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紫蘇落葵 -【最佳幸福】《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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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4:20 PM

第090章 窗簾後的那些事

    葉瑾之神色平靜,只讓他的保鏢秦冰送客。秦冰便從屋外閃身進來,一襲正裝,一絲不苟,很有禮貌地請了李峻寧離去。

    李峻寧對蘇婉兒輕輕一笑,轉身離開。

    蘇婉兒只覺得李峻寧的神情近乎妖邪,讓人心驚。廳內一片寂靜,連先前的女子也是滿臉驚訝,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徑直說:「陳小姐,請讓我為您量尺寸,好嗎?」

    蘇婉兒佩服這女子的魄力與能力。如果換成旁人,怕要先向葉瑾之道歉才是。可是,她這樣處理,像是完全沒有中間那一齣。這不得不說是一種精明。

    可是,事到如今,蘇婉兒也看出葉瑾之對李峻寧有敵意。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至少葉瑾之並不想自己跟李峻寧有瓜葛。所以,她猶豫一下,回答說:「不必。」

    這場婚禮就算是虛假的,也得給彼此留面子、留尊嚴。所以,這算是為葉瑾之好。誰知道他並不領情,漫不經心地說:「今天量了吧。之後,我沒有什麼時間了。」

    這一句讓蘇婉兒內心憤憤。自己這樣做明明是為他好,他卻不領情,這樣欠揍欠抽地毫不在意她的尊嚴。蘇婉兒狠瞪他一眼。

    他卻也沒理會,只是對那女子說:「要求與規格我已告訴妳。我葉瑾之的女人,不可能是隨便的庸俗婚紗可以打發。」

    「葉先生放心,晚上我就會將設計圖發過來,三天後就可以試婚紗。」那女子言辭懇切地保證。

    葉瑾之點點頭,起身徑直上樓。女子為蘇婉兒量了尺寸,中間詢問了她對婚禮的想法。她哪裡來的想法?原本就是沒想過結婚的。於是,她搖搖頭,說:「沒有。」

    女子十分訝異,說:「我設計過很多婚紗,這一項是要詢問的。陳小姐是第一個說對婚禮沒想法的人。」

    蘇婉兒這才知道這女子並不是閒聊,而是要設計個性化的婚紗需要對新娘的瞭解。她訕訕笑,有些掩飾地說:「也不是沒想法。只是太支離破碎。不知道從何說起。不過,總之能嫁給自己心愛的人,無論是怎麼樣的婚禮,都是刻骨銘心。」

    是的。她其實還有後半句在心裡默念:嫁給一個不愛的人,即便婚禮盛大鋪排,也都只是浮光掠影。

    「這倒是,女人更注重的是那一個人,而不是別的東西。看來,妳是十分愛葉先生了。」女子說,語氣像是十分篤定。

    開玩笑,自己會愛葉瑾之?蘇婉兒像是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不過,轉念一想:這不過是客套敷衍。畢竟,她是這個女子的客戶,更是要當新娘子的人,人家恭維兩句無可厚非的。蘇婉兒也不追求,只是笑笑,想這人不要再說這事。

    誰知道這女子記錄好尺寸,收拾好器具,又說:「有本小說裡說『一個女人如果沒有很多很多的愛情,那麼有很多很多的錢也是好的』,陳小姐系出名門,妳對物質並不稀罕。所以只在意葉先生這個人。便是十分愛,十分愛了。」

    面對這樣風馬牛不相及的恭維,蘇婉兒只能「呵呵」兩聲,在女子收拾好東西時,讓秦冰送這女子出去。然後,她便迅速上樓,想去瞧瞧葉瑾之這傢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上得三樓,他卻在書房,認真寫請柬。明明是日光和暖的,他卻偏偏將所有的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冷不丁一看,還真有些像是銀座八樓的那種感覺。蘇婉兒放慢腳步,有些愣神,等眼睛適應暗暗的光線,她才走過去。

    葉瑾之也是知道蘇婉兒上樓,但頭也沒抬,只是問:「量好了?」

    「我問你是什麼意思?明明不喜歡李峻寧的。可是我說了不要,你卻當場打我臉。」蘇婉兒越說越氣憤。

    他卻是慢騰騰地擱下毛筆,坐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說:「婚禮時間緊。一時半會兒找不到設計。並且,雖然這婚禮只是妳我合作,但畢竟是葉家的大事,也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婚禮。所以,新娘子的婚紗不可能隨便。既然一向自視甚高的李峻寧都願意為我的新娘設計婚紗,這等成全我榮耀與風光的事,我又為何不欣然接受?」

    「好吧。你很強大,徹底打敗我了。今天,算是我自作多情。」蘇婉兒憤憤然,就要往外走。寫什麼請柬,誰樂意誰寫。反正又不是自己的面子,陳家那邊,自己的爹媽就安排得妥妥當當的了。

    誰知道葉瑾之兩步就竄過來抓住她的手,說:「不准生氣。」

    「孫子才不生氣。」蘇婉兒狠狠瞪他,狠狠甩開他的手,大步往樓下去。葉瑾之一下子就去門口擋住,將她攔住,說:「不准走。哪裡都不准去。」

    他語氣強硬,帶著命令,這更讓蘇婉兒窩火。她被逼急了,冷冷地說:「讓開。」

    葉瑾之不動。蘇婉兒繞開他要去開門,手卻被葉瑾之抓住,她回過頭正要發作,卻看到他有些愧疚的神色,說:「好了,不要生氣。剛才是我自己只考慮自己,沒有考慮到妳——」他頓了頓,又有些局促不安地補了「對不起」三個字。

    這人竟然會道歉。蘇婉兒心裡倒是舒坦不少,仔細觀察他的神色,不是敷衍了事,而是真心實意。她輕嘆一聲,說:「其實,我只是想,即便我們只是合作關係。但是畢竟不比路人甲乙丙丁,算作是認識了,以後可能還有一起面對很多。那麼,互相的尊重與略微的關懷也是必須的。只是——,或許是我一廂情願的。」

    其實,她還真這樣想的。在來這裡的車上,她將兩人的未來仔細想了一遍,認為目前這種貌似敵對的關係並不適合兩人發展,於是覺得適當的維護與尊重是應該有的。既然是合作者,應該是共同利益,共同維護的那個人。

    「敏華,對不起。」葉瑾之說,語氣充滿自責。蘇婉兒疑心他在作秀,不由得抬頭觀察他的表情,卻還沒看到他的臉,就被他緊緊摟在懷裡。

    他身上淡淡的熏衣香,潔淨的男子氣息,瞬間氤氳在周遭,直直往四肢百骸鑽一樣。蘇婉兒沒想到葉瑾之會這樣耍流氓,只愣了十來秒,立刻就是捶打掙扎,說:「葉瑾之,你違反規定了。快放開,放開。」

    他卻緊緊摟住蘇婉兒,根本不管她的掙扎,一直摟著她坐在沙發上,卻還是不放開。

    「葉瑾之,你混蛋,違反規定了,快放開。」蘇婉兒顧不得什麼名門形象,語氣已經十分不友好。

    「妳才是小混蛋,什麼都看不明白,還自作聰明,把人氣得半死。」他說,那擁抱絲毫沒有鬆勁兒。

    這人真是莫名其妙。這人這麼久以來,到底是誰氣誰了?吃老娘豆腐,還找藉口。呸!

    蘇婉兒不再跟他廢話,只是掙扎,無奈實力懸殊,沒有結果。所以,她索性口不擇食,一墊腳就狠狠一口咬在他肩頭。

    因為被葉瑾之這舉動氣得半死,她下口極狠,痛得葉瑾之倒吸一口涼氣,一下子放開她,低聲咒駡一句:「惡婦。」

    「錯,是惡女。」蘇婉兒糾正,就要奪門而出,無奈葉瑾之速度太快,再度將她抓住,恨恨地說:「小狗。」

    然後,他將蘇婉兒的雙手捉住,拿了襯衫直接做繩索,三兩下將她綁了,還繫了賊扣,直接扔到沙發上。

    蘇婉兒掙扎著起來,葉瑾之將她推倒在沙發上。她的心一下子涼透。因為看到低垂的窗簾,並且葉瑾之又是這樣的舉動。一時間,無數電視劇的片段齊齊湧來,蘇婉兒很為自己的清白擔憂。語氣也不由得軟了一些,喊:「葉瑾之,快放開我。」

    葉瑾之不理會,四處瞧了瞧,拿了丟在一旁的禮品包裝繩,避開蘇婉兒的腳踢,將她的腳也一併綁上。然後,將她抱起往臥室裡去。

    這種舉動,任是誰都無法不想到那樣的事。蘇婉兒如臨大敵,說:「葉瑾之,你不可以這樣。」

    「妳是我妻子。沒有人會說三道四的。妳扯破喉嚨也沒人知道。」葉瑾之說得天經地義。

    蘇婉兒大驚,暗想是自己看走了眼,原以為他是重情重義,與自己成婚不過是因為愛嚴清雅,不會是這樣齷齪的渣男。所以,日防夜防,防備很多人的蘇婉兒卻唯獨對他的防備並不深刻,以至於造成此刻的局面。作為女子,真是一刻鐘都不能放鬆自我保護,不僅防備陌生人,還應該防備熟人。

    可是,現在他要對自己做那樣的事。這真是渣男,不行不能讓他得逞。

    必須要冷靜,要讓他懸崖勒馬。蘇婉兒一顆心七上八下,全亂了。直到葉瑾之將她扔在床上,她略微穩定,立馬道:「葉瑾之,你要冷靜。你最愛的嚴清雅還在醫院。」

    葉瑾之聽到這話,動作一凝,而後將她狠狠扔在床上,一言不發,就那樣蹙眉瞪著她。蘇婉兒覺得那目光裡有某種危險。

    莫不是嚴清雅這張王牌也不管用了嗎?蘇婉兒心裡瞬間沒底。慌亂裡,暗想:若是如此,只有放手一搏,使用最後一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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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4:22 PM

第091章 誇張的婚禮規格

    蘇婉兒自小就對人防備,後來大哥因為自己出事,又加上銀座八樓事件,她更是謹小慎微。不僅僅是加強體能的鍛煉,更是將銀座八樓那一位教的那些簡單動作練習很多遍,若不是爸爸掙錢辛苦,怕她真要去學一學拳腳功夫的。

    不僅如此,她還剪頭髮,穿著越發男性化,全然是掩蓋自己的容顏。當然,平素裡對於各種各樣可能的危險,她早就做了各種可能的應對方案。

    心理戰術、實際戰術,諸如此類。蘇婉兒沒少總結。為此,她還曾經委婉地問過周瑾,男人心理分析。周瑾回答等於沒回答。因為周瑾說每個男人都不同的,他回答的只代表他自己。他說的是他對這沒什麼興趣,不過,如果是遇見自己心愛的人,怕得會有衝動。但是,真愛一個人,是會克制的。

    這人的回答不靠譜。蘇婉兒只好作罷。暗自告誡自己小心,儘量不要陷入這樣的境地。可是沒想到兜兜轉轉,竟然在這一刻遇見這樣的窘境。而對象竟然是這讓人捉摸不透的葉瑾之。

    這一刻,彼此沒有言語,隔了一段距離對視。蘇婉兒側身在床上,扭頭看他。葉瑾之也看她,那眼神迷離,像是思緒飄忽很遠。

    也許,這人想起了嚴清雅,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這是一個好現象,是一個契機。蘇婉兒心裡略微平靜。想開口說什麼,但覺得還是不要打擾他的好。有些話點到為止。

    窗外起了風,有呼呼的風聲。屋內兩人無語,十分安靜。因為拉延了窗簾,又是這樣的情景,所以,蘇婉兒覺得有一種莫名的詭異。

    忽然,葉瑾之轉身離去。蘇婉兒才鬆一口氣,他卻又進來,手中有個紙袋往旁邊沙發上一扔,整個人就走過來。

    蘇婉兒心裡一緊,不由得問:「葉瑾之,你要怎麼樣?」

    「妳知道。」他回答,一下子坐在床邊,離自己那樣近,她扭頭看他,他身後燈光兜頭揮灑過來,於是看不清他的神情。

    「葉瑾之,你不是這樣的人。」她說,語氣軟軟的。雖然她心裡全然是咒駡這傢伙,但在這種情況下,硬碰硬沒好處,她懂。

    葉瑾之一聽,冷笑,說:「笑話,我現在都不知道我是怎麼樣的人。妳知道?」

    蘇婉兒陡然覺出害怕。這葉瑾之真與印象中不一樣。或者每個人心中都住了一個天使與一個魔鬼,而這一刻,自己遇見的是魔鬼葉瑾之。如果今天有什麼事發生,那麼,自己之前的計畫就會全然潰敗,朝另一個未知的方向前進。

    蘇婉兒如臨大敵。無論她可以接受多少的前衛思想,她依舊是傳統的女子。要讓她心甘情願將身心交給一個男子,那這人必得是很愛她,她也很愛對方的。並且,那人還應該能讓她安心,並且有信心與之共度這一生。換而言之,她不會因為太愛誰,就賠上自己的身心,賠上自己的未來幸福。她自認為在這一點上,女子必須清醒,必須自私。

    愛情易冷,入市須謹慎。

    即便是相愛的人,如果條件不成熟,不能確定彼此。那麼,她亦不可能完全交付自己,何況眼前的男人只是一個合作者。

    「怎麼不說話了?」葉瑾之問,語氣倒是輕柔,不由得伸手將她額前的髮理開。她的頭髮其實長得很快,已經覆了額。

    蘇婉兒無話可說,只是那樣看他。他喊:「敏華。」

    那聲音那樣柔和,像是爸爸常常喚她那樣。蘇婉兒不知道怎麼的,一下子就流了淚,說:「你是壞人。你是壞人。」

    她極少撒嬌。從記事開始,媽媽身體不好,爸爸不讓蘇婉兒和大哥吵媽媽。爸爸工作也忙。所以,撒嬌的事自然輪不到。只有偶爾會對大哥撒嬌。後來,大哥潛逃,蘇婉兒和爸爸回到清風鎮,已經是淒風苦雨,更沒有理由去撒嬌,爺爺與自己也生疏。

    她一直是懂事的,堅強的。可是這一次,她罵葉瑾之是壞人,竟不知不覺撒嬌。葉瑾之一愣,一下子俯身抱住她,將她摟在懷裡,說:「好了,好了。我是壞人。華寶不哭。」

    「不許叫我華寶。」她憤憤地說,帶了哭腔。這時候,她已然不是真傷心難過,卻像是小孩子哭才有糖吃一樣,是一種手段。

    「好了,我不叫。」他說,倒真是像哄小孩子一樣輕拍她的背,說:「敏華不哭。」

    她卻享受這難得的待遇,便抽抽搭搭哭了好一會兒,才在他懷裡漸漸歇止。他輕輕拍在她背上,低聲問:「華寶,嚇壞了?」

    呔,他還有臉問。蘇婉兒將頭悶在他懷裡不回答。他卻是輕嘆一聲,說:「妳什麼都不知道,就知道避我如蛇蠍。妳說,妳要一直這樣乖巧,那該多讓人省心。」

    她又不是貓狗,就算是貓狗還有自己的思想情緒,何況她是個活生生的、受過高等教育,並且思維正常的人。不過,這些話不能說出去,現在自己還處於劣勢。所以,她索性就伏在他懷裡,一動不動。

    「敏華?」他又喊,語氣像是擔心。

    「嗯。」她悶聲悶氣地回答。這一刻,感覺到些許的安全。

    他將她抱起來,坐在他腿上,仔細看她神色。蘇婉兒淚痕沒乾,之前還硬是想起大哥、想起媽媽,又淚雨傾盆了一下。

    他伸手為她拭擦眼淚,說:「妳知道嗎?妳總叫我生氣,有時候,我就忍不住生氣。」

    蘇婉兒儘量克制自己,讓自己看起來很柔弱,咬著唇,沒說話。

    葉瑾之眉頭微微蹙,輕輕嘆息,說:「敏華,妳知道嗎?如果可以,我寧願不是現在遇見妳,而是將來。這目前,什麼都不對,時機也不對,真讓人覺得艱難。」

    這人還十二衛戍裡的陰謀家,說話瘋瘋癲癲的,就這表達能力,真替他的下屬哀悼。蘇婉兒內心鄙夷,臉上卻還是那種怯生生的柔弱。

    「華寶?」葉瑾之又喊,大約是她的舉動與神色太出乎他的意料。

    「疼。」她輕輕說,神色裡有某種孩子氣的柔軟。因為覺得時機成熟,這時候,應該首先要求獲得手腳的自由。

    「哪裡?」葉瑾之問,語氣倒是有些擔憂。

    「胳膊,似乎扭了。」她說。其實是沒扭到,但雙手反剪在身後很不自由,很不舒服。

    葉瑾之一言不發,只是解開她的雙手,將她放在床上,蹲身去為她解開腳上的繩索。然後與她並排坐著。蘇婉兒剛剛獲得自由,不會傻得得寸進尺,惹怒這大少爺。所以,也一動不動,只與他並排坐著。百無聊賴看對面暗暗的窗戶玻璃,兩個人暗藍的影子並排,有點傻傻的。

    良久,他轉過身來,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拉了她的胳膊,問:「哪裡疼?」

    蘇婉兒嚇了一跳,只指了指右邊胳膊,說:「這裡,有一點點疼。」

    葉瑾之捏了捏,大約確信沒有傷到骨頭,這才輕輕揉了揉,說:「對不起,剛才我真是生氣了。我不喜歡妳那樣刀槍棍棒地跟我說話。」

    「嗯。」蘇婉兒乖巧地回答,只求脫險。心裡卻是鄙視:是誰讓我這樣刀槍劍戟的說話?還有臉指責。

    「我們即便是合作關係,也好好相處吧。以後,不會——,發生今天的事了。」葉瑾之說,語氣十分平靜。然後,一下子抱起蘇婉兒放到床上,拉了被子給她蓋上。蘇婉兒傻了眼,這人總是讓自己產生難以掌控局面的煩躁。

    「睡一覺。我去寫請柬,等妳午睡起來,我們去看婚禮的場地。」葉瑾之說,語氣柔和。一邊說,一邊又將她的被角掖好。

    「嗯。」蘇婉兒回答,語氣十分乖巧。開玩笑,這個時候,當然是順他的毛,不然惹怒了,這人又得有什麼破舉動,自己就哭都哭不出來了。

    葉瑾之像是十分滿意,轉身往屋外走。

    蘇婉兒看到他側臉的微笑。這廝笑起來,其實還有些姿色。這下,屋內只剩蘇婉兒一個人。她躺了片刻,確信自己安全,這才鬆了一口氣,百無聊賴打量四周,這屋的佈置極其簡單素雅,沒有一點的華麗,物品極少,但擺放整齊。看來這傢伙有潔癖是不假。而且是十分有規律的男子。

    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蘇婉兒不由得坐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將認識他來的點點滴滴都想了個遍。除了知道這人會演戲之外,還真如葉雲嘉說的那般,一絲一毫都看不透。

    他說的話哪一句是真的,那一句又是假的。真是從自己的認知無從判斷。他怎麼是這樣的人?蘇婉兒覺得有些抓狂,不由得站起身,暗想:改天,得跟董小葵見一面,若能見到許仲霖,或者可以旁敲側擊詢問一番。畢竟,聽說十二路衛戍裡,葉瑾之跟許仲霖的關係不錯,兩人也多次合作。

    就算是合作關係,不能完全做到知己知彼,也要略知一二。她想來想去,自然沒有睡意,便決定出去幫葉瑾之寫請柬。早寫完早去看結婚場地,那就可以早些回去,不用跟這男人孤男寡女在一起。這太危險了。

    於是,她穿戴整齊,將短髮整理了一下,便去書房。葉瑾之正認真在寫請柬,蘇婉兒在門口站了站,還在醞釀說些什麼。葉瑾之倒是抬頭,說:「睡不著就過來幫忙。」

    蘇婉兒這便過去磨墨,書房內也是拉嚴窗簾,開了燈。明明窗外天色那樣好。蘇婉兒喜歡自然天光,於是指了指窗子,說:「可以開窗嗎?外面光線很好。」

    葉瑾之看了看,搖搖頭,說:「我不喜歡。」

    他語氣生硬,蘇婉兒心裡鄙夷。葉瑾之似乎是感覺不妥,又補充一句說:「因為我的職業,必須很謹慎。所以,久而久之,我就不喜歡開窗戶,拉開窗簾。敏華如果覺得悶,去打開吧。」

    他竟然會解釋,真是難得。蘇婉兒心裡倒是舒坦一些,輕輕搖頭,說:「我只是覺得光線很好,沒有想那麼多。」

    「喜歡就打開。」他擱下毛筆,走過去將窗簾全然拉開,刺目的天光唰啦啦撲灑進來。蘇婉兒瞇起眼,忽然覺得這像是念想裡的片段。當年在銀座八樓,在那整天拉嚴窗簾的房間,蘇婉兒曾經有那麼一種念想,想像那四少拉開窗簾時,自己會有怎麼樣的高興,會看到怎麼樣的臉。

    這種場景這樣熟悉,葉瑾之轉過身來,一邊拿起毛筆,一邊問:「怎麼了?」

    蘇婉兒搖頭,只一笑,說:「沒什麼,想起了某些事而已。」

    他「哦」了一聲,極其有修養,也不追問。然後拈起筆認真書寫請柬。蘇婉兒自然也開始投入工作。

    幾百份的請柬,兩人寫得認真。偶爾,他會停下來講要請的那個人,她認真聆聽。這樣安寧的相處,其實很好。在書寫的過程中,蘇婉兒有幾次偷偷停下來看葉瑾之。暗想這人到底是怎樣的人,如果沒有嚴清雅,自己跟他會不會有另一番境遇?

