安全。自己若是不加警惕防範,或許就釀成大禍,自己現在的身份到底不同了,說話做事都要謹慎。

    再者,周瑾也是權貴子弟。中國這圈子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萬一周瑾跟葉家、陳家都認識,談多了,自己倒是露了馬腳,葉瑾之那廝要知道自己因為他而困擾,指不定怎麼偷著樂,得意自己的魅力無邊。再說,萬一周瑾所屬跟葉家、陳家政治理想略有分歧,自己這一吐槽,或許就成為對方的一個切入點,於葉家與陳家都不利。以前自己只是蘇婉兒,那不打緊,她所要擔負的不過是維護爸爸和哥哥,蘇家的青瓷事業,而如今,自己不僅僅是蘇婉兒,更是陳敏華,陳家的興衰榮譽雖不能竭力去爭得,但也絕對不能抹黑。

    基於以上原因,蘇婉兒在成為陳敏華之後。在跟周瑾談心方面是慎之又慎,大多數時候都有所保留。

    是的,自己之前並沒有跟他說過太多,他竟然說了這一句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慮了。總覺得有些詭異。於是,蘇婉兒將自己成為陳敏華後與他交流的種種聊天記錄和電子郵件往來仔細看了看,沒有發覺自己有什麼不謹慎的,她這才略略放心,不由得笑自己草木皆兵。周瑾這傢伙向來不都是能從隻言片語之間猜透她的心理狀況的嗎?

    她放了心,十指如飛,卻只寫了一句話:我一定好好用心。你放心,我必不會迷途。

    發出資訊,蘇婉兒想起許久沒有秦喜玲的消息,於是給她發郵件詢問幾時回國,上一次似乎說到遇見一個很會玩的人,有了新的計畫旅程。

    發出郵件,蘇婉兒覺得疲憊,梳洗完畢。又睡不著,拿了徐尚林給的青瓷市場分析也是橫豎看不進去。因為不由自主想到方才葉瑾之的侵略,那似乎席捲一切的吻,那柔軟溫熱的雙唇。她想得身子一顫,立馬又罵自己沒出息。甩甩頭,百無聊賴,便點了「最神話」,雖然不喜歡玩遊戲,但作為音樂與風光的愛好者,她還是果斷喜歡「最神話」。畢竟這種音樂和畫面的完美配合,真的只有在想像中才能出現。而這些設計者是怎樣的強人,才將一串串冷冰冰的數字幻化出來,將人想像中最美的部分全然呈現。

    是的。她因為周瑾的激將法進入遊戲,體會了一把遊戲的魅力。如今,還喜歡這遊戲,則是這美麗如斯的風景與好聽的音樂,這樣讓人歡喜。

    登陸上遊戲,蘇婉兒隨時點了任務。策動系統送的神鷹,在西南的崇山峻嶺之間飛行,一瞬間看盡滄桑繁華之感。在某處絕壁之上,驅落神鷹,一輪紅日正從雲霧裡緩緩升起,蘇婉兒竟恍然中似乎是初中時候,與秦喜玲悄悄去登華山,墨黑墨黑的天,兩人竟然驚險萬分地到山頂等太陽。那天,倒是不負兩人,霧靄沉沉之中,朝陽破出,金光刺目。那時年少,兩人都很激動。

    秦喜玲大聲說:「我,秦喜玲,以後一定要賺很多很多錢,走遍全世界。」

    蘇婉兒在一旁笑,秦喜玲拍拍她的肩膀說:「美人,該妳了,說說妳的願望。」

    「嗯。我想想。」蘇婉兒做思考狀,看著眼前的金黃的日光,也覺得未來正在閃閃發亮。那一瞬間,她閃過很多很多的願望,比如賺很多很多錢,買大房子給爸爸媽媽,帶媽媽去醫院做最徹底的檢查;或者,考上心目中的理想大學;抑或者有一份兒響噹噹的事業,做一個運籌帷幄的女子……但是,在這紛紛亂亂的理想中,蘇婉兒唯獨閃過父母舉案齊眉的場景,即便他們住在那樣的房子裡,吃得也並不好,可是真讓人羨慕,媽媽生病難受時,爸爸為她洗腳,輕聲跟她說話。

    嗯,自己的願望應該就是能找到一個對的人,與之相愛。所以,她清了清嗓子,看看四下裡無人,便大聲喊:「我,蘇小喬,將來一定會找到一個對的男人,一起過這世上最幸福的生活。」

    她大聲喊,聲音在山上迴響。秦喜玲用手指敲她腦袋說:「沒出息,男人有什麼好的?不過,是吃著嘴裡的,看著碗裡的,瞧著鍋裡的,還要想著地裡的莊稼。」

    「妳說得跟經歷過一樣。」蘇婉兒小聲反駁,其實她內心清楚,秦喜玲父親在外面有了相好的,即便丟了飯碗,也要跟她母親離婚。兩位都是強勢的研究人員,鬧起來,更是不可開交。秦喜玲就是煩躁得想割腕,她外婆看情況不對,才將之從京城直接接到長安來的。

    「哼,不理妳。沒出息的傢伙,說點別的。」秦喜玲沉了一張臉。

    「那個不能以偏概全。我爸爸那樣的——」蘇婉兒弱弱地反駁,看到秦喜玲一臉不悅,終於不再說話,在一旁做思考狀,並且自言自語說:「別的啊。那容我想一想。」

    秦喜玲依舊生悶氣不做聲,臉上有一種孤獨的疏離。蘇婉兒有點討好地說:「玲子,我想到了,要開始了,妳要洗耳恭聽。」

    「嗯~」秦喜玲從鼻子裡哼一聲,算作不生氣了。

    蘇婉兒又清清嗓子。大聲說:「我,蘇小喬,將來一定會獲得這世間的最佳幸福。」

    「噗——」秦喜玲笑出聲,拍拍她的肩膀說。「妳這也太寬泛了。還不如上一個呢。賺很多很多錢也是幸福,嫁人也是幸福,生孩子也是幸福,事業美滿也是幸福……」

    蘇婉兒聳聳肩,說:「那我就網羅天下幸福。」她嘿嘿笑。還是不識愁滋味的年齡,對未來充滿好奇,充滿希望,覺得一切都是新的,似乎每個細胞都在躍躍欲試。

    「妳這個傢伙太貪心,神靈會不高興的。選一個最想要的。」秦喜玲一本正經地說。

    蘇婉兒心裡咯噔,原來一切都不在意的秦喜玲其實也迷信,也許她一直在渴求自己所想要的吧。

    「快點,說個靠譜的。」秦喜玲催促。

    蘇婉兒想了想,跳出來還是那個願望。所以,她還是大聲喊:「我,蘇婉兒,一定會找到我命定的那個人。獲取最佳幸福的。」

    「哼,書呆子,文學的東西都是騙人的。妳傻裡吧唧的。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書,那崔鶯鶯要不是有家世背景,那張生能在後來還記得她?傻裡吧唧的。現在的色狼們,巴不得像妳這樣傻女子看多點這種騙人的書。」秦喜玲撇撇嘴,一臉不屑。

    那時。蘇婉兒的確喜歡古典詩詞,尤其是看《詩經》和《宋詞》,覺得那些質樸的浪漫與繞心柔的情思那樣撩人心魄,再加上父母的恩愛情深。便總是夢想自己也遇見命定的那個人。能夠但覺眼前一亮,明豔不可方物。

    「別傻了。」秦喜玲又補充一句,敲打她腦袋。

    蘇婉兒捂了被敲疼的腦袋,嘿嘿說:「可是我堅信,這世界上一定有一個我命定的人。他等著我去蹂躪一輩子。只不過,現在他在遠方,是我的目標,而我還在路上。」

    「呸,不理妳。以後吃虧,妳就知道了。」秦喜玲恨鐵不成鋼,已經開始拿相機調焦距,準備拍攝日出。她總是喜歡攝影,拍攝各種風景。

    那時,在華山之巔,她那樣篤定,那樣充滿希望。甚至還獨自去走長空棧道,堅信自己不會粉身碎骨。可是,後來種種變故與見聞,終於讓自己開始接受那一句:如果沒有許多愛,那麼有許多錢也是不錯的。

    蘇婉兒在遊戲裡,面對著隱隱青山,回憶起那個早上,唇邊浮起苦澀的淺笑,如今這般,那個等著我去蹂躪一輩子的人,你怎麼還不出現?你若不出現,我似乎等不到了。

    她想到這,一向堅強的她忽然覺得沮喪。繼而覺得情緒兵敗如山,像是要全面崩潰。她竟然是哭了,捂了臉,嗚咽哭泣,指縫間是滾滾而出的淚。

    哭了一陣,感覺累了,連遊戲也沒有直接退出,徑直關了電腦,蜷縮在床上,像是最初誕生於母親生命河的姿態抱著自己,就這樣沉沉睡去。

    原本是傷心哭泣睡著了。可是做夢居然是風馬牛不相及的香豔。夢裡像是一鉤新月又從雲縫裡出現,旁邊還點綴了幾疏星。

    是誰打開窗戶了?明明是拉嚴窗簾的。蘇婉兒翻身而起。朦朧裡,便是有人俯身過來,帶著熟悉的氣息,將她圈在懷中,低聲喊:「小喬,我是愛妳的,妳不知道嗎?」

    她不知道怎麼的,忽然就哭了,說:「葉瑾之你是壞蛋,擾亂人心,從不說愛我。」

    「我只愛妳。」他說,語氣輕輕柔柔。她聽得心境蕩漾,爾後,便是他細細密密的吻,一路而下。她只覺得身體如花綻放,被他打開,在對初次疼痛的心有戚戚焉中竟然只感到如水的溫柔,沒有一絲一毫的疼痛。

    他覆蓋了自己,像是等待了千山萬水,終於等到一樣。她只知道閉上眼之前,只看到窗外那一鉤新月格外乾淨。

    輕語呢喃,此起彼伏。她什麼都不想,只想這樣跟這個人沉溺下去。

    第二天醒來,蘇婉兒愣神了好久,才確信是夢。立馬就無比唾棄自己,第一次做春夢,對象竟然是這個卑鄙的流氓。

    她整個早上都在唾棄,但一邊唾棄,又不由得回想昨晚的觸碰以及夢境,臉不自覺就一陣陣燙。

    後來,蘇婉兒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為藉口,認為之所以會做那種夢,還夢見葉瑾之,全是那混蛋之前惹的,自己並不渴望這人。鑒定完畢之後,她深呼吸,準備收拾行李奔赴江府郡園,畢竟這婚還得結。陳澤林可沒少暗示她,蘇家那邊的事還沒完全搞定。

    行李收拾妥當,正要喊秦冰來幫忙。卻接到董小葵的電話,開口就是一句:「敏華,出大事了。妳現在務必來寧園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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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5:30 PM

第016章 喊妳名字
       
    在蘇婉兒的印象中,董小葵不是一個小題大做、大驚小怪的女子。她處事謹慎嫺靜,拿陳昭華的話來說,這女子處事每一步都考慮周詳,並且十分清醒,利害得失都算得透徹,原本這樣的性格會讓人討厭,但她卻有獨特的魅力來彌補,那就是她所要的,並不是世俗。

    「這世間也只有一個董小葵可以跟許仲霖渾然天成,即使是與許仲霖一起長大的子秀姐也沒辦法的。」陳昭華如是評論。

    如果她說出大事了,那這事就小不了。並且她一大早打電話通知自己,那說明這事跟自己有關。頓時,她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忙問:「怎麼了?」

    「秦冰在妳那邊嗎?」董小葵沒回答,反而問了這句話。

    「沒有,正準備喊他。今天是去江府郡園接受禮儀培訓的日子。前些日子說是今天要過去,大約在那邊住一周,熟悉一下環境與禮儀,並且要走一下婚禮的流程。」蘇婉兒平靜地說,語氣聽起來沒有慌亂,其實內心中早就七上八下的。

    「那妳別喊了,我讓我家司機過來接妳,現在大約快到妳那邊了。那司機妳上次也見過的。」董小葵說。

    「美女,到底什麼事啊?我這心七上八下的。」蘇婉兒立刻問。

    董小葵低聲說:「跟葉瑾之有關,妳知道他的身份,有些事,電話裡不便透露。」

    他身份特殊,諸多忌諱。這是成為葉瑾之的未婚妻以來,很多人就一直在提醒她的。其實,她對他的事根本就不怎麼上心,畢竟這是別人的男人,如果太上心,就有了私心,有了私心,很容易就有所行動,有所行動。就很可能淪為小三。

    「我知道。」蘇婉兒低聲說,聽說這事跟葉瑾之有關,她的心落下一半,因為不是大哥和爸爸。也不是四哥。不過,她聽說是葉瑾之,也並沒有因此輕鬆,她卻一顆心收緊,胸口竟然發悶。因為葉瑾之身份特殊。那麼他如果出事,很可能是危及性命的事。比如那一天,如果他沒有防護服,或者防護服不夠好,那麼那幾顆子彈就要了他的命。

    當然,蘇婉兒一方面不可能原諒他,一方面也從道義上同情他。因為陳昭華聊天時說過,雖然防彈衣能擋住子彈,但子彈的力道是可以撕裂肌肉的,打在身上。少說也是打出內傷的來的,至於當場被打倒,也有可能。

    「那妳速度過來,我司機剛發資訊過來,已經在妳門口了。」董小葵催促。

    「好。」蘇婉兒回答,便是拿了貼身的物品塞進手提包裡,匆匆往門外去。

    苗秀芝見狀,立刻詢問做什麼事。她沉住氣,笑嘻嘻地說:「董小葵知道我要去一周的禮儀訓練,今天非得要聚一聚。所以派了司機來,這車都在門口了。」

    「那妳行李那些不是說馬上要搬過去嗎?」苗秀芝問,面露不悅。大約是認為這女兒不分輕重,不太懂事。玩心太重。但礙於彼此的顏面,又不好發作。

    「我打電話讓秦冰將我的行李帶過去就是,我下午直接過去。」蘇婉兒一邊說,也不理會苗秀芝同意與否,便快步往外走。

    屋外,下了淅瀝瀝的秋雨。她在廊簷下給秦冰打電話交待他將自己的行李搬到江府郡園。秦冰語氣十分平靜,言語依舊不多,直接回答:「好。」

    蘇婉兒頓了頓,還是問:「秦冰,瑾之——,他沒事吧?」

    「嗯?他能有什麼事呢!」秦冰回答,看來是不知情的。

    「沒事,我隨便問問。你記得將我的行李搬過去,電腦一併也帶過去。」蘇婉兒叮囑,匆匆掛了電話,撐了傘就往院落外跑。

    雨不大,但她實在沒有閒情雨中漫步,三兩下跑到門衛處。門衛衣著整齊,「啪」就行禮。蘇婉兒掃他們一眼,不知道怎麼的,就想到《天下無賊》裡,那些人對作為賊的劉德華行禮的場面,再想到葉瑾之昨晚那麼輕易就登堂入室。這一刻,她算是充分瞭解劉德華的心理了。所以,趁著陳俊倒車的間隙,她板起臉對著那幾個人說;「不是行禮就算是敬業的,作為安保要保護安全,時時檢查,排除安全隱患。比如監控是不是正常運轉,哪裡屬於安全死角,需要添置監控之類的。嗯,你們自己琢磨。」

    那幾個人以感恩戴德的神情看她,連聲說謝謝。她揮揮手示意他們不必如此。其實,她是不想昨晚的事再次發生。這一次是葉瑾之,下一次萬一真是壞人呢?

    陳俊已經倒好車,打開車門。蘇婉兒坐上去,心裡一片焦急。陳俊開的是許仲霖的路虎攬勝,據說這車在京城極其有名。晃蕩一圈,大多數都得低眉順眼。當然,這是別話。卻說蘇婉兒坐上車,心裡萬分焦急,恨不得能立馬就到寧園,偏偏陳俊跟秦冰、葉瑾之一樣,開車都很穩,極少開快車,更別說飆車。所以,坐了一會兒,她倒是忍不住問:「陳俊大哥,你可知許夫人找我什麼事嗎?」

    陳俊搖搖頭,說:「我已經很少住在寧園了。許少給我置辦了房子,說總是要成家立業的。那房子就在這附近,我平時住這邊。今天是接到電話才來的,否則,從寧園到這邊,怎麼可能這樣快。」

    「哦,原來如此,許少這人還挺體貼的。」蘇婉兒心不在焉地附和。

    「許少原本就是體貼和藹的人。他極少言語,只因為言多必失的。畢竟身份在那裡的。」陳俊說,閒話家常一樣。

    蘇婉兒「嗯」了一聲,卻想到的是葉瑾之,他與許仲霖身份相同,也極少言語,怕也是怕言多必失吧。他常常拒絕與人靠近,即便是葉銘琛夫婦與他之間都有一種疏離之感,大約是怕周遭的人抱了什麼目的接近他。而他身份特殊,一點小錯誤,可能動搖國之根本。並且,錯誤一旦從他這裡出現,那接著遭殃的就是整個葉家。同時連累跟葉家息息相關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世家權貴。

    他肩膀上的擔子其實很重,要考慮的也很多,做每件事,哪怕是日常生活的事都要注意影響。遇見每個人都要認真審視,將之祖宗八代都調查個遍,卻也不一定放心。這樣的他,也不知道睡過一個囫圇的覺沒有。這樣的他,也不知道是否有過一刻放下過防備。安穩舒心過。

    葉家重擔繫於他一身,葉家榮耀繫於他一人。國家安危也繫於他。他跟許仲霖一樣,都擔負了家族興衰榮譽。可是,他比許仲霖更難過。許家老大從政,平步青雲,許家老三也在軍中,許家還有堂兄弟若干,皆有赫赫軍功。許仲霖不是一個人在支撐,他有整個許家作為堅實後盾。而縱觀葉家,葉瑾之這一代。除了他之外,就只有葉家老五了。

    這人,其實也是苦的,還苦得沒法言說。周遭的人怕全都覺得葉家四少擔任要職,赫赫威風,又是葉老爺子選中的接班人之一,少年得志,意氣風發。

    蘇婉兒也不知道是撞了什麼邪。在這樣一個有點亂糟糟的早晨,竟然這樣為葉瑾之想,想得心裡有一種頓挫的疼痛。還有些許心酸。因為這樣的心理作用之下,她巴不得速度到寧園看到葉瑾之。可是上天最喜歡在關鍵時刻掉鏈子。京城的特色就是堵車,放眼望去,望不到頭。

