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禾早 -【紅杏洩春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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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1 02:35 PM

第八十九章 自取其辱

  “啪。”

  溫柔從屋裡走出來,抬手飛快的甩了許秀才一個耳光,聲音清脆,將他那些還未出口的污言穢語硬生生的打了回去。她實在是討厭這個傢伙自以為是的優越感,虧他還是個讀書人,除了一肚子迂腐齷齪的想法和噴糞的嘴之外,他還有什麼?本來這一耳光是不該打的,她不是悍婦,但人家都跑到家裡來指著鼻子罵了,她為什麼要忍下去聽罵?

  許秀才沒想到溫柔如此潑辣,這一耳光打傻在了原地。她居然打他!她居然敢打他!從來只見過男人一言不合衝著女人掄拳頭,哪時候見過女人敢打男人!這種女人,真是可怕!不但是個淫婦,還是個悍婦!

  溫柔的性子溫和,只要別人別惹到她頭上,一向是很好說話的,因此沒見過她發飆的其他人也都怔住了,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但心裡卻有一絲快感隱約浮現上來,覺得這一耳光實在是打的令人痛快,這許秀才的確是自個討打,怨不得溫柔不給他留臉面。他方才罵的那些話,連他們聽了都差點忍不住要上去揍他。

  許秀才哆嗦著嘴,臉色青了白,白了又青,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還沒想好是要上前打回這一耳光,還是繼續破口大罵,就見溫柔冷冷望著他開口道:“我生平第一次打人耳光,心裡並不痛快,但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你莫名其妙跑到我家來大放厥詞,我不打你都對不起你!”

  “我……你……”許秀才待要反駁,可是他念的一肚子詩書經文此刻都不曉得跑到哪裡去了,匆忙間竟然想不出一句名正言順的話來。

  “別你你我我的,你是你,我是我,我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別扯到一塊說。”溫柔聲音清脆,口齒靈便,一點不打頓的繼續道:“虧你是個讀書人,難道不曉得聖人說過,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你這樣大大咧咧跑到我家來,妄視妄聽妄言妄動,倒還有臉罵我們?”

  這個世界與溫柔從前待的世界不同,歷史上的名人自然也不同,孔夫子這幾句話,許秀才當真沒聽說過,但乍然聞說,竟覺得有那麼點道理,還沒琢磨出味兒來,又聽溫柔接著喝斥道:“我倒想問問,你有什麼立場罵我?敬重你呢,看著溫剛的面子上尊你一聲先生,若是不敬重你,就要問你個私闖民宅,意圖偷竊之罪了!再者說,我娘什麼時候說過要將我嫁給你了?我又沒失身,貞不貞潔,干卿何事?你若有閒工夫,只該好好用工夫考你的狀元郎去,或是費點心思教好你那私塾裡的學生,而不是成天摸到人家裡管些雞飛狗跳的事!”

  說著,溫柔走過院子將大門敞開,比了個送客的手勢道:“今日我言盡於此,聽沒聽進去是你的事,與我無關,只請你別在跑到我們家來,做出這種斯文掃地的事!先生,請走吧,最好今後老死不見!”

  許秀才挨了一頓乾脆利落的斥責,半個髒字都沒聽見,但是卻比從前聽他老娘揪著他罵街,滿嘴髒字還來得難堪,恨不能當場挖個地洞鑽下去。對了,一定是出門是沒看見黃道吉日的緣故,做什麼事都不順,還白白受了一場辱。那一個耳光真是將他的面子全都打掉了,還當著自己學生的面!他心裡十分不甘,可是他卻又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打吧,打不過,罵吧,罵不過,除了灰溜溜的走掉之外,還能如何?

  他又羞又憤的在溫家院子裡站了一會,仿佛是要同溫柔賭氣一般,就是不肯順著她的話立刻走掉,但溫家眾人的目光熱辣辣的投射在他身上,尤其是溫柔的,那毫無遮掩的,直截了當的清澈目光,如水,卻又像針,刺得他如芒在背,再也站不下去,最後終於垂頭喪氣的走了。可是他心裡並不服氣,甚至還暗自怨恨著,總覺得溫家合夥欺侮他一個,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要科考高中,到時候揚眉吐氣的回來,也將他們羞辱一番!

  眼見著許秀才黑著臉走出來門,小環無聲的跟上去將大門拴上,院子裡的氣氛沒有松懈,反而更加凝重起來,錐針可破。

  溫柔默立了半響,最後沉著臉望向溫媽媽道:“這下你滿意了吧?”她再豁達,失貞這種子虛烏有的事被硬栽在頭上,心裡多少還是有些難受的,若是旁人說這樣的話,她也許會一笑了之,可是說的人卻是溫媽媽!

  溫柔一直知道溫媽媽心裡暗自揣測她與趙府老爺之間有什麼不同尋常的關係,但畢竟沒有明說,她也就當沒這回事,不想解釋什麼,卻沒想到今日溫媽媽說出話來,那意思就是認定她失貞了,連一絲的猶豫都沒有,更是灰了心。暗自惱想:即便她們兩人之間沒有多少純粹的親情,但總算也在一起生活了大半年,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說這樣的話,不怕刺人心嗎?

  “我……”溫媽媽又羞又憤,答不出話來。

  葉昱等人沒有明確聽到她倆先前的對話,卻聽見了許秀才的怒罵和溫柔的痛斥,心裡多少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小環忍不住上前解釋道:“大娘,你錯怪姐姐了,她沒有……”

  溫柔打斷她的話道:“別說了,是清是濁,自知就行,旁人怎麼想,由她!”說完,她頭也不回,轉身就進了屋。

  她這會真的將溫媽媽當成陌路之人了,同一個路人,有什麼好多解說的?不過是擦肩而過,各奔東西。再說失貞不失貞的問題,對她來說還真沒什麼意義,古人看重的東西,她並不看重,惱的只是溫媽媽這種態度!

  溫剛見溫柔進了屋,忍不住跺腳恨道:“娘!你是不是真的老糊塗了?這樣的話也能隨口渾說?你讓姐姐今後怎麼做人?別說她沒有這事,就算有,你現下說這樣的話,不覺得虧心嗎?當初可是你把她賣去那種地方的!也是你逼著姐姐尋錢給家裡過活的!眼下吃穿不愁了,你就嫌她丟你人急著要將她嫁出去了?你,你看,嗐--”他氣得也說不下去了,悶頭在院子裡的石凳上一坐,暗自生氣。

  溫媽媽此刻真是百口莫辯,她想說自己真的沒有嫌女兒給她丟人,只是想盡早為她尋得一個可依靠之人,讓她能過上安穩日子。眼下這世道,一個女人再能幹,也無法獨活,終究要嫁人,要指著丈夫過日子,不趁著年輕貌美的時候找個人嫁了,難道要等年紀大了再找?難得許秀才這樣有才學的體面人肯娶,為何不嫁?

  溫媽媽自己是經歷過沒有男人的日子的,她曉得一個女人想要獨立撐起一個家有多難!就是不想讓女兒步了自己的後塵,才這樣費心費力的操持,哪想到吃力不討好,女兒同她翻臉,兒子埋怨她,就連小環和葉昱,也是皺著眉頭站在那裡,一臉的不認同,她也是有苦說不出,心裡難受呀!



第九十章 葉昱心事

  溫柔回房原是氣極了,想將這幾個月來攢的積蓄統統拿出來,分家!但是她將錢匣拿出來後,又有些猶豫了。

  目前她手頭並不寬裕,積攢下來的這些錢是要用來開鋪子的,若是分了家,必定要在辛苦上好幾個月才能攢夠開鋪子的錢,拖太久了,她怕擺攤再出什麼意外。何況小環和葉昱她可以帶走,溫剛卻是溫家傳宗接代的人,得留下來陪著溫媽媽,五個人,分兩處住,就得租兩所房子,即便是租小一點的,租錢加起來肯定也比現在貴。

  再說溫剛和溫媽媽是她帶到這座陌生的城市裡來的,他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偏偏這裡的物價又奇高,若是分點錢給他們後就拋下不管,他們指定過不了幾天就走投無路了,無論從良心還是道義上來講,這種事她都無法去做,尤其是拋不下溫剛那樣一個聽話懂事的孩子。

  那麼,她每月肯定還得另拿錢來養活他們,算來算去,似乎分了家之後,吃虧的還是她,那麼又為什麼要分?徒然增加自己的負擔而已!

  不對不對!想到這裡,溫柔搖搖頭,家還是要分的,不過卻不是現在,等到她有錢了再說吧!於是,小環進房來找溫柔的時候,就看到她又在那裡抱著錢匣子數錢,苦笑道:“姐姐,你還有心情數錢啊?”

  “這叫苦中作樂!”溫柔向她招招手:“過來幫我算算,一共有多少錢了,我這幾天得抽空出去找鋪面。”

  兩人數了半天,算出攢下的一共有六十二吊錢,差不多能換四十兩銀子,如果省著點花,再找個小些的鋪面,其實這些錢也夠了。溫柔不想再等,當即將錢分成數份,分別拿包袱包好,將溫剛和葉昱也叫進來,每人一個包袱,跟著她上錢莊換銀子去。

  好在這些錢都是她平日拿小錢換來的百文制錢,六十二吊錢雖多,四人分別拿著也不算太重,若全是一文一文的銅錢,估計再叫上是個人來,也未必拿得動,她就該叫苦連天了。古代真的很麻煩,銅錢銀子都很重,帶著又不方便,銀票呢,其實又不算流通的,必須要上錢莊換成銀子,外面的店家才肯收,壓根不像現代,紙幣就直接能買東西。

  四人出門拿錢換成銀子,一路上默默的去,又默默的回來,仿佛大家都有默契,不提先前發生的事情,溫柔也假裝已經忘掉。畢竟人活著,總不能同自己過不去吧?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會是一天,當然要開開心心的過。過去的事,已經發生了,多想無益,未來的事,還未發生,想了也沒用,踏踏實實過好現在才最重要。

  夜裡,溫柔出門擺攤前囑咐溫剛道:“從明開始,許秀才那裡你就先別去了,這兩天待在家裡教小環念書,練練字,隔幾日再給你找個先生。”

  許秀才懲罰學生的手段她是親眼見識過的,這次他在溫家受了一場辱回去,心裡的氣沒處發洩,說不定就要報復在溫剛身上。就算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防範於未然總是必要的,再說經了此事,許秀才也不可能再盡心去教導溫剛了,早晚要換先生,不差這幾天。

  “好的。”溫剛應了一聲,又囑咐她道:“夜裡早些回來,明兒我陪你去找鋪面。”

  溫柔答應著就同葉昱出了門,當晚,那名叫陸策的青衫男子來吃面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撿了個空向他道:“我這攤子,最近可能要搬了。”

  陸策挑眉停著,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沒準要搬去東市那邊的小食街……”溫柔說著頓了頓才道:“你若是方便的話,歡迎日後繼續光顧。”

  陸策不置可否的沉默了一會,才點了點頭。

  溫柔話說出口,這才輕鬆的吁出一口氣,她自己不知道為什麼,同這人說話時要這樣緊張,可能是他的態度太拒人於千里之外了吧,臉上也總是冷冰冰的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因此和他說話,時刻要擔心著他會不會突然冒出一句讓人難堪的言語,或是乾脆一言不發將人冷落在一旁置之不理。

  這時攤上又來了一個食客,要了兩屜小籠包,溫柔忙著包湯包,騰不出手來,再看葉昱微擰著眉站在那裡,似乎在想什麼心事,這才拿手肘頂了頂他道:“小昱,發什麼呆呀,拿兩屜湯包。”

  “哦。”葉昱被她輕輕一撞,才回過神來,送了兩屜小籠湯包上桌後,又站著再次發起呆來。

  這一個晚上,葉昱都顯得有些呆愣愣的,話也更加少了,溫柔雖覺得有些奇怪,卻沒問,直到收了攤,兩人靜靜走在回家路上,她才開口道:“你有心事?”

  “沒……沒有……”他答的很遲疑。

  “有心事就說出來,沒準我還能替你拿個主意,總比你一個人悶著亂想好。”

  車子一向是由葉昱推著,溫柔提著燈籠很輕鬆的跟著走,此時抬頭看看深邃的夜空和漫天的繁星,再呼吸一下夜裡涼爽的空氣,她突然覺得生活在古代也不錯,起碼空氣很清新,還有星星可以看,仿佛回到了小時候放暑假時,爺爺抽空帶著她去鄉下小住的那段日子,好懷念!

  “我只是在想,我文不成武不就的,將來一定沒什麼出息。”葉昱的語氣有點沮喪。

  “哎,怎麼會突然這樣想?”溫柔從回憶裡醒過神來,笑道:“你明明會念書寫字,字還寫的很漂亮,體力也很好哪,家裡的重活若不是你幫著乾,我都不曉得該怎麼辦了。”

  葉昱搖搖頭道:“乾重活能有什麼出息?會念書寫字也不算什麼本事,我肚子裡那點墨,還不夠考取功名的。”

  “那你要是想繼續念書的話,到時可以和剛兒一起上私塾。”難得他有想法,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溫柔肯定會支持的。

  “我不想繼續念書。”葉昱拒絕這個提議。

  溫柔奇道:“那你想做什麼啊?”

  “我想找家武館去習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1 02:37 PM

第九十一章 新鋪開張

  “啊?”這個想法很突然哎,溫柔剎住腳步,訝然望向葉昱,卻見他一臉的堅決。

  “我不想每回都被人欺負到連還手的餘力都沒有。”葉昱垂下眼盯著自個腳尖道:“若是我從小習武的話,當初就不會被人搶,我爹爹興許就不會死了。還有那天,也不至於眼睜睜看著你的攤子被人砸掉……”

  “你想太多啦!”聽見他語氣裡滿是自責的意味,溫柔放緩了語氣,溫和笑道:“人生有很多事是不能預料的,你別將那些無法控制的禍事都攬到自個身上,認為是自己無能才造成這樣的下場。”

  “我真的想去習武。”葉昱抬起頭來,眼眸被燈籠那昏暗的光線照得晶亮。

  “那就去吧,反正我快要開鋪子了,不用再夜裡出來擺攤。”溫柔知道武術其實沒有武俠小說裡寫得那樣神奇,但是習武的人比普通人厲害倒是真的,起碼一個能打得過三四個吧,去學學,就當強身健體也好。

  “鋪子開了以後會很忙的,我不在,誰幫你?”葉昱心裡多少還是有點顧慮。

  “怕什麼,大不了請兩個夥計,許多鋪子都是這樣做的,你就別管了。”溫柔一笑道:“不過鋪子開張,生意還沒做順之前,我也不放你走哦!”

  葉昱默默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心裡卻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找個好武館,習好武藝,到時就可以回來保護溫柔了。

  三天后溫柔總算在東市小食街上找到了一家鋪子,前頭是一間大概二十平米的鋪面,夠擺放四五張桌子,還連著一間極小的廚房,後頭則是住家的屋子,格局同他們現在住的房子差不多,只是房屋的面積更小些。在鋪面與住屋的中間,隔著一個小院,院子裡有口井,還有一排葡萄藤架,上面已經結滿了累累的果實。

  這樣一家小鋪子,一年需要三十二兩銀子的租錢,溫柔咬咬牙賃了下來,然後她的全部家當就只剩八兩銀子了,去舊貨鋪子抬了些還算齊整的傢什回來,又置了些開鋪子需要的碗筷桌凳,沒怎麼花用,那銀子就像水一樣流了出去,最後總算把鋪子和住屋收拾得差不多了,錢也花光了。不得已,她將那鍍了銅的銀鐲和銀簪賣了,換回五兩銀子,才置夠了食材,挑了個吉日,就要開張。

  整理鋪子的這段日子,眾人都忙壞了,小環和溫剛每日要在東市和西市往返數趟,搬運一些細軟物件,溫媽媽負責收拾打掃,葉昱忙著將原住處那院子裡的花草,尤其是溫柔最寶貝的番椒和六月柿挪到新住處的院子裡栽種,還要陪著溫柔去大肆采購。最忙的當然還是溫柔,從裡到外大大小小的事,她都必須一一張羅,還得抽空將要賣的食物羅列出來,讓溫剛拿大字卷寫出來,貼在撲面最顯眼的墻上。

  好容易挨到新鋪開張那日,葉昱候著吉時在外門點響了一串鞭炮,踩著架豎梯將牌匾掛到了門頭上。溫柔站在底下觀望,見“溫家食鋪”這四個字寫得還是蠻挺拔清峻的,當然,他們可沒錢請人來寫,這牌匾上的字都是出自葉昱之手,至於那十分沒有特色的鋪名,不用說,肯定是溫柔這沒創意的傢伙想出來的。

  “新鋪開張,恭喜恭喜!”

  “恭喜發財,今後大家一起做生意,彼此都要多多照應啊!”

  “小小賀禮,不成敬意,溫掌櫃不要見笑啊。”

  ……

  溫柔沒想到鞭炮一放,鄰近鋪子的掌櫃們都帶著賀禮來道喜了,雖然他們帶來的賀禮都是自家鋪子裡賣的一些吃食或是隨份湊了點錢送來,但禮輕情意重,溫柔還是覺得很感動。古代老百姓畢竟淳樸得多了,和氣生財是商人們做生意的第一原則,哪像現代,新開家店面,沒準還要被鄰近的店鋪老闆咒罵幾句呢!

  收了賀禮,相互客套幾句,自然要留人嘗嘗自家賣的吃食,溫柔那小小的鋪子一下子就被擠得滿滿當當,看上去還真有點生意興隆的模樣。一群掌櫃,圍在墻上貼的字條前好奇的探究,這個喊說要一碗七星魚丸,那個嚷道一客生煎,葉昱守在旁邊默默記牢,報到廚下,溫柔和小環便動手料理起來,溫媽媽則忙著抹桌端碗,幫著葉昱招呼人,溫剛此刻閒著無事,站在外頭迎客,院子裡,還有原先那個被雇來包粽子的夥計王順在忙著劈柴洗菜剁肉餡,一切被打理得井然有序,分毫不亂。

  “哎,這碗不是??兒麼?怎的卻叫太平燕?”

  吃食上來後,眾人都忙著嘗鮮,其中一位謝掌櫃從面前的青瓷碗裡舀起一隻太平燕,端詳了半天,忍不住問出了聲。

  他身旁的李掌櫃在狼吞虎咽的百忙之中偏過頭來瞧了瞧,張著他那塞滿食物的嘴含含糊糊道:“包法不一樣嘛……你仔細瞧瞧,不像??兒!”說完,他就低下頭去繼續消滅他要的生煎饅頭了,二三口解決掉一個,竟也不怕燙。  謝掌櫃聞言點了點頭,將那隻太平燕送入了嘴裡,一口咬下,只覺外皮滑嫩軟韌,肉餡香脆鮮美,滿嘴裡都是濃濃的肉香,連忙細嚼兩下,小心翼翼的咽下肚去,再喝了一口豬骨久熬出的清湯,驚贊道:“這皮子,拿什麼做的?怎麼口感這樣滑嫩,一點都不粘牙?”

  “老謝,瞎問啥?你讓人家掌櫃說是不說?這可是人家的秘方!”李掌櫃終於解決掉了那顆生煎饅頭,又要了一碗七星魚丸,邊嘗邊贊道:“不錯!這家的吃食,還真是別有風味!”

  他們說話的聲音挺大,在廚下忙碌的溫柔都聽見了,不覺轉過頭去與小環相視而笑,看來這些吃食,能夠被眾人接受呢,日後的生意就算不紅火,也不至於太差。

  至於那太平燕,說穿了不過是有名的小吃肉燕罷了,又有個名字叫小長春,只是做起來倒是真的麻煩,那皮子不是用麵粉做的,而是用精選的新鮮豬腿肉反覆捶打而成,極費工夫,就連肉餡都是摻和著鮮魚肉、鮮豬肉和其他一些配料一起剁泥而成,若不是溫柔這家店裡賣的吃食種類不多,不過是小籠湯包、生煎饅頭、太平燕、七星魚丸和桂花涼夏這寥寥五種的話,就真要忙不過來了。



第九十二章 長慮後顧

  食鋪開張頭三天,生意異常火爆。古代雖然沒有發達的廣告,但是口口相傳的宣傳效果也是不差的,畢竟老百姓不會同自己荷包裡的錢過不去,他們要是誇好,就必定是真的好,因此一傳十,十傳百,都知道東市小食街上開了一家風味獨特的小食鋪,那裡賣的吃食用料精細,份量又足,味道還好,只是價錢稍貴些,但一分價錢一分貨,住在左近的人家,生活略寬裕些的,都趕著來嘗,吃過了,自然贊口不絕,漸漸成了溫家食鋪的常客,

  溫柔這段日子加倍的忙,一閑下來就只想睡覺,往往頭剛挨著枕頭,就已進入了沉沉夢鄉。後來她算算食鋪一天下來就有半吊錢的淨利潤,因此為了不把自己累死,額外多雇了一個夥計錢六,同王順一塊做太平燕和七星魚丸,至於小龍湯包和生煎饅頭裡的肉餡,自然也是他們在剁,溫柔和小環只要負責調味和包制,當然還有下廚,比往常擺攤時,倒輕鬆些了。

  心裡不停在犯嘀咕的是溫媽媽,她在小院裡進進出出時,目光總是巡在那兩個不停忙碌的夥計身上,對溫柔將做太平燕和七星魚丸的秘方都教給他們的事情,表示出強烈的不滿。

  她怕,怕那兩個夥計學會了做法,到時被別的店家挖走了怎麼辦?豈不是給自己找了競爭對手麼?可是自從徐秀才上門提親的事情發生以來,溫柔壓根就不搭理她了,有時面對面走過,也只當沒瞧見她,而家裡其餘的人,沒事也不愛同她說話了,她自知沒有什麼立場去抱怨,但這事擱在心裡,讓她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最後忍不住,將溫剛拉到一旁悄悄說了自己的擔憂,讓他找溫柔說說。

  “娘,這事姐姐自有分寸,你就別管了。”對她這種杞人憂天的想法,溫剛趕到很不耐煩。

  “你說說,提醒她一聲,有啥大不了?”溫媽媽堅持著,還嘆息道:“這家啊!女兒不搭理我了,就連你都嫌我煩……”

  “你還說!這不都是你鬧出來的麼?”溫剛一聽就急了。

  “好!都是我不對!你們都對!”溫媽媽無奈道:“那你就同她提一聲,我這不也是為了咱家好嗎?”

  溫剛只得答應下來,跑去同溫柔說了。

  “這事我早有主意了。”溫柔這兩天心情不太好,邊將包好的生煎饅頭放到鍋裡去煎,邊意興闌珊道:“我給那兩個夥計說過,給他們漲半吊錢的月錢,不過這漲的錢暫時不給他們,都積攢到年下,做滿一年,再一起發給他們,若是中途走了,這錢可就不給了。”

  說著,溫柔往鍋裡噴上水,又接著道:“另外,他們若是在我這裡做滿三年,從第四年起,除工錢外,每年年底額外給他們十吊錢的分紅,要是勤謹,日後看情形再加。不過若是他們偷懶耍滑,我不但要扣工錢,還得將他們辭出去。賣小食的利潤不太高,我想,別家就算要來挖人,大概也開不出這樣高的工錢,待在哪裡好,他們心裡自有計較。”

  “啊?”溫剛一聽有點傻眼道:“照眼下的情形算來,咱們一年也不過才近二百吊錢的盈利,換成銀子也不過一百多兩,到時還得預備來年的鋪租、稅錢、打點這條街上的官差,原本就剩不了多少,三年後再給他們十吊錢的分紅,算上平日的工錢,這一年下來兩人的工錢就要五十多吊錢呀!”

  溫柔掀起鍋蓋,在生煎上面灑上碧綠的蔥花和噴香的芝麻後,取出裝碟,交給小環端出去,這才抹抹手,看著溫剛笑道:“因此我才說三年後加分紅呀!”

  “三年後……有什麼區別嗎?”溫剛不明白。

  “你呀!”溫柔臉上總算露了點笑模樣,嗔道:“你姐姐我不會倒霉到一輩子就開這麼個小食鋪吧?三年後,沒準我還能多開兩家鋪子,到時要現找忠心的掌櫃人手可難了,不如自己慢慢調理出兩個來,到時開了鋪子,直接就能把事情交給他們打理,豈不省事?鋪子多了,錢掙的自然也多,還在乎那幾個分紅錢麼?”

  溫剛這才恍然,細想想姐姐的盤算的確不錯,於是便傻呵呵笑了笑,不再言語,伸手便去蒸籠裡捏出一隻燙手的小龍湯包,吁著氣往嘴裡送。

  “哎,你洗手沒有!”溫柔“啪”一下,在溫剛手背上輕打了一下道:“還沒到飯點呢,你就饞得不行!”

  溫剛一邊吃那小籠湯包,一邊口齒含糊道:“我也不曉得最近怎麼回事,總餓。”

  “你那是在長身體。”溫柔乾脆順手將那屜湯包取下遞給他道:“都拿去吧,多吃點,日後也好長高點。”

  溫剛的個子最近已經開始往上竄了,眼下和她差不多高了,再長上兩年,恐怕就要低著頭看她了,這樣一想,不知怎的,溫柔竟覺得挺有成就感,將一個幾乎要餓死的少年從鬼門關裡拉回來,又養得那樣高,不得意都不行。

  溫剛嘿嘿一笑,在廚下找了雙筷子,就埋頭吃起來,因見小環掀簾進來,還湊到她身邊道:“你也餓了吧,要不要一起吃點?”

  “我才不吃你的口水呢!”小環沒好氣又好笑,趕人道:“這地方小,原本就輾轉不開,你還不趕緊端到外面吃去。”

  “吃一個,吃一個吧!”溫剛說著,就夾著一個小龍湯包要往小環嘴裡塞。

  “不要!你想燙死我呀!”小環慌忙躲到溫柔身後,探出半張臉道:“快走快走,眼見一日大似一日了,誰還同你這樣混鬧。”

  溫剛夾著湯包的手懸停在空中,略有些尷尬,最後只得送到溫柔嘴邊道:“姐姐吃一個?”