    略微這樣想,蘇婉兒不覺大吃一驚,自己竟有這樣的想法,只是合作關係,怎麼可以。何況這人的脾氣跟自己很不對盤的。

    所以,她趕忙低頭認真寫請柬。約莫下午…,終於將請柬寫好,葉瑾之收起來交給秦冰去派發。然後開車帶蘇婉兒去看結婚的地點。那地點已經書寫很多遍,叫:江府郡園

    這種地方不曉得是酒店,還是飯店。反正現在為了創意,這種名字比比皆是。不過,葉瑾之的婚禮,這地方應該不會太差。

    日光雖減退一些,但色調正好。葉瑾之也不叫司機,自己開車帶了蘇婉兒去江府郡園。一路上,依舊是沉默居多。

    蘇婉兒雖然累,然而卻始終記掛著兩件事。就是嚴清雅到底如何,以及他如何對待葉雲嘉。但到底該怎樣出口?

    思來想去,決定直截了當問他。畢竟這種事,不是什麼問不出口的禁忌。可蘇婉兒還沒有問出口,葉瑾之在等紅燈的當口,說:「敏華,妳以前在外面生活,可能不知道江府郡園吧。那是我祖奶奶家的園子。祖奶奶是名門閨秀,又是獨生女。所以,那江家的財產都做了嫁妝。這些年,這郡園輾轉也算是保存下來。改革初,也算是還給了葉家。我小時候倒是很喜歡在那裡住,很美,很清淨,藏書也多。當然,這江府郡園跟南邊的老宅格局很像。下次妳回老宅,也可以看看。我們的婚禮,按照舊式規矩,儀式很多。所以,我就想在這江府郡園舉行,爺爺也同意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結婚地點都不寫地址,只寫了江府郡園四個字。」蘇婉兒恍然大悟。

    葉瑾之笑了笑,說:「想給妳一個難忘的婚禮。」

    給自己一個難忘的婚禮?蘇婉兒一怔,紅燈已過,葉瑾之已經認真開車。這算是同情自己,還是別的?她不由得看他。

    他在認真開車,像是絲毫沒覺察。蘇婉兒忍了忍,終於還是喊了一聲:「葉瑾之。」

    葉瑾之「嗯」了一聲,說:「妳別高興得太早。到時候,可能會苦了妳。因為儀式很繁瑣,還有直播的。」

    蘇婉兒明明是想說不要做這種事,只是合作關係,卻不料被他的「直播」兩個字雷得說不出話。

    「啥?直播。」蘇婉兒想:太誇張了吧,又不是帝王迎娶王后,也不是皇太子大婚什麼的,他就小小一個衛戍隊長。葉家雖然關係網龐大,也不至於招搖到這種地步。更何況,又不是超級大明星,直播是為哪般?

    這事,蘇婉兒還真沒想明白。倒是葉瑾之笑了,說:「不是妳想的那樣。一會兒妳去郡園就知道了。」

    「哦。」蘇婉兒回答,熱情也不大。對於她來說,結婚儀式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什麼人結婚,這人又不是自己的良人,縱是良辰美景,也是虛設。

    人家是別人的良人呢。這些婚禮怕是早些年為他和嚴清雅設計的,要不然怎麼可能短短的兩天,就什麼方案都拿出來了。

    自己連替身都不是的。蘇婉兒有些悵然,便是決定問出自己的疑問,於是直接了當,問:「這都一天了,你不去看嚴清雅嗎?我聽說她受傷了?」

    葉瑾之一言不發,依舊認真開車,過了好一會兒,才冷笑一聲,說:「我就知道小七有去找妳。陳敏華,妳是我的妻子,他是妳的小叔子。葉家與陳家都要面子的。」

    這人又這樣說話。蘇婉兒斜睨他一眼,一言不發,靠著椅背休息。半晌,聽得他說:「我最不喜歡的就是跟我耍陰謀詭計的。」

    「我懶得。」蘇婉兒沒好氣地回答。

    「我沒說妳。」葉瑾之說。

    蘇婉兒覺得這男人今天倒是有些奇怪,也知道語氣柔軟了。她睜眼看他。他依舊認真開車,繼續說:「陳家與葉家以及妳都要面子的,這句話同樣是對我自己說的。妳放心了。」

    這算是在承諾吧。蘇婉兒忽然覺得這男人其實也不是那樣惡劣。也許,只是自己沒有找對方法去解讀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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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4:23 PM

第092章 江府郡園的秘密

    江府郡園位於京城西郊,掩映在綠樹之中。所以,平素裡開車路過,怕也只道是普通的院牆,不料進入江府郡園經是格外的氣派。裡面的建築屬於明清風格,頗像是某家富貴王爺的王府。最主要的是江府郡園面積很大,一進大門,在綠樹掩映處停了車,便有護衛的人前來將車開走。

    葉瑾之也不理會蘇婉兒,只是大步往前走。蘇婉兒緊跟其後,不免四處張望,看那些碧瓦飛甍,生出了時空錯亂之感。

    穿過前門,又是一個不小的院落,綠樹掩映的。水門汀上蒼苔枯死,落了一層葉子,在夕陽殘照裡,顯現出一種盛大的淒清。

    葉瑾之依舊往前走,腳步極快。虧得蘇婉兒穿的是布鞋,踩著落葉唰唰的,也能跟上腳步。跟著他穿過這院落,便是氣派的古典建築,碧瓦飛甍、雕樑畫棟、色彩豔麗。大塊的的砂石、大理石打磨光滑。這裡一叢芭蕉,那裡一叢竹,全然是中國古典畫的意境。

    蘇婉兒雖生於西北,但初三之後回到江南,多多少少也看到過不少的園林,那幾年甚至跟陳昭華一起去看過許多私人的園林,都比不上這江府郡園氣派、輝煌,大氣卻又不失典雅。

    這算作內院的地方,當然也有許多高大的林木。因為是深秋,都落了葉,露出疏枝,而地上全是金黃的一層,日光下撤,看上去暖暖的舒服。

    蘇婉兒心裡高興起來,拉了拉格子圍巾,嘩啦啦地在落葉上踩,瘋跑過去。這讓她想起小時候,大哥帶她去城郊玩,也似乎有個堆滿落葉的樹林,她極其喜歡,呼啦啦地跑,大哥就在後面擔心地大喊:「別跑。小心有蛇。」

    她可是不管不顧,也從來沒有見過落葉裡冬眠的蛇。這一次,與這樣樹林與夕陽相遇,蘇婉兒覺得那樣輕鬆愜意。跑一陣,她回過頭去,就看到葉瑾之站在落葉堆裡,旁邊有一個穿了羽絨服的老頭,看那樣子應該也是五六十歲。兩人似乎站在那裡看她。

    那老者看到蘇婉兒回過頭去瞧他,不由得對她笑。那笑容很紳士,很和善。讓蘇婉兒不由得想起徐尚林,徐尚林也有這樣的笑。

    蘇婉兒不由得站定對他輕輕鞠躬,然後跑過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裡太漂亮,所以,忍不住跑一跑。」

    「呵呵,喜歡就好。」老者呵呵笑。葉瑾之臉上也是柔和的笑意,說:「敏華,這是周伯伯,周家歷代都是江家掌事。世代都住在江府郡園。這一次,我們的婚禮,周伯伯將全權規劃。」

    蘇婉兒一臉笑意,十分恭敬地說:「有勞周伯伯。」

    老者更是笑呵呵,說:「哪裡,哪裡。這江府郡園已經好多年沒有熱鬧過了。瑾之能將自己的婚禮交江府郡園,這是榮幸。我必定重現當年江府郡園的風采。」

    「那就有勞江伯。」葉瑾之依舊站在原地。蘇婉兒已經四處張望,她對那些穿戴整齊,來來往往忙碌的年輕女子很感興趣。

    「這倒是沒有所謂的。只不過,這一次婚禮從你告知江府郡園到婚禮舉行,這才一個月。別的準備倒是無妨,昨天,我已經發出全部的郵件,召喚所有的江家門生回來準備這場婚禮。只不過,到時候的儀式繁瑣,你可有告訴敏華?」周伯說。

    蘇婉兒雖在東張西望,卻依舊是注意他們的談話。看來這場婚禮儀式要比她想像中更繁瑣。

    「嗯,自然跟敏華說過了。」葉瑾之回答。

    「那到時候,就請敏華提前一周到江府郡園入住,會由我親自培訓婚禮禮儀。前三天,也請瑾之一同過來,一併排練一遍,以便於直播,錄製,燈光等的調試。不知道,是否可以?」周伯詢問。

    「嗯,這是自然的。」葉瑾之回答,卻又假裝公證地喊了一聲:「敏華,可喜歡住在這裡?」

    說實話,這種園林住一住是沒問題,可是這種古典建築,都是陰氣頗重的地方,何況這裡園林頗多。如果,到時候這裡人氣也不旺,他葉瑾之也不住在這邊,白天到沒有什麼,到晚上多少是有些怕人的。所以,她沒說話,那眼神倒是怯生生地看他。

    是的,對付這男人,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針鋒相對,不然自己得被氣死,被整死。

    葉瑾之倒真是吃一套,神色語氣都柔和,說:「別怕了,江府門生都回來,這院落裡熱鬧得很,不會怕人的。何況,我一有空,就來這裡了。」

    「誰怕了。就你瞧不起人。」蘇婉兒撇撇嘴。

    周伯在一旁哈哈笑,說:「你們隨便走走。我去準備晚飯,順帶將你們的房子收拾一下。」

    「晚飯就不必了。我帶她走走。一會兒還得給丈母娘送回去,完璧歸趙的。」葉瑾之居然調皮起來。

    喲,這男人也會說這種話了。蘇婉兒斜睨他一眼,眨巴一下眼,表明像是發現新大陸了。周伯也是一愣,隨即又心領神會地笑著走開。

    周伯一走,葉瑾之便邀請蘇婉兒一同走走。江府郡園因為靠了山,倒是有大片的山都屬於江府郡園。每間屋子的裝飾,在今天看來也是十分奢華。而那些木料都是極好的木質。

    蘇婉兒在迴廊上仔細看那些花紋,連腳下踩的磚頭都有細緻的紋路。葉瑾之輕輕一笑,說:「行了,若是喜歡,以後常常來就是了。走吧,我帶妳去別處轉轉。」

    蘇婉兒點點頭,就這樣跟他一起轉了轉。廊子、裡屋,閣樓,以及舉行各種儀式的亭台院落,還有小型的廣場。

    一路上,果然遇見很多年輕男女,行色匆匆,都在忙碌,見到葉瑾之和陳敏華,皆是駐足點頭行禮,然後繼續忙碌。

    後來,兩人走累了。葉瑾之帶她去他的住所看看,是古典的套間。大小廳,兩間臥房,一間書房,帶了大型的陽臺,陽臺上養了好些植物。

    但走進這古典的套間,裡面現代化設施是一件都不少。就連最新出的平板電腦都給安上了。不過,這裡面的陳設倒是有不少的古典藝術品。

    蘇婉兒愛不釋手地這裡摸摸,那裡摸摸的。葉瑾之倒是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等她回過頭去看,他唇角略略帶笑。

    「笑啥?」蘇婉兒問,走過去坐下。這時,夕陽已經斜照在林間,光輝殘弱。江府郡園內已經上燈。

    「妳跟進大觀園的劉姥姥似的。妳陳家也有這樣的園子,不過是在長安,跟這個相比,風格迥異了。」葉瑾之說。

    蘇婉兒眉毛一挑,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並非在陳家長大的。」

    這話一出,彼此之間的氣氛像是一僵。蘇婉兒也覺得不太好,於是轉了話題,問那些來來往往的年輕男女是不是江府郡園雇傭的傭人。

    葉瑾之搖搖頭,說:「他們都是江府門生。」

    「啊?周伯剛說的江府門生?」蘇婉兒萬萬沒有想到周伯說的江府門生竟然就是這些來往忙碌的年輕男女。

    「是。這應該是一小部分,明後天大約就全部到齊佈置我們的婚禮場地,一直會到我們婚禮結束,妳回門過了,他們才會離開。」葉瑾之緩緩敘述。

    蘇婉兒在一旁驚訝,於是又詢問了好幾個問題。葉瑾之頓了頓,考慮了一會兒,才說:「妳以後是葉家的媳掃了,這些事也該知道。」

    蘇婉兒十分狐疑,這才聽葉瑾之說起。原來,所謂的江府門生,其實就是葉家以江府郡園名義資助收養的品學兼優的孤兒。這些孤兒很小就入住江府郡園,在這裡長大,學足了江府郡園的各種規矩與禮儀。江府郡園為他們的成長與發展提供了最好的條件。這些孩子都是品學兼優者,平素裡在學校上學、或國外深造,或在各行各業的工作崗位上。這些人有空會回來江府郡園幫忙打掃、修繕,看望周伯。但都是零星回來,這種齊聚除非是大過年,否則就是江府郡園有重大事情的時候。

    蘇婉兒聽得咋舌。先前,她聽大丫鬟制度已經讓她覺得匪夷所思。如今,這江府郡園更讓人覺得自己是來自火星的啊,怎麼看都不覺自己像是在地球上生活過了。

    「這就是江府門生。」葉瑾之說,語氣很平靜。

    蘇婉兒聽完,略一思索,也終於知道葉瑾之為何在自己問到江府門生時,會思索一會兒才告訴自己。這些人是葉家培養的,卻是以江府郡園的名義來做,如果這些佼佼者能掌控各行各業,不就等於葉家滲入了各行各業嗎?

    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若是放在古代,這種舉動無異於有謀反嫌疑。上位者必定不容之。所以,葉家即便沒有這樣心,只是做做好慈善事業,這若是讓有心人做文章,也是比較危險的。

    所以,她想到後來,背脊發涼,不由得抬眉看葉瑾之。他卻正看著自己,神色裡有一種期待,像是在期待她做什麼似的。

    蘇婉兒這會兒只是很篤定地一笑,說:「放心,這種事不足向外人道也。」

    葉瑾之略略一笑,也不做評價,只是站起身,說:「華寶,天色不早了,我送妳回去。」

    「不許叫華寶,不好聽。」蘇婉兒也站起身,嚴正抗議。

    「嗯,我覺得很好聽。走吧。」葉瑾之不理會蘇婉兒抗議,自顧自地點點頭,十分贊同自己。

    這人真是直達得讓人無語。她走在他身後,看他高大的背影,那天上還有一絲夕陽的餘暉。蘇婉兒一邊走,一邊想今天竟一整天都跟他呆在一起。這人似乎跟以往認識的都不一樣。還有那句自己刻意忽略的話「如果可以,我寧願不是現在遇見妳,而是將來。這目前,什麼都不對,時機也不對,真讓人覺得艱難」到底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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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4:23 PM

第093章 這兩人

    蘇婉兒終究還是沒有按捺住,在葉瑾之送她回去的路上很正經地詢問了嚴清雅的傷勢。葉瑾之抿唇許久,才很吝嗇地掃她一眼,問:「妳看上我了?」

    蘇婉兒不屑,聳聳肩,說:「豬才看上你了。我是作為合作者,關心一下合作夥伴。」

    「作為合作夥伴,有些事就不必要問。」葉瑾之用波瀾不驚的語氣回答。

    「哦,事關合作,不得不問啊。若是你家這位不幸了什麼的。我不得被困死這位置上?以後我要終止合同,有什麼舉動,得掛上我的不對了。你葉瑾之的無良,大家公認的,哼,到時候,你為了自己的名譽,必得袖手旁觀。」蘇婉兒原本是戲言,說到後來還越發覺得是這麼回事:如果嚴清雅掛了,以後自己跟葉瑾之離婚什麼的,就很艱難了。畢竟,那時候葉瑾之這演戲高手、偽君子,演個深情款款的什麼情聖,自己還說離婚,就得是陳、葉兩家的罪人。自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喲,看不出來妳還挺精明的嘛。」葉瑾之提高聲調,語氣裡全然是戲謔。

    「那是。面對狡猾的對手,每個細胞都要隨時醒著。」蘇婉兒也是跟他鬥嘴,毫不示弱。

    葉瑾之沒說話,轉過臉去,似乎在認真開車。蘇婉兒可看到他唇角綻放一朵笑容,很無良,很扎眼。這人也真奇怪,蘇婉兒也不在心中瞎猜,而是直截了當地問:「喲,四哥哎。你說說,你深愛的女子在住院,你還笑得出來。真讓我覺得這不是地球,是火星哎。哎——」

    蘇婉兒像是經過今天的一系列事,與葉瑾之反而沒那麼生分,也似乎沒那麼防備他。這會兒倒是有點上房揭瓦的嫌疑。

    葉瑾之聽到她的話,也不動氣,將車開下高速,這才掃漫不經心地說:「難道我要沮喪著臉?或者作出什麼衝冠一怒的事才正常?」

    「衝冠一怒,這個可以有。但沒必要。不過,這種情況再不濟,你也應該是愁眉不展,神情擔憂的。可是——」蘇婉兒說到這裡,還湊過去仔細瞧瞧。

    「可是什麼?」葉瑾之居然將車停到路旁。蘇婉兒沒想到他會忽然停車,一下子將臉湊過來。她猛然就愣住,一動不動,就那樣看著近在咫尺的臉,心臟像是停頓了幾秒,這才有了知覺,有些慌神地往後一靠,看了看周遭,說:「可是——你的神色。」

    她還說完,葉瑾之乾脆扔了安全帶再湊過來,很悠閒的語氣。說:「慢慢看,看清楚。最好看看,妳的未婚夫是不是帥得逆天。」

    「有毛病。」蘇婉兒嘟囔一聲,只覺得心裡怦怦亂跳。

    「嫁給哥,妳就偷著樂吧。」葉瑾之十分厚顏無恥地說出這一句話。

    「呔。」蘇婉兒滿臉鄙夷,假裝不屑將臉轉向車窗那邊,看到車窗影裡自己的臉,有一種陌生的緊張。

    「真無趣,說個實話,又不會死人的。」葉瑾之也嘟囔,繼續綁好安全帶去發動車子。

    車子在公路上開出好一段,周遭都是樹影,偶爾有車迎面過來,車燈明亮,如同豹子機警的眼眸。天上有稀疏的星星在山頭掛著,車窗沒有落下,風中有植物香氣,帶著秋天特有的涼寒。

    兩人一言不發,蘇婉兒許久才平靜下來。不對,自己是在問他關於嚴清雅的傷勢,想從中探聽他對葉雲嘉的態度的。怎麼就跑題十萬八千里了?