    蘇婉兒焦急萬分。陳俊十分抱歉,說:「這條路平常不堵的,沒想到今天會堵成這樣。」

    「沒事。」蘇婉兒回答,其實心裡十分焦急。耐著性子等了半小時,她終於按捺不住,想瞧瞧有沒有別的出路。陳俊算是京城通。徑直搖頭說:「不太現實。」

    她苦悶,焦急,再度坐到椅子上。陳俊十分抱歉,於是下車去查看,不一會兒去而復返,說:「前面車禍就快處理完了。」

    「哦。車禍,可有人員傷亡?」她問,語氣有些心不在焉。其實,若在平時,她總是覺得心驚,十分關心。但這會兒,她一心想知道葉瑾之到底怎麼了。

    「聽說只有司機輕傷。不過仍然算是特大交通事故。」陳俊說。

    這說法十分奇怪,蘇婉兒的好奇心被勾起,立刻問:「情況到底如何?」她問一句時,莫名其妙想起葉雲嘉來,記得深寧的那個早上,在廣城開完會的他從那員警那裡得知自己在深寧,並且就在孫甘寧的公司,萬分激動,連夜開車回深甯,飆車之下與別的車相撞,造成了一大早的堵車。

    「說是凌晨時分,在往機場高速的入口處,六輛賓士跑車相撞,將整個路面全擋了。」陳俊回答。

    「確實特大。」蘇婉兒心服口服。六輛賓士跑車,且不論價格多少,能這樣一次性相撞,若不是刻意為之,或者飆車一族,那就真是買彩票中五百萬的概率。

    「好在沒人員傷亡。」陳俊回答,也有些焦急地看了看錶。

    「這是萬幸了。」蘇婉兒心不在焉地回答。兩人對話皆沒什麼激情。到後來,陳俊坐不言語,只認真看前方的車是否開始開動。而蘇婉兒從最初的焦急、擔心到現在變得平靜、泰然處之。畢竟再焦急都於事無用的。百無聊賴,便用手機流覽網頁,不知道為什麼,她一向熱衷的娛樂、體育新聞竟然全都入不了眼。一看某明星八卦緋聞鬧得不可開交,或者某明星大手筆做公益慈善被各大媒體讚美吹捧,她竟然覺得這些人真聒噪,真淺薄。這世間,能讓她佩服的,大約只有像許仲霖這種默默流血流汗,維護著世間泰和的人。當然,應該還有他。雖然他很多做法真的很可惡,但並不能抹殺他的偉大。

    好吧,希望上天不要開玩笑,希望這一次,只是小事。希望能有機會讓自己對這個人的態度平和一些。蘇婉兒在心中默念。然後將與葉瑾之認識的點點全都挖出來,歷歷在目。她發現對於他的怨恨真的少了很多。

    是的,自己原本是淡然的,期待那麼多做什麼?他是生活得這樣累的男子,每個人都自私,怕都沒有站在他的立場上去想過他到底犧牲了多少。比如,他的夢想,開鋼琴演奏會,讓全世界矚目。

    嗯,以後平和一點對他。讓他彈彈鋼琴來聽聽。對了。自己還要旁敲側擊,看看他是不是當年銀座八樓那位。說實話,他抱著自己時,總覺得就是當年了。再說。他之前還說了同樣的話,同時是四少呢。

    不錯,一定要找個機會側面打聽清楚。蘇婉兒當即決定。忽然又想到他常聽的那首歌,高鈴組合的那首歌曲。這首歌的歌詞是什麼意思,自己還沒查出來。話說。她對音律只能大略欣賞,對歌詞卻是必須熱衷。

    她想到那首歌,立馬就在手機上查詢,剛輸入「高鈴」兩個字,車子就可以開動了。她抬頭看前方,車隊開始緩緩蠕動。

    總算是開了。她心中的焦急再度被吊起來,無心查看歌詞,將手機裝到口袋裡,一路焦急。索性上天開眼,交通一直順暢。不一會兒就到了寧園。

    董小葵已經在門口張望,穿了一襲粉色長風衣,斜插木釵盤了髮髻。龍飛虎翼兩隻狗一邊立一隻,活脫脫的護衛。

    蘇婉兒顧不得所謂大家禮儀,車還未停穩,她立刻拉開車,提著裙子跑過去,低聲問:「小葵,葉瑾之到底怎麼了?」

    「他在樓上。本來不想讓妳知道的,不過他在喊妳名字。所以——。我跟仲霖討論還是讓妳知道。」董小葵壓低聲音,拉了她往院內去。所在的地方並不是主建築,而是主建築後的一棟綠色單體別墅,大約是住重要客人的。

    「他到底怎了?」蘇婉兒一邊疾走。一邊問。

    「昏迷著,受了傷。」董小葵回答,六個字讓蘇婉兒放了心,卻又擔心。這男人是運籌帷幄的陰謀家,並且做任何事都十分小心謹慎。如果能受傷,那必定是有人對他動手。

    「怎麼不去醫院?」蘇婉兒問出心中疑問。

    董小葵沉默片刻。推開那單體別墅的朱漆大門,這才說:「這事我也不清楚,一會兒妳可以問問仲霖。」

    蘇婉兒點點頭,繞過屏風就往樓上走。這樓梯寬大,有點民國時期建築的風味,像是那種歐式的小洋樓。屋內是歐式古典,但又綜合了中式的傢俱。

    蘇婉兒其實極愛這些古典,但這一刻,她無心欣賞,只一個勁往樓上去。

    上了樓,轉過一個拐角,就是走道。蘇婉兒一下子就看到在走道盡頭透氣的許仲霖,她也顧不得生疏禮儀,迅速跑過去。

    「瑾之呢?」她問。沒有一點的鋪墊。若是平時,她斷然不會如此直接。

    許仲霖指了指旁邊一間緊閉房門的屋子,說:「在裡面。」他一邊說,一邊打開房門。蘇婉兒倏然擠進去,快步往裡間走。

    一推門,就聞到刺鼻的消毒水氣味。葉瑾之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嘴唇乾燥。蘇婉兒蹙了眉,也沒看到他傷在何處。

    「他到底怎麼了?」蘇婉兒問,掃了許仲霖一眼。

    「酒後駕車,車禍。妳知道,他身份特殊。如果送醫院,這事會鬧大。」許仲霖淡淡地說。

    蘇婉兒心中一咯噔。貌似昨晚他欺負自己時,卻是聞到他唇齒之間有淡淡的酒味。不過,那應該喝得很少才是,因為若不是親吻,根本不知道他喝過酒。

    「到達酒駕處罰標準了?」蘇婉兒詢問。

    「甭管夠不夠。莫說他是衛戍隊長,就算他沒這個身份,他還是葉家老四。他哪怕沒喝酒,不小心撒了酒在領口,只要他出車禍,有心人都會做文章的。」許仲霖緩緩地說,掃了她一眼。

    蘇婉兒抿了唇,點點頭,說:「是我無知了。」

    「不過,他到底傷了哪裡?這樣不送去醫院,不是個事啊。」蘇婉兒說。心裡十分著急,又仔細瞧他,臉上沒有明顯傷痕。

    「昨晚,我們自己的醫生就過來了。妳要知道,我們自己的醫生都是精英。妳不用擔心。」許仲霖又說,看似讓她寬心,可是沒回答她的問題。蘇婉兒有點炸毛,心裡七上八下,暗想許仲霖躲躲閃閃,是不是因為葉瑾之傷得比較重。

    「你沒回答我問題。他傷勢到底如何?他傷到了哪裡?」蘇婉兒竭力壓住火,一字一頓地問。

    許仲霖瞧了她一眼,面色似乎不悅。蘇婉兒立刻道歉,說:「是我態度不好。我只是——擔心他。」

    「他撞到了頭部,其餘沒有致命傷傷,各種檢查都做過了。」許仲霖回答。那神色似乎又有些欲言又止。蘇婉兒總覺得這人似乎有話要跟自己說,不由得問:「那就是說頭部的傷嚴重一些?」

    「是。有小塊淤血。」許仲霖不由得嘆息一聲。蘇婉兒只覺得這一聲嘆息狠狠敲打在她心上,又感覺像是自己挨了一悶棍。

    「淤血,昏迷。那就是說不知什麼時候醒?」蘇婉兒輕聲問。

    「嗯。而且醫生不建議做手術,畢竟風險大。」許仲霖語氣沉重。

    蘇婉兒就倏然坐在他床邊,不由得掃他一眼。心裡真是五味雜陳,竟然是怪自己。若昨晚自己不那樣任性,與他爭鋒相對,那憑藉他的心性,根本就不會酒後還自己開車,一定會找秦冰來的。那麼,現在他就什麼事都沒有。

    蘇婉兒,妳有什麼事,耐心解釋就是了。妳對別人都可以耐心,為何對他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就因為他不愛妳嗎?他為什麼要有義務來愛妳呢?蘇婉兒不禁反問自己。字字都是責怪。

    她心亂如麻,坐在床邊看他,心裡全是對自己的指責。「因為他那時一直喊敏華,所以,我才通知妳過來的。本來,想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呵呵,要是他一輩子不醒。請問你又要怎麼做?」蘇婉兒忽然覺得這種處理方式很諷刺。

    「如今,暫且權宜之計。畢竟他酒駕。」許仲霖說。

    「得了,不要一口一個酒駕的。他那點酒算什麼酒駕。」蘇婉兒有些炸毛。許仲霖眉頭微蹙,神色耐人尋味。

    蘇婉兒無心去猜度許仲霖的心。只是簡單詢問當時情況。不知道葉瑾之想去機場做什麼,開的車在入機場高速時與迎面來的幾輛賓士一起相撞。他昏迷之前,給許仲霖撥了電話,硬撐著簡單交待一下。就昏迷過去。

    蘇婉兒一言不發,在床邊坐了好一陣子,忽然就惡狠狠地將日曆撕了好幾個月的,對葉瑾之說:「葉瑾之,你說過,要給我難忘的婚禮。你這樣算什麼?還是。你覺得這種方式才是讓人難忘的?」

    「敏華。妳先冷靜些。剛醫生來時,我也在場。說只要掛瓶,他就會醒來,淤血並不多,並且輸液之後,沒有再出現任何新出血情況,這就預示著過不了多久,他就會醒來。」董小葵安慰。

    「真的?」蘇婉兒像是個孩童似的,問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話。

    「真的。醫生剛睡下。昨晚折騰了一宿。他喊疼,又喊敏華,敏華。說實話,我和仲霖聽到他這樣喊,都有些驚訝於你們的感情這樣深。」董小葵說,跟許仲霖站在一起,夫婦倆都像是在審視她到底愛不愛葉瑾之吧。

    其實,這個問題。蘇婉兒自己都不能回答。因為,她沒有從他身上看出能獲取最佳幸福的跡象,雖然會不由自主地擔心他。

    「旁人看的罷了。眼睛所見、耳朵所聽也未必是真。」蘇婉兒訕訕地說,不由得轉頭去看他,替他掖了掖被角。

    「我們用心看的。正所謂『旁觀者清』!」董小葵回答,聲音柔美與窗外淅瀝瀝的雨相得益彰。

    蘇婉兒不再說話,心裡還是在糾結酒駕這事要不要刨根究底。董小葵見她不說話,以為是自己說錯話,立刻道歉。

    「你們是希望我過得好。但有些事是靠緣分的。並且感情有時候真的要講先來後到的。」蘇婉兒緩緩地說。

    董小葵輕嘆一聲,也沒有說話。蘇婉兒卻趁這間隙,還是將心中疑惑問出:「其實,這事另有真相,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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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5:31 PM

第017章 所謂真相
       
    蘇婉兒問完,就站在那裡瞧著許仲霖,等待答案。因為她清楚,董小葵可能並不知道真相,或者即便知道,要不要說給她聽,決定權並不在她那裡。

    許仲霖神色安靜,看了她一會兒,問:「妳憑什麼問出這一句?」

    蘇婉兒面色如常,波瀾不驚,連帶方才煩亂的心也安靜下來。她就是這樣的人,越到艱難時刻越冷靜得可怕。

    「我不是傻子。雖認識他不久,但他是怎樣的人,我還是知道一些。」蘇婉兒緩緩地說。她內心升騰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彷若自己跟他早已熟悉,自己很瞭解他。

    「那妳說說,他到底是怎樣的為人了?」許仲霖還是避開問題。

    蘇婉兒覺出這話有陷阱的意味,但她並不想躲閃,眼角眉梢反而浮起一抹淺笑,平靜地說:「你,他,或者還有我四哥,身擔要職多年。這職位有多敏感,多重要,外人或許不知,但作為陳家的人,我還是能猜測一二。你們所做的每一件事,必定是在心中反覆計算的,哪怕是一個細微的決定,細微的動作,都會反覆思量。甚至會將自身的習慣強迫改變,就生怕某些不好的習慣成為敵人的突破口。所以,很少有人看到真正的你們。能看到的,便是幸運的。」

    她說到這裡頓了頓,許仲霖臉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繼而感嘆:「若妳真長在陳家,怕就沒這樣的心思了。」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當下和將來。過去只是一種過程,無論痛苦或者快樂,都只是組成生命的一部分而已,而如今,這就是我。」蘇婉兒回答,她不想讓許仲霖岔開話題。雖然董小葵、夏可可以及陳家好些人都說過當權貴之家的媳婦,做葉瑾之的女人,要謹言慎行,不該問的必定不問。但今天這事,她必須要確定,即便不知道細節。

    「妳跟妳幾個姐姐都不一樣,倒是難得了。」許仲霖感嘆。

    董小葵在一旁清嗓子。許仲霖立刻捏捏她的臉,說:「小醋罎子,場合都不分了。」

    那語氣柔和,動作親昵而寵溺,眉目裡全是笑。董小葵嘟著嘴。在他面前像是個受委屈的小女孩,一言不發。

    「行了,我們到廳裡去談。這裡讓陳俊來守著。」許仲霖將董小葵一摟,對蘇婉兒說。

    「呀,你們倆也不知道避嫌一下,讓我情何以堪。」蘇婉兒嘖嘖打趣,也覺得在這裡談這些似乎並不太好。於是主動往外閃身。

    許仲霖呵呵笑,摟了要掙脫的董小葵,一併往外走。瞧許仲霖那樣,真是很難想像陳昭華描述的許仲霖。那個冷面如霜,極少與人接觸男子。更別說能想像上一次他們訂婚,那個胖胖的林少講述的年少「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少年許仲霖。

    這個男人和這個女人沉澱得很好,那種幸福是實實在在看得見的,沒有一點的做作,那樣的渾然天成。他們之間那種笑,那種默契以及相處的方式,真真是讓人一見就羨慕不已。

    蘇婉兒心中羨慕,竟不由得想起葉瑾之來。若他沒遇見嚴清雅,或者自己也能如董小葵那邊勇敢去給予他全部的愛。或許,也能這般幸福。

    可惜,他有了嚴清雅。有時。有些事真要講究先來後到的。

    她兀自遺憾,不知不覺竟到了二樓的小廳裡。小廳是民國時期的擺設,古典摻雜了西化的傢俱。光線也有些暗淡。

    三人在廳裡沙發上坐下來,窗外還在下雨,天空卻不是灰色,呈一種亮色。那是連綿不斷的秋雨的象徵。

    蘇婉兒直截了當,說:「這事不是簡單的車禍,也不是他酒駕。對不對?」

    許仲霖蹙了眉,蘇婉兒立馬解釋說:「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細節的事,我並不想知道。」

    「妳為什麼這樣執著於這個問題?」許仲霖反問,董小葵也一臉疑惑。

    蘇婉兒當場愣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執著於這個問題。想了良久,她才想,或許自己這樣著急只是想讓自己少內疚一點。若真是酒駕車禍,而當時自己對他惡言惡語,又惹他不開心,那他弄成這樣,自己也是有責任的。自己執著於這個問題,大約是為了心安吧。

    蘇婉兒忽然覺得自己其實挺自私的,低了頭不語。許仲霖卻是忽然說:「好了,我不問妳。但妳記得,這種事只此一次。下一次,妳不要問任何人,包括瑾之。第一,妳並不是長在陳家的,即便陳家和葉家都對妳查過無數遍,相信瑾之也調查過妳;第二,瑾之疑心非常重,他是十二衛隊長裡考慮事情最多,最周詳,同時,妳也應該知道,別人私下裡都說他是陰謀家。那麼,就妳今天這一問,或許是關心他,想幫助他。但,容我直言,這舉動在旁人或者瑾之看來,有間諜嫌疑。若是有心人再一設計,怕妳罪名就坐實了。葉瑾之將永不相信妳。」

    蘇婉兒認真聽著,抬眉看了許仲霖片刻,很平靜地說:「多謝教誨。」

    「不必。我跟妳不熟,但我對妳說這麼多。一是因為許家跟陳家算是頗有淵源。二則是瑾之看重妳。他很少有亂了方寸的時候。所以,作為合作夥伴,能將生命交給對方的戰友,發小,我有理由為他的幸福出一分力。」許仲霖說,然後抽出一支煙,想要點,在指間夾了一下,又放回煙盒裡,繼續說,「妳不必謝我。」

    許仲霖將話說到這份兒上,之前的問題是真沒法再問了。於是,這場談話就拐入另一個點。蘇婉兒原本不想說的,但她不知道怎麼的,對許仲霖那句「瑾之看重妳,他很少有亂方寸的時候」十分介意,沉默片刻終於無法穩住心性,緩緩地說:「他看重誰,你們應該更清楚。不必糊弄我。在跟他之間,我該幹嘛幹嘛。」

    這話一出,許仲霖沒說話,倒是泡茶的董小葵輕嘆。說:「敏華,這婚一結,妳就是他妻子了。他們這群傢伙,都是強脾氣。妳以為他不想娶,葉爺爺真能逼他嗎?」

    她一邊說,一邊瞧許仲霖。許仲霖立馬心領神會,咳嗽一聲,說:「是啊。像當初。我爺爺逼我相親,逼我娶別人。我都威武不能屈的。一心只有我家石頭。」

    許仲霖一邊說,還伸手摟董小葵的肩膀。董小葵拍開他的爪子,裝出嫌惡的表情,說:「你還真不怕把敏華給噁心到了。」

    「我說的是事實嘛。那時一想到要跟別的女人過一輩子,立馬就覺得是很可怖的事。一想到如果我的生活裡沒有董小葵,就覺得什麼都沒色彩。一想到董小葵會做別的男人的妻子,恨不得給鎖起來。」許仲霖一本正經,說的卻全是情話。董小葵佯裝淺嗔薄怒,一邊捶打他。一邊說他不注意場合,還衛戍隊長,什麼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在說。

    他只是笑。蘇婉兒也在笑,這樣的表白,這樣的情話,這樣的感情,任憑誰都會聽得熱淚盈眶吧。難怪這圈內的這些人,一說到許仲霖和董小葵,都羨慕不已。

    那麼,這一生。那一個供自己蹂躪、還守護自己的傢伙到底在那裡?是不是也會這樣琴瑟和鳴?

