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禾早 -【紅杏洩春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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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18 02:48 PM

第一百七十九章 自尋死路

    許秀才逮著一個行人問清了陸策的住處,便踱著步兒一路到了陸府的門前。本想著報明來意後就會被立該請入府裡相敘,誰想剛陪著笑說出要求見陸策,就被守門的家丁打斷道:“爺出門還沒回來,你改日再來吧!”

    許秀才覺得這是推脫之辭,探手就去荷包裡摸錢,結果摸了半天,只數出十文銅錢來,正想塞到那家丁手裡,讓他通融通融,就瞧見那家丁忽然衝著他笑了。

    許秀才納悶歸納悶,還是不由自主回了個傻傻的笑,這時就聽見身後有人道:“爺回來沒有?”

    “還沒呢!”家丁恭謹的答道。

    許秀才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人家不是對著他笑啊!再一轉頭,就見一個身著青布衣裳的清俊少年,走到他身邊時側頭瞟了他一眼,隨後徑自跨過門檻同,入內去了。

    想必那陸大人是真不在家,許秀才只好悻悻的將銅錢塞回了荷包裡,轉身回去了。

    綠萼跟了他一路,繞過好幾條巷子,才遠遠的看著他進了一家名叫福來的客棧。等了一會,沒見他出來,這才匆匆趕回去,將事情回稟給沈夢宜。

    沈夢宜正坐在屋裡彈琴,身旁站的紅蕊捧著一隻翡翠如意耳香爐,爐裡騰出裊裊的煙霧,熏得一室馨香。

    綠萼悄悄掀簾進來,見她手下微頓,立刻彈錯了一個音。

    坐在沈夢宜對面的一個身著竹布長衫的男子輕聲道:“心不寧則音不正。”

    沈夢宜眉頭一蹙,再按著彈,誰想連錯音,這才嘆了口氣停下手來,抬眼問道:“那秀才進陸府了嗎?”

    “沒有。”綠萼搖頭道:“我瞧見他在門口和那家丁說話,後來雲淡回去,他就走了。我又跟著他一直到了福來客棧的門口,等了會沒見他出來,就回來了。”

    沈夢宜沉默了一會,向她道:“你去休息一會吧。”

    眼見綠萼退了出去,沈夢宜極力凝下心神,起手再彈同曲方終,就聽那男子站起身道:“今兒就到這吧,你心緒不寧,多彈無益。”

    沈夢宜嘆了口氣,稟退紅蕊,抬眼望定他,半晌方道:“再幫我一次。”

    她的話語裡滿含無奈,還著一點淡淡的求懇之意。

    那男子沉吟半晌,背手負立道:“你要我做什麼?”

    沈夢宜咬咬牙,垂眼道:“去雲州,想法子娶了她,再將她帶去別處,越遠越好!”

    “這事我未必辦得到。”那男子輕輕搖頭。

    “只要你盡力,總有六七成的把握吧?”沈夢宜話語裡的求懇之意更加濃了,她再次抬起的眼裡甚至還有晶瑩閃動,“就算娶不了她,與她形跡親密些,總能做到吧?”

    “你就真的……..”那男子說到這裡,收住了話頭,望了沈夢宜一會,嘆口氣道:“好吧,我答允你。”

    “真的?!”沈夢宜微揚的臉上明顯帶著欣喜。

    那男子背過身去,不再看她,輕聲嘆息道:“你知道我向來無法拒絕你。”

    話畢,他頭也不回,就掀了簾子慢慢走了出去。

    她也不想這樣做,但許秀才所說的事情,帶給她的震憾實在太大。溫柔在陸策心裡占有一定的位置,這點她知道。可一直覺得溫柔既然死了,那一切就都煙消雲散了,她應該試著讓陸策慢慢接受自已,慢慢忘掉溫柔。誰想就在她堅決的去執行自已的想法時,老天突然當頭丟了個炸雷給她,告訴她溫柔沒有死!

    沒死!那一切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她不得不防範於未然!不論陸策為什麼喜歡溫柔,是一時迷戀還是真心相對,她都不想再看見這女子出現在陸策的眼前!

    沈夢宜抬手往琴弦上按去,十指掄得急促,結果彈了沒多久,琴弦就“叮”一聲斷了。

    她站起身來,揚聲向外喊道:紅蕊!把這琴拿去燒了!“

    許秀才其後又往陸府跑了兩趟,但每回都沒見到陸策,攪得那家丁一瞧見他,就揮手道:“爺不在,你回去吧。“

    直到第三回,陸策總算在了,聽見外面有個來自雲州的許書吏求見,微挑了挑眉,就說了聲“請“。

    雲淡在旁沉吟道:爺,此人接連來了好幾回,是不是雲州那邊有什麼事?“

    陸策端起茶杯想了想道:“且聽他說。”

    兩人說話間,那許秀才就被帶到了廳上,見了陸策立刻迎上去行了個大禮,嘴裡喃喃道:“陸大人,可算是見著您了。再一抬眼,瞧見雲淡站在旁邊,認出是那天在門外見過的布衣少年,曉得是陸策親隨,便也衝著他拱了拱手,笑得一笑。

    許秀才話說得不倫不類,陸策也沒在意,只淡淡道:“我如今停奉思過在家,大人這稱呼可擔不起。坐,你找我有什事?”

    “我………..”許秀才小心翼翼的搭了半個屁股在椅子上,微側了身道:“請問大人府裡可是走失了小妾?”

    他這話一出,不單是雲淡,連陸策都詫異皺眉了。

    “這話怎麼說?”陸策臉上的訝色一閃而過,隨即就恢復了淡然的模樣。

    許秀才敏銳的捕捉到了他臉上的異色,只當他是不想家醜外揚,於是陪了個訕訕的笑,躊躇著開口道:“按理說,大人的家務事,沒有我多嘴的份兒,只是我恰恰得知您府上小妾的藏身所在,怕大人為此憂心,這才趕著過來告訴一聲。”

    陸策打量了他幾眼,慢慢道:“你說的這個人在哪?”

    “就在雲州!”許秀才笑道:“她還改了個名兒,叫溫欣!”

    說著,他還將溫柔在雲州的住處,以及和葉昱在一起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

    這次陸策有了心理準備,倒沒怎麼吃驚,只是沉默的望著許秀才不語,但他身旁的雲淡面色一凜,責問的話險險衝口而出,好在最後還是忍了回去。

    見陸策不語,許秀才仍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只道是他心裡有所顧慮,因此沉吟了一會又陪笑道:“大人放心,一會出了這府,我就將此事忘得一干二淨,絕不會在外頭洩露半個字。”

    這時洗竹手裡拿著一封蠟漆封印的信匆匆走了進來,遞交給陸策後,又在他耳低語了兩句。陸策微點了點頭,向那許秀才道了聲“稍候”,就拆開信看了起來,越看脣抿得越緊,最後還對著信出了一會神,才將信重新套回信封裡,遞給洗竹道:“拿去燒了。”

    說完,他抬起眼來再次凝視許秀才,目光深邃難解,將許秀才看得有點坐不住了,頭越壓越低,他這才沉聲道:“你說的事我知道了。你現下可是在莫萬江手下當文書吏?”

    許秀才只當是陸策想提撥自已,臉上立刻露出一抹喜色,沒口子道:“是,正是!莫大人對我還算賞識。”

    陸策抬手打斷他的話道:“這樣正好,我有一封書信,想讓你替我帶回去交給莫萬江,不知你可願意?”

    帶信?不是要提撥他嗎?許秀才略有此失望,但還是點頭道:“替大人辦事,我求之不得。”

    “那好。”陸策吩咐雲淡道:“取筆墨紙硯來。”

    待到雲淡取了筆墨紙硯,陸策提起筆來微一凝想,就在信箋上龍飛鳳舞的寫起來。

    許秀才坐在那裡,直著脖子望了半天,可是離得太遠,啥也沒看清,還挨雲淡瞪了一眼,只好訕訕的收回目光,繼續不安的坐著等待。

    陸策寫完信,蓋上小印,放在桌上等著墨跡乾透,這才折起來塞進了信封,拿蠟漆封口蓋印後,又在封皮上寫上“莫知府親啟”這五個大字,然後遞給雲淡交到許秀才手上。



第一百八十章 徒流邊域

    許秀才低頭望著手裡這封信,真想透過封皮瞧瞧裡頭寫的到底是什麼,暗猜沒準是讓莫萬江帶人把溫柔抓起來押解回京吧?但是,有沒有提到自已報信的功勞呢?若是沒有,他這一回豈不是白跑了?

    陸策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淡淡道:“這信關係到你的前程,你可要小心保管好了,若是封口的蠟漆有些兒損毀,可就作不得數了!”

    一聽此言,許秀才頓時喜上眉梢,連聲答道:“是!是!我一定保管好!”

    他得了陸策的親筆信,滿以為回去就能升官發財了,再沒心思多坐,直接告辭退出。陸策眼見著他去了,才向雲淡道:“你跟著他,確定他出了城,往雲州去了再回來稟我。”

    雲淡會意點頭,剛要跟出去,忽然又頓住腳步,遲疑道:“爺,我想起一件事。”

    “你說。”

    “前兩日我頭一回在府外瞧見此人時,沈姑娘的貼身侍婢綠萼好像跟著他。”

    陸策驀然抬眼道:“你沒看錯吧?“

    雲淡搖搖頭道:“不會錯的,她掩在墻角處,可是露了截裙子出來,我這才留了神。“

    沈夢宜究竟想幹什麼?溫柔的事,難道她也知道了?陸策抬眼望向門外半晌方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出去的時候,知會洗竹一聲,沈府那邊,讓他最近盯著點。“

    雲淡答應了出去,跟在許秀才身後,見他樂滋滋的在一家雜貨鋪子裡買了一卷油布,將陸策托他帶的那封信密密的裹了起來,藏在身上,隨後沒有半點停留,回客棧拿了行李,就雇了一輛車,一路出城去了。

    許秀才坐在搖搖晃晃的騾車裡,心裡那個美感呀,雖然往返京都一趟,花了他不少銀子,但收穫顯然頗豐,唯一的遣憾恐怕就是沒能打聽到那個邀他在茶樓相淡的美人的名姓,不過這不要緊,那樣絕色的美人兒不可能沒人知道,等他升官發財後可以再派人去打聽。

    在騾車上晃了五天,許秀才就揣著懷裡的那封信做了五天的美夢,等回到雲州,跳下車他就迫不及待的往府衙跑。

    莫萬江正在吃早飯,聽見有人稟說許書吏求見,還帶了一封京都陸大人的書信。他頓時吃了一驚,想不通陸策和這許秀才有什麼關係,擱下筷子就道:“請他到廳上候著。”

    許秀才激動又興奮的坐在廳堂上,將那封被油布層層包裹的書信緊緊的抱在懷裡,等到莫萬江出來,他連寒暄問好的話都顧不上說,急急迎上去就將那油布包遞給了莫萬江道:“莫大人,這是陸大人讓我帶的信。”

    莫萬江只覺得一樣散髮著酸臭味的東西被丟入了懷裡,低頭一看那髒得簡直分不出顏色來的油布包,頓時哭笑不得,耐著性子一層一層的解了開來,才露出裡面一封完好無損的信。

    許秀才站在那裡直著脖子看他拆信展閱,莫萬江不悅的將信挪開一點道:“你先在那邊坐一會,待我看完了信,再同你說話。”

    “好,好……..”許秀才雖心急難耐,也不敢違抗他的話,連忙退後兩步,坐到了椅子上。

    莫萬江看第一行字時,面帶微笑,及至看到二三行,神色凝重,再看到四五行,眉頭皺得甚緊,還不時抬眼往許秀才那裡瞟上兩眼,等到整封信看完,他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了,一時間也不說話,只慢慢的將信疊了起來,走到椅旁坐了下來。

    “大人,這………..這信上說的是什麼?”許秀才明知不該問,還是忍不住問了,只因莫萬江臉上的神色著實古怪,令他心裡驀然升起一種極度不安的感覺。

    莫萬江神色陰郁的望了許秀才一眼,緩緩道:“陸大人囑我送你一份前程。”

    “啊!”聽見“前程”兩字,許秀才將他的不安都拋到腦後去了,猛然站起來就欣喜問道:“什麼前程?”

    “來人啊……….”莫萬江沒理他的問話,甚至不再看他一眼,只揚聲叫人。

    不一會,廳外就走進來兩名官差,莫萬江當下指著許秀才道:“把許書吏帶下去堵了嘴杖責二十大板,徒流邊域五年!”

    “啥?”許秀才懷疑自已聽錯了,疾步至莫萬江面前就伸手去拉他道:“莫大人,怎麼會這樣?您不是說要送我一份前程的嗎?”

    莫萬江站起身來,厭惡的甩開他的手,向那兩名官差道:“怎麼還不動手?快!把他拖下去!”

    兩名官差答應一聲,連忙上不拖拽許秀才。

    許秀才這才反應過來自已大難已臨頭,腿一軟,就滑坐到地上去了,口裡還喊叫著:“莫大人,這事不對!那信…………”

    他話沒喊完,就被官差把嘴給堵上了,只能發出“唔唔”的掙扎聲,萬分駭怕,千分不甘的被拖下去打板子了。

    莫萬江憋了一肚子的怒氣,見許秀才被拖了下去,還背著手在廳上來回踱步,想要平緩一下自已的情緒。

    誰想府衙其他的書吏見許秀才遭了殃,俱都拍手稱快。反正無人對質,也不怕自已做的壞事被攀出來,有一個平素與許秀才結怨甚深的書吏甚至還帶了些確切的罪證,跑到莫萬江面前加油添醋,將許秀才往日藉著莫萬江的名頭私自改賣戶籍,搾取平民錢物等惡行一一訴了出來,聽得莫萬江惱上加惱,連聲囑咐官差再加打二十大板,徒流邊域十年,這才氣衝衝的回內院去了。

    周氏見他回來時臉色不對,暫時沒敢多問,只默默的陪坐在一旁,等過一刻鐘,見他臉上神色漸緩,才關切道:“怎麼回事?你瞧上去像是了氣惱。”

    莫萬江見問,當即憤憤道:“那許書吏真不是個東西,虧我平素待他不薄,他卻做下那許多貪贓違法之事,還在外頭敗壞我的名聲!”

    “這話是怎麼說的?”周氏站起來,走到他身後替他撫著背順氣,“先頭不是說他帶了陸大人的書信來麼,怎麼突然又牽扯上這些事?”