  溫柔看他們吵鬧,正自玩味著想要不要取笑他們兩句,誰想溫剛的湯包就送到了她嘴邊,也連忙躲開道:“我不吃,你快走!”說著就將他推出了廚房。

  “你們不吃我吃……”溫剛嘴裡嘟囔著,將那已略涼的湯包整個送進了嘴裡,然後端著那屜湯包往院子裡走去。

  溫柔見他走遠,這才立在簾後,掃了一眼鋪內的客人,結果仍是沒瞧見那張熟悉的冰山臉,心裡不禁有些失望。暗想,他今後就不再來了嗎?是找不到地方還是吃膩了她做的吃食?再不然,便是他的住處離東市太遠,不方便來了吧……

  “兩碗太平燕——”葉昱在簾外招呼著客人,打斷了溫柔的思緒。

  “好,就來!”她應了一聲,轉身繼續忙碌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1 02:39 PM

第九十三章 已至年關

  歲月如逝,一轉眼半年時光就過去了,天氣寒冷起來,已至年下。

  在溫柔的記憶裡,過年通常都是她最感寂寞的時候。年紀尚小之時,有爺爺陪著,但是每到年三十那天,爺爺做滿一整桌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最後吃的人卻只有兩人,仿佛那一整桌的菜,就是為了襯托他們的寂寥,於是為了不讓爺爺感覺到那份孤清,她每每總是埋頭苦吃,將自己的肚子塞得溜圓,但是卻無法填滿空虛的心。

  及至外頭鋪天蓋地的鞭炮聲響起,夾雜著孩童們嬉笑尖叫的聲音傳入屋裡,那平時看著總顯逼仄的屋子,在溫柔眼裡卻變得那樣空曠起來。很冷的感覺,從心裡流溢出來,從屋子的每個角落裡蔓延出來,不只是因為那桌漸漸冰冷的豐盛菜肴。

  每當這時,她總會乖巧的拿起桌上的酒瓶,替爺爺斟滿一杯酒,再給自己斟小半杯,然後面帶微笑的說,“爺爺,我陪你喝一杯。”窗外不時閃過煙花的炫彩留影,映射在她的眼眸裡,更顯出眸光晶瑩,那裡面,深藏著對逝去家人的思念。

  等到爺爺去世後,過年時,她就完全沒有人陪伴了。哪怕身為廚師,這種時候往往也會懶得下廚,冰箱裡堆滿速凍食品,茶幾上擺滿零食,不過,總也少不了一瓶好酒。年三十的夜晚,她一個人坐在電視機前,聽裡面的人聲笑語,然後吃煮得有些糊爛的速凍餃子,守到午夜,端一隻酒杯,斟滿,敬爺爺。

  那些已然流逝的歲月呀,在她的心裡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哪怕她現在離開了那個世界,卻總也忘不了早已逝去的親人,而今年呢?應該是熱鬧的吧?雖然身邊的人,對她來說,不是純粹的親人,但是有朋友。

  溫柔懶洋洋歪在床上,看小環坐在窗前笑吟吟的絞著窗花,外頭屋裡溫剛在惱怒的大喊:“又寫錯了!哎,我的字真醜!葉大哥要是在就好了。”

  “小昱他過年總要回來吧?”溫媽媽遲疑了一下,接了溫剛的話。

  “他說過要回來的呀,武館過年總要關門的吧,他不回來能去哪?”溫剛的話語裡帶著興奮之意,“都三四個月沒瞧見他了,倒怪想的,也不知道他的武功學得怎麼樣了,能不能打過對街那個長得跟牛一樣壯的孫老二。”

  “打打鬧鬧有什麼好?”溫媽媽不贊同道:“他還不如同你一起念書呢!我看你如今這個先生教得好,你小小年紀連記賬都會了呢,明年怕是可以去考秀才了。”

  “我不要考秀才,我要幫姐姐當帳房先生。”溫剛一面裁著寫對聯的紅紙,一面嘟囔道:“姐姐一個人忙裡忙外太辛苦了,我想多幫幫她。再說考中秀才有什麼用?若是不能考中狀元,也只能向許先生那樣,開個小私塾,窩窩囊囊的蹉跎上一輩子。”

  “看你!混說什麼哪!”溫媽媽急道:“秀才有啥不好?斷文識字的,見了官都不用拜!你聽娘一句話,明年去考,咱們溫家,可是從來沒出過讀書人,你若是考中了,祖宗面上也有光彩。”

  “祖宗祖宗……”溫剛低聲嘀咕道:“他們早不知道投胎到哪戶人家去了,我就算考中了,他們也不曉得。”他最近頗受溫柔影響,想法有些不羈。

  “你……哎……你這臭小子,這種話也能渾說!”溫媽媽連忙站起身來,朝香案上擺的溫家祖宗牌位拜了拜道:“祖宗莫怪莫怪,小孩子家口無遮攔。”

  溫剛“嗤”一聲笑了,不再理睬溫媽媽,只提著那副寫好的,墨跡還未乾的對聯走進了溫柔房裡,笑道:“姐姐瞧瞧,這對聯可還能將就著看看?”

  溫柔房裡生了一盆炭,暖融融的,令她有些昏昏欲睡,被溫剛這樣一問,只惺忪著眼瞧了一眼那副對聯,見上聯是“一年四季行好運”,下聯是“八方財寶進家門”,不覺笑道:“你倒實在,那橫批是什麼?”

  “還沒寫呢!”溫剛傻呵呵一笑道:“預備寫上‘家和萬事興’這五字。”

  “就這樣寫吧,回頭我幫你貼。”溫柔微微一笑,這對聯俗是俗,可是民俗這東西,原本就高雅不到哪去,要人人看得懂,討個好彩頭便得了,用不著賣弄高雅。

  “不要,我自己能貼!”溫剛笑道:“好容易過年鋪子關了門,你和小環哪,還是趕緊歇兩天吧,年貨我都包了,你開單子,我去買。”

  “那你不如連過年時的菜都幫我做了吧。”溫柔好笑道。這裡過年的風俗,倒是同原來的世界一樣,講究年三十晚上要置一桌好酒菜的,即便是窮人家裡,也要想法湊兩個錢,買上兩斤肉來包餃子。

  “做菜……”溫剛為難的皺了皺眉道:“只要你們不嫌難吃,我就做!”

  “又渾說了,你一個男子漢,下廚做哪門子的菜?”溫媽媽在外頭聽見,喊道:“還不快點出來,把你那橫批寫了貼去,再遲一會,你磨出來的墨就凍成冰坨子了!”

  “娘又誇張了,屋裡這麼暖,怎會凍成冰坨子……”溫剛掀了棉簾走出來,卻看見溫媽媽將廳上的那盆炭火給弄熄了,不禁詫異道:“娘,你做什麼!想凍死我呀!”

  “裡屋不是生了炭盆嗎?這廳裡就用不著了!這一冬下來,也能省出幾個炭錢。”溫媽媽說著,在手裡呵了口氣,暖了暖凍僵的手,又對著外面的日頭穿起針來。

  “省錢也不能這樣省啊!要是將人凍壞了,還得饒上大夫的錢和藥錢!”溫剛極度不滿。

  “快別說了,寫你的字去,寫完你進裡屋暖著去。”溫媽媽在省錢的事上,尤其固執。

  溫柔在裡邊聽見他倆爭執,不禁與小環對視苦笑。她一直弄不明白溫媽媽的想法,雖然知道溫媽媽從前苦慣了,養成了節省的習慣,但眼下家裡即便沒富裕到珍珠如土金如鐵的地步,冬天生兩盆炭火,過得舒服些總是能夠的,何必為了省兩個小錢這樣苦自己呢?再者說,掙錢就是為了過好日子,為了享受生活,掙了錢來不花,藏在箱子底下有什麼意思?這才真是死要錢財活受罪呢!不過這話她也懶得同溫媽媽說,他們已經大半年不說話了,溫媽媽愛怎樣,就由她吧!



第九十四章 熱鬧新年

  上一年為了劉嫂的事忙得焦頭爛額,加上家裡窮,連年都沒好好過,只是隨意做了一桌菜,大家在一起吃完,再放串鞭炮就了事了。今年總算日子稍稍好過一些,溫柔決定備得周全些,一家人過個富足些的年,因此還未到年三十,就已經開始動手忙碌起來。

  溫剛說過他要包辦年貨,當夜溫柔便讓小環寫了張單子,次日交給溫剛一一置辦。小環進來已經識得頗多字了,能讀能寫,而且字跡瞧著比溫柔的還要娟秀清麗得多,讓溫柔這個當姐姐的有些羞愧,她至今仍用不慣毛筆,又覺得磨墨麻煩之極,加上沒有耐性,往往練上幾個字,就擲筆不屑了,不過她還懂得替自己找藉口遮掩,說自己既不用考狀元,又不想當什麼才女,練那麼好的字做什麼?

  溫媽媽見溫剛要出門,又連聲囑咐他捎帶些香和各色乾果回來。子午香是祭天的,大雙包和小雙包是用來敬神的,至於檀香、蕓香,則是用來祭祖的。這些規則訂在那裡,但窮人家裡原本沒這麼多講究,溫家往年連買上兩斤肉來包餃子都有困難,自然更顧不上祖宗。偏偏今年家裡富裕些了,溫媽媽就想起祖宗來,生怕被怪責不孝敬,影響來年的運氣,便決定要祭上一祭,只可惜她巴巴兒省下的炭錢,全花到這上頭了。

  於是溫剛一次一次,大包小包的往家裡堆年貨。松柏長青樹買來了,上面掛上各色金銀小錢和染色的乾果,美其名曰搖錢樹。水仙買來了,放在屋子裡,開了花兒,陣陣沁香襲人。還有迎春、臘梅、碧桃、山茶、滿屋裡堆了這些香花,倒烘出了過年的氣氛。

  各色糖果糕點外頭鋪子裡能買,只是味道嘗起來不如自己做的好,溫柔只打發溫剛買了點蜜餞和炒香瓜子兒回來,自己生了火起鍋煮落花生,炒糖粟子。這裡牛乳不容易得,牛軋糖做不成啦,她便動手做了許多豆酥糖、松仁粽子糖和桂花糖,分成一小包一小包的,包好堆在攢盒裡,誰要吃,便拿上一包,揣在懷裡,能甜蜜上一整日。

  也不知溫柔怎麼又想起棒棒糖來,讓溫剛削了不少竹簽子,做了許多梅心棒棒糖,外頭拿糯米紙一裹,吃著又酸又甜,極受小環的喜愛,她沒事就叼上一根,喜滋滋的幫著溫柔忙裡忙外,那模樣兒極是惹人發笑。

  糕點之類的東西不經放,溫柔沒打算做太多,只做了些蘇式的桔紅糕和抹茶九層糕,這些東西是溫媽媽的最愛,甜而不膩,又軟糯細潤。溫剛愛鹹食,溫柔便替他做了軟炸蝦糕,替小環做了香酥蛋卷。至於她自己,想起小時候放學時在校門口常吃的蘿蔔絲餅和酸菜餅,為了解饞懷舊,做了不少,結果炸出來後自己還沒吃多少,就被溫剛和小環哄搶光了。

  做這些糖果糕點只是小打小鬧,重頭戲在年三十那天,一早起來溫柔就忙著泡香茹,攤蛋餃,做八寶飯,偶爾停手歇一歇,還沒忘了讓溫剛將她做的各色吃食,備上兩份,給錢六和王順家送去。

  到了晚間,一整桌的菜已預備齊全,下酒的有五香醬兔脯、香蔥烤鯽魚、滷鴨胗、熏豆乾,熱菜更是豐盛,冬茹炒筍片、蔥油山藥、素炒什錦、燒素雞、爆炒豬肚、白斬雞、粉燻肉、醬汁煨蹄膀……

  溫柔不想太講究,做的都是家常菜,最顯眼的還是桌子中間擺的那個暖鍋,類似火鍋的玩意兒,可以邊煮邊吃,她拿久熬的高湯做底,裡面放了許多蛋餃、太平燕、七星魚丸和鵪鶉蛋,還備了不少生的肉片、魚片和蔬菜,想吃什麼可以自己燙煮熟了吃。

  當然,過年的時候少不了要有一盤魚,年年有餘嘛!溫柔剛將一盤清蒸魚端上桌,就聽見外頭有人敲門。

  “一定是葉大哥!”溫剛猛然從桌邊跳起來,就飛奔出去開門。

  果然是葉昱回來了,個子長高了許多,穿著厚厚的棉衣,凍得臉通紅,手裡還提著幾串鞭炮,在門外撲打身上落的積雪,看見溫剛,先笑吟吟的輕捶了他一下,笑道:“門外的對聯是你寫的嗎?字有長進啊!”

  “快進來說話,外邊冷!”溫媽媽掀了棉簾,臉上也帶足了笑。

  “好香!”葉昱進門先抽了抽鼻子,將鞭炮擱在一旁,搓搓手就探頭看桌上擺滿的菜,過年的喜氣滿溢在他臉上。

  被請來吃年飯的夥計錢六和王順,見葉昱回來,都恭謹的站了起來,笑著看他們敘話。

  溫柔仔細打量了葉昱幾眼,覺得他似乎比原先開朗了一些,許是大節下,又久別重逢,話都多了起來,便笑道:“快坐下,就等你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原是想著早幾日回來幫你們打掃屋子,結果武館裡師母病了,幫著師父照料了幾日,就回來晚了。”葉昱笑得一臉欠然,“真是不好意思,啥也沒做,一回來就是吃現成的。”

  “一家人,說這見外話做什麼?”溫媽媽今日情緒也特別好,按著他坐下道:“人回來就好!”說著,又向錢六和王順揮揮手道:“你們也坐呀,都站著做什麼?”

  “剛兒,該把你藏的好酒拿出來了吧?”溫柔說話的同時,小環已經下廚拿了酒杯回來擺在桌上,溫剛也將他藏下的桂花釀給整壇端了出來。

  溫柔笑道:“今兒一個都不能少,大家都喝兩杯,助助興,也驅驅寒。”說實話,這麼多人一起吃年夜飯,對她來說是生平第一次,這一年多來不管在古代過得很辛苦,但總算感受到了一絲家的溫暖。

  眾人團團圍坐著吃了年夜飯,溫媽媽下廚煮餃子去了,葉昱則帶著溫剛和小環在外頭放炮,笑鬧聲雜夾著鞭炮聲,一陣陣傳入屋內,驅走了溫柔心底最後一點悵然。

  及至吃了餃子,錢六和王順急著回家陪家人吃年飯,溫柔也不多留他們,拿紅紙各封了五錢銀子的紅包,又塞了許多茶食讓他們帶走,隨後眼望著他們道謝出門,這才關緊了門,一家人繼續喝酒吃果子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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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1 02:40 PM

第九十五章 巧遇故舊

  小環喝多了酒,臉上紅撲撲的,眼裡也帶了水光,忽然感慨的道:“大過年的,也不知我娘是怎生過的,這麼久了,連音信也沒。”

  溫柔推她道:“好好的,別想太多,你娘這會說不定也在吃年飯呢,至於音信,咱們搬了家,她又不曉得到底搬在哪了,想託人送信也不能哪。”

  被小環這樣一說,葉昱的眸光也有些黯淡下來,悶聲道:“你還有娘可以記掛,我眼下只得孜然一身……”

  “不是還有我們嗎?”溫剛連忙安慰他道:“葉大哥,今後咱們就是一家人!”
“是了是了,你們都想傷心事去吧!誰來陪我抹紙牌?”溫柔不再勸他們,知道越勸反倒越惹得他們傷心,不如拿話岔開他們的心思好,於是笑道:“我還打點了精神準備贏你們幾個錢呢,誰想到你們這樣小氣,藉著傷心,都躲著不玩了。”

“我來我來,我陪你嘛。”小環天性開朗,傷心了一陣也便罷了,此刻急著去拿紙牌,還把裝零花錢的荷包都取了出來,以示自己絕不賴賬。

  有玩意兒消遣,時間過得特別快,忽忽就到了子時,拜過祖先,眾人又吃了點夜宵,溫媽媽熬不住夜先去睡了,留下他們邊聊天邊玩到天快亮了,才各自去休息。

  大年初一,沒有可拜年的去處,只有兩個夥計上門來拜了年,留他們吃了晌午飯,眾人便回頭繼續補眠,閒暇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轉眼又到了初五迎財神,凌晨放了鞭炮,葉昱回武館學藝去了,白日裡溫家食鋪再次開張,溫柔一家又再次忙碌起來。

  因上年裡積攢了些錢,溫柔便尋了個不能住家的小鋪面,剛夠擺個櫃檯,好在租錢便宜,一年只需五兩銀子,重新雇了個小夥計,專在那裡外賣太平燕和七星魚丸,生意倒也紅火。熬上三個月,攢夠了錢,她又在西市租了個鋪面賣小吃,將夥計王順分過去掌管店面,另雇了兩個夥計過去幫忙。

  做生意最難的是如何賺到第一桶金,自從溫柔擴展了她的生意之後,錢滾錢的愈賺愈多,算一算,兩家食鋪和一家外賣小鋪,一天下來淨利潤也有二吊錢,這樣一個月下來,她就能淨賺四十兩銀子,於是溫柔很偷懶的又多雇了兩個夥計,將下廚之類的事情完全交給他們去打理,自己和小環便從繁重的體力勞動中解脫了出來,每天當個甩手掌櫃,去各間鋪子巡視指點一下,夜裡算個帳就成了。

  溫柔眼下有了時間,卻沒有忘記她心心念念想著要種的辣椒和番茄,這天總算得了閑,看看天氣晴朗,正適合出門,她便扮了男裝,打算同溫剛一起去附近的鄉下挑選合適的農戶來種這些東西。

  趕到車馬市上,兩人還沒拿定主意到底是雇兩頭驢子騎上還是乾脆雇輛騾車,就聽見一個聲音在旁驚喜的喊他們道:“哎,溫家小哥!”

  溫柔轉身,意外的發現喊他們的人,竟是九年趕車送他們上京都的那位車夫,喜道:“大叔,是你啊!真巧!”

  那車夫只認出了溫剛,此時看見男裝的溫柔,卻是一怔,半晌才回過神來,笑道:“是我是我,姑……小哥你怎的這身打扮?”

  “出門方便麼!”溫柔笑道:“大叔,我今兒要去附近的村莊料理點事情,你可有空送我們一程。”

  “有空有空!”車夫慌亂點頭,喜道:“剛送了一位客人上京,半晌都沒等見雇車的主顧,我還以為得在這裡歇一宿呢,倒沒想,竟遇見你們。只是不知你們要去哪個莊子?”

  “我也不曉得。”溫柔尷尬一笑道:“我不熟路,只要離京都近些就行。”

  “離京都近些?”那車夫略一思忖,笑道:“離這裡二十里路外,倒有個叫梅莊的小村莊,我妻弟梅有德住在那兒,不知你們去不去。”

  梅莊!霉莊!梅有德!沒有德!

  黑線,這名字起的,真是夠搞笑的!好在溫柔不太迷信,忍住笑道:“梅莊就梅莊吧,麻煩你帶我們去瞧瞧。”說完再轉頭一看溫剛,他也是滿臉憋不住的笑意。

  “好咧!上車吧!”車夫倒是一無所覺,只是興高采烈的催促他們上車。

  三人別後重聚,都有些興奮,一路上聊著閒話,也頗不寂寞。溫柔打聽到車夫名叫吳天才,這名字跟他那妻弟還真是相配,讓她再次黑線了一把。不過聽說他那叫梅有德的妻弟,是莊戶人家出身,渾身是氣力,人又忠厚老實,種的好地,她便有了興致,纏著車夫直問梅家地裡的收成好不好,一年能賺多少銀子。

  “銀子?窮苦的種地人家,年景好的時候,能攢上兩個油鹽錢,過年能給孩子們扯上一身新衣裳就謝天謝地了。

  若是遇上年景不好的日子,吃飯都難,要不是我時常接濟他們幾個錢,早都窮到賣兒賣女了,哪裡還能見到銀子呢!”

  “真有這樣難啊?”溫剛聽了嘆息。

  “難!吃穿全指著那百十畝地的出息,還要交納稅錢,遇上好年景,種的東西賣不上高價,若是年景不好,窮得只能吃草根樹皮。”吳天才嘆道:“我往常過的也是這種日子,若不是心裡還有些成算,賣地借錢買了這輛騾車,靠著四處奔波賺兩個小錢渡日,恐怕也像他們那樣了。”

  “那他為啥不學你一樣出來趕車?”溫柔忙問。

  “我賣的幾畝地是祖上傳下來的,他那地是官授田,不能賣,也借不到那麼多錢。再說他人太老實,膽兒小,情願窩在家裡,何況他家孩子多,又有個六十多歲的老母要養,也實在脫不了身。”車夫說著,看了看日頭道:“咱們走快些,傍晚時分興許能趕到那兒,只是不知兩位去莊裡做啥啊?”

  溫柔心裡琢磨著這個梅有德倒是個幫她種辣椒和番茄的好人選,又探了車夫有些話,在心裡盤算了一陣,這才將自己的去意道明,誰知車夫一聽樂了,呵呵笑道:“這看算找對人了!不是我誇口,我那妻弟做別的事不成,種地卻是一把好手!不過這話我說了不算,等到了那兒呀,你們自個瞧瞧,覺得合適了,就將這事兒交給他去辦,也算替他尋了條謀生的路哪!”說著,他趕車愈加歡快起來,顛得溫柔和溫剛兩人,一暗自叫苦不迭。



第九十六章 梅莊尋農

  一路顛到梅莊,太陽已然落山了,下車時,溫柔再次感概自己的骨頭快要被顛散了,在古代出門辦事,真是辛苦哪!看來日後若非必要,她應該堅決不出門了。

  吳天才將車從騾子身上卸下,剛衝著一間破茅屋裡喊了一聲,一位年約三旬的婦人就領著兩個年約六七歲的孩子從裡面出來了,看見吳天才,頓時喜上眉梢,喊了一聲:“姐夫!”

  她剛要迎上去,轉眼瞧見吳天才身邊還站著兩位陌生的少年,又頓足不前了,只是那兩個孩子不怕生,亦不用避忌,歡快的衝著吳天才撲過去,嘴裡還囔著:“姑父!姑父!”四隻髒兮兮的粘著鼻涕的小手一塊往他身上摸去,急道:“姑父有沒有給我們帶好吃的?”

  “別摸,別摸,摸得我渾身犯癢。”吳天才將那四隻小手一一拍打掉,哄著他們道:“姑父這次出來辦事,沒帶吃的,下回,下回一定給你們帶,好嗎?”

  “哦……”兩個孩子十分失望,吮著手指慢吞吞走回母親楊氏身邊去了。

  “弟妹,有德呢?沒在家?”吳天才領著溫柔姐弟倆走到破茅屋前,向裡張望了一下,這才指著溫柔道:“這兩位找有德有些事情要商議,你去找找他吧。”

  “家裡……沒米下鍋了……他出去借……借糧了……”當著外人,楊氏說出自家窘境的時候感覺有點尷尬,不禁低下頭小聲道:“去了大半晌了,也該回來了,你們……先進來坐吧,我給你們倒杯茶。”

  趕了一天的路,溫柔的確又饑又渴,此刻也不客氣了,拱拱手道一聲:“有勞了。”便隨著吳天才邁步進門,拿眼四下裡一瞧,見這茅屋只有三間,外頭屋裡擺著張被煙燻得發黑的脫漆飯桌,緊貼著飯桌的是一張大土炕,上頭躺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婦,蓋著露出破爛棉絮的舊被,見他們進來,費力的半支起身子,癟著牙齒稀疏的嘴,對他們一笑。

  那兩個孩子,一進屋就滾到炕床上去了,倚在那老婦的懷裡,笑嘻嘻的吮著手指,聽吳天才在那裡向老婦請安問好。

  另兩間屋子,一間是逼仄陰暗的廚房,另一間大概是梅家夫婦倆的臥室,溫柔透過半掀起的布簾往裡掃了一眼,見除了一張土炕外,就只有兩隻破舊的衣箱,墻角擱了些農具,一條破板凳,炕上連床被子都沒有,只墊著稻草,鋪著一幅粗白布。大概整間屋子裡最貴重的東西,就是衣箱上擱的那隻松竹梅紋玉壺春瓶了,與這簡陋的屋舍對比起來,簡直格格不入,但所謂的家徒四壁,大概也就是如此模樣了吧。

  溫剛看了心裡也覺得有些慘然,他家從前雖窮,好歹還有爹在世時攢下的幾件傢具,還有床,這農戶家裡真是什麼都沒有了。就這,還算是生活在天子腳下,若是僻遠點的村莊,還不知日子如何難過呢!

  “唉!”吳天才見他們在探看這茅屋,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向那老婦道:“家裡又當東西了?上回我來的時候,弟妹陪嫁來的那玉壺春瓶還是一對兒吧!”