    不過,蘇婉兒真不奢望能遇見了。因為隨著婚期的臨近,她心裡竟然越發煩躁,對未來越來越不確定。越來越沒有把握。想當初,決定以這門親事換爸爸和大哥的安平富貴時,她想得很遠,思路也明確,可如今像是全然亂了。

    「看,敏華都在笑你了。」董小葵還是佯裝生氣。

    「好了。我不說。妳去吩咐廚房做些吃的,這快到晌午了,我下午還得去處理一些事。」許仲霖揉揉她的髮。董小葵也是剪短了頭髮,剛留起來不久,才過肩膀。

    「可惡的傢伙,不要每次都揉亂我的髮。」董小葵撒嬌的怒,人卻已經起身對蘇婉兒告別,匆匆出了廳堂,大步往樓下去。

    蘇婉兒聽得高跟鞋在樓梯上敲得響,像是咚咚咚敲在心上,心裡有一種莫名的煩亂與恐慌。等腳步聲聽不見,許仲霖這才緩緩地說:「剛才小葵在這裡,我不想說。因為我不想她知道任何的事,造成困擾,或者將來有什麼變故,牽連到她。」

    蘇婉兒無語,原來繞來繞去,這男人只為了保護他的女人才故弄玄虛不回答她的問題。她沉默無語,只看著他。

    許仲霖被看得不好意思,咳嗽一聲,說:「小葵以前背負太多了,我可不想她有太多煩惱。」

    「行了,我懂。你速度說正題。」蘇婉兒掃他一眼,暗中羨慕董小葵,這男人竟真是細節都考慮周詳,讓她這種孤家寡人真是情何以堪。

    「嗯,這一次確實不是酒駕。上次,妳被綁架,為了救妳。瑾之臨時改變計畫,所以,沒有將那群一網打盡。」許仲霖緩緩地說,又是那種審視的眼神看過來。

    上一次,他為救自己改變計畫!軍令如山的事,他改變計畫。即便他是十二衛隊長裡策劃的那個,考慮周詳的那個。擅自改動計畫也是要受重罰的,這傢伙這幾天忙,到底是在受罰嗎?蘇婉兒顧不得許仲霖審視的目光,心裡十分震驚,臉上也全是驚愕,她看著許仲霖,只等他講下去。

    他掃蘇婉兒一眼,像是看出她的擔心,便安慰,說:「不要擔心,因為這一次,主策劃是我。而妳被綁架這件事本身就跟我們的事有關,何況他上次受傷之後,還沒有正式復職,以及在那邊擊斃敵人的重要頭目。所以,功過並舉,他並沒有受到太嚴重的處罰。」

    「哦。」蘇婉兒回答,只覺得鬆一口氣,這一聲「哦」也氣若遊絲的。

    「說實話,這一次,敵人會將目標全對準妳。倒是出乎意料的。」許仲霖說,像是不經意。但這一句卻在蘇婉兒心上重重一擊,有什麼東西在碎裂。

    「是嗎?」她不由得問,更像是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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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5:31 PM

第018章 他的傷勢
       
    「是。」許仲霖言簡意賅,然後摸了煙便要往陽臺上去。

    蘇婉兒立刻喊:「等等。我還有一件事想問。」

    許仲霖掃了她一眼,將火柴慢慢放到衣兜裡,只將那煙夾在指間,說:「今天妳犯忌頗多。」

    「犯一忌是犯了。不如,今天一併都犯了。」蘇婉兒貧嘴,臉上一抹笑。

    「妳倒是精明了。殊不知罪名是可以疊加的。」許仲霖打趣,不由得笑了。

    蘇婉兒垂了眸,緩緩說:「許少豈是沒有分寸之人?若真是涉及原則,涉及內核機密的,哪會與我說如此呢?」

    她一邊說,一邊抬眉掃過許仲霖的神色。那神色裡起先有些許讚許,繼而卻是很意味深長地看過來,過了一會兒,才說:「聰明外露,終究不好。」

    「是。」蘇婉兒低眉順眼地回答。

    許仲霖輕嘆一聲,說:「若妳是男兒,如此的聰明,怕得跟瑾之和我一樣,也得要挑起陳家重擔。妳爺爺也不必那麼憂心了。」

    「世上唯一沒用的就是『如果』這兩個字。許少更不應該說了。」蘇婉兒回答。語氣平靜,內心卻是唏噓不已。如今的她到底經歷了多少,付出了多少代價,她自己很清楚。如果沒有那些失去與苦難,沒有過早懂得生離死別,沒有這些年的兵荒馬亂,那麼,她這個年齡的女子,根本不會是今天這般。

    「呵呵,倒是我魔障了。因許家與陳家一向交好,兩家老爺子一併出生入死的。就我與妳二哥也是發小。兩家常來往,就是兩位老爺子也經常一起對弈。所以,我也少不得知道陳家一些事。剛才不過是有感而發而已。」許仲霖緩緩說,終將那一支煙再度放到盒子裡。

    蘇婉兒剛那句話一出口,其實就後悔了,如今聽他說,更是為自己的小聰明感到羞愧,不由得訕訕笑。說:「方才我又小聰明了。」

    「不礙事。畢竟,我算作妳哥哥輩的。在家人面前說話,不需要斟酌太過。只不過在外人面前,總是要謹慎的。畢竟妳已不是以前的蘇婉兒。妳現在是陳敏華,是陳家人,更是葉瑾之的妻子。」許仲霖語重心長,儼然長者。蘇婉兒也知曉這是因著兩家的交情,更是因著與陳子秀的交情。一向極少言語的許仲霖才破例說這麼多話吧。

    「多謝仲霖哥。」蘇婉兒立馬改口,態度恭順。她向來是打蛇順棍上的傢伙,人家許仲霖都說是哥哥輩的,還叫許少就顯得是自己不想將彼此的關係拉近,那自己就有不懂事的嫌疑了

    許仲霖聽到她喊仲霖哥,呵呵一笑,有點拿她沒辦法似的,說:「妳剛說還有一件事要問我。這會兒,妳問吧。如果可以解答,自然告訴妳。如果不可以。那麼,妳以後都不要問別人。」

    蘇婉兒知道許仲霖這樣叮囑,其實是在保護自己。這個在京城裡殺伐決斷的男子,讓圈內圈外都膽寒的人,其實這樣善良,對於身邊的人總是用他的方式在竭力守護。蘇婉兒十分感動,抿了唇,然後清清嗓子,說:「仲霖哥既然很熟知陳家,那麼。我們這一輩,其實是有接班人的,對不?」

    許仲霖沒說話,眉頭雖只是輕一蹙繼而舒展。但她看得清清楚楚,內心有些不安,立馬又補充:「當然,如果涉及什麼,我也不為難仲霖哥。」

    許仲霖搖搖頭,說:「不是為難。我只是想妳不要拐彎抹角。直接說事。」

    蘇婉兒訝然,片刻後,才慢慢說:「我剛也說過的事。只是我只是想證實,我四哥與你和瑾之是——,是戰友吧?」

    許仲霖良久未回答,其實是做了無聲的回答。蘇婉兒明白了,向許仲霖深深鞠了一躬,說:「謝謝仲霖哥。」

    「我什麼都沒做。」許仲霖說。

    蘇婉兒只對他笑,並不辯解,只是說:「這一次,因我的問題,讓挺多人改了原計劃,怕受到牽連不少。有些事,仲霖哥能擔待,還懇請仲霖幫扶一把。」

    「許家與陳家向來交好,這是自然。」許仲霖說,神色波瀾不驚,蘇婉兒卻是一笑,說:「謝謝仲霖哥。」

    「我什麼都沒做,妳老說謝謝,這得是讓我騎虎難下,非得做些什麼才行了。丫頭,妳好生聰明,這樣軟刀子逼迫。」許仲霖一字一頓地說,神色嚴肅。

    蘇婉兒神色有些尷尬,說實話,她可沒這樣聰明,想到這一層的。

    「仲霖哥,我沒有。」蘇婉兒立刻辯解。

    許仲霖卻是哈哈一笑,說:「行了,妳去瞧瞧瑾之。我趁小葵不在,去抽支煙。」他一邊說,就往陽臺上去。外面雨還淅瀝瀝的。

    蘇婉兒應了聲,便徑直往葉瑾之那邊去。走廊裡光線不太明亮,因為盡頭的窗戶沒有關上,有風盤旋進來,帶來深秋的涼寒。她裹緊衣衫,推開房門往裡走。

    陳俊並不在裡面,只有兩名年輕的醫生在那裡做例行的觀察,換輸液瓶。兩名醫生看到她走進來,神色審視。其中一位問:「妳是?」

    怎麼跟這醫生說自己?說是葉瑾之的未婚妻,她猶豫一下沒說出口。說自己是陳家人,怕這些衛戍後勤隊的軍醫根本不知道陳昭華是衛戍隊長之一。於是考慮片刻,她很平靜地說:「我是陳敏華。」這樣回答,一則是因為方才董小葵說過葉瑾之叫過自己的名字;二則是既然敵人都知道陳敏華是葉瑾之的未婚妻,而這個並非秘密的事,他的同事也該知道;三則是經過上次的綁架事件,衛戍隊約莫對陳敏華這個名字會有印象。

    果然,她說自己是陳敏華,那年輕的醫生十分訝然,又忍不住仔細打量她,說:「原來是陳小姐。昨晚葉隊一直在喊妳名字。」

    蘇婉兒點點頭,不由得詢問那兩位醫生葉瑾之的情況。兩位醫生皆沒言語,一瞬間,蘇婉兒只覺得自己一顆心被吊得七上八下,緊張萬分,不由得說:「你們說實情就是。不必有所隱瞞。」

    先前詢問她的那位醫生沒正面回答,只是說:「在這個部隊的,只要沒犧牲,都會從鬼門關爬回來的。再說,政府也會給予最好的治療。所以,陳小姐不必太擔心。」

    「小末,你這話說得——,真沒點職業素質了。你哪裡在讓陳小姐不擔心?句句都讓陳小姐擔心。」另一位醫生白了那叫「小末」的醫生一眼。

    小末神色嚴肅,立馬反駁說:「這麼多年,出生入死。好幾次,大家都以為葉隊沒救了。他也能奇跡地活過來。所以,這一次只是車禍而已,顱內有小部分積血。這對葉隊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你說這些給陳小姐聽什麼?真是沒有規矩。這讓許隊知道,你就等著關禁閉吧。」另一醫生說。

    蘇婉兒訕訕笑笑,又耐著性子打斷兩位年輕的一聲,問:「他病情到底如?兩位是醫生,我要聽專業的病情陳述與分析。」

    那兩人這才沒有繼續爭論,而是確認點滴速度沒有過快。那年長一些的醫生才說:「頭部受到衝擊,應該是撞到堅硬的物品。但並沒有造成明顯外傷,外部沒有流血發生。但顱內有短暫出血,因此在右眼之後的部位有一小塊淤血。還有,經過好幾名醫生反覆檢查討論的結果:這淤血並不是導致葉隊昏迷的原因,因為那裡占位區域並不足以導致昏迷。」

    「那他昏迷是什麼原因?他是不是還有別的傷?」蘇婉兒立馬問。暗想:這事怎麼越來越複雜了,難道他不止受一處傷嗎?這麼一想,不由得看病床上的他,那樣安靜,像是睡著了,臉上還有倦容。

    那醫生搖搖頭,說:「沒有別的傷。至於他昏迷的原因,十幾名醫生全在討論。」

    「沒結果?」蘇婉兒問,語氣裡有一點點的焦急,還有一點點的諷刺。她生平最煩的就是一堆的官僚什麼的在那裡討論,討論半天沒有任何所獲,沒有任何答案。

    「是的。不過,我和小末一致認為葉隊只是睡著了。」那醫生回答,語氣與神色都因為他們的不篤定、不權威,顯得底氣不足。

    「作為醫者,應該慎用所謂直覺。但願是你們說的,他只是睡著了。」蘇婉兒在他旁邊坐下來,看到點滴瓶裡的水一滴一滴極其緩慢地注入他的身體,心裡有一種莫名的心疼。

    「陳小姐教訓得是。」那醫生回答。

    蘇婉兒不與他們做過多的糾纏,徑直問:「對於這淤血,你們提出的方案是什麼?」

    「自然能不開顱手術就不開。畢竟這血塊小,而且開顱手術,即便是國內頂級的醫療團隊也是風險萬分。所以,一致認為使用化淤血性質的藥物,在今天的點滴中還使用了醒腦針藥水。」小末立刻回答。

    蘇婉兒對這些不瞭解,那略知的一二,還是當年媽媽在醫院時,她常常在沒課時去照顧媽媽,在醫院出沒所知道的。但聽他們這說法,暫且也只能如此,於是她點點頭,說:「你們這方法也可行。不過,我希望你們能會診設計出最佳方案。」

    「陳小姐放心,我們會全力以赴。」兩名醫生竟是同時說了這一句。兩人一說完,不由自主相視訝然,繼而一笑。

    蘇婉兒也是笑了,說:「那多謝你們。」

    兩人又少不得客套一些,小末便又接了電話,是別的醫生打來的,因為樓下又要討論葉隊的傷勢,小末與另一名醫生匆匆離開,屋內只剩了蘇婉兒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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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9:46 PM

第019章 無題

    寧園廚師手藝很好,菜式獨特,頗有講究,色香味俱佳。然而蘇婉兒還是食不甘味,心中一直記掛那幾名醫生討論的結果,於是草草吃了少許飯菜,就推說不餓放了碗筷。

    陰沉沉的深秋,雨一直淅瀝瀝地下,將人逼得發了黴,感覺心似乎都長了灰撲撲一層毛。蘇婉兒站在窗前看遠處,雨霧朦朧了視野,隱約只見落木蕭蕭。

    有那麼一瞬間,蘇婉兒有些慌。自己為什麼在這裡,在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的病房嗎?自己到底又在想什麼,比如這一場婚姻?她忽然感到害怕,因為第一次發現自己與自己的距離那樣遙遠,遙遠得心靈互不相同,遙遠到陌生,陌生得可怕。

    但這種問題必定不能深究,如同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麼也是不能深究的。因為大多數人心性不夠強大,倘若一深究就會變了味,給自己設置牢籠,困住自己,以至於最終可能分崩離析。

    所以,難得糊塗是一種睿智的處事。蘇婉兒嘆息一聲,深深呼吸,強迫自己從那種煩亂、空寂的情緒中走出來。然後,她轉過身來,問正要抬頭敲門的醫生:「他的傷勢到底如何?」

    「又做了一些先進儀器的檢查。那血塊的大小、以及位置並不至於造成昏迷。所以,可以肯定葉隊的昏迷與腦部的震盪無關。但是,正因為有腦部的震盪,以後還請陳小姐照顧葉隊一些。可能會有噁心、嘔吐等現象的出現。」那醫生聲音不大,但十分清晰。

    「那是自然。」蘇婉兒回答。但她很奇怪,明明是可以鬆一口氣的,偏偏一顆心又七上八下不踏實。她頓了頓,不由得問:「那你們就沒有找出他昏迷的原因?」

    「慚愧,具體原因還不能百分百確定。」那醫生面露難色。

    「會不會是血液的,或者某些藥物所導致的?」蘇婉兒問,不由得想起那麼些驚險的電視劇、小說的。

    「這個可能我們也想過,不過通過各種檢查。並沒有在葉隊血液以及身體裡發現藥物以及別的成分含量。所以,這一點。請陳小姐放心。」那醫生回答,聲音依舊適中柔和,在回答的同時還瞧了瞧病床上的葉瑾之。

    「那到底是什麼?你們都是醫學界的天才人物,一個個都是重量級。如今不可能束手無策,一點方向都沒有吧?」蘇婉兒不悅地掃那醫生一眼,覺得這政府機構的醫生怎麼都官腔,老學究味忒重。

    那醫生卻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外面有兩位醫生。請陳小姐移步到外間,我們三人為您講。」

    煞有介事,神神秘秘。蘇婉兒心裡不悅,卻還是平靜地點頭往外間走,並讓一直在外間守護的秦冰到裡面守著葉瑾之。之前,秦冰將蘇婉兒的行李拿到江府郡園,就馬不停蹄地趕到寧園來。

    外間是兩位面生的醫生,比先前的兩位都要年長一些,看樣子該是快四十了,算作長輩級別的。蘇婉兒還沒等對方說話。便先上前行禮,略躬身鞠躬。那兩位大約沒想到蘇婉兒會這般正式,立刻也鞠躬回禮,說:「陳小姐,原本之前就該來見妳,說一說葉隊的情況。但有些化驗要立刻作,所以一直在忙。」

    「因為瑾之的事,辛苦你們了。十分感謝。」蘇婉兒說,話語得體,臉上是恰當的神情。不倨傲,也不謙卑,儼然是葉瑾之夫人的姿態。

    「這是分內之事。」其中一位老醫生客套。蘇婉兒只是輕輕一笑,她可不想跟他們客套。直接一句:「你們很辛苦。不過,我一直心急如焚。他到底什麼原因昏迷,幾時可以醒來,腦部淤血會有什麼危害?你們將採用什麼方式來治療?這些問題一直縈繞著我,讓我感覺心驚。說實話,瑾之受傷這事。葉家大多數人都還不知道。我也更不敢告訴老爺子。所以,這些問題,我希望你們三位能為我解答。當然,若有什麼語言不周的,還請三位體諒作為病人家人的心,包容我這個後輩一下。」

    她這句話不緊不慢,但意思很明確,她說話的氣勢也很足。三位醫生皆愣住。片刻後,才由一位年長的醫生說起他們的推測。其實那推測不過是老調重彈,懷疑葉瑾之之前昏厥是因為車禍所致,頭部受到強烈震盪,雖然沒有外傷,但腦內部出血,可以想像當時的衝擊力是如何的大。這種衝擊力足以使一個人立馬昏迷。昏迷之後,加上最近因為要執行任務,葉瑾之是多日未曾有一秒鐘的睡眠,所以,這一覺就睡得長了一些。

    那醫生說到後來,也有些底氣不足。蘇婉兒冷笑一聲,說:「這算是國家精銳了?將『大約』這樣的詞用於醫學病情診斷?」

    那醫生面露難色,蘇婉兒也不為難,只平靜地說:「你們也忙了一夜的,今天又忙了大半天。能開會診斷出這個結果不容易。」

    「陳小姐。這從醫學上來說,是有可能的。」另一名年長的醫生立刻爭辯。

    蘇婉兒神色淡然,掃了那人一眼,說:「醫學,我不懂。不過,我略知一二所謂『紀律』,懂所謂『軍令如山』!」

    三個醫生齊齊露出難色。蘇婉兒也懶得糾結,只是說:「這事暫且不提。我只問,他的淤血方案如何處理?」

    「開顱手術自然風險頗大,不建議。所以是保守治療。」那位最年輕的醫生回答。

    「嗯。那麼,以後的生活中,血塊會否會有微微下沉?這時,會造成什麼後果?」蘇婉兒問。

    三個醫生皆訝異,畢竟這些是專業性的知識,可是蘇婉兒竟然能這樣說出來。其實,她也不過是因為在大學裡認識一個新疆少年,是醫學系的。因為她幫過那位少年,少年十分熱忱,一定要帶她參觀鬼氣森森的醫學院,後來熟識,便知道那位少年兒時就有顱內血塊。說是並沒有消散,不斷下沉。而他努力來學醫,首先就是看看如何對付這血塊。