    莫萬江長嘆一聲道:“你不知道,陸大人信上說瞧見這廝在京都酒樓喝醉了,說的滿口渾話,罵我表面廉潔奉公,背地裡卻貪污受賄,草菅人命,惡事做絕!陸大人聽不下去,讓下人將這廝架回了府裡,誰想這廝酒醒後,一點不記得自個說過的話,陸大人怕他待在京都再喝個爛醉,說的話傳到御史耳朵裡就糟了,這才修書一封,誆他回來,讓我嚴加看管他,最好是拘在府衙裡抄寫東西,操持雜役,再別放他出雲州城一步。”

    周氏聽了也憤怒,啐罵道:“這遭瘟的東西,竟然如此忘恩負義!京都那是啥地方?滿城裡都是官,傳到誰的耳朵裡,再說出來都沒好話,幸得陸大人仗義,將他弄了回來,要不然還不知道會鬧出啥事呢!”

    “可不是!”莫萬江萬分鬱悶道:“明明沒做過的事,經他的嘴一說,辯都辯不清了!我一怒之下就將他徒流邊域了。回頭想想,似乎罰重了些,正犯躊躇,再沒想又有人拿了他平日裡欺民訛錢的罪證來告,這也不算屈了他!”

    周氏附和道:“該!這樣的人本就該發配出去!你待他好時,他尚且在背後說你壞話敗你名聲,這會打了他,要是還留下,不知該怎麼編排你呢!就算留在這雲州城,都是個禍害!只是你既罰了他,自個也別再生氣了,為這樣的人氣壞了身子可不值得。”

    莫萬江聞言默默點頭不語。

    其實這結果,正在陸策的意料中。

    陸策很清楚莫萬江雖是個好官,但也有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希冀流芳百世,名垂青史,絕對不能忍受自已的名聲被無端玷污,這才提筆胡寫一通,將許秀才誆回雲州城,料定莫萬江在氣怒之下,必定或打或罰。待到他冷靜下來,自然會想起許秀才這樣的人不能留在身邊,就連放任他離去都是不行的,唯一的法子就是遠遠發配出去,到了那蠻荒之地,許秀才再要說出些什麼渾話,也沒人聽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23 04:52 PM

第一百八十一章 買下酒樓

    這天傍晚,溫剛喜匆匆跑了回來,進門就嚷著找溫柔。

    “姐………姐………”

    溫柔在廚下煮蟹黃豆腐羹,正在將蒸熟的螃蟹剔出肉來,聽見溫剛喊得急,手裡螃蟹沒撂下就趕緊走了出去,疑惑道:“怎麼了?”

    溫媽媽聽見動靜,也急急從裡屋跑了出來,瞧見兒子一臉喜氣,這才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只見溫剛眉飛色舞道:“我聽見鋪子裡食客議論,那窮酸秀才被知府大人打了一頓,發配了出去!”

    “這真是老天有眼!”溫媽媽最先稱快,緊皺了十來天的眉頭總算舒展了開來。

    “哪是老天有眼啊?分明是姐……..”溫剛話說出一半,才發現自已興奮過頭,險些說漏了嘴,幸好及時收住,那個“夫”字沒吐出去。

    溫柔瞟了他一眼,淡淡笑道:“這會還沒開飯,你先去街頭同葉昱和劉嫂將攤子收了,順便迎迎小環。”

    “好咧!”溫剛應了一聲要跑,卻被溫媽媽拉住道:“我去,你累了一天,回屋歇會去。”

    “娘,不用歇,我不累!”溫剛掙脫出身,一溜煙就跑了出去。

    “哎,你慢點!”溫媽媽望著他消失在門外,不滿的咕噥道:“都多大的人了,行事還沒半點穩重的樣子,這明年萬一要是考中了,可怎麼當官兒?”

    溫柔聽了這話好笑之極,也不接口,扭身就轉進了廚下。

    數天后,鋪子裡夥計朱貴告訴溫柔成內有家名叫十里香的酒樓要讓出去,她立刻就帶了劉嫂跟著他趕了去問價。

    一路上,朱貴都在賣弄他靈通的消息,笑道:“這酒樓掌櫃姓李,生意做得還挺大,不光開酒樓,還開著兩家大生藥鋪子和一家綢緞鋪,只是近來虧了一批貨,手頭周轉不濟,迫於無奈才出讓酒樓,倉促間哪裡找得到買家?一會咱們可得狠狠壓他的價!”

    這家酒樓溫柔去過,知道剛建起來沒多久,裡頭一應高施都齊備,地段也不錯,最重要的是離溫柔眼下住的地方不遠,只要穿過兩條街就到了。但她近來沒少打聽酒樓的價錢,知道這樣一家酒樓,起碼能值二千兩銀子上下,可她手裡卻沒有這麼多錢,恐怕談到最後,還是沒辦法拿下來,不覺有點憂心。

    趕到十里香,李掌櫃帶著她們在酒樓裡轉了一圈,最後領他們到雅間談價,開口就要了一千八百兩的銀子,讓溫柔有種立刻起來回家的衝動。

    一千八百兩銀子,真的不算貴,但這可是她手裡全部的積蓄!若是買下來,到時她得拿什麼錢來購買食材調料,給廚子和夥計開工錢?萬一頭幾個月人氣不足,虧本經營,她又該拿什麼錢來將酒樓繼續維持下去?

    “我賣的不貴,你們去城裡打聽打聽就知道了。”李掌櫃笑得一臉和氣生財。

    溫柔苦笑著搖頭道:“你要是開一千二百兩銀子的價,我還勉強買得起。”

    李掌櫃低頭喝了口茶,笑道:“這做買賣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道理我明白,但我急錢用,開出的可是公道價,你這一下壓了我六百兩銀子的價,教我怎麼賣?”

    劉嫂在旁插話道:“李掌櫃,我們可不是說虛話還你的價,手裡實實在在就那兩個錢,就是想多給,也變騰不出來。”

    “一千二百兩……..”李掌櫃搖頭道:“這賣不了,我再讓一百兩銀子,若是誠心要,咱們就找個中人簽文契。”

    一千七百兩也買不起!溫柔知道價錢談不下去,畢竟人家再急等錢用,也不到於將酒樓半價發賣,因此不想多浪費時間,道了聲抱歉,就想帶著劉嫂離開。

    這時那李掌櫃臉上的神情終於不再是不慍不火的樣子了,隱隱流露出一抹焦慮,他猶豫了一下,站起身咬牙道:“一千六百兩銀子,再低我就不賣了!”

    他說得斬釘截鐵,不知道是不是在堅定自已絕不讓步的決心。

    溫柔聞言腳步一頓,真的很動心,可是手頭只留二百兩銀子作流動資金,恐怕還是不夠的。她想了想,轉過身道:“我能分期付錢嗎?”

    “分期付錢?”李掌櫃一愣,遲疑道:“你是說分次把錢給清?我可不賒賬!”

    “四百兩銀子也不肯賒嗎?”溫柔心裡飛快的盤算了一下,決定賭上一把,開口道:“文契上這樣寫,酒樓總價一千六百兩銀子,我收了房契,先付你一千二百兩銀子。若是拖上半年還沒還清,這家酒樓仍是你的,我已付的銀子你也不用歸還!”

    溫柔的最後一句話,聽起來似乎很令人震撼,朱貴和劉嫂臉上都露出了吃驚的神情,但是她自已卻知道,就是因為無論如何都能還出錢來,她才會這麼說。當然,她沒有把握接手酒樓就賺錢,甚至有可能虧本,但要還上四百兩銀子還是容易的,大不了像這李掌櫃一樣,轉手將這酒樓賣出去,得了銀子來還錢,橫豎不會白白送他。

    李掌櫃做慣了生意的,精明只在溫柔之上,哪裡會不知道她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若是正經談這事,就算他同意分期付錢的法子,也會在她付清所有錢之後,才將房契給她,甚至還會要求她每月額外支付利錢,無奈………

    “李掌櫃要是怕我還不起錢,到時沒處找人去,這酒樓可挪不了地方。”

    溫柔見他沉吟不語,心裡真是緊張,怕他拒絕。

    畢竟她不是真正的生意人,開鋪子能賺錢,也只是仗著自身的好廚藝,本本分分的做著回頭常客的買賣,要是正經談生意,計較得失,打心理戰術,她完全不擅長,別說蒙人了,沒被人蒙就不錯了!

    李掌櫃拿眼光余光偷瞟她一眼,皺眉,再沉默,等過半晌,才長嘆一聲鬆口道:“好罷!不過我不全信你,恐怕你也不全信我,咱們分頭各找一個中人作見證吧!”

    溫柔聽他這話一出口,緊繃的神情立刻松了,當即答道:“好!”

    “那先說定,明兒晌午我在這擺一桌酒,你帶上銀子,我帶上房契,簽了文契,這家酒樓就是你的了!”李掌櫃笑道。

    溫柔點了點頭,兩人又說了幾句閒話,她便與朱貴和劉嫂一同回去了。

    李掌櫃望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又等了一會,這才走到隔壁雅間裡,那裡坐著一個身著青布衣裳的少年,正在自斟自飲,看見他走進來,便笑道:“生意談成了?”

    李掌櫃點了點頭,沉默著坐下。

    那青衣少年取了只乾淨的酒杯,斟滿後推給李掌櫃道:“那可要恭喜你了。”

    “雲少爺,你就別拿我取笑了。”李掌櫃搖搖頭苦笑,拿起酒杯一口喝乾道:“我不明白你打的是什麼主意,用二千二百兩銀子買下我的酒樓,又讓我用低價賣出去,這一轉手,你可就足足虧了六百兩銀子!”

    “她用一千六百兩買下了?”這青衣少年正是雲淡,兩日前剛到的雲州城。

    “嘿,不是你說賣價不能低於一千五百兩銀子麼?”李掌櫃自個動手倒起了酒。

    “廢話!低過那個價,大把的人搶著要,怎輪得上她?”雲淡笑道:“她回去一想就會起疑的。”

    “反正我不懂!”李掌櫃再次搖頭。

    “你有錢賺就成了,不必懂。”雲淡說著站起身道:“我還有點事辦,先走了。”話一說完,他毫不停留就走了出去。

    李掌櫃望著雲淡的背影苦笑,酒樓雖只值二千兩銀子,但那簡直就是將生蛋的老母雞賣了出去,仔細算算還是虧呢!若不是從雲州到京都這一路的各行生意,多半都攥在這少年手裡,自個往後還得仰仗人家多照顧生意,哪裡肯賣!不過細想想,旁人想拍他的馬屁還找不到機會呢,他能來找自已,就是份天大的臉面,往後做生意,還怕沒得賺嗎?



第一百八十二章 知府光顧

    溫柔回去的路上又問了朱貴許多關於這家酒樓的細節問題,到家後想了許久,總覺得自己買下酒樓的價很低,心裡有些疑惑,該不會是騙子做成的圈套吧?但細想又尋不出什麼破綻來。

    找來劉嫂商量,劉嫂卻有些滿不在乎道:“那李掌櫃急等錢用,低價賣出酒樓也不奇怪,只要明兒簽文契的時候看仔細些,沒什麼妨礙。”

    溫柔默默點頭,夜裡將自己想到的需要注意的問題都寫了下來,預備明日簽文契時好留個心眼。

    次日一早起來,她帶上銀票,邀上里長,趕到十里香去簽文契。過程一直都很順利,及至她拿到酒樓房契的時候,還有點不敢相信,這酒樓真是自己的了?

    這種感覺持續了一整天,溫柔臉上一直掛著那種迷茫的微笑,時不時低頭看一眼手裡的房契,待到劉嫂來提醒她,酒樓既然買下了,就要趕緊添些人手,早日開起來,好賺錢還債,她才漠然驚覺,開始忙碌起來。

    李掌櫃將酒樓賣給她的時候,連廚子和夥計都留下了,溫柔讓朱貴將他們一一請來,問清了他們的情況後,就暫時留用了,又把兩個廚藝不太熟練的廚子與鋪子裡的對調,將整個酒樓的人事調派,采買食材等事情都交給了劉嫂,賬目交給溫剛去管,她自己則將培訓廚子的事情給攪了過來。

    雖然酒樓設備齊全,粗粗瞧上去似乎沒什麼可預備的,但實際上要忙的事情比想象中的還要多,直到五天后才順利開張。

    為了招待原有的食客,酒樓的名字溫柔並沒有改,只是拿金漆重描了一遍,不過她在酒樓外頭豎了一個類似編鐘架的木架,分層掛了許多黑底銀字的小木牌,木牌上寫著酒樓當天供應的各色菜名,掛在最上層的,就是酒樓的五個招牌菜——

    竹筒沙蝦、釀香螺,汽鍋魚、葵花鴨片、炊水晶雞。

    招牌菜用的都是不太昂貴的常見食材,像海參、魚翅、燕窩、鮑魚等做起來費事,吃得起的人又不多的東西統統沒有,而且為了小心起見,她從前開食攤,在趙府,沈府裡做過的菜色也沒有一樣列在上面。

    鞭炮一響,新漆的招牌一掛,酒樓門前便站了許多圍觀的路人,對著那菜牌指指點點的議論著,猜測菜名。

    “哎,郭兄,你見多識廣,見過這葵花沒?”

    “這……這古籍上似乎有記載……這……葵……花……這……”

    旁邊有人插話了道:“嘿,別裝了,沒見過就沒見過唄,有啥丟人的?”

    “是啊,葵花沒見過,花魁我倒是見過!”

    人群裡爆發出一陣哄笑聲。

    溫柔原本正要進酒樓去廚下照看,聽見這些話,不知怎的,腦海里竟浮現出“葵花寶典”這四個字,頓時感到有一隻烏鴉在她的頭頂飛過來,又飛過去,飛過來,又飛過去……

    怎麼忘了這裡沒有葵花呢?就連外頭賣的瓜子兒都是西瓜子,連南瓜子都少見,更別提葵花子了。好在這道葵花鴨片,也不過是拿青菜鋪底做葉,鴨片夾著火腿片和筍片做花,雞茸,松子做花蕊,擺個造型而已,大不了,明天另想個菜換掉它!

    溫柔正站在門邊想事,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向她打招呼道:“溫掌櫃,恭喜你酒樓開張,這可要祝你生意興隆,日進斗金了——”

    她急忙轉身,看見一身便裝的莫萬江站在那裡向著她微微而笑。

    “莫大人?您怎麼也來了!快裡邊請!”溫柔忙笑著招呼,連在一旁幫忙的葉昱也迎了上來與莫萬江打招呼。

    圍觀的人群中也有人認出了莫萬江,頓時嚷了起來,四處一片“大人”聲響。

    莫萬江轉身向人群帶笑拱了拱手,這才邁進門檻。

    酒樓外圍的人原本都在看熱鬧,琢磨門前的菜牌,真進酒樓的沒幾個,這時瞧見知府大人都來光顧了,有不少人就跟了進來,準備嘗嘗新。這下候在門前的朱貴等跑堂夥計才真的忙碌起來。

    莫萬江手裡牽著兒子莫離,一邊跟著溫柔走,一邊笑著打趣她道:“你這酒樓開張,也不給我送張帖子去?莫非是怕我吃飯不給錢?”