    呸,這人——,居然一直在引著自己跑題。真是個無良的人。蘇婉兒這時刻終於平靜,找回自己,也再度明確自己的目的。於是,又不死心地問:「說真的,不跟你開玩笑。嚴清雅的傷勢如何?」

    葉瑾之也沒諷刺,戲謔,但也沒回答,而是問:「小七跟妳怎麼說的?」

    「是我在問你。」蘇婉兒不悅抗議。

    「傷勢頗重,一刀刺進腹部。說實話啊,妳跟小七到底什麼關係?他那樣冷的一個人肯為妳,做這種事。」葉瑾之問,將車在陳雲華的門口停住。

    蘇婉兒也不等他開車門,自己下了車,攏了攏衣衫,說:「能有啥關係?不過就是我曾經是他相親的對象,他沒來,覺得對不起我。然後,看到你這麼欺壓我。出於正義感,所以,為我鳴不平。」

    蘇婉兒這話說得連自己都不信服。若葉雲嘉是那種人,當天怎麼可能不來相親。自然,葉瑾之也是靠在車上鄙夷蘇婉兒的說辭,說:「妳能說點靠譜的理由嗎?小七的為人我最清楚。他為人天生冷漠,就是家族裡的人或者事,他也袖手旁觀。就是他爹媽有啥,他也懶得波動情緒,唯一能讓他有點點情感的怕就是奶奶和爺爺。他可能因為沒來相親,造成妳被人看笑話而內疚?再說了,那一次的事很保密,沒幾個人知道,妳也沒什麼可能被人笑話。」

    葉瑾之毫不留情戳穿。蘇婉兒打個哈哈,說:「我怎麼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人?我又不認識他。再說了,你就相信小七會做這種事?」

    「他暴戾,易怒。說不準。」葉瑾之回答,竟然在一旁玩火柴,一支一支在火柴盒上騰起一蹙小火苗,很快又被山風熄滅。

    蘇婉兒也聽聞葉雲嘉為人冷漠,性格暴戾,打起架來就是亡命的發狠。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相信葉雲嘉的說法。或許,是自己潛意識裡就跟嚴清雅站在對立面了。

    「但他能執掌你們葉家的商業,未必沒有克制與可取之處。你是他四哥,應該瞭解他。」蘇婉兒說,企圖這樣旁敲側擊地提醒葉瑾之。畢竟,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原因,讓葉雲嘉與葉瑾之有這樣的罅隙。

    「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俗語,妳沒聽過?」葉瑾之像是打定主意跟她對著幹,每說一句話都要將她堵死。

    「也不知道你衛戍隊長怎麼當的?」蘇婉兒轉而鄙夷他的業務水準。

    葉瑾之略一笑,劃了一根火柴,點了一支煙,緩緩地說:「刀上有小七的指紋。那個角度只能是對方刺的。」

    「喲喂。沒事多看看偵破電視劇。真懷疑你這麼多年是不是浪得虛名。」蘇婉兒不乏諷刺,彷若這人一不諷刺,他就上房揭瓦去了。

    葉瑾之也不說話,只是將那煙放在唇邊,輕輕吸一口,緩緩地說:「我在妳眼中就那樣愚昧無知的嗎?行了,什麼都不要擔心。回去好好休息,空了就去看看兩位爺爺,或者跟三嫂和董小葵一起聚聚。過一陣子就入住江府郡園,學習禮儀。」

    「知道了。」蘇婉兒聽到他說那一句反問,其實心裡已經釋然,這男人其實明察秋毫,心裡跟明鏡似的,自己根本不用擔心葉雲嘉的事。

    「好好學習,等著做我的新娘。」他說,語氣認真,好像他們還真是真心相愛,要將相愛修成正果,手牽手甜蜜地走進婚姻殿堂的人。

    「得了,不會給你丟臉的。」蘇婉兒不耐煩地說,語氣鄙夷,其實不過是掩飾內心的慌亂。

    葉瑾之輕輕一笑,滅了煙,忽然大步走過來,伸手揉揉她的髮,說:「乖。」那語氣像是對貓貓狗狗一樣,蘇婉兒嫌惡地跳開一步。葉瑾之的電話卻是又一次響起。

    他這一次沒有掛斷,而是接起來,語氣柔和,說:「在忙,一會兒就過來,妳先吃飯。」

    不用說,這語氣,電話那頭一定是嚴清雅。蘇婉兒忽然很想無良地喊一聲「四少哎,你不吃飯,就要回去了嗎?」

    不知道這樣喊一聲,將他「在忙」的謊言戳穿,會不會有好戲看?不過,這也只是想想,因為葉瑾之跟嚴清雅鬧翻,貌似對自己將來名正言順地全身而退沒啥好處。

    所以,她乖乖閉嘴在一旁,又聽得葉瑾之說「好,我知道」,最後又叮囑說:「我現在過來,可能要一個多小時。妳先睡一下。」

    而後,他掛了電話。蘇婉兒出於禮貌,說:「進去吃飯吧。」

    葉瑾之搖搖頭,說:「還有些事。不吃了。妳好好休息。」

    「好。」蘇婉兒回答,心裡不知道怎麼的就有些不痛快。只看到他拉開車門坐進去,心裡空落落的。

    「我葉瑾之說的話從來算數。我說過會讓妳幸福的,妳一定要記得。」葉瑾之忽然落下車窗,又說了這句莫名其妙的話。

    蘇婉兒抿唇一笑,也不管天色昏暗,他根本看不到她落寞的神情。她笑著說:「好,你要注意身體哦。」語調提高,有些戲謔。

    其實,她想問他「那麼,我如何才能幸福?你知道我要的幸福是什麼嗎」,但她沒有問。因為這個男人不是自己的良人,愛的不是自己,跟自己沒半毛錢的關係。

    「蘇婉兒,我只是去醫院陪陪她的。她傷勢很重。妳想哪裡去了?」葉瑾之語氣不悅。

    「喲,我只是出於禮貌,看你這樣操勞,關心一下。四哥哎,你想多了。」蘇婉兒打哈哈,心裡覺得舒坦一些。

    葉瑾之不予理會,徑直開車離開。蘇婉兒在門外站了一會兒,這才走回去吃晚飯。陳澤林依舊在醫院,只有陳雲華、苗秀芝、陳麗和蘇婉兒一起吃飯。

    食不言,寢不語。但陳雲華也忍不住問她今天是不是去了江府郡園。蘇婉兒只是點頭,浮光掠影地簡單回答了提問。

    「也難得葉瑾之有心。在這裡舉行婚禮。」陳雲華說。苗秀芝像是十分高興。

    蘇婉兒不知道怎麼的,並沒有多大的興致。雖然貌似聽周伯說,那婚禮場面十分宏大。她一吃完,就說今天寫請柬寫累了,得上去休息。

    起身告辭,轉身往樓上去的瞬間,卻看看到陳麗坐在那裡細嚼慢嚥,臉上有一種陰鷙的笑。笑得讓人莫名其妙地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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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4:24 PM

第094章 哎呀,好人葉瑾之啊

    這一天,寫請柬,跟葉瑾之鬥智鬥勇,還去了江府郡園,蘇婉兒覺得很累。但她洗了澡出來,卻橫豎睡不著,心裡有些煩亂。因為自己竟然一直想起葉瑾之。

    這種無法控制的想法讓蘇婉兒心裡煩躁,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到後來睡意全無,索性爬起來,看時間還早,於是跟爸爸和大哥打電話詢問了戶口問題。爸爸與侄子已經睡了。大嫂在看電視劇,大哥在看書。接了電話十分高興,少不得叮囑寒暄,說大嫂與侄子的戶口已經落實好,長安那邊的公安局的案子也徹底了結,以後不會給他自己造成什麼困擾。至於以後的打算,還是想在青瓷那塊上發展發展,再說了那幾年在邊境地帶,還看了不少尼泊爾的飾品,做些小生意,日子會不錯。

    蘇婉兒十分高興,覺得之前自己的忍耐付出都是值得的。爾後又讓哥哥多看些書,她忙完這陣子,會幫他找一些資料,看看能不能有門道做做青瓷這一塊,畢竟做生不如做熟。何況,看這趨勢,越是傳統文化底蘊的東西越有市場與價值。

    「不必那麼麻煩的。這一次,是哥給妳添亂了。」蘇大偉語氣歉疚。大約覺得是因為他的緣故,蘇婉兒才不得不去嫁給葉瑾之的。大約在他們的眼裡葉瑾之也屬於惡少之流。

    「哥,我都跟你說了,其實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我現在很好,起碼我知道自己以後的路寬闊了不少。再說了,這男人也是萬裡挑一的主。」蘇婉兒說,不由得想起葉瑾之。他除了嘴毒一點,性格有些捉摸不透,做事還不算太離譜,至少不是紈褲子弟類型,大多數事情也算懂分寸,長相家世不錯。唯一的不好,就是他不愛自己罷了。若是愛,自己和他未必不如許仲霖與董小葵那般幸福。只是,人生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假設,不能預演的。

    「萬裡挑一的主,這有錢人也得有他們的毛病。妳的性格,大哥怕妳吃虧了。」蘇大偉有些擔憂。

    蘇婉兒呵呵一笑,說:「大哥,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的。好了,我不打擾你休息,你不要擔憂太多。總之,你就等著看你妹妹的幸福人生。」

    「嗯,妳要加油。」蘇大偉說,語氣有些起伏,大約認為蘇婉兒只是在安慰他。

    蘇婉兒說「一定」,然後笑著掛上電話。其實,她堅信自己一定會幸福,但就不知道期間要經過多少的磨難。人生其實就是這樣,猜得透結局,猜不透過程的曲折程度。

    跟家裡人通話,心情平靜不少。但依舊沒有睡意,因為心情煩躁,所以看書也是不可能。於是,索性打開電腦上線。

    秦喜玲發的郵件依舊是自顧自地說她自己的事。周瑾不線上,連農場裡的蘿蔔白菜也不種了。這個男人果然是三分鐘熱度,那天種了蘿蔔白菜,還專門發電子郵件提醒她的。於是,她調皮地在農場裡留言:周公子,這麼懶惰,讓本宮哪裡去找蘿蔔白菜?

    寫了這些,蘇婉兒依舊感到煩躁。從QQ上一個一個人搜索過去,沒找到一個可以說話的。於是,放了音樂睡覺。這些音樂全是周瑾推薦給她睡覺聽的。音樂很美,很安靜,她很快沉入夢境。

    第二天,蘇婉兒一大早醒來,忽然不知道該做什麼。前段時間都是有人帶領著她走,讓她做什麼的。今天像是沒有任何事情要做,她倒是有些空落落的。

    但不管如何,這都是屬於自己的珍貴時光,何況這秋陽如此美麗。於是,蘇婉兒吃了早飯去院落裡曬太陽,日光十分和暖。

    蘇婉兒剛在千秋架子上坐下,苗秀芝卻就找過來,說:「瑾之派他的司機秦冰過來接妳去醫院看爺爺了。」

    蘇婉兒差點沒從秋千上摔下來,葉瑾之這壞蛋真是見不得她安生,好不容易有個安寧的日子,他還偏偏給填滿。

    她心裡憤憤的,懶懶地坐著不想挪步。苗秀芝卻是著急了,催促:「敏華,妳昨天都沒有去看爺爺。爺爺也念叨妳。再說了,妳爸與瑾之的父母談了妳們的婚事。葉爺爺也知道了。於情於理,妳是待嫁的閨女,看看那葉爺爺也是必要的。」

    苗秀芝說得合情合理,末了還補上一句:「瑾之這孩子這樣忙,還不忘考慮這些。妳這丫頭,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了。」

    「知道了。」蘇婉兒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裙。暗想這葉瑾之做什麼事情不是合情合理,恰到好處的?他就是坑人也讓人覺得他做得妙,做得合情合理的。

    「看妳這孩子多不情願的。說實話,之前我跟妳爸都擔心瑾之對妳不好。但看現在,我的心放下去不少了。」苗秀芝在一旁絮叨。

    蘇婉兒忍了忍,還是說:「媽,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妳又不是沒經過風浪的人。」

    苗秀芝不答話,蘇婉兒上樓磨蹭,收拾了一些對象,提了小包這才出去。秦冰停了車在前院,一襲的西裝革履,頭髮很短,幾乎是寸頭,看起來很精神。

    他看到蘇婉兒略一鞠躬,說:「敏華小姐,葉隊有事忙。所以,讓我來接妳去總院看兩位老爺子。」

    蘇婉兒點頭上車,坐在後座,車子發動之前,她忽然說:「且慢。」

    秦冰有些狐疑,蘇婉兒漫不經心地說:「葉隊雖忙,現在打個電話給他也是可以的吧?」

    傳說秦冰是葉瑾之的左膀右臂。但葉瑾之也沒給自己打過電話說情況,就讓秦冰過來,誰曉得是不是真的。再說,葉瑾之不就是在陪嚴清雅嗎?打個電話總確認總是可以的。

    秦冰一愣,顯然沒反應過來,只是本能地說:「可以是可以,但他昨晚一宿沒睡。這會兒,怕是剛睡下。」

    喲,一宿沒睡陪佳人。蘇婉兒內心鄙夷,但還是掏出電話打過去。原本以為睡覺的人不會這麼快接電話,結果電話才響了一聲,他就接起來,哈哈一笑,說:「華寶,妳果然打電話來了。」

    「哼,你這是什麼話?」蘇婉兒不悅。聽他那話的意思,就是早就算到她會打電話過去。

    「我的華寶聰明伶俐。做事謹慎小心。好了,秦冰是我的左膀右臂,妳大可信任他。是我有些累,並且還有一些事要處理,所以,才讓他送妳去總院,看看妳我的爺爺。這些門面上的事,即使妳不喜歡,也得做一做。」葉瑾之語氣恢復平靜。蘇婉兒倒真是聽出幾絲的疲憊。

    蘇婉兒心裡一半是感激他想得周全,另一方面也不忘戲謔他一下,說:「喲,昨天就讓你好好注意身體的。你不聽,看吧。吃虧了吧。」

    「華寶,妳上房揭瓦了。以後好好收拾妳。」葉瑾之說,語氣還很悠閒。

    既然證實秦冰確實是他派來的,就沒必要與之廢話。蘇婉兒立馬掛了電話,對秦冰淡然一句:「出發吧。」

    秦冰十分禮貌,車也開得平穩,且對路況很熟悉,不一會兒就到了總院。出於禮貌,先去看陳老狐狸。病房裡,陳雲華與陳澤林在外間對弈,趙醫生守在裡間,蘇婉兒輕輕推門進去,躡手躡腳走過去。趙醫生站起身說:「剛睡下。情況比較穩定。敏華放心了。」

    蘇婉兒點點頭,在床邊站定仔細端詳陳老狐狸。瘦削的身體睡在寬大的床上,似乎隨時都會消了痕跡似的。讓人很難想像這為就是昔年走南闖北的鐵血男子,在疆場縱橫馳騁馳騁,而後威震西北、保得西北一方安寧的英氣將軍。

    人生,最是無情的就是時間。

    蘇婉兒看到似乎行將就木一樣的陳老狐狸,不由得無端傷感,也十分心疼。這樣一個人,為了家族的榮譽,竟然在百歲高齡還不能遛鳥下棋,還要為整個家族謀劃。

    站了片刻,蘇婉兒便準備去樓下看葉老狐狸。誰知才轉身,陳老狐狸就醒了,並且叫了一聲「敏華」。蘇婉兒立馬轉過去應聲,語氣柔和,說:「爺爺,我在。」

    陳老狐狸悠悠睜開眼,輕輕笑了,說:「瑾之昨天傍晚來看過我,說了你們的婚禮規格。敏華,這是葉家最高的婚禮規格。就算是在這些孩子裡面,這婚禮絕對夠得上規格了。」

    蘇婉兒笑笑,不知道說什麼好。陳老狐狸卻繼續說:「瑾之這孩子,懂分寸。這樣盛大的婚禮。敏華,無論之前是爺爺逼妳的,還是別的原因。既然嫁給了瑾之。那麼,就當他是妳的丈夫,像一個妻子守護丈夫那樣去愛護他,守護他。孩子,這才是對人生這道命題做好的解答。別的解法都不如這好。瑾之這孩子,我看著長大的。昔年,還被扔在西北軍中受訓過。爺爺現在快一百歲了,這些年不是虛度的。」

    蘇婉兒知道這是這位老人對自己的愛護與歉意,十分誠懇地道謝。

    不過,這形勢似乎不好,不管是苗秀芝,還是陳老狐狸,竟然都開始給這個虛偽的、陰險的極品狐狸男貼好人標籤。那麼,如果以後自己被欺負了,很可能會申訴無門的。這情況真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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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4:25 PM

第095章 我的瑾之

    陳老狐狸是真的累了,說了一番話,便是揮手讓蘇婉兒去忙婚禮,說這婚期將近,還抱歉地說是陳家對不住她,連個訂婚都沒有就直接結婚。

    蘇婉兒又安慰一番,直到陳老狐狸睡著,才下樓去看葉老狐狸。警衛都認識她,也就不攔,只是例行公事地檢查一番,然後有人去通報。經過一番折騰,蘇婉兒才見到葉老狐狸。

    葉老狐狸身體明顯比陳老狐狸硬朗,精神也好得多。蘇婉兒去病房時,葉銘琛正在跟葉老狐狸說話,至於說的什麼,蘇婉兒並不在意。只是有些話有意無意地飄入耳際,卻也有聽不懂的話語,似乎是關於入選與出局的。

    蘇婉兒很有禮貌地跟病房裡的葉銘琛和葉老狐狸打招呼。葉銘琛只是掃她一眼,面目平靜地問:「敏華來了。」

    「是。」蘇婉兒回答,不由得偷偷看葉銘琛,真是看不出葉銘琛這種平靜如水的神情到底是喜歡她,還是厭惡她。

    「我還有些事。那敏華就在這裡陪陪爺爺吧。」葉銘琛站起身,拿了公事包就往外走。

    「好,葉伯伯您忙。」蘇婉兒頗為客氣地回答。覺得這人說話總有一種出離的疏離,如同當初的葉瑾之。果然是父子,這性格其實很像。

    葉銘琛走後,房間裡只剩了葉老狐狸和蘇婉兒。葉老狐狸將手中的報紙放在一旁,起身擺弄一盆蘆薈。秋天了,蘆薈有一層蒼灰,在透進來的秋陽下有一種從容與滄桑。

    蘇婉兒真不知道該如何跟這個老者交流。他明明是很和藹的神情,但全然看不出多少的真誠。所以,覺得彼此之間有隔閡。

    房間裡很安靜,頓了一下,她還是硬了頭皮詢問葉老狐狸的身體如何。葉老狐狸倒是對她一笑,說:「人老了,不中用了,就這樣。」

    「爺爺,您可是精神矍鑠的。哪裡能呢。」蘇婉兒立馬安慰。自己也覺得這話虛假而無力。其實,安慰人這種事,蘇婉兒向來不怎麼會做。

    葉老狐狸笑著搖頭,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來,招呼了蘇婉兒坐下。這才半開玩笑地說:「哪能不老?人老了就要服老。什麼老驥伏櫪志在千里,那是因為沒有真正的老去。若是真正老去,說個話都不中用了,哪裡還有什麼『志在千里』的。」

    葉老狐狸語氣漫不經心,蘇婉兒卻聽得一驚,他這話約莫是在暗指有人逆了他的意。蘇婉兒略略一笑,就大約知道他指的是葉瑾之娶自己這件事。從前後種種看,加上徐尚林給自己的分析,葉老狐狸當初是看中了陳錦華,所以,當時相親的人是葉四。但是世事變遷,陳錦華意外身亡,而葉老狐狸不知道是出於不想兩家的交情斷了,還是因為當初陳錦華去世時,他曾許諾這門親事一定得開。為了這可笑的諾言,這才在時隔三年後提起這門聯姻。

    但不管如何,無論是陳麗,還是自己。在葉老狐狸看來,都配不上系出悉心培養的葉三、葉四、葉五。前面的葉家老大資質平庸,聽陳昭華說,葉家老大的從政道路十分淺窄,葉家老二身體一直不好,整個就是文弱書生,做些生意,與自己喜歡考古的妻子一起住在長安,可以說不問世事。

    葉六從小就有花花公子潛質,幼稚園就調戲小姑娘,被小姑娘抓破臉,小姑娘還不依不饒發誓要嚴懲色狼。夏可可曾誇張地說起過這件事,據說那位小姑娘就是許家的六小姐許靈秀,一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就葉家老六這檔子事,成了圈內永垂不朽的笑話,每次一幫發小聚會,必得當葉六的面提這事。

    至於葉雲嘉,因為性格問題,葉老狐狸從來不讓他從政、從軍,一點點政治的事都不讓涉足。甚至他掌控的產業,說白了都是他爹的居多,葉家的產業據說都是上一輩的手裡。

    葉老狐狸悉心培養,並認為有潛質的就是葉三、葉四、葉五三個而已。而這其中,葉三不夠沉穩,據說葉五是年少氣盛,唯獨葉家老四是那種沉穩的人。

    那麼,葉老狐狸自然不認為一直流落在外的蘇婉兒配得上葉瑾之,於是第一次的相親對象破天荒的是比自己小三歲的葉雲嘉。即便這男人再怎麼成熟,再怎麼學位拿得無敵,會好幾國語言,事實上就是比自己小。這在這種傳統世家,本來就是個禁忌性的事。但葉老狐狸卻不惜這樣做了。