    「血塊若下沉,可能壓迫神經。葉隊這一塊的位置很敏感。五官的功能缺失或者狂躁也未必不會有,腦壓可能增高,導致噁心、嘔吐,也可能會有。」那醫生回答,聲音始終不向先前那邊平靜,像是怕用了約數會被蘇婉兒再度鄙視。

    蘇婉兒沒有計較,聽到葉瑾之的情況,心裡堵得慌,又不知道這傢伙幾時醒來。於是也顧不得什麼禮儀,對那三人揮揮手,說:「你們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這邊有事,我叫你們。」

    那三人見著下逐客令,只得告辭。蘇婉兒站在廳裡,覺得這裡很寒,寒得徹骨。蘇婉兒裹了裹風衣,又擔心葉瑾之被子太薄,寒氣入侵,於是大步往屋裡去。這才剛走幾步,還沒推門,門卻是一下被推開,一直嚴肅神色的秦冰十分激動地說:「陳小姐,葉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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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9:51 PM

第020章 他的心思
       
    蘇婉兒一聽,感覺心驟然停了一下,不由得問了句傻話:「醒了?」

    「嗯。剛醒,要喝水。不能說話,似乎嗓子喑啞。」秦冰回答,依舊沒掩飾住激動。

    「好,好,我去給他喝水。你去告訴許先生。」蘇婉兒立刻吩咐,只感覺心似乎一下子踏實,還沒等秦冰閃開,就從縫隙裡擠進屋子去。

    屋內有些冷,窗簾拉得嚴實,燈光略微昏暗。蘇婉兒腳步有些凌亂,快步到床邊,迫不及待瞧他。他倒是睜著眼看她,略略扯動嘴角,有些許的笑。

    「瑾——」她幾乎就要喊他「瑾之」,卻立馬覺得彆扭,於是輕輕嗓子,改口喊:「你——,有沒有感到哪裡不舒服?」

    他略略搖搖頭,開口說:「沒有。」聲音像是油布被用力揉碎那般,重重得擊打在蘇婉兒心臟上。她立刻說:「沒有就好,我去給你倒水喝。」

    倒了熱水,在玻璃杯裡翻來倒去,又親自試驗了水溫,覺得沒有一點點的灼熱感,這才拿了過來。葉瑾之的正看著她忙碌,神情像個孩子,像是眼巴巴等著大人做好吃的給自己。

    蘇婉兒對她笑,將杯子放在一旁,欲要扶他起來,他卻擺擺手,說:「自己來。」

    她的手就懸在那裡,有些尷尬。葉瑾之似乎也意識到,於是頓了頓,將右手放在她手中,略笑,說:「貌似有點難度。」

    蘇婉兒不知道說什麼,只是將這隻手臂借給他做了支撐,然後拿了靠墊讓他靠得舒服一些。這才端了水給他喝。

    他咕嚕嚕喝完一杯,將空杯子往蘇婉兒面前一放,說:「還要。」

    蘇婉兒正有些發愣,因為這一瞬間,她忽然又不知道自己在激動什麼,高興什麼,做什麼。最近,她總是這樣迷茫。所以。看到那杯子有些發愣,沒有馬上回應。

    「還要喝。」葉瑾之重複,語氣撒嬌,像是孩子。

    「好。我去弄。」蘇婉兒回答,接過水杯繼續倒水。這期間,許仲霖來看他,詢問他的情況。因為喝過水,嗓子好了很多。他說只是頭疼。有些餓,胃部不舒服。

    「腦震盪,這情況很正常了。這一次,你太冒險了。」許仲霖說,語氣裡頗有責怪。

    「許二,你也不看場合,不要逼我翻臉。」葉瑾之忽然就生氣了。正在倒熱水的蘇婉兒一驚,開水飛濺了幾滴在手上,火辣辣地疼。不過,她向來定力很好。咬牙沒叫出聲。

    「行了。知道你看重。也正因為你自己看重,你才知道有多聰明。」許仲霖氣定神閒,像是絲毫沒有生氣,那臉上反而有了笑意。

    許仲霖這話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在說什麼。但蘇婉兒隱約覺得這兩人言語之間說的是自己。

    葉瑾之板了臉,先是看了看蘇婉兒,接著就繼續說:「許二,別給我添亂。」

    「論計策,你行;論狠戾,你也比我行;論這個。我比你行哈。」許仲霖一臉打趣地說,哈哈直笑。

    「閉嘴,你可以出去了。」葉瑾之掃他一眼,看來是十分生氣。這人才醒來。腦袋裡還有那麼一點淤血,以後的病情走向還不明確,可不能在這時再被許仲霖給氣著了。

    於是蘇婉兒倒了熱水,一邊用老古式的方法降溫,一邊說:「許少原諒,瑾之這才剛醒。頭也疼,怕就有些煩躁了。」

    「丫頭說話就是得體。這段位可比你這秋風掃落葉的傢伙好多了。」許仲霖索性在一旁坐下,神情悠閒。

    葉瑾之不予理會,只接過水咕嚕嚕喝。許仲霖也不打趣葉瑾之,而是問蘇婉兒怎麼不倒了熱水,再倒些冷水,豈不是省事。

    「那種水俗稱鴛鴦水,對身體不好的。」蘇婉兒回答,接過杯子。

    「紙巾。」他言簡意賅。

    蘇婉兒扭身去拿床頭櫃的紙巾,不料左手卻被他握在手中。蘇婉兒一愣,右手拿到紙巾,轉身坐正,很從容地將整包抽紙都遞過去,說:「給。」

    他不接,只將她的左手包裹在他手裡,這手粗糙一些,並不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特有的細皮嫩肉。

    「妳給我擦,我沒力氣。」他說,語氣命令,神情執拗。蘇婉兒不是個耐煩的人,很想出言相譏,奚落鄙視他一番。可卻就是捨不得,想到剛剛不知道他幾時醒來時那種恐懼與茫然,那種恨不得讓他醒來,他要怎麼都隨他。如今,他在病中,讓自己給他擦一擦嘴邊的水珠,自己就不肯了嗎?

    她心下已決定幫他,可還沒行動,他卻一下子靠過來,將頭放在蘇婉兒的肩頭,在她耳邊的小聲說:「妳是我的妻子。這不是我家。」

    這句話很意思明確。就是提醒蘇婉兒:妳要跟我合作,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不知道怎麼的,蘇婉兒聽到他說這句就感覺是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湯。心裡頓時堵得慌,一下子涼薄不少,一如這深秋的溫度,不可抑制地涼。

    「知道了。」蘇婉兒回答,語氣有些生硬。

    「哼,很不樂意的樣子。」葉瑾之佯裝生氣,實則有點撒嬌嫌疑。

    蘇婉兒不說話,只抽了紙巾替他擦了擦唇邊的露珠。這時才看到他的唇有優美的唇線,十分好看。她竟然不由得想到昨晚,他將自己壓在身下,那雙唇溫潤柔軟,吮吸過自己的唇,拂過臉龐。他的舌那樣侵略如火。

    想到這些,瞬間就是星火燎原。她竟然覺得不好意思,臉滾燙,於是低了頭,小聲說:「好了。」

    葉瑾之沒回答,許仲霖卻在一旁嘖嘖兩聲,說:「葉四,說實話,你段位還真低。」

    「滾,別充專家。」葉瑾之毫不客氣,語氣裡蘊含了怒氣。

    許仲霖聳聳肩,假裝嘆息一聲,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走了一步,又轉過頭來。很風騷地說:「葉四啊,你自求多福吧,哥我就不摻和了。所謂道道道,還是要自己領悟比較好。」

    「一會兒問問董小葵怎麼管教丈夫的。越來越呱噪了。」葉瑾之語氣輕蔑。其實蘇婉兒很清楚,這些虛假的瞧不起全是大家的玩笑話。越熟悉的人,越要在大家都在的私人場合死命詆毀,竭盡各種手段。事實上,他們彼此一旦遇見什麼。都是全力以赴幫他解決。

    「小葵沒空理你。『最神話』的升級版文案正在進行最後的修改,現在在改稿呢。」許仲霖回答。

    蘇婉兒在琢磨是不是私下裡跟許仲霖說一說,弄個頂級的號去滅滅周瑾那傢伙,玩幾天就還給他,也行。不過,只是想了想而已,畢竟周瑾算是她極少的隱私之一了。因為回到陳家,牽扯到聯姻,陳家、葉家或許還有政府組織,調查她的人一批一批的。自己怕根本就沒有隱私可言了。

    所以,蘇婉兒最終的結果還是忍住了。小號就小號吧,不跟人PK,不打架什麼的,就聽聽音樂,看看風景什麼放鬆一下就好。

    「來日方長的事。」葉瑾之臉上全是鄙夷。許仲霖不在意呵呵笑,說:「無所謂,我會寵我的女人到任何男人的任何手段都無法比擬。同時,我的女人也會寵我的。她不會理會你的。你要加油哈。」

    許仲霖一邊說,一邊還看過來。蘇婉兒竟然心一緊。有些手足無措的慌亂,彷若自己真是葉瑾之的女人一樣。

    「無須你操心。你可以滾了。」葉瑾之指了指房門,像是這是他家,許仲霖不是主人。而是客人了。

    許仲霖倒是十分配合,真是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忽然轉身說:「葉四啊,我有件事剛才忘了跟你說。我沒架住敏華的苦苦相逼,昨晚的車禍。我沒瞞她啊。」

    蘇婉兒訝然,不明許仲霖所說目的何在,葉瑾之卻突然暴怒,一邊喊「許仲霖,你這個渣」,一邊抓起剛才裝水的玻璃杯「嗖」地扔過去,許仲霖像早知道葉瑾之的舉動,倏然閃身關門,將那只玻璃杯順利擋在門那邊。

    蘇婉兒呆愣,葉瑾之驟然轉臉來看她,神色凌厲,語氣也陰沉,說:「妳能不多管閒事嗎?若有什麼有心人設局,我們不可能每次都能護著妳。」

    他語氣發狠,蘇婉兒完全不明所以,愣愣地說:「我只是根據情況進行推測。那個——」

    「許仲霖沒有讓董小葵知道吧?」葉瑾之打斷蘇婉兒的解釋。

    「嗯,是的。他說他要守護董小葵。」蘇婉兒回答,驟然明白葉瑾之之所以憤怒許仲霖讓自己知道真相,是怕有什麼意外情況,自己會受牽連。她想到這些,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即便是很厭惡說「如果」的蘇婉兒也不禁想:如果能先遇見他,那該有多好。

    「他懂守護自己的女人,我就不懂嗎?妳這個傻丫頭,不聞不問,對於我的工作一定要如此。」葉瑾之的語氣終於緩和下來。

    蘇婉兒「嗯」了一聲,看到他緊緊蹙起的眉,便安慰他,說:「你也是查過我的。我祖宗八代都沒問題的。不論蘇家,還是陳家。」

    「那又有什麼用?若是有人要設局,我們明知是局,卻不一定能破。這樣的事,又不是沒有過。」葉瑾之滿臉的焦躁。

    「原來有過?」蘇婉兒十分驚訝。

    葉瑾之冷眼掃過來,說:「收起妳齷齪的思想。男主女主都不是我。」

    「我又沒有說是你。」蘇婉兒嘟囔,竟然覺得這種無營養的對話很溫暖。葉瑾之得到這答案,才收斂起抓狂的情緒,說:「哥不是個隨便的人。」

    「隨便起來不是人」!當然,這句話,蘇婉兒在內心中說的,沒敢說出來刺激這好強、要面子,任何事非得贏的男人。

    「哦。我能知道那件事嗎?」蘇婉兒怯生生地問。其實她好奇心氾濫,想知道守不住自己女人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我可以送一點給妳聽,具體細節我不會透露。」葉瑾之回答,目光飄忽不定,像是陷入了回憶裡。良久,他才說:「那大約是八年前的事。主人公是妳家三哥陳汐華,女子是來自民間,叫嚴玲玲。」

    「我家三哥!!!」蘇婉兒十分驚訝。沒想到悲慘的愛情故事竟然是出自陳家。

    「嗯。妳可能極少聽人說起妳三哥吧。那是因為嚴玲玲之死後,他強行退伍,不做大生意,只做碌碌的普通人。輾轉各地,做自己喜歡的工作。這徹底惹怒了妳爺爺,所以,妳三哥在陳家是禁忌。原本,他也是十二路衛戍隊長之一。」葉瑾之大約是想起昔年戰友,不由得嘆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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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9:53 PM

第021章 錯覺
       
    蘇婉兒沒想到在陳家一直是禁忌的三哥陳汐華居然有這樣的過往。

    「三哥他——」蘇婉兒說不下去,因為忽然不知的怎麼去評論陳汐華。她只是隔了一段距離看著葉瑾之,眉頭微微蹙。

    葉瑾之則是因為疲累靠著靠墊,繼續緩緩講述,說:「妳三哥是我們這批最早入衛戍的。許仲霖還在接受訓練,他已能獨當一面。最初那幾年,我從他身上學到不少東西。他一直是陳家的驕傲,妳爺爺最為喜歡的兩個孫子,一個是妳三哥,一個是陳錦華。」

    「原來如此。我說同為權貴,為何陳家華字輩這一代與別家相比這樣不濟,原來有這些曲折。」蘇婉兒幾乎自言自語,想到病床上的陳老狐狸還在謀劃陳家未來,心裡覺得難過。

    「陳家這一輩,妳二哥並不像妳想的那麼簡單,他是個看似紈褲,實則深諳政治的人。妳大哥的碌碌無為不過也只是一種策略而已。政治的事,很複雜,歷朝歷代,為臣者,鋒芒過露,讓人不安,於己不利。因為自己過於鋒芒,久而久之,難以收斂自己的心性或者欲望。所以,聰明的權貴之家向來都懂得避鋒芒。這點上,葉家倒是稍過了一點。」葉瑾之慢慢地說,頗有感慨,說到後來,不由得抬眼看過來。

    蘇婉兒猝不及防便與他對視,心裡卻很慌亂,因為她覺得眼前的葉瑾之太陌生,陌生得有點讓自己熟悉。這種侃侃而談,品論歷史,有點像——,有點像是周瑾與自己在MMSN上唇槍舌戰,又有點像銀座八樓那位教自己如何自立。

    蘇婉兒覺得頭暈暈的,彷若昨晚出車禍傷了頭部的是自己。

    「怎麼了?」葉瑾之低聲問,神色關切。

    蘇婉兒回過神來,有些慌亂地說:「沒事,只覺得你這說話方式像一個朋友。」

    「哦?什麼樣的朋友?」葉瑾之追問。

    「普通朋友。不過。他很喜歡跟我講論歷史。大約因為話題相同,他也與你一般,十分睿智,所以有了這樣的錯覺吧。」蘇婉兒訕訕笑。不由得垂了眸。

    葉瑾之輕笑一聲,也不多追究到底是什麼人。這男人總是極有教養的。他。他看出她不喜歡說,於是在這不知不覺間轉了話題,說:「原來敏華喜歡歷史。」

    「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得失,是智慧經驗。肯定喜歡。何況蘇家,因為青瓷工藝的緣故本就要求讀詩文歷史的。」蘇婉兒回答,心裡全是莫名的慌亂,像是做什麼都不自在。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害怕,於是語氣都有些慌張。

    「甚好。」葉瑾之說,話語溫柔,那臉上隨即綻開笑容,讚賞全在眼角眉梢。蘇婉兒看得清清楚楚,心像是被誰揪了一把,生生疼得慌亂。她不敢繼續看他。於是左顧右盼,將目光落在那乾濕器上,上面的英文單詞,她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儘管她沒看葉瑾之,但卻能感受到他正注視自己,心怦怦跳,想要琢磨一個話題讓自己不要這樣昭然若揭,可卻就是控制不住地慌亂。

    「妳這默不作聲、低眉順眼的模樣,跟受委屈的小媳婦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葉瑾之對自己老婆不好了。」他打趣,話語裡全是輕鬆愉快。蘇婉兒卻聽得煩躁,尤其他說什麼老婆還說得那樣順口。

    「這裡沒別人,你就不要這樣演戲。」蘇婉兒語氣炸毛。她其實一直想沉住氣的,卻總是壓不住,於是脫口而出這一句。

    這一句話一出口,蘇婉兒就後悔了,覺得自己太魯莽,這男人畢竟是病人。前一刻還擔心他不能醒來,這下他醒來了,自己又說這些讓人添堵的話。

    可葉瑾之神色未變,連那種笑容依舊懸掛在面上,認真地看著蘇婉兒。

    「好了,別那麼看我。這次畢竟是寧園,算是我不謹慎了。」蘇婉兒立馬認錯,暗想自己接下來該怎麼招架。說實話,跟這男人在一起就緊張,總似乎在疲於應付。

    「敏華,妳在吃醋!」葉瑾之愣了片刻,呵呵一笑,得出這個結論。

    蘇婉兒被他說中心事,立馬沉了一張臉,惡狠狠地說:「別自以為是了。你是病人,最好閉嘴休息。」

    「嗯,說起來,還真是有些累。」葉瑾之說。因為喝了水,又說了一會兒話,他聲音恢復如常。

    「那你先休息。我去外間看看書。」蘇婉兒聽他說有些累,如蒙大赦,立馬就站起身要去扶他躺下。誰知道葉瑾之卻不配合,而是像個孩子似的撅嘴,說:「不要躺下。我肚子比頭更疼。」

    蘇婉兒一驚,以為葉瑾之肚子上還有傷,一群庸醫沒檢查出來,立刻關切地問:「怎麼了?」

    「餓。」他說,竟然一副怯生生的可憐的樣。

    蘇婉兒哭笑不得,說:「我去讓人為你弄些粥。」

    「不要。」葉瑾之立馬反對。

    「那你想吃什麼?」蘇婉兒問。本著「病人最大的原則」,不跟這男人一般計較。

    「妳做的。」他說。

    「你想得真是美,還有,這裡是別人家。」蘇婉兒立馬毫不客氣地指出,板了臉狠瞪葉瑾之。葉瑾之則忽略她神色裡的狠,有點不甘願地說:「好吧。我隨便喝點粥。不過,妳記得妳欠我一頓飯。」

    喲,所謂的流氓與劫匪指的就應該是這種人。蘇婉兒白他一眼,沒有理會,徑直出了屋,吩咐在外間的陳俊去弄些粥送來。

    葉瑾之喝了粥,蘇婉兒耐著性子將這傢伙伺候躺下睡著,才去廳裡得以休息片刻,心裡全是煩亂。

    後來,因陳昭華打電話過來。蘇婉兒想到葉瑾之已無大礙,但今天也不適合去江府郡園,更何況自己很想見見陳昭華,因為自從上次陳昭華匆匆說有事後離去,兩人便再沒有交流。她想見見陳昭華,詢問一些事情,便向許仲霖和董小葵辭行。