    “大人這樣說,可就讓我無地自容了。”溫柔笑道:“您肯賞臉光顧,我真是求之不得呢!!只是原想著大人公事繁忙,怕打擾您,再說酒樓這地方魚龍混雜,怕影響大人官譽,這才沒有送帖子。”

    說著,她又瞧了瞧莫離,笑問道:“這位是您的公子?”

    莫萬江還未答話,莫離就搶著先道:“爹,您不是說帶我來嘗上回送糕點的姐姐的手藝?那她到底是姐姐還是哥哥?”

    一句話,說的陪在旁邊的葉昱笑了,只是望著溫柔不語。

    莫萬江愣了一下,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溫柔心裡也覺得好笑,她是為了行事方便,才換的男裝出門,沒想到被這孩子天真一問,倒有些尷尬起來。又不好對他細解釋,畢竟這年頭,世人多半循規蹈矩,她這樣的言行舉止,瞧在知情人眼裡,應該是很離經叛道的吧?別帶壞了小孩子!

    幸好莫離也沒追著問,小腦袋裡裝的滿是吃食,一本正經像溫柔道:“姐姐,你上回做的那個涼涼的糯米糰子很好吃,今兒我還能吃到嗎?”

    涼涼的糯米糰子?溫柔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鴿蛋圓子,但店裡還真沒預備做這樣東西的食材,便笑道:“那個涼涼的糯米糰叫鴿蛋圓子,你要愛吃,下回我再做些給你送去,今兒是嘗不成了,我做別的給你吃吧。”

    莫離低頭想了想,點頭道:“好,我要吃甜些的。”

    “甜的那是點心,不是酒菜。”莫萬江好笑地輕斥道。

    莫離一聽,失望的撅起了嘴。

    溫柔瞧他那模樣實在是可愛,不覺笑道:“那就做些甜的酒菜給你。”

    “真的?”莫離眼睛發亮。

    溫柔笑著點了點頭笑道:“你一會等著嘗。”

    說著,她又與莫萬江閒話了幾句,讓葉昱陪著他們父子倆吃茶,自己先道聲歉,親自下廚去做菜了。

    給莫萬江吃的酒菜,溫柔撿拿手的做就成了,但莫離要吃甜味的菜,讓她頗費躊躇,想了想,決定做香橙菊花魚、拔絲山藥、太極芋泥和冰糖元蹄。其實她原本還想做無錫肉骨頭的,但除了孩子之外,這裡的人都不太愛吃太甜的菜,她根本沒有預備,無錫肉骨頭做起來,光是醃肉,就得花上半天的時間,實在是趕不及了。

    不過這四偏甜的菜一上,莫離真是吃得興高采烈,對拔絲山藥尤其感興趣,因為夾起一塊,就能拉出長長的絲來,既好玩又好吃。莫萬江瞧他吃得開心,忍不住也稍嘗了嘗,除了不太可能接受冰糖元蹄和那個裹了一層糖汁的拔絲山藥外,對那個香橙菊花魚和太極芋泥倒是讚不絕口,連下了好幾回筷子。

    及至溫柔將讓人特意燒制好的陶製汽鍋端上來,開啟蓋子後,這父子兩人都停住了筷子。

    莫離好奇道:“這是什麼?中間還有個像茶壺的小嘴兒。”

    “這是汽鍋。”溫柔一邊解釋汽鍋的功用,一邊將一碟切好的生魚片和蔥段飛快的投入汽鍋裡,然後拿筷子播散開來,再扣上蓋子,笑道:“燜上一盞茶的功夫,就能吃了。”

    莫萬江聽了只道有趣,莫離卻有點坐立不安了,過不了一會就問,好了沒有?停得一停再問,能吃了嗎?好容易等到溫柔再次將蓋子掀開,他伸筷進去夾了一片燙熟的魚肉就要往嘴裡送,慌的溫柔連忙拉住他道:“燙嘴的,你先吹吹!這整鍋湯都是原汁雞湯,面上一層油封住了熱氣,看著是溫涼的,其實很燙。

    莫離聽了咂舌,依言將那魚片先吹了吹再送入嘴裡,莫萬江跟著嘗了一片,品味半日,默默點了點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23 04:54 PM

第一百八十三章 設計巧遇

    汽鍋魚上桌後,溫柔緊接著又上了一道招牌菜釀香螺,這道菜做起來頗為麻煩,要先將養盡泥沙的鮮螺肉挑出,截取黑腸,剁碎後混入肉末和各種調料,再重新填回洗淨的螺殼裡,在煸香蔥段、姜片的油鍋裡稍稍翻炒一下,噴入黃酒,加高湯大火燒開後轉小火慢慢煨乾,這樣餡料被湯汁潤透,鮮味不會流失,吃起來異常香濃可口。

    莫離玩興甚大,看見這個菜十分歡喜,連筷子也不用了,上手就抓起一隻,放在嘴邊吸的不亦樂乎,結果被莫萬江瞥了好幾眼,說他沒規矩,讓他聲小點。

    席間各色菜肴接連不停的上,莫萬江吃的滿意後,談興也高了,有葉昱陪著,兩人偶爾也吟兩句詩助助酒興,時間慢慢過去,等到溫柔又端了三小盅湯上來,他才發現桌上已堆滿了菜,連忙玩笑著喊道:“夠了夠了,再上菜,我就付不起這酒帳,要當了衣袍才能出門了。”

    溫柔一邊將湯盅放到各人面前,一邊笑道:“來雲州後,沒少麻煩大人,這桌菜自然算我請。”

    “這不行。”莫萬江連連搖頭,“吃酒付錢,天經地義,我可不能占這個便宜。”

    “寒門小戶,有客人上門,還得蒸條鹹魚,切一碟子臘肉待客呢,何況大人親自賞光前來道賀,怎有不留飯的道理?”溫柔微笑道。

    莫萬江仍是搖著頭笑,垂眼見那黑瓷的湯盅裡湯色乳白,熱氣氤氳中,一小朵拿白蘿蔔雕出的剔透蓮花漂浮在湯麵上輕輕搖曳,不禁問道:“這是什麼湯?美食美器,瞧著倒是雅致的緊,不忍心喝了。”

    葉昱先嘗了一口,在旁猜到:“這味兒,是江瑤柱吧?”

    “你的舌頭倒靈。”溫柔笑道:“說出來也不值什麼,不過是拿江瑤柱和蘿蔔久熬出來的湯,濾去了渣子,只留淨湯,上面飄得那朵蘿蔔是現雕的,酒後吃了清口醒神,若是不愛那辛辣的味道,撇著不吃就罷了。”

    “這朵花好看,姐姐,你雕的麼?”莫離眼睛又發;亮了,“比廟會上那個捏面人的老頭手還巧!”

    溫柔見他有趣,忙讓人將雕花的刀子取來,又端來一盤水果,淨了手後,當場雕起果盤來。這年頭的人,雖沒有飯後要吃水果的習慣,但她開酒樓前就想好了,凡是前來吃飯的客人,飯後都奉送一個果盤,不值什麼錢,純是敬客,也好讓客人吃得滿意,下回再來。

    誰想莫離看她雕水果看得起勁,一迭聲嚷著要學,結果腦袋上挨了莫萬江一個暴慄,這才滿心不甘的安靜下來。

    一頓飯吃完,臨走前莫萬江執意要給銀子,溫柔萬般推脫都無用,這才勉強收下,心裡盤算著改天再做些糕點,讓葉昱送去府衙裡致謝。

    接下來的數天,酒樓的生意倒是興隆,進出的客人絡繹不絕。這一方面是廚子手藝經過溫柔指點,與外邊別的酒樓相比多少讓人嘗了感覺新奇的緣故,另一方面就是莫萬江帶來的名人效應了。溫柔這幾日每晚結賬,發現淨利潤總有十兩上下,若是生意能一直這樣維持下去,一月總也有三百兩銀子的進賬,還錢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了,過上半年,這買酒樓的本錢也能賺回來。

    城裡沒有宵禁,酒樓日夜都可經營,但溫柔和劉嫂身為女子,夜晚在大街小巷裡行走回家實在不太方便,再說子時過後,生意就冷清多了,壓根也沒多少人上門,實在沒必要日夜開著。因此大家就議定子時過了就閉門歇業,白天的生意由溫柔和劉嫂負責,夜裡的經營則讓溫剛和朱貴負責。

    這日傍晚,溫柔正在櫃檯後面低著頭算賬,等著溫剛來接替她,忽然聽見有一個溫潤平和的聲音問道:“掌櫃,請問你們這裡招不招樂師?”

    聲音似乎有點耳熟,但溫柔每日接觸的人太多,一時間也想不起在哪聽過這個聲音,聞言抬起眼來,先見一襲洗得發白的竹布長衫,目光再往上移,就對上一雙帶著溫和笑意的眼眸,隨即,那眸子裡就有一抹微訝的神情閃過。

    怎麼會是他?溫柔地一個反應就是趕緊找個地方藏起來,但是心念一轉,就知道這樣做除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外,對事情實在沒什麼助益,何況這人分明是認出了她,她的酒樓在這裡,就算躲得了和尚,也躲不了廟。

    溫柔正在心裡盤算是坦蕩蕩與他打個招呼好,還是若無其事的假裝不認識他好,就聽他已先開口:“陸夫人,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畢竟兩人只打過一個照面,聽他話語裡有遲疑之意,溫柔就想告訴他認錯了人,但剛要說話,誰想這時溫剛偏就來了,還未走到她身前。先笑著道:“外頭天陰沉沉的,一會沒準要下雨,娘讓我帶把傘來,你和劉嫂趕緊先回……”

    話沒說完,溫剛看見站在櫃檯前的那人轉過身來,不禁訝然失聲道:“裴先生——”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顯然想到了什麼,看看溫柔,再看看裴景軒就這麼傻傻的愣在了原地。

    完了!

    溫柔輕輕吁出一口氣,心想自己真是挺倒霉的。明明來了古代後,除了那些彼此不知根底的食客外,她認識的人壓根不多,數來數去也就那麼幾個,卻在這離京都五天路程的地方,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見。剛打發走許秀才,還沒安靜幾天,就不知打哪冒出個裴景軒來。

    裴景軒心裡無奈嘆息,其實眼下這場面,是他設計了許久的,目的是為了讓溫柔無法迴避身份的問題,又不至於太過起疑。為此他還悄悄跟蹤了溫剛幾日,掐準他來酒樓的時辰,才演出這番巧遇,此時他心裡雖十分不願,面上還不得不露出疑惑與揣度的神情。看看溫剛,再看看溫柔,也沉默不語。

    三人就這樣僵在了原地。

    最後還是溫柔深吸了一口氣,丟了個眼色給溫剛道:“你和先生許久未見,想必有話要說,樓上雅間還空著,你們先上去聊著,我讓夥計去預備酒菜。”

    事到臨頭,溫剛也無他法,只得拉著裴景軒上樓去了。不管怎麼說,先打聽一下他的來意,再看看他有何打算。

    溫柔目送他們離去,站在原地發了一陣呆,才喚來夥計,讓他預備酒菜給樓上送去。這時劉嫂從廚下出來,向門外張望了兩眼,奇道:“今兒剛兒怎麼還沒來?天都要黑了。”

    “他已經來了。”溫柔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心想古代的交通這麼不便,這些人沒事幹嗎到處亂竄?再說了,竄到哪去都沒關係,為何偏要竄到她眼前來?

    “人呢?我怎沒見!”劉嫂說話間才發現溫柔神色不對,關心道:“怎麼你臉色不太好?太累了吧!”

    “我沒事。”溫柔搖搖頭,想了想,還是將裴景軒的事說了出來。

    劉嫂聽了先是訝然,緊接著就是沉默,最後納悶道:“這也太巧了!怎麼咱們剛離京,他就跟著來了?”

    溫柔無言的點了點頭,說起來,她避諱的人也就是在陸府、沈府裡頭見過的那幾個,基本都是沒有可能再次遇見的,因此她才敢拋頭露面出來做生意,畢竟一家人要吃飯穿衣,總不能閒著當米蟲吧?誰想這麼巧,就被裴景軒瞧見了。

    “只能說天意弄人了。”溫柔嘆口氣道:“眼下都被認出來了。再追究這個也沒用了,就是不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的。”

    “這人該不會像姓許的秀才一樣厚顏無恥吧?”劉嫂沉吟道。

    溫柔搖搖頭,“誰知道呢?看著不像那種人,但人不可貌相。”

    “你也別太憂心,我還是那句話,這種事兒,擱在咱平民百姓身上,除非不要命,否則就沒膽豁出去鬧,何況你又與他無怨無仇的……”

    兩人正說話,溫剛獨自從樓上跑了下來,還未說話,先露出一臉喜色,及至湊到溫柔身邊,才輕聲笑道:“姐,裴先生答允不將你的事洩露出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負氣而去

  太和城,陸府。

  陸策收到雲淡的書信,看完後隨手交給了身旁的洗竹。他原先一直在猜測沈夢宜究竟知道了多少事情,眼下看來,她是真的從那許秀才嘴裡聽聞了溫柔的下落,要不就無法解釋裴景軒會在雲州出現的原因了。

  洗竹一目十行掃完了信,遲疑道:“爺,沈姑娘這是……”

  “她這簡直是不擇手段了。”陸策淡淡道。

  打從裴景軒被溫剛找來當琴師,他就讓人暗中查過裴景軒的身份,這才知道在他借住沈府前,這裴景軒一直在教沈夢宜彈琴的琴師,只是這人來意雖不正,卻也沒做出什麼不妥當的事情,他也就只當不知道罷了。

  “那,我們要不要揭穿那琴師的身份?”洗竹有點擔心。

  陸策垂眼凝想了一會兒,微搖了搖頭道:“不用了,讓雲淡忙自己的事去,不用總盯著裴景軒。”在他能給溫柔想要的生活之前,不想過多干涉她的選擇,攪亂她心底的寧靜。

  洗竹答應一聲,退出去給雲淡回信了。

  沈府中,沈夢宜同樣收到了裴景軒的信,展開字筏,入目的依舊是那一筆清素淡雅的字跡,一如他的人。這樣的溫雅平和的男子,雖然比不上陸策,但想必仍是會讓溫柔慢慢動心的吧?