  “當嘍!當光嘍!”老婦癟著嘴唏噓道:“日子難過,這兩年又年景不好,好在開春下了一場雪,就指著今年能有個好收成,要不家裡這麼多張嘴等著吃喝,可怎麼得了……”

  這時那楊氏從廚下端了幾隻舊碗和一壺茶水出來,一一替他們斟上,歉然道:“家裡沒好茶,尋了半日只尋出一把陳年粗茶,姐夫和兩位客人將就潤潤喉吧。”

  溫柔拿起水碗一看,渾濁的茶湯裡混著許多茶葉細梗,只是她渴極了,不顧好壞,一氣灌下,覺得那茶只是略有些茶味兒,和清水也沒太大區別,不過碗倒還乾淨,也沒什麼油腥味,想必這家里長年也吃不到一點腥膻的東西。

  喝完茶放下碗時,她見炕上那兩個拖著鼻涕的小孩,只是吮著手指望她,似乎很想伸手摸摸她身上的衣裳,頓時想起自己身上似乎還帶著一小包粽子糖,便向他們招招手,示意他們過來。

  倆孩子此時才害羞起來,將頭埋在祖母懷裡,偷著眼兒瞧溫柔。他倆一男一女,可是身上衣裳都穿得很單薄,屁股更是光著,好在此時天氣已暖,不至於凍壞,但那可憐兮兮的模樣,也令人瞧得心裡發酸。

  “過來,姐姐給你們糖吃。”溫柔從懷裡摸出一個紙包,打開後擱在桌上,早知道這戶人家如此貧窮,又有孩子,她就該多帶點零嘴來。

  兩個孩子聽見糖字,眼睛都發亮了,在他們的記憶裡,只有姑父偶爾帶兩次麥芽糖給他們,每人手指粗細的一小根,舍不得一下子吃完,含在嘴裡一點一點的吮,可惜不到三天,也就給吮光了。

  此時他們看見溫柔紙包裡擱的是琥珀色的糖塊,那是平生從未吃過的東西,頓時將他們的手指吮得更加厲害了,又害怕伸手去拿會被娘親責罵,只抬眼去望楊氏。

  楊氏剛要開口推辭,卻見溫柔已經將糖擱到了他們手裡,只得滿口稱謝,又喝斥那兩個孩子道:“給你們姐姐留點兒,別都吃光了。”

  正說著,梅有德左手提著一小隻破麻袋,右手牽著一位年約十來歲的女孩邁進門來,大概這女孩年紀大了,總算穿著條打滿補丁的破褲,她進門瞧見家裡突然多了兩個外人,怔得一怔,眼角余光再瞥見吳天才,這才笑著喊道:“姑父,你來啦,爹這兩天還總念叨你呢。”

  “來啦,給你們帶了兩位貴客來。”吳天才說著,便向梅有德介紹了溫柔和溫剛,說明他們的來意。

  這梅有德看上去三十多歲,面相挺貴厚的,聽說溫柔想讓他種番椒和六月柿,不禁撓了撓頭,憨憨道:“那是啥東西?從來沒聽說過,也沒有種過。”

  好在溫柔早將番椒和六月柿的種法記得詳細,待梅有德坐下後仔細說給他聽,誰知梅有德愈聽愈喜,最後極為自信道:“若這樣說,這東西我能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1 02:42 PM

第九十七章 勻地種菜

  莊戶人到底實誠,打了包票能種番椒和六月柿後,就猶豫著不知怎麼開口了。溫柔知道他想問替自己種菜能有多少收益,只是不好意思問,不覺笑道:“梅大叔,你家現種著幾畝地?一年能收多少糧食?”

  梅有德“唉”了一聲道:“別提了,我家現種的是官授田,分得一百畝薄地,但家裡只有我這麼一個壯勞力,壓根種不過來,每年還必得租別人家的牛來耕地才堪堪應付,年景過得去時,一畝地一年也只能出二石谷,一進畝地不過二百石谷。”

  溫柔心裡飛快的盤算著,這裡一石糧能賣五百文錢,二百石糧,一年下來有一百吊錢的收入?挺多的啊!不過這還沒扣去租牛、種子、稅捐之類的費用呢!

  “一年一百吊錢,六七十兩銀子呢!”溫剛口快,已然問出了聲,“那怎會家貧至此?”

  誰知梅有德卻搖搖頭道:“哪有一百吊錢!若是一年能賣出一百吊錢,我至於苦成這樣麼!”

  “怎麼?”溫柔奇道。

  “地裡產出的是原糧,未脫穀的,一石賣不上五百文錢,能賣出半價已然很好了。”吳天才在旁解釋道:“還要扣去一半的稅捐,因此這一百畝地,一年最多賣上二十五吊錢,刨去租牛,買種子……況且這些糧食還不能全賣了,要自家留著吃的,一年能見到的現錢,不過區區二三吊。”

  “二三吊錢過一年……”溫剛轉頭看看這一屋子的老小,無語了。

  “就這,自個留的糧還常常不夠吃!”梅有德嘆氣道:“一到了春荒時,日子就難過了。”

  他語音剛落,一屋子老小就陪著嘆氣,只有那兩個年紀幼小的孩子,還在旁邊專心的吮吃著溫柔給他們的松仁粽子糖,對他們來說,能有糖吃就是幸福。

  溫柔低頭默想了一會,這才開口道:“大叔,你看這樣行不,你勻出五畝地來種我要的東西,到了收穫的時候,一畝地我給你三吊錢。”

  “啥!”梅有德吃了一驚道:“那五畝地就是十五吊錢?”

  屋裡其他人也隨之倒抽了一口涼氣。

  “嗯。”溫柔點了點頭道:“你嫌少麼?”

  “不!不!太多了!”梅有德這個激動哪,往年種一百畝地,也見不到十五吊的現錢!有了這十五吊錢,就能給孩子們扯布做新衣裳,春荒時糧不夠吃,還能去外頭買些雜糧回來解饑,偶爾還能切點肉打打牙祭。十五吊哪!興許他一輩子也不能一次見到這麼多現錢!

  “那就這樣說定了?”溫柔笑道:“種子我帶來了,你按著我說的法子種就行了。”

  梅有德是個老實人,聽她這麼一說,猛然點頭之後又回過味來,不對啊!他急道:“種是能種,可是我第一次種,萬一遇上年景不好,再遭了蟲害咋辦?到時收成壞了,你不是虧了麼?”

  “這不打緊,多種兩年,有了經驗,會越收越多的。”這個溫柔倒是很放心,將備好的種子取出,說明後交給梅有德,不過又補充了一句道:“只要別把我的種子都給糟蹋沒了就成。”

  “那哪能呢!”梅有德憨憨的笑了,傻樂了半天,這才想起外邊天色已然黑了,重重一拍腦袋,連忙向他妻子喊道:“快,備飯!”

  “家裡啥都沒……”楊氏雙手交扭著,為難了。

  “我方才借了點粟米回來……”說到這裡,梅有德也愣了,這種東西自家混點野菜,就能熬一鍋薄粥哄哄肚子,可是怎能用來請客?

  “不打擾你們了,這莊子裡可有客棧?”溫柔怎好意思在這裡賴人家的飯,連忙站起身來要走。

  梅有德連忙攔住他們道:“哎,這莊子小,可沒客棧,只有莊東頭有家雜貨鋪子,你們今晚還是歇在我家吧!”

  住這裡?溫柔拿眼在屋內輕輕一掃,實在找不出可睡的地方,也無法想象一個老人,五個大人和三個孩子,怎能在兩張炕上擠著睡下,何況她只是喬扮男裝,壓根是個女子,住著也不方便,待要推脫,卻聽那吳天才道:“這莊裡實是找不到歇宿的地方,要不這樣,三個孩子同娘睡著,你同我弟妹擠張床,我帶著有德和溫小哥去鄰居家借宿一晚。”

  “啊?”他這話一說,驚了數人,楊氏羞紅了臉道:“姐夫怎說出這樣的話,我怎能……”

  溫柔知道他們誤會了自己的性別,站在那裡好笑著,卻也不解釋,倒是吳天才使勁搓了搓手,陪笑道:“我忘了說了,這位小哥實是女子,為了路上行走方便這才改了裝。”

  原來是虛驚一場,眾人松了口氣,又上下打量了溫柔半天,躺在床上的老婦這才癟著嘴笑道:“怪不得我覺著這孩子的皮肉比莊上最俊的姑娘還要細嫩上幾分呢!”

  眾人轟笑了一陣,隨後梅有德又犯起了難,家裡唯一一隻下蛋的老母雞,前兒也讓他賣了換糧了,真是不知道請客人吃啥好,要不——

  他雙眼忽然一亮,直奔進裡屋,從破箱上取了那隻松竹梅紋玉壺春瓶,就準備拿出去當錢。那楊氏見丈夫要當掉自己最後一樣陪嫁,心裡萬般不捨,卻又無法開口,只站在那裡擰著衣角,咬脣不語。

  還是溫柔閃身站到門口,攔住了梅有德,搖頭道:“我這裡有錢,讓大嫂拿去買些菜和米來就行。”說著,她將手裡攥的三枚百文制錢遞了過去。

  “這……這不行……”梅有德想拉住溫柔的手推脫掉,但隨即想起她是個女子,只得避開她,將自己的妻子推開,急道:“哪有上我們家吃頓飯,還要你花錢的理!”

  “梅大叔,這天色不早了,等你當了那玉壺春瓶再買了菜回來,我們都要餓死了!”溫柔笑道:“你就不必同我客氣了,讓大嫂先拿了錢去買東西吧。等過上幾年,你家日子好過了,到時我再來吃飯,你讓我掏錢,我都不給了。”

  “這……這……”梅有德知道她說的有理,可是就這樣接了錢,他又覺得心裡不安,正遲疑間,溫柔已然邁步出門,笑道:“要不這樣罷,請吳大叔陪我走一趟,我們去去就來。”

  “好!”吳天才還算爽快,當即跨出門檻,後頭溫剛急了,跟上去道:“等等啊,我也去!”



第九十八章 梅家夜飯

  在莊子裡兜了一圈,溫柔壓根不知上哪去買東西,倒是吳天才熟門熟路的敲開幾家農戶的門,拿一些銅錢換了米、豬油、雞蛋、豆腐、風雞和臘肉出來,比市上賣的還要便宜得多。

  “這些莊戶種的都是一樣的地麼?怎麼有人家裡那麼窮,有人瞧著還挺富?”溫柔不解,就拿方才來說,吳天才只用十文錢就在一家人家裡買到一隻極肥的雞,她當時在旁看著,那戶人家的院子裡,養著一大群呢,還有個豬圈,裡頭養了兩隻大肥豬。

  “地都是官授的,每戶都差不多。”吳天才輕笑道:“不過地裡種的東西出不了多少利息,只夠納稅捐,勉強填飽肚子。那些富裕些的人家,多半雇了人幫著種地,自己進城打短工,要不就是養了個貌美的姑娘,賣去給人當妾,要不然家裡孩子多,賣兩個去大戶人家當丫鬟僕僮。也有些不願意賣孩子的,湊幾個錢買些禮物,送孩子去城裡學門手藝,熬上幾年出了師,賺了錢就拿回來補貼家用。”

  說到這裡,吳天才頓了頓,看著身旁的溫柔,欲言又止。

  “大叔,你想說什麼就說吧,用不著顧忌。”溫柔心裡好奇,想聽他接著說下去。

  “這話不太好聽,怕你一個姑娘家……”吳天才還在猶豫。

  “不打緊,你說吧。”

  吳天才遲疑了一陣,才訕訕笑道:“窮人家裡沒那麼多講究,有些日子過不下去的,也有讓妻子去大戶人家當乳母的。”

  這沒什麼啊!很正常嘛,為啥他方才說話那麼猶豫?溫柔正想著,卻聽那吳天才接著道:“還有典妻的!”

  “典妻?”溫剛也好奇道:“怎麼個典法?”

  “莊裡不少人家窮得沒錢娶妻,還有些人傾家蕩產娶了妻日子卻過不下去了,因而就會將妻子典雇給他人。三五年為典,一二年為雇,典雇時生下的孩子,則歸典夫所有。”吳天才說著笑道:“這話實不宜說給姑娘家聽,不過這也是窮人家沒法子,才出此下策,但凡家裡有兩個錢能過日子,也不至於將妻子都典雇出去。”

  溫柔無語,溫剛也無語了。

  溫柔無語是沒想到古人這麼講究貞操觀念,竟然還有這種典雇妻子的現象存在。溫剛無語,則是這種八卦聽著太震撼人心了,他雖是窮苦人家出身,畢竟生養在城裡,卻從沒見過有人典雇妻子的。

  吳天才見他們都不說話,心裡也有些尷尬,怪怨自己嘴快,連這種事情都說了出來,別驚壞了這兩個孩子,因此沒話找話道:“我那妻弟就是人老實,乾不出這種賣兒賣女典妻子的事兒,才貧困到這般地步,若說起來,我那岳父從前是做小生意的,頗攢了幾個錢,替他娶的這媳婦,雖是小戶人家出身,陪嫁也不少,沒想到如今窮到家當都當光了,連餬口都難起來。”說著,他連聲嘆息道:“我一年到頭趕大車,掙兩個錢也只夠補貼家用,偶爾接濟他們救救急,卻救不了這窮哪!幸虧遇上你們這兩個貴人……”

  他說不下去了,溫柔聽了也覺著有點心酸,勉強笑著岔開話道:“買的東西夠了,咱們趕早回去吧。”

  楊氏手腳還算利落,溫柔將買的東西交給她後,本想幫著做菜,卻被她推出了廚房,她自己轉身進去了,只聽得叮叮噹當亂響了一陣,已經殺雞洗菜,做起飯來。

  溫柔坐在外頭,看著吳天才分煙葉子給梅有德抽,一時閒著無事,只低頭把玩著手裡的破碗,聽他們嘮叨些年景好不好,日子難過的閒話。那兩個年小的孩子卻光著屁股在祖母的炕床上爬來爬去,鼻涕抹得到處都是,大點的那個女孩,時而進廚房幫幫忙,時而出來看守著那兩個孩子,防著他們從床上摔下來,還不斷輕聲喝斥著叫他們不要頑皮,倒有幾分做姐姐的穩重模樣。

  待到飯擺出來,溫柔一看,一隻大砂鍋裡燉著整隻肥雞,在燈光下泛著油潤的光澤。風雞被撕碎了和蒸過切片的臘肉一起滿堆在盤子裡,清蒸的豆腐上面鋪滿了鹹菜,雞蛋加了香蔥炒得黃澄澄的,唯有一碗鹽拌馬齒莧可憐兮兮的縮在桌角,看那色澤就知道滴油也無,只是拿滾水燙了之後,加點鹽拌上就成。

  “快吃快吃,都餓壞了吧!”梅有德拿煙鍋子在地上使勁磕打了兩下,笑呵呵的招呼道。

  溫柔也不客氣推脫,拿起筷子先夾了一筷鹽拌馬齒莧,吃到嘴裡覺得寡淡無味,原來連鹽都沒放多少。她知道古代鹽挺貴的,看來這戶人家,窮得連鹽都快吃不起了。

  “別,你別吃這個。你吃肉,吃肉!”梅有德說著,將那碗鹽拌馬齒莧撈到自個面前,又催促著吳天才和溫剛動筷子。

  這時楊氏領著那個大點的女孩將飯端上來了,新蒸出來的糙米飯,不夠白,有點乾硬,但是騰騰的熱氣氤氳了整個屋子,叫人看著心裡暖和。

  “爹,要吃!”兩個年小的孩子眼睜睜盯著桌上那不斷散髮著香氣的飯菜,邊流著口水邊左右拉扯著梅有德的袖子,卻教他重重一巴掌拍在屁股蛋上,喝道:“客人還沒動筷子呢,去,叫你娘領著你到廚下吃去。”

  兩個孩子挨了打事小,眼見到嘴的飯菜吃不著,便是大事了,他們立刻放聲大哭起來,眼淚鼻涕縱流直下。

  “大家一塊吃吧。”溫柔忙拉住要抽身走開的楊氏,又對著最小的那個孩子笑道:“你坐到我身邊來好不好?”

  “別,小孩子家不懂規矩,不能由著他們胡鬧。”梅有德連忙阻攔。

  溫柔起身,執意將孩子拉到自個身邊坐下,又在溫剛身邊安插了一個孩子,不這樣做,這飯她實在吃不下,因她知道自己餓,那兩個孩子更餓,被他們那兩雙饞涎的眼盯著,她怎麼可能抬得起筷子來?

  梅有德還待再攔,無奈溫柔和溫剛都堅持,只好作罷,讓大女兒坐到自己身邊,妻子楊氏則忙著拿雞湯澆了飯,碗裡再撿了點爛熟的菜,一口一口耐心喂給婆婆。

  兩個孩子上了桌,立刻不哭了。他們筷子還拿得不是很熟練,夾了半天沒夾起臘肉來,乾脆空著手就上了,抓起就往嘴裡送,模樣絕對稱得上是狼吞虎咽。

  梅有德一見他們那餓死鬼投胎的模樣,又要喝罵,還是溫柔笑勸道:“雷公不打吃飯人。”他才作罷,只是溫柔瞥見他低著頭扒了兩口乾飯後,瞅人不備,背過臉去,偷偷拿衣袖抹了眼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4 10:12 AM

第九十九章 拐個幫手

  當晚溫柔宿在梅家,與楊氏同炕。

  許是勞碌了一天,楊氏性子又柔怯,與她搭了沒兩句話,就已經睡著了。溫柔躺在稻草鋪的炕上,略一翻身,身下的稻草就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細響,身上蓋的粗布又單薄,睡著還是有些冷,她鼻端嗅著淡淡的草香,一時半會卻睡不著。

  晚上光顧著看那些孩子搶食了,菜的量不多,她沒敢多下筷子,到了夜半時分,她就有些餓起來,不過這會起來也找不出什麼吃的,何況又在別人家裡,怕驚了人,她便只好側躺著不動,看如水的月光透過窗紙傾瀉進來,映得地上一片朦朧的白。

  想著些有的沒的心思,耳聽著外間屋裡孩子們的喃喃夢囈,最後她覺得眼皮漸沉,不知不覺也睡著了。

  雞鳴兩遍時,溫柔被楊氏起身穿衣的聲音驚醒,看著外頭天色還黑,澀著眼問,“這麼早就起了?”

  “嗯。”楊氏應了一聲道:“我去做飯,你再睡。”

  楊氏的聲音很輕軟,聽在溫柔耳裡好似催眠,她原本掙扎著想要跟著起來,誰知眼皮一沉,又接著睡過去了,等到再次被屋裡孩童的笑鬧聲驚醒,天色早已大亮。

  黑線,睡遲了!

  溫柔連忙披衣起身。

  在古代,勞動人民多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她這樣睡到太陽出來的,簡直可以稱之為懶婆娘了。在家裡時,因要趕在鋪子開張前打理好一切,她也沒睡這樣遲,沒想到在人家家裡,倒睡過了頭。待她起來,掀簾出去,見到楊氏連洗臉水和潔齒的楊柳枝都替她預備好了,本來沒覺得羞慚的她,臉上也不禁一熱,連忙接過楊氏手裡盛著熱水的吊罐道:“我自己來。”

  早飯簡單,不過是將昨晚剩的飯熱了一熱。農戶家裡只吃兩頓,又要下地幹一天的活,因此備的還是乾飯,不吃飽點,哪有力氣?只是菜就簡單多了,楊氏將昨晚剩的一丁點肉菜熱了一熱,都堆在小碟裡,安放得離溫柔和溫剛坐的位置最近,除此之外桌上就只有幾莖鹹菜了。

  溫柔將那碟肉菜分到兩個孩子碗裡,自己夾了點鹹菜下飯,誰知扒了兩口飯,卻在飯裡扒出一隻剝了皮的溜圓雞蛋,再抬頭看溫剛,也正對著他碗裡的雞蛋發愣呢,不過其他人就沒有這好待遇了。

  呃,這家人真是太質樸了!溫柔淡定的將雞蛋夾出來,擱到那個大點的女孩碗裡,那孩子一慌,連忙擺手道:“我不要。”又將雞蛋夾了出來,想要放進溫柔碗裡,結果溫柔不理她,只推自己不愛吃,勉強將那滿滿一碗米飯就著鹹菜吃完了,結果撐得直想打嗝。

  飯後吳天才就開始套騾子,預備帶著溫柔和溫剛回城了,臨出門前,溫柔一拍腦袋,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收住腳步,回頭看定梅家那個年紀最大的女孩,問道:“你叫什麼名兒?多大了?”

  那女孩見問,露出一抹略帶羞澀的笑容低聲道:“我叫梅香,剛滿十二。”

  梅香……

  這個名字好!

  溫柔打量了她兩眼,見這孩子雖然衣著破舊,面有菜色,不過模樣出落得還算靈秀,沒有多少拙味兒,不禁點了點頭道:“願意跟我去城裡嗎?”

  梅家大小一聽這話,不知溫柔到底何意,都驚住了,就連溫剛都愣了一下,不懂姐姐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怎麼想起這一出來。

  溫柔笑著解釋道:“過段時日我要新開家鋪子,需要幫忙的人手,你想想,要不要跟著我去幫忙。”

  手裡有了錢,不拿錢再生錢,她總覺得吃虧,因此的確是有新開鋪子的打算,只是沒有想過要請年紀這麼幼小的孩子,童工哎,有犯罪的感覺,不過看梅家這麼困難,這女孩又挺成熟懂事,雇個略知根底的,總比外頭找的要好,再說也能替梅家稍稍解決點生活困難,而且他們家女兒在自己那裡做事,種番椒和六月柿的時候,梅有德總會更上點心吧?這樣一舉數得的事,何樂不為?

  “當……當真?”梅有德驚喜之極,忙教女兒跪下給溫柔磕頭。他雖忠厚老實,人卻不傻,在短暫的接觸中,也瞧出了溫柔心好,自家女兒若是隨了她去,必定不會受苦,家裡又減了一個吃飯的人,真是再好也沒有了,只是少了梅香幫忙,妻子要更辛苦些了。

  “哎,有德啊,我給你道喜了!”吳天才套完車回來催促他們上路,聽見這話也很高興。

  梅香看見溫柔點了頭,心裡也自歡喜,只是嘴裡卻說不出來,正要向她跪下磕頭,誰知卻被她扶了起來,聽見她笑道:“跟著我是要學手藝的,到時吃苦你可別哭哦!”

  “我不怕苦,再苦也不怕……”梅香興奮得臉通紅,這可比莊子裡的小姐妹被賣身去當丫鬟強多了,還能學門手藝,再好也沒有了。

  “唔,你剛學時,我不可能給你開太高的工錢,每月給你五百文錢吧,做滿一年後再給你加,另外年節下鋪子不開門時,你也可以回家。”溫柔自己不是有錢人,花錢自然要精打細算,再說她這是授人以漁,不是開免費的慈善機構,沒有原則性的幫人,她可不幹。

  “這……這怎麼行……”梅有德一拍大腿,急道:“不行不行!”

  呃,他難道嫌錢少?溫柔微擰著眉,卻聽他緊接著道:“難得這小丫頭能讓你瞧得上眼,就帶去使喚得了,你幫了我家這麼多,這工錢可不能再要了!”

  “是啊!這工錢不能再要了!”楊氏在旁幫著腔。她也是有見識的人,曉得去城裡學手藝的孩子,頭三五年,都是沒有工錢,要幫著師父白做的,有時還要替師父家裡倒夜壺料理家務呢!就這,有時滿了七年都不給出師,就是人家想多使喚些時日。

  “你們若是這樣說,這孩子我可不敢帶走。”溫柔一笑,就想轉身,卻被梅香拽住了衣袖,巴巴的望著她道:“帶我去吧。”

  “那你收工錢?”

  梅香猶豫了一陣,拿眼瞧了瞧身旁的爹娘,最後無奈的點了點頭,但心裡多少還是暗自歡喜的,五百文錢,對此時的溫柔來說不多,可是對她來說,算得上是一筆巨款了,想到自己能幫著家裡掙錢了,她更是喜悅得說不出話來。

  “剛兒,你去找紙筆來。”溫柔說著,又邁步走回了屋裡。

  溫剛應了一聲走了,梅家大小卻面面相覷,不知她要做啥。一時溫剛回來了,溫柔便囑咐他將方才說定的雇傭梅香的條件,外加昨兒與梅家商議好的種番椒和六月柿的事情,寫成一式三份的契書,請吳天才做了中人,自己摁了手印,又拿到梅有德面前道:“你也摁個手印吧。”

  “這……”太費事了吧?梅有德笑道:“我難道還信不過姑娘嗎?”

  “有了契書,你心裡總安定點。”溫柔看著他和吳天才接連在契書上摁了手印,收起自己的那份後不覺搖了搖頭,心想這莊戶人家還是太老實了,字都不識,也不請人看看就敢籤押,幸好她不是坑人,否則再有十個八個梅有德,都讓她賣了,還幫她數錢呢!



第一百章 又見故人

  預支了梅香一個月的工錢給梅家救急,騾車又載著三人一路顛回了太和城。途中,溫剛忍不住心裡好奇,問溫柔道:“姐,你打算再開什麼鋪子啊?還賣太平燕和魚丸嗎?”