    但是,兜兜轉轉,葉雲嘉不曾赴約,出於兩家交情,葉老狐狸拋出葉瑾之,滿以為葉瑾之會反對,畢竟葉瑾之與嚴清雅的事葉老狐狸有所耳聞,而葉瑾之的性格擺在那裡,據說婚事這方面是很反感被人擺佈的。

    大約他當初根本沒想到葉瑾之會答應,也只是拉他做個場面。可是,葉瑾之卻有別的打算,抽風一樣地不在他掌控之內。至於之後,爺孫倆有沒有過什麼爭吵與衝突,蘇婉兒不得而知。但聽得葉老狐狸說這些話,想必他是很明確地告訴過葉瑾之不能娶她,可葉瑾之必定是沒有聽他的。

    蘇婉兒綜合種種觀察以及徐尚林的分析,這才篤定這情況。但她裝著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笑,說:「爺爺,您多慮了。您可是葉家的主心骨呢。就是瑾之那樣極少表達感情的人,也曾說起,爺爺的目光長遠得很,說若不是爺爺您,葉家這家業可不得能到今天這樣的勝景呢。」

    反正說奉承話也不怕被戳穿,再說了,編排的是葉瑾之,即便被葉老狐狸問起,葉瑾之也不會拆她的台。畢竟,她名義上是他的妻子,拆她的台就等於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原本還擔心妳跟瑾之不和。卻沒想到,他倒是願意跟妳說話。」葉老狐狸說,拈了棋子在一旁閒敲,那眼神似有若無地往這邊打量。

    蘇婉兒知道他在找尋她說謊的蛛絲馬跡,索性就滴水不漏的神色,一邊削水果,一邊緩緩地說:「之前以為瑾之比較冷。後來熟識,倒覺得他其實是個溫情的人,只不過,大約是太認真,或者考慮太多,也太注重責任。所以,不容易跟人相處罷了。」

    蘇婉兒說得像真有那麼回事似的,語氣誠摯,滴水不漏的。說完,還笑吟吟地遞蘋果給葉老狐狸。心裡卻是說:葉瑾之,我算對得起你了,把你誇成一朵花,也沒給你落井下石的,還讚美你是個「溫情」的人,其實你哪裡有一絲一毫的溫情;還說你做人認真、注重責任,其實你是一肚子想整人的壞水,巴不得看到別人落難。

    葉老狐狸擺擺手,指了指杯中的蜂蜜茶,說:「妳吃。」

    「謝謝爺爺。」蘇婉兒甜甜一笑,經過最初的不適,這時候,已經將葉老狐狸當作一個老者,而不是葉家的掌權人。

    葉老狐狸瞇了眼,略略感嘆一聲,說:「罷了,我老了。」

    「爺爺。」蘇婉兒撒嬌地喊了一聲。

    葉老狐狸嗎蹙了眉,臉上還懸了笑,說:「好了,爺爺不說這些。敏華,瑾之昨天帶妳去江府郡園了嗎?」

    蘇婉兒點點頭,說:「是的,瑾之說就在那邊舉行婚禮。還告訴我那裡是祖奶奶家的祖屋呢。」

    「感覺那裡如何?」葉老狐狸問。

    蘇婉兒總覺得他有別的用意,但也不好探究。所以,只是展了眉,眉飛色舞地說:「非常美。現在是秋天,更有一種震撼的美。」

    「嗯。」葉老狐狸喝了一口茶,又問:「可有見到什麼人?」

    「哦,雇傭來打掃的,還有周伯,說讓我過一陣子去那邊住,接受儀式培訓的。」蘇婉兒回答,略去了江府門生那一段,她直覺知道那一段並不是什麼好事。

    葉老狐狸緩緩放下杯子,臉上有略微的懷疑,似乎又不好問什麼,只是拿了幾顆棋子隨意放置,片刻後,才問:「瑾之沒跟妳說別的?他這導遊可當得差了。」

    「瑾之工作忙,連午休都沒顧上,就帶我過去瞧。他累得很,就在那邊休息,我一個人轉了轉。倒是十分喜歡那邊的裝潢。讓人想起『禮儀之邦』的古典。」蘇婉兒三言兩語,算作對江府郡園的讚美,也是為葉瑾之樹立良好形象。

    葉老狐狸一聽,臉上倒是露出笑,說:「難得妳能體諒他,還看得到他的優點。不過,敏華,我還是問妳一句:妳是真心誠意要嫁給瑾之?」

    「自然是。」蘇婉兒回答。心裡卻是補充:自然是真心誠意,這真心誠意也不定關乎愛情。

    「這請柬若是送出去,可就開弓沒有回頭箭的,一輩子的幸福,妳可要想清楚。還有,葉家男人是不許離婚的。所以,無論如何,妳跟瑾之都要一輩子的,無論嚴清雅的事處理沒有處理。爺爺沒有孫女兒,第一眼看到敏華,就甚為喜歡。無奈老四這傢伙,我也是十分瞭解。這事,爺爺也只能這樣直接跟妳開口了。」葉老狐狸很認真地說。看似在為蘇婉兒考慮,但句句都在勸說她不要嫁給葉瑾之。看來,徐尚林的分析全都是正確的。

    有那麼一瞬,蘇婉兒也有些動搖。於是,愣了片刻,她才展顏一笑,說:「爺爺,我懂瑾之,也堅信自己會幸福。」

    「孩子,妳不懂。兩個人相愛在一起,無論什麼困難都可以克服。比如我和我的妻子。但是,如果不夠相愛,就不會寬容對方。如果只有一個人很愛對方,一味付出,也會很累的。妳這傻孩子,瑾之現在還有嚴清雅。」葉老狐狸繼續說,彷若十分疼惜蘇婉兒。

    如果自己真是愛上葉瑾之,怕聽了這些話,斷不可能嫁的。可是,自己跟葉瑾之只是合作夥伴而已,所以,葉老狐狸這番話沒有作用。

    她只是搖搖頭,堅定地說:「爺爺。瑾之是個重承諾的人,他說過會給我幸福,就一定會給。所以,我信他。」

    蘇婉兒一臉堅定,葉老狐狸不由得蹙了眉,咳嗽兩聲,說:「敏華,子孫生活和美,也是我們這些做老人家所願的。所以,爺爺總是覺得你們這樣成婚不妥,時機不到的。」

    終於這樣說出來了。蘇婉兒心裡一顫,垂了眼眸,用委屈的語氣說:「爺爺其實是不想敏華嫁給瑾之的嗎?」

    這話大膽,又直接,將真相以這樣一種委屈的口吻說出來。蘇婉兒也算是做絕了。

   「放肆,妳聽不懂爺爺的話嗎?這是為妳好,何況,前幾天,小七說妳就是他最愛的那個人。我也不是封建思想嚴重的人,也十分喜歡妳,希望妳是我的孫媳婦。這一邊是瑾之,有個不清不楚的女人沒處理好,眾人皆知;一邊是小七,說是妳舊識,對妳情深一片。所以,我這張老臉才擱了下來,說這種荒唐的事。怕妳這丫頭都得恥笑我了。」葉老狐狸長長一段,話說得滴水不漏,還塑造了自己的開明家長形象。

    只不過,葉雲嘉這話有些莫名其妙。當然,這也是成功轉移注意力好方法,於是她立刻問:「爺爺,雲嘉說跟我是舊識,這到底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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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4:26 PM

第096章 老狐狸之心

    葉老狐狸漫不經心地瞧了蘇婉兒一眼,神色也嚴肅了,說:「若不是小七,我倒不知道敏華兒時流落在外了。」

    喲,他這老狐狸能不知道?蘇婉兒心裡跟明鏡似的。這葉家的一家之長,要讓一個人入葉家,必得是知根知底。何況蘇婉兒從陳家出現得這樣離奇,他不可能不去查。

    蘇婉兒清楚,但也不可能傻到是戳穿一個人的謊言。俗話說戳穿一個人的謊言等於扇別人嘴巴,那是奇恥大辱。若這般做,必得是樹敵無數的。

    所以,她只是眸光波瀾不驚看著葉老狐狸,很從容地回答:「時間倉促,一直沒有跟爺爺您講。不過,這事,我跟瑾之說過。大約是他太忙,忘了告訴爺爺您。真是十分抱歉。」

    蘇婉兒一番話不卑不亢,沒有閃躲,沒有否定。還將這一切都推到葉瑾之身上。本來嘛,那廝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否對葉老狐狸說過並不重要。反正這句話一出,他就是沒跟葉老狐狸說過。

    「哦。」葉老狐狸慢慢靠到椅子上,緩緩地說:「倒還真是時間倉促,妳跟爺爺也沒好好說過話。算是爺爺錯過妳了。」

    蘇婉兒占了上風,卻還是不依了,立馬說:「這哪能怪爺爺呢。只是時機都不對罷了。今天,我還得感謝瑾之呢。」

    她一說,又提到葉瑾之,真是做足了恩愛的表像。葉老狐狸似乎也有些詫異,瞇了眼瞧過來,像是十分疑惑地問:「哦?怎麼感謝瑾之了?」

    「昨天,我們一起寫請柬。下午又帶我去看江府郡園。其實都是百忙中抽出時間來的。受傷復職,之前的準備必然不可少。又要籌備婚禮,我倒是沒幫上什麼,全是難為他了。當時,我在江府郡園,也就是那麼一說,說空了想來看看爺爺。沒想到他倒是就記在心上。今天格外繁忙,也不忘了讓秦冰送我來看爺爺。」蘇婉兒語氣懇切,言辭之間全是對葉瑾之的讚美,並且又恰到好處地秀了一下琴瑟和鳴的恩愛,並且很明確地告訴葉老狐狸,你孫子娶我,是真的愛我。

    其實,她自己也清楚,若不是合作關係,葉瑾之這種做法到真是對她極好的。畢竟葉老狐狸不喜歡她,而她作為葉瑾之的妻子,必定會親自面對葉老狐狸的審視與刁難的。與其到婚後才遇見,不如在婚前就放膽讓她解決掉這個問題。

    葉老狐狸聽了,神色也沒起什麼變化,只是將棋子一顆一顆地挪來挪去的。過了一會兒,才略嘆息說:「也難為瑾之,能這樣去為一個人好。」

    「瑾之一直都對人很好,也很感性。只是擔負太多,情緒一直斂著,久而久之,不知道怎麼釋放罷了。比如,他倒是隨時都記掛爺爺的康健的。」蘇婉兒繼續說,神色明媚,語氣充滿衷心的讚美。心中暗想:今天讚美這廝可多了,等見到必得要討回應有的報酬。

    「就妳這丫頭說他好。可不見,在我這裡都是告狀的。」葉老狐狸似乎也是心情好了些。蘇婉兒看他笑容浮在臉上,卻是沒敢有一絲的大意。因為大凡老狐狸都目標明晰,怎麼可能忘記最初的目的。

    果然,葉老狐狸將棋子一顆一顆收起來,這才抬頭看了看蘇婉兒,這才又問:「我倒是不明白,陳家怎麼能容許妳流落在外呢?」

    這一句問得很毒辣,十分不好回答。蘇婉兒很清楚葉老狐狸表明上是在質疑陳家,實際上是在質疑她的身份。若自己如實說了,那麼陳錦華就是浮雲,並且陳老狐狸那邊會顏面掃地。兩隻心懷鬼胎的老狐狸還可能滋生罅隙。

    蘇婉兒看著葉老狐狸,嘆了一口氣,說:「這也不能怪陳家。爺爺應該知道我爹媽的事吧。當年,我媽媽在外面生了我和姐姐。我被人販子抱走了。後來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被我後來的養父母撿到,尚在襁褓中。剛剛喪了女兒,奶水又足,便就將我當親生女兒養了。我爸媽輾轉回到陳家,抱了我姐姐,也是到處尋找我。但都沒結果。後來,也算是機緣巧合。我與四哥是校友,他回學校來做講演,便是看到我,說我跟他家一位嬸嬸很相像。當時,也便是戲言一說。四哥工作也忙,我也忙於學業,也沒在意。直到一年前,那位嬸嬸偶然去滬上,正好那時,我去找四哥拿個資料,這才與我媽不期而遇。之後做了DNA,這才與陳家相認。」

    蘇婉兒講故事向來就是好手,這會兒這故事編排得順溜,說得有板有眼的。至於葉老狐狸信不信,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解釋滴水不漏,既說明了自己的身份,又保全陳家顏面。

    葉老狐狸一聽,「哦」了一聲,又像是十分關心地模樣,問:「一定很苦吧?我聽小七說起,妳們家住在很窄的低矮房子裡,夏天沒有風扇、空調的。而且外面巷子口還有水溝,總是發臭。」

    葉老狐狸這一句倒真是讓蘇婉兒驚懼,這描述分明就是當年在長安家中的情況。若這葉老狐狸說的是真的,那葉雲嘉難道真的曾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裡嗎?

    可是,自己為何橫豎想不起來?蘇婉兒內心驚懼,虧得面上還穩得住,也不追問葉老狐狸,因為這件事必須得問葉雲嘉。所以,她輕嘆一聲,說:「養父母都是普通人,條件雖不好,但為人極好,父親是個有責任感的人,勤勞樸實,母親也是良善之人,性格嫻雅端莊。給我的言傳身教一樣沒少。」

    這句話不卑不亢,意思是說蘇家夫婦雖然是普通人家,絕不比任何人差。我也配得上你家孫子。

    「嗯,也算是敏華洪福,落到這樣的家庭,遇見這樣的好人。」葉老狐狸也感嘆。

    「是的。我一直都那樣認為。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曾放棄過自己一分一毫,要努力去走正道,過幸福生活。」蘇婉兒說到這裡,倒是神色與語氣都明媚起來。

    「敏華是這樣好的孩子。爺爺也是禁不住喜歡。所以,這婚事,還是請妳慎重。要不,妳見小七一面,也是好的。」葉老狐狸話題一轉,又回到原點。

    蘇婉兒臉色微斂,瞧著葉老狐狸,說:「我與瑾之非常慎重。至於,小七,他也是個有分寸的人。見面這事,有時候我還得顧及到瑾之。」

    葉老狐狸聽聞,不由得打量蘇婉兒片刻,緩緩地說:「妳最好記得妳這句話,葉家與陳家都是有頭有臉的。」

    「爺爺放心。我陳敏華從小到大,無論是貧富,無論處於哪個位置上。我做的對得起任何人,也對得起我自己。」蘇婉兒的語氣裡也有了一絲的不客氣。

    葉老狐狸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嗯」,說:「能自持自知自律,這很好。但一定要時刻謹記。」

    蘇婉兒總覺得這葉老狐狸有所指,但不知道是什麼事。於是只是回答:「多謝爺爺教誨。」

    葉老狐狸這會兒卻是站起身,說:「罷了,妳去忙吧。我有些累了。」

    這分明是逐客令,蘇婉兒自己也識趣,替葉老狐狸掀開被子,又掖好被角。這才說:「爺爺好好休息。我與瑾之空了,再來看您。」

    「去吧。」葉老狐狸揮揮手,半閉了眼,像是十分睏倦的模樣。

    蘇婉兒應聲離去。剛到底樓,出了電梯,就看到秦冰站在那裡,十分端正,活脫脫像是站崗的警衛。他看到蘇婉兒下來,立馬微微鞠躬,問:「敏華小姐,還有別的去處嗎?葉隊讓我今天聽您差遣。」

    「你那個『您』字就不要用了,聽彆扭。」蘇婉兒說,便是往停車場走。

    秦冰立馬斬釘截鐵地回答,說:「是。」那樣子太過嚴肅,但是讓人覺出一些的喜劇效果來,蘇婉兒也不由得抿唇一笑,卻不說話,只盤算該打個電話給葉雲嘉詢問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於是,蘇婉兒立馬打電話給葉雲嘉。打的是上次他留下的二十四小時開機的私人手機號碼。電話才一響,那邊就接起來,葉雲嘉似乎十分興奮地喊了一聲:「小喬。」

    這男人真讓人無語,現在已經不喊敏華,直接喊小喬了。好吧,這不是計較的重點。蘇婉兒抿了唇,忍住批評他的衝動,無精打采地應答一聲。

    「妳怎麼給我打電話了?」他問,語氣終於正常一點,恢復冷靜。

    「你現在在何處?」蘇婉兒問。有些話必定要當面詢問才妥當。

    「回廣城了。妳若要見我,我馬上飛過來。」葉雲嘉回答,斬釘截鐵。

    「那不必。我一會兒回去再給你打電話,有很重要的事詢問你。好了,你去忙吧。」蘇婉兒說,然後也不等葉雲嘉多廢話,徑直掛了電話,吩咐秦冰送自己回去。

    原本以為可以回去趕上午飯,但京城又堵車,蘇婉兒吃了一些餅乾,在車上昏昏欲睡許久,折騰到下午三點過,才在秦冰的抱歉聲中回到陳雲華的別墅。苗秀芝不在,那位狐狸眼的女子倒是十分和氣,也很精明,吩咐廚房為她做了她喜歡的菜色。

    蘇婉兒說謝謝,忽然覺得這女子的段位很高,能這樣沒名沒分地守著一個男人,這也是需要魄力、耐心、勇氣的。但蘇婉兒並沒有多餘的時間想這女子如何,因為她吃飯到一半,就有一人唰啦啦就閃過來,毫不客氣在她對面拉開椅子坐下,說:「累死我了,餓死我了。」

    蘇婉兒怔怔地看著對面坐下的葉雲嘉,問:「你怎麼來了?」

    「妳打電話給我,肯定有事。我當然要來。」他說,那天經地義的樣子讓蘇婉兒忽然想哭,只那樣看著他。

    他卻是自動接過傭人遞過來的筷子毫不客氣地對付麻婆豆腐,說:「我都沒吃飯,妳知道,飛機餐又難吃。」

    「打電話就好。你犯不著跑這趟。」蘇婉兒說,有些許的責怪。

    葉雲嘉呵呵一笑,也只是對付的飯菜,然後嘿嘿笑著說:「我喜歡京城這城市啊。所以,好不容易有個藉口回來,怎麼能放過這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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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4:27 PM

第097章 葉雲嘉所謂的往事

    蘇婉兒不語,只對付飯菜,偶爾看對面的葉雲嘉,吃得風捲殘雲,毫無斯文相。

    「你慢些。」蘇婉兒忍不住說。

    葉雲嘉只是一笑,說:「好多年沒吃這鹹菜了,不過,如果有烙餅更好了。但這些年吃的都不地道。」

    「那什麼樣的才地道?」蘇婉兒問。心裡卻是緊張。

    因為在長安時,家裡很愛做烙餅,配媽媽做的鹹菜。爸爸是烙餅的好手,用的是西北特有的烙餅方式,是將光溜溜的鵝卵石炒熟了,在鵝卵石上烙餅。那烙餅很薄,有一種特有的香味,酥香脆薄。那時,爸爸只要有空,就愛做。因為大哥和自己總是嘴饞,嚷著要吃。

    「嗯,其實我喜歡吃一種特殊的烙餅。」葉雲嘉說,又去對付那小碟子裡的鹹菜顆。

    「烙餅就是烙餅,還有什麼特殊不特殊的。」蘇婉兒漫不經心地說,慢騰騰地舀了雞湯小口喝,等待葉雲嘉的下文。如果葉老狐狸沒有說謊,那麼,葉雲嘉曾經就一定出現過在自己的生命裡。只是這樣無痕跡真讓人覺得心裡堵得慌,她蘇婉兒自認為不是會遺忘過去的人。

    「虧得妳還在長安住過。可不知道長安有一種烙餅,是將鵝卵石炒熟,然後在鵝卵石上烙薄餅的嗎?」葉雲嘉娓娓道來,語氣那樣平靜。蘇婉兒心裡卻是軒然大波。其實,這種烙餅不是長安所有,而是在華山之下的地區才有。因為媽媽喜歡吃,爸爸便是去學了,連這鵝卵石都是爸爸跟哥哥一起去河床上精選的。

    「哦。據我所知,長安地區沒有這種烙餅,得是華山山腳下才會有。」蘇婉兒語氣淡然,很認真地糾正。

    葉雲嘉眉頭一蹙,神色有些不相信,問:「真的?」

    「嗯。真的。」蘇婉兒很篤定。

    「那得是我記錯了。」葉雲嘉說,繼續對付稀飯鹹菜,順帶將那麻婆豆腐一併拿過去放在他面前,完全無視蘇婉兒的需求。

    「大約是。不過,長安也有人會做的。」蘇婉兒不疾不徐地說。然後慢悠悠喝一口雞湯,裝著不經意地抬眉掃了葉雲嘉一眼。

    葉雲嘉神色如常,只是「哦」了一聲,繼續吃飯,這話題從這裡算是斷了。蘇婉兒也不好繼續追問,只是又喝了一碗雞湯。而葉雲嘉還在吃飯,她即便吃好了,也不能隨便離席,便在那裡候著。