  她脣角浮起一抹笑意,將信看完後撕碎,灑入竹橋下的流水中,看著那碎紙片浮浮沉沉,順著那溪活水,飄向遠處,又默站了一會兒,這才轉身離去,路過沈夢安住的添香閣時,她忽然想起這位二哥還在被爹爹禁足,想必心裡正發悶,還是去找他說兩句閒話,下盤棋好。

  走到添香閣門外,沈夢宜瞧見大白天房門緊閉著,心裡有些納悶,再轉頭看看四周,發現也沒有一個婢女和小廝候在門外,正在猶豫要不要敲門,就聽見房內隱隱傳出沈夢安的聲音。

  “好了,好了,我把人都打發走了,這下你可以說了吧?”沈夢安的聲音裡,透著不耐煩的焦躁。

  “父皇要我嫁人,你快幫我想個辦法啊!”

  這聲音,似乎是安寧公主的?沈夢宜聽見後吃了一驚,不覺倒退一步,想要離開,但是又有點按捺不住好奇想要聽下去,她再次確認了一下周圍沒有人,這才放輕腳步,將身子掩到了穿前的一株花樹下。

  “嫁人?好啊!趕緊嫁,越快越好!”屋裡,沈夢安興災樂禍的笑道:“這樣你今後就不能來煩我……”

  話沒說完,安寧公主已經出其不意的下死勁踩了他一腳,痛得他慘呼一聲,就抱起腳跳到了椅子前,一屁股坐下後,抽了半天冷氣,才抬眼瞪視安寧公主道:“說好不動手不動腳的,你怎的說話不算?”

  “誰讓你興災樂禍!”安寧公主眼睛瞪得比他還大。

  沈夢安十分無奈,自從那日被她從天佛寺抓回來後,他的日子就過淒慘無比,不但要被繼續禁足,還要陪著這個時不時就找上門來的公主玩樂,偏偏他向他爹抱怨,還被訓斥了一頓,讓他不得觸逆公主。要不是看在公主上門,他能陪著出去放放風透口氣的份上,他早就不耐煩搭理她了。

  安寧公主看見沈夢安沉著臉不說話,只得道歉,“好了,我發誓今後不再踩你,這總行了吧?你快幫我想法子!”

  真沒見過有誰道歉都那麼理直氣壯,沒有半點誠意的,話說回來,這樣的話安寧公主都不知道說過多少回了,但沒有一次能做到,信她?母豬都會上樹了!

  沈夢安無奈道:“你要嫁人是聖上的主意,我能有什麼辦法?我看你就聽他的話,乖乖嫁了吧。”他一邊說,一邊摸著下巴暗自同情那個將要娶公主的傢伙,不知那人將這樣一個打罵不得的暴力公主領回家後,在她的凌虐下還能活上多久。

  “不行!”安寧公主斬釘截鐵道:“聽說嫁人後要守許多規矩,還不能再偷溜出來玩,這樣我活不了兩年就會被悶死的!”

  這話似乎說反了吧?沈夢安好笑的瞟了她一眼,問道:“說了半天,究竟誰這麼倒霉要娶你啊?”

  “是我倒霉好吧?”安寧公主一屁股坐到椅子,在桌子上拈起一顆蜜漬櫻桃丟進嘴裡,咕噥道:“那個人你也認識,就是上回在天佛寺裡遇見的威遠將軍的孫兒,陸策。”

  沈夢安一聽這話,立刻從椅子裡跳了起來,驚呼道:“陸策!”

  這時在門外偷聽的沈夢宜也是一驚,用力咬住了自己的下脣,才忍住了沒有叫喊出聲,但心裡早已慌亂成一團,怎麼會是陸策?怎麼能是陸策!

  沈夢安驚訝了一會兒,想到得了天花病死的溫柔,眉頭就漸漸擰了起來,最後又坐回了椅子上,淡淡道:“那很好啊,恭喜你嫁了個文武全才的駙馬爺。”

  “你什麼意思啊!”安寧公主又有些惱了,“不幫我想法子,還總說這樣的風涼話。”

  “我只是實話這實說。”沈夢安脣角勾出一抹冷笑道:“反正你遲早都要嫁人的,陸策很好啊,連我爹都總是在誇他呢,你能嫁他這樣的人,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安寧公主終於被他一再的幸災樂禍和冷嘲熱諷給激怒了,用力一拍桌子站起來道:“你當真巴不得本宮早點嫁人嗎?”

  安寧公主平時雖然沒有什麼公主架子,但真的生氣時,就會以“本宮”自稱,不過沈夢安此時沒有心思去逗樂她了,只瞟了她一眼道:“是啊,你不知道你真的很煩嗎?要不是你,我也不會像現下這樣慘!”

  “沈夢安——”安寧公主惱得一把將桌上的茶碗和果盒掃到了地上,還在上面重重踩了兩腳,將水果和蜜餞糕點統統踩個稀巴爛,這才恨恨的向他道:“告訴你,本宮來找你是給你面子,旁人求本宮與他說一句話,本宮還不屑搭理呢!”

  “那就謝謝公主的另眼相待了。”沈夢安乾脆唱戲唱全套,站起身來團團的身著她作了個揖,心裡卻暗自提防著她再來踩自己的腳。

  誰想安寧公主這次不踩他了,捏起拳頭,對準他的眼眶就是狠狠一拳,打完,恨恨的抽身走人,用力拉開屋門時,咬牙切齒的丟下一句,“本宮今後若再踏進你們沈府一步,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夢安手捂著眼睛,痛得淚流滿面,還沒忘了回嘴道:“恭送公主殿下,您要是不再登門,我立刻就燒高香去——”

  門外的沈夢宜沒想到公主說出來就出來,這時要再避開已然來不及,只好藏身在花樹後面,幸好樹幹很粗,公主憤怒之下也沒有留意,只邊往沈府外面走,邊大聲喊著隨她出來的宮女道:“人呢?都死哪去了?快跟著我回宮!”

  門內沈夢安也在喊,“侍墨,你人呢!爺的眼睛要瞎了,你快滾出來給我請大夫去!”

  鬧成這樣,沈夢宜在這裡再也站不住了,眼見公主越走越遠,趁著婢女小廝們還沒趕過來,悄悄的溜回自己的住處去了。只是走著走著,不知怎的她就覺得心裡憋堵得有些喘不過氣,最後只得放慢腳步,待到氣息漸勻時,又忍不住抽出帕子,握著臉輕聲抽泣起來。

  若說當初陸策被迫納了溫柔,她心裡只是妒忌吃醋的話,那方才聽見安寧公主的一番話後,她心裡就完全是絕望了。她想不明白為何她如此喜歡陸策,可到頭來能嫁給他的人,偏偏都不是她?

  唯今之計……唯今之計……

  沈夢宜停止了哭泣,擦乾眼淚在心裡盤算權衡了半日,最後終於咬咬牙,疾步往上房走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29 08:43 AM

第一百八十五章 破釜沉舟

    上房裡沈緣的夫人簡氏正同著婢女懷香在念米佛,看見沈夢宜來了,立刻停聲,向她笑道:“你怎麼自個走了來,跟你的人呢?”

    沈夢宜向簡氏請了安後方低頭道:“女兒只是在園子裡隨意走走,沒帶人。”

    “丫鬟們要是懶待動彈,你也該說說,別總由著她們使性子。”簡氏說著,瞧見沈夢宜今日神情不同往日,倒像是揣著滿腹心事,憂慮重重的樣子,不禁問道:“怎麼,昨兒夜裡沒睡好麼?”

    沈夢宜欲言又止,看了懷香一眼,低聲道:“睡得還好。”

    簡氏沉吟了一會,使喚剛端了茶來的懷香道:“去將前兒秦翰林夫人送來的雕花梅球兒和砌香葡萄裝些來,再繞到廚房說一聲,讓廚子晌午多做幾個姑娘愛吃的菜。”

    懷香答應一聲出去了,簡氏這才轉頭望向沈夢宜道:“宜兒可是有什麼話要對娘說?”

    “娘——”沈夢宜遲疑了一會,頭壓得更低了,囁嚅道:“我……我……”這種事情,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實在說不出口。

    “你這樣吞吞吐吐的,究竟是什麼事?”簡氏催促她道:“在娘面前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沈夢宜聽她這樣一說,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跪到簡氏身前,低頭泣道:“女兒的心事娘一向都知道的,求……求娘成全……”

    簡氏哪裡想到她會說的是這個,聽完後還愣了一下,這才猛然站起身來,親自走去將房門關上,滿臉疑色的轉回身來,厲聲問她道:“你可是背著我做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來了?”

    “沒……沒有……”沈夢宜羞得滿臉通紅,抬起一隻手道:“女兒可以起誓,若有半句虛言,教我……”

    “行了,沒有就沒有,用不著起什麼誓。”簡氏打斷她,心裡松了一口氣,但仍是板著臉訓她道:“就算沒有,可這樣的話是你一個姑娘家該說的麼?若是讓旁人聽見,什麼難聽話說不出來?你的清白還要不要!”    沈夢宜一向要強,極少被爹娘訓斥的,聽見這話臉色又變得煞白,一句辯解的話也沒說,只緊攥著手裡的帕子,低著頭哭。

    簡氏看她哭得可憐,心又軟了,嘆口氣坐下道:“你起來,把事情給娘說清楚。你不像你二哥,一向是識大體的孩子,就算心裡有什麼想頭,也知道這婚姻大事由父母作主,怎麼今兒突然說出這種話來?”

    沈夢宜依言站起,又哭了半日,偷眼瞥見簡氏臉上所以漸消,這才低聲訴道:“我……方才無意間聽見安寧公主與二哥說的話……”

    “什麼話?”簡氏好奇道。

    “安寧公主說聖上要將她嫁給陸策……”

    她話說到一半,就被簡氏一拍桌打斷道:“因此你就急了?跑來找娘替你作主,好讓你與公主搶駙馬爺?!你……你膽子夠大的!那陸策再好,能比我們沈家大小的腦袋重要嗎?”她指著沈夢宜,氣得聲音都有些顫了。

    沈夢宜“噗通”一聲又跪了,聲淚俱下的訴道:“女兒怎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實是聽見公主說她不想嫁給陸策,讓二哥替她想個能躲過去的主意,又回想起公主這段時日總愛跑到咱們府裡來尋二哥玩耍,如今連這樣的終身大事都讓二哥替她出主意,女兒就覺得公主她……”

    她的話停頓在這裡,沒有再說下去,只是低著頭默默的哭泣。

    簡氏仔細回想沈夢宜這一番話,緊皺的眉頭就漸漸松了開來,心氣平和道:“你是猜想公主瞧上你二哥了麼?”

    沈夢宜遲疑了一下,方點了點頭拭淚道:“女兒還想著,那安寧公主是最受聖上寵愛的,二哥若是娶了她,自然也能受到聖上青眼,日後前程無量,爹爹也不用總是逼著他念書,罵他不成才了,娘也能少生些氣兒。”

    聽完這些話,簡氏緩緩點著頭,心裡的氣惱頓時全消了,再看看哭得猶如梨花帶雨,雙眼微腫的女兒,甚至有些懊惱自己方才對她太過嚴厲苛責了,連忙將她拉了起來,抽了帕子替她拭淚,溫言道:“娘只當你一心想著要嫁陸策,都魔症了,卻沒想到你是在替你二哥和爹娘著想,這可難為你了。”

    “女兒——”沈夢宜垂著眼道:“也是有私心的……”

    “話是這樣說,可若不是為了你二哥,依你的性子,怎會說出那樣的話來?”簡氏嘆了口氣,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沉吟半晌方接著道:“不過這雖是兩全其美的事兒,卻十分難辦!聖上若是打定了主意要將安寧公主下嫁陸策,我們能有什麼法子?總不能讓你爹去上本摺子,求聖上賜公主下嫁吧?”

    沈夢宜沉默了一會,沒有說話。

    簡氏抬眼看了看她道:“探過你二哥的口風了麼?”

    沈夢宜明白簡氏的意思,若是安寧公主與沈夢安兩情相悅,那說動聖上更改主意的事兒,自然就能著落在安寧公主的身上,但她想起方才這兩人的那一場吵鬧,遲疑了一下,終是搖了搖頭。

    “那依你看,他對安寧公主如何?”簡氏想了想,又問道。

    沈夢宜聞言頓時苦笑了,她真猜不透沈夢安的心思,要不也不用親自出面,厚著臉皮來求娘親替她的終身作主了。

    “怎麼,安兒不喜歡公主?”簡氏的眉頭擰了起來,站起身道:“我去問問他。”

    “娘——”沈夢宜攔住她,迫不得已開口道:“安寧公主對二哥說的話,是我無意中聽見的,你可別告訴他……再說二哥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他喜歡公主,被您那樣一問,也不會承認的。”

    簡氏一想也對,嘆口氣道:“那你說怎麼辦才好?”

    事到如今,她若是不開口明說,那前頭一番鋪墊的功夫就都白費了!沈夢宜咬咬脣道:“請娘和爹爹說一聲,上陸家去提親!聖上要賜嫁公主的旨意還沒下來,若是陸策已定了親事,就沒有讓他退親再娶公主的道理,再說公主本就不想嫁,聖上就算生氣,也無可奈何。”

    “這——”簡氏驚疑不定的望沈夢宜,在心裡將她說的這番話反覆掂量了一陣,許久才點頭道:“好吧,等你爹回來,我和他說說看。”

    “說起來咱們沈陸兩家也算是世交了,你爹原本就一直等著陸家先上門提親……”

    說到這裡,她忽然想起九皇子生辰那日發生的事情,記起陸策說過的話,不禁又有些憂心忡忡,道:“這親事若是說不成,你打算如何?”

    這個問題,沈夢宜早就想過了,若是陸家真不答應這門親事,她除了聽憑爹娘作主,日後嫁給他人外,還能有什麼別的法子?只是若要是沒有公主這事,她原本不用這麼早就行此破釜沉舟之計的,起碼能等等,再等等,等到陸策喜歡上她再說……

    越想,沈夢宜心裡就越覺得悲哀,真不甘心把自己將來的幸福押在一場未知的賭局裡,但眼下,她只能橫下心這樣做了。

    “娘,若是陸家不答允這門親事,女兒也無話可說。”沈夢宜垂下眼淡淡道:“只當是二哥沒有娶公主的命,我也好早日絕了心思。”

    簡氏望著她搖頭嘆氣,半晌方囑咐道:“你先回房去歇著吧。”

    沈夢宜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定下親事

    簡氏等到沈緣回家,夜裡留他在房中歇宿,兩人閉了房門,沈緣打了個呵欠,正想吹蠟寬衣去睡,就聽簡氏悄聲道:“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沈緣漫不經心的解著衣袍道:“什麼事?”