  “不賣了。”溫柔搖搖頭道:“開個糕餅鋪吧,這季節正好,不冷不熱,先招來些常客再說。”

  “那我要做什麼呢?”梅香心裡忐忑,她什麼都不會做,就連在家下廚,也只能替娘打個下手,洗洗菜,燒燒火什麼的。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溫柔微微一笑,閉起眼來養神,腦中卻在盤算著開糕餅鋪需要找人打制的模具樣式,對了,還需要錫紙,不過幸好這裡能買到,價錢也不貴。

  這一次,溫柔沒犯傻,讓吳天才將車趕到了自家門口停下,免得多走冤枉路,下車時,向他玩笑道:“可認清路了?別到時你家梅香被我賣了,你都沒處找人去。”

  “姑娘你又說笑了,哪能呢!”吳天才呵呵的笑著,卻見溫媽媽在鋪子裡探出頭來,瞧見是他,還認得,又忙著出來打招呼,熱情的拉著他進去吃東西,直到看著他吃掉兩籠湯包,一碗太平燕,才算了車錢讓他走。

  家裡多了一個梅香,只好打發她去與溫媽媽同睡,隔天起來溫柔就偷空出去找合適的鋪面,又找匠人打制各種模具、烤盤、鐵篦,梅香則在家裡幫著溫媽媽做活。數天后,終於找到了合適的鋪面,溫柔便趕緊找人拿耐火的磚砌了個老式烤爐,開糕餅鋪子的硬件設施就準備得差不多了。

  至於食材,太和城很繁榮,各地的往來客商也多,包括一些游牧民族的商人,因此黃油,奶酪之類的東西還是能買到的,只是這年頭找不到各種食用香精和食品添加劑,只好將就一下,做純天然的健康食品了。

  忙著布置糕餅鋪,其它鋪子溫柔暫時都交給了小環,讓她學著打理,這丫頭為了方便在外頭行走,只得學著溫柔的樣兒,扮了男裝,可惜她長得太嬌弱,扮裝後也掩不住骨子裡的那份女氣,不太像個男人,好在溫剛下了學後經常同她在一起,溫媽媽略有了閑,也常陪著她一塊出門,才讓溫柔安了心。

  梅香自覺在溫家吃了半個月閑飯,心裡很是過意不去,因此溫柔開了糕餅鋪後,教她怎樣烘烤各色糕點,如何做麵包時,她便加倍的用心去學,無奈從來沒接觸過這類東西,開始時慌手慌腳,常常燙了手,或是將糕點烤焦,不過溫柔從不打罵她,只是溫言提醒她要當心,還買了燙傷藥讓她治傷,她心裡感激,做事更加努力,三個月後,不但做出些像樣的糕點來,偶爾還能提點建議,創造出新品味的糕點。

  糕餅鋪的生意還算不錯,天氣漸熱起來後,上門光顧的客人還是不少,做糕點的事情又全權交給了梅香,甚至她還雙多招了兩個夥計來當幫手,一邊跟著梅香學手藝,一邊替她站櫃檯,於是溫柔在辛苦了數月之後,再次當上了甩手掌櫃,能睡上安穩覺了,心情更是愜意。

  這天下午,她算完帳後正閒著無聊,趴在糕餅鋪的櫃檯上數門外的人來車往,數著數著,都快昏昏欲睡了,忽然聽見一陣車響,抬起眼皮一瞧,見門外停了一輛兩匹馬拉的華車,知道是生意上門,可是懶得動彈,便由著站櫃的夥計上前招呼。

  “客官,您要買些什麼?小店有上好的果仁麵包,酥皮蛋撻,抹茶蛋糕、還有椰子圈,若是喜歡鹹味的糕點,您可以試試鹹香芝士條。”夥計一見來客面生,便知道是第一次光顧,屁顛顛迎上去,不遺餘力的推銷著鋪子裡較好賣的幾種西式糕點,當然,他也沒忘了顧及生客的口味問題,又陪笑道:“您要是想吃桂花糕、慄子糕、棗泥山藥糕和酥油泡螺,本店也有賣。”

  冷場!絕對冷場!

  在夥計殷殷勤勤,囉囉嗦嗦提供了這麼多樣可供選擇的糕點後,竟然還有人完全沒有反應,甚至連哼都不哼一聲?溫柔好奇的抬起眼,先瞧見那夥計僵了一臉尷尬的笑容立在那裡,再轉眼,瞥見一襲玄色衣裳,那位身材高挑的男子背身立在鋪子門口,低聲向馬車上坐的人道:“這家鋪子裡賣的東西太多,你還是自個下來挑吧!”

  溫柔愣住了!

  隔了片刻,只見馬車內鑽出一個綠裳垂鬢的幼婢,她指揮著車夫擺好腳踏,才小心翼翼的從車內攙扶出一位緋裳少女,侍候著她下了車。

  離得不太遠,溫柔能瞧見那綠裳的幼婢眉目如畫,卻瞧不見那緋裳的少女的容貌,只因她面上覆了一層柔薄的輕紗,掩去了她的容顏,只露出一雙滿蘊著水光的杏眼和描畫得尤如遠山含黛的秀眉。

  應該是位絕色女子呢,溫柔望著她鬢發間插的那支珍珠簪發呆。拇指尖大小的珍珠呢,那柔和的光彩襯得緋裳女子的雙眸更是水色迷朦。那簪子一定很值錢!沒錯,非常值錢!再看那緋裳少女輕移蓮步,人還未進店,已有一陣淡雅的香氣順著風兒飄散了進來,將整個鋪子裡的糕點香味都壓了下去,就連站在門邊的夥計都忍不住輕抽了兩個鼻子。

  也不知為何,溫柔感覺有些沮喪,簡直想躲進內間看梅香做糕點去了,不過她剛邁出一步,就瞧見那玄裳男子回過臉來,兩人四目對了個正著。

  玄裳男子的目光輕飄飄的在她臉上一掃而過,隨即便低頭去看貨架上陳列的各色糕點了。

  溫柔開始很尷尬,以為自己會被認出來,誰知人家完全沒有任何異樣的反應,仿佛只是看見一個擦肩而過的陌生人,那目光連一點停頓都沒有,當然更沒有驚訝、疑惑等等情緒的流露。她的尷尬漸退,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失落,不過很快就提起神來,自嘲的笑了笑。

  憑什麼人家應該記得她,認出她呢?原本她和他,就只是說過兩句話的陌生人嘛!何況她今日同梅香一起來的鋪子,沒換男裝,別人更不可能一眼認出她了。他這樣的反應很正常,再正常也沒有了!溫柔吸了一口氣,走到貨架旁邊,大大方方,若無其事的招呼那緋裳女子道:“姑娘想買點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4 10:14 AM

第一百零一章  緋裳少女

    這個年代沒有製造大塊純淨玻璃的工藝水平,糕餅鋪內當然不可能用玻璃櫃面,溫柔便仿著現代小超市的陳設方式,找匠人打造了纖巧的貨架,縱列在鋪子裡,每列貨架兩邊還垂掛下輕薄盈透的白紗,既能擋塵,也能防蟲,而且還能隱約瞧見架上托盤內擺放的各色糕點,力圖給人一種潔淨感。

    此時,那緋裳少女由幼婢虛扶著,正在架前慢慢挪著步子,聽見溫柔問話,這才輕聲笑道:“你這鋪子裡賣的糕點樣式到多,我竟不知挑哪種好了。”

    溫柔走到離他們身周三尺的地方停下,微微一笑道:“那姑娘是偏愛甜點還是鹹食呢?”

    “我家姑娘口味清淡。”綠裳幼婢搶著答道。

    “不如——”溫柔左右環顧了一下,盡量不讓自己的目光掃見那玄裳男子,然後指著身側的一款糕點道:“撿這種乳酪蛋糕?裡頭沒有擱塘,口感香潤綿軟,很多人喜歡的。”

    “稱兩斤吧。”緋裳少女略一點頭,綠裳幼婢就提她開了口。

    到底是有錢人家,連價都不問上一問!夥計見狀暗暗咂舌,這乳酪蛋糕價錢很貴的,普通客人來店裡,頂多稱上半斤。

    “還有這種椰蓉糯米,也不太甜,有淡淡的椰香,口感彈滑。”溫柔說著話,向那思想開小差的夥計瞟了一眼,他才拿著木夾子過來撿乳酪蛋糕了。

    “也稱兩斤。”綠裳幼婢說著又道:“還有什麼配茶的小點心麼?替我們撿上三四樣,稱了一起抱起來。”

    茶點?那甜膩些沒有關係。溫柔點點頭,輕聲在那夥計耳邊說了幾句話,讓他撿些奶油曲奇、酥油泡螺和酥皮蛋撻。

    綠裳幼婢聽見溫柔與夥計說話,又忍不住插口道:“你這鋪子裡的東西名字都好奇怪,讓人聽了都不知道是什麼,回頭還是改一改吧。”

    這個,很多是西式糕點,名字自然奇怪,溫柔一來懶得動腦子,不高興給這些糕點另外起名,另一方面,奇怪點的名字,容易吸引人的好奇心,因此也沒有改的必要,聽那幼婢如此一說,她只是微笑再微笑,沒有言語。

    “綠萼,別多嘴。”緋裳少女輕斥了她一句,指著眼前那幾種色彩晶瑩鮮艷,看上去呈透明狀的糕點問道:“這是什麼?倒挺好看的。”

    “水晶凍。”溫柔說完就看見那名叫綠萼的幼婢瞪大眼睛,似乎對這水晶凍很感興趣的樣子,便笑指道:“草莓、西瓜、蜜桃、荔枝、葡萄......有很多口味。”其實這些應該叫果凍了,只是材料有限,又沒有食用色素,做不出那種非常通透的感覺來,不過瞧在古人眼裡,也算新奇了。

    “用石花菜做的吧。”一向少話的玄裳男子忽然插了一句話。

    呃,他怎麼知道!溫柔聞言一怔,做這水晶凍時她比較過許多材料,最後還是覺得拿石花菜做出來的口感和外觀都比較好,而且大昭的都城附近有海,石花菜這種原料價廉,能節省好多成本。

    “是了。”緋裳少女笑著附和道:“我記得前些日子在九爺那兒吃過,那道菜叫水晶燴吧?不過是切成薄片狀的,味道清甜,仿佛只擱了冰糖,沒有這樣好看。”

    原來這裡有這種東西啊!這倒是溫柔沒意料到的。不過,估計這東西也是大戶人家的宴席上才有的,平民們不容易吃到,反正這段日子以來,這水晶凍賣得挺好,大概是天氣熱,吃起來清涼爽口的緣故吧,孩童們最喜歡,溫剛和小環也愛這個。

    “那,這水晶凍你們還要嗎?”她遲疑著開口,努力忽視站在她身旁的玄裳男子。

    緋裳少女掃了一眼臉上露出幾分垂涎神色的綠萼,淡淡道:“要,每種都要一些。”

    那三人在溫柔的鋪子裡轉了半天,最後大包小包,買了近三十斤的糕點回去,將她的貨架掃空一小半。溫柔好幾次想要提醒他們,眼下天氣炎熱,買這麼多糕點回去,要是吃不完,擱上兩天就算不壞,味道也會差好多,不過每回她總是欲言又止,看那緋裳少女大肆采買糕點的淡漠勁兒,一定是個有錢的主兒,家裡人口肯定也不少,每人分上一些就吃完了,自己替她操哪門子心哪?還是閉緊嘴巴,悶聲發大財吧!

    最後結賬,他們買的糕點一共價值一兩六錢銀子,那玄裳男子從腰間摸出一小錠散碎銀子,掂了掂就拋給了將糕點送上馬車後走回鋪子內的夥計,隨後站在門邊,等著綠萼和那緋裳少女先出門。

    溫柔接過夥計遞給她的銀子,拿稱子一稱,發現足有一兩八錢,抬眼又見那玄裳男子將要走出門去,忙道:“客人請慢些走,還沒找你錢呢。”

    “不用找了。”玄裳男子停下腳步,站在門邊望著那緋裳少女被扶上馬車。

    對了,他一向有買東西多給錢的奢侈習慣,自己倒是忘了。溫柔想著,再不多言,漫不經心的那鑰匙打開櫃檯抽屜,將那錠銀子丟了進去,在慢慢鎖上。頭還未抬,忽聽那男子又低聲道:“還是女裝比較適合你。”

    唉?

    溫柔訝然抬眼,卻見他說完那句話後已然回過頭去,走到馬車旁鑽了進去,隨後車夫趕動兩匹拉車的馬,只聽得一陣馬蹄和車轆輕響,那輛車便馳行遠去。

    原來他還認得出自己啊?溫柔自嘲地笑了笑,一年了,倒不容易。

    “掌櫃,您認得他?”夥計顯然也聽見了那句話,十分八卦的湊了過來,笑道:“這位爺出手可真闊綽。買了這麼多糕點去,也不知多久才吃的完。”

    溫柔似笑非笑的掃了他一眼道:“你事情做完了?”

    “沒......沒有......”夥計抬手拿袖子抹了抹額角上的汗,呵呵,天氣好熱啊。

    “那還不快點去做?”溫柔淡淡說了一句,又趴回櫃檯上數門外的人來車往去了,再不瞧他一眼。

    那夥計屁顛顛應了兩聲,就趕緊跑到內室去,將梅香新做出來的糕點取些出來,補滿貨架。



第一百零二張  夏夜納涼

    鋪子開多了,每天算賬也是一件麻煩事,偏偏溫柔看到帳簿就頭大,又不太會用算盤,經常算錯再算錯。這天她恰恰心情又不太好,連核了幾次帳都不對,煩躁起來就將筆一丟,賬本一推,坐在窗前望著外頭院子裡的葡萄架發起愣來。

    “姐姐,賬待會再算,先出來吃西瓜。”

    院子裡,溫剛在大喊。

    她懶洋洋從椅子裡起身來,拿帕子抹抹鼻尖上的細汗,才走出去同大家一塊乘涼。

    小院裡,梅香正同小環嘻嘻哈哈的從井裡將涼過著的西瓜吊上來,拿了刀將瓜片成小瓣,溫剛等不及,抓了一塊先啃起來,沾得一手一臉的甜汁,淋淋漓漓,直呼過癮,待到抬頭,見溫柔深情仄仄的坐在那裡,又催道:“姐姐,吃啊,今兒買的瓜好甜。”

    “不想吃。”溫柔開始想念她以前覺得甜膩的可樂,這樣的天氣,要是有一杯加了冰塊的可樂,讓她一口氣喝下去,再打個氣嗝,也許她才會覺得舒服些。可惜這裡雖有冰塊,去沒有可樂。

    “該不會是中暍了吧?”梅香推她道:“從鋪子裡回來時,我就見你有些不耐煩。”

    中暍就是中暑的意思,溫柔還明白,但她知道自己沒有中暑,只是這天氣悶得令人難受罷了,坐在院子裡,也沒感覺到有一絲涼風兒,只有地上的熱氣帶著點泥腥味兒蒸騰出來,順著腳底蔓延至全身,越發熱了。她很想穿上吊帶T恤,牛仔短褲,赤著腳兒吹空調,不過在這裡,空調就別想了,穿的涼快點倒是可以的,但恐怕次日溫家就得請大夫去,不是請來替她看瘋病的,就是替溫媽媽看暈病的。

    溫媽媽瞅了她一眼道:“待會做點綠豆蓮子湯解解暑吧。”這段時間以來,她總是有意無意的嘗試著與女兒和解,一家人住在一起,成天不說話的也太難受了,不過溫柔卻經常不搭理她。

    這次也一樣,溫柔沉默著沒有說話,她的脾氣看似溫和柔順,可是骨子裡卻十分倔強執著,再說溫媽媽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些令她無法接受的事情,更是不想輕易同她和解,否則過不了幾天,她又故態復萌了。

    “我知道!”小環一面細心地將一瓣西瓜剔去籽兒遞給溫柔,一面好笑道:“姐姐哪,是被賬冊上那些數字兒給弄昏了頭!這樣吧,今後我來替你核賬,我已經學會算數了,算盤似乎也比姐姐打得熟練些吧?”

    溫柔不好意思拒絕小環的好意,接過西瓜咬了一口,搖頭道:“不行,你每日替我巡查鋪子,又要安排次日的采買,已經很勞累了,再把這個事情推給你,那我不成了吃閑飯的?”

    小環搖搖頭正色道:“姐姐怎麼同我說這些見外話?這許久以來,不都是你在養著大家?有時候一天都睡不了三個時辰,累的人都瘦了,也從沒聽你抱怨過半句。我若是還像以前那樣不識字,不會算賬,也只能看著你勞累罷了,可如今我能替你分勞了,你就放手將事兒交給我打理吧,讓我歷練歷練也好。”

    說著,她神色略有些暗淡道:“我也只能替你做些事兒來謝你了,若不是你,我再想不到能過上現今這樣的日子,別說念書識字學道理了,沒準都未必還活著。”

    “少胡說。”溫柔抬手就在她手背上輕拍了一下,笑道:“你要做便做去,我不攔你,我可樂的清閒呢!只是別再提謝不謝的話兒!不過到時候,你要是真累趴了,可別抱怨我刻薄你。”

    說話的同時,她藉著淡淡的月光仔細打量小環。近段日子她太忙,沒怎麼留神,這會才發現小環看著竟成熟了許多,眉眼長開了,容色愈發妍麗,又因平素飯食好,身量也長高了許多,神態看上去雖然不像以前那樣靈動活潑,眉宇間卻多了幾分淡淡的素雅和自信,不覺欣慰的笑了。

    小環,她長大了!

    “要是我能像小環姐姐這樣識字就好了。”梅香在一旁也羨慕道:“我至今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呢!”

    “這有什麼難的?閑了,你就找剛兒學去。”溫柔淡淡笑道:“他如今好為人師呢!”她這個弟弟,一年多來也長大了許多,整天捧著卷書在那裡看,瞧去也有幾分讀書人的模樣了。

    “嗯,要學就找我,家裡我最閑。”溫剛在啃西瓜的百忙中抬起頭來應了一句。

    梅香笑著擺擺手道:“罷了,我沒這命。有閒了,我情願多替姐姐做點事,學些做糕點的手藝。我笨,念書識字這事兒,也只能想想,真要讓我學,可要愁死我了。”她真的滿足了,想想兩個月前她還在家裡挨餓受窮,到了溫家,不但有工錢拿,每日還有雞鴨魚肉吃,溫柔的手藝又是沒話說的,對她來說,這就是難以想象的神仙日子了。

    看著眼前這數張笑臉,知道不論何時,都還有他們會陪伴自己,安慰自己,溫柔的心情忽然又好了起來。這,大概就是有親人,有朋友的好處吧!

    大家正笑笑鬧鬧說著閒話,在院子裡啃西瓜納涼,忽聽得頭頂轟隆隆一陣雷響,又是一道閃電驀然擦亮了天空,不覺怔得一怔。

    “別是要下雨了吧?”溫剛抬頭仰望天空,見厚厚的雲層已遮蔽了那半輪夜月。

    轟隆隆

    雷聲翻滾得更急促了。

    “傻小子,你想什麼呢?還不快點進屋!”

    溫媽媽反應最快,當先跳起來,將吃剩的西瓜都聚攏到紅漆捧盤裡,搶著往屋裡跑。小環和梅香也慌慌張張站起身來,忙著收院裡擺的小桌和板凳。誰知夏日的雨說來就來,壓根不給他們躲避的機會,還未跑到屋裡,瓢潑似的暴雨就嘩啦啦砸了下來,將他們兜頭淋了個透濕。

    “哎喲,我才換的乾淨衣裳!”溫柔衝進屋裡,看著自己的衣裳不住的往下滴水,實在有些哭笑不得,早知道就晚點再衝涼了!待她再抬頭看見小環和梅香兩人,一個拎著板凳,一個提著小桌,立身的地上躺了一圈水漬,正面面相覷呢,活像兩隻落湯雞,不禁又指著他們放聲大笑了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4 10:17 AM

第一百零三章  沈府相邀

    溫柔這段時日一直躲在家裡,也不知為何,她就是哪兒也不想去,連偶爾小環拖她出去散散心,她都拒絕了,藉口是天氣太熱,不耐煩出去,然後成天趴在桌案前,拿著把毛筆在紙上塗塗寫寫,美其名曰在練字,實則只是在胡寫菜名而已。再不然就是將溫剛看的書拿來亂翻一氣,結果看不到兩三頁就扔到一旁去了。哎,文言文,還是枯燥之極的經史典籍,看得她兩眼發昏,暈暈然不知所措。

    說白了,她就是閑的無聊!

    “無聊死了!有沒有話本筆跡之類的書啊!”溫柔在溫剛的書架上埋頭苦翻,“哪怕是詩詞也行!”多背兩首,冒充一下文化人。

    “姐,別翻了,沒有。”溫剛最近在研究棋譜,制止住她的破壞行為後,揚了揚手裡的棋譜道:“這個你要不要看?學兩手,咱們下棋。”

    溫柔瞪大眼睛,看看書名,最後輕聲咕噥道:“那你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溫剛無言半晌,轉過頭去繼續看書,丟給她一句話:“姐,要看什麼書,你自個出去買吧。”

    去就去!溫柔回房揣上錢,就要邁步出去,結果迎頭就撞上了糕餅鋪的夥計。

    “你在這裡幹嘛?”溫柔微皺起眉,眼下可是店裡最忙的時候,他不看著鋪子,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掌櫃的,晌午有人往鋪子裡送了份帖子,請您往他們府裡走一趟。梅香姑娘事忙走不開,讓我將貼子給您送來。”夥計將灑金大紅的請柬遞給她。

    溫柔疑惑的接過一看,這請柬卻是沈府發的。她用手指彈了彈那請柬,不錯嘛,有錢人家的請柬都用這麼好的紙,可是沈府,哪個沈府?她壓根沒聽說過,也不認識那府裡的任何一個人。

    夥計像是看出她的疑惑,笑道:“送貼子的那位管家說了,他們家姑娘前些時日在咱們鋪子裡買過不少糕點,回去嘗了之後讚不絕口,想請您上他們府裡,教她做幾樣點心。掌櫃的若是願意去呢,明兒一早那管家來鋪子裡接您。”

    有沒有搞錯!他們不知道這是商業機密嗎?她為什麼要把做糕點的本事教給他們家那啥啥姑娘?溫柔剛想開口回絕,可是轉念一想,姑娘?該不會是那天由陸策陪著上鋪子裡買糕點的那位緋裳少女吧?瞧這請人的架勢,倒也符合她無意中展露出來的身份。

    “掌櫃的?”夥計見溫柔半天不開口,只是站在那裡翻來覆去的看那張請柬,不得不試探著喊了他一聲。

    “唔,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溫柔將請柬收起道:“明兒我若是不去,會知會梅香去回話。”

    眼見那夥計走了,溫柔原本想出去買書的心情完全沒了,順腳又走回了屋內,躺倒床上去望著屋梁想,到底去還是不去呢?若是下貼子請她的當真是那位緋裳少女,應當不至於學了她的手藝後去開什麼糕餅鋪子同她搶生意,再說她也沒傻到把做糕點的手藝完全教給別人的地步,到時見機行事,隨便教一兩樣簡單的不就得了?反正大家閨秀們學這些東西,只是為了積累嫁人的資本,偶爾露一手讓人驚艷讚嘆一下,又不是為了謀生。

    好吧!反正閒著也是無聊,去看看再說!誰讓她在這太和城裡,只是個沒跟沒底的小生意人呢?鄉紳官宦之類的人家,她即便不去刻意討好,也不能輕易得罪,要不萬一人家給她小鞋穿就有她難受了。何況那緋裳少女買東西出手大方,去應酬敷衍一下,替自己鋪子裡招徠個常客也不錯。錢嘛,她是永遠不會嫌多的,不掙白不掙。

    次日溫柔一早起來,開了箱子取衣裳,心裡猶豫著,女裝?男裝?

    小環好奇道:“姐姐,你站在那裡發什麼呆?”

    溫柔將沈府請人的事情向她說了,小環便笑道:“那自然是穿女裝去,要不你同人家府裡姑娘私處,會被人嚼舌根傳閒話的。”

    溫柔一想也對,好吧,隨手撿一件淺藕荷色羅衫換上,再系一條白色長羅裙,將頭髮拿一根烏木簪子輓起,對著頭鏡理了理鬢角,搞定!

    “姐姐——”

    還未走到門口,小環已在身後喚她了,溫柔詫異回頭道:“怎麼?”

    “你就這樣去了?”

    溫柔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衣裳,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笑道:“就這樣呀,常日裡不總這樣穿嗎?”

    小環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頭髮道:“你頭上什麼首飾都沒有。”

    “我本來就沒有首飾!”溫柔答得理直氣壯:“我一來沒錢,二來怕搶,一向就不戴首飾,再說天氣這麼熱,弄個滿頭珠翠的出門去,我怕連路都走不動了。”

    “好歹戴對耳墜子吧?”小環妥協。

    “耳墜子......”她的確有,上回同小環逛珠寶鋪子時買了兩對,只是戴了兩天就嫌不舒服,脫下後就再沒戴過。此刻她摸摸耳垂,想了半天,汗顏道:“不知道擱哪了?”

    小環一臉無奈的笑,將自己耳上戴的那對銀丁香解了下來,遞給她道:“先用我這個吧,回頭我再幫你找找。”

    “需要這麼麻煩嗎?”溫柔盯著手心裡那對小小的銀丁香,低聲嘟囔道:“我是去教人做糕點,又不是去相親......”

    她聲音雖輕,小環還是聽見了,笑道:“咱們都是經歷過的,你怎麼不曉得大戶人家那些丫鬟婢女們都是隻認衣裳不認人的?好歹打扮的體面些,也不至於受人白眼怠慢。你喜歡素淨些的妝扮沒關係,只是也別太離了譜,總要戴兩件首飾吧?“說著,她又開了梳頭匣子,尋出朱釵來,替溫柔飾在鬢發間,而後退了兩步,略一端詳道:“好了。”

    感覺好奇怪!

    小環怎麼變成他姐姐了?