    過了一會兒,葉雲嘉酒足飯飽,十分滿足地靠在椅子上,很滿足地說:「好久沒吃過這樣好吃的飯菜了。」

    蘇婉兒笑了笑,讓人將碗筷收走。便站起身,說:「這外面天色甚好。秋高氣爽的。出去走走吧。」

    她當然是先發制人,不然讓這傢伙捷足先登,說去房間喝茶,自己也不好拒絕。但跟即將成為自己小叔子的男人共處一室,且這個男人還對自己有些企圖,這是非常不明智的舉動。稍有不慎,有心人一添油加醋,怕得就是給陳、葉兩家抹黑,也會讓葉瑾之顏面掃地,更重要的是可能會傷害了葉雲嘉,而他的脾氣暴戾是出了名的,指不定就做出什麼驚人之舉來。

    「好。」葉雲嘉回答,神色愉快,側過臉瞧落地窗外的庭院,於是側臉就映了一些日光的亮色,讓這原本英俊的男人看起來更有一種格外的光華燦爛,甚為好看。只是這傢伙的臉色到底是過於蒼白,像是有些營養不良了。大約從來不是個好好吃飯的主,瞧那身材那樣瘦削。

    「京城晴朗的初秋倒真是美。還真是應了『秋高氣爽』那個詞。」葉雲嘉讚美窗外景色,突然就笑著轉過臉來。將正在暗自打量他的蘇婉兒逮個正著。他一愣,蘇婉兒也是一愣,立馬轉開臉,有些不自在地說:「是啊。北地的初秋跟南邊自是不同了。好了,出去走走吧。」

    她一邊說,一邊就拉開落地窗大步往院子裡去。晴朗的秋日,落了金黃的日光,樹木落了葉,顯出橫斜的疏條,透著繁盛的滄桑。

    蘇婉兒走了一段,在鵝卵石的小徑盡頭的花亭裡挑了秋千坐下,葉雲嘉也在一旁的石凳子上坐下。他不說話,就那樣放鬆地坐著,用一種柔和的眼神看過來。蘇婉兒只覺得那眼神太柔和,像是一片溫柔而寧靜的大海,要將她整個包圍。

    她如臨大敵。這個男人怎麼可以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她垂了眸,看到地上的落葉有細膩的紋路。然後,蘇婉兒聽到葉雲嘉柔和的聲音,他喊:「小喬。」

    「那是過去的名字。不要叫。還有憑什麼叫我小喬。」蘇婉兒語氣有些不悅,心裡有些煩亂。

    「妳曾經站在我面前,對我說妳叫蘇小喬。」葉雲嘉緩緩地說。

    蘇婉兒聽得更煩亂,立馬抬眉冷冷地掃他一眼,說:「你說,什麼時候,什麼地點?」

    她語氣有些惡狠狠的。葉雲嘉眉頭微微蹙起,眸子卻依舊沒有兇狠的意味,只是有些哀傷地看她。那神色讓蘇婉兒覺得很有罪惡感,像是自己傷害了無辜的人。

    「對不起。我脾氣不好。」蘇婉兒立馬道歉,總覺得葉家兄弟真是可以氣死人。一跟他們接觸就讓人窩火生氣。

    「呵呵,這才是妳。」葉雲嘉說,語氣裡竟然帶了些許的開心。這才蘇婉兒再度確信這人在自己的青春年少曾出現過。她不由得問:「告訴我,你是誰?」

    「葉家老七,葉雲嘉。」他一字一頓地回答。

    這當然不是蘇婉兒要的答案。她瞧了瞧他,終究還是壓住火,說:「今天,我去醫院看了爺爺。他說你曾告訴他,我是你的舊識。並且還描述了我西北家中的情景。」

    「那妳相信嗎?」葉雲嘉問,好看的臉上浮了一種捉摸不透的淺笑,像是在探究什麼。

    他的語氣這樣戲謔,讓蘇婉兒一時拿捏不定。如果這個男人對自己的調查很細緻的話,也可以說出自己家中的情況。自己的脾氣,可以走訪熟識的人調查。

    但是,結合葉雲嘉在咖啡廳說的那些話,以及後來的種種莫名其妙的話語,又讓人覺得他確實出現過。所以,蘇婉兒也將眸光調整到平靜,臉上掛了神秘莫測的淺笑,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雲嘉說,我就相信。」

    這一句話後,蘇婉兒看到葉雲嘉臉上的笑慢慢擴大,一點一點地綻開,酒窩那樣的好看。

    「小喬,妳這句話就夠了。」葉雲嘉說。

    她只是笑,等待答案。她看著葉雲嘉張張嘴,以為他要說什麼了。他卻只是說:「不錯,我們曾經相遇,有短暫的相處。還在同一張床上睡了幾晚。」

    「什麼?」蘇婉兒有些驚訝。

    曾經相遇、短暫相處,在同一張床上睡了幾晚上。如果綜合他說的這些條件,那麼,倏然跳入腦海的就是銀座八樓。

    可那時,葉雲嘉不過十二三歲,即便發育再早,也只是個孩子,而銀座八樓那人,明顯是個男子,身材比現在的葉雲嘉稍矮一點,卻比他要魁梧一些;再說了,別人喊那人「四少」,而葉雲嘉在家族排名老七。

    那麼,如果不是銀座八樓。她蘇婉兒又怎麼可能跟一個男子睡了幾晚上,自己卻完全沒有印象呢?難道是這傢伙居然神通得查到當年銀座八樓的秘密,然後胡編亂造的?

    「你瞎說的。」蘇婉兒十分篤定地說。

    葉雲嘉聳聳肩,作出一臉很受傷的表情,數落蘇婉兒,說:「小喬,是妳剛說『雲嘉說,我就相信』的,可是我說實話,妳為什麼不相信呢?」

    「我不可能跟一個男人睡。我的家教根本不允許。」蘇婉兒基本上是壓抑著聲音,但神情動作完全是咆哮狀。

    葉雲嘉一下子站起身,有點無可奈何地說:「妳呀,怎麼就不肯相信我呢?」

    「那你說如何相遇,時間地點,當時情況。還有如何相處,後來又是如何告別?」蘇婉兒一長串的問題爆出去。

    葉雲嘉一步就跨過來站在她面前,說:「蘇小喬,妳這個名字,我不是調查得知的。是我原本就知道。妳真是笨。」

    蘇婉兒抿了唇,有點豁然開朗。如果他知道蘇小喬這個名字,那麼說明他們的相遇就是在她離開長安之前。那時候的葉雲嘉只是個孩子,那麼相遇、短暫相處也未嘗不可能。那時候,她蘇婉兒可是那一帶的孩子王,頗具領袖氣質,不過,因為小夥伴眾多,她也不可能一一記得,更不可能記得貧民窟流水一樣來來去去的小夥伴裡有姓葉的。

    可是,跟他睡一張床幾個晚上這件事,她真是覺得不敢苟同,暗想一定是這人添油加醋。於是掃了他一眼,問:「一起睡那個事,你編的吧。」

    葉雲嘉搖搖頭,很篤定的語氣:「千真萬確,如有虛假,不得好死。」他還舉手爪發誓。

    蘇婉兒最不喜歡這樣,沉了臉,說:「多大的事?你就這樣。」

    「很大的事。小喬不信任我。」葉雲嘉說,語氣十分認真。

    蘇婉兒再度煩躁,有些不耐煩地說:「你速度說了。我不喜歡猜謎語。」

    「看來,妳早就將我忘得一乾二淨。」葉雲嘉神色語氣皆落寞。

    蘇婉兒心裡有皺褶的微疼,她輕嘆一聲,說:「對不起,雲嘉,你告訴我吧。」

    葉雲嘉輕輕一笑,說:「好。但是——」他頓了頓,繼續說:「妳先告訴我,妳非得要嫁給葉瑾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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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4:27 PM

第098章 雲嘉的功力不一般

    又是這個問題,蘇婉兒有跳起來捶死葉雲嘉的衝動。

    「妳說,憑妳的心,非得嫁給葉瑾之不可嗎?」葉雲嘉問,語氣十分固執,像是個非得要糖果的小孩。

    蘇婉兒無可奈何,不由得輕嘆一口氣,說:「這問題,我已經告訴過你了。你還問這做什麼。」

    「我也可以給妳那樣規格的婚禮。若妳要的是葉家繼承人夫人的這個位置,我也可以拿過來。」葉雲嘉一字一頓地說,一臉的嚴肅認真,惹得蘇婉兒心裡極度的不舒服。原來在葉雲嘉看來,自己就是這樣愛慕虛榮的女子。而他偏偏還一臉固執,只站在那裡等蘇婉兒的回答。

    「你覺得我嫁給葉瑾之是因為這些?」蘇婉兒問,語氣裡有壓不住的怒。

    「妳不是那樣的人。我只是說如果妳喜歡。我可以為妳做這些。」葉雲嘉解釋,語氣有點慌,像是怕蘇婉兒生氣。

    蘇婉兒站起身,往旁邊的花架移步,一是緩和氣氛,二是跟他保持一段距離。這樣過了片刻,她才隔了一段距離看他,說:「爺爺告訴,你我兒時舊識。我就一直在琢磨你是誰。但你這樣的人,家教自然不一般,而我兒時玩伴皆是貧民窟的孩子。父母每天都是勞作才有飯吃的。我想來想去,便不能想起。這算是對不起你。可你為何非得揪著一個已經說清的問題不放?」

    「因為——」他說,神色還是十分認真,然後頓了一下,說:「因為這對我很重要。」

    蘇婉兒只覺得心裡一片焦灼,如同咀嚼最辣的辣椒,口鼻裡全是那種無處躲藏的嗆人。她也不是沒有期待過愛情。

    哪個女子不懷春?哪個女子不在青春少艾時,就在冥想裡勾勒自己的夢中情人?那個人一定要有溫暖的笑,乾淨的氣息,溫柔的眼神,果敢的判斷,能遮風擋雨,能愛自己如女如母如友如妻。而他給予自己的愛情,一定是日光和暖,春水映梨花的美好與渾然天成;抑或是人群裡只看了一眼,就能彼此永不相忘、永不放棄。

    那樣的,才是愛情;那樣的男人,才是人間的極品。

    可是,如今,葉雲嘉分明是在表達他很愛自己。為何自己全然沒有愛情來臨的幸福以及那樣等了許久終於遇見的驚喜?這傢伙固執得讓人心疼又心煩。

    「小喬,可不可以不要嫁給葉瑾之?」葉雲嘉很小聲地問。

    蘇婉兒不語,即便她不想嫁給葉瑾之。但形勢所迫,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不能拿爸爸和大哥的安穩生活冒險,也不能輕易去背負上陳老狐狸這條人命。何況這一條路不全是絕境,於她也不是沒有好處。最起碼,她會開闊另一番眼界,有另一種提升。

    至於愛情,如果遇見。那麼那個人很愛自己,一定會理解自己今天所做的決定。再說,如果真遇見那麼一個人,自己也會奮不顧身。雖然,看到了很多有情人終究陌路的例子,她還是始終堅信:一直走,一直走,堅定不移,永不放棄自己,永遠讓自己保持一種美好的狀態。就一定會遇見自己想要的那個人。

    「小喬。」葉雲嘉有些著急,幾步走過來。此時,蘇婉兒站在花架下,葉雲嘉就站在亭子裡,兩人隔了低低的欄杆對望。

    他是極好看的男子,因為年輕,皮膚十分乾淨,眼神明亮。蘇婉兒微微瞇起眼,平心而論,這男人其實極富吸引力。不過,這個性實在讓人夠累的。

    「小喬,可不可以?」葉雲嘉像是孩子,語氣越發怯生生的,那神色也全然是期待。這一刻的葉雲嘉更像是個無助的孩子,想要緊緊抓住她一般。

    這一瞬間,蘇婉兒忽然覺得搖頭或者回答「不可以」竟然是那樣難以啟齒。彷若一說出去,就傷害了他,便全是自己的罪過。

    她看著他,露出為難的神色,抿唇不語。然後,蘇婉兒看到他臉上如花頹敗的哀傷漸漸浮起,那種神色讓她心裡全然荒蕪,恨不得抽打自己。這男人從小就那樣荒涼地走過來,自己卻還要在這荒涼裡添上一筆。

    忽然,葉雲嘉莞爾一笑,那笑竟然是溫暖四溢的,他神情輕鬆起來,朗聲說:「蘇小喬,妳真沒出息。我開玩笑的,瞧把妳嚇得。」

    他笑得那樣天衣無縫的美。連蘇婉兒幾乎都感覺自己是被他惡作劇了,不由得薄嗔淺怒地白他一眼,吐出一個「你——」字。葉雲嘉嘿嘿一笑,轉臉看旁邊的一盆菊花,在那裡辨認,說以後會開紅色的菊花。

    蘇婉兒看去,也一併看到他轉過臉的剎那,唇邊的那一抹落寞。她心不在焉地問:「是嗎?」心裡卻是落寞,想:也許,有些人天生就是註定用來錯過的。

    葉雲嘉自顧自地說他喜歡其實喜歡養花的,只不過小時候,媽媽不喜歡家裡擺亂七八糟的花,只能種玫瑰花。所以,別的花全都給扔了。

    他的語氣不無遺憾,之後又像是閒話家常,笑著說:「我不怕小喬笑話。我媽一直都是個歇斯底里的人。雖然算是知名的珠寶設計師。但脾氣壞得很。那時,不在家,一在家就拿我出氣。」

    他雲淡風輕的口吻讓蘇婉兒連安慰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靜默在一旁聆聽。他說了一陣便是在亭子的欄杆上坐下,仍有略略西斜的日光撒在他掌中。

    蘇婉兒看到日光下,他的手掌紋路清晰,分明是斷掌。兒時,聽外公家族的人總說斷掌的人,一生都坎坷。她看得心裡寸寸發涼,雖然秋日的日光這樣美好。

    他忽然抬頭,說:「小喬,我昨天傍晚收到快遞送來的妳與葉瑾之結婚的請柬。」

    「昨天?」蘇婉兒有些驚訝。昨天才寫完,葉瑾之居然就派發出去了。

    「嗯,看到地點,倒真讓我驚訝一番。瑾之這樣有魄力,竟然選在江府郡園。那裡的儀式很複雜。」葉雲嘉說,而後又忽然很認真地說:「小喬,有件事妳要清楚。如果一旦在那裡舉行婚禮,意味著除非妳死,否則都不可能離婚。」

    蘇婉兒心裡又是一驚。先前,夏可可曾說過葉家不允許離婚,卻沒想到在江府郡園舉行儀式竟還有這樣變態的規矩。不過,她是她自己的,一旦有什麼事,誰也不能阻止她。

    「我是我自己的。誰也沒有阻止我的權力。」蘇婉兒緩緩地說。這一刻,忽然有點擔憂,有點底氣不足。

    「傻瓜。總是只為別人考慮。妳可曾想過妳自己?」他語氣疼惜。

    蘇婉兒抿唇一笑,說:「瞧你,說得我多偉大似的。我也是有所圖的。」

    「哼,我還不知道妳。」葉雲嘉白她一眼,居然一下子伸手揉她的短髮。
這動作很像是對待貓貓狗狗的,尤其是一個比自己還小的男人來做這個動作。蘇婉兒輕輕退後一步躲開,正想要發作,心裡卻忽然亮堂:呸,之前不是要問兒時相識的事情嗎?這小子將自己往溝裡帶,跑題都跑十萬八千里了。

    「葉雲嘉。」她不悅地喊一聲。聲音不小。

    葉雲嘉一愣,問:「怎麼了?」

    蘇婉兒清清嗓子,問:「葉雲嘉,你若真跟我認識,就說說我們小時候的事唄。」

    「小時候啊。剛不是說了嗎?不經意相遇,短暫相處,睡了幾個晚上。」葉雲嘉回答,一副欠揍的表情。

    「呸。給姐姐說詳細一點。」蘇婉兒被逼得兇相畢露,小時候在幼稚園恐嚇小朋友的凶相又出現了。

    「呀,蘇小喬淑女,形象。」葉雲嘉立馬提醒,一個箭步跳出亭子,徑直就往花架下來。

    「毛的淑女。速度告訴我。」蘇婉兒惡狠狠地說。

    葉雲嘉靠著花架,聳聳肩說:「小喬,其實這形象不適合妳。妳要是淑女一點,溫柔一點,我估計細節都說了。」

    這小男人居然在調戲自己。蘇婉兒橫掃他一眼,說:「這是給你最後一次說的機會。以後,你說我也不聽了。」

    她語氣冷然,心裡也這樣決定的。葉雲嘉一聽,不由得仔細看她,試探性地問:「生氣了?」

    蘇婉兒不語,葉雲嘉嘆息一聲,說:「真沒趣,開個玩笑都不行。好了,我再問妳一遍:妳是不是真的嫁給葉瑾之。」

    「葉雲嘉。」蘇婉兒終於壓抑不住地咆哮起來,恨不得衝上去狠狠地咬葉雲嘉一口,連帶扯下一塊肉來。

    「在。」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你速度,立刻。否則,我這輩子都不想跟你說一句話。」蘇婉兒說得咬牙切齒。她這些年收斂情緒,能面對很多突發情況處變不驚,也極其能忍耐。可是,遇見葉家瘟神,情緒就越來越難控制了。如今,葉家這個小瘟神真是功力超群,直接將她打回原形,將當年巷口小霸王、幼稚園裡的女大王的流氓氣質逼得顯露無疑。

    「真的。妳告訴我。妳如果執意嫁給葉瑾之,我就只說大概;如果不嫁了,我就詳細地跟妳說每一個細節,包括一些妳不知道的秘密。」葉雲嘉很認真地說。

    蘇婉兒白他一眼,說:「答案你知道。速度。」

    葉雲嘉歎息一聲,說:「小喬還是不要我。以後,只能喊妳四嫂了。」

    他語氣不無心酸,蘇婉兒也覺得莫名的傷感,不說話。片刻後,他緩緩地說:「八年前,妳可記得,妳領了一個不會說話的男孩子回家,他胳膊上有很大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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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4:28 PM

第099章 記憶之門(一)

    一句話,將蘇婉兒帶入回憶。她沿著記憶的牆根追溯八年前。模糊的記憶裡,似乎真有一個不會說話的小男孩受了傷,胳膊流著血倔強推開她家的木門,徑直跑到院落裡來。

    「那天,似乎日光強盛?」蘇婉兒有些不確定地說,以眼神詢問葉雲嘉,試圖得到他的認可。然而,葉雲嘉沉默不語,神色平靜地看著她。

    「看我幹嘛?」蘇婉兒問,覺得葉雲嘉這神色神叨叨的。

    「我剛說過,如果妳不嫁給我。我永遠不會告訴妳任何一點點的細節。」葉雲嘉說得天經地義,臉上有視死如歸的神色。

    蘇婉兒只覺得一把火「蹭」地冒上來。她又有捶打這男人的衝動,她咬牙切齒地說︰「你說一下,又不會死?」

    「妳這語氣真像當年,我喜歡極了。」葉雲嘉完全跑題,笑逐顏開,一臉欠揍樣。

    蘇婉兒清清嗓子,暗暗告誡自己要沉住氣。但還是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說︰「憲法都還有修改的時候。你剛說的話推翻一下,會要你命啊?」

    「對不起。會——,所以,不能告訴妳。」葉雲嘉立馬回答,神色語氣皆嚴肅認真。

    蘇婉兒哭笑不得,只是無可奈何的一句,說︰「我怎麼發覺跟你溝通這麼困難呢?明明很簡單的事,你卻弄成這樣。」

    「妳是在怪我?」葉雲嘉輕聲問,臉上浮起輕飄飄的落寞。蘇婉兒看得心酸煩亂,搖搖頭,嘆息一聲,說︰「葉雲嘉,說實話,通過這麼些日子,我跟你的接觸。我發覺你——」

    「我怎麼了?是不是終於發現我很愛妳?」葉雲嘉立刻問,語氣高興,又往前走了幾步,離蘇婉兒很近。

    蘇婉兒斜睨他一眼,覺得這人的腦補水平也是極品啊。

    「嗯,我就是運氣差了點而已。對不對?」葉雲嘉繼續追問,語氣落寞了一些。

    蘇婉兒深深吐出一口郁悶之氣,惡狠狠地說︰「葉雲嘉,你這樣不行的,活的一點都不真實。」

    「我覺得很真實,我很清楚自己的一言一行,清楚自己的目標。」葉雲嘉回答。

    「你不覺得你活得很小說嗎?你自己在那裡上演一個角色,無視周圍的眾人,還演得投入。」蘇婉兒終於還是沒忍住,將這話說出來。然後看到葉雲嘉的臉色驟然變了,陰沉沉的十分嚇人,像是暴風雨即將來的天空。