    簡氏接過他的衣裳,轉身掛在衣架上,沉吟了一會道:“宜兒的終身大事。”

    “哦?”沈緣有了點興趣,抬眼笑道:“你怎麼突然想起這事來?”

    “宜兒今早來請安,我忽然想起等過了年,她也將滿十八歲了,再不說親,終身就耽擱了。”簡氏端了盞茶,走到床前遞給沈緣道:“因此我越想越不安心,就琢磨著同你商量商量,咱們還是先上陸家去提親吧。”

    沈緣沉吟了一會道:“陸策剛喪了妾,只怕沒心事成親,這事還是再等等吧。”

    簡氏聞言心裡叫苦不迭,這事不能再等了!再等聖上的旨意下來就遲了!可是沈緣管教子女甚嚴,她又不能明說這是沈夢宜的意思,否則沈緣必定大發雷霆。

    “陸策喪的是妾又不是妻,沒什麼妨礙。”簡氏笑道:“再說他的年紀早該成親了,也不知為何拖到這時,這可是聽說上他家提親的人都快踏破了門檻,你要是不早點拿主意,回頭他與別家定下了親事,你再懊惱可就遲了。”

    沈緣呷了一口參湯,攢眉不語。陸策這孩子他是極喜歡的,何況無論是人品、才學、外貌,還是家世,都足堪匹配沈夢宜,只是這小子的心思,他實在看不透!那日陸策在聖上面前說的一番話,也不知是真是假,他就怕上門提親被拒,事情反倒弄僵了,因此才一拖再拖,放低了姿態,給足了暗示,就等著陸家先來提親。

    簡氏揣度著他的心思道:“你能等,宜兒可不能再等了!這親事,成不成也就一句話的事兒,那邊要是沒有和我們結親的想法,你再等下去也只是枉然,還不如趁早死了心,將宜兒許配給他人。就憑宜兒的條件,啥樣的人不能挑?就算比陸策差些,也有限。”

    沈緣拈著鬍鬚,默默點頭,妻子這話,說的原也沒錯。

    他考慮了半晌,將手裡的茶盞遞給簡氏道:“好罷,那就挑個日子,找個官媒去說說。”

    簡氏聞言甚喜,將茶盞擱在桌上,伺候沈緣上了床,吹熄了蠟燭,心裡就開始琢磨沈夢安與安寧公主的事兒,究竟該怎麼說出口。

    等了片刻,黑暗中沈緣鼻息漸重,像是要沉沉睡去,簡氏輕推了推他,待要說話,沈緣已翻了個身,咕噥道:“累了,早點睡吧。”

    簡氏頓時羞紅了臉,暗自啐了一聲,想了想,仍去推他,低聲道:“安寧公主近來怎麼總往我們府裡跑?”

    “我怎麼知道?”沈緣有些不耐煩道:“公主是孩子的心性,愛玩。你那兒子原就是個吃喝玩樂的行家,倒是湊了她的趣了!”

    簡氏聽了心裡生氣,正待替沈夢安辯說,就聽沈緣又接著道:“你得了空勸他在安寧公主面前收斂些,雖然公主性子豁達,不拘小節,可她終究是個金枝玉葉,嬌生慣養的女兒家!別到時真惹惱了她,跑到聖上面前一哭訴,我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沈緣這樣一說,簡氏想要說的事倒暫時不便吐露了,想了半日,只得嘆了口氣,翻身睡去。

    轉眼兩天過去了。

    這日陽光正好,陸策攜了卷書冊在園子裡邊走邊看,忽然洗竹急急找了來,還未奔至他身前,已急道:“爺,不好了!爺——”

    “什麼事這樣慌張?”陸策停步,眼睛卻還沒投注在書頁上。

    “沈家……”洗竹站在他身前呼呼喘著氣道:“派人去找老爺說親了!老爺他——”

    陸策聞方這才抬了眼,微蹙著眉頭道:“他答允了?”

    洗竹有點心虛的咽了口唾沫,點頭道:“事出突然,等我得到消息時,已然……”

    陸策心裡甚惱,關於沈家想與他們家結親的事兒,他爹心裡早就有數,他也再三聲明過,不願娶沈夢宜,這才斷了他爹上門提親的念頭,可沒想到他爹這會主意又變了,竟然答允了親事!

    “爺,怎麼辦?”洗竹心裡擔憂。若是旁人家,退回親事也沒什麼,可這次偏偏是沈家,要是鬧破了臉面,日後可就不好相處了。

    “我祖父呢?當時沒在家嗎?”

    “老爺子偷偷溜出門吃肉去了……”洗竹對陸沉舟雖然尊敬,卻也有點無語。

    “那這事兒我就當不知道。”陸策說著,瞟了眼洗竹道:“你也只當不知道,若是家裡來人,就說我出門去了。”

    這樣,可以嗎?洗竹遲疑著點了點頭。

    “你去把他們定下的迎娶日子打聽清楚,回頭我們提前半個月出門遠遊去。”陸策說著,目光又投注在了書頁上,既然左右不了他爹的決定,多想無益。

    洗竹忍不住道:“這樣只能拖得一時吧,若是這次老爺執意要您娶呢?總不能一直躲在外頭不回來吧?”

    “到時再說吧。”陸策淡淡道:“誰知道這中間會有什麼變數,想得太早也沒用。倒是雲淡那邊在辦的事,你讓他抓緊點。”

    上回九皇子說的事,還沒有半點消息,不知聖上究竟是怎麼打算的,反正這決定權不在他手裡,只得暫時以不變應萬變。

    洗竹點了點頭,轉身出府打聽去了。

    陸家。

    陸老爺子陸沉舟提著把劍,追在兒子陸鳳林身後破口大罵。

    “你小子別跑!這樣大的事,不等老夫回來就擅自決定,你到底還有沒有把老夫放在眼裡?是不是巴不得老夫早點死,就沒人管你了?!”

    “爹,兒子哪能有這樣不孝的念頭,實是……爹,你消消氣……聽我說啊……”陸鳳林無奈的在園子裡逃竄,說起來實在是丟臉,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成天被老爹追在屁股後面跑,可是不跑又不行,老爺子上了火,沒準那劍就真的刺了過來。

    陸家上下見慣了這種場面,處驚不亂,一名丫鬟捧著食盒在園子裡走,看見前頭飛也似的衝過來兩個人,還未看清他們的臉孔,就條件反射的側身往邊上一讓,等這兩人相繼擦身而過,她掠了掠被風拂亂的頭髮,又若無其事的接著往前走。

    她身後追上一名小廝,拍著胸口道:“嚇死我了,老太爺又出來溜灣消食了,差點被撞個正著。”

    那丫鬟啐了一聲道:“你都來了好幾個月了,難道不知道這種時候要裝作什麼也沒瞧見嗎?忍忍吧,這時候千萬別上去招惹,等老太爺發完脾氣,就雨過天晴了。”

    廚房門前,兩名廚娘一邊殺雞一邊說著閒話,及至兩道人影從她們身旁飛涼而過,驚得她們手一,那已被割了脖子的雞就撲著翅膀到處亂跳,雞毛雞血落了一地。

    “哎,又開始了。”其中一名廚娘將雞捉了回來,繼續放血。

    “可不是,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另一名廚娘提了燒滾的開水就往木盆裡倒。

    陸沉舟畢竟年紀大了,體力比不上正當壯年的陸鳳林,追著追著,氣喘得漸粗,步子也愈來愈慢,但口裡還是不依不饒道:“你小子翅膀硬了,叫你別跑還跑……”

    陸鳳林一直關注著身後陸沉舟的狀況,怕真把自個老爹給累癱了,此刻見他跑不動了,自然放慢了步子,臉上堆滿著笑,回頭道:“爹,兒子沒您那麼好的體力,實在跑不動了,要不我們到湖邊歇歇,讓人泡壺茶,邊釣魚邊自在說話怎樣?”

    陸沉舟口乾舌燥,聞言很心動,卻又不想認輸,停下腳步喘息了一會,還是梗著脖子嚷道:“那策兒的事怎麼辦?當初不是說好,你不幹涉他的婚姻大事麼?再說了,你小子娶親時,老夫可曾干涉過你?這事你得給老夫個交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29 08:46 AM

第一百八十七章 旁聽八卦

    這條不幹涉子女婚姻大事的規矩,在外人看來是很不合情理,極放縱子弟的,卻是陸家三代以來一直在遵守的家訓。

    當然,這條家訓的制定人就是陸沉舟。當年他與妻子羅綺成親時,有一回羅綺私下感嘆,說兩人能走到一起真不容易,為此她都與家裡斷絕了關係,希望今後自己的兒孫們,能不要吃這種苦頭,受這種煎熬。

    陸沉舟聽了心下悱惻,他這一生覺得最對不起羅綺的,就是讓她受盡了娘家人的白眼,連她娘親去世,她上門吊祭,她爹都沒讓她進門。因此他便在家訓裡立下了一條規矩,將來兒孫到了成親的年紀,要替他們說親時,必得事先徵得他們同意,否則就算是父母長輩,也不能一意孤行,擅自替兒孫作主。

    “這事……”陸鳳林苦笑道:“我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陸沉舟冷笑道:“你倒是把苦衷說出來讓老夫聽聽,有什麼苦衷比策兒的終身幸福還要緊?”

    “爹,你先把劍放下,我們好好說。”陸鳳林見陸沉舟的氣消得差不多了,大著膽子將他手裡的劍奪了下來,這才笑道:“夢宜這孩子我們都是見過的,才貌雙全,難得的是人品淑雅,舉止端方,對策兒又是癡心一片,若是策兒連她都瞧不上,這滿京都,我看就沒人能入他的眼了。我這當爹的,總不能看著他終身不娶吧?我還想著抱孫子呢,您老不是也想抱曾孫麼?”

    陸沉舟哼了一聲道:“上沈家提親的事兒你沒少提,策兒不就是不答允麼?她沈夢宜再好,策兒不喜歡也是白搭!親事你能替他定,但回頭他不願拜堂成親,你還能替他不成?!”

    這話說的陸鳳林語噎,心裡著實哭笑不得,不過他真沒把握把陸策喊回來成親,不得不陪著笑道:“爹,這就得靠您了,只要您說讓他回來成親,他一定聽!”

    “想讓策兒回來,又拉不下臉說,就使這法兒變相的迫他回來,這才是你那所謂的苦衷吧?”陸沉舟冷哼一聲,頭一仰,不悅道:“老夫沒這本事說動他!你自個乾的事,自個看著辦!都這麼大的人了,拉完屎還要別人替你擦屁股嗎?”

    話一說完,陸沉舟將手往身後一背,就怒衝衝的走開了,丟下陸鳳林獨自一個站在那裡,看看他的背影,再看看手裡的劍,鬱悶難當。說起來,別看家中上下都喊他聲老爺,事實上,這家裡最沒地位的就是他了,奈何不了老子,也管不住兒子,兩頭受氣。

    兩個月後,雲州城內。

    溫柔心不在焉的站在櫃檯後面打算盤,豎著耳朵傾聽離櫃檯很近的那桌客人的談話。

    “你說的哪個陸家?”

    “還有哪個?就是當年領兵力抗五國合圍,守住大昭疆土,安定天下的威遠將軍家!”

    “啊!原來你說的是陸老將軍啊!他早就告老多年,不問朝政了,怎會惹惱聖上?”

    “嘁,惹惱聖上的不是陸將軍,是他孫兒!你究竟有沒有在聽啊?”

    “怎麼沒在聽?你說,快接著說!”

    “這陸老將軍的孫兒早就到了婚娶年紀,但至今尚未成親。聖上看中他的人品才學,想將最寵愛的安寧公主下嫁,誰想旨意一下去,陸家祖孫三代就各自上了道摺子請罪,說一個月前,已和沈丞相家定了親。”

    “沈丞相?聽說他兩個女兒都是絕色啊!大女兒已經嫁人了,和陸家定親的是小女兒吧?”

    “對,就是沈丞相的小女兒!聖上下旨前,只當是陸老將軍的孫兒還未定親,就沒細問,等到陸家謝罪摺子一上,沈丞相也跟著去請罪,聖上那面子可就撂不住了,再說這旨意都下去了,若是陸家真不娶,那安寧公主的名聲不就污了麼?因此聖上當即就大發雷霆,責令陸沈兩家退了親事,讓陸老將軍的孫兒準備迎娶公主。”

    “嘖嘖,這人艷福不淺啊!又是丞相女兒,又是安寧公主!”

    “輕聲,你輕點聲,怕人聽不見是怎的?”說話的人左右探看兩眼,見溫柔低著頭在打算盤,鄰桌的食客也在各自談笑,這才壓低聲音接著笑道:“艷福可不是好享的,要我說,那陸老將軍的孫兒悄悄退了沈家親事,娶了公主不就完事了麼?公主的容貌雖比不上那沈家女兒,也是金枝玉葉,出落得跟朵花兒似的……”

    另一人忍不住打斷他道:“你咋知道?你見過?”

    “我沒見過,我猜的不成?”被打斷話的人不悅道:“你也不想想,皇宮裡的妃嬪,哪個不是美人,生下來的公主能醜嗎?”

    “好,好,當我沒說,後來怎樣?”

    “後來……那陸老將軍的孫兒不知為何,就是執意不肯退沈家親事,還當場頂撞了聖上,說定親在先,聖旨在後,他寧可終身不娶,也不能背義負信的退了沈家親事!”

    “嘖嘖!他連聖上都敢頂撞,不要命啦?”

    “就是嘛!聖上既然讓他退親,沈丞相想來也不會怪罪他,又能娶個公主回家,與聖上做了親家,這樣的好事,旁人想都想不來呢,他竟然還往外推,甚至不惜為此得罪聖上,你說他小時候腦袋是不是被驢踢過啊?可嘆陸老將軍一世英明,怎的竟養出這樣一個孫兒,聽說還是三代單傳呢!”

    聽到這裡,溫柔手裡打算盤的力度不由自主就加大了,心裡憤憤的想道:你們兩個腦袋才被驢踢過呢!大庭廣眾之下,說什麼不好,偏議論天子家的事情,還真不怕惹來麻煩!不過,陸策當真為了要娶沈夢宜惹惱了皇帝老兒?這種事情,她怎麼想都覺得不像陸策的行事風格,若是沈夢安這麼做,還能讓人理解……

    她走了神,那桌議論八卦的食客卻還在繼續。

    “那後來聖上怎麼處置了此人?”