    溫柔無奈的揮揮手裡的小帕子道:“我走了,鋪子裡的事麻煩你替我看著了。”

    “嗯,”小環笑應道:“早點回來,等你吃飯。”

    看吧!她又姐姐了!溫柔走到小院,同梅香一塊往鋪子裡去,邊走邊想,自己十四五歲的時候在做些什麼?似乎,想不太起來了,反正沒有小環這樣早熟懂事。



第一百零四章  權貴世宦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儘管發現沈府派來接她的馬車,正是那天她看見陸策和緋裳少女搭乘的那輛,但在上車之前,溫柔還是當著梅香的面,向那名態度恭敬的管家仔細打聽了沈府的情況,結果那管家瞪大眼睛,將她當火星人一樣看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道:“大昭的左丞相姓沈。”

    哦!左丞相姓沈,那和沈府有什麼關係?溫柔早上沒睡醒,腦子反應慢半拍,待到她差點將心裡的疑惑問出口時,才覺察出不對勁來,幸好及時剎住口,心裡暗罵自己笨蛋!不過她雖然猜測過那緋裳少女的身份不凡,卻沒想到會是丞相之女,因而還是大大的吃了一驚,直到飄飄忽忽上了馬車,坐定後才回過身來。

    好吧!管她是丞相之女還是皇家公主,反正自己就是一介布衣平民,兩人之間絕無交集,入了沈府後,隨便教導那緋裳少女學兩樣糕點的做法,她就可以繼續過自己那種優哉游哉的平民生活了。

    當然,這種淡定從容的想法是她坐在馬車裡時動的心思,真入了沈府後,還是被這裡的排場給小小的震撼了一下。

    她承認,沈府沒有那種暴發戶似的張揚,將什麼金銀玉器堆了滿屋,名人字畫貼了滿墻。

    這裡就連遊廊柱子上的朱漆都有些色澤暗淡了,可是依舊少不了雕梁畫棟、層台累榭,少不了一波又一波在整個宅子裡穿行的僕婢。整個沈府透漏出來的是一種內斂的貴氣和低調的奢華,還有一種長久以來所累積沉澱下來的書香氣韻。

    坐在沈府四姑娘沈夢宜待客的抱廈內,溫柔看看手裡端著的那釉色如玉的梅子青瓷茶碗,再瞟兩眼身旁待立的婢女,忽然發現那丫鬟身上穿的衣裳,料子比她穿的還好,單是腰間懸的玉佩,看上去價值也不菲,果然是有錢人家,襯得她比婢女更婢女了。

    溫柔微微一笑,擱下手裡的茶碗,又百無聊賴的打量起整間抱廈內的陳設來,正等得不耐煩,沈夢宜總算在兩名婢女的圍侍下輕移蓮步走了進來。

    “抱歉,讓你久等了。”沈夢宜走到近前才向溫柔露出一個歉然的笑意。

    今日她面上未覆輕紗,著一身薄如蟬翼的銀紅色沙羅裳裙,飄逸又不透明,整個人仿佛被籠在煙霞雲霧之中,溫柔能夠瞧清她那絕俗的容顏,真有芙蓉般的清姿雅質,烏鴉鴉的頭髮松松的輓成慵來髻,鬢上斜插著一支雲紋白玉簪,額間一點嫣紅的蓮瓣花鈿,更增嬌艷。

    “我也剛到沒多久。”溫柔收回目光,口不對心的虛偽了一把。

    沈夢宜一笑,請她坐下後方道:“上回在你家鋪子裡買了那些糕點,回來一嘗,味道竟是特別好,連我爹對吃食那樣講究的人,都贊口不絕,我一時就動了拜師學手藝的念頭,還望溫姑娘不要怪我冒昧。”

    “哪裡哪裡,沈姑娘謬讚了。”溫柔快要擦汗了,不是因為天氣熱,而是她真是受不了這種文縐縐的虛話客套,卻又不得不敷衍著,甚至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來了。

    好在沈夢宜的客套話沒說兩句,就轉入了正題,請溫柔動手教她如何製作糕點。這是溫柔拿手的本事,她總算覺得談話沒那麼無聊了,但也不得不實話告訴沈夢宜,她做的那些糕點都需要特製的烤爐和模具,沈府裡沒有這些東西,因此有些糕點就不能做了。

    誰知沈夢宜卻向她笑道:“溫姑娘不必顧慮這個,我早讓人預備好了。”

    預備好了?溫柔吃驚後第一個念頭是,難道沈府裡的廚子,也有穿越來的西點師?不過再一思忖,就知道這種可能性真是太小了,小到可以忽略不記,那麼......

    沈夢宜察言觀色,瞧見溫柔眉頭微蹙,立刻歉然道:“我原本是讓府裡的管家替我預備一些做糕點需要動用的器物,誰想他未經得姑娘同意,就私下裡找匠人照做了姑娘鋪子裡的烤爐和模具,真是抱歉的很。”

    溫柔心裡真有點生氣,她的鋪子門前又沒掛上“歡迎入內參觀”的牌子,什麼私下裡找匠人照做,說得太輕飄飄了,明明就是趁著夜黑無人時偷溜進她的鋪裡探查她鋪內的東西好不好!不過是以至此,她能怎樣?總不成站起來同人家翻臉,說人家盜取商業機密吧?嗚嗚嗚,官大一級都壓死人,何況現在是堂堂左丞相的家僕欺壓她這個平民百姓!忍!忍吧!

    “算了!”她跟沒骨氣的從齒縫間擠出這兩個字,不過聲音多少有點異常,惹得沈夢宜身邊的兩個婢女多瞧了她兩眼,其中那個見過她的綠萼笑道:“你瞧上去很不情願,跟吃了黃蓮似的一臉苦色。”

    “綠萼!你又多嘴!”沈夢宜喝斥了她一句。

    溫柔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心想真有這樣明顯麼?看來她的忍耐功夫還是沒練到家,被人當面揭穿了。她苦笑了一下岔開話題道:“沈姑娘,你想學哪種糕點的做法?”

    沈夢宜想了想道:“先學水晶凍和乳酪蛋糕吧。”說著她起身將溫柔領到廚下。

    溫柔入廚一看,發現這被稱為小廚房的地方,簡直比她眼下住的整個家還大,再拿眼四下裡掃了一圈,看見東西備得還真夠齊全,沒話可說,只得教。

    水晶凍學起來比較容易,溫柔打算先教這個,好在廚內有從石花菜中提煉出的瓊粉,不需多費工續,她拿瓊粉配上一定比例的清水燒沸後,又往裡加了些冰糖改用小火慢慢熬,隨後在水果筐裡挑了只西瓜,刨成兩半,將一半西瓜濾出澄淨的汁子來,擱在一旁備用。另一半西瓜,她則剔了籽,拿刀雕成一朵朵晶瑩剔透的小巧紅蓮,擺放在圓杯形的模具裡。

    這時鍋裡的湯汁已熬剩一半,她又熄火濾去裡頭的雜質,待到湯汁溫涼,再將濾出的西瓜汁倒入攪勻,飛快的傾入模具裡,這才將模具擱到事先讓綠萼找人拿來的一大塊冰上,吁出一口氣道:“好了。”

    “好了?”沈夢宜在一旁已然看呆了。當然不是因為這水晶凍坐起來步驟繁難,而是溫柔精湛的雕工將她給徹底震住了。

    “凍一會就好了。”溫柔點點頭,製作的過程中,她已將需要注意的事項一一說清了,其實這東西做起來真的是非常簡單,只要稍費點心思,就能用瓊粉做出各式各樣的水晶凍來,她搞不懂沈夢宜為什麼要學這個。

    “你那個——”沈夢宜怔怔道:“雕西瓜花的本事能不能教我?”

    溫柔看看她那潔白如玉瓷般的手指,再看看自己手裡的刀子,十分為難的搖了搖頭道:“你可以將各種水果切成碎塊,吃起來味道是一樣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4 10:18 AM

第一百零五章  偷閒片刻

    好在沈夢宜明白這種雕花工夫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學會的,她自己這雙手保養得當,是拿不起刀子的,因此也沒有強迫溫柔教她,只是求著溫柔再雕幾朵水果花,她要擺在水晶盤裡賞玩。

   溫柔無奈,想了想,又從果筐裡挑了一隻西瓜,擺在桌上端詳了一陣,這才飛快的下刀雕刻,不多時,一朵怒放的碩大牡丹就出現在了她的手裡。紅瓤白皮,雕出花瓣漸變的色調,翡翠綠衣淺刻出襯托的花葉,擺在水晶盤裡顯得格外艷麗。

    她沒有停,隨手拿起香瓜、蜜瓜之類的果品,又雕了些小朵的花擺在牡丹旁邊,再扯散兩朵不同顏色的新鮮月季,將花瓣灑在水晶盤內,這才淨了淨手,笑道:“好了,夏天在屋裡擺上這個,都不用熏香了,淡淡的果香嗅著比較舒服。”

    沈夢宜對那盤水果花雕愛不釋手,立刻讓綠萼將水晶盤小心的捧到她屋裡,這才定下心來跟著溫柔學乳酪蛋糕的做法。

    待到烤出乳酪蛋糕,太陽便已經移升到了半空中,是正午時分了。沈夢宜誠心留溫柔在府裡用飯,不過溫柔藉口家人還在等她,推託了過去。說實話,她是挺想回去了,因為在沈府裡,不能妄言妄動,總讓她想起在趙府當丫鬟的那段日子,有點拘束,有點無奈,還有更多的鬱悶。

    “真要走?”沈夢宜留不住,略遲疑了一下,從手上抹下一隻赤金纏絲雙扣鐲,拉過溫柔的手替她戴上,笑道:“一點小小心意,溫姑娘請務必收下,等閒了再來府裡坐坐,我還等著請教你呢。

    沈夢宜原本打算給溫柔點銀錢權充謝禮,只是相處了這短短一段時光,卻發現她雖然言語溫和恭謹,態度卻是不卑不亢,骨子裡有一股淡淡的傲氣,壓根不像常來府裡替自己裁衣的金織坊大娘和那些陪著娘親聊天解悶的姑子那樣卑顏諂媚,阿諛奉承,因此心裡對她頗有好感,不願拿銀子賞她,這才親自卸鐲相贈。

    金鐲套上手腕,感覺沉甸甸的,估摸著足有七八錢重,溫柔不由暗吃了一驚。只因為古代舉止都比較矜持,何況沈夢宜還是個大家閨秀,就算要給鐲子,也無須親手替自己戴上啊!再說她自從到了古代之後,手裡還從沒有摸過金子,自然知道這年頭金子有多值錢,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無緣無故怎能收人家這樣貴重的鐲子,於是連忙將之褪下道:“這個我不能收。”

    “我與你一見如故才贈鐲略表心意,你若是不收,可是嫌這份禮輕?”沈夢宜淡淡一笑,就是不收溫柔遞還回來的鐲子,只略欠了欠身道:“溫姑娘慢走,恕我不能遠送。”說著,她留下綠萼送客,就轉身由另一名婢女攙扶離去。

    溫柔望著自己手裡的赤金纏絲雙扣鐲蹙眉,不知是該追上去執意退還,還是從自己身上找件什麼物事回贈,偏偏渾身上下壓根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實在拿不出手,正在猶豫間,卻聽綠萼在旁笑道:“我家姑娘很喜歡這隻鐲子呢,常日裡總帶著,此時既然賞了你,自然是好意,你便收下吧,否則她要惱的。”

    一個“賞”字讓溫柔聽了心裡感覺極不舒服,但她本不自卑,當然就不會敏感過頭,也知道綠萼這樣說並無惡意,只是身份、習慣使然,便順手將鐲子套上手腕道:“走吧。”

    兩人沿著路往府外去,走到半路,側旁忽然有個丫鬟喊住綠萼道:“綠萼,你往哪裡去?”

    “我送客。”綠萼說著走過去與丫鬟嘀嘀咕咕說了半晌,再回來時滿臉歉意,向著溫柔笑道:“我要替人捎帶點東西給看門的小子,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好嗎?我拿了東西就回來。”

    此刻他們身處沈府的園林內,溫柔環顧四周,見都是花叢樹林,山石亭台,其間石子甬道遍布,她壓根就找不到出去的路,只得點點頭道:“我去那邊水榭轉轉,你快些回來。”

    綠萼應了一聲,飛快的轉回那丫鬟身邊,兩人攜著手兒,邊說話邊去得遠了。

    水榭一面臨著寬廣的胡池,四周栽種著各色香花,溫柔走過去在胡池畔的樹蔭裡坐下,隨手采了一朵梔子花,放在鼻下嗅了嗅,再抬眼望望那一片碧波盪漾的水面,偶有一陣風過,吹得湖池中蓮葉層層湧動,淡淡的蓮花清香就這樣四溢開來,教人頓時心悅神怡。

    古代的有錢人家好會享受!

    這種時候,若是能沏一壺花果茶,手邊再擱上幾串葡萄,握一卷書,半躺著悠悠閒閒的蹉跎一整個下午,那真是神仙一般的逍遙日子。

    溫柔心想,都說古代生活條件差,那是相對於那些為了生存而艱難掙扎的平民們來說的,若是家裡有可供任意揮霍的錢財,其實古人的日子過得比現代人要好得多。食物是純天然的,衣料是純天然的,就連環境都沒有污染。天色總是很湛藍,空氣十分清新,喝口水都覺得滿吼甜潤。說白了,就是只要有錢,無論在什麼地方,在什麼年代,都能活得舒適愜意,哪怕是現代社會,大多數平民百姓,不也都在為了生活,為了那幾十平米的小小蝸居而奔波忙碌麼?想要住上豪宅,想要享受生活,先賺錢再說吧!

    溫柔深深吸了口氣,原本她是不喜歡沈府的,覺得待在這裡太壓抑,可是因為這個水木清華的園林,因為眼前這一片澄澈瀲灩的湖池,她忽然又覺得沈府不錯起來。

    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攢夠錢,買一所宅院。不需要太大,但絕對要有水,沒有湖池,水池也將就啦。養點魚,種些花,冬天有暖陽可曬,夏日可以乘著風在花蔭下午睡,唔,想想就覺得很美好!

    一個人傻傻的想著心事,偷偷地笑。溫柔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等人的不耐,甚至希望綠萼可以慢慢走,讓她在這裡多坐一會,只是身後傳來的輕微的腳步聲響,徹底打破了這一份恬靜,她無奈的站起身來,拂了拂沾染了塵灰的羅裙,轉頭笑道:“你來了?”



第一百零六章 風流二少

  笑容還未完全綻出,就已然凝固在了臉上,溫柔轉過頭,發現自己身後站的人並不是綠萼,而是一位身著月白色羅衫的陌生男子。

  他身形頎長,容姿朗朗如日月,原是極出色的清雅人物,只是斜眯著眼瞧人時,面上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裡便帶出了幾分輕佻神色,加之他正懶洋洋的斜倚在一株花樹旁,拿手不住的摩挲著自己的下巴 ,那舉止神態完全是浪蕩子弟的模樣,在溫柔的最初印象裡,他便與“紈褲”這兩個字劃上了等號。

  “你是哪房的丫頭,我從前怎麼沒見過?大晌午的你躲在這裡做什麼,約見情郎?他是誰啊?有爺這樣英俊麼?”那男子跟審犯人似的問個不休,話音將落時,還順帶附送了一個自以為勾人的媚眼。

  溫柔被他一連串無稽又惹人生氣的問題給搞得無語,根本沒法回答嘛!正要開口說自己壓根不是這府裡的人,卻見他眼神驀然一亮,飛快地衝到她身邊一把抓起她的手腕,臉上露出邪邪的笑容道:“哈哈,原來是個偷兒!”

  暈!偷你個頭!

  溫柔被他氣到了,差點就脫口罵人了,總算顧忌著他的身份,咬牙忍住了。這個傢伙,衣著不俗,容貌與沈夢宜有三分相似,肯定是沈家的少爺,她不想逞一時的口舌之快,惹出事端,只得壓抑住心裡的厭惡,一邊使勁往回奪著自己的手,一邊冷冷道:“放開我!”

  “放開你?”那男子嘿嘿一笑,反倒將她的手拉得更高。羅衫的袖子順著她的胳膊滑溜下去,露出她半截手臂和腕上那隻映著日光,爍爍發亮的赤金纏絲雙扣鐲。

  “這隻鐲子你打哪偷來的?”那男子將她的手用力一扯,從牙縫裡擠出字道:“老實說!”

  溫柔被他這麼一拖,腳下一個趔趄,險險就要跌倒在地,最後也不知他怎麼一轉一帶,又將她的身子拉起,帶入了他懷裡,一把反抱住,就連她原本被緊扯住的手,此刻也變成了與他五指交握。

  “你要不說也沒關係,陪爺一晚,我就當什麼也沒瞧見。”那男子壓低的聲音略帶沙啞的性感,說話時嘴裡吹出的氣息軟軟的拂過溫柔的耳輪,曖昧的挑逗。

  黑線!誰來告訴她這男人到底是不是色情狂?竟然對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做出如此舉動,即使在現代,這種事發生的幾率也非常小吧?更何況是在男女授受不親的古代!

  溫柔真是又羞又惱,扭頭掙扎間,眼角瞟見地上那雙可惡的穿著青綢布鞋的大腳,不及多想,抬起腳來就狠狠的踩了下去-----

  “你居然敢踩我!”那男子吃痛,手上力道便松了。

  溫柔趁機脫身而出,心裡還恨恨的想著,為啥這年代沒有高跟鞋?否則這一腳下去,包管踩得他腳趾腫上數天!

  從那男子被踩到溫柔脫身不過是眨眼間發生的事情,溫柔剛向前逃出兩步,下一刻他就忍住痛追上去重新拉住她的一隻胳膊。

  “放開我,我又不是你們沈府的……”

  話未說完,那男子已用力將她的身子掰轉過去,低下頭準確的噙吻住了她的雙脣,靈巧的舌尖還試圖挑開她那緊咬的牙關。

  溫柔只覺腦子裡“嗡”一聲響,驀然睜大了眼睛。

  怒了!徹底怒了!這玩笑開大了!

  她在那男子的脣上狠狠一咬,趁他疼痛愣神之際,使盡渾身氣力一把將他推開,然後掄起胳膊就重重的甩了他一耳光。

  這是什麼樣的世界啊!

  這是瘋狂的世界!

  穿越前她是個乖乖女,最多與人起點口舌糾紛,從來也不動手。穿越後她就是頭河東獅,動不動就甩人耳光,這是已經是第二回了,不過與打許秀才不同,這個耳光她扇得真是痛快淋漓,正準備反手再來一下,手腕就被緊緊的握住了。

  “你打我!”那男子半邊臉紅半邊臉白,舔著被咬破滲血的嘴脣,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打的就是你!”打都打了,溫柔也索性豁出去了,扭著手腕怒道:“放開我!你爹沒教你廉恥兩字怎麼寫嗎?”

  擺明了就是間接罵他沒教養!那男子氣極反笑,正要說話,卻聽得旁邊一個怯怯的聲音小聲道:“二……二爺……”

  救星來了!溫柔總算松了一口氣。

  那男子回頭一看,見喊他的人是沈夢宜房裡的貼身侍婢綠萼,不禁沒好氣道:“幹嘛!”

  “她……她不是咱們府裡的人……”綠萼吞了吞口水,結結巴巴的解釋道。

  “我知道!”沈家二少賭氣似的大聲吼了回去。他當然知道,方才吻她之前,她不是已然說了嗎?可是那又如何?若是綠萼不來,沒準他再扳回一局也就罷了,可是偏偏綠萼來了,想必方才他被這女人扇了一耳光的情形也落在了她眼裡,他丟不下這個臉面,咽不下這口,反倒不肯罷休了。

  綠萼一向知道他風流成性,平素見了略有些姿色的丫鬟都要調笑兩句,心情好的時候還要動手動腳吃點豆腐,不過他人長得俊朗,又是府裡的主子爺,丫鬟們都巴不得往他身邊湊呢,想著勾搭上這個少爺,好歹也能掙個通房丫頭的身份,因此也少有人躲他,她也見怪不怪了,只是沒想到他好色到這個程度,明明知道溫柔不是府裡的人,還要調戲,故而睜大了眼睛,一時說不出話來,急了半晌方道:“她……她是姑娘的客人……”

  “那又怎樣!”沈家二少仍是緊捏住溫柔的手腕不放,一面躲閃著她的踢踹,一面繼續吼綠萼。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樣緊抓著溫柔到底有什麼用,打她?不行,他從來不打女人!將她就地正法?他還沒無恥到這種程度!他眼下完全是憑著本能行事,單純的不想讓溫柔遂了心意。

  綠萼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其實沈家的規矩還是很嚴的,老爺曉得他這個兒子風流放蕩,也管教了無數次,無奈拘不住他,最後只好囑咐他,外頭的風月場合不禁止他逗留,但為了沈府的聲譽,良家女子絕對不容他梁指,否則必定將他打死!誰想他今日光明正大的在府裡調戲起良家女子了,興許……

  綠萼怯怯的瞟了一眼仍在掙扎著想要脫身的溫柔,心想興許是她方才那一巴掌,將二爺給打怒了。別看二爺平日裡有說有笑,還算平易近人,可是脾氣驕縱之至,一旦被惹怒了,是非常可怕的,就像,眼下這個樣子。

  局面一時僵持住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4 10:21 AM

第一百零七章 狼狽脫身

  溫柔此刻也被嘔得想要吐血,原以為綠萼過來了,這流氓能收斂些放她走呢,誰想到他還是緊抓著她不放,偏偏踢又踢不著,踹又踹不中,再這樣繼續糾纏下去實在太令人崩潰了,最後她急中生智,抬起被抓的手腕,張口就咬下去--

  女人受體力影響,最常用的攻擊方式不外乎是手抓腳踢外加牙咬,雖然溫柔以前一直覺得這樣做實在不太雅觀,十足的潑婦模樣,只是眼下被逼急了,哪裡還顧得上講究風度,潑婦就潑婦吧,只要能脫身就好。

  “你……你又咬我……”沈家二少痛得不由自主就撒了手,他只防著溫柔腳踹,卻沒想到她會用牙咬,一時不備就中了招。

  溫柔幸得脫身,怕他再糾纏上來,慌不擇路就轉身逃跑,結果跑得太快,腳下被一塊半埋在土裡的石子絆了一下,整個身子就向前撲跌而去。

  綠萼見狀忍不住驚呼,因為溫柔摔倒的方向正是那面湖池,只是此刻再趕上去救她已然不及,只聽得“撲通”一聲,溫柔整個人就栽進了湖裡。

  真是有夠倒霉!

  她一頭栽下去時沒憋住氣,被水嗆入鼻腔,此刻只覺得一股酸意從鼻中直透入大腦,真是太難受了,眼淚都忍不住被嗆流了出來。

  好在湖池雖深,離岸的這邊水卻尚淺,溫柔撲騰了兩下,攪得水底淤泥翻滾上來,將水面染出一片渾濁,才總算爬了起來,結果從頭到腳都在不住的往下淌泥水,那模樣比落湯雞還要淒慘。

  沈家二少原本氣極敗壞,此刻看見溫柔的狼狽模樣,心裡的氣不覺就消一半,指著她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綠萼在旁睜大眼睛,想笑又怕溫柔難堪,憋得好辛苦。

  “閉嘴!”溫柔涵養再好都憋不住心裡的怒,她搞成現在這副模樣,還不就是這傢伙害的?他居然還好意思幸災樂禍的大笑!真是太沒人性了!

  沈家二少被她吼了一嗓子,笑聲頓了頓,再望向溫柔時,臉上露出一抹值得玩味的表情。

  這家秋的目光突然變得好……色情……

  溫柔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自己,結果黑線的發現,羅裳浸了水,變成半透明的樣子不說,還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她女性化的曲線,甚至,能看見裡面穿的褻衣的顏色--

  謝天謝地!

  她現在開始慶幸起古代女性的保守了,原來大夏天把自己裹得嚴嚴密密也是有好處的,起碼在落水的時候不至於嚴重走光。

  “綠萼,有衣裳給我換嗎?”溫柔不再理會那個流氓樣的沈家二少,她只想早點離開這個人的猥瑣視線,換身乾淨衣裳。

  “有……有的,你跟我來……”此刻的溫柔在綠萼眼裡,已經同渾身?露沒啥區別了,她不明白溫柔怎能不遮不掩,不驚不忙的從水裡走出來,而且神態淡定。

  溫柔當然不在意,只不過露了點褻衣顏色出來嘛,再說這年頭的褻衣,比現代的外衣還要保守,不該露的地方絕對不露,有啥好遮的?她只是有點擔心沈家二少不懂見好就收的道理,再繼續同她糾纏,好在她跟在綠萼身後離開的時候,那傢伙沒有再做出什麼令人崩潰的舉動,只是站在那裡摸著下巴沉默不語。

  一路走去,溫柔害羞是不害羞的,但感覺很難堪,任誰頭髮上沾滿爛泥,還裹著一身濕衣裳走在路上,都會覺得尷尬,因此她在心裡不住的的祈禱,希望不要在路上碰見什麼人。誰知天不從人願,她愈怕被人看見,就偏有人從前頭走了過來,等她慌忙躲到綠萼身後,再抬起眼來時,忍不住就開始咒罵老天爺了!

  丫的存心玩她是不是?!

  這個人偏偏是她最不希望在沈府裡碰見的那一個--

  陸策!

  陸策最初低著頭不知在同身邊的一個小廝說什麼話,等他感覺到前面似乎有人走過來時,便收住了聲,漫不經心的抬起眼來,結果當場愣住了,連腳步都有些微的停頓。不過訝然的情緒轉瞬即逝,他很快又回覆了以往的那種漠然,向著溫柔點了點頭,就與她擦身而過了。

  溫柔打賭自己上輩子或是上上輩子肯定得罪過老天爺,要不這丫的為啥不支會她一聲,就將她送到這陌生的世界來,而且還總是讓她倒霉,然後在倒霉之後被陸策看見。不過,她幹嘛這麼在意被陸策看見自己的狼狽呢?