    「那個——,你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的,我——」蘇婉兒怯生生地說,葉雲嘉越發陰沉了臉,然後轉身大步走了,手一揮,說︰「我不會出席妳的婚禮。明天,我要去瑞士考察。」

    蘇婉兒沒有說話,只看到葉雲嘉大步走出陳家花園。日光西斜,映了金黃的落葉,刺得人睜不開眼。直到葉雲嘉消失在視線裡,蘇婉兒才一愣,一邊撥打他的電話,一邊追出去。

    他的車停在門口,是奔馳的新款跑車,日光映了銀色,泛出一種讓人不安的光澤。葉雲嘉戴寬大的墨鏡在發動車子,因此看不到他的神情。

    手機在蘇婉兒手中震動,他的手機裡反覆播放陳曉東的《我願意》,空曠孤寂的聲音一點一點地滲透出在周遭,日光正好,一點風都沒有。

    他在駕駛室看她,問︰「還有什麼事?」

    蘇婉兒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追出來,被他這一問,反而不知道如何回答,於是就只固執地站在那裡,好半晌地才找到一句說︰「我只是想問你那時候——」

    不,自己的本意不是這個蘇婉兒很清楚,但自己的本意是什麼卻不知道。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不必了。」葉雲嘉冷冷地回答,又發動車子。

    「雲嘉。」蘇婉兒立刻上前一步,喊他名字。

    他一頓,沒有回答,只是「嗯」一聲。蘇婉兒不知道說什麼,只說︰「不要飆車,要好好開車。」

    他輕「呵」一聲,略帶了嘲諷,然後轉過臉來看她。蘇婉兒以為他會說出什麼傷人的、或者諷刺的話,但他只是動了動嘴唇,隔了一會兒,說︰「知道了。妳別擔心。」

    「嗯。」蘇婉兒回答,心裡頓時荒蕪一片,有蒼涼的難過,就站在那裡,緊抿雙唇看他。

    「行了。我到機場給妳電話。到廣城也給妳電話,別擔心了。我晚上還有一個會議。」他的聲音柔和了許多,唇邊浮起一抹笑,然後看看腕錶,說︰「如果再不出發,就真得要飆車了。」

    蘇婉兒點點頭,說︰「那你小心開車。到機場和廣城都給我電話。」

    他略略點頭,發動車子離開。日光已有了夕陽的意味,拐過那路口,便消失不見。蘇婉兒站了一會兒,才有氣無力地回到屋裡,心裡堵得慌。

    她情緒不太高,苗秀芝也瞧出端倪,說什麼不要太累,去樓上休息,等明天帶她去做護膚保養。蘇婉兒只是點頭,立馬就上樓去。因為一直在想葉雲嘉說自己跟他相識的事,所以,根本沒有睡意。再者,她還要等葉雲嘉報平安的電話。

    懶懶地躺在沙發上,想了許久,卻總是模模糊糊的。似乎在那一年的初夏,有一個小男孩闖入自家院落,一言不發,因此,就在家住了幾天。後來,彷若又是無聲無息的消失的。但其中的細節,蘇婉兒想不起來,如今只能想起這些模糊的痕跡,以及那小男孩明淨烏黑的眼。

    對,那時,那男孩一言不發,卻總是睜大眼楮,一眨也不眨地看她。看得她渾身不自在,於是她就板起臉對他吼。他也不怕,似乎還是那樣看自己。

    記憶似乎有復甦的跡象,但不足以讓那些片段拼湊出完整的來龍去脈。

    「八年之前——」蘇婉兒不由得來回踱步,兀自念道。陡然,她想起大哥。立馬給大哥打電話。直截了當地詢問。

    蘇大偉略一思考,說︰「我還記得,那應該是初夏時節,媽在玻璃廠上班,爸在六七飯店做事。我那時是上補習班。妳一個人在家。我補習半天回來,就看到妳在廊檐下做作業,旁邊坐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穿了我的襯衫與短褲,胳膊上纏了繃帶,看綁的蝴蝶結手法就知道是妳了。怎麼突然問起這事了?」

    「沒什麼。就是今天無聊,忽然覺得像是有這麼一件事,但又想不起來。所以才問大哥。」蘇婉兒說。她並不打算告訴大哥自己遇見了當年那個小男孩。

    「哦,這樣。當然,確實有這麼一件事。爸媽都到處去看有沒有尋人啟事。跟他說話,他也不開口。成天就坐在妳旁邊,看妳做作業。妳出去玩,他就跟在妳身後。不過,後來,爸媽準備去報警,誰曉得第二天一大早,那孩子就不見了。因此才作罷。說實話,當時爸爸媽媽怕惹禍上身,還叮囑我們不要對外人說起有這事呢。」蘇大偉緩緩敘述,像是沉浸在回憶裡。

    蘇婉兒的記憶終於漸漸清晰,那小男孩明淨的眼彷若就還在眼前。那一天,她在堆積如山的作業裡狂奔。忽然有人,嘩啦啦推開木門進來,木門拍打在牆壁上,發出巨大的「咯噔」一聲。蘇婉兒抬頭便看到頭髮極短的小男孩合身的襯衫西褲,以及左邊胳膊上全然的斑斑血跡。她猛然跳起來,問︰「你是誰?」

    小男孩只掃她一眼,一轉身將那門關上,還插上門閂。初夏槐花的甜香裡隱隱帶了血腥的味道,血還順他的胳膊往下淌,滴在長了青苔的地板上。

    蘇婉兒大驚,跳過來問︰「你怎麼了?」

    他只是看著她,臉上是那種極度的平靜。蘇婉兒這才發現這小男孩長得真好看,尤其是那一雙眼。而門外平靜的小巷裡,有噠噠的腳步聲響起,驚飛一群知了。

    他不說話,徑直走到花台旁坐下。蘇婉兒詢問什麼,他都似乎沒聽見,只是很認真地看她。她作業如山,忙得焦頭爛額,性格歷來火爆的她自然不會耐著性子仔細詢問,於是拿了剪刀哢嚓剪開他的襯衫袖子,搬了藥箱出來,為他清除傷口、消毒,綁了止血繃帶。然後,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說︰「你——,坐在這裡。等我寫完語文作業,帶你去診所重新包紮。」

    那時,蘇婉兒已是初二下學期,作業堆積如上。

    「想起了嗎?」蘇大偉忽然問,將蘇婉兒帶回現實裡。她笑了笑,聽到嫂子在喊大哥去買醬油,覺得這場景格外溫馨。大哥應聲,便是匆忙掛了電話。

    蘇婉兒將電話放下,將窗簾全部拉開,看斜陽落葉西風緊,看來又要變天氣了。

    她記得遇那時遇見葉雲嘉後,就帶他去診所處理傷口,就是這樣的斜陽,帶了悶熱的風,晚上電閃雷鳴,全是暴雨。

    她還記得在小診所裡,無論如何處理傷口,小小的男孩總是咬緊唇、蹙緊眉頭,但卻一聲不吭。於是,她對熟識的大夫說這是小姨的兒子,從小就是啞巴。

    夕陽裡,她惦記作業,走得很快。他緊跟著她,似乎怕穿街走巷弄丟了自己。晚上,父母、哥哥詢問他,他依舊一言不發,大家只好放棄。半夜裡,媽媽病發,哥哥和爸爸將媽媽送去醫院。蘇婉兒睡不著,依舊在做中考習題。電閃雷鳴的,那小男孩似乎是傷口痛,發出低低的呻吟。

    呻吟聲弄得蘇婉兒心煩意亂,無法好好做習題,於是走了過去,想要呵斥他,讓他好好安睡。可是他卻一下子抱住她。蘇婉兒本能要拍開他,可是他摟得緊,像是鄰居家那小孩子抱自己的媽媽那樣。她的手就懸在那裡,久久沒有落下,只低頭看他,覺得他是這樣小小的孩子,身上有一股子的血腥味,卻又這樣的讓人覺得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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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4:29 PM

第100章 記憶之門(二)

    那一晚,暴風驟雨,電閃雷鳴。媽媽生死未卜,爸爸與哥哥整夜不在家。不會說話的陌生小男孩在睡夢中極不安穩,在窄窄的床上瑟縮,緊緊摟住她。

    雨下得格外縱情,但悶熱依舊不見減退。蘇婉兒心裡惶惶不安,惦記著媽媽的身體。媽媽一直就有頭疼,蘇婉兒很懂事,總是給媽媽按摩頭部。晚飯都還好好的,很有耐心地跟那孩子說話。但那孩子只是坐在小板凳上一言不發,只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後來,因為床鋪不夠,安排他跟大哥一起睡。大哥很耐心地為他打了洗臉水替他洗臉,又去巷口的李老太的代銷店買一把牙刷,給他一只土碗做漱口用。他還來不及漱口,頭有些疼,要去睡覺的媽媽突然就倒在床上,人事不省。

    爸爸如臨大敵,讓哥哥出去找車。他掐人中,一直在喊︰「秀秀。」那神情聲音充滿惶恐,蘇婉兒一直咬著唇,眼淚也不由得簌簌落下來。

    「小喬,妳看著家。」爸爸交代,背了媽媽出去。那時,悶雷隱隱滾動,閃電將院內照得如同白晝,讓人驚心地害怕。

    她鎮定下來,幫小男孩從井裡打水上來,替他擠好牙膏,說︰「漱口,吃藥,然後去休息。」

    他不語,神色也不曾變化,只默默接過牙刷刷牙。他蹲在那下水道蓋子旁刷了許久。蘇婉兒已經無心做作業,在屋裡踱來踱去,想明天一大早去學校向老師請假的事。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院落裡刷牙的家伙,不確定地問︰「刷好了嗎?」。

    他自然沒有回答。蘇婉兒只不過是為了證明這家裡還有人存在,不那麼恐慌,才問這麼一句的。

    蘇婉兒問了,這才踱步到那棵槐樹下,看到他站在下水溝邊發呆。雷聲愈發頻繁,豆大的雨點急促下落。

    「進去。下雨了,都不知道嗎?」她心裡煩躁得很,語氣便也不好聽。

    他轉過臉來,閃電過處,便看到他明亮的眼,還有唇邊的牙膏漬。蘇婉兒拿過牙刷土碗,在井台邊的桶裡三兩下洗乾淨放到窗台上。這才將他帶到大哥的屋裡,指了指那張床,說︰「睡那裡,晚上可能會涼,蓋薄被。」

    她扔了薄被給他,倒了開水放在那裡,將該吃的藥也一併放在床頭粗木矮櫃上,輕輕關上門,在自己的屋裡看書。

    雷聲越發密集,驟雨如同急促的鼓點,又如同幾千隻青蛙在牛皮鼓面上劈哩啪啦地跳。對於郊區的貧民窟這種電路老化的地帶,自然是要停電的。所以,她只心不在焉地背誦了蘇軾的兩首《江城子》,就只能在床上抱著自己瑟縮害怕。

    也就是在某一個閃電的間隙,她驟然看到房門被推開,一個身影閃進來。她正要尖叫,接下來的閃電便讓她閉了嘴。那閃身進來的正是小男孩,怯生生的臉。

    蘇婉兒想要訓斥他。但終究不忍心,因為想到這個小男孩也許不會說話,此刻離開了媽媽,還受了傷。這樣的瘋狂的雷雨天,就是她也覺得害怕。若不是今晚媽媽生病,心裡總是有所記掛。她此刻早就捂著耳朵躲到被子裡去了。

    他也是害怕的吧?蘇婉兒心裡一股子的火就熄了,轉而跳下床,問︰「是不是害怕?」

    這句其實也是多餘。她很明白。可是,蘇婉兒卻借著閃電光看到他抿唇點點頭。

    蘇婉兒將窗戶推緊,又將那房門門閂插好,從抽屜裡摸了一小截蠟燭點上,催促他速度去睡覺。他點點頭,慢慢地爬上高高的木床,安靜地躺下。

    蘇婉兒則下床,在桌子旁邊坐著,拿了中考習題,就著蠟燭繼續做。因為既然點了蠟燭,總不能浪費。也不知道多久,雷聲沒那樣密集,只是雨還是縱情。蘇婉兒有些困,但不能睡,不僅僅是因為那小小的床被那小男孩霸佔,更是因為她要等爸爸他們回來,她要親自去開門。

    可是,他們終究沒有回來。床上的小男孩竟然發出低低的呻吟。蘇婉兒心煩意亂,想起制止。可是剛靠近床,卻被小男孩緊緊抱住。他卻是沒有醒,蘇婉兒十分煩亂,抬手想要打,但他的神色那樣不安。她心終於軟下來,就那樣任由他抱著。

    蠟燭終於燃盡,屋內漆黑一片。屋外的雷聲已很稀疏,閃電也十分弱。也不知過去多久,蘇婉兒試圖掙脫他的擁抱,可是他小小的手緊緊抓著她的衣襟,像是快要溺水的人死死抓著一塊浮木。

    罷了。她閉了眼,暗想︰他大約當自己是他的媽媽了。

    她心裡有柔柔的疼惜,於是沒有叫醒他,也沒有責怪他。就這樣等待家人的歸來。後來,終於還是不小心入睡。等醒來時,大哥、爸媽依舊沒有回來。她一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就是小男孩明亮的眸子。

    他就那樣坐在床邊看她。蘇婉兒嚇了一跳,一躍而起,惡狠狠地說︰「看什麼看?」

    他垂了眸,耷拉著腦袋坐在那裡,模樣十分可憐。蘇婉兒心裡不忍,但驕傲的她什麼也不可能對這個小子說。再說,她還要拜托同學去學校替自己請假,並且去市醫院看看媽媽的情況。

    在廚房裡一陣鼓搗,煮了點不怎麼樣的稀飯,配了鹹菜給他,說︰「你在家呆著,不要出門。我去去就回來。」

    然後,她也不管他吃了沒有,急匆匆就出門去。拜托就近的同學幫自己請假。然後急匆匆趕往醫院,誰知道剛在路口等公交車,就看到爸爸和大哥攙扶了媽媽走過來。

    蘇婉兒喜出望外,一晚上的不安終於落下,一下子奔過去詢問。原來媽媽只是眩暈,醫生開了針藥,需要輸水,再加上雨大,索性就沒有及時回來。

    一家人開開心心回到家。爸爸也向飯店請假,媽媽自然沒有上班。只有哥哥不情願地去補習班。蘇婉兒很高興,於是撒嬌說要吃爸爸做的烙餅。那種炒熟了石頭做的薄薄的烙餅。

    爸爸興致也好。於是就開始動手,一家人其樂融融。

    當時,小小的葉雲嘉應該就坐在旁邊看著,一言不發。蘇婉兒蹙了蹙眉,看窗外夕陽漸漸褪去,暮色四合下來。記憶中的小葉雲嘉是漸漸清晰。

    那一天,爸爸做了很多烙餅,小葉雲嘉吃了不少,到後來還眼巴巴看了鍋裡滾燙的石子。晚上吃飯時,還四處張望呢。

    那一晚,葉雲嘉很乖地上床睡覺。但很乖刷牙洗臉爬上她的床,這讓蘇婉兒哭笑不得,只得跟大哥換了床睡覺。

    當然,第二天,蘇婉兒去上課。放學回來時,看他在翻看她的宋詞讀本。他看到蘇婉兒回來,像是扔燙手山芋一樣將那線裝本的宋詞往桌上一扔,便在桌邊坐好。

    蘇婉兒懶得理會,在井台上打水洗臉,就開始洗菜做飯。沒辦法,媽媽多病,這些活便應該是她的。小葉雲嘉當時就搬了凳子在一旁看。

    那時,蘇婉兒知道他不說話。但不確定是為何。曾跟秦喜玲說起遇見過一個孩子不說話,不知道原因。秦喜玲畢竟是大家庭出生的孩子,見多識廣,三言兩句就分析說如果能聽得到話,一般來說就不是先天的啞巴,很可能是後天啞的。不過,如果夢中疼痛會呻吟,那就應該是心理上的自閉,或者由於驚嚇恐懼產生的暫時性失語。

    蘇婉兒反復分析,也斷定多半是這個原因,畢竟還是個孩子,胳膊上的傷那樣怵目驚心。據說應該是被利器劃傷。蘇婉兒對醫生撒謊是幾個孩子玩,不小心弄破的。

    所以,她想跟他聊天,也許他會走出恐懼,告訴自己他的父母可在,家住何處。

    「你喜歡看宋詞?」蘇婉兒問。

    他依舊不語。好吧,她耐著性子,繼續問︰「你叫什麼名字?嗯,你不說,你寫給我看。」

    他依舊沒反應,仔細盯了她手中刮馬鈴薯的刀發愣。

    「你家是哪裡的呢?」蘇婉兒又問。不過,無異於對牛彈琴,他依舊沉浸在他的世界裡,銅牆鐵壁的,別人是透不進去的。

    蘇婉兒終於覺得無趣,去廚房炒菜做飯。他自然也跟進來,自己端了小板凳在旁邊坐著。

    「出去,油煙大得很。」蘇婉兒怒吼。如是再三,依舊無效。

    好吧,到後來,她放棄跟他說話。吃完飯收拾乾淨,立馬去做習題。這一天,習題不多。於是睡前拿了宋詞在看。

    嗯,是的。那時候,應該是看宋詞。而她做中考題,小葉雲嘉也是搬了凳子在一旁坐著,像是雕塑一樣一動不動的,看得蘇婉兒渾身不自在。

    終於,她忍不住,訕訕地說︰「你喜歡看宋詞,你拿去看。」

    她將宋詞遞過去,他不接。蘇婉兒估摸這樣小的孩子怕是看不懂。於是,說︰「看,這裡的注解,比如這一首《漁家傲秋思》。」

    蘇婉兒一陣講解,也不知道他聽到多少。反正終於讓這小祖宗不用盯著自己做題,他捧了書也不看,嘩啦啦翻頁,片刻後,將書遞過來,指了指上那一首。

    蘇婉兒知道是讓她給講解,於是很高興地湊過去一瞧,竟然是周邦彥那一首《少年遊》,臉一下子綠了。讓她怎麼給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講啊?她自己看看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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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4:29 PM

第101章 記憶之門(三)

    「哦,這首太晦澀難懂,你現在的年齡還不太懂。等你大一些,就會理解了。」蘇婉兒終於找到冠冕堂皇的敷衍言論。

    可是,小葉雲嘉依舊坐在那裡,固執地看著蘇婉兒。那眼睛很明亮,看得蘇婉兒覺得自己像是罪過了。於是輕輕嗓子,說:「那個——,我給你講這一首好不好?這一首很美的。」她手忙腳亂地翻到李清照的《如夢令》,指了指那首詞,又不無誘惑地說:「這一首可寫的是野外郊遊哦。」

    小葉雲嘉依舊無動於衷,然後拿過宋詞,又翻了回去,依舊指了周邦彥的那首《少年遊》。他小小的身軀坐得筆挺,神色裡全然是固執。仿若蘇婉兒不講解這一首,他誓不甘休。

    那傢伙——

    蘇婉兒想起當時的情景,不由得搖搖頭,然後在窗邊坐下,看了看手機,並沒有葉雲嘉的來電。但記憶裡那小孩的臉卻越發清晰,倒是這成年的葉雲嘉的臉呈現了一種不真實的模糊。

    那時,自己是如何處理這傢伙的癡纏的?蘇婉兒仔細想了想。不由得也笑了。

    那時,由於作業多,媽媽生病,她的家務也多。要洗衣做飯的,所以終於在小葉雲嘉的固執中敗下陣來,直接認輸,說:「說實話,那個,不是我不想為你講,而是這一首,我也不會。」

    小葉雲嘉用力搖搖頭,一臉的不相信,一雙黑眼睛固執地看著她。

    「那個,是真的。等我學會了這一首,改天講給你聽。」蘇婉兒無比誠摯地撒謊。心裡默念:改天就不曉得改到哪一天了。

    小葉雲嘉又看了她好一會兒,才不甘心地將那宋詞合上,然後坐在廊簷下,看月光流淌在水門汀上移動,他仿若一尊小小的雕塑一動不動。

    蘇婉兒做完了數學習題和語文的作文,他卻還在廊簷下。她揉揉酸痛的胳膊,看看牆壁上的破舊掛鐘。已經九點過了。爸媽應該要回來,不過,大哥今天又不是補習,卻也很早出去。也不知道做什麼,神神秘秘的。

    她站起身,走到廊簷下,喊:「哎,你該去休息了。胳膊上還有傷。」

    他抬頭看她一眼。月光下的他,那眼神很明淨,倒是十分好看。不過,這傢伙似乎沒有一點點的行動,像是在他自己的世界人徜徉,對外界反應遲鈍。

    「哎,我說,乖乖上床去休息。」蘇婉兒有些不悅,語氣上不免凶了些,臉色上大約也不好看。他微微蹙眉。這才站起身。

    蘇婉兒照例為他打水,洗臉刷牙,倒了開水放在桌上,讓他吃藥。他一聲不吭,大把的藥片囫圇地吞下去,喝水也不發出聲音。

    這是一個壓抑的孩子。不知道為什麼,小小的蘇婉兒心裡不太舒服,然後說:「好好去休息,才能趕快好起來。明天中午,我帶你去換藥。」

    他點點頭。站起身就往她的床上去。蘇婉兒立馬跳將過去,說:「不行,你睡我哥的房間,跟他一起。前晚是下雨特例。昨晚是考慮到你的傷。今晚,必須到隔壁去。」

    他就固執地站在床邊,一動不動。蘇婉兒很清楚這傢伙的脾氣,如果不允許,怕一晚上都會佇立在這裡。難道又要讓她換房間嗎?她其實是一個會認生的女孩,昨晚在大哥的房間就睡得不安穩。今天上課都幾次打盹,還被歷史老師抓住了一次,虧得她成績平素不錯,歷史老師也沒太追究。

    蘇婉兒在猶豫之間,這傢伙居然就轉身到隔壁去,一聲不響地爬上床躺下。

    蘇婉兒十分驚訝,但只是片刻,因為爸爸媽媽輸液回來。她照例是詢問了一下醫生說了什麼。爸爸一一回答,不過是無關緊要的話,讓多休息之類的。

    媽媽十分累,一回來洗了臉腳就睡下了。蘇婉兒這才說起大哥最近總是神神秘秘,於是詢問爸爸知道大哥在做啥嗎?