    “聖上啊!聽說將沈丞相召去密談了兩句,沈家就乖乖退了陸家的親事,連帶聘禮都退還了,這不就是給那陸老將軍的孫兒一個台階下,又成全了他的守信美名嗎?誰想他還不領情,上了道摺子將自個痛罵貶低了一頓,將自己說成千古第一罪人,最後來一句他這樣的人不配迎娶公主,氣得聖上將那折了撕碎了,都丟到他臉上,當即革了他的職,將他貶為庶民!”

    “啊——”說的人口沫橫飛,聽的人目瞪口呆,“他真傻的啊?”

    溫柔在旁聽了都忍不住心驚肉跳起來,連拿來遮掩偷聽舉動的算盤都忘了打,只站在那裡發愣。不過,這說八卦的人瞧著也不像什麼達官貴人,他的話沒準也是道聽途說來的,往裡頭添了不少油鹽醬醋。

    “不管真傻假傻,眼下京都裡滿城傳的都是這件事兒,有人說他呆傻,也有人說他跟陸老將軍一樣,是個癡情種子,對沈家姑娘情深不渝,連公主都不願娶,官兒也不願做。照我說,這兩人一定早有私情,那陸老將軍的孫兒是被沈家姑娘勾了魂魄去啦,要不為何拼死都不願娶公主?”

    “你這麼一說我可想起來了,陸老將軍和他夫人那一段感情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哪……”

    那兩人還在自顧自往下說,溫柔卻沒心思接著聽了,滿腦子想的都是陸策的事情,不經意抬眼,才瞧見裴景軒面色有些蒼白的走了過來道:“溫掌櫃,我有點不舒服,想先回去,今兒這琴……”

   他當初說是負著琴遊歷四方,誰想走到雲州城卻不小心被人偷光了錢,因此在答允將溫柔的事保密的同時,也請求她讓自己留下來在酒樓裡彈琴,賺點盤纏。平日,這酒樓也算喧鬧,他都能心無旁騖只顧彈自己的琴,誰想這會無意中聽見沈家、陸家這些字眼,再聽見那兩人渾口誣衊沈夢宜與陸策有私情,就怎麼都無法安下心來了,只得向溫柔告個假,回去理一理自己的情緒。

    溫柔的心緒也正亂,聽他這麼一說,只道:“那你就回去歇著吧,彈琴的事兒沒要緊。”



第一百八十八章 露天夜醉

    裴景軒走了之後,溫柔這一整日精神都很恍惚,原本以為過了這幾個月,已經能漸漸淡忘陸策了,可是沒想到聽見他的傳聞後,已漸趨平緩的心境,又再起波瀾。

    在這個皇權至上的年代,她很明白陸策激怒了皇帝,就有可能失去所有的一切,甚至於性命,但他真的如傳聞中所說,愛沈夢宜已經愛到不顧一切的程度了嗎?基於她對陸策的些微了解,她很自然的會去懷疑傳聞的真實度,但是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別的隱情呢?

    她承認她實在沒辦法猜到陸策心裡的盤算,也承認聽見他與沈夢宜有私情時,心情微酸,不過現在,她所有的情緒都只能被深埋在心底,等著時間將它們慢慢蒸發掉。

    她只能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站在那裡默默觀望,暗自祈禱,希望他這次不要將皇帝惹得太過惱怒,這樣沒準過上半年一年,旁人再求求情,等皇帝氣消了,他還能官復原職,娶上一個他喜歡也配得上他的妻子,共渡一生。而她,也應該早點找到歸宿,繼續過自己的平淡日子吧……

    “柔兒。”劉嫂在廚下忙了一陣,出來歇口氣,問道:“今兒生意怎樣?賺了多少錢了?”

    “啊——”溫柔被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低頭看看帳冊,發現紙頁上一片烏黑的線槓,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想事情時,手裡還拿著沾了墨的毛筆在那裡無意識的塗塗抹抹,結果一整頁的紙,都被她給抹黑了。

    劉嫂聽見她驚呼,探頭過來看了看帳冊,奇怪的瞟了她一眼,忽又笑道:“你想什麼心事呢?”

   “我什麼也沒想……”溫柔說話的底氣十分不足,甚至還低下了頭。

    “哦——”劉嫂拖長了音調,轉頭看看,忽又問道:“那個裴叮咚呢?”

    裴叮咚……

    每回聽見劉嫂給裴景軒起的這個十分形象的外號,溫柔就有一頭碰死在櫃檯上的衝動,免得自己裂開嘴笑得像個白癡。

    “劉嫂……他叫裴景軒……”溫柔忍住笑,第二百八十三回糾正道。

    “這名字叫起來不順口麼!”劉嫂漫不在乎道:“橫豎他一天十二個時辰,除了睡覺吃飯和拉屎,都在彈琴,叮叮咚咚的,讓人喊一喊也沒差。”

    “劉嫂……咱們這是酒樓……不要說拉屎的問題成麼……”溫柔覺得漫天都是烏鴉在飛。

    “成!”劉嫂口裡應著,還轉著頭找裴景軒,“他人到底上哪去了?我還打算讓他幫忙把那張短了腿的桌子抬去木匠那裡修一修呢!”

    裴景軒挺慘的,除了在酒樓裡當琴師外,還得兼職打雜。溫柔壓下心裡的同情,回話道:“他說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

    “俗話說的真是一點沒錯,百無一用是書生!”

    劉嫂抱怨了一句,風一樣走了,溫柔看見她扯住一個正在偷懶的夥計,罵了他兩句,然後又將他打發去修桌子了,完全就是當初在趙府時,她使喚自己的模樣嘛!溫柔笑了笑,不禁又陷入了回憶裡。

    及至傍晚溫剛來替換她們,溫柔和劉嫂回家,才進門,就見裴景軒輓著衣袖在幫著溫媽媽打水。

    劉嫂快人快語道:“裴叮咚,你不是不舒服嗎?怎麼還幹活?”

    裴景軒苦笑一下,回道:“我不能在這裡白吃白住,幫著乾點活是應該的。”    說起來,他原先在城內的貧民巷裡租了一間破茅草屋,一到下雨天,屋頂上就往下淌水,有回正巧被溫剛瞧見了,看見他淋了一身雨,裹著同樣溫淋淋的被子在發抖,心裡不忍,覺得橫豎房子還有空,加他一個人,也不過是多添床被子,添多筷子的事,就將他邀到家裡來了,自己也能方便繼續學琴。

    可為這事,溫剛沒少惹得溫媽媽抱怨,說這個家就快變成大雜院了,不分男女內外,誰來都能住。裴景軒在旁吃了些冷言諷語,也不吭聲,默默的動手幫著乾點活,雖做不了太多的事,但溫媽媽看他性子和軟,說他也不回嘴,自個也覺得怪不好意思的,漸漸的也就不吱聲了,有時甚至還吁寒問暖兩句,替他縫補漿洗點衣裳。

    “不舒服就去歇著,這水我來打吧。”溫柔上前接過水桶,略有些吃力的提著往廚房走。

    恰好這時葉昱收了食攤回來,中途搶下溫柔手裡的水桶道:“我來。”

    溫柔只得放了手,回身幫葉昱將推車挪到墻根下面,再準備往屋裡走時,卻瞧見裴景軒站在一旁望著他,面上流露出十分寂寥的神色,不禁探問道:“你沒事吧?看你的臉色是不太好,還是再去歇歇吧。”

    “沒事。”裴景軒搖了搖頭,吁出口氣道:“只是覺得自己沒用了點。”

    他說的是真心話,自從認識溫柔以來,這才感覺到自己除了彈琴之外,真的什麼也不會,也許沈夢宜不喜歡他,就是這個緣故吧。像她這樣出身高官顯宦家族的女子,又怎能嫁一個窮苦的書生,跟著吃糠咽菜呢?他早就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一直無法斷了喜歡她的心思,只想著每日能見她一面,跟她說兩句話,就已經足夠,卻沒想到長年累月下來,越陷越深,已經在這段感情裡無法自拔了。

    “你想太多了,誰也不是全才,有一技之長已經很好了,若是讓我彈琴,我還不會呢。”溫柔再猜不到裴景軒的真實心事,只隨口安慰了他一句。

    夜裡吃完飯,溫柔照例要清算帳目,但她滿腹心事,總是走神,因此那帳就算得極慢,還一直出錯,等她好不容易算完,夜已深了,她這才感覺到坐久了渾身僵冷,連腳尖都是冰涼的,便決定去廚下做碗姜汁撞奶,吃了暖暖身子好睡覺。轉頭問小環,她已窩在床上看書了,搖搖頭說不要,溫柔也不勉強,自顧自出去。

    外單屋子黑漆漆的,似乎累了一日,家裡人都早睡了,而溫剛尚未歸來。溫柔掌著燈,小心翼翼的跨出門,剛走到院中,就覺一股涼風襲人而來,吹得她打了個哆嗦,手裡的燈也驗些滅了。

    溫柔連忙拿手擋住風,護住了火苗,走了沒幾步路,隱隱聽見墻角處似乎有什麼動靜,她心裡一驚,只當是有賊,剛要叫喊起來,就藉著那昏暗的燈光瞧見裴景軒衣裳皺摺,頭髮凌亂的斜坐在墻角,腳邊放著一隻酒壇,喝得目光迷離,一臉醉意。

    “你怎麼在這裡喝酒,快起來——”溫柔吃了一驚,上前就想要去拉他。與裴景軒相處這幾個月來,一向見他滴酒不沾,只當他不會喝呢!何況大冷的天,想喝酒哪裡不能喝,偏坐在這露天的墻角處,萬一喝醉了,在這裡睡上一夜,怕是會被凍死。

    裴景軒聽見溫柔聲音,澀著眼角瞥了她一下,口齒含糊道:“別管我。”

    “怎能不管!”溫柔使勁拖他起來道:“你要喝上屋裡喝去,這又不是暑天,坐在這裡會凍死!”

    “死了好……”裴景軒咕噥道:“反正我沒牽沒掛,無依無靠……”

    “說什麼醉話呢,起來!”溫柔覺得裴景軒身子死沉死沉的,緊咬著牙都拖不動他,待要將手裡的油燈先放下,誰想一陣風過,呼一聲就將那燈吹滅了。

    月黑風高,雖沒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但燈火一滅,溫柔眼前驀然一黑,基本也什麼都瞧不見了。她只好決定先摸進屋裡,將小環喊出來搭把手,再把裴景軒拖進屋裡去,可是剛慢慢的挪出兩步,沒想到踩到了裴景軒的袍角,他身子又一動,將那袍角一帶,溫柔只覺腳下打滑,一個趔趄,身子就往前倒去。

    “當”

    油燈砸在了地上,而溫柔則跌在了裴景軒那冰冷的身體上,摔倒時她的腳還不小心踢翻了酒罈子,同好一聲響。

    “宜——”裴景軒低低呢喃了一聲,字音含糊的就仿佛在嘆息。

    他的兩隻胳膊忽然圈過去緊緊的摟住了溫柔,冰涼的嘴脣還貼了上去,黑暗中尋不到位置,最後只停留在溫柔那暖熱的頸窩間,輕輕摩挲。

    溫柔心裡大驚,加倍著急想要脫身起來,一面使勁去推他,一面喊道:“你喝醉了,放手!”

    這時屋裡傳來急切的腳步聲響,葉昱掌著燈,衣冠不整的從裡面衝了出來,小環披著衣裳跟在他的身後,還有溫媽媽那慌張的聲音從內傳出,“這大半夜的,究竟出了什麼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29 08:50 AM

第一百八十九章 醉後心思

    衝出來的眾人看見溫柔被裴景軒擁住的情形,都大吃了一驚,一時間愣在當地說不出話來。溫柔還沒來得及起身解釋,恰好溫剛也回來了,推開院門,就看見葉昱飛快的向著裴景軒衝過去,狠狠揍了他一拳,打得他鬆開了溫柔,一張嘴頓時張得老大,再也沒法合攏。

    “你們……”溫媽媽結巴了,不知要說什麼好,方才那一幕給她的刺激太深了。

    溫柔總算脫身爬起,進緊拉住還要上前狠揍裴景軒的葉昱,無奈道:“他喝醉了,你趕緊把他架回屋裡去吧。”

    “我沒醉——”裴景軒被葉昱打了一拳,在酒精的麻痺下,竟然也沒感覺出有多痛,情緒更加亢奮起來,甩開葉昱拉住他胳膊的手,就想自己爬起來。

    喝醉的人,十有八九都說自己沒醉,劉嫂在酒樓裡見多了,掉頭就往廚房走,“我去給他都碗醒酒湯。”

    葉昱看見裴景軒輕薄溫柔,心裡早就憋著一肚子火,不顧裴景軒的反抗,再次拉住他,拖著就往屋裡走。反正這個文弱的書生,就算發起酒瘋來,也沒多大的力道,葉昱一人足夠應付了。

    這時溫剛才回過神,緊趕兩步到溫柔身邊,關切道:“姐,你沒事吧?”

    小環也皺眉道:“天寒地凍的,他怎麼一個人在院子裡喝酒?”

    “誰知道……”溫柔也十分無語,想不通這個平時看起來溫和無害的人,喝了酒後,怎會這樣衝動。

    只有溫媽媽,瞟了兩眼被強拖進屋的裴景軒,又看看溫柔,擠到她身旁欲言又止。

    “娘,你想說什麼?”溫剛先問道。

    “也沒什麼……”溫媽媽說著,遲疑了一下,終究忍不住低聲道:“柔,你們兩個是不是……”

    “我都說了,他是喝醉了!”溫柔沒好氣的打斷她道:“你還當我們私會後花園啊?就算要會,也不至於挑這樣冷的時節吧?更不至於驚動你們!”

    溫媽媽聽她這麼一說,頓時訕訕的無話可說了。

    “都去睡覺吧,天也不早了。”溫柔發了話,看著眾人各自回房安歇,這才下廚幫著劉嫂做醒酒湯,隨後給裴景軒端了去,讓葉昱給他強灌下去,為了防止他再胡鬧,不得不讓葉昱將就著,陪他睡上一夜。

    “我看著,不會再讓他起來鬧酒。”葉昱看了看溫柔,很想多與她說幾句話,問問她方才裴景軒有沒有更加無理的舉動,可是劉嫂在旁,這種話他實在說不出口,只得眼睜睜的看著她走出門去,才回轉身來,皺著眉打量躺在床上,醉的不省人事的裴景軒。

    次日早上醒來,裴景軒只覺得頭痛欲裂,坐起身時,立刻有一種噁心欲吐的感覺從胸口翻騰出來,憋不住,頭一歪,就“哇”一聲吐了一地。

    “你醒了?”葉昱聽見動靜,從旁邊的床上翻身起來,替他倒了一杯水,又面無表情的走出門去,取了沙土掃帚,開始清理被他弄髒的地面。

    “我……”裴景軒被吐出的胃液燒得喉嚨辛辣刺痛,緩了半晌,方歉意道:“對不住,弄髒了屋子。”

    葉昱沒搭理他,清掃完地面,出去洗了個手才進來,掃了兩眼才問道:“你好些了沒有?”