  她思及至此,有點愣了,緊接著就坦然的承認了自己心裡對陸策有一份淡淡的好感,大概是從她的小攤被那群地痞砸掉之後開始的,她認定那次幫她的人就是陸策,雖然他不承認。不過那也僅僅是好感而已,沒有什麼別的不良企圖,再說知道了沈夢宜的身份後,她更是認定陸策的家庭背景非富即貴,這樣的人,是根本不可能與她這種平凡的小人物有什麼交集的,最多也只是當她的食客罷了,因此悵然了片刻,她就將心裡那份小小的失落給拋到腦後去了。

  “陸少爺人很好啊!就是脾氣古怪了點。”倒是綠萼目送他遠去,忍不住八卦起來。

  “嗯。”溫柔不知道說什麼好,她跟他又不熟,雖然從表面上看來,陸策的性格的確很冷,不容易與人相處的樣子。

  “他同我家姑娘真是一對璧人,就是不知陸家啥時才來提親。”背後議論自家姑娘是不對的,尤其是這種男女問題,綠萼話說出口才省起,連忙吐了吐舌,轉換話題道:“陸少爺就是不愛笑,讓人輕易不敢同他說話。”

  “男人都不太愛笑吧。”溫柔敷衍道。她想起葉昱,他也很少笑的。

  “才不是呢,我們家二爺就很愛笑啊!要說二爺生得也算出眾了,不過他笑起來可沒陸少爺笑起來好看。”綠萼悠悠神往道:“我只見陸少爺笑過一回,那次二爺就站在他身旁,結果生生就讓他給比下去了,這人比人哪,有時候真會氣死人的。”

  “嗯。”溫柔還是不知要說什麼好,更討厭聽見那個騷包傢伙的八卦。

  誰知綠萼八卦起來真就沒個完了,難怪沈夢宜也常斥她多嘴,只聽她繼續笑道:“當時老爺也在場,還誇陸少爺風姿清舉,二爺聽了立刻就吃醋了,繃著張臉呆站了半晌,最後藉口有事溜走了。不過老爺似乎很偏愛陸少爺,常說他將來前途未可限量,誇著誇著,想起二爺不爭氣,連帶著就要喝罵他兩句,也難怪二爺會生氣……

  得!溫柔可不想再繼續聽下去了,陸策是好是壞,那沈家騷包少爺是好是壞,可都與她無關,她落水沾了一身泥後,再被大太陽一烤,渾身發癢,真是說不出的難受,忍不住打斷綠萼道:“還要走多久?”宅子太大也不是好事,每天的時間都浪費在走路上頭了。

  “哦。“對綠萼來說,最掃興的事莫過於自己說的八卦旁人壓根不感興趣,她失望的神色流於言表,沉默片刻後方道:“就在前面,不遠了。”



第一百零八章 陰魂不散

  在沈家畢竟不方便,溫柔沒打算沐浴,只找綠萼要了一盆清水,隨便把自己清理了一下,換上她拿來的乾淨衣裳,就道謝要回家了。

  綠萼將她送到沈府側門,看著她上了早預備好的馬車,這才回頭找人交遞東西去了。

  溫柔坐在馬車上,回想起今天在沈府的悲慘遭遇,真是千般嘆息,萬般鬱悶。天知道沈家怎麼會出這種浪蕩子弟,若要說沈家家教不好,偏偏沈夢宜是個挑不出錯來的標準的大家閨秀,只能說是一樣米養百樣人了,所幸她最後還能全身而退,至於那個被輕薄掉的吻,她也只能當是被狗咬了一口,不敢深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想要殺人。

    待到她回到家,已是未時,小環見她低著頭走進來,忙笑道:“對不住,溫剛急著要上私塾裡念書去,我們先吃了飯,你呢,吃過了沒?”

   “沒有。”溫柔把自己的髒衣裳丟進洗衣盆,就入廚燒水,準備洗澡。

   小環跟進去詫異道:“沈家沒留你飯嗎?我去前面拿兩籠湯包來,你先墊墊饑吧。”

   “別去了。”溫柔喊住她道:“我這會不想吃。”

   “怎麼了?”小環仔細一瞧,才發現她臉色不好,忙問道:“出什麼事了嗎?是不是沈家有人欺負你?”

  “沒什麼,不過是出來之前被狗咬了一口。”溫柔揉了揉太陽穴,真是頭疼。

  小環將她的話當了真,急道:“咬哪了?快讓我瞧瞧!回頭我出去給你請個大夫來。”

  看見她那焦急關切的模樣,溫柔再也繃不住臉,“噗嗤”一聲笑了,無奈她搖搖頭道:“別擔心,我只是打個比方,我沒被狗咬,只是被人咬了一口。”

  反正等水燒開還要等挺久,溫柔便將今日在沈府遇到的事情向小環重述了一遍,回頭又囑咐她不要告訴別人,否則溫媽媽聽見,腦子裡又不知道要轉什麼令人匪夷所思的念頭了。

  小環聽說沈家是丞相府,先是吃了一驚,隨後聽見沈家二少調戲溫柔,又立刻憤怒起來,罵道:“怎麼大戶人家專出無賴,這種人合該被雷劈死!”

  溫柔聞言忽然想起小環曾經的遭遇,怕她的傷心事被觸動,連忙附和道:“是啊是啊!一會我要釘個小草人去,天天拿針刺了再刺!”

  小環被她逗笑了,道:“姐姐哄誰呢,你哪會那種巫蠱的玩意兒,何況你也不知道那無賴的生辰八字,釘出個草人來也沒用。”

  兩人說了會話,溫柔心裡鬱悶解了不少,見水燒開了,便打算先洗個頭。話說在古代,她覺得最不方便的就是洗澡了,沒有淋浴,頭和身子還得分開洗,最糟糕的是古代頭髮是不能隨便剪得,拖著一頭濃厚的長髮,洗起來很是令人頭痛,她不得不叫上小環來幫忙。

  “姐姐很愛乾淨呢!”小環一邊拿豬苓往她的發上抹,一邊笑道:“不過還是洗乾淨,頭髮嗅著氣味清爽,從前我娘常常隔上好幾個月才洗一次發,冬天還好,夏日裡出了汗,常捂出一股子酸味兒,得多多的抹上花露油,才能掩住。”

  “那我可受不了,我三五天不洗頭,就渾身不舒服。”溫柔一邊笑一邊往頭髮上撩著水,其實不獨劉嫂,在趙府時,很多下人常常洗澡,偏偏就是不怎麼洗頭,連溫媽媽也是這樣,不知道這頭到底有什麼講究,還是純粹覺得不方便,不願意常洗。

  待到溫柔沐浴清爽,在洗弄髒和的換下衣裳時,小環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便先出門去各個鋪子巡查一遍了。

  溫媽媽在前頭鋪子裡照料著,家裡沒人,溫柔折騰了大半天,洗晾好衣裳後,摸著頭髮乾了,又覺得有些睏倦,就躺倒床上準備閉目養養神,誰知迷迷糊糊就睡過去了,一覺醒來,天色已然擦黑。

  她躺在床上,耳聽著外頭廳上仿佛有人說話,想著大概小環和溫剛回來了,便懶懶爬起來,一面拿簪子輓著披散的頭髮,一用腳尖抵開門,打著呵欠走了出去。

  “姐,你醒啦?”溫剛笑著向她道。

  “唔。”溫柔將簪子在發上固定好,抬起眼來才發現溫剛坐在桌前,正同一個人下棋,那衣裳,那背影…

  “誰把他放進來的!”溫柔尚存的幾分倦意頓時蕩然無存,她轉著頭四下裡找掃帚,想把這個人打出去。

  “姐,這位姓沈的客人等你很久了……他說有事找你……”溫剛看見溫柔的反應不對,可是實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得站起來硬著頭皮解釋,不過話說回來,這客人也奇怪,先前自己說溫柔在睡覺,他又阻止自己叫她起來,只說可以慢慢等,不急著。

  姓沈!溫柔當然知道他姓沈!

  這個混蛋怎麼如此陰魂不散,居然還敢找上門來!她剛睡了一覺起來,心情略好,結果一瞧見這傢伙就氣不打一出來。好!找上門來最好,起碼可以痛痛快快的將他趕出去,這裡可不是沈府,是溫家!她說了算!

  掃帚一時沒找見,但並不妨礙她趕人,溫柔向著沈家二少爺怒道:“你給我滾出去,這裡不歡迎你!”

  “嘖嘖嘖,才分別片刻,你見了我用不著如此激動吧?”沈家二少手肘擱在桌上,托著下巴回過頭斜睨著她,一雙勾魂的桃花眼裡滿是曖昧的笑。

  “出去!你聽見沒有?再不走我就報官了!”這人怎麼如此無賴又不要臉?被人指著鼻子罵了,還不趕緊滾蛋!

  “報官?你要報哪個官?這京都裡的官兒我都挺熟,需不需要我替你引見?”沈家二少笑得更加歡快了。

  溫柔被他一句話頂得語噎。是啊!堂堂沈家,大的左丞相,怎麼養出這樣一個敗類的兒子?!

  她頭痛之極,心想要是葉昱在家就好了,起碼他學了一年的武藝,應該可以像捉小雞一樣將這個無賴捉出去丟到門外。可惜他偏偏不在,而溫剛看上去還沒這個無賴壯實呢,自然打不過他。

  溫柔站在原地,腦中轉過數個念頭,最後竟然笑了,笑得一臉雲淡風輕,她緩緩走到桌前,坐到溫剛方才坐的位置上,清了清嗓子,柔聲問道:“那不知沈少爺貴人腳踏賤地,究竟有何指教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4 10:22 AM

第一百零九章 彼此譏諷

    溫剛在旁看愣了,不明白溫柔的態度怎麼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沈家二少也愣了,原本他就以逗怒溫柔取樂,誰知她忽然就冷靜了下來,還對他笑,笑得他有點毛骨聳然,不知道她心裡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怎麼,沈少爺沒有話要說嗎?”溫柔的笑容更溫婉了,甚至低聲囑咐溫剛去泡茶,還讓他泡濃一些。好吧,既然這個無賴不吃硬的,那就只好試試軟的了,若是他軟硬都不吃,那臉皮就厚到天下無敵的地步了,她也沒辦法對付,只能自求多福。

    “咳——”沈家二少終於回過神來,掩飾著咳了一聲才從懷裡摸出一隻鐲子,擱到桌上,推到溫柔面前道:“你落了東西在我家。”

    溫柔一眼認出那鐲子是沈夢宜送她的赤金纏絲雙扣鐲,微有些訝異,因此她壓根沒發現鐲子掉了,而且回來後也完全沒想起過,這時沉吟了一瞬,方淡淡笑道:“那是令妹的東西,麻煩你替我還給她吧。我不過區區一介平民,受不起這樣貴重的賞賜,若戴了出去,沒準還要被人當賊拿了呢!”

    她這是話裡藏刀暗諷他呢!沈家二爺面色微變,但仗著自己臉皮厚,仍笑道:“先前真是我冒昧了,不知道這鐲子是舍妹送你的,不過這鐲子我常見舍妹戴著,雖有些寬鬆,卻還不至於掉落,沒想到姑娘你這麼柳弱花嬌,連手上戴的鐲子滑落了都不知道。”說著,他的目光從溫柔臉上掃到胸前,又從胸前掃回她臉上,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溫柔當然知道他在暗示自己落水後的身材被他看光了,甚至他還暗譏她骨瘦如柴,不過她心裡卻半分都不惱,只維持著臉上的笑,端起溫剛泡上來的茶,緩緩呷了一口後方道:“所以說我這樣的人,不配戴那個鐲子。”

    送到眼前的金子都不要?這樣的人,沈家二少還沒見過呢!他先前進門時就觀察過溫家的生活環境,覺得這鐲子若是賣子,足夠他們家過半年的,因此認定溫柔只是在端架子,故作矜持而已,不覺拿起那鐲子,作勢收起道:“這鐲子你若當真不收,我可就留下做個表記了。”

    “隨你。”溫柔才不在乎一個她原本就不想要的鐲子呢!再說那鐲子本是他妹妹的,他要是真留下當表記,才是個笑話!她將茶杯輕輕撂在桌上,站起身道:“現下事情說完了,天也不早了,蓬門寒舍沒有什麼好東西招待,我也就不虛留沈少爺你用飯了,還是請你早點回府吧,要不路上萬一出了什麼岔子,我可擔不起這個責。”

    沒想到她話鋒一轉就開始客氣的趕人出門,沈家二少臉上笑容一僵,拿著鐲子的手頓在半空中,收回也不是,送到溫柔面前也不是,最後只得乾笑兩聲解了點尷尬,將鐲子揣入懷中,端起面前的茶來喝了一口道:“不急,我今兒個沒什麼事,閑得很,再說外頭還有小廝候著呢,天再晚些回去也不妨事。”

    說白了,他就是打算在這裡賴到底了,偏要看看這個女人還有什麼招可使,讓她明白明白,他可不是輕易就能得罪的,更別想在打了他耳光後就當作沒發生過這事。

    兩人言來語去,暗鬥不休之時,小環回來了,溫媽媽跟在她後頭,腕間挎著個菜籃,面帶喜色,進門就笑道:“客人還沒走吧?我買了點菜回來,今晚上留……”

    溫柔微微蹙眉,打斷她道:“娘,你把菜拿到廚下去,一會我料理。”

    小環剛回來,在門外撞見溫媽媽的,只聽她說家裡來了個姓沈的客人,就猜想到一定是今兒調戲溫柔的那個無賴,心裡對那人已是厭惡之極,對溫媽媽表現出來的興奮更是感覺鬱悶,但她答應過溫柔不把那事告訴別人,也只得暗自生氣罷了,此刻渾身上下被那沈家二少拿眼統掃了一遍,已著了惱,聽見溫柔發話後,便忙道:“姐姐,我去幫你洗菜。”

    “不用,你留著陪我娘吧。”溫柔微微一笑,悄悄向小環遞了個眼色,暗示她看住溫媽媽,別讓她信口胡說。

    “我哪用人陪?”溫媽媽在旁笑道:“走走走,咱們三個一塊下廚去,好快些把飯菜做出來,別讓這位沈少爺餓壞了。”說著她搶先出了門,又回頭囑咐傻站在一旁,已經不知所措的溫剛道:“兒啊,你陪著沈少爺喝茶下棋,可別怠慢了人家。”

    經受過許秀才相親事件的打擊後,溫媽媽這段日子以來一直很沉寂,今兒見沈家二少來訪,只當他與溫柔相熟,心想這回再撮合他倆的婚事,女兒總不至於反對了吧?於是抱著丈母娘看女婿的心態,當時就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兩回,覺得自個女兒的眼光真不錯,這沈家二少長得真是一表人才,而且看上去家裡還很有錢,只是有點擔心自家的條件高攀不上人家,因此有些刻意的討好巴結,卻沒注意到溫柔已經愈蹙愈緊的眉頭。

    到了廚下,小環打水洗菜去,溫柔趁此機會向溫媽媽道:“娘,一會吃飯時,無論我做什麼,你都別吱聲,就當家裡沒這個客人,平常該怎樣,一會就怎樣。”

    一年以來,溫柔這還是頭一次主動和她說話,溫媽媽心裡的郁氣就猶如積冰遇見了暖陽,一點一點被融化了開來。她歡喜得不知說什麼才好,只連連點頭答應下了,不過多少覺得有些奇怪,不明白女兒為什麼要這樣吩咐她。

    菜洗切好後,溫柔使出渾身解數,竭力將這頓晚飯做得色香味俱全。她有意不關廚房的門,讓那菜香順著風兒在夜色裡飄散,不光是守在門外的沈家小廝嗅見香味兒後在那裡直吞饞唾,就連坐在客廳裡和溫剛下棋的沈家二少都覺得饑腸轆轆起來。

    待到七菜一湯上了桌,梅香剛好回來,還未跨進廳門就笑道:“好香啊!姐姐今兒晚上做什麼了?”

    “快來,有你愛吃的油爆鱔片。”溫柔在往桌上擺碗筷,見她回來,便向她招了招手。

    梅香早就餓了,這會滿腦子想的都是吃,壓根沒發現家裡多了一個人,待到進門看見滿滿一桌的菜,更是訝然,笑道:“今兒什麼日子,怎麼做這麼多菜!”平時溫家不過三菜一湯,還沒奢侈豐盛到如此地步呢!

    “這啊——”溫柔笑著瞥了一眼溫媽媽道:“這是我娘見你們連月來做事辛苦,特意多買些菜回來讓你們補補身子,打打牙祭的!”



第一百一十章 冷落擠兌

  這些菜明明是買回來待客的,溫媽媽不解溫柔為何要如此說,但還記得她先前在廚下的囑咐,因而只是笑而不語。

  “來來來,吃飯了。剛兒,你把那張椅子挪過來,再去將我前兒買的那壇玉露酒拿出來,晚上大家都喝上一杯。”

  溫柔說著,又入廚下去取了幾個酒盅,誰知再回來,就看見溫媽媽正打算讓沈家二少往上位坐,於是“咚”一聲,將酒盅擱到了桌上,向那沈家二少款款欠身施了一禮道:“抱歉的很呢,家裡只有些粗茶淡飯,恐怕污了沈少爺那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嘴,再者說,舍下的飲食不太潔淨,萬一讓少爺你吃壞了肚子,傷了玉體,那事兒可就大了,只怕沈丞相大怒之下,要將我家滿門抄斬呢!因此不敢請少爺你屈尊在舍下便飯。”

  她“沈丞相”三字一出口,除了小環,其餘人都有些訝異,溫媽媽更是張大了嘴,半晌說不出話來,她知道自家高攀不上這樣的高門大戶,頓時將那一片撮合女兒同沈少爺成親的心思給徹底打消了,只是見溫柔對那沈少爺如此不客氣,心裡又十分忐忑不安,怕這姓沈的大怒起來,會將溫家搞得家破人散。

  “愣著幹嘛?都坐下,吃飯了。”溫柔看見眾人站著發怔,忙招呼他們回神,又向那半起了身,僵在那裡一臉鬱悶神情的沈家二少微微一笑道:“有偏了!”然後就自顧自舉起筷子,夾了一筷鮮蝦燴瓜茸到溫媽媽的碗裡。

  沈家二少原本以為溫柔妥協了,還賣力下廚做飯菜討好自己呢,心裡正得意的不行,誰知溫柔轉眼就潑了他一盆冷水,不,不對,是冰水!讓他從頭涼到心,此刻更是恨她恨得牙癢,偏偏溫柔又特特將他那沈丞相公子的身份點明了,他要是還像個叫花兒一般,跟三輩子沒吃過飯似的擠過去討吃,這臉就丟得太大了!

  冷靜!一定要冷靜!微笑,要笑得更有風度!

  他是誰啊!他是堂堂沈家二少,一向風流倜儻,瀟灑多金,笑傲整個京都的風月場合,走到哪裡都被人奉承討好的沈夢安!怎麼可以在這個女人手裡一再的顏面掃地?反正一頓飯不吃又餓不死人,再說這破破爛爛的溫家能有什麼好飯菜?就算請他吃,他還不屑一吃呢!

  沈夢安一屁股坐回去,有意忽略自個那咕咕叫著抗議的肚子,極有涵養的坐在那裡微笑,喝茶,再喝茶,微笑。誰知溫剛這茶泡得極濃,溫柔又特意撿那種容易泛香的菜色來做,於是在一陣接一陣的菜香味裡,他越喝茶肚子就越餓,好幾回差點忍不住就想拂袖而去,找家勾欄左擁右抱,一口酒一口菜的好好享受一番,只是這樣一來等於向溫柔低頭認了輸,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因此仍是死撐著坐在那裡,卻沒發現臉上那自以為優雅的笑容,已經變得有些扭曲了。

  溫柔眼角余光瞥見沈夢安坐在那裡臉色鐵青,還要假裝若無其事的微笑,憋了一天的氣惱頓時就一掃而空,感覺心情從來也沒有這樣舒暢過,於是胃口更好,話也更多起來,自己埋頭苦吃的當兒,還沒忘了給別人夾菜,一會道:“小環,嘗嘗這個香烤兔肉。”一會又道:“剛兒,今兒的魚很新鮮,你多吃點。”

  溫剛機敏,這半日早就瞧出溫柔要故意整那沈夢安,自然幫著她,特特裝出驚訝的樣子,贊道:“哇,姐姐,這魚你怎麼做的,又鮮又嫩!”

  溫柔好笑地瞧了他一眼道:“新鮮桂魚啊,當然是清蒸才最能吃出魚肉鮮甜的原味來,不過蒸的時候我加了點特別的東西,嘗起來是不是一點腥味都沒有?”

  “嗯,好吃!”溫剛半真半假的誇著,筷子連往魚身上點去。

  過了一會,小環又驚呼道:“姐姐,這個蜜汁火腿比你上次做的還要好吃,簡直入口就化!”她說著,有意又夾了一片,舉得高高的,沈夢安一眼瞥見,燈光下那火腿偏瘦的部分顏色火紅,肥的部分瑩如水晶,火腿上掛的蜜汁也散髮出誘人的光澤,不由自主就吞了口唾沫,然後非常鬱悶的看著小環將那片火腿慢慢送進了嘴裡,有滋有味的咀嚼著。

  梅香見他們如此行事,再不通曉世事也有所頓悟,當即不甘落後的學著他們的樣子,吃了一筷豆腐道:“姐姐,這豆腐看上去就是清水煮的嘛,上面只鋪了一層豌豆苗,怎麼味道這樣鮮?”

  “什麼清水煮的!”溫柔不甘的抱怨道:“這個叫畏公豆腐,做起來可費事了,要先用吊好的黃豆芽的湯慢慢的煮,煮到豆腐上面生滿了蜂窩眼,再用清雞湯燉著,將豆腥味兒完全煮去,最後再加配料下鍋燒,又因這豆腐的蜂窩眼裡都注滿了雞湯,油透不進去,才會格外腴潤而不膩口,不過為了裝盤好看,我把配料都撈走了,只拿燙熟的豌豆苗鋪在上面,這樣看起來顏色比較清爽啊。”

  溫媽媽見他們這樣玩法,再瞥見沈夢安臉色難看,心裡著急之至,只想提醒他們收斂一些,但又怕溫柔生氣,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只是吃起東西來有點食不下咽,不時偷眼去瞧沈夢安的反應。

  媽的!這家裡的人個個心壞之極,聯手整他玩!沈夢安一聽那道豆腐的繁複做法連自己都未曾聽聞過,口水本就泛濫得更加厲害了,再看見溫媽媽總偷眼看他,更加認定溫媽媽心裡也在暗自嘲笑他,差點忍不住就衝上去搶筷子,或者乾脆把桌子掀了,讓他們都吃不成,不過最終他還是按捺住了心裡那股邪火,只站起來往門外走去。

  咦,這個人終於要走了嗎?小環心裡暗樂,悄悄與溫柔交換了一個眼色,誰知沈夢安只是走到廳門前便站住了,衝著外面大聲喊道:“侍墨!侍墨!你死到哪去了?還不快點給我滾進來!”

  過了片刻,只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那名喚侍墨的小廝便急匆匆跑了進來,見沈夢安一臉氣急敗壞的模樣,嚇得立刻跪下道:“二爺,喚我來有什麼吩咐?”

  沈夢安藉著廳內射出的燈光,看見侍墨嘴上還未抹盡的油漬,更是著惱。好啊!原來人人都吃飯填肚子去了,只有他一個人像個傻子似的被冷落在一旁餓肚子,不由恨道:“自個掌嘴十下!”

  侍墨哪敢問沈夢安罰他的理由,抬起手來就左右開弓,“啪啪啪”連甩了自己十個耳光,只打得面皮泛紅,眼含淚光。

  沈夢安才不管他委屈不委屈,見他打完了才吩咐道:“好了,你給我滾出去,上醉香樓叫一席上好的酒菜來,就在這院子裡給我擺下!”

  “是!”侍墨應了一聲,扭頭就走,卻又聽見沈夢安在後頭叫道:“回來!記得讓他們把整張桌兒也抬來,再帶十壇特釀的花蜜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4 10:24 AM

第一百一十一章 賴定不走

  溫柔聽了沈夢安的話,差點被沒吞下的菜給噎住。

  這人怎麼這樣難纏啊?都被整到如此地步了,還死撐著不願意離開,難道真打算賴在她家了?算了,不管他,愛待就待,反正他留下也只有被人奚落的份兒。至於沈家的勢力,她倒不太顧忌,先前聽綠萼說過,沈夢安除了風流好色點之外,心眼倒不壞,不是那種惡事做絕的人渣,而且沈丞相最恨這兒子在外頭沾花惹草,還特別囑咐過他不許動良家女子,因此她確信沈夢安不會把這麼丟臉的事兒告訴他老子,或是借了沈家的勢力找些人來鬧破溫家。

  沈夢安眼見著侍墨跑出去,這才走回椅旁坐下,心裡暗暗得意的想,老子有錢,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一會那席上好酒菜,他要吃一半扔一半,那十壇特釀的花蜜酒也要喝一壇砸九壇,氣死溫家那些可惡的人!哼,想教他餓肚子,沒門!

  溫家大小隻看見沈夢安臉色轉好,坐在那裡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甚至還架起二郎腿兒開始哼曲子,卻壓根不曉得他心裡轉的是如此幼稚可笑的念頭,不覺有些面面相覷。

  要說醉香樓不愧是整個太和城內最有名的酒樓之一,侍墨出去不到半個時辰,就領著醉香樓的夥計,扛桌帶菜的回來了。

  溫柔原本想出去攔,但又想起強硬的態度對沈夢安這厚臉皮的傢伙來說無用,目前嘗試下來,似乎只有客氣而淡漠的對待他,不將他當回事這招,才最令他難以忍受,因此忍住了沒有起身,只冷眼看著自家小院裡支起了一張八仙桌,上頭擺滿了一席酒菜。

  “唔,不錯!”沈夢安趾高氣揚的慢慢踱著步走到小院內,繞著八仙桌轉了一圈,滿意的點了點頭後,從懷裡摸出兩錢碎銀,丟給醉香樓的夥計們道:“賞你們的,回頭將這席酒菜記在我帳上。”

  幾名夥計大喜,說了一堆奉承的話兒後才謝賞離去。

  沈夢安則一掀袍角,悠悠然在八仙桌前坐下,極力按捺住自己心裡那迫切的進食慾望,等著侍墨拍開酒壇泥封,恭恭敬敬替他斟了一杯酒後,才端起酒杯,深深吸了口氣,誇張道:“香啊!醉香樓這馳名天下的特釀花蜜酒真是名不虛傳!”說著,輕抿了一口,陶醉的眯起了眼睛。

  除了溫媽媽之外,其他人可沒心思去看沈夢安的表演,再說他們早就吃飽喝足了,醉香樓的菜再好,酒再香,在他們心裡也及不上溫柔做的飯菜來得可口,因此無人理會他,都各自做各自的事去了。

  溫剛挑燈夜讀,小環練字,梅香則幫著溫媽媽收拾桌上碗筷,至於溫柔,她的事情也不少,偷懶了數天后再次核算起了帳目,只丟下沈夢安一個人在院子裡賣力演出,可惜旁觀的人只有侍墨和天上的夜月,令他頗有俏眼做給瞎子看的失落,最後實在覺得無趣,便讓侍墨立在一旁與他一起進食,至於酒壇,他都失去了砸的興致。

  古人有早睡早起的好習慣,溫家已經算睡得有些晚了,待到亥時,倦意來襲,便一個個相繼入房睡覺去了。

  小環坐在那裡困得不行,頭一個勁的往下點,連筆尖上的墨滴下來染污了紙張都不自知,溫柔見狀忙推她道:“快點睡吧,別在這撐著。”

  “啊!”小環被推醒,惺忪著眼兒朝外頭院子裡抬了抬下巴道:“他怎麼還不走啊?難不成打算在咱家裡喝上一夜的酒?”