    許仲霖與董小葵自然言辭之間全是打趣,說會好好照顧葉瑾之的。蘇婉兒不多言,只是說「嗯,謝謝」,這更惹得董小葵眼角眉梢全是笑。蘇婉兒假裝沒瞧見她打趣的神情,徑直吩咐秦冰在這邊伺候葉瑾之,讓陳俊送她回去即可。

    秦冰沒有反對,只一句「是」。蘇婉兒笑了笑,然後大步走出那小樓才發現,秋雨越發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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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9:56 PM

第022章 所謂真相
       
    秋雨滂沱,車輛緩行,蘇婉兒回到家,已過了用飯時間。她也沒胃口,只吃一碗麵就上樓。陳昭華雖先前打電話來說在這邊,但後來又有事出去了。於是,洗漱完畢,蘇婉兒就打開電腦琢磨論文。以前也收集了不少資料,但都紛繁複雜,未加整理。這一開年,可就要忙碌各種事宜,論文也得放上檯面,導師一定會催促初稿了。

    蘇婉兒仔細算了算時間,若自己不像時下的大學生那樣從網路上摘抄來完成論文,時間肯定很緊。不過,自己是要真正做這份兒事業的,所以,認真調查必不可少。

    想到未來,她又覺得自己是個小姑娘,充滿鬥志與希望,只盼來年開始躍躍欲試,大展拳腳。至於之前陳家人建議大學畢業後,繼續上學的事,她倒想擱一擱。有些事就是機會問題,若是錯過,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再遇見那麼好的機會。至於學習,那是隨時隨地都可以進行的。雖然現在自己是陳家人,但歷朝歷代,與政治打交道的家族其實如履薄冰,指不定哪一天就樹倒猢猻散的,自己還得要抓緊時間培養自己的能力,弄出自己的事業來。

    這些事,蘇婉兒心裡跟明鏡似的。也因為清醒,所以,她從來不迷失,不慌亂。若說迷失慌亂,那就是因為葉瑾之。這人總是輕易就擾亂自己平靜的步調,讓自己心裡發慌。

    真是掃把星。蘇婉兒一份兒資料還沒整理完,不由得又想起葉瑾之先前撒嬌要喝粥的樣子。那神情言語還真是活了。

    這傢伙,怕從小就沒這個姿態吧。蘇婉兒不知不覺竟想他想的入神,以至於陳昭華推門進來,她也沒發覺。直到陳昭華站在她身後故意咳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慌忙轉身,訕訕笑笑,喊一聲:「四哥,你來了。」

    「嗯。先前以為事情處理完了。沒想到後來又有別的事。剛才看妳看電腦螢幕思索得入神。在思索什麼?」陳昭華在一旁坐下,臉上的微笑顯得十分柔和。

    蘇婉兒自然睜眼說瞎話,笑了笑,說:「也沒什麼。只是琢磨一下我的畢業論文。」

    「妳呀,就是勤奮也要顧一下自己的身體。」陳昭華有些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蘇婉兒傻笑,心裡卻在琢磨該如何向四哥問他的身份以及三哥的事。正在這短暫的沉默中,她的手機卻忽然響了,將寂打破。蘇婉兒一看。是葉瑾之來電,猶豫一下還是站起身接起來,往陽臺那邊走,問:「什麼事?」

    「妳到家也不知給我打個電話,沒禮貌的丫頭。」葉瑾之開口就數落她。蘇婉兒一怔,自己什麼時候回到家需要向他報平安了?這人真是莫名其妙。

    「你莫名其妙的。這都幾點了,好好歇著,養精蓄銳吧。」蘇婉兒說,恨不得立馬掛電話,不理會這莫名其妙的人。因為總覺得他是一個偽裝極好的沼澤。多說幾句話,冷不丁就得泥足深陷。

    「養精蓄銳啊。妳放心。一周後娶妳,必定讓妳滿意。」葉瑾之說,聲音裡全是打趣。

    「懶得理你。你好好休息吧。我也要睡了。最近嚴重缺乏睡眠。」蘇婉兒不與他一般見識,徑直岔開話題。本來嘛,對於存心找茬的,第一就是要冷處理,不予理會。這第二,才是對付他。

    「那好吧,要是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可不可以吵醒妳?」葉瑾之又說,他聲音低沉。蘇婉兒有些愣,這人這話的潛臺詞是說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是因為想念她?

    「可不可以。」葉瑾之又問一遍。像是怯生生的小孩在問家長週末可不可以去動物園玩。不過,這男人會這樣純良?她這不過是逗自己罷了,哼,可惡的傢伙。於是,蘇婉兒立馬正聲說:「「那啥?你是會問別人意見的人?趕快洗洗睡吧。如果你非得無心睡眠,你應該知道吵醒誰。吵醒我是非常不道德的行為。」

    「不要。我就要吵醒妳。清雅睡眠不好。一吵醒就不怎麼睡得著。我可不想她精神不濟,再說她身體本來不太好。妳啊,一睡下就跟豬似的。」葉瑾之振振有詞,語氣說到嚴清雅說得那樣柔情,說她蘇婉兒就竭盡的詆毀。蘇婉兒心裡有些不痛快,也顧不得陳昭華在場,立刻一句:「呸。老娘立馬關機,你速度滾去睡。就這樣。」

    蘇婉兒一說完,還真沒等葉瑾之說過,就掛電話掛機,一氣呵成。等做完這一系列的動作,將手機放到衣兜裡,這才不好意思地對靠在沙發上打量自己的陳昭華笑了笑,說:「失態了。四哥不介意的哈。」

    陳昭華教養很好,並不追問打電話的是誰,只靠在那沙發上輕輕搖頭。蘇婉兒狗腿地詢問喝什麼。陳昭華依舊搖搖頭,說:「陪四哥說說話就好。」

    「哎。」蘇婉兒脆生生地回答,然後在對面坐下來。不知道為什麼,在陳昭華的面前,她覺得自己就是個小姑娘。

    陳昭華因她脆生生的答應,展開笑顏,緩緩地說:「妳這丫頭啊,總是讓人著迷呢。以前,接到任務要去和妳接觸,慢慢改造妳。可是,我忽然發現跟妳接觸的人,是被妳改造。妳身上有生活的氣息。」

    蘇婉兒聽得心裡一顫,這哪裡是哥哥誇妹妹的臺詞,不過,越是這樣的時刻,越要穩住心性,否則以後就是做兄妹都尷尬。於是她樂呵呵地笑,說:「哪種不是生活呢。不過,四哥對我可真好,這樣誇我呢。你不知道,我小時候,我大哥以在外人面前詆毀我為樂。每次都得說自己妹妹長得不好看,舉止粗魯得很。」

    「呵呵,妳就不知道男人的心思。要是誰說妳不好看,舉止粗魯了。妳大哥非得揍丫的。對吧?」陳昭華也是呵呵笑。

    成功岔開話題後,蘇婉兒鬆一口氣,面上卻全是驚訝,問:「四哥,你怎麼知道?」

    「以前,對錦華就這樣的。在男人的心中,妹妹是最好看的。誰要詆毀,惹妹妹傷心。必須將對方打得滿地找牙。」陳昭華回答,而後又感慨跟蘇婉兒一起說話,總是這樣輕鬆,不需要防備什麼。不需要去思索什麼。

    蘇婉兒嘿嘿傻笑,說:「那以後四哥累了,就跟我說說話。或者,給我傳授點生意經什麼的。這個我最喜歡了。」

    「哈哈,小財迷啊。我以為妳進了陳家就被這些繁瑣之事忙得忘記了。看來妳還是沒忘。」陳昭華笑得開心。

    「事業的事哪能是兒戲的?陳家是榮耀。可再榮耀,這也不是屬於我的,我也沒本事守住。並且古往今來,跟政治沾邊的家族,哪一個不是如履薄冰。就是《紅樓夢》裡那種極致奢華的簪纓世族大家,不也是樹倒猢猻散嗎?所以,我怎麼可能去依靠太多。」蘇婉兒緩緩地說,自此才算找到一個切入口。雖然這話題一掃之前的快樂氣氛。

    陳昭華沉默好一會兒,才說:「妳能看到這些,已經不簡單了。不過。妳知道嗎?家族的事,政治的事,我永遠都不想妳牽入其中。」

    「四哥放心。我會過我的幸福生活。政治與歷史都不是人力可阻止的,縱然有時候百臂千手,也未必可以抵擋。何況我是小女子,沒有異能,沒有重生後的未卜先知。我有的就是有一點點對人生的認知,一點點生活的智慧,一些些的勤奮,以及對未來的信心和些許對我很好的親人、朋友。所以。我不會傻得去以己之力妄圖抗衡歷史的滾滾車輪。我只會去過屬於我的簡單明亮的生活。」蘇婉兒聲音朗淨,一字一頓將內心的想法全然剖開。

    陳昭華抿了唇,讚許一笑,繼而又說:「妳若真這樣最好。」

    「一定天天努力。天天向上。」蘇婉兒貧嘴。

    陳昭華白了她一眼,又問:「聽說上次,妳將心理醫生氣走了?」

    「嗯啊。他講來講去就那麼幾句話。那作派,我真是不喜歡。」蘇婉兒想起那天那心理醫生,自己覺得愧疚,對他充滿同情。

    「妳呀。那是這方面比較權威的心理醫生了。」陳昭華聳聳肩。語氣裡全是寵溺與對她的無可奈何。

    蘇婉兒撲閃眼珠子,故作思索狀,十分遺憾地嘆息一聲,說:「這都是權威。看來俗話說得不假,權威都是胡扯的產物。就那種察言觀色的敏銳度,以及那口才。真就是個死讀書出來的。」

    「得了,敏華。我以前怎麼沒發覺妳這嘴有時候挺毒的。幸虧那人沒聽到妳這番話。不然,他一定得留下巨大陰影,或者從此就不當心理醫生了。」陳昭華哈哈笑,跟平素裡溫文爾雅的陳四少比起來判若兩人。

    蘇婉兒聳聳肩,說:「這人是軍隊的吧?這充分說明軍隊的紀律性是強項。可是,要從事這麼藝術性的工作,還是顯得太死板。」

    「妳呀。別貧嘴了。活脫脫一女匪樣,快趕超夏可可了。並且比夏可可有過之而無不及,人家夏可可是明瞭來,妳來陰的。」陳昭華搖搖頭,笑得十分開心。

    「我這是智慧不外露,性格問題。」蘇婉兒繼續貧嘴。陳昭華一直在笑,十分開心。後來兩人又愉快地談話,涉及歷史、地理、天文一直到鵝肝醬的製作。

    終於,在談話的某處片刻的安靜後,陳昭華問:「敏華,妳真的好了嗎?畢竟那是第一次見血腥。」

    「我差不多了。因為我很小的時候就見過了血腥與暴力。那一年,初中,我見過有人一腳將人踹下樓梯,那人當場死亡。」蘇婉兒緩緩地說,也不知道怎麼為何會向陳昭華說起當年那一段隱秘。

    「呀?那他們沒有對妳怎麼樣吧?」陳昭華語氣著急,像是恨不得當年就在她身邊。

    蘇婉兒搖搖頭,撒謊:「他們沒發現我。」陳昭華鬆了一口氣,蘇婉兒嘿嘿笑,繼續說:「並且,我面對過死亡,我媽媽去世,哥哥將那敗類打成重傷,這些時刻,我統統在場目睹。更何況,那些人,雖然也是宇宙間芸芸眾生的一員,但若是不除掉,可能會死掉更多的人。這樣想,我就沒有多少心結與恐懼了。所以,四哥不要擔心。倒是四哥你——」

    蘇婉兒說到這裡,停頓一下,看著他驚訝的臉,一字一頓地問:「我擔心四哥會因為擅自調動自己的人而受到上級的處罰。」

    「妳知道?」陳昭華眉頭蹙起。

    「那天,我昏迷之前,聽人說起陳隊。然後,那種情況,軍隊怎麼可能讓尚林哥進到包圍圈的內部核心地帶?唯一的解釋就是尚林哥也是軍隊的。那麼,他口中的陳隊,應該是你了。我就這樣懷疑了。昨天,許仲霖和葉瑾之也證實了,你是隱藏的第十三路衛戍。」蘇婉兒將一切和盤托出,面對陳昭華沒有必要藏著掖著的。

    「那兩個混蛋竟然告訴妳這些?這不是將妳牽扯進來嗎?不安好心的傢伙。」陳昭華忽然暴怒,咬牙切齒的神情讓平素柔和的神情顯得格外兇神惡煞。

    蘇婉兒清清嗓子說:「我問,他們只是點頭而已。沒大事的。何況,我只是擔心四哥而已。」

    「妳不必擔心。我不會有事。因為我根本就不是什麼隱藏的尖刀衛戍隊長。我不過就是個掛名而已。至於尚林哥,妳來陳家晚,不清楚。他原本是三哥的下屬。三哥的事,一直是家裡的禁忌。我也一直沒跟妳說。三哥其實是十分優秀的衛戍隊長,後來執意要離開軍隊。爺爺將他列為不肖子,從族譜上除名。他也真的改了名字在生活。」陳昭華說得有些急切。

    「三哥的事,我聽葉瑾之說過一點。」蘇婉兒小聲說。

    「這個男人什麼時候這樣大嘴巴了。」陳昭華憤然,接著說:「我之所以入衛戍,是因為妳三哥執意要走。而衛戍裡沒有陳家子弟,當時在軍中的我就被丟進去充數什麼的。不過是掛名而已。」

    蘇婉兒只覺得震撼,以前,她以為陳昭華定然是殺伐決斷很厲害的人,是衛戍裡隱藏的王牌,卻不料只是掛名。可這掛什麼名呢?

    「沒想明白為何掛名吧?這是政治,我寧願妳一輩子都不懂。」陳昭華笑,臉上已有些許的悲涼。

    蘇婉兒不知道他心裡到底是開心還是難過。她只是緩緩地回答:「我不知道為什麼掛名。只知道歷朝歷代,御林軍、京畿司皆由各大邊關將領家中公子擔任。」

    「妳這個傢伙,有事沒事,學學穿衣打扮,插花,研究青瓷什麼的。知道了嗎?」陳昭華有些生氣。

    蘇婉兒點點頭,說:「我一定謹記四哥教誨。」

    「我只想妳平平安安,簡簡單單地生活。無論妳的丈夫是誰,是什麼位置。」陳昭華說,那神情那樣認真,蘇婉兒不知不覺熱淚盈眶。

    陳昭華半晌沒說話。過了一會兒看錶說夜深,讓蘇婉兒好好休息。蘇婉兒起身送他出去。在門口時,陳昭華忽然轉過身來說:「妳大婚,先前爺爺不讓請三哥。我還是通知三哥了。估計這一次婚禮,妳就可以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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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9:57 PM

第023章 算什麼
       
    第二天,日光和暖,一掃前幾天的陰霾。彷若秋冬都倏然從指縫間流走,這已是來年春日。若不是光禿禿的樹枝預示了季節,蘇婉兒都要錯覺春天來了。

    用過早飯,心情頗好,蘇婉兒無事可做。再度將筆記型電腦收拾一下,交給秦冰說:「行了,今天真要搬去江府郡園,就不用再給我帶回來了。」

    「嗯。」秦冰回答,接過筆記本放到車廂裡,然後詢問是否這會兒就去江府郡園。蘇婉兒原本想早些到江府郡園,那邊的景致不錯,又有很多古典的東西保留下來,也許以後青瓷的宣傳,這些都可以成為靈感的觸發點。不過,她轉念一想,按照禮數,自己應該去看看葉瑾之。畢竟他還算自己名義上的未婚夫,況且如今在病中。於是,蘇婉兒便先去了寧園。

    寧園靜謐,下人在清理院落,董小葵在給猴子洗澡,龍飛虎翼兩隻哈士奇在一旁坐著,偶爾發出一兩聲不滿。董小葵伸手撫一下兩隻狗狗,說:「乖,一會兒就輪到你們。要寬容,要愛護猴子,知道嗎?」

    蘇婉兒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龍飛虎翼警覺地站起身,董小葵扭過頭瞧她一眼,笑了說:「早上,仲霖還在說妳脾氣倔,怎麼就不肯留下來休息。免得今天又跑一趟。」

    「啊?你們知道我今天要來?」蘇婉兒這下就驚訝了。

    董小葵正好替猴子洗好,在一旁梳毛,猴子很溫順,偶爾發出一聲「喵嗚」,不知是滿足還是不舒服。

    「妳是他未婚妻,於情於理都會來,不是嗎?」董小葵漫不經心地說,笑靨如花,一臉的調皮。

    蘇婉兒與她相視而笑,搖搖頭。說:「是我犯傻了。這不得不來的,我還問原因。」

    「也只有妳的性子才覺得不得不來了。若換了別人就不一定是這個結果。」董小葵說,將吹乾毛的猴子放在沙發上。猴子是一隻白貓,神情冷漠而慵懶。

    「妳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蘇婉兒呵呵笑。

    「哪裡捨得損妳?就妳家葉瑾之也捨不得。早上疑惑妳為何不願在寧園,偏要回去。他立馬就解釋說妳換了床就睡不著。他讓妳回去的。」董小葵一邊說,那眼角眉梢全都是打趣的笑。

    「我就知道妳說話留後招,典型的壞人。」蘇婉兒嬌嗔。目光卻落在落地窗外,那稀疏的林落之間。葉瑾之曾在那裡向嚴清雅求婚。那一次,她多麼想嚴清雅立刻答應,那麼,她就可以名正言順跟葉雲嘉一起。雖然脾氣暴戾,但至少沒有一個愛六年的女人橫著。但是,世事無常,那一天,嚴清雅沒有答應,於是之後就改變了三個人的人生軌跡吧。雖然,他們依然相愛。但難保不因為這一有名無實的婚姻而有所罅隙。

    「看什麼呢。那樣入神。」董小葵問,那脆生生的聲音將她從思緒中拖回。

    「只覺得那一角的景致可以入畫罷了。」蘇婉兒回答,胡亂謅了一個理由。

    「是嗎?」董小葵站起身,到她的角度來仔細看。過了一會兒,說:「景致繁複一些,西洋畫還行,中國畫就缺乏了點意境,不太簡潔。」

    董小葵煞有介事,蘇婉兒則是在一旁偷笑,又唯恐董小葵看出端倪來。立刻說:「我去瞧瞧葉瑾之。不然這人一忽兒又的埋怨我不懂禮數,唧唧歪歪數落人,比唐僧還煩。」

    「啊?他比唐僧還煩?他可是出名的冷言少語,比仲霖還話少呢。」董小葵十分驚訝。一雙大眼睛滴溜溜轉,彷若在懷疑蘇婉兒說話的真假。

    「我騙妳做啥?妳根本就不知道,葉瑾之這人就是個陰謀家,可以拿奧斯卡終身成就獎的傢伙。在妳們面前裝酷,裝深沉。一壓迫我,什麼猙獰面目都露出來了。那一句接一句,煩死人了。」蘇婉兒說得咬牙切齒。