    “嗯。”裴景軒雙手捧著茶杯,凝眉沉思,顯然在想事情,隔了一會問道:“我昨晚……做了什麼事?”

    他只記得自己心情不好,找了酒在院子裡喝,然後恍惚看見沈夢宜站在自己的面前,但接下來的事,他完全不記得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床睡覺的,這會清醒過來,才開始考慮昨晚看見沈夢宜的事到底是真還是夢境。無疑,後者的可能性居高,因為沈夢宜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地方,可他的心裡多少還是存著點希冀。

    “你當真不記得了?”回想起昨晚看見的那一幕,葉昱的語氣不由自主的冷淡起來,“我只瞧見你緊拽著溫柔不放,還想肆意輕薄她。”

    “我真這麼幹了?”裴景軒愕然,心裡十分失望,難道昨晚他是將溫柔錯當成沈夢宜了?

    葉昱瞧他吃驚的樣子不像是假裝的,心裡怒氣消了一些,但還不能完全釋然,只點了點頭道:“不記得就算了,不過你既然不能喝酒,下回就別喝。”

    “對不起。”裴景軒低了頭,想要穿鞋起來,去找溫柔道歉,可宿醉未醒,猛然一起身,只覺天暈地旋站不穩身子,若不是葉昱在旁扶了他一把,只怕他就要跌倒在地了。

    “他們都上酒樓去了,你再睡一會吧。”葉昱說著往外走道:“劉嫂臨走前給你新煮了醒酒湯,我去給你熱一熱端來。”

    “麻煩你了。”裴景軒默然點頭,躺回床後,望著帳頂開始發起呆來。他在一陣陣的微微暈眩中,仿佛再次看見了沈夢宜那如花的笑臉。

    那是她十三歲的那年,一個春光明媚的午後,他被請入沈府,去教沈家四姑娘學琴,路過一大片花海,見蜂蝶盤旋,繁花爛漫,不覺停住腳步看了一陣。誰想花海里傳出一串銀鈴似的笑聲,在他微微的驚愕中,一張比花更艷麗嬌俏的笑臉,在花海中探了出來,向他笑道:“喂,你就是爹娘請來教我學琴的琴師嗎?”

    他一向自認從不以外貌取人,但那一瞬間,也完全呆住了,沒想到這世上真有如此絕色的女子,雖然那張臉還帶著些稚氣未脫的神情,但眼眸中已有媚人的水色流轉,可以想見她長成後,會是怎樣的傾國傾城。

    那女孩瞧見他目不轉睛的望著自己,眼眸裡閃過淡淡的輕蔑和不悅,挑釁道:“瞧你也沒比我大多少,真有本事教我彈琴?我不信!”說著,她從花海里穿行過來,走到他的身邊,揚起小小的下巴命令道:“彈一曲給我聽聽。”

    照理說,他那時是該生氣的,但心裡卻完全沒有這種感受,不由自主就遵著她的話,將身後背著的琴取了下來,撩起衣袍席地而坐,將琴端正在膝上,就抬手洋洋灑灑的彈了起來。第一縷琴音響起時,他能感覺到自己滿心裡都是喜悅,仿佛已化身為一隻蝴蝶,盤旋在這如洗的碧空之下,時而在花海中嬉戲,時而飛繞在她的發間裙擺,起起落落,停停歇歇。

    一曲方終,他再次抬起眼來,看見女孩眼裡的那抹輕蔑和不悅早已消失怠盡,取而代之的是微訝和歡喜,隨即她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先生。”

    那比琴音更能扣動他心弦的聲音,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忘記,可是女孩漸漸長大,漸漸將他當貼心的良師益友,有了苦惱,偶爾也會向他傾訴。幾年後,同樣是一個春光明媚的天氣裡,他才知道原來她心裡,早已藏了另一個人,不是他。

    裴景軒還未繼續想下去,葉昱已然推了門進來,將一碗燙熱的醒酒湯端到了他的面前,打斷了他的思緒。

    “趁熱喝。”葉昱將碗遞給他道:“我出門擺攤去了,你喝完將碗擱在桌上就成了。”

    裴景軒接過碗,道了聲謝,葉昱就出門去了。

    他望著碗中升騰的熱氣,出了一會神,爾後就端起碗來,將醒酒湯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連同心裡的苦澀、失落、痛楚和這麼多年來對沈夢宜的默默愛戀,都一起咽了下去。

    放下碗,裴景軒長出了一口氣,就這樣吧!既然她已得到了她長久以來一直渴慕的愛情,得到了那個人的不渝癡情,那他除了祝她一生幸福之外,也只能徹底死心,默默地從她的生活裡退出了。



第一百九十章 意外求親

    就在裴景軒打算對沈夢宜完全死心的當兒,午後竟又意外的收到了她的來信。他先是歡喜,等到展信一閱,情緒立刻又默然了下來。沒想到沈夢宜對京都發生的事情隻字不提,只囑咐他一定要盡快娶到溫柔,萬不能再拖延下去。

    看完信,裴景軒在心裡猜測了無數回,怎麼都想不出為何到了這種時候,她還關心溫柔沒嫁人的問題。他苦笑了許久,又將信重看了一遍,再默默燒掉。

    不是他不想幫沈夢宜,而是相處這些時日下來,他發現溫柔與從前那些仰慕他的女孩一點都不一樣,每回與他說話時,眼裡都沒有那種他見慣的近乎崇拜的光芒在閃爍,而是平平常常,自自然然,他實在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打動她的心才好,這種無奈,與他不知該如何打動沈夢宜的心一模一樣,因此直到此刻,他和溫柔的關係還連一點進展都沒有,娶她?談何容易!

    恐怕這次十有八九,他要令沈夢宜失望了。

    當天夜裡溫柔回家,見裴景軒酒醒後除了沉默頹喪些之外並沒什麼異樣,也就選擇將昨晚的事情忘到腦後,畢竟每個人喝醉了酒,都會有點奇怪的舉動,端看裴景軒的平日為人,她想他一定不是故意要冒犯自己的,為了避免兩人尷尬,還是假裝沒有發生過這事為妙。

    飯後,溫柔照例和小環兩人在房裡清算當日帳目,忽聽房門被輕敲了兩下,不禁抬眼去瞧,卻見裴景軒站在門口,微微笑著向她道:“能出來一下麼?我有事想和你說。”

    溫柔稍愣了一下,點了點頭,擱下手中的毛筆,與小環對望一眼,就走了出去。

    兩人走到院子裡,默立了一會,裴景軒先開口道:“昨晚的事我很抱歉,醒來後都記不得了,還是小葉告訴我,我才知道我做了什麼……我……真混蛋!”

    溫柔藉著天上朗月的淡淡光華,看見他左眼下烏青了好大一塊,那是昨晚被葉昱打的不禁搖搖頭道:“沒什麼,只是今後你別再喝那麼多酒了,昨晚要不是我發現得早,沒準你都被凍死在院子裡了。”

    裴景軒聞言沉默了一會。

    溫柔覺得氣氛有點古怪的尷尬,又憋見溫媽媽在她自己的房門口探頭探腦的,心裡微有些不悅,急著想要回房去,便道:“還有什麼事要說嗎?沒有的話,我先回房了。”

    “我……”裴景軒猶豫了一下道:“我想我該為昨晚的事負責,你……嫁給我好嗎?”

    啊?!溫柔原本都想轉身走了,聽見這話,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頓時愣在了當地,畢竟她這個現代人,很難接受那種被摟了一下,抱一下,就非君莫嫁的觀念。

    見溫柔睜大眼睛望著自己,裴景軒別轉過眼去,低聲道:“昨晚我真是罪該萬死,事情要是傳出去,教你沒法做人……我想我既然尚未娶妻,就該擔起這個責任來……雖說不能讓你享受榮華富貴,但我承諾一定會對你很好……”

    溫柔從來沒想過自己與裴景軒會有什麼情感瓜葛,因此聽他說最初兩句話裡,感覺十分荒謬,差點沒忍住就要出言反駁,但繼續聽下去,再仔細打量了他兩眼後,忽然覺得要是嫁給他,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畢竟眼前這人是相處過一段時日的,不是個壞人,何況她眼下若是要成親,也只是為了平平淡淡過日子,不是追求愛情,這樣細細考究下來,裴景軒倒還真是個比較合適的人選。

    “我說的全是真心話。”溫柔的持續沉默讓裴景軒心裡有些忐忑,生怕她會開口拒絕,連忙又抬手發誓道:“若是我有一字虛言,教我來日身首異處,死無全屍!”

    這倒不是假腥腥的發誓,裴景軒被迫答允了沈夢宜來此行這卑鄙之事,心裡對溫柔多少懷著歉疚之意,橫豎他娶不了沈夢宜,對自己後半輩子的人生也沒多少期許,不如對溫柔好一點,還了欠她的情份,也好心安。

    溫柔心裡雖已冷靜的盤算過了,但讓她立刻答允裴景軒的求親,那她還真沒現實理智到這種程度,想了想,嘆口氣道:“我從來都不信誓言這種東西,你也沒必要對我發誓,至於成親的事情,你讓我先想想吧。”

    她話剛說完,就聽得屋內傳來溫媽媽的驚呼聲,不禁有些頭痛的揉了揉太陽穴道:“娘,你若是想聽,就大大方方站出來聽,躺在那裡鬼鬼崇崇的做什麼?”

    溫媽媽很尷尬的走到院中訕訕道:“我方才口渴,出來倒水喝。”說著,她看看裴景軒,再看看溫柔,最後實在忍不住問道:“裴先生,你方才說要娶我女兒的事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裴景軒微微欠身,有些不安道:“子女婚事,當由長輩作主。這事我本該先找您商議,只是怕溫柔不願意嫁給我,這才想著先問她一聲。

    溫柔自己心裡也拿不定主意,不知要不要嫁這個人,畢竟這是關係她終身幸福的事情,就想聽聽其他人的意見,於是就問溫媽媽道:“娘,你說這親事該不該答允呢?”

    她說起自己的閒事,態度自然而無半點扭捏之處,讓裴景軒心裡猜測納罕之至,溫媽媽卻沒有想到那麼多,聽見溫柔問她,只道:“自然不該答允!”

    裴景軒聞言心裡咯一下。

    溫柔則好奇道:“為何?”她還沒忘記從前溫媽媽極力主張讓她嫁許秀才的事呢,眼前這裴景軒,無論怎麼看,都比許秀才要強上一大截,怎麼溫媽媽反倒看不上眼了?

    溫媽媽笑道:“裴先生,我是窮人家見識,你別笑話。我只知俗話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眼下還在柔兒開的酒樓裡彈琴賺兩個辛苦錢,將來可怎麼養她?”

    “我可以教人彈琴,多收幾個學生,每月總也有十幾兩銀子的進項,讓她吃飽穿暖是能夠的……”裴景軒說這話的時候,底氣不太足,他賺的這錢,在窮苦人家看來不算少,但在溫柔眼裡,實在算不得什麼呢!何況這學琴的人,也不是說找就能找到的,出得起這份錢來供自家孩子學琴的人家,可也不太多。

    “裴先生也是能斷文識字的人,就沒想著考個官兒當當?”溫媽媽最介意的就是這件事了,她恨不能自己和女兒都能穿戴上鳳冠霞帔。

    “我一向無心仕途……”裴景軒聲音更低了。

    溫媽媽從前一直很糊塗,但經歷過許秀才的事後,吃一塹長一智,多少也學聰明了些,知道欲擒故縱了,她昨兒見了裴景軒緊拽住溫柔的那一幕,只當是郎有情妾無意,既然女兒眼下不愁嫁,她不著急了,就有閒心拿拿喬,抬抬女兒的身份了,笑道:“願不願意做官兒是一回事兒,考不考得中又是另一回事兒,要不,回頭你與剛兒一同溫書,一同去考,只要能考中,我就答允將女兒嫁給你,如何?”

    “不需做官?”裴景軒問道。

    溫媽媽笑道:“隨你。”

    溫柔在旁聽得哭笑不得,這八字都還沒有一撇的事兒,他們怎麼就能討價還價說得像真的一樣?何況她只是想聽溫媽媽的建議,可沒讓她替自己作主呢!因此不得不打斷他們的話道:“這事先擱擱,回頭再說,我得先想幾日。

    “別想了,你不能答允!”葉昱忽然從屋裡走了出來,面沉如水,他揚了揚手裡小半張被燒得焦黃的字條道:“裴先生想要娶你,可是另有所圖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29 09:03 AM

第一百九十一章 百般猜測

    溫柔知道葉昱一向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就算喜歡自己也不至於做出誣陷他人的事,因此聽他這樣一說,心裡已先信了五分,立刻伸手接過葉昱手裡的字條,看見上面寫著:務必……快娶……她……恐……有變……

    字條被燒過,上面有焦灼的痕跡,有些字被火烘烤得焦黑模糊,已然分辨不出來了,但能看清的字詞,已經能說明裴景軒想要娶她,恐怕不是出於自身的意圖,而是受人指使,不禁皺起了眉頭,抬眼望向他道:“裴先生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

    裴景軒臉色變得蒼白,只是院中光線黯淡,瞧不出來,他還未說話,溫媽媽心焦之極,已然湊過頭來,藉著那昏淡的光線去瞧溫柔手裡的字條。

     可惜那些字她個個看得清,卻個個不認得,只急道:“上面寫的是什麼?念給我聽聽。”

     溫柔沒理會她,只是盯望著裴景軒,沒有漏過他臉上任何一抹情緒。葉昱被溫媽媽問不過,雖然他也心急聽裴景軒的解釋,但還是耐心的將字條上的字,念給了溫媽媽聽。

     溫媽媽不聽則已,一聽立刻大怒,指著裴景軒的鼻子罵道:“只當你是個好人,還想著女兒嫁給你能有個好歸宿,卻沒想你用心如此歹毒!”