  “理他呢!”溫柔冷笑著瞥了沈夢安一眼道:“有本事他再讓人回去抬他的床來!”

  “那他不走我也不去睡……”小環咕噥道:“誰曉得咱們睡著了,他會做出什麼事來,還是防著點好。”

  溫柔不去睡,原也是想防著沈夢安,可是再轉念一想,總不能陪他耗上一夜吧?這人是個米蟲,大概過慣了夜生活,等天亮了,拍拍屁股回家睡覺去,也不用愁吃愁喝,但自己一家人卻是要日夜辛苦勞作的,不然家裡的嚼吃從何而來?因此便坐不住了,將帳冊一合,站起身道:“我去打發他!”

  說著,她大踏步走到院內,笑吟吟向沈夢安道:“沈少爺,時辰不早了,你看你是不是該打道回府歇著去了?”

  “歇?”沈夢安其實屁股都坐麻了,死撐著就是等溫柔過來搭話呢,這會見她果真來了,立刻精神一振,裝出一副閒適樣兒道:“時辰還早得很呢,爺可是不到天亮不上床的,這會還不困。怎麼,你打算陪爺喝一盅?”

  喝!喝死你!最好喝到胃出血、酒精肝、高血壓、生育能力低下,最後走到路上腦中風倒地而死。溫柔十分惡毒的在心裡詛咒他,可是表面上只得若無其事的笑道:“那就委屈沈少爺今兒夜裡替咱們守門了,這院子裡風涼露重,你多保重,可千萬別傷風啊!”說著,她哈哈哈乾笑了幾聲,就轉身回了屋,“咚”一聲將廳門合上栓死,然後打了個呵欠對小環道:“走吧,睡覺去。”

  “就這樣睡去?”小環遲疑了一下。

  “嗯,反正他還沒掉價到要偷咱們家廚房裡那些傢什的地步。”溫柔又打了個呵欠,眼淚都快流出來,“沒準咱們都睡了,他自個覺得無趣也就回去了。不過今兒晚上咱們可得睡得靈醒些,別讓他偷進屋來都不知道。”

  “好。”小環點了點頭,尋了把剪子出來貼身藏著,笑道:“他要是敢進來,我就拿剪子戳死他!”

  溫柔被她說得一陣好笑,兩人吹了燈就入房睡了,當然睡前將門窗都關得死死的,還在地上和窗邊的桌案上散擺了幾隻茶杯,這樣萬一有人偷爬進來失腳踢到,她們也能聽見動靜醒轉過來。

  躺上床後,雖然心裡一直在寬解著自己,竭力不去想那坐在院子裡又哼曲又吟詩的討厭傢伙,可是這一夜溫柔還是沒睡穩,又聽見外面似乎沒有了動靜,按捺不住好奇便爬起身來,準備去看看那沈夢安是不是已經走了,誰知剛一打開廳門,就徹底黑線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隱忍不住

  沈夢安這個王八蛋!

  他還當真把床給搬來了!

  不過確切點說起來,那只是一張窄窄的軟塌,不是富貴人家常用的那種拔步床,要不溫家這麼窄的大門,不弄出點動靜來還真搬不進來。只是這軟塌擺放的位置太陰毒,恰恰橫堵著廳門,中間連條縫隙都沒留,讓人想出去都不行,而沈夢安正四仰八叉的躺在這軟塌上,身上胡亂搭著一條薄薄的錦被,露出半邊身子,有條腿就架上了守坐在塌邊地上打盹的侍墨肩頭,好夢正酣。

  這傢伙簡直欺人太甚嘛!溫柔有一種將他從床上揪起來暴打的衝動,但好在她還有自知之明,知道動手的話,她是無論如何都打不過這個男人的,於是恨恨的轉身進房,卻見小環已然起身,揉著眼睛問她道:“那討人厭的傢伙走了嗎?”

  “堵在門口睡覺呢!”溫柔鬱悶之極,轉真眼珠子滿房裡找可以利用的武器。

  “不是吧?”小環慘呼一聲,猶不敢信的跑出去看。她真的沒法想象一位錦衣玉食的官家少爺會做出如此有失體面的事情!沒事賴在人家裡挨餓也就罷了,可是睡覺的話……哪怕此刻是炎夏,露天睡覺也不見得舒服吧?

  只是事實勝於想象,小環還是看到了那位沈家少爺的誇張睡相,正站在那裡發怔呢,隨後就見溫柔端著一盆水從房裡出來了。

  “姐,你要做什麼……小環有點驚恐的指著那盆水道:“那是我昨兒晚上洗腳的,預備早起倒……”

  她話還沒說完,溫柔已經乾脆利索的將那盆洗腳水兜頭潑到了沈夢安的身上,將他徹底潑了個透濕,當然,貼近沈夢安的小廝侍墨也沒躲過這場水厄,被連累著濕了半邊身子。

  “啊——”沈夢安正夢見溫柔被自己整得跪地求饒,他則單手叉著腰,一腳踩到她背上張狂的仰頭大笑,結果笑著笑著就樂極生悲了,天上忽然下起暴雨,將他淋了個透濕,他驚叫一聲就從床上跳了起來,這才發現原來不是做夢,自己身上真的是從頭濕到了腳,還在滴滴嗒嗒往下淌水呢!

  “二……二爺……”小廝侍墨也被水潑得醒轉過來,一眼看見沈夢安那簡直像剛從水裡撈起來一般的透濕模樣,頓時嚇得結巴了。

  慘不忍睹!小環眼見這一幕,立刻飛快地捂住了臉,想要努力忘記那盆水的來歷。

  “你,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居然敢用涼水潑我!”沈夢安呆了一會,就發現了仍端著木盆站在那裡冷冷望著他的罪魁禍首。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溫媽媽也一夜沒有睡好,到天方亮時才迷迷糊糊打了個盹,此刻聽見外面吵鬧的動靜,立刻從房裡飛奔了出來,看見眼前的場面時,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拿手捂住了嘴,才沒有驚呼出聲。

  隨後溫剛和梅香也趕了出來,看見溫柔正指著沈夢安的鼻子讓他滾,看來昨日一整天的遭遇已經到了她承受的底線,今兒一大早又受了一場刺激,就忍不住完全爆發了。

  即便是夏天,一大清早還是有些涼的,沈夢安原本想同溫柔大吵一場,可是身邊的貼身小廝卻怕他著了涼,回頭府裡夫人責罰自己服侍不周,因此死拖活拽,硬是要將他拖回府去,還不住勸道:“爺!二爺!聽我一句勸,您要打要罵,也等回去換身衣裳再來!這一宿都沒睡,到了天亮才閤眼,又沾這一身涼水,要受寒的……

  “放手!你給我滾一邊去,我今兒個非要先找這個女人算帳不可!“沈夢安使勁甩開他的手,但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卻實在不知道要怎麼找溫柔算帳,也只是捏緊了拳頭擺個樣子罷了。

  怒氣能壯膽,溫柔此刻絲毫不懼怕,站在那裡冷眼與他對峙,只是手裡緊捧著那個木盆,以防萬一沈夢安真一拳打過來,她也好有個抵擋的“盾牌”。

  “二爺……您要再不回去,小的可要回去稟告老爺了……”侍墨見勸不動他,不得不大著膽子威脅他,好在這位小爺罰人一向不太重,最多事是讓他自掌十幾個嘴巴,再被踹上兩腳,總比被夫人打板子要強。

  “你敢!”沈夢安回頭衝著他就是一瞪眼。

  侍墨嚇得一哆嗦,卻還壯著膽兒結結巴巴道:“敢……小的……小的真敢……不信……爺等著……”他說著放脫抓著的沈夢安,撒腿就往門外跑去。

  “回來,你給我回來!你這個小王八羔子,看我逮住你後怎麼收拾你!”沈夢安喝罵著一路追了出去,他最初是真追侍墨,追出門後一想,得,也別再回去了,就藉著這個台階順腳溜吧!反正這回他是捉拿自己的小廝去的,可不是被那個惡女人給趕跑的,不算……太丟臉……

  眼見他們一跑一追的出了門,溫媽媽才捂著胸口長出了一口氣,抱怨道:“這叫什麼事兒啊!”再一低眼看見堵在門口的軟塌,更是搖頭道:“堂堂丞相公子,怎的這副德行……”

  對!說得實在太對了!溫柔覺得自從穿越以來,還是頭一回聽見溫媽媽說出這麼順耳的話來,差點就忍不住想上去擁抱她一下了。誰知溫媽媽抬眼又打量了她一陣,話鋒一轉道:“你和他究竟怎麼回事?他怎麼都鬧到家裡來了?還一副罵不離,打不走的架勢。”

  溫柔聞言真是無語望蒼天,事實上,她也很想知道這個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啊!不就是昨兒個打了他一耳光嗎?那也是他過分在先,她只算是正當防衛,他不至於這麼記仇,非要向她討回這筆被打的帳吧?

  蒼天哪,大地哪!她看這傢伙純粹就是米蟲當得太閒了,想找個人來整整,順便打發一下無聊的時間!可是她真的真的沒有興致奉陪,甚至希望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他!不過鑒於她的願望通常十次有九次落空,那麼這一次肯定也不會例外,於是她的心情加倍的惡劣起來。

  “姐,你說他還會不會再來找茬啊?”溫剛皺著眉頭,也在擔心。

  小環站在他身旁附和著拼命點頭,她實在也不想再看見那沈夢安了,否則總會想到那盆潑到他身上的洗腳水……

  “我不知道……”溫柔無奈轉身,準備回房梳洗一下,然後去鋪子裡躲躲,不過剛走兩步,又回過頭來囑咐眾人道:“下回他要是再來,誰也不許放他進門!”

  這一點,似乎很難做到吧?眾人聞言面面相覷。

  畢竟他們眼下住的房子,是連帶著鋪面的,前頭總要開張做生意啊,他要是硬闖,那實在是防不勝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9 08:59 AM

第一百一十三章 痛斥禁足

  不提溫家眾人被沈夢安攪得頭大如牛,單說沈夢安渾身濕淋淋的追到門外,卻看見小廝侍墨躲在墻角偷偷摸摸的看他,頓時怒從心起,喝罵道:“小婦養的賊東西,你膽兒壯了啊!連我都敢威脅!”

  “二爺,您答應回去了?” 侍墨大著膽子探問。

  “混帳東西!”沈夢安又罵道:“還不快點給我雇頂轎子去,你難道想讓我這個樣子走回去嗎?”若真這樣走回去,不出三天,全京都就都知道他沈夢安被人潑了水了!

  “是,是……爺等著,我這就雇頂轎子去……” 侍墨忍住笑,拔腿就跑。

  沈府是不允許外頭的車轎出入的,沈夢安不得不在側門下轎,此刻太陽還未升起,他的衣裳還是半濕的貼在身上,守門的家丁看見他這副狼狽模樣,驚訝之極,不覺瞪大了眼睛。

  “看什麼看,沒見過人家濕衣裳嗎?”沈夢安一肚子火無處發洩,逮誰罵誰。

  守門的家丁看見侍墨不住的向他使眼色,不敢回嘴,連忙低下頭憋住笑不語。

  沈夢安一路罵進府,將沿途的花草樹木破壞了無數,侍墨更在後頭心裡忐忑,即怕這會子撞見了人,又擔心自己一會要受懲罰。

  眼見沈夢安居住的添香閣近在眼前,侍墨總算松了一口氣,可是還沒心安多久,就聽見不遠處一聲威嚴的怒喝傳來——

  “站住!”

  完了!侍墨腿一軟,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再偷眼瞧沈夢安,見他的腿也顫了兩下,最終還是強作鎮定的轉過身去,面上帶笑道:“爹,您這麼早就起來了啊?兒子正喲啊給您請安去。”

  “請安?”左丞相沈緣冷笑著指了指那輪剛躍上天空的太陽道:“家訓裡頭怎麼說的?雞鳴而起!這會都快日上三桿了,你還有臉說出這個‘早’字!”

  “您這兩天身子不爽利,連朝都不上了,我這不是怕打擾爹爹休息麼?”沈夢安低著頭答話,眼角瞥見沈緣旁邊還站著陸策,心裡加倍懊惱。真倒霉,偏偏挨訓的時候讓他瞧見。

  “少在我面前花言巧語!”沈緣將他從頭到腳掃了一眼,怒道:“你昨兒個又上哪鬼混去了?弄成這副狼狽模樣回來,哪裡還有一點大家子弟的樣子!”

  “我……我沒出去呀,在房裡睡覺來著,只是方才起來去湖邊賞景,不小心失了腳……”沈夢安低著頭,眼珠子骨碌碌亂轉,編造著謊言,最後自覺沒什麼說服力,又拉上侍墨墊背道:“不信……您問侍墨!他一晚上都和我在一起。”

  見沈緣的目光轉過來,侍墨不由在心裡叫苦連天:爺哪!您扯謊也扯得有水平些兒,讓我也好回話,現下明擺著老爺不會信你的話,教我怎麼答?說是,就得罪了老爺,說不是,又得罪了您……

  他正犯躊躇,卻聽沈緣冷笑道:“你的小廝,自然是心向著你,我問他也是白問!我只問你,你什麼時辰起來的?”

  侍墨聽見這一句,如遇大赦,暗自長出了一口氣,心想:爺,不是我不幫您,而是實在幫不了,您就自求多福吧!

  自己一向起得晚,這點爹爹是很清楚的,因此答得時辰早了,反倒無法取信,不如答晚些,最多吃他罵上兩句,沈夢安想了想,恭謹答道:“辰時一刻。”

  他話剛答完,瞥見陸策眉頭微微一蹙,立刻就知道事情要糟,果然沈緣臉上泛出了一抹高深莫測的笑,這是他即將發怒的徵兆,笑得越歡,怒氣越大。沈夢安不覺有些膽怯起來,下意識退了一小步。

  “你辰時一刻起來的?”沈緣的笑意漸濃,轉頭向陸策道:“陸閑侄,你說咱們是幾時去的添香閣?”

  陸策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答道:“卯時三刻。”

  “是啊!咱們卯時三刻進的添香閣,床上連半個人影都沒有!我便同陸賢侄在那邊涼亭上下了一盤棋,回頭才瞧見你匆匆忙忙從府外頭進來。”沈緣笑眯眯向沈夢安道:“兒啊,你說你睡在哪裡了?”

  沈夢安無言以對,知道自己要是繼續扯謊狡辯,到時受的處罰越大,因此隻立在那裡,拿濕嗒嗒的衣袖抹了抹額角上淌下的汗。

  “立刻給我滾到祠堂裡去跪祖宗牌位!不跪滿三天不許起來!另外,這一個月你都給我在府裡好生待著念書,若是再敢踏出府門一步,我就打斷你的腿!”沈緣的怒氣終於爆發了出來,喝斥的聲音震得人耳朵隱隱生疼,他罵完後見沈夢安還在原地站著,不由抬起腿來踹了他一腳,喝道:“孽障!還不快點離了我的眼!”

  沈夢安被罵了一通鬱悶之極,跪祠堂也就罷了,最倒霉的是被禁足一個月,這可要悶死他了。不過此刻自個老爹正生氣,再求也沒用,他只好揉了揉被踢痛的腿肚子,帶著侍墨灰溜溜的準備離開。

  誰知剛跑了兩步,又聽沈緣喝道:“回來。”

  沈夢安聞言更是忐忑,別是他爹又想出什麼惡整他的法子了吧?但又不敢違拗,只好停住腳步轉過身道:“爹還有什麼吩咐?”

  沈緣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稍稍平緩了一下自己的怒氣,只是望向兒子的目光裡還帶著幾分厭惡,喝斥他道:“先去把這身衣裳換了,將自己收拾乾淨,我們在那邊涼亭裡等你。”說著,他轉身就走,似乎連多看沈夢安一眼都不願意。

  陸策看看沈夢安那張鬱悶又疑惑的臉,搖搖頭道:“他只是有事要找你商議。”說著,就隨在沈緣身後走了。

  “爺,二爺?” 侍墨見沈夢安還站在原地發愣,不禁催促他道:“還是快去換衣裳吧?”

  沈夢安看看身上那件已然半乾的衣裳,摸了摸頭道:“你說我爹找我能商議什麼事啊?他是連讓我作一首詩,都能從頭到底一字不漏的批成狗屎的,竟然還有找我商議事的時候?他找陸策商議不就成了嗎?非要拘我幹嘛?”說著說著,他語氣就泛酸了。

  “小的不知道。” 侍墨苦笑道:“小的只知道爺再不趕緊著些兒,讓老爺久候了,一會又要挨罵。”

  “那你怎麼不早說!”沈夢安斥了他一句,提著袍子拔腿就跑。

  是他沒早說嗎?明明是二爺他聽而不聞啊!侍墨委屈之極,又不能辯解,只得苦著臉跟在沈夢安身後,往添香閣跑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涼亭閒話

  涼亭上,沈緣負手而立,眼望遠處那一片鬱郁蔥蔥的綠景嘆息不已,陸策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也不多話,只坐在石凳上把玩著手裡的兩枚玉石棋子。

  “你說,我沈家世代書香,怎麼就養出這麼個不成器的東西來?”沈緣痛心疾首道:“他要是能有半分像你,我也不生氣了,可以多活兩年。”

  “他只是愛玩吧,本性還是好的。”陸策淡淡說道,自嘲地略彎了彎嘴角道:“再說像我有什麼好?我爹還不是被我氣得將我趕出家門了?倒累得世伯費心照管了我這許久。”

  “不一樣,那不一樣。”沈緣搖搖頭,在石凳上坐下道:“不過說起來,你和你爹也鬥了一年多的氣,怎麼,還不打算回去認個錯,和解了事?”

  “我沒錯。”陸策拿起手邊的茶壺,替沈緣的杯子裡續了點茶。

  “你和你爹都是硬脾氣!”沈緣瞧了瞧他,勸道:“這人老了就是固執點,你幹嘛非同他賭氣不可?認個錯,給他個台階下,這事不就不了了之了麼?”

  陸策果真硬脾氣,還是堅持道:“我沒錯!”

  沈緣不認同的搖了搖頭,嘆道:“你爹近來可是拐彎抹角的問起你好幾次了,我看他是想你了。”

  “他哪是想我啊?”陸策喝了口茶悠悠然道:“他怕是被我爺爺罵慘了,想我回去安撫老人家呢!”

  “你那爺爺……”沈緣想到陸策的爺爺陸沉舟就忍不住要笑。

  七十多歲的人了,兒子也一把年紀了,可是他一生起氣來,還是常常握著把劍追得兒子滿府裡亂竄,唯有對陸策這個孫兒,真是百依百順,疼愛到了骨子裡,大概是因為陸策長得像已過世的陸家老夫人吧。

  據說當年陸沉舟追他夫人時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而且衷情一生,連個侍妾也沒納過。陸家老夫人去世時,老爺子在靈前坐了三天三夜沒吃喝,一心求死,任誰去勸都不理會,最後還是當年才三歲的孫兒陸策,小小的人兒,顫巍巍捧了一盞茶上去,說了一句:“爺爺,喝茶。”才讓老爺子涕淚縱橫,回了求死的心。

  “這麼久了,你就算不向你爹認錯,總也要回去看看你爺爺吧。”沈緣在棋盤裡摸了一枚棋子,捏在指尖摩養。

  “有啊。”陸策在棋盤上落了一子,繼續方才沒下完的棋局,淡淡道:“我前兒才在外面舊樓裡私會了我爺爺,老人家精神好得很,罵我爹罵了半個時辰都不帶喘氣的。”

  沈緣搖著頭笑,跟著在棋盤上落了一子。

  兩人對弈了一會,沈夢安還沒來,沈緣已然有點焦躁起來,接連下錯了兩子,陸策抬眼看了看他道:“不如這局就算和棋,不下了罷。”

  沈緣剛要說話,卻見通往涼亭的小路上,沈夢宜帶著婢女綠萼穿花拂柳而來,她們身後還跟著另一位名喚紅萼的小婢,手裡捧著個花鳥紋剔紅捧盤,不覺向她笑道:“你怎麼來了?”

  “早起去給娘請安時就聽說爹爹和陸世兄往添香閣來了,我做了些點心趕去,誰知二哥大清早竟在沐浴,找侍墨一打聽才曉得你們在這裡。”沈夢宜說著,將捧盤上的一把紫砂壺、四碟點心取出來放到石桌上,笑道:“就曉得你們喝的茶涼了也不知道吩咐下人去換,我泡的這壺雲霧是在二哥那裡添的水,還燙著呢,趁熱飲兩口,吃些點心。

  綠萼聽她這麼說,機靈的在捧盤上取了兩隻乾淨杯子,往裡斟滿了新茶。

  陸策低頭看見四個碟子裡分裝的是兩樣點心,一樣是各色水晶凍,另一樣是乳酪蛋糕,不禁輕抿了抿脣,伸手取了一碟乳酪蛋糕,拿碟中擱著的小銀勺舀了一勺,面無表情的送入口中。

  “還是你有心。”沈緣捋著鬢須點了點頭道:“這點心可是你前些時日在外頭鋪子裡買的?”

  “不是,這可是宜兒親手做的。”沈夢宜說著,轉頭向陸策笑道:“味道可好?我新學的,做起來不熟練,先前從烤爐裡取這蛋糕時,還把手給燙了。”

  陸策只是點了點頭,不置可否,沈緣正往嘴裡送一個荔枝水晶凍,聽她這麼一說,手裡動作一滯,緊張道:“手沒事吧?”

  “沒事,擦了點雪蛤油就好了。”沈夢宜見陸策沒有什麼反應,略有些失望。

  “這種事,你今後讓下人去做就行了,何必親自動手?”沈緣看她手上只是有點紅,知道沒大礙才放了心。說起來,四個兒女裡,他最疼愛的倒是這個最小的女兒。

  沈夢宜笑道:“那些下人手腳太笨,叫他們做我還不放心呢,再說自己做的也潔淨些,何況我閒著又沒什麼事兒,不如盡點孝心。”

  “這話該叫你二哥來聽聽,他要是有你一半的孝心,我也沒氣生了!”沈緣又開始習慣性的拿沈夢安同人比了,越比就越覺得他這個兒子,渾身上下挑不出一點好來,只會教他生氣。

  說曹操,曹操還真到了,沈夢安剛走近涼亭,就聽見他爹又在編排他,心裡鬱悶,一張俊臉拉得更長了。既然這麼討厭他,還要他過來商議什麼事?與其待在這裡聽訓,還真不如讓他直接跪祖宗牌位去。

  儘管沈夢安心裡十分膩味不耐,但表面上卻不敢露出來,走到沈緣面前低頭道:“爹,我來了。”

  沈緣瞥了他一眼,見他收拾乾淨後,看著還是挺清雅悅目的,只是空長了一副好皮相,這麼大的人了,還成天在外頭尋花問柳,不幹一點正經事!想到這裡,不覺又冷哼了一聲,正想要罵他,卻聽陸策在旁道:“世伯,不如我替你將事情說給夢安聽。”

  “好。”沈緣本不想同兒子多說話,怕說著說著就想罵他,便點頭允了。

  沈夢宜見他們要說正經事,便想告退避開,誰知沈緣向她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回房去也是悶著,不如在這裡聽聽,替為父的也出點主意。”

  “嗯。”沈夢宜應了一聲,姿態優雅的在空著的一張石凳上坐了下來,聽陸策道明事情原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9 09:05 AM

第一百一十五章

  原來下月十五是大昭九皇子謝天皓的生辰之日,沈緣決定十四那天先備幾席酒替他慶生,但這筵席要怎麼辦,他這個一向不喜應酬又不好聲樂之人,實在拿不定主意,因此才想起自己這個風流放蕩的二兒子,找他來出些主意。

  “表哥又不是講究的人,隨便辦幾桌酒盡到心意不就成了,難道他還會怪咱們備辦不周?”沈夢安口渴了,看到桌上有茶,順手就拿了一杯起來,觸手一摸,涼的,自動又將陸策面前那杯還冒著熱氣的拿了起來,看了看道:“你沒喝過吧?”

  陸策搖了搖頭,他就端起杯子一飲而盡,自個拿起紫砂壺又倒了一杯。

  聽見這話,再看見他那率性的舉動,沈緣差點沒忍住又要訓斥他,但這樣罵下去實在耽擱談事,只好忍了忍,悶聲道:“他究竟是個皇子,不能太簡。”

  “要不,叫兩班小戲,再請幾個唱小曲和說書的來侍候,辦得熱鬧點好了。”沈夢安又伸手拿了只水晶凍,塞進嘴裡後含糊笑道:“我新近認識了一個戲子,那扮相沒的說,比女人還嬌……”話說到一般,他自覺失口,不安的抬眼偷瞟他老子,發現沈緣果然黑著一張臉,連忙將水晶凍咽了下去,改口問道:“不知爹是預備白日裡擺酒還是夜裡擺酒?”