    董小葵卻是一邊撫摸虎翼的狗頭,一邊呵呵一笑,說:「行了。別說,妳是樂在其中的,我看出來。」

    「董小葵,妳也這樣打趣我。」蘇婉兒被說得心裡亂糟糟的,板了臉抗議。董小葵笑得越發花枝亂顫,對她揮揮手,說:「去好好瞧瞧妳的夫君吧。我可看他在小樓那邊徘徊多次了。像是在瞧妳來不來呢。這男人,其實挺可愛的。哈哈哈。」

    董小葵一說完,陡然閃身走開,往樓上閃,說:「我去修改文案。最近仲霖研發的遊戲需要大動作。」

    好吧,蘇婉兒這刻才感覺其實董小葵骨子裡也很邪惡,絲毫不亞於夏可可。不過,還真是挺喜歡這女子的,感覺很對自己脾氣。

    董小葵上樓去,廳裡就剩了她和兩隻狗、一隻貓對視,並且其中那隻叫龍飛狗居然還對她眈眈相向,看得她毛骨悚然。於是,她防備著走出大廳,虧得那狗並沒有追出來的意思,倒是趴在地毯上休息了。

    穿過曲折的花圃小路,終於到那小樓前。蘇婉兒想起董小葵先前說葉瑾之在這邊徘徊幾次,不由得去打量,自然是沒看到的。實際上也看不到,這小樓只有兩層。是民國時期的建築風格,有些許的歐化,在這小樓周圍都是樹木掩映,即便是秋天落葉,這座小樓的情況若不是極其熟悉之人,仍舊不太看得清裡面的情況。

    她慢騰騰上樓,儘量無聲,一直到葉瑾之的房門,推門而入。他卻是在看書,神情專注。蘇婉兒站了片刻,他抬頭看到她,臉上綻出笑,只一句:「妳來了。」

    「嗯,來看看你。」蘇婉兒回答。感覺這對話這樣沒營養,卻這樣不對勁兒。

    「我沒多大的事。不過就是一塊淤血。」他輕描淡寫地說。這顱內淤血隨時可能下沉壓迫神經,或者衍生出奇怪的腫瘤,再或者可能會稍有不慎就導致新的出血,他居然可以這樣輕鬆地說。蘇婉兒抿了唇,只覺得這句話讓她無名火噌就往上冒,正待發作。葉瑾之卻輕鬆一笑,忽然說:「我知道,妳關心我。」

    他說得那樣篤定,說完之後,很孩子氣地笑,笑得很開心。於是,蘇婉兒一腔怒火硬生生化作一句:「懶得理你。自以為是。」

    「行了。既然來了,就陪我說說話。」他將手中的書放下,蘇婉兒懶得理會,只在一旁坐下,簡單詢問一下他的傷勢以及醫生準備如何做。葉瑾之只道是蘇婉兒關心她,十分開心地一一回答。

    蘇婉兒聽這邊處理妥當,她就不想在這裡跟這位相處了。因為跟這男人相處太難受,彷若他微小的動作眼神都可以擾亂自己。於是,她以還要去江府郡園接受培訓為理由,起身告辭。誰知道剛說出來,葉瑾之臉色驟變,神情蔚然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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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9:58 PM

第024章 相得益彰
       
    「怎麼了?」蘇婉兒問,語氣波瀾不驚。經過一陣子的相處,她已經懶得跟這男人動怒。

    「現在時間還早。」他語氣與神色一併緩和。

    「時間是最不經用的。這邊去江府郡園也要一個多小時,若是遇見堵車,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了。」蘇婉兒假裝不知道那他話裡的意思,這樣平靜地回答。還波瀾不驚的神情瞧他。

    葉瑾之臉色略一沉,說:「總之能到就是了,妳管什麼時候到。」

    「那不行。我聽秦冰說江府郡園那邊規矩森嚴,周伯也是個嚴肅的人。我可還沒進門就壞了規矩。」蘇婉兒振振有詞,她就是不想跟這個男人多呆一刻。他是別人的男人,他有深愛的女人,而那個女人不是自己。

    「妳真是怕壞了規矩的人嗎?」葉瑾之語氣有些嘲諷。

    蘇婉兒假裝沒聽出嘲諷來,只是平常語氣,說:「即便不為我將來進入葉家的日子,我總得為我陳家的教養。」

    葉瑾之不說話,又板了一張臉,半靠在沙發上生悶氣。那臉色不太好,眉頭時而擰起,像是極其痛苦的。也就在這時,蘇婉兒才想起,這男人是病人,昨天才從昏迷中醒來,如今顱內還有血塊。想到這些,她的心就軟軟的,有些許疼痛,又暗自責怪自己,怎麼就不這樣不懂事,不懂得消停一下。他身體還沒好。

    這樣一想,她想立馬走掉的念頭就倏然打消了,於是便問:「哪裡不舒服了?」

    她聲音本就清澈,略微柔和,便有一種格外的淡雅。他掃了她一眼,沒有回答,而是問:「那妳不走了嗎?」

    蘇婉兒抿了唇,猶豫一下,說:「我晚些過去。」

    葉瑾之「哦」一聲,臉上沒那麼陰沉。眉頭卻還是時而糾結。蘇婉兒不由得上前,急切地問:「是不是頭疼了?」

    「嗯,有些疼。」葉瑾之回答,語氣像撒嬌的孩子。

    「我讓醫生來瞧瞧。」蘇婉兒扭身去按鈴。他卻從背後將她一下摟住。這樣猝不及防的擁抱讓蘇婉兒身子一怔。頭腦也瞬間短路,按鈴的手也懸空在那裡。待瞬間醒悟過來,這才掙扎,語無倫次地說:「放開。」

    葉瑾之倒是聽話,就真的放開了。還找了個牽強的理由,悻悻地說:「我看妳那樣扭身像是要摔倒。」

    「是你小看人了。」蘇婉兒回答,語氣雖然已平靜,一顆心還怦怦跳,手也是摁了幾次才摁到鈴。房間裡氣氛微妙,窗外秋陽金燦燦的,晃得人睜不開眼。

    「哦。」葉瑾之回答,語氣很輕,就那樣靠在沙發上,像是極度疲累。

    蘇婉兒站在一旁。十分心疼。片刻後,幾位醫生就急急忙忙上來詢問。他只是說有些疼,其中一位醫生又進行了仔細詢問,爾後說:「沒大礙。但需要多休息。葉隊,還有,你要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能輕易動怒。」

    「嗯。」葉瑾之點頭,似有若無地一眼掃過來,似乎是在說「看吧,都說我不能輕易發怒,妳不能惹我了」。蘇婉兒假裝沒看見。只斂了神情,認真聽那幾位醫生吩咐,先吃一些藥,睡一覺。並且晚上再做一次檢查。

    醫生們走後,蘇婉兒倒了水讓他吃了藥,就讓他上床睡覺。他沒馬上答應,反而問:「妳在這裡陪我。吃午飯與晚飯。」

    蘇婉兒有點無可奈何,這人這時候千萬不能動怒的,於是耐了性子。像是哄孩子一樣,說:「我答應你,你乖乖休息,早點養好身體。」

    「妳放心,洞房花燭夜不會有事的。」他依舊是這樣流氓的回答。

    蘇婉兒狠狠掃他一眼,他哈哈笑,然後很乖巧地在床上躺下。

    這個無良的男人。蘇婉兒看他躺下,閉上眼睛。就拿了一旁的雜誌準備到外間去看,誰知道剛起身,葉瑾之就喊:「不許出去,就在這屋裡陪我。」

    本來想反駁,但想到方才醫生的叮囑,蘇婉兒就忍了,心裡卻是想:猖獗吧猖獗,等你好起來,老娘不一一討回來,還真不是我。

    蘇婉兒面上十分平靜,只掃了他一眼,就在靠窗的沙發坐下,日光恰好撒進來,暖暖的很舒服。那桌上的雜誌有一大堆,大約是有人怕葉瑾之發悶特意拿來的,其中音樂雜誌居多,還有一些是遊戲雜誌。蘇婉兒想起他的夢想似乎是要開音樂會,結果為了葉家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夢想,走上這危險性極大的工作崗位。而且這工作崗位真的就是繼承人該有的嗎?沒錯,這是離一號最近的職位,可與陳昭華的一襲談話,讓她驟然明白,這個職位還有制衡的作用。

    蘇婉兒輕嘆,覺得如果人生一旦跟政治沾上邊,那就如何都不快樂了。難怪古代許多真正淡泊名利的人喜歡寄情山水。寄情山水那是多麼輕鬆愜意的事。

    她思緒紛飛,原本就對手邊這兩類雜誌不感興趣,這下更是看不進去,隨便翻了翻,便覺得百無聊賴。將雜誌放下,認真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葉瑾之,棱角分明的臉龐,顯出堅毅來。他微微側臉,有輕微的鼾聲。

    看來睡眠不錯。蘇婉兒不由得露出笑,心裡忽然覺得命運真是太玄妙,每一刻都有每一刻存在的一起,遇見每一個人或許也飽含深意。

    在屋內呆了許久,想要起身,卻剛站起來。葉瑾之就像是睡得不安穩,又迫使她坐下去。這沙發靠窗,高大的樹木落了葉子,光禿禿地突兀在窗口,疏影橫斜的。日光透進一小塊,就落在沙發上。蘇婉兒覺得暖和,於是不知不覺在沙發上睡著了。

    沒有夢境,沒有不安,只覺得暖陽落在身上,十分舒適。由於這份舒適,蘇婉兒毫不客氣地一覺睡到暮色四合。等她睜開眼,看到的是窗口那一方帶了暮色的天,在疏枝映襯下,呈紫藍色,有一朵雲彩被染成橘紅色。

    她看著天空片刻,才判斷出這一覺竟然睡到傍晚。而自己似乎答應陪那傢伙吃午飯的。他還在睡嗎?蘇婉兒略一轉頭,就看到坐在一旁看她的葉瑾之,臉上帶了慵懶的微笑。

    「呀,你這樣怪嚇人的。陰森森的。」蘇婉兒驚叫一聲。撫了撫胸口,坐起身來,這才發現自己蓋了被子,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華寶,妳真是小豬。睡覺還打呼嚕。」葉瑾之心情頗好。

    「你才是豬。我睡覺從不打呼嚕。別誆騙我。」蘇婉兒立馬站起身,跟他保持一段距離。

    「真的。妳打呼嚕了。還咂嘴,喊我的名字呢。」葉瑾之說得煞有介事。

    蘇婉兒立馬鄙夷地掃他一眼,說:「葉瑾之,不帶這麼詆毀人的。我喊誰也不得喊你啊。」

    「妳真喊了。」葉瑾之再度強調,然後指了指桌上放的嶄新洗漱工具。

    好吧,這男人很細心,如果這男人不是無主的,換做如今這狀況,她蘇婉兒少說也得要陰謀陽謀地搞到手。不過。這男人是別人的,她便沒有任何心思了。這世間,破壞別人感情、致使相愛的人分隔是最可恥的事。頗具俠氣的蘇婉兒不會幹這種事。

    「除非是你欠我錢,我喊你還錢。」蘇婉兒去拿洗漱工具,瞎掰回答。

    「妳那語氣可不是討債的語氣。」葉瑾之語氣曖昧。

    「誰理你瞎掰。」蘇婉兒閃身去洗漱,總覺得有什麼地方怪怪的。等洗漱出來,恰好董小葵來,掩面笑,問:「午飯只喝一小口粥。莫不是晚飯為不打擾佳人休息,一直喝一小口粥吧?」

    「準備晚飯吧。餓死了。」葉瑾之回答。

    董小葵呵呵一笑。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蘇婉兒,說:「那我讓廚房送飯過來。」

    「妳不在這邊用嗎?」蘇婉兒問。

    「不了。我家仲霖回來了,我自然去陪著。你們倆,慢慢享受。」董小葵說。那眼角眉梢全都是曖昧的打趣。蘇婉兒假裝沒看見,只數落她見色忘友的。

    董小葵只是笑,看了看葉瑾之,又看了看蘇婉兒。轉身走了。

    晚飯很豐盛,據說是董小葵親自下廚。兩人用飯都很安靜,後來。葉瑾之終於忍不住問:「華寶,妳廚藝怎麼樣?」

    「還行。」蘇婉兒回答。

    「還行的標準是什麼?」葉瑾之像是吃飽了飯,不依不饒地深究。

    「不會讓人食物中毒身亡。」蘇婉兒氣定神閒地回答。其實,媽媽的身體不好,爸爸繁忙,從小的餐飯都是自己跟大哥在做。廚藝不會差到哪裡去。何況媽媽總喜歡吃好吃的,身子不好,爸爸就想盡辦法滿足。蘇家那樣的家庭自然不能上大飯店,爸爸就想方設法自己做。久而久之,蘇婉兒的廚藝也不差勁的。不過,跟這個男人討論自己的廚藝總是怪怪的。

    「華寶,我不喜歡在外面吃飯的。所以,妳要練一練妳的廚藝。」葉瑾之語重心長。

    「我廚藝好不好,跟你沒關係的。真的,我沒打算做給你吃。」蘇婉兒很直接地聳聳肩,然後嘀咕:「那位天天買菜,廚藝想必不差。」

    是的,在深寧的那幾個月,總是會碰見嚴清雅。提了籃子優雅地去買菜。那時,蘇婉兒就感慨:看年齡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人家就可以嫁個有錢人,做這種標準主婦。

    當然,她羨慕片刻,隨即又覺得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要的是相夫教子,還有事業。那樣才是自己:獨立,溫柔,堅強,柔和。

    「妳是我的妻子,妳要將廚藝練好。」葉瑾之像是沒聽到她的嘀咕,一字一頓地說。

    蘇婉兒一口飯還在嚼,快速吞下,字正腔圓地反駁:「得了,你我心知肚明,你也不必說什麼演戲需要,也不要動怒。你有朋友來家裡,我必定親自準備膳食,不會讓你丟面子。至於你想我給你做飯,那是不可能的事。要想吃家常菜,你知道去找誰,好了,我用好了膳食,再不去江府郡園,可就真的逾越規矩了。」

    蘇婉兒一說完,轉身就往外走。葉瑾之也不說話,更不阻攔。這完全出乎蘇婉兒的預料,不過又似乎是意料之中。

    秦冰早就開了車在寧園外等候,許仲霖在跟人說重要事情沒有出來,董小葵送的她,在漫天星斗的秋夜,她站在涼風裡,忽然說:「蘇婉兒,我覺得這世上,只有妳和葉瑾之最相配。那一位,跟他沒有一點點的和諧。」

    蘇婉兒一怔,輕輕一笑,說:「可是,他們先遇見,並且相愛了。」

    「這世間,真正的愛情是很少的。偽愛情,疑似愛情很多。有時候,人們都會被自己所誆騙。」董小葵的聲音十分清澈。

    「疑似愛情?偽愛情?」蘇婉兒不由得問。

    「當然。有些人只不過因為寂寞,因為利益的需要,因為依賴,開始去愛一個人。那種愛,不過就是佔有,身體、金錢、生活圈子,但是永遠無法佔據對方的思想。因為永遠無法知道對方在想什麼。我看葉瑾之跟那一位之間更像是疑似愛情。因為寂寞或者其他。」董小葵緩緩地說。

    「也許,不過,那與我無關。即便他們之間是疑似愛情,不一定就表示我跟葉瑾之之間會有愛情。」蘇婉兒呵呵笑。聲音在涼薄的空氣中顯出單薄來。

    「中午,我去那邊找你們。準備午飯。可是,我敲門沒人應。猶豫好一陣子,我推門進去。他坐在窗邊沙發上睡著了,妳蓋了被子,就枕在他腿上,日光從窗口灑進來,落在格子被面上。妳知道嗎?那畫面,那樣美,那樣和諧。彷若別人在妳身邊或者別人在他身邊都是一種突兀。」董小葵敘述,似乎沉浸在那畫面裡。

    蘇婉兒也因這話內心震撼,不由得捫心自問:自己與葉瑾之,真的可能有一絲一毫的未來嗎?如果有,那嚴清雅要怎麼辦?

    這真是個頭疼的問題。蘇婉兒只想了一下,就拋開不想。淡淡地回答董小葵,說:「那只是妳內心希望的投射罷了。我知道妳希望我和葉瑾之也如同妳跟許少那樣幸福。謝謝妳。」

    她十分鄭重其事,董小葵略嘆息一聲,不由得一笑,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命運的線條與玄妙。是我多操心了。」

    「哪裡。妳這份兒心,我是真心感激的。」蘇婉兒落了車窗,語氣平靜而真摯。

    「我們是朋友,不必說那麼多。去了江府郡園,處處小心點,畢竟那地方,我們都不熟。又是葉家的地方。我聽人說那地方,就有一種不喜歡。」董小葵叮囑。

    這是真性情的女人,為人較冷,卻對值得的人總是這樣熱心。蘇婉兒對她一笑,說:「我會事事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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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10:00 PM

第025章 麼蛾子
       
    晴朗的秋夜,車穿過燈火輝煌的市區之後,便真正有了夜的韻味。天幕上,有稀疏的星斗閃爍。一路上,路況不錯,沒遇見堵車。然而就這樣,車到江府郡園就已經八點多了。門口點了紅燈籠,讓人疑心是穿越時空了。

    門衛見到是葉瑾之的車,立刻開了大門。一路上都是黃暈的路燈,映出稀疏的枝條落在周遭,影影綽綽,倒有些《聊齋》故事裡的場景。車緩緩而行,穿過週邊的植物帶,在前院停下。周伯穿著羽絨服,早站在明亮的燈下等著。看他站得筆直,神色莊重,蘇婉兒有些過意不去。

    秦冰倒是很懂事,拉開車門讓蘇婉兒下車,也不先為她拿東西,反而是走上前對周伯行禮,說:「周伯,四少那邊有點事,陳小姐在那邊照顧,所以來晚了一些。」

    「嗯,無妨。陳小姐用過飯了?那麼,是否還要宵夜?」周伯打開手中的燈盞,向蘇婉兒看過來,這一句話顯然也是問她的。

    「跟瑾之一起用過了,這下就不用了。如今在那邊有些事,來晚了一些,讓周伯久等了。」蘇婉兒十分不好意思。

    「沒什麼。剛才秦冰和四少都有電話來。我只是怕陳小姐過來這邊還需要用一些,就讓人都等著。」周伯敘述,語氣平靜。蘇婉兒心裡一驚,這是在讓所有人因自己遲到的事受罰嗎?