    爸爸打了水在水門汀上沖腳,清幽的月光和水一併流淌。過了一會兒,沉默的爸爸才說:「妳大哥說去李平家,李平一家要搬走了,像是說今晚不回來。」

    「你也允許。」蘇婉兒有些不悅地說,聲音壓得很低,生怕媽媽聽見又瞎擔心。但她確實覺得大哥變了,不像以前。

    爸爸沉默不語,洗完腳站在大哥的門前,忽然說:「這兩天事忙,那孩子的事也沒處理。他在我們家也總不是個事。明天,我去公安局一趟看看有沒有失蹤小孩的。希望能找到他的家人。」

    蘇婉兒其實也想給爸爸建議這件事,這下聽到,立馬贊同。爸爸似乎很累,只叮囑她早些睡,就去關了大門,徑直睡了。

    蘇婉兒昨晚沒睡好,也早早上床睡下。這一覺睡得很沉,直到屋外巷子口早起賣豆腐的人敲了竹筒子吆喝而過,她才忽然驚醒。第一個反應是要遲到,一下子要爬起來,才驚覺自己的胳膊被男孩抱著。蘇婉兒腦袋有那麼一秒空白,惡狠狠地推醒他,咬牙切齒地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只是睜了惺忪的睡眼,惶惶然看她一眼,依舊一言不發。蘇婉兒看了看周遭,確信這傢伙是翻窗進來的。

    「爬牆翻窗,是做賊的表現。男子漢要堂堂正正做人,以後不許了,知道嗎?」蘇婉兒無名火直冒,一臉的惡狠狠,巴不得員警把這個孩子趕快領走。

    他坐在床上,耷拉了腦袋。蘇婉兒懶得理會,收拾一下要去上課,轉回房間拿書包,看到他站在房間中央,很固執的身形。

    「好好休息,按時吃藥。我去上學,今天,我爸爸回去找員警幫你尋找家人的。」蘇婉兒安慰。他卻往後退一步,眼神裡全然是憤怒,似乎還瞪著她。

    「呔,看什麼看。小小年紀,眼神那麼兇狠。我們家也很窮,我媽媽還生病。再說了,也不是養不起你,只不過,孩子就應該跟爸媽在一起。不然,一個人終究很慘的。」蘇婉兒說,然後挎了書包往外走。他卻是固執地追出來,走到門口,似乎要一直跟著。

    蘇婉兒竟然想起外婆家那隻常常受表姐虐待的貓,因為她對那隻貓很好。她開學回來時,那隻貓也跟著走了好一段路。

    心裡有些酸楚,便停下腳步,語氣也柔和了,說:「別擔心。我爸說了,如果找不到,你願意在我們家,他大約會去辦收養什麼的。好了,回去看書,看電視,玩。認真吃藥。」

    他很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後就回去了。蘇婉兒則是快步往公車站跑,怕錯過那一班,就要遲到。等到放學回家,準備問問爸去公安局的情況,結果爸爸搖搖頭,說:「我早市去買菜回來,他就不見了。在桌子上寫了紙條給妳。」

    蘇婉兒拿過那一張紙條,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小孩子的字。那字不好看,十分稚嫩,倒像是剛學會寫漢字似的。那裡只有一句話:謝謝,我回家去了,不要擔心。我很開心。

    寫的都是常用語,但意思很清楚,是他自己要回家裡去了,讓她不要擔心。他在這裡過得開心。

    爸爸在一旁絮叨,說擔心這孩子。蘇婉兒想起他明淨的眼神,其實那明淨裡充滿了狡黠的。她安慰說:「爸,不要擔心。我看這事就這樣了。」

    之後,怎麼會忘記這一段了呢?

    蘇婉兒微微瞇了眼,今天才將這一段快要塵封的記憶拭去灰塵,讓之重新浮現出來。大約是因為接踵而來的一切吧。

    他離開的第三天,媽媽再度發病,這一次進入醫院,便再也沒有出來。一家人就在四處的湊錢中惶惶不可終日,如履薄冰。也是在這紛亂的日子裡,她知道大哥偷偷放棄了學業,在外面打工,並且跟一幫小混混混跡。也是在這紛亂的日子裡,她遭遇了銀座八樓。

    那些紛亂的日子,從不願去仔細回想。於是,在離開長安之後,那裡的日子便全然是囫圇地保存,全不去品嘗,不去刻意地記憶。

    唉!他當初又是怎麼樣的事情才帶著那樣的傷口跑到自己家來的?

    蘇婉兒輕嘆一聲,月光清幽,空氣中帶了寒意。她將窗戶關上,攏了衣袖進屋,看了看時間,料想即便是堵車,他也應該到機場了。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來電話。

    蘇婉兒有些擔心,猶豫再三,還是撥打過去,還沒聽到長音響起,那邊已經接起來。葉雲嘉聲音急促,帶了些微的輕笑,說:「我想,妳會打給我的。」

    蘇婉兒一愣,立馬明白他的意思。其實他是早到機場,只是在等她給他電話而已。

    「嗯,在機場就好。注意安全,不要丟了隨身攜帶的物品。」她叮囑,以轉移話題。

    「嗯。」他一個字,便沒有說話,也沒有掛電話。蘇婉兒只聽得那邊很喧鬧。這樣過了一會兒,她覺得這舉動太不尋常,便說:「那個,你到廣城,記得給我電話。現在先掛斷。你去準備一下登機吧。」

    「好。」他說,卻在她掛電話前,問:「妳想起我們那時見面的點滴沒有?」

    她自然是想起來。不過,這點滴似乎於她不利。這人生中,有些事,還是遺忘的好。於是,她立馬回答:「沒有。一定是你胡編亂造的。」

    「這話像是妳的性格。抵死不承認。」他哈哈笑,然後掛了電話。

    蘇婉兒一個人拿了電話在一旁,憤憤地自語:「其實,從小到大都可惡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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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4:30 PM

第102章 感性之夜

    是啊,他從小到大都可惡得很,總是一出現就固執地攪亂她的生活。

    蘇婉兒撇撇嘴,其實心裡沒有一絲的責怪,只是記起那一段的她,對於他有了另一種疼惜。與此同時,心裡還有一種,寧靜與愉悅。

    因為終於記憶快被遺忘的這一段。便不用再糾結他到底是為何對自己存那份兒心思,又為何知道自己一些隱秘的過往。自己也不用因為不明真相而焦慮,在處理每件事時會有惴惴不安、如履薄冰之感。

    如今,一切都清楚了。

    蘇婉兒放下電話,鬆了一口氣。因為還要等他平安到達廣城。所以,不能早睡。蘇婉兒便泡了茶慰勞自己,又在網路上看資料。同時,她還想遇見最近似乎一直很繁忙的周瑾,跟他說一說最近的事,聽一聽他的看法。

    其實,對於蘇婉兒來說,周瑾一直都是睿智的存在,雖然他最近因為情感問題貌似很迷茫,但這並不妨礙蘇婉兒對於他的信任。因為這幾年,在各種問題上,只要她略一迷茫,他總能一針見血地指出來,並三言兩語指明方向。

    也不知道他如何了。蘇婉兒自從上次給他留言之後,也沒見他回復,連電子郵件也沒見著一封。當時也想寫封信問一下,但總認為像周瑾這種公子哥一旦回國,必定是應酬多多,何況又有的心儀的女人。自己還是不要打擾他的好。

    蘇婉兒開了MSN,雖然現在他們已經使用QQ聯絡,MSN也因為在國內的原因,基本上閒置。但看著MSN上周瑾的頭像,她總有一種親切感,覺得像是青梅竹馬的最初。

    她在MSN的對話方塊裡慢慢地輸入一行字:周公子,你好嗎?

    這如同自言自語,根本沒有指望他回答。誰知道,剛發出去,卻是跳出一句問話:幾點了。還不睡?

    蘇婉兒嚇了一跳,她可沒想到周瑾居然在。

    「想你想的唄。」她調皮一笑,十指略頓一下,頑皮了一把。

    「得了。最近都懶得主動找我。連學業也有荒廢趨勢。看樣子。想男人去了。哎!!!我這心,真疼。」周公子說。

    蘇婉兒略一笑,這男人就是這樣,嚴肅中卻又帶了一點點幽默。她回答:「可別推己及人了。是你為愛癡狂。可不是我。」

    周瑾發了個無奈的表情,說:「以前人家說女人是最難搞定的動物。我不相信。現在我算是信了。」

    聽他這話語,還沒搞定那女子。蘇婉兒倒是無端對那女子生出好感來,那得是多樣自持自省的冷靜女子啊。根據自己對周瑾的瞭解,他家庭不錯,家教很嚴,也是世家子弟,並且還有女友。嗯,就跟那該死的葉瑾之其實很像。

    那麼,這樣的男人對另一個女人說愛,又有幾分可以相信?幾分可以長久呢?

    這世間的眾多女子。若是這樣一個男子來說愛,良好的修養、很好的家庭,大約早就半推半就了,怎麼可能過多地去考量?

    「我想這個女子值得你擁有一輩子。很可能也是愛你的。」蘇婉兒慢騰騰地打上這一行字。

    「她是值得我擁有一輩子。不過,何以見得他是愛我的?」周瑾回復頗快。

    蘇婉兒甚至想像他在電腦那段翹首興奮了。她喝了一口茶,又去洗了個臉,才將剛才的分析說了一通,最後下了個總結,說:「愛一個人,便會珍惜這個人。想和這個人天長地久,於是慎重。」

    她發出這一段,有一點點呆。因為想起自己跟葉瑾之,自己貌似不是因為愛他。珍惜他,才跟他結婚的。自己不過是被逼無奈,認為跟他結婚是傷害量最小,對自己害處也不那麼大的途徑,再說,他還有女朋友。與別的單身者比起來,相對安全一些。基於這些考慮,遵循「兩害相權取其輕」的原則,所以,她選擇跟他合作。

    其實,如果能有第二條不會傷害太多人的路,她一定會毅然選擇另一條。萬一周瑾跟那位與自己和葉瑾之是一種的情況呢?那豈不是誤導人家?

    「拉倒吧。那女子也是豪門貴胄,根本不缺什麼權勢。還有,我做什麼,她都認為是有目的的。」周瑾一句話,怨言頗大。

    這種情緒的周瑾,又怎麼好意思跟他談自己的破事呢。於是,便剩下對他的開解,說:「有些結,怕只有等時間去解;有些緣分,也只有等時間去檢驗。這人和人之間真是要看緣分的。有時候,真要分先來後到,情緣深淺的。你也看開些。」

    她這是說別人,想自己。她從來不是個喜歡假設人生的人,因為假設是很累贅、耗神的東西。人一旦開始假設,必然是對現狀不慢,那種對現狀的不滿會影響心緒。於是,如果一個人說「如果當初」太多,那種負面的情緒就如同癌細胞在心痛潛滋暗長,最終將所有活著的美好與信心全然抹殺。

    「如果當初」是最沒用的事。回憶不應該具備任何讓現狀兵敗如山的力量。這是蘇婉兒歷來的看法,但到如今,她在面對葉瑾之的事情時,還是不由得生出「如果是自己先遇見他,那該多好」的念頭。

    「丫頭,妳倒是世事滄桑,頗有所感一樣。看來,我的丫頭長大了。」許久之後,周瑾才發過這一句回復。這期間,蘇婉兒又整理了陳昭華傳過來的一些粗略的瓷器品出口資料。

    她已經習慣周瑾,因為他很忙,他們之間的談話總是斷斷續續的。

    「人總要學著長大,往好的地方走下去,不能總是在原地。如果走不下去,那誰都不過是誰的一段過去。你也看開些。」蘇婉兒說。心裡也是略略一驚,不由得蹙眉,暗想:自己這是怎麼了?今天竟然這樣傷感,數次想到他。

    「呵呵,丫頭。小小年紀,居然這樣不陽光,竟然不相信至死不渝的愛情。這幾年,我倒是沒看出來。」周瑾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也許,男人的傷感不過是晴天的毛毛雨,作裝點的。

    「我一直都很陽光的。只是我比別人清楚:愛情需要天時地利人和,還需要雙方的忍耐、不離不棄,以及經營。而在這個浮華的世界,要做到這些本來就很難,更何況要遇見一個這樣的人。周公子,這世間更多的夫婦是因為環境所致,湊合一生的。」蘇婉兒十指如飛,那些思緒是她心中最隱秘想法。她極少對人說想法,尤其是離開長安之後,她在任何人的印象中都是一個沉默寡言、只知道埋頭做事,又極其靈秀的女子。

    這一段話發出去,周瑾又是良久的沉默。她繼續看資料,中途接到葉雲嘉的電話,說已經到達廣城。那邊很喧鬧,是剛下飛機。

    「有人來接你嗎?」她問。

    「我自己有車在機場,自己開車回去。」他回答,語氣聽不出喜怒哀樂。

    「那小心開車,不要飆車。記得吃晚飯。」蘇婉兒叮囑,感覺他還是印象中那個眸光黑亮的小孩子,仿若就站在水門汀裡,看那井臺上的月光。

    他沉默一下,終於用略帶無可奈何的笑的口吻,說了一句:「好了,傻瓜,妳早些休息。我遵命就是。」

    他回答的語氣柔柔軟軟的,九曲迴環,像是極其寵愛一個人才有的回答。蘇婉兒覺得心頭一顫,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就像是知道一齣悲劇上演,無能為力一樣。

    他說要回去準備,最近公司很忙。於是兩人簡短的通話結束,而周瑾還沒發資訊過來。她猜想周瑾大約又開始忙了,畢竟做遊戲設計也很辛苦,雖然聽說是業餘玩票,只負責「最神話」音效部分,光影的某些部分。但也足夠他忙的了,「最神話」是中國影響最大的網遊,並且是第一個進入全息運行的網遊。所以,即便是業餘興趣,周瑾這人得多妖孽,多繁忙。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很多次談話都是戛然而止,無疾而終。蘇婉兒已經習慣這樣的忙碌的周瑾,以及突然不說話的周瑾。

    於是,她在對話方塊裡輸入一句:公子,我滾去睡了。你注意身體哈。

    這一次,周瑾忽然回話,說:「我看到妳的回答,一直在琢磨怎麼回答妳。丫頭,要一直堅信自己一定會遇見矢志不渝的愛情,遇見對的那個人。我身邊有好多人是遇見了的。我也一直相信我能遇見。」

    蘇婉兒手一頓,想起董小葵與許仲霖,夏可可與葉老三。是啊,身邊也不是沒有人沒遇見。也許,自己也會遇見那麼一個人的。

    「今晚,只不過情緒有點潮濕,你不必擔心,我睡去了。你,加油,如果認定她是你的命定。你所做的任何事,她也一定有感覺的。」蘇婉兒發出這一句,覺得極度睏倦。於是,也不等他回話,立馬關電腦睡覺。

    臨睡前,看了看手機,沒有未接來電,沒有短信。葉瑾之居然也不問自己去看他爺爺的情況,也不通知明天的安排。還十二路衛戍隊長,什麼眼力勁兒。

    呸,就知道沉浸溫柔鄉,偏偏還是那麼個人。蘇婉兒撇撇嘴,經過她對葉雲嘉所做的事,蘇婉兒已經徹底不喜歡嚴清雅了。

    不去想這人。哼。蘇婉兒覺得想到葉瑾之就不太爽,立馬拉了被子蒙頭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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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4:31 PM

第103章 事端
       
    第二天,葉瑾之依舊沒出現,短信電話皆沒有過來。不過,天才剛濛濛亮,秦冰就來到陳雲華的別墅,將一輛黑色的布加停在門口。他卻站在車旁,一襲黑色風衣,本身軍隊出身,站姿有一種別樣的別挺,活脫脫的像一樽雕塑。

    別墅的門衛頗為驚訝,立馬就報告陳雲華。其時,蘇婉兒與陳雲華、苗秀芝、陳麗正在用早飯。那門衛進來說了這事。

    陳雲華立刻放了碗,慢騰騰地問那門衛:「沒見過的?」

    「似乎是昨天來過的秦冰。不過,那樣站著,又不說話。」門衛說。

    陳雲華揮揮手讓他出去。蘇婉兒起身要去問問,陳雲華卻是阻止,說:「妳是陳家的女子,在這裡就是。我讓人去問。」

    蘇婉兒雖然心裡不舒服,知道這是所謂的大家族面子,也便不好反駁,繼續喝粥。陳雲華讓人出去詢問秦冰。片刻後,那人回來回話說秦冰回答的是葉瑾之吩咐的,這成婚前的日子,任陳敏華小姐差遣。

    「笑話,是欺我陳家沒人了嗎?敏華是陳家人,還要他葉家派司機來?」陳雲華不知道怎麼的,忽然就有些發火。

    蘇婉兒覺得有些奇怪。這陳雲華其實也不是省油的燈,在京城混跡這麼些年。雖然不是一官半職的,但在京城這地,他是將某行業壟斷了,別人一提起陳少,便知道一筆也寫不出幾個陳雲華。在圈子中,他向來有點紈褲子弟的模樣,但絕對是深諳做人處事之道。他又怎麼會無端的發火呢?莫不是這幾天遇見什麼事了?