  “你說呢?”沈緣把問題回拋給他。

  沈夢安想了想道:“白日裡吃酒實在沒有什麼興頭,我看索性就在夜裡辦?夜裡無事,大夥可以盡興樂。”

  沈緣不置可否道:“接著說下去。”

  “城內有一家慣做煙火的鋪子,聽說宮裡用的煙花爆竹都是在他家訂的,我可以先去預定一些。”沈夢安謹慎的看了看他爹,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才接著說道:“還可以找人多做些花燈,掛在府裡各處的高閣樹木上,夜裡點起來,如銀花雪浪一般,十分搶眼。酒席呢,就擺在那邊湖池的游舫上,開了窗子四面通風,不僅涼爽寬敞還能賞月,再找幾個人在岸上吹笛子唱曲兒,那樂音隔著水,順著夜風飄到游舫上,聽起來格外清耳。”

  沈緣邊聽邊捋著髭須默默點頭,顯然對他這個新奇點子很感興趣,待他說完,才嘆道:“這也罷了!”不過,他隨即又瞪起眼道:“你就只能在這些風花雪月的事情上下工夫,要是將這心性用到念書上頭,還不輕易就中個狀元回來?”

  沈夢安惶恐的低下頭,心裡腹誹著:明明是你叫我說的,我若說得不好,你指定罵我一肚子爛草,連個好點子都想不出來,說好了,又說我慣會在這些事情上下工夫,簡直就是雞蛋裡挑骨頭,故意找茬兒!

  “陸賢侄你怎麼說?”沈緣又轉頭徵詢陸策的意見。

  “挺好。”陸策知道沈夢安多少有些瞧他不順眼,就有主意也不願意往外說,免得又掃了他的臉面。再說九皇子與沈家有親,這種事情也由不得他這個外人插口,他也沒什麼興趣,要不是沈緣拉著他旁聽,他早就走了。

  “宜兒,你說呢?”沈緣又轉問小女兒。

  沈夢宜沉吟了一會道:“找幾個好廚子吧,我看上年替表哥辦的筵席,他都很少下筷子,大概是嫌味道不好。”

  “他府裡的廚子都是聖上賜的御廚,外頭的尋常菜色哪裡能入他的眼?”沈夢安不以為然道。

  沈緣看了看他,冷笑道:“咱們家如今這個廚子還是聖上賜的御廚呢,怎沒見你天天在家吃飯?沒事就跑到外頭去喝花酒!這事就交給你去辦,尋到好廚子,我就撤銷你這一個月的禁足懲罰,若是尋不到——”他說著哼哼了兩聲道:“罰你半年不許出府!”

  太狠了!他老子這招也太狠了!讓他上哪找這樣的好廚子啊!沈夢安原本張口就想抗議,但不知怎的竟轉念想起溫柔,於是臉上露出了一抹邪惡的笑容,覺得這是個惡整她的大好機會!嘿,她不是會做菜嗎?她不是還故意將菜做得色香味俱全,就是不給他吃,饞他餓他嗎?這下機會來了!就舉薦她來當主廚!若是菜做得好,是他的功勞,若是做得不好,他倒霉她也別想痛快!

  他越想越得意,嘴都快咧到耳根去了,結果被沈緣喝斥一聲道:“笑什麼笑!快想人選!這京都的酒樓裡哪家菜好,哪家菜不好,你不是在清楚不過了嗎?”

  沈夢安被他一喝,笑容立即僵在臉上,悻悻道:“我倒知道有個好廚子,目前開著兩家小食鋪子和一家糕餅鋪子,不過她肯不肯來做菜就不知道了。”他那天事後就找人打聽清楚溫柔的情況了,要不然也不能找到她家去。

  “小食鋪子?糕餅鋪?”沈緣怒道:“你開什麼玩笑!?請來做糕點嗎?”

  “我見過她做菜,手藝不錯啊!”只是沒嘗到,沈夢安不敢誇口說好,只道:“不過她是個女子……”

  陸策聞言瞥了沈夢安一眼,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倒是沈夢宜啞然道:“女子?不是剛巧姓溫吧?”

  “對啊!”沈夢安點了點頭,在碟裡拿了塊乳酪蛋糕整個塞進嘴裡,咀嚼了兩口道:“味道怪怪的。”

  沈夢宜不知道溫柔昨日撞見沈夢安的事,正詫異二哥怎麼會認識溫柔,就聽沈緣問她道:“你認識?”

  “就是她教我做糕點的。”沈夢宜點了點頭。

  “那就下個帖子請來做兩個菜試試。”沈緣嘗過溫柔做的糕點,味道的確不錯,便向沈夢安道:“這事就交給你去辦。”

  “我?”沈夢安倒吸一口涼氣,道:“讓小妹去辦不成麼?”他要是去請,指定再被潑一身涼水,那丫頭火氣正大呢!

  沈緣瞟他一眼,那意思明顯是在問他不去的緣故。

  沈夢宜將蛋糕咽下,找了個藉口道:“那個,男女授受不親,我去請不太好吧……”

  “你現下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了?你若是知道,怎麼會認識人家?”沈緣自己也不知怎的,一聽見這兒子說話就想吼他,“再說又沒讓你親自去,寫個帖子讓人送去,這事就這麼定了!”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沈夢安無奈答允,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諂媚的向著他爹笑道:“還要罰我跪祖宗排位麼?”

  沈緣還未答話,就聽得沈夢宜在旁驚訝道:“二哥,這鐲子怎麼會在你那裡?”



第一百一十六章 金鐲惹事

  沈夢宜喊完,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沈夢安那裸露的手腕上,這才驚覺失言,悔不該當著人,尤其是當著父親的面道破,不禁咬住了下脣,低頭懊惱。

  果然沈緣立刻就怒了,大聲喝罵道:“不成器的東西!成天干的都不知是什麼事兒….他還待說,忽然覺得這鐲子有些熟眼,似乎在哪裡見過,略伊沉吟,便想起是小女兒帶日戴的,不覺收住了口,狐疑地望了沈夢宜一眼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怎麼瞧著這鐲子像是你的?”

  沈夢宜不知道該如何答話,偷瞟了沈夢安一眼,見他正鬱悶的將因伸懶腰而抬起的手放了下來,拉好袖子,掩住那隻鐲子,卻沒有開口說話。

  “說!”沈緣用力一拍石桌,發出一聲悶響,震得桌上的杯碟輕微顫動了兩下。

  綠萼少見沈緣發這麼大火,被一嚇,當即提沈夢宜答了話道:“這是昨個賞了那教她做糕點的溫姑娘的,不知怎的就到了二爺手裡….

  沈緣在這裡管教子女,陸策原本打算起身避嫌走開,聽綠萼這麼一說,微起的身子又坐了下去,從棋盤裡掂了枚玉石棋子低頭把玩。

  “那你來告訴我,這鐲子最後怎到了你的手裡?”沈緣恨不得將這不成材的兒子打上一頓,他成天在外頭臥柳眠花就罷了,偏偏還要帶出幌子來,生怕別人看不見似的。

  “也沒什麼啊。。。沈夢安換衣洗澡時順手將鐲子套上了手腕,結果趕著出來見沈緣 忘記脫了下了,這會也正後悔呢,低頭答道:“不過是昨兒在園子裡遇見那姑娘,見她眼生,便說了兩句話,誰知她走的時候不小心將這鐲子遺落了,我就撿了起來。

  怪不得她昨日一身泥一身水,樣子狼狽,原來是遇見沈夢安了,陸策隨手將玉石棋子丟回棋囤裡,棋子發出“叮“一聲撞擊的清響。

  “那你怎麼不追上去還給她?”沈緣自然沒有留意陸策的小動作,只是繼續怒道:“是不是又想收著當什麼念想?比不知道這原是你妹妹的東西。”若是戴到外頭不讓人瞧見了,還不知要嚼出什麼難聽的話!沈家的名聲都讓你這孽障給敗壞了!

  沈夢安被罵的抬起頭,扯謊嘟嚷道:“我就是認出妹妹的鐲子才沒還給她,我…..我以為她偷的…本來帶在身上就是想還給妹妹來著,誰想今兒被罵了一早晨,腦子裡犯了糊塗,就忘了…

  沈緣聽他這麼一說,暫時也辨不出真假,不過怒氣倒是略消了一些,只沉聲道:“那你還戴著幹嘛?脫下來還啊!

  沈夢安不情不願的將鐲子褪下來,還給沈夢宜。

  沈緣看見他樣子就想抽他,但這人還要他奔波辦事,最後終於忍住了,只起身恨恨的跺了跺腳,扭身就走,走前還拋下一句話道:“我看那姓溫的女子也不是什麼良家女子,你可給我仔細著,若是請來試著下廚好便罷,若是不好,教我知道你是想把他偷….偷香,我這次就非打斷你的腿不可!

  眼見沈緣怒氣衝衝的離開,餘下的五人各自在想各自的心思,一時都默然無語。最後還是沈夢安這個常被訓斥的傢伙練出了一張後臉皮,很快就如無其事起來,向沈夢宜一伸手道:“鐲子還我。”

  “二哥!”沈夢宜吃了一驚,拽緊了手裡的鐲子正色道:“這原是我的東西,不能給!”說著,又咬牙道:“我勸你收斂著些兒,略見了個平頭整臉的女子,就…就不管香臭全往自個屋裡拉。”她是大家閨秀,說出這番話來已是為難,再也坐不住,帶著紅蕊綠萼兩名婢女就拂袖而去。

  “好吧!你們都高貴,就我是個人渣,給你們丟臉了!”沈夢安也惱了,站起來衝著沈夢宜遠去的背影喊了一句,見她腳步略頓了頓,終究沒有停下,不覺又懊惱的坐下,拿起桌上早已涼透的茶水一氣灌下,然後將茶杯“碰”一聲砸碎在地上,又抬眼斜睨著陸策道:“你幹嘛不走?坐在這兒等著笑話我麼?’

  “我可沒這麼閑,只是覺得這兒景色不錯,略坐坐。”盧瑟淡淡說著,給自己倒了杯涼茶,喝了兩口後才漫不經心道:“那姑娘不是你爹說的那種人,你別玩弄人家的感情。”

  “誰?姓溫的?沈夢安詫異道:“你認識她?”

  “算是吧。”陸策偏頭想了想,臉上忽然露出一抹淡笑道:“她做的東西還蠻好吃的。”

  沈夢安眼睛瞪得更大了,他沒看錯把?提到溫柔,陸策這個成天臭著張臉的傢伙竟然笑了!而且他還不得不承認,這傢伙笑起來比自己好看,難怪京都威名的四大美男,陸沈謝江,這陸死死的壓在他沈字的前面。

  真討厭啊!這人討厭透了!沈夢安頭腦一熱,賭氣道:“我偏要玩弄她的感情,你能怎麼樣?”

  陸策目露奇怪的神色,淡淡掃了他一眼,仿佛在詫異他怎麼能問出這麼幼稚的話。

  沈夢安被他一瞥,臉上不覺一熱,強自辯解道:“誰讓她扇我耳光,潑我冷水,簡直可惡透了,我非得整整她不可,最好讓她愛上我,再把她拋棄掉!”說著,他加重語氣,也不知是要說服陸策還是要說法他自己,又點了點頭重複道:“讓她愛上我,然後像丟抹布一樣把她拋棄掉!

  話說完,他忽然醒悟過來,完了!看來今日果然是被他老子給罵昏了頭,怎麼連被女子打耳光和潑冷水的丟臉事都說了出來!他一時尷尬無比,只敢偷著眼兒去瞧陸策。

  誰知道陸策倒沒有嘲笑他,只是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會,最後立起身道:“你要小心!”

  “小心什麼?”沈夢安以為他在威脅自己,心裡戰意被激起,開始輓起袖子來。

  “小心別愛上了她,最後又讓她給拋棄掉了,甚至於連被她拋棄的機會都沒有。”陸策說完,再也不瞧沈夢安一眼,慢慢的邁著步兒走出涼亭,一路往他暫住的雲水軒走去。

  怎麼可能!沈夢安聽見陸策的話後,第一反應是駭笑,第二反應是嗤笑,第三反映是冷笑,待他醒過神來,拍著胸脯擔保自己決定不可能愛上溫柔的時候,才發現他早已經走遠了,只剩花叢中一抹藍影,轉瞬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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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9 09:10 AM

本帖最後由 onedoris 於 2011-11-9 09:11 AM 編輯

第一百一十七章 被迫收貼

  溫柔這兩天心情忐忑,生怕那個無賴沈夢安回家吃飽飯之後閒著無事又再次找上門來。所幸她擔憂的事情沒有發生,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平淡而無波瀾的緩緩過去。

  這天她照例同梅香一起去了鋪子,正考慮怎麼往奶油蛋糕上裱花的問題,因為這年頭沒有什麼趁手可用的裱花工具,可是夏天很快就要過去了,天涼以後,這種在夏天看起來很膩口的奶油蛋糕沒準能賣出個好價,因此她不得不事先研究。

  “掌管,掌管 。”外頭看鋪子的夥計在呼喊。

  “什麼事?”溫柔一手扯起簾子,探出個頭來。

  “有人找。”

  嗯?溫柔一怔,隨即走出來,卻見一位羅帽直身,作家打扮的人垂手立在鋪子裡,那服色,她認得,是沈府家僕們穿著的樣式,不禁微蹙起了眉頭,問道:“有事嗎?”

  “這是我們家二爺讓我交給你的。”

  那沈府家僕將一封大紅灑金帖子交到溫柔手上,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道:“請您明日務必抽空入府。

  沈夢安!他又想耍什麼花招?溫柔想都不想,直接將那請帖退回道:“對不起,我明日沒空。”

  “這— ”沈府家僕很是為難,抬起眼;來目露求懇之色道:“您要是不收這帖子,回去二爺會打死我的。

  誇張!誇張了不是?溫柔順手將那帖子又抽了回來道:“好了,我收下了,你可以回去了。”收便收了,去不去可由她!

  眼見那沈府家僕施了一禮後轉身出去,溫柔拿起帖子看了看,見上面寫著恭請她去沈家做一席酒菜,暗想這一定是沈夢安要捉弄她,於是回頭就一把撕爛了,正要找地方一丟了事,卻見眼前忽然多出了一隻手,那手裡捏著一疊大紅燙金貼,爾後指甲乾淨圓滑的拇指和食指輕輕一搓,那疊帖子就呈扇形散了開來。

  她吃驚的倒退一步,抬果見沈家那騷包男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正帶著一臉春意盎然的笑站在她的面前,柔聲道:“收下吧!不過你若是想要再撕也沒有關係,我備了好多,由你撕個痛快!”說著,他指了指門口兩人抬著的一口大箱道:“這裡頭全是,我就在這陪著你撕,回頭再讓人幫你把鋪子打掃乾淨,如何?

  黑線!一口大箱子,裡頭得裝多少請帖啊?就算她想撕,恐怕撕上一天都撕不完半箱!她還沒閑到這種地步呢!不過話說回來,這兩天騷包男沒有出現,難道就是在這埋頭苦寫請帖?溫柔鬱悶的再瞥了眼他手裡的大紅燙金貼,發現上面字跡清撥,明顯出自他一人之手,更加頭痛,他花這麼大工夫到底想幹什麼?整人也得有個限度,死纏爛打就太過份了。

  這個人,罵不走,趕不跑,要是在鋪子裡和他鬧起來,太影響生意了,溫柔沉默地立了半響,最後一句話一不說,轉身就又進了內室。將他在那擱著吧。他要是願意,儘管坐上一天去,她只當沒有看見這個人。

  通常想法總是美好的,現實往往是殘酷的,過了沒多久,外頭的夥計悄悄掩了進來,低頭向她道;“掌櫃,快出去將那沈少爺趕走吧,他那兩個家人坐在箱子上,堵在了大門口,客人都不敢進門了。

  這人怎麼一點眼色都沒有?太過分了!溫柔一聽就惱了,這樣惡意下作的堵了她的鋪門,讓她怎麼做生意啊?賺不到錢,難道她一家人要去喝西北風啊!

  她怒氣衝衝的又掀簾出來了,看見沈夢安正端坐在一把椅子裡,手上捏著核桃酥,吃的滋有味,而此刻門外已經圍了一群喜看八卦之人,在那裡指著鋪子,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議論些什麼。

  沈夢安抬眼瞥見她臉上的怒意,不覺笑道:“溫掌櫃,是誰得罪你了?天干物燥,可要小心火燭啊!瞧你那一臉的火氣,都可以點燈了。”

  溫柔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再冷靜,最後總算壓住了滿腔怒火道:“你究竟要怎麼樣?”

  “不怎麼樣,只請溫掌櫃收下這份帖子,明日準時到我家赴約,就這麼一個小小的請求,溫掌櫃都不肯答應麼?”沈夢安笑眯眯的,桃花眼裡開始漏電。

  “我若是答允了,你今後不再來煩我?”溫柔垂下眼簾,盡力不去看他那張欠扁的臉。

  “這個嘛— 沈夢安沉吟了一會,將整個核桃酥丟進嘴裡,嚼了兩下道:”好啊!“不管怎麼樣,先搞定眼下這件事再說。

  見他答應的那麼痛快,毫不刁難,溫柔反倒有些不敢相信,不過眼下她也想不出什麼樣法子將他打發走,只好從他手裡捏著的那把大紅燙金帖裡抽了一張,冷冷道:“希望沈少爺不要言而無信才好!”

  沈夢安笑嘻嘻道:“人家一向稱我金口沈,那便是指我說話一向算話。說著,他站起身,拂了拂衣袍上粘的核酥渣,邁步就走。

  這話聽著怎麼這麼假啊!溫柔頭痛的揉了揉太陽穴道:“站住!”

  “怎麼?舍不得我走麼?”沈夢安手撐著門框,回過臉來,露出勾魂的笑容。

  “你吃了我兩塊核桃酥。”溫柔指指櫃檯上那個托盤道:“十二文銅錢,謝謝惠顧。”

  沈夢安張大嘴,下巴差點砸到腳面上。不是吧,這個女人也太小氣了。吃了她兩塊核桃酥還要收錢嗎?

  溫柔面無表情的又指了指門口的那兩尊門神道:“還有,你家下人擋在我鋪子門口影響我做生意了,這大半天下來,少說也虧了半吊錢,請沈少爺看在咱們平民賺錢不容易的份上,千萬補足了這錢。我想堂堂沈家少爺,是不會賴賬的吧?

  “你真是太不解風情了!“沈夢安恨得咬牙,若是以往,他露出這樣勾魂攝魄的笑容直視他人的,那些女子不是害羞帶怯的低下頭去,就是半推半就的會拋他兩個媚眼,哪像眼前的溫柔,拉著張晚娘臉孔,冷冷的瞧他,令他覺的自己就是跳梁小丑,耍戲人手裡牽得小猴。

  “不要以為誇了我就可以不給錢。”溫柔伸出手堅持道:“一共五百一十二文銅錢,謝謝。”

  “我不是在誇你!”沈夢安這會才發現,原來溫柔臉皮也蠻厚的,竟可以將別人貶義的言意歸結到誇獎上去。話說,她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其實就她那張清水臉,既不妖媚又不柔怯,而且還一點妝都不化,跟他那原本絕色,又會打扮的妹妹比起來簡直就是襯花的綠葉,簡直不知道她哪來的自信,面對自己挑剔不屑的目光時也能坦然自若。

  罷了!又敗給她一次!沈夢安氣惱的丟下一兩銀子,轉身就走。

  身後,溫柔在喊:“沈少爺留步,我還沒找你錢呢!”

  “不 用 找 了 !”他簡直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來的,揮揮手帶著那兩個抬箱子的下人,在圍觀人等的哄笑裡,怒氣衝衝的離開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原書奉還

  溫柔手裡拿著那一兩銀子,眼望著他生氣離去,心裡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她不知道這沈夢安好端端的,為何非要請她去沈府整治酒席?若說是要宴請客人,這京都裡的名廚多了去了,何必要找她這樣一個壓根沒有名氣,只開了兩家小食店和一家蛋糕店的人?想必還是沈夢安的鬼主意吧,想誆她入府,惡意整治她,只是應都應了,不去反倒顯得自己膽怯,也給了他繼續與自己為難的藉口。

  她坐在櫃檯後面想了又想,最後囑咐夥計去戚家武官找葉煜,就對他說家裡有事,讓他明日請一日的假,夜裡就回來。

  這一次,她才不要毫無無防備的去那沈府,怎麼著也得找兩個人陪著,不是說要整治酒席麼,大廚總要有兩個打下手的人,那就將小環和葉煜帶去好了,讓他們寸步也不要離開自己,只要不同那沈夢安單獨接近,想來堂堂沈府,也不至於做出什麼為難她的事情,只是她守諾之後,那個沈夢安會不會守諾就不知道了,想想都頭痛。

  果然沈夢安沒那麼消停,傍晚時分葉煜回家,溫柔才剛同他說了沒兩句話,就見溫媽媽從外頭走進了,手裡拿著一封信,遞給她道:“方才沈府裡的人送來的。”

  又玩什麼花招?溫柔都有些應接不暇了,接過信拆開一看,確實一片肉麻之極的情書,落款押著添香居士四字,那字跡,那語氣,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是誰寫的,她有點哭笑不得,難道穿回古代就走了桃花運麼?都接連收了兩回情書了,一回是許秀才寫的“閨訓”,這一回又是沈夢安的“淫詞艷賦”。

  她就想不明白了,許秀才寫情書,好歹還有溫媽媽給他的暗示,讓他心裡生了淑女之思,可以理解。沈夢安這傢伙,不知怎麼想起來的,方才還同她鬥的不亦樂乎,轉眼就能寫封情書來,他還真以為打是親罵是愛啊?還是有受虐傾向,被人扇了一耳光就心有所屬了?恐怕,多半是他的自尊心在作怪,仗著長相好,家事好,想必一向笑傲風月。無人能抵抗其魅力。忽然遇見她這個不賣賬的。就覺的新奇有趣,或以為她在裝腔作勢以退為進,或是他壓根就有一種叛逆心理,越是得不到越覺得好。

  偏偏,自己沒空陪他玩這種無聊的戀愛遊戲,他能給她什麼?錢?她自己能賺!名分?在這個世界裡,她這種平民出生的女子,只能嫁給普通人家當個正妻,若是嫁給官宦人家,撐死了混個妾的身份,誰稀罕!愛情?算了吧,同一個花花公子談論愛情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他大概只知道吹燈,解衣,上床吧!

  溫柔冷笑一聲,就想將那封信撕掉,轉念一想,又停了手,將信紙上開頭寫她名諱的那行紙撕下來,這才隨手給了葉煜道:“大昭左丞相府的所在你知道麼?

  葉煜還不知道沈夢安的事,詫異的接過信,搖了搖頭道:“我可以去打聽。’

  “今兒夜裡無人時,你小心些,將這封信貼在沈府的大門上。”溫柔囑咐他道:“留神,千萬別讓別人瞧見,”

  “這是— ”葉煜拿起信掃了一眼,待看到“郎君獨自眠,月圓人來圓”的時候,臉上直接飄起一片紅雲,臊到耳根子都熱了,二話不說。將信折起,納入懷中扭頭便走,冷然道:“我這就去打聽沈府的所在。”

  溫柔猶豫了一下又叫住他道:“等等。”

  葉煜轉過身來,眉頭略挑,意似詢問。

  “讓我想想,再想想…”溫柔皺著眉道:“這樣做,是不是太陰損了點?這封信要是貼出去,丟的就是整個沈家的臉….她本意只是想警告一下沈夢安,讓他收斂些,可是萬一事情鬧大了,損了沈家聲譽,恐怕到最後她也討不了好。

  溫媽媽在一旁聽的莫名其妙,不覺問道:“究竟什麼事啊?”

  “沒,沒什麼事。”溫柔找了個藉口將她打發出去,才將事情的原委與葉煜說清,只見他越聽臉色越冷,到最後惱怒的雙手緊捏成拳,恨道:“昨日我不在,否則當場就將他扔出去,再踹上兩腳。”說著,他又向溫柔道:“放心吧,明日去沈府,他若是膽敢意圖不軌,我就打的他三個月下不了床。”

  “噗哧。”溫柔忍不住笑道:“放輕鬆些,我們又不是去打架的,明兒做完那酒席就回來。”說著她又嘆息道:“咱們沒錢沒勢的,又要開門做生意,遇到事兒,也只得謹守一個忍字罷了,若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盡量別同人動手。”她怕到時葉煜一時衝動和沈夢安動了手,畢竟在人家府上,雙拳敵不過四手,真打起來,最後吃虧的還是他們。

  “好吧。”葉煜應了,又建議道:“不如將這封信原樣封起來,在信上寫上‘沈丞相親啟‘幾個字,我再去街上找個孩童,給他們兩個錢,讓他送到沈府去,交給沈丞相如何?這樣既掃不了沈府顏面,也能讓那紈褲之徒受點教訓。

  溫柔想了想這樣做沒什麼差池,便點點頭道:“你瞧著辦吧。”

  葉煜當即封了信,寫上字後出去找人送信去了。晚些時候回來,告訴溫柔事情已經辦妥,溫柔這才覺的今日被迫收了請帖的一口惡氣略出了一些,一家人熱熱鬧鬧吃了頓飯,很早就收拾了睡下。

  次日一早起來,已有沈府的馬車候在溫家門外,溫柔帶著葉煜和小環上了車,一路來到沈府側門。剛下車,就聽見門口兩名守門的家丁在那裡小聲的議論昨兒夜裡沈夢安被打之事。

  他們也不曉得二爺為什麼被打,只知道老爺收了封信,看完後就勃然大怒,當即讓人將二爺叫到書房裡,也沒動用家法,就拿著馬鞭子狠抽了一頓,辛兒夫人聽見消息及時趕去,勸住了老爺才沒打重,不過看二爺那模樣,恐怕也三天下不了床了。

  溫柔聞言同葉煜交換了一個顏色,知道昨日送的信收到了,不過她只想著沈夢安最多被沈丞相喝罵一頓,言行舉止能收斂一些便好,倒沒想到沈府管教子女如此嚴厲,他竟然被狠打了一頓!心裡多少有些欠疚,不過好在他一時半會下不了床,今日倒不怕他再來噪為難自己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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