    「周伯,下次就別等了。」蘇婉兒明知道說這話不合適,也是不懂事的表現。但她就是假裝不懂,有時候太過懂事就近乎妖邪,會讓人不得不防的。

    「主人要來用飯,主人未到,做下屬的怎麼能擅自用呢。」周伯語氣還是四平八穩,提了燈引蘇婉兒往主院去。

    「現在這時代,還講什麼主人與下屬的。周伯,你這——」蘇婉兒乾笑兩聲。算是打哈哈。

    周伯則是嚴肅地說:「禮數不可廢。中國幾千年來就是信義之邦。如今信義兩字何存?禮數何在?時代是好的東西,然而一味拋棄過去,民族的靈魂就成為無根飄蕩者。民族靈魂裡的東西不在,人活得很恣睢的。陳小姐也是名門閨秀。陳家也算是書香門第。妳奶奶家族算是這京城裡數一數二的人家。有些東西,妳可別以為不合時宜就廢了。」

    周伯一大堆的話,都上升到民族靈魂了。蘇婉兒還能說什麼?所以,即便不太贊同周伯,也只得連聲說:「是我考慮不周了。多謝周伯提點。以後不周到的地方,還希望周伯提點。」

    「哪裡。妳是葉家這兩代來唯一能在這裡舉行婚禮的女子,想必是十分聰慧懂禮數的。要不然,還不能入這江府郡園。」周伯聲音不疾不徐,平靜得沒有喜怒哀樂。不過這話說得似乎能進入江府郡園就是莫大的榮幸,如同昔年皇宮中能入住中宮一樣。

    「周伯過獎了。不過是瑾之任性了。」蘇婉兒回答,這沿著小徑一路而來,迴廊上掛滿了紅燈籠,前面的老者舉手投足都十分懂禮儀,真讓人不知不覺就古典起來了的。

    「四少自小十分懂事。做事很有分寸。」周伯糾正,已經引了她來到葉瑾之的那套房子裡。

    「嗯。苦了他。」蘇婉兒低聲說,並不想跟這人作過多的交流。

    周伯打開房裡的燈,忽然轉過來,說:「陳小姐能說這一句話,說明四少沒看錯人。」

    周伯神色語氣皆嚴肅,嚇了蘇婉兒一跳,訕訕地笑笑,說:「他確實挺辛苦的。」

    「是的。四少很辛苦。以後,就拜託陳小姐多關心關心。他年少時。經常在這邊看學習,喜歡在江府郡園居住。因此,也愛跟我聊天,他的心性。我這個老頭子多少知道一些。四少如此對陳小姐,定是十分喜愛。如今,看陳小姐能說出這一句話。說句不客氣的,老頭子先前的擔心放了一大半了。」周伯緩緩地說,語氣不再是四平八穩,有些許的激動。看來這老頭是真正很喜愛葉瑾之的。看來大家都不曉得葉瑾之多麼會偽裝。那就是個悶騷的主,還有一肚子的壞水。

    「多謝周伯信任。我一定努力。」蘇婉兒回答,從這老者的言行上,可以看出自己已經贏得他一絲好感,自己在這江府郡園的日子不會太難熬。

    「呵呵。丫頭,妳有什麼事,就按這個,喊一聲來人,就有人過來的。妳需要的東西,按照四少上午開過來的清單,全都準備好了。如果還缺什麼,妳一會兒喊人就是。」周伯將周遭介紹一遍。

    蘇婉兒一一點頭表示記住,心裡卻一直在想葉瑾之這傢伙之前不是在睡覺嗎,還能列清單過來,居然還能知道自己需要什麼?

    周伯很滿意地介紹完畢,又讓蘇婉兒認真看看,還缺不缺,在得到肯定答案後,周伯提燈走了。

    等周伯走後,蘇婉兒又瞧瞧周圍。這套房子,上一次來江府郡園,葉瑾之也帶她來過。這房間裡,即便是細節也充滿了古典韻味,但裡面又不乏現代的陳設。可以說是古典與現代結合得十分巧妙。當然,這是葉瑾之的房子,是他極其喜歡住的地方,據說在南方的老宅也幾乎是與之一模一樣的佈置。

    蘇婉兒到處轉轉,想過幾天就要在這裡生活,心情很舒暢。不過,這江府郡園畢竟人多,而且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她還真沒搞懂。因此,還得要小心些。

    到房間,收拾一番,正要開電腦。葉瑾之的電話就來了,只是簡單地詢問住不住的慣,如果晚上睡不著,就給他打電話。

    蘇婉兒一聽這話就來氣,立馬訓斥:「醫生讓你好好休息,你就不能好好聽嗎?」

    他在那邊靜默半晌,說:「好,我認真休息。」

    「現在時間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按時吃藥。」蘇婉兒叮囑。

    「我會的。」葉瑾之出奇的乖巧。

    「不要光答應,一定要做到。」蘇婉兒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叮囑。

    「知道了。華寶。」葉瑾之回答,不由得笑出聲來。

    蘇婉兒這才覺得似乎自己說多了,有點唐僧的嫌疑不說。好像還越權了,這種話應該是嚴清雅的身份說的。於是,她不自在地咳嗽兩聲,說:「那個。我也不是關心你什麼的。只是想到你如果病怏怏的,到時候婚禮什麼的,我就要多勞累。」

    她說這話,連她自己都覺得牽強。果然,葉瑾之呵呵一笑。說:「知道了。我一定養好身體,婚禮當天不讓妳那麼累。至於那天晚上,我們到時候再說。總之,我會好好養身體的。」

    這人這樣不正經,哼,真是越發猖獗。蘇婉兒終於暴怒,說:「呸。少嚇唬老娘,別給我不正經的。小心我直接送你進宮。」

    「進宮,我也得是皇帝。愛妃,早些歇著。」葉瑾之立馬反駁。好吧。這人腦子雖然受傷,但說話依舊這樣欠揍欠扁。

    「你,跪安吧。」蘇婉兒拿腔拿調,然後才掛了電話。不由得想起董小葵的話,自己跟他真是那樣和諧、相得益彰的一對嗎?自己真又是瞭解他的那個人嗎?

    這些事想不得,一想就讓她的心紛紛亂亂的。於是,她打開電腦,想跟周瑾聊聊,卻發現周瑾不在,地裡白菜成熟了。她順手牽羊。然後給他留言說:什麼樣的男女才是相愛的?

    她發出這個疑問,連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模棱兩可。周瑾那人精大約從這個問句就能推測出她心底的事了。到時候,他又要笑話自己了。不過。發出去就發出去了,被這人笑話一下也不怎麼的。

    她放音樂,開始鋪床疊被,又將行李收拾一下,又去洗個澡。回來時,周瑾在QQ上。居然沒笑話她,而是先鄙視了一下:妳丫的,自己不種菜,專門偷菜。哥好不容易種點白菜蘿蔔的,妳盯著偷。這筆賬,我遲早要討回來的。

    蘇婉兒撲哧一笑,說:喲,周公子,你可真小氣。

    周瑾立馬回答:這事,必須小氣。尤其是對懶惰的賊,必須嚴懲。

    蘇婉兒笑得前合後仰,然後才說:大不了,我有空種一棵讓你偷一下,滿足一下你。

    「本公子不是那麼好滿足的。妳要有心理準備。嘿嘿。」周瑾發過這麼一條資訊,還配了一張極其猥瑣的笑臉。

    「行了,我種四顆蘿蔔,四顆白菜。撐死你。」蘇婉兒說,雖然發了一把飛刀表情,但臉上全是愉快的笑。是的,跟周瑾談話其實是十分快樂的。

    周瑾倒沒繼續糾纏於這問題,而是回答她先前提出的問題,說:「美人,妳是愛上什麼人了吧?」

    「你妹的,我沒有。」蘇婉兒抵死不承認,可心裡卻在自問:我愛上葉瑾之了?

    毛的,絕對沒有,那樣的傢伙,我怎麼會愛上他。她立馬自語。

    「那妳問這個問題昭然若揭的,妳個渣,說謊都不會。」周瑾鄙視她。

    蘇婉兒撇撇嘴,說:「當我沒問。晚安吧。」

    周瑾倒是說:怕了妳了。我不問就是。不過,相愛的男女,總是會為對方著想,總是想著對方。而且總是心疼對方,並且兩人會有很多的話說。總之,愛上一個人,自己也變得不像自己。

    「自己也變得不像自己?」蘇婉兒問。又對比一下,似乎遇見葉瑾之,她所有的冷靜和優雅都被擊破,變得煩躁、抓狂的。難道這就是愛上一個人的徵兆嗎?不,周瑾這傢伙前段時間不也是沒搞清楚的嗎?什麼時候又成專家了?這廝別的話可以相信,這話絕對不能相信。

    「嗯,就是自己不像平常的自己了。比如,我不喜歡跟人說話。但遇見那個人,就總是想跟她說話,就是鬥嘴也覺得愉快。我平時很能控制我的情緒,可是一跟她說話,喜怒哀樂都不知不覺就出來了。」周瑾進行了詳細解答。

    蘇婉兒看了又看,心裡有些亂亂的。然後只回了一句:天色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

    是的,現在是在江府郡園,不比那邊。明天必須要早起的。

    「喂,妳得種菜,妳剛答應我的。」周瑾念念不忘種菜的事。

    蘇婉兒莞爾一笑,發了一句:下次吧。然後快速關了電腦,去廳裡關燈,剛關上燈,又發現落地窗開著,這樣開著,雖然房間空氣好,但安全上卻是始終不好。她一向是警覺的,於是就去關落地窗。

    她懶得開燈,於是借著廊簷下的紅燈籠微弱的光,去拉落地窗。剛碰到窗戶,就瞧見落地窗外的花圃裡,有個白色的影子飄忽忽地過。

    那影子悄無聲息就那樣飄過。蘇婉兒眼睛沒眨,心裡自然是一緊,渾身涼颼颼的,連小腿都在發顫。

    不過,她很快鎮定下來。她並不是膽大的女子,也不是純粹的唯物主義者,對於鬼神這種事總是將信將疑。但好在她就有一種很強大的意識,認為自己的氣勢足可以壓過一切所謂的妖魔鬼怪。

    她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那影子飄來飄去,悄無聲息。白乎乎的。她起初還有些怕,後來卻是不怕了,暗想:你妹的,我就要看看你搞什麼花樣。

    所以,她像是假裝沒看見,也不拉上落地窗,很自然地轉身往屋裡走。手上捏了一隻茶杯,那茶杯裡有剛泡好的蕊寒梅香,自然,她還帶了前幾天央求陳昭華尋的一把防身刀。她先前那一把因為綁架事件沾染了血腥,有太不美好的記憶,陳昭華也覺得那刀不適合帶著,所以另外尋了一把給她。

    她悄無聲息地走出來,在落地窗後瞧那花圃,那影子似乎駐足,又在觀望。好吧,你妹的,這似乎不是鬼魅吧。

    她倏然閃身到落地窗外,「嗖」一下,將那只茶杯往那影子用力擲過去。準確無誤地砸中那影子,發出嘭一聲,然後是瓷片與青石板相撞發出的撞擊聲。那影子倏然一閃,就往旁邊的花圃掩映處去了。

    蘇婉兒微微一笑,暗想:果然是麼蛾子,還給我裝神弄鬼的。想當年,家裡蟑螂多,老子扔拖鞋打蟑螂,一扔一個準的。等明天白天就可看看是何方麼蛾子了。

    不過,這一聲清脆的聲響,倒是引來了附近巡查的安保人員。有人立刻過來,就站在那花圃那邊,詢問:陳小姐,有什麼事嗎?

    蘇婉兒起初沒回答,等外面喊了兩聲,這才懶懶地說:「誰知道呢。大概是野貓跑來跑去的,打翻了花盆,你們仔細瞧瞧唄。」

    外面的人應了聲,蘇婉兒卻是將落地窗一拉,四平八穩躺床上去,卻是沒睡意,一直在琢磨今晚的事到底目的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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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10:01 PM

第026章 假真
       
    琢磨半宿,無果,終於睡去。第二天,葉瑾之一大早就打電話來,比蘇婉兒的鬧鐘還早。

    「你擾人清夢,煩不煩?」蘇婉兒不耐煩地說,翻了個身,看看時鐘指向早上六點。

    「妳該起床了。江府郡園不比別處。」葉瑾之提醒。

    喲,這人竟然是好心提醒自己的。是不是該感激?蘇婉兒慢騰騰坐起來,看看四周,恍然想到這傢伙不過是怕她不守規矩丟他的臉罷了。於是剛才的感激驟然殆盡,懶洋洋地說:「行了,不會給你丟臉的。」

    「真是個嘴毒的傢伙,我好心提醒。」葉瑾之憤憤然。

    蘇婉兒翻身下床,將那窗簾拉開,天色尚早,卻看得出是晴天,這心情也不覺高興。她一邊拉落地窗,一邊說:「好了。你認真吃飯,我去忙了。」

    她毫不留情掛了電話,心裡只覺得這人真煩,又不是真正的戀人,總是做這些擾亂人心。

    掛上電話,她便瞧了瞧昨晚那影子飄蕩的地方,倒沒看見自己摔碎的那個茶杯。看來昨晚那幾個人是將這裡清理了,不過那麼蛾子到底要做啥,到底是理不清楚。不過,這江府郡園不是普通地方,裡面是有葉家秘密的。所以,蘇婉兒斷定:這裡雖然林木眾多,房屋又多,廊子七彎八拐、九曲迴環,但單看門口那便的安保系統,就知道這裡的安保系統絕對不一般。

    在如此安保系統之下,還有人敢裝神弄鬼。這人到底是什麼目的?周伯真的會什麼都不知道嗎?蘇婉兒瞧了瞧那花圃,覺得還是靜觀其變的好。於是,就轉身回屋洗漱。等洗漱出來,電話又響了,依舊是葉瑾之。

    「我說,四少,你到底有啥事?」蘇婉兒問,沒點好語氣。

    葉瑾之愣了一下,才說:「昨晚。睡得可好?」

    「很好。」蘇婉兒回答,一隻手往臉上拍補水霜。

    「沒發生什麼事嗎?」葉瑾之問。

    「你以為會發生什麼事?」蘇婉兒反問,卻是因為葉瑾之的問話而有所警覺。葉瑾之絕對不會是這樣無聊的人,來問是否發生什麼事。如果他這樣問。就說明他知道一定會發生什麼事。既然他都知道一定會發生事,那這事基本上就明朗了。

    「真沒?」他問。

    「真沒。」蘇婉兒氣定神閒地說謊,靜靜聽葉瑾之的反應,過了片刻,才聽到他說:「那就好。不過。那地方安保系統很好,若有什麼事,妳儘管按鈴就是,周伯他們會處理的。」

    「我知道了。周伯昨晚就說過了。」蘇婉兒回答。心裡不知道怎麼的,就是樂開花了。她將這好心情歸功於屋外的太陽。

    「嗯,時時處處注意一些就是了。畢竟江府郡園是老宅,是屬於葉家和江家的精神象徵之地。」葉瑾之又叮囑。

    蘇婉兒一一應答,末了,她忽然壓低聲音,奸詐一笑。打趣說:「瑾之,你這樣耳提面命的,有作弊嫌棄哦。」

    葉瑾之一時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丟下一句:「自作聰明的傢伙。」

    「謝謝誇讚。」蘇婉兒哈哈一笑,心情頗好。畢竟葉瑾之這旁敲側擊地證實了一些事,那就是入這江府郡園,並不僅僅是學習婚禮當天的禮儀。有了這一點心理準備,那麼,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自己都不會太猝不及防,被打得措手不及。

    「華寶,我今天才發現,妳居然還有這樣厚臉皮的一面。」葉瑾之嘖嘖地說。語氣鄙夷。

    蘇婉兒拍好補水霜,對著鏡子整理頭髮,一臉笑嘻嘻,眉如彎月,她那聲音九曲迴環的婉轉,像是新婚夫婦在洞房花燭後醒來的天明一起說悄悄話。有點曖昧的纏綿。她說:「瑾之啊,別人都說你冷漠,懶得跟人說話。如今,你卻這樣跟我說話。不知道的旁人,還真以為你對我泥足深陷了。」

    那聲音到後來依依呀呀,頗有京劇腔調,於是這曖昧的話就變成半真半假的打趣。她說話還嘿嘿一笑,頗像是《紅樓夢》裡拿了扇子躲在屏風後偷偷笑的女子。

    她問這句話,不過是想到周瑾昨晚說的那一句:愛上一個人之後,就會變得不像自己。

    一問完這一句,雖說是開玩笑打哈哈的語氣,但她心裡還是陡然一緊,就是呼吸似乎都有些亂了。

    「是啊。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就對妳泥足深陷了。」葉瑾之回答,語氣也是半開玩笑的。

    蘇婉兒心裡怦怦跳,卻在電話這頭哈哈笑,說:「行了,別演戲了,好好吃飯休息,過幾天,那婚禮可是直播的。」

    「陳敏華,汝心之固,固不可徹。」葉瑾之嘆息一聲,掛上了電話。

    蘇婉兒拿著手機,看鏡中的自己,看了良久,才回過神來,只想著葉瑾之那一句「汝心之固,固不可徹」。這一句是在說她理解錯誤了嗎?是他在說她太固執,不願意相信他真的對自己泥足深陷了嗎?

    可是,即便他真的看上了自己,對自己有感覺,產生了所謂愛情,自己就一定要敞開心,放下身段去歡喜地迎接他嗎?