    苗秀芝也十分狐疑地看他一眼,但她沒有說話。苗秀芝向來是沉得住氣的女人。倒是一旁的陳麗也是發現陳雲華的不對,沒沉住氣,問了一句:「二哥,你怎麼了?」

    「妳吃妳的飯。」陳雲華站起身,看了蘇婉兒一眼,說:「敏華,妳吃完飯。到我書房來一趟。」

    那神色十分凝重。蘇婉兒覺得一定有什麼事發生。這才平靜幾天,居然又有麼蛾子作祟。不過,她還是平靜地回答:「好。」

    是的,無論什麼樣的情況。只要活著,又有什麼不能承受呢。

    蘇婉兒很平靜地吃完飯,陳麗似笑非笑,有些幸災樂禍的表情。苗秀芝也瞧瞧跟蘇婉兒說:「好好跟妳二哥談。」

    「為什麼?」她突兀地問這一句,苗秀芝卻懂得她的意思。立刻拉了她往一旁走,低聲說:「妳這位二哥,平常溫和,但遇見一些事,也是絕不饒人的主。這書房談話,就是以前錦華做錯事,也有好幾次。錦華都哭了的。」

    「哦。這樣。」蘇婉兒淡淡地說。她實在想不出自己有什麼事可以讓陳雲華發火的。

    「敏華!」苗秀芝不滿地低喊一聲。

    「您去忙吧。我沒事的。」她淡淡地說,抬步就往陳雲華的書房去。這是蘇婉兒第一次進陳雲華的書房。這書房在二樓,也是一個套間,裡面有好幾層的書架。她略微掃了一眼,雖然不如許仲霖寧園的書房那樣大,但似乎也分門別類放了不少書。只不過這些書,不知道是他真的要看,還是只用來裝點門面而已。

    陳雲華穿居家服,在寬大的黒木書桌前端坐,筆墨紙硯倒是齊全的。那一方鎮紙,看那花紋很不錯。

    「過來吧。」陳雲華掃她一眼,語氣有些冷。

    蘇婉兒走過去,並不等他請坐。兀自在他對面的木椅子上坐下。舉止淡然從容,神色波瀾不驚,喊了一聲:「二哥,不知道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陳雲華眉頭微微一蹙。那眼神倒是十分兇狠,又像是要將她生生剝了皮一樣。這樣審視的眼神,她最近是頻頻見到。但她從來沒想過陳雲華會用這樣的眼神來看她。

    「二哥,有話請直說。」蘇婉兒語氣平靜,身子坐得更正。

    「蘇婉兒,妳是不是從來沒有當自己是陳家人?」陳雲華緩緩地問。

    蘇婉兒聽到這話。覺得十分寒心。即便她大部分時間都考慮蘇家,但她也沒有不把他們當親人。面對陳昭華、陳澤林、苗秀芝、陳老狐狸以及眼前這位,她從來在想自己跟他們是血脈相連的。

    「你這話不該問,失了你的身份,失了你的格調。」蘇婉兒平靜地說,淡掃他一眼。

    「妳威脅我?」陳雲華眉頭一蹙,「嗖」地站起來。

    這真是笑話。她不過是提醒他,在他的身份不該對她問出這一句話來的。何來的威脅之意思?蘇婉兒唇邊一抹笑,說:「陳少,你這話未免太過可笑。你的身份,不該問出那一句。即便我從來沒有將自己當作陳家人,你也不該問。問了,就是將一切都赤裸裸地剝開,於陳家形勢不利的。」

    「妳這還不是威脅?蘇婉兒,我總是小瞧妳。律師跟我說過當天在清風鎮的情況,這段日子,我還不相信。果然是伶牙俐齒。哼。」陳雲華一臉的冷然,隔了一張寬大的書桌與蘇婉兒對峙。蘇婉兒緩緩站起身,毫不認輸地與他對視,唇邊一抹淺笑,說:「那樣的人,碎嘴,你們也敢用。還真難為爺爺苦苦支撐這陳家基業。那麼大歲數,還要為陳家謀劃。」

    蘇婉兒向來是遇強則強,遇弱則弱的。對於陳雲華也毫不客氣,即便他可以在京城一手遮天,陳家的形勢不容許他對她如何。何況,她現在不僅僅是陳家的人,請柬已經送出,她就是大半個葉家的人了。如果有什麼損了葉家利益與顏面的,葉家人自然知道擺平。

    「我真沒想到妳是這樣猖獗的一個人。貧民窟果然出不了什麼好教養。」陳雲華像是氣瘋了,說話也逐漸惡毒。

    蘇婉兒眸光一冷,說:「陳雲華,適可而止。敬你是二哥,便是對你忍耐。今天在這裡,你說的話已經失了你的格調,更失了陳家的教養。如果只是給我下馬威,你不必折騰了。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今天,我會當我沒來過書房。」

    蘇婉兒一說完,轉身就往外走。卻聽見陳雲華冷冷地笑,問:「妳也知道陳家的教養?妳如果當妳自己是陳家人。會做出那種事?」

    「我做什麼事了?」蘇婉兒不由得停住腳步,她很清楚,這會兒才是正餐,之前的都是餐前的甜點,不過是小玩意兒。

    「勾三搭四。妳是想賠上陳家的聲譽?」陳雲華冷冷地質問。

    蘇婉兒轉過身去,只見陳雲華從牛皮紙袋裡拿出一疊照片狠狠地丟在黒木的書桌上,說:「妳自己看。總不能污蔑了妳。」

    「勾三搭四?」蘇婉兒冷笑一聲,這是她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她施施然走過去,拿起那一疊照片,一張一張地欣賞,神情悠閒得很。

    照片大多數是拍她和葉雲嘉,也有幾張是拍她和李峻寧的。那種拍攝手法倒是很好,將她拍得很好看。拍攝的角度也不賴,看起來還真是十分親密。尤其是跟葉雲嘉的幾張。

    「嗯,攝影技術不過。懂得光影運用,借位取角度這一點也用上了。」蘇婉兒看到最後一張,做了以上總結。

    「陳敏華。」陳雲華大約很不喜歡她的態度,有點壓抑地吼。

    她掃了他一眼,說:「這幾張有模糊背景的處理。看這模糊掉的背景,不是你家樓梯嗎?還有這幾張,旁邊應該有夏可可的,也被PS掉了。我說陳少啊,你好歹也是混跡京城的人,手段非凡,這樣劣質的照片,你也會相信?」

    「陳敏華,知道嗎?即便是假的,有心人一做文章,都成真的了。我知道是假的,有什麼用?」陳雲華掃她一眼,語氣倒是緩和下來。

    蘇婉兒心裡一咯噔,剛才自己逞口舌之快,倒沒想到這一層,這下子頓時覺得慚愧,低聲說:「對不起,二哥,是我考慮不周。」

    「這照片是不怎麼樣,可以看得出真假。但我問妳:妳跟他們見面,這是既定事實吧?那姓葉的小子,昨天還從南邊專程坐飛機到這裡來找妳。」陳雲華臉上烏雲密佈,語氣上倒是緩和不少。

    「是見過面。」蘇婉兒回答。暗自猜想這照片可能的來源。

    「這就是了。今天我在這書房,老老實實明明白白地告訴妳:妳現在是要嫁給葉瑾之的人,無論妳對葉雲嘉或者這個姓李的懷著怎樣的心,都不要再單獨見面。可聽清楚了?」陳雲華一字一頓地說。

    蘇婉兒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陳雲華,然後淡淡地說:「我自有分寸,但如今,有兩件事希望二哥幫忙。第一件事,這照片,一張不漏,給我一份兒;第二件事,將這件事的幕後查出來。我想這對於你來說,不是難事。對了,我想知道,你的照片來源。」

    蘇婉兒神色平靜,心裡卻在想會不會葉瑾之已經知道這照片的存在?

    「我的屬下截獲的。至於什麼屬下的,妳該不會問我了吧?」陳雲華掃了她一眼。

    「我對那些不感興趣。只想問葉家可看到?」蘇婉兒詢問,不知道怎麼的,她竟然有些怕葉瑾之知道。

    「暫時沒有。不過,我想很快。」陳雲華回答。

    蘇婉兒只是理了理衣衫,說:「那你儘快將那份兒照片給我。與其讓別人拿給他們看,倒不如,我親自拿過去。至於來歷,我就說有人威脅我罷了。但是,二哥,能在你家拍攝照片。你這保全系統也該下課了。」

    她說完,施施然一轉身,走出書房,也不管陳雲華的反應,只是覺得有些累,自從入了陳家門,還真是閒不得幾日清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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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5-25 04:32 PM

本帖最後由 adanp0504 於 2016-5-25 04:37 PM 編輯

第104章 這才是我

    樓下,苗秀芝在踱步,來來去去的,不知道踱了幾回。一看到蘇婉兒走下來,立馬湊上來問︰「敏華,怎麼了?」

    「沒事。二哥跟我商量出嫁的事,說總不能失了陳家的格調。」蘇婉兒也不遮遮掩掩,很大方地回答她。

    「真的?」苗秀芝顯然不信,又瞧了瞧樓上。大約陳雲華那一間書房在陳家人眼中代表的就是災難、懲罰,諸如此類的。可她不是陳家制度下長大的,陳家的法度力量對於她來說十分微弱,很多時候可以忽略不計。這麼些年,蘇婉兒已經憑借本能與聰明摸索出屬於自己的處世之道、生存法則。

    「媽,妳最近很喜歡杞人憂天。即便我嫁入葉家,我依舊是妳的女兒,會時時來看妳的。」蘇婉兒漫不經心地轉移話題,同時觀察四周。

    陳麗倒是抱了一隻貓大步踏過來,從她身邊走過,朗聲喊那狐狸眼的女子︰「靜姐姐,妳幫我瞧瞧公主是怎麼了。」

    公主是她手中那隻貓,有凶狠的眼神。蘇婉兒只是掃她一眼,覺得她很可憐,活得這樣恣睢輕浮。不過,她沒空管別人,唯今之計,她要比別人先出手,才能搶佔先機。

    於是,上樓精心打扮一番。頭髮長得很快,已經像是短碎髮了。她穿了米色的風衣,圍了格子的圍脖,眉目全然青春氣息,只是淡掃蛾眉,便有了別樣的神采。蘇婉兒對著鏡子轉了幾圈,很滿意自己大方而自然的打扮,挎了小包出門。

    在樓下,遇見陳雲華,遞了牛皮紙袋給她,說︰「這,妳先拿著,我那邊還有幾份兒。」

    這男人果然是混跡京城的好手,熟知如何處理各種事。蘇婉兒只是要求這麼一份兒照片,他就已經知道她接下來的動作。

    「謝謝二哥。」蘇婉兒笑著接過來,放入手提包裡。

    「妳有把握?」陳雲華倒是與她併肩往外走。

    「二哥也知道,這件事遲早的。無論把握大不大,都必須是這一步。想必二哥也意識到了兩家聯手對付麼蛾子,可比陳家一家獨自完成好。再說,若是瞞著,將來,倒是有了掩飾的嫌疑。」蘇婉兒壓低了聲音,秋天的早晨,清冷的風吹得落葉簌簌,飄滿小徑。

    陳雲華沒說話,到了別墅門口的花圃旁,他才輕聲說︰「怪不得爺爺看中妳,因為妳跟陳家的女兒不一樣。」

    蘇婉兒聽不出這句話是讚美還是貶低,於是停了腳步,笑著問︰「我愚鈍,不知道二哥這話是什麼含義。」

    陳雲華瞇了眼看過來,眼神銳利,緩緩地說︰「我姐姐雖然聰明靈秀,但屬於軟弱型,唯一一次叛逆就造成她的死亡。她至死都沒得到她的愛情;陳麗是什麼樣,這段時間妳接觸過,她連陳家的一點點教養都沒學到,倒不知哪裡惹了一身的毛病;至於錦華,雖然聰明靈秀,但對人對事的拿捏與防備卻是不夠的。」

    「我從二哥的話裡聽出了一點點的讚美。」蘇婉兒呵呵一笑,掃了一眼門外的秦冰,站立姿勢果然如同雕塑。

    「才一點點?」陳雲華問,那語氣與方才截然不同。

    蘇婉兒內心略微愉悅,依舊淺笑,調皮地說︰「最後那一句卻有點說我奸詐了,我可是聽出來的。」

    「妳啊。自己注意些,畢竟對方是葉家,妳現在也是陳家的女兒。葉瑾之的職業又是風口浪尖上的。時時處處都長個心眼,說話做事三思。」陳雲華緩緩地說。蘇婉兒看到這位平時對自己客客氣氣的二哥臉上終於有了親近而慈愛的神色。

    「謝謝二哥。」蘇婉兒回答。覺得這場景頗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覺。

    陳雲華臉上的笑褪去了平素的世故,在瑟瑟的秋風中,攏緊大衣,低聲說︰「我現在有點明白爺爺堅持讓妳嫁給葉瑾之的原因了。也只有妳才可以嫁給他。就算是錦華,怕也不行。」

    蘇婉兒心裡一咯噔,自己嫁給葉瑾之到底還是有陳老狐狸的推波助瀾。難怪他會任憑陳昭華調走葉雲嘉。想到葉雲嘉,她心裡有些微的疼痛,那是一個從小就孤寂的人,雖然自己並沒有想要嫁給他,但他再一次被玩弄於命運鼓掌,她到底很心疼。

    「呵呵,爺爺倒是看得起我。」蘇婉兒乾笑,覺得有情感被利用的悲涼。她假意看看四周,掩飾一點點的難過。花圃裡的木本植物葉子落得差不多了,倒不知道在江府郡園舉行的那場婚禮要穿成什麼臃腫樣。

    「爺爺為陳家很操勞,我也只能盡力到這個模樣。再說,陳家也不能樹大招風,做得太過。敏華,爺爺到底是疼妳的。葉瑾之這人,我也是認識的。」陳雲華大約看出她有些許的異樣,於是安慰她。

    「很多事,我懂。你不必擔心。好了,時候不早了,二哥也是忙吧。」蘇婉兒語氣淡然地結束這一場談話。是的,她不願意過多糾結這些無意義的事情。

    「那好。我去醫院看看爺爺的意見。」陳雲華說。他的司機已經將車開過來,是一輛黑色的奧迪。具體型號,蘇婉兒不熟悉。

    蘇婉兒招手與他告別,然後走出門,對秦冰說︰「秦大哥,我要見瑾之。」

    秦冰立刻欠身行禮,說︰「葉隊在忙,可能沒空見妳。」

    蘇婉兒站在那價格不菲的布加跑車旁邊,淡掃那車一眼,冷笑一聲,說︰「那葉瑾之派你來,這又有何用意?」

    「葉隊說任憑敏華小姐差遣。」秦冰依舊不緊不慢的口氣。

    「好。現在不去見他。你立刻聯絡他,問他什麼時候有空見我。」蘇婉兒的語氣不緊不慢,但一字一句全然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對於話語的藝術,她歷來頗有興趣,曾研究過一段時間。

    秦冰頓了一下,然後回答︰「現在,恐怕不能。」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你是他的心腹,若有什麼大事,你能不聯繫他?」蘇婉兒反問,聲色俱厲。

    「敏華小姐恐怕對葉隊的工作不太了解吧。作為葉隊的家人與妻子,更應該什麼都不問,不聞。事關國家機密,就算是老爺子,也不一定能這樣要求。」秦冰話語似乎很有禮貌,而且話語平靜,但絲毫沒有客氣。

    「離他復職還有一段時間。婚期在即。」蘇婉兒說,心裡也算不出葉瑾之到底打什麼主意,這人妖氣太重,總是有點捉摸不透。

    「聽說敏華小姐跟董小葵小姐關係也算過得去。想必妳聽說許隊提前結束假期了吧。」秦冰這算是點到為止。

    蘇婉兒暗想或許真有大事發生,也知道不能與秦冰過多糾纏。不過,她現在代表的是陳家,橫豎也不能就這樣輸了氣勢,輸了陳家的臉面。

    於是,她淡然一揮手,說︰「你且回去。這司機,我陳家也有一兩個的。」

    「敏華小姐,是秦冰說話欠考慮,請您不要計較。」秦冰立馬道歉。不管他是息事寧人也好,還是真心誠意,這人能如此處事,著實不錯。不過,在這件事上,她不能馬上妥協,畢竟她代表的是整個陳家。所以,她依然搖搖頭,說︰「這不關你的事。如果他如今這樣忙碌,你就不要在我這裡屈才,做一個司機,回去幫他。」

    「敏華小姐,請不要為難我,我只是奉命行事。」秦冰說,語氣很固執。

    蘇婉兒正待拒絕,電話卻響起來,是夏可可來電。一接起來,她就在那邊哈哈笑,說︰「敏華,今天有空嗎?」

    「空閒大把。可可姐可要召喚在下?」蘇婉兒一笑,覺得聽夏可可說話,周遭都頓時明亮,這女人有一種動人心魄的魔力。

    「呵呵,我在寧園。董小葵也回來兩天了,說有空,讓妳過來聚聚呢。」夏可可說。蘇婉兒十分高興,她也是很喜歡這兩個女子,這正要回答,那邊卻換了人,是董小葵笑著說︰「敏華,上一次匆忙,都沒好好招待妳。這算是回來,昨天就想找妳,不過聽說妳要去醫院看老爺子,便沒有了。今天有空,我叫人來接妳吧。」

    原本等董小葵派人來接是很好,但這一來一去的到底花了一些時間。何況,她原本打算先見見葉瑾之,然後見葉老爺子的,如今看來,一時半會兒見不到葉瑾之,所以,就先去見葉老爺子。於是,便推了董小葵的建議,說︰「不必麻煩了。瑾之體貼,派了秦冰在這邊,我一會兒去醫院看看爺爺,晚些過來蹭午飯吃。」

    這一系列決定一出,也不管秦冰同意與否,反正她已經退一步了。

    董小葵聽得呵呵一笑,打趣說︰「這葉瑾之也有開竅的時候,派了心腹給妳。」

    「得了。幸福的女人就別打趣我了。聽說妳廚藝頗好,趕快親自下廚,我一會兒就來蹭飯。」蘇婉兒笑著說,心裡不由得羨慕起董小葵來。她是實實在在的幸福,而自己不過是虛假的表象。葉瑾之這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罷了。

    「行了,妳速度。我去準備。」董小葵說完,也急急忙忙掛了電話。蘇婉兒這才瞧了秦冰一眼,說︰「走吧,去醫院。」

    秦冰倒是十分明理,先是鞠躬行禮,說︰「謝謝您。」然後,替她拉開車門。

    「你太客氣了。走吧。」蘇婉兒上車,淡然地說,在車子啟動之後,蘇婉兒又對秦冰說︰「下一次,開上次的奔馳就行了。這車略微張揚。」

    「是。」秦冰回答。依舊是輕車熟路,竟然避開京城一貫的堵車來到總院。蘇婉兒徑直去看葉老狐狸,卻是聽說葉老狐狸去做檢查,要下午才能有空,並且說了要靜養,一律不見任何人。

    蘇婉兒聽說這決定,心裡到底有些譜,怕這葉老狐狸是知道這些照片了吧。她也不想硬碰硬,既然人家搶佔了先機,那麼,自己只有另選別路。

    於是,她在病房的外間,對守在那裡的葉銘琛說︰「葉伯父,有些事。十萬火急,本來想爺爺拿主意,可爺爺這個身子。如今,我看只能與您商量了。」

    葉銘琛作為長輩自然要有長輩的姿態,於是詢問她到底何事。蘇婉兒這才說收到了恐嚇照片,而且這些不過是正常的交往,但被換角度PS之後,全然就有莫大的傷害。

    「伯父,我的名譽倒是其次。我向來不喜歡跟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做過多辯解。但這事關葉家與陳家,今早我與我二哥商量過這事,還得葉家與陳家聯手來拔出這幕後主使才好。」蘇婉兒說得十分懇切。心裡暗想︰你葉家想袖手旁觀是不可能的事,想借此事讓我退婚抑或其他的算盤也沒門。我蘇婉兒從來就不是任人踐踏的主。

    葉銘琛秉承老狐狸姿態,卻也擺出驚訝的神色,說︰「竟然有這等事?」於是拿了照片過去瞧了瞧,眉頭蹙起來,一眼就看過來,頗有責怪蘇婉兒的意思。

    「十分抱歉。只是正常交往,沒想到會被利用,到底是我閱歷尚淺。這一次,就拜托伯父了。以後,我會謹言慎行的。」蘇婉兒語氣誠摯,一臉抱歉。

    「這事,葉家自然不會坐視不理的。」葉銘琛慢騰騰地說,神色還是頗為狐疑,像是不相信她似的。

    蘇婉兒嘆息一聲,說︰「聽到伯父這句話,我心就放下一大半。這李峻寧是我朋友,知名設計師,這一次的婚紗就是他幫我設計的。至於雲嘉,機緣巧合,他約莫十多歲在長安走失,恰好是我家收留了他。在此,我想我的身世,不用再向伯父您贅述了的。」

    一切都說開,一切都不藏著掖著。在某種情況下,其實是最好的策略。蘇婉兒一貫相信。果然,葉銘琛也沒過多的話好說,只是讓她不要太擔心,她是葉家的準兒媳婦,葉家不會坐視不理。

    蘇婉兒自然也表示對葉老狐狸身體的擔憂,最後還說明天再來看他。她跟葉銘琛談了話出來,猶豫一番,還是上樓見陳老狐狸,說了方才的情況,以及自己的分析。陳老狐狸身子似乎很弱,只是點頭說︰「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敏華拿捏就行了。以後這樣的風雨,指不定多少的。」

    蘇婉兒自然應承,陳雲華在一旁則說︰「爺爺的意思是說這事妳處理得很得當。我也會全力追查的。」

    「謝謝爺爺,謝謝二哥。」蘇婉兒笑,心裡卻有了別的盤算。這事,還真不能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別人身上,自己還得出一出招。

    於是,說了幾句體貼話,便是出了總院,直奔寧園去。路上,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查了查婚紗什麼時候可以試穿,得到的結果是後天中午就可以親自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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