    不,不可能。她要的只是幸福。而他有深愛的戀人,並且相戀了六年。

    至於蘇婉兒,生平最煩第三者。何況第三者本就是個淒涼的稱謂,看看民國那幾位才女的遭遇就可見一斑。蔣碧薇與徐悲鴻離婚後,去給別人當了二十多年第三者,跟那位過了恩愛的二十多年,人家正牌回來了,還不是灰溜溜讓位?張愛玲千辛萬苦,即便轉正了,胡蘭成休妻娶了她,卻早不愛她了,結婚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幸福可言,最後不得不分道揚鑣。

    蘇婉兒自認為平凡的自己沒有多餘的心力與精力去謀求一份飄渺的幸福。何況,葉瑾之對於她來說,又不是必不可少的。即便退一萬步說,他對自己真是必不可少的,但就目前形勢來看,他於自己的未來,始終沒有表現出任何幸福的徵兆。

    所以,即便自己再喜歡他。也必須捨棄。

    「在我蘇婉兒的字典裡,一切與幸福相悖者,一票否決。葉瑾之——」蘇婉兒看鏡中的自己,緩緩地吐出「也不例外」四個字。

    這四個字一吐。心裡像是空了一塊,忽然想流淚。她卻只是一笑,轉身離開,不看鏡中的自己,頗為瀟灑。而門外響起周伯的聲音:「陳小姐。起床了。」

    蘇婉兒打開門,盈盈一笑,說:「麻煩周伯準備早餐了。」

    周伯一眼掃過來,大約是看她穿戴整齊,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隨後詢問是中餐還是西餐。

    「自然是入鄉隨俗。我總不能壞了江府郡園的規矩。」蘇婉兒很有禮貌地回答,在周伯露出難色之前,立刻又補充一句:「我向來還是比較喜歡中餐的。」

    周伯得到確切答案,露出笑顏,說:「四少有時候會要西餐,所以。我總是要詢問一下的。」

    蘇婉兒只是笑,然後在周伯吩咐人上餐之後,又說了無關痛癢的話,諸如江府郡園廚師的事。後來,有江府門生端了早餐來,簡單的粥與小菜,配了雞蛋花,蘇婉兒小口小口品嚐完畢。這才對周伯說:「這廚藝確實好。能將極簡單的做出極好的滋味,這就是實力與功底。」

    「看似簡單的,要出成績。確實很難。」周伯也說,語氣似乎有所指。

    蘇婉兒懶得猜測琢磨他的意思。因為在談話打不開局面時,絕對不能花費過多的精力去揣度別人,一旦花費過多去揣度別人的話語。就被人牽著鼻子走了。無論何時,自己都該是掌控的那個人。

    所以,她直接跳過周伯的話題,而是央了周伯帶她到院落四處走走,先熟悉一下環境。周伯自然允許,便帶她去走走。也權當餐後散步。

    臨出門前,她將房門很仔細地鎖好。這才跟周伯去院落裡隨便走走。這一路上,她像個好奇寶寶問這問那,當然,不管話題如何九曲十迴環,她最終還是談到了的江府郡園的安保問題和江府門生的管理問題。

    「江府門生都是孤兒,自小在葉家資助下長大,由江府郡園親自培養的。所以,即便是出去做事了,也不會有大問題的。」周伯回答。

    「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是最難測的。周伯比我年長,這些道理都懂,卻總是瞞我。」蘇婉兒不依不饒,那撒嬌,像是周伯的小孫女一樣。

    周伯呵呵笑,說:「我哪裡是瞞妳了。只是江府門生歷經好幾代了。」

    「每個人性格不同,出去的經歷也不同。難保的。就算是頂級的生產車間,還能允許出一兩個次品的。周伯,有次品,不是江府郡園的錯。」蘇婉兒語重心長,又儼然是一位長者。

    周伯依舊笑呵呵的,說:「是我這個老骨頭不如陳小姐看得透徹了,多謝陳小姐指點。」

    「周伯,您可是見外了。瑾之說跟您可親了。您就不能叫我敏華嗎?」蘇婉兒抗議。

    周伯連連說:「好,好,敏華。」

    蘇婉兒嘿嘿笑,不知不覺走到了江府郡園的祠堂,祠堂的建築像是有些年頭,但因保護得很好,整個結構還很完整,看起來也十分牢靠。

    「周伯,就算最先進的安保系統都有死角與漏洞。而江府郡園最近會備受矚目,葉家也會備受矚目,我覺得安保系統與江府門生的管理應該更嚴格。必要時,要做嚴格的檢查。」蘇婉兒建議,看周伯沒說話,心想定是自己說話突兀了,於是呵呵一笑,說:「當然,這些事,周伯肯定是考慮到家的。倒是我杞人憂天了。」

    「敏華看得到局勢分析得很好。什麼杞人憂天的。是真心的好。」周伯回答。

    蘇婉兒覺得時機成熟,於是將昨晚那裝神弄鬼的事簡單地說了一遍。周伯大驚,說:「竟有這等事?妳昨晚為何不立刻告訴我?」

    「第一,周伯睡了。不要打擾你。第二,我不想驚擾太多人。」蘇婉兒回答。她其實還有第三,就是她當時懷疑這跟周伯有關,畢竟他生於斯,長於斯,江府郡園一草一木,他都清楚。

    「敏華總是這樣懂事。那我馬上吩咐下去徹查這件事。」周伯說。

    蘇婉兒立刻阻止,說:「周伯,查是要查,但不應這樣查,第一,打草驚蛇;第二,江府郡園就要擺喜酒了,這種事不易出現,更不宜張揚。所以。我認為周伯還是以別的名目暗中查才是。」

    周伯神色幽深,眸光閃爍,不由得認真來打量蘇婉兒。蘇婉兒假裝沒看見,沿廊簷的石階款款而下。她很清楚,自己這樣說,根本不用自己動手,周伯就不得不查出麼蛾子;即便這麼蛾子就是他弄出來的,他也得想方設法來處理這件事。所以,借力於他人,這是最好的方式。

    蘇婉兒跟周伯在院落裡走了一陣,熟悉了一下院落。周伯就去處理事務,蘇婉兒只說自己一個人走走。日光和暖,落葉堆積了好幾層,她信步走在樹林間。會不知不覺地想到葉瑾之,想到他說他最喜歡在這裡看書學習,這裡十分清靜,對於他來說是桃花源一樣的存在。

    安靜學習的葉瑾之是什麼樣的?蘇婉兒不由得在江府郡園的西廂書房前駐足,旁邊一株梅,嶙峋的骨架,沒有葉子,也沒有花骨朵,倒像是枯枝一段。不過,看那色澤,待雪飄,又是一段旖旎恣肆的開放。

    也許,人就該這樣韜光養晦,將所有都謀劃齊全,才一手將幸福握緊,綻放一場光華燦爛、天長地久。她兀自冥想,目之餘光忽然瞟到旁邊的廊簷那邊,有人影一閃而過。

    看來,麼蛾子不少。蘇婉兒心裡一緊,在猶豫是不是去瞧個究竟。不過立馬就否決自己的打算,因為好奇害死貓。她才不要那麼傻。這是江府郡園,而她是葉瑾之的未婚妻。有些事,吩咐下去就是了。所以,她依舊是慢悠悠地往回走,一到房間,就給葉瑾之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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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10:02 PM

第027章 攤牌
       
    葉瑾之沒接電話,蘇婉兒又打了一遍,依舊沒人接聽。她想葉瑾之大約又去檢查了,於是暫時擱下。因周伯有事去忙,她的禮儀培訓並沒有安排下來,所以偷得浮生半日閒。屋外日光正好,於是搬了電腦與書籍到屋外露臺上。露臺上種了不少菊花,開得熱烈。

    看了一會兒書,周伯就過來,面露難色。蘇婉兒知道他是在處理昨晚那麼蛾子的事,看那神色必定是沒處理好。當然,她也故作不知,只是十分禮貌地問:「周伯,是不是要開始禮儀培訓了?」

    周伯搖搖頭,說:「敏華昨晚十分晚才過來,今早又早起,還是先休息一天再開始吧。敏華這樣聰明,那些禮儀定然難不住妳的。」

    蘇婉兒放下手中的書籍,調皮一笑,說:「周伯又誇我了。」

    周伯笑了笑,說:「這是實事求是,葉家與江家很多年沒有人用這規格娶妻了。」

    「周伯你又打趣我。別再誇了,我們要再這麼一個誇,一個謙虛,這話題就要無盡延綿了。」蘇婉兒呵呵笑。心裡不由得問:葉瑾之啊葉瑾之,你到底是打的什麼算盤?僅僅是讓你的朋友敵人都知道我是你最寵愛的女人,以此來保護嚴清雅嗎?我蘇婉兒雖然愚鈍,雖然一時氣得亂了心神,但這仔細想來,沒有我的那六年歲月,你與嚴清雅出雙入對,不也是保護了她嗎?何況,你不是會小瞧每一個敵人的人。

    是的,前些日子,蘇婉兒心煩意亂,十分生氣,不願意將一切仔細剖析,只想任性一把,紓解心中鬱結。可後來漸漸平復下來,她就仔細分析這前後,發現一切太不可理。不符合葉瑾之的性格與處事作風。再說自己在這場合作中的作用並不如自己想的那麼大。至少針對葉家之外。沒有那麼大。雖然,上一次,那群人確實綁架自己來調走葉瑾之,那其實也說明不了什麼。

    「那是。那是。」周伯回答,然後這才轉了話題,說起昨晚的影子事件,如何查也查不到,連半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周伯都仔細查過了?」蘇婉兒不由得放下書。放低了聲音問。

    「一個都沒放過。」周伯回答。

    蘇婉兒也不問周伯使用何種手段,能在負責江府郡園的一切事物,這手段絕對不比葉老狐狸差多少的。所以,她面露疑色,問:「江府門生這次回來的都是靠實的嗎?」

    「絕對靠實,這些孩子是看著長大的。並且挑選的是裡面的佼佼者,十分懂分寸。」周伯說。

    蘇婉兒「哦」了一聲,然後問:「也就是說,現在在江府郡園的江府門生,若沒有周伯的示意是不能隨便做任何舉動的?」

    「這是自然。江府郡園是一個講規矩的地方。這裡就是入夜都不能隨便走動。即便走動。都要得到請示。」周伯回答,語氣裡有掩不住的驕傲與自豪。

    「那安保系統的安裝,以及安保系統的人員呢?」蘇婉兒煞有介意地詢問。其實內心中已有七八分的懷疑。

    「安保系統的安裝也是由江府門生的人做的。至於人員,也都是江府門生。」周伯再次回答。

    「原來江府郡園裡沒有外人。」蘇婉兒得到這個肯定的答案。

    「是的,沒有外人。」周伯回答。

    蘇婉兒伸手摘了一朵菊花,放在手中把玩,緩緩地說:「那昨夜的安保系統也查過,確信沒有問題了?」

    「是的。」周伯十分肯定。

    蘇婉兒轉過臉,輕輕一笑,問:「那周伯對於這件事的看法是什麼呢?是否認為我在撒謊?」

    她輕飄飄的一句話。像是開玩笑的,卻是暗含責備。周伯像是如臨大敵,立刻說:「我並沒有這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蘇婉兒坐直了身子,整個人也嚴肅起來。

    「也許真的有那種東西?」周伯低聲說。神色十分嚴肅。

    蘇婉兒盯著周伯看,足足有一分多鐘,她在心中數數到一百二十六,周伯終於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說:「否則,這如何解釋?」

    「周伯。你為江家與葉家兢兢業業這麼多年。江府門生遍天下,你也是受人尊敬的人。這怪力亂神,不應該從你的嘴裡說出來吧?」蘇婉兒反問,越發覺得這江府郡園沒意思,一點挑戰性都沒有。

    「話雖如此,但不得不承認這世間有很多無解的現象。」周伯神色平靜。

    蘇婉兒眸光一凌,只是掃他一眼,說:「你的角度無解,不代表別的角度無解。再說,即便是有這種現象。也是江府郡園辦事不力。」

    這罪名一扣,省得你們來考老子的能耐。蘇婉兒心裡不耐煩,將茶杯重重一放。周伯低頭,說:「江家有說法,若是子孫不肖,會驚動先祖英靈。」

    蘇婉兒一聽,「嗖」地站起身,厲聲喝道:「周伯,你這是指責我不肖,不配進入葉家?」

    「我不敢。」周伯平靜地回答。

    蘇婉兒冷笑一聲,說:「莫說沒有鬼魅一說,就算是有。我行得正,坐得直,鬼魅也得繞道。何況,即便有鬼魅存在,而今在這世間統治的是人。人看似脆弱,但必定有強勢的地方。所以,即便是鬼魅,我又有什麼理由懼怕?周伯居然在這裡說什麼祖先徵兆的,段位也太低了。建議你跟葉爺爺通一通電話。」

    周伯整個人就站在那裡,微微低頭,一言不發。蘇婉兒暗想:你不說,那就我說了。至於說了之後,這江府郡園,她是否還住下去,就是她說了算。

    「周伯。我這麼大個人了。也不是嬌生慣養的。能到這裡來,想必,您對我的身份與經歷都是很清楚的。那麼,我遇見的事,您也清楚。所以,這麼多年,我一個人小心翼翼、謀算著生活。至於昨晚那是麼蛾子,還是鬼魅,那一茶杯扔過去,實實在在的。我比誰都清楚。」蘇婉兒語氣緩和了一些,臉上全是冷然的笑。其實,她不喜歡現在的自己。她喜歡在大學裡的生活。沉默寡言的女子,分析問題睿智冷靜。偶爾會有和善的微笑,對人十分有禮貌。所有的人都覺得她是天真而單純的淑女。

    是的。如果可以,誰不希望自己是天真純淨,不曾遭過任何的挫折與傷害;如果可以,誰會喜歡自己歷經滄桑。

    她何曾想這樣不討人喜歡地活著。這樣算計地活著?但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命運,各自的路要走。無論是性格決定命運,還是命運受困於性格。都無法逃開。唯一能做的就是坦然去做自己,在各個環境裡,坦然地做自己罷了。

    是的,坦然地做自己。現在的自己,也並不是不好。蘇婉兒將那一杯梅香蕊寒飲盡,看一眼站在一旁周伯,低聲說:「周伯,你有別的話說對我說嗎?」

    「既然陳小姐堅持自己的判斷。我再去徹查。」周伯回答。並不認輸。蘇婉兒也不咄咄逼人,只說:「周伯,看您年齡也不小了。歲月不饒人,仔細想想吧。」

    周伯這回倒是略一想,問:「午飯的菜譜,一會兒是否需要送過來確定?」

    好一招聲東擊西!蘇婉兒唇角露出笑,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說:「一會兒送過來吧,有些菜,我得親自看看。」

    周伯應聲。說:「那我一會兒讓人送來。」

    「行。」蘇婉兒吐出一個字,瞧著那空了的白瓷杯,對即將離去的周伯說:「等等。」

    周伯轉身,問還有什麼吩咐。蘇婉兒詭異一笑。說:「周伯,我知道你忠心耿耿,為傳承江家的禮儀與風骨鞠躬盡瘁。這幾年,培養的江府門生,既是做善事,又是為葉家。一直都盡心盡力。對於我這個外來者。尤其不是長在陳家,還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的人,肯定是要諸多考量的。」

    「陳小姐,妳想多了。我只是一個下人。承蒙江家與葉家看得起,才擔任職位的。所做的事,也不過是盡職份。妳是四少的未婚妻,這考量人的事再怎麼也輪不到我一個下人。」周伯依舊是波瀾不驚的語氣,說得煞有介事。

    蘇婉兒也懶得在這件事上勞心勞力,反正將來跟葉瑾之到底是要分道揚鑣的。所以,很多東西就不必那麼費心費力的。

    「你我心知肚明的事。也就明人不說暗話了。若先前,按照葉家安排,我是嫁給雲嘉,也就不會這麼多事。畢竟葉雲嘉根本沒有資格執掌葉家,跟葉家八竿子打不著,就憑葉雲嘉的心性,也懶得跟葉家的榮耀扯上多大的關係。可惜,陰差陽錯的,就這樣了。另外,如果分析沒錯的話,如果老五的未婚妻不是系出名門,海軍那邊的高官,算作將門虎女。那這大婚之前也未必不會在江府郡園接受禮儀培訓了。」蘇婉兒氣定神閒地說。反正根據眾人的表現與做法,加上推測,這事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果然,周伯面上一怔,隨即又恢復沉靜,很官方地說:「葉家與陳家交好。陳小姐多心了。」

    蘇婉兒伸個懶腰,打開電腦,氣定神閒地說:「你放心,這江府郡園的秘密我無意窺伺。這江府郡園存在的合理性,我也無意去論述。我更不會著書上表給老爺子說這合理不合理的。這些是你們該擔憂的,你們自己有分寸。行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就少安排了。另外,這園子裡到底是不是有麼蛾子,周伯還是徹查一下。畢竟一周後的婚禮,來的人不少。江府郡園怕這麼多年都沒有接受過如此考驗。」

    周伯沒說話,站在開得恣肆的一叢菊花叢之中。日光和暖,喜氣洋洋。蘇婉兒氣定神閒,即便是手機響起,是葉瑾之來電,她也摁掉,只等待周伯的說法。

    周伯卻不愧是老油條,定力非凡,在片刻的沉默之後,他說:「陳小姐真是多心了。」

    蘇婉兒呵呵一笑,撲閃大眼睛,說:「周伯以此來判斷我,我也無話可說。我不會多花一分的小心與別的心思在這裡。畢竟,您與葉家對於我來說,始終不是性命攸關的。何況,江府郡園裡的事,我是不會多操一份兒心的。當然,若是有人侵犯到我,我也不會客氣。好了,周伯是這江府郡園的主事,又要為我和瑾之的婚禮操持,必定很忙。我也不耽誤周伯了。」

    周伯只欠了欠身,說:「多謝陳小姐體恤。」蘇婉兒只「嗯」一聲,看他轉身離去。其實,昨晚一宿翻來覆去思量無結果,但今早葉瑾之的一席話卻讓她豁然開朗,聯繫前後所得,她便懶得去接受所謂的考驗,一語道破,免得這些人再出什麼麼蛾子的惹人心煩。

    蘇婉兒待周伯走後,這才拿起手機打給葉瑾之,都沒聽見接通的提示音,那邊葉瑾之就說話了,說:「翅膀硬了,都曉得掛電話了。」

    蘇婉兒嘿嘿一笑,說:「不是跟長輩談話,不好接電話嗎?不然,會被視作沒有禮儀的。你也是知道的,到這裡接受禮儀培訓,實際上是接受你們家族入門考驗的吧。」

    「哼。」葉瑾之像是十分不滿。

    「行了。今天好一些了嗎?」蘇婉兒問,語氣不由得柔和。

    「死不了。」葉瑾之語氣不太和善。

    「葉瑾之,別蹬鼻子上臉的。看看你這語氣。」蘇婉兒毫不客氣。

    「我剛才要是說遺言的話,妳那麼掛電話,一輩子就聽不到了。懂不?」葉瑾之振振有詞。蘇婉兒立馬反駁:「你在寧園。」

    不過,她這一句反駁沒有什麼力道,因為她忽然想到萬一他沒有在寧園,再說寧園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的吧。

    「寧園就百分百安全?我就一定在寧園?豬。」葉瑾之語氣裡全是「恨鐵不成鋼」。

    蘇婉兒沒說話,正站在石井欄邊看菊花開得熱烈恣肆。那樣安靜的花,偏偏可以怒放出這般的風姿。

    「以後我打電話,無論什麼時候,什麼情況都要接。然後,若我沒有性命攸關,那妳說一句在忙,就可以掛掉電話的。」葉瑾之繼續說。蘇婉兒忽然覺得他像是喋喋不休的小媳婦,這樣可愛,若是以前,誰會想到這男人有這樣的一面,於是,她很無良地「撲哧」笑了。

    這自然引來葉瑾之的不滿,她低語安撫,說:「好了,我記住了。」

    葉瑾之卻沒說話。蘇婉兒暗想這傢伙是在生氣嗎?於是又試探著喊了一聲「瑾之」。他「嗯」一聲,還是沒說話。

    「你身體好些了嗎?」她又繼續這話題,因為她想詢問一下他的身體,看看能不能移到這江府郡園來養傷。畢竟有他在,可以省事不少,自己的心也可以安定一些。

    可是,他依舊沒有答話。蘇婉兒心一沉,莫不是今天檢查有什麼異狀?不由得喊了一聲:「葉瑾之?有沒有聽我說?」

    這聲音有點大,剛喊完。就聽到背後響起他的聲音,說:「一直在聽。」

    蘇婉兒一怔,立即轉頭就瞧見西裝革履的葉瑾之站在落地窗旁邊,蒼青的盆栽襯出得他格外好看,倒像是畫中、詩中該有的。

    「你怎麼來了?」蘇婉兒看著他,低聲問。

    他微微一笑,說:「妳這一驚一咋的,我能不來看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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