    “我……”裴景軒想要解釋,但細想想,這件事的確是他的錯,而且字條已被溫柔瞧了個清楚,再分辨也無濟於事,要悔只悔當時燒字條時,為什麼不仔細查看清楚,有沒有燒盡。

     “裴先生,你是心懷坦蕩不屑辯解,還是暗懷鬼胎無話可說?”溫柔真是有點憤怒了,很不喜歡這種被人玩弄於股掌間的感覺,說話不知不覺也刻薄起來。

     裴景軒臉色更加蒼白了,垂下眼,仍是不發一言,半晌才道:“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算完了?”溫媽媽憤怒道“”若是小葉沒瞧見這張字條,你豈不是毀了我女兒的終身?究竟是誰指使你來做這樣的事,騙了我女兒,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裴景軒面對這一番厲聲責問,實在是答不出話來,只是低著頭苦笑。是啊,騙娶了溫柔,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呢?只是將沈夢宜從自己身邊推得更遠些,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與別人雙宿雙飛,恩愛終老。

     不過溫媽媽說的這番話,倒是讓溫柔心念一動,她實在想不出裴景軒要是騙取了她,究竟會對誰有利,除非是……

     不對,陸策不是已然鐵了心不肯退沈家的親事嗎?沈夢宜根本不需要做這樣的事,何況裴景軒又怎會認得沈夢宜?

     溫媽媽的心思轉得比溫柔更快,驀然間想起一人,不覺脫口問道:“難道是陸……陸策他要你來的……”她話一說完,看見溫柔臉色一沉,自覺失言,立刻拿手捂住了嘴,但仍掩不住那一臉的驚異。

     陸策!這兩個字猶如一把利刃,瞬間刺入了溫柔的心裡,讓她痛得呼吸都為之一窒。真的會是他嗎?她已然與他沒有關係了,不論他想娶公主還是娶沈夢宜,她都不會是他的絆腳石,他又有什麼必要做這種事呢?還是他好心的認為,他已然有了想娶的人,所以需要替她也找一個好的歸宿……

     溫柔實在沒辦法再深想下去了,她抬眼看著欲言又止的裴景軒,再看看變了臉色的葉昱和溫媽媽,心緒更是煩亂,沒有氣力繼續站在這裡追究下去,只咬了咬脣,不發一言的毅然轉身回房去了,連溫媽媽在身後喊她,都沒有聽見。

     沈夢宜與她何干?陸策又與她何干?她只想過平靜的日子,不想深陷在鉤心鬥角,情感糾葛中,他們為何總是不放過她?老天為何又總是不讓她稱心如願?樹欲靜而風不止,第一次,溫柔感覺如此疲憊何頹喪。

     小環隱約聽見外面的動靜,正坐在房中發楞,瞧見溫柔臉色極差的走進來,不禁站起身問道:“姐姐,究竟出什麼事了?”

     溫柔真是不願再去想這件事,只默默的走到床前坐下,發了半天怔,才搖搖頭道:“沒什麼。”

     小環顯然不信她的話,但見她情緒這樣差,也不忍心再追問,只笑道:“既然沒事,那咱們早點睡吧,明兒還要忙著做生意呢。”

     “嗯。”溫柔隨口應著,站起來去鋪床,待到鋪完,又忘了自己要做什麼,怔怔的又坐在床沿發起呆來。

     小環皺眉望了她半晌,見她壓根無覺無察,完全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由悄悄走了出去,想找溫媽媽問個清楚。

     溫媽媽此刻正在房裡生氣,與劉嫂說著方才發生的事情,瞧見小環進來,也不用她問,立刻就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緣由說了出來,還不停的咒罵裴景軒,說他狼心狗肺,恩將仇報。

     就在溫媽媽罵得痛快淋漓之際,裴景軒心裡也很沮喪,他沒有完成答允沈夢宜的事,還害得溫柔傷心難過,實在是沒臉再在這裡待下去了,默默的回房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背著琴,準備去向溫柔告辭。

     這時一直在旁冷眼旁觀的葉昱終於開口道:“這深更半夜的,你要上哪去?明日再去吧,也不差這一晚。”

     葉昱見他將要跨出門檻,不得不出聲道:“她這會不會想見到你的。”

     他瞧得出溫柔喜歡陸策,自從他們分別後,他也一直在希冀這溫柔能忘記陸策,慢慢的接受自己,可是今晚鬧了這一出,他才發現,原來從頭到尾,溫柔的心裡,就只有陸策這一個人,不覺深感挫敗,語氣也變得十分意興闌珊。

     裴景軒沒有理會葉昱的話,自顧自走到溫柔房前,敲了敲門,半晌,裡面才有人問道:“誰?”

     “是我。”裴景軒輕輕吁出一口氣。

     “我已經睡了,有什麼事明兒再說吧。”溫柔沒有去開門的意思,真的不想看見裴景軒,否則就無法自製的再想起陸策。

     “這次的事……對不起……”裴景軒沉默半晌道:“我要走了,來向你道個辭……”

     裡面溫柔還未答話,小環已然走了回來,瞧見裴景軒還在這裡聒噪打擾溫柔,再好性子也耐不住了,揚聲插話道:“先生想走就走,何必要來道辭,這裡沒有人會留你的!”

     裴景軒聞言低頭苦笑,遲疑了一會,黯然道:“小環姑娘說的是,我這樣的人,哪有人會將我放在心上……”

     小環聽他說得淒然,咬著脣沒有再譏諷他,溫柔卻“吱呀”一聲拉開房門,站在門內,望著裴景軒正色道:“先生此話錯了!是你沒將那些關心你的人放在心上,任意玩弄於股掌之間,又怎能怨人?!”

     裴景軒站在原地想了想,長嘆一聲,頹然道:“原來我又錯了!”

     他說完,默默負琴離去,黑暗中,只聽見院子的門響了兩聲,一切又重歸寂靜。

     畢竟夜深了,他這一出去,還不知這一夜要怎樣渡過,溫柔望著他離去,原本想喊住他,但猶豫了一下,終究是沒有開口,只站著怔怔的出了一會神,才轉身同小環一起回屋。



一百九十二章 反常舉止

    次日清晨,溫媽媽得知裴景軒已然離去後又提心吊膽趕來,生怕他心懷憤恨,會將溫柔詐死的事情洩露出去。

    對此溫柔倒是毫不擔心,因為無論裴景軒是沈夢宜派來的,還是陸策派來的,都不會傻到將這事情洩露出去的地步,何況她總覺得裴景軒還不至於壞到如此程度,雖然做錯了事,卻沒有像許秀才那樣人品低劣,不過若是事實證明她看走了眼,那也無法,她又不能將裴景軒軟禁在家中,只能聽天由命罷了。

    可是這次的事情,對她的打擊還是蠻大的,短時間內,她對任何事都有點心灰意冷,只有在酒樓裡忙碌時,沒時間去想那麼多的事,會感覺心情輕快些,其餘的時候,多少總有些情緒低落。

    這天溫柔正沒精打彩的站在櫃檯後面有一搭沒一搭的打著算盤,忽然聽見一個聲音問道:“你們這裡有什麼招牌菜?”

    聲音有點耳熟,仿佛在那裡聽見過似的,不過酒樓裡往日人來客往,偶爾聽著聲音相熟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溫柔也沒多想,條件反射的張口答道:“醉香螺、氣鍋魚、炊水晶…….”

    她邊說邊抬起眼來,當瞧清眼前那人時,不禁睜大了眼睛,視線微移,驚訝更甚,站在雲淡身後那個正注視著她微微而笑的男子,不是陸策卻又是誰?於是她更是說不出話來,只知道呆呆的望著陸策,啞然無聲。

    “掌櫃……….”雲淡好笑的看著他們兩人四目相望,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打斷這兩人之間目光的糾纏交錯,“你的菜名還未說完呢!”

   溫柔被他這一聲喚回神來,不禁沉下了臉,冷冷望著陸策道:“你來幹嘛?”

    陸策對她突如其來的冷淡攪得微微一怔,隨即就淡淡笑道:“吃飯。”

    標準食客答案,總不能將他向外趕吧?再說這時溫柔想起裴景軒的事只是她自個的猜想,還沒得到證實,沒準會冤枉了他呢,就更說不出無理取鬧的話來了。但不知為何,她心事很清楚明白,臉上就是笑不出來,當下只擠出一抹十分難看的僵硬笑容,揚聲喊夥計道:“帶兩位客人去樓上雅間。好生伺候著。”

    夥計應了一聲,殷勤的招呼著兩人,陸策凝目望了她一瞬,便跟著上樓去了,留下溫柔站在那裡,望著他們的背影,心裡百般糾結。

    待到陸策和雲淡兩人在雅間裡坐定,夥計倒了茶,候著他們點了菜闔上門出去,雲淡不禁詫異道:“爺,她怎麼………”

    陸策輕啜了一口茶道:“想必是不願瞧見我吧。”   

    雲淡不敢再問,只是低著頭喝茶。等到點的菜上來,他看見陸策夾了一筷,還未咀嚼兩口,就微微皺起了眉頭,不由跟著去嘗,結果菜吃到嘴裡,鹹得好像擱了一罈子的鹽,他立刻苦笑起來道:“爺,雲州城裡的鹽價又跌了麼,這菜真鹹……”

     溫柔此刻站在櫃檯後面,心裡忐忑不定,她方才特意囑咐廚子將菜往難吃裡做,也不知道陸策他們吃了之後,會是怎樣的感受。說實話,她知道自己這樣的舉動十分小家子氣,幼稚又蠻不講理,可是陸策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真的在她心裡掀起了狂風駭浪。

     明明,說好不再見的。

     明明,要兩相忘卻的。

     他怎麼總是一次次,在她以為就要忘記他的時候,再次提醒著她,他的存在呢?

     這時夥計跑到她面前,苦笑道:“掌櫃,按您的吩咐做了,真的沒關係麼?”

     怎會沒關係?也不知他會不會拂袖而去呢!只是這樣,不是正遂了她的心願麼?溫柔強作鎮定道:“沒事,那菜,他們吃了沒?”

     “吃了……”夥計臉上苦笑更甚,不明白今兒掌櫃怎麼轉了性子,平日裡不總是怕客人嘗著菜味不好,還時常親自下廚麼?

     “你去招呼客人吧。”溫柔強壓下心裡的忐忑,輕聲向那夥計道。

     時間慢慢過去,日頭已由半空落了下來,漸漸又到了黃昏,溫柔在櫃檯後頭無數次的張望酒樓內的樓梯,卻一直沒有看到陸策和雲淡下來,心裡又是好奇又是不安,菜這麼難吃,照理說一般客人早就憤怒離去,發誓再不上這家坑人的酒樓了,他們卻怎的在雅間坐了這麼久?難道當真不想走了麼……

     最後是她忍耐不住,泡了一壺清火的菊花茶,親自端上樓去了,輕敲兩下房門,推開,看見陸策坐在桌前,慢慢的吃著一筷子清蒸魚,溫柔一怔,知道那魚是拿隔夜的死魚做的,虧他吃的下去,心裡不禁升起一股歉然之意,還未開口說話,只見陸策微微笑道:“來得正好,這菜死鹹,我們快渴死了。”

     就這一句話,讓溫柔更是難堪,覺得自己的確做得有些過分了。她將那壺菊花茶擱在桌子上,伸手過去就搶了陸策手裡的筷子道:“別吃了!”

     “怎麼,掌櫃要趕客人麼?”陸策臉上還是帶著淡淡的笑,凝視著她。

     “我……”溫柔想起往日裡他對自己的好,於是對自己方才所做的一切更加懊悔起來,只是這會仍不想道歉,半晌才道:“你為什麼要來?不是就要成親了嗎?”

     她的本意只是奇怪陸策的來意,因為原本以為一輩子不會再相見的,但話一說完,她才驚覺這話聽起來甚有歧義,還帶著一股子濃濃的醋意,簡直就像被冷落了幾個月的小妾,委屈裡帶著嬌嗔,再看陸策眼裡露出濃濃的笑意,恨得差點就想去咬自己的舌頭,不等他答話,急急又轉問道:“我問你,裴景軒是不是你使喚來的?”

     “裴景軒?”陸策一怔,只笑著伸手去端那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雲淡見他們倆人像是有話要說,十分有眼色的悄悄退了出去,還細心關上了門,守在外面。

     “究竟是不是你做的?”這個問題已經在溫柔心裡糾結了好幾日了,今天她做出如此反常賭氣的舉止,也緣由於此,實在忍不住想問個清楚了。

     “他做了什麼了?”陸策不急著回答,喝了一口茶,笑望著她道:“向你求親了?”

     “果然是你!”他的話,猶如一道劈雷,震得溫柔 險些站立不定,心裡的怒意如狂濤湧起,憋了許久的話一時按捺不住,都傾洩而出,“你閑得沒事做啦?就算你要娶沈夢宜或是公主,也沒必要將我的終身大事都考慮周全吧?我又不會妨礙到你!若是你嫌我離你還不夠遠,大不了我再搬遠些,遠到你永遠都看不見我,這樣滿意了嗎?”

     她的情緒完全失控,話說到一半已然有些哽咽起來,連她自己都深惡痛絕起自己的失態來。穿越這麼久,即使是在趙府那樣的環境下艱難的生存,她都能默默忍受,遇到不如意的事了,心裡再怎樣煎熬,都可以淡定的微笑,若無其事的繼續生活下去,偏偏無法忍受陸策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他明明不是這樣的人,明明不是……

     溫柔轉身想要出房,找個地方大哭一場,將心裡的負面情緒全都宣洩一空,誰知剛走了一步,就被陸策一把拽入懷中,緊緊摟住。

     “放開!”溫柔掙扎著低聲怒斥,不想在他面前完全展露出自己的脆弱和在意。

     陸策卻完全沒有放手的意思,只是將它摟得更緊些,輕輕嘆了一口氣道:“這件事不是我做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29 09:05 AM

第一百九十三章 執子之手  

     溫柔身體微微一僵,到底,該不該相信他的話?這樣的猶疑在心裡一閃而過,隨即她就嘆了口氣,接受了他的解釋。只因她雖然不是非常了解陸策,卻也知道裴景軒這件事不像他的行事風格,再說若是他做的,就完全沒必要向她解釋了,大概,他也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了吧。

     心裡憋了數天的怨念一旦消失,溫柔立刻就恢復了正常的理智,想起自己還被陸策摟在懷裡,頓時窘得臉上一陣滾燙,慌忙想要逃離,可是陸策的雙手將她箍得甚緊,她一時掙脫不開,不由急道:“放開我……”

     洞房那次演戲性質的擁抱不算數,嚴格說起來,這是陸策第一次將溫柔擁在懷裡。他將下巴擱在她的發頂輕輕摩挲著,感受她青絲裡散髮出的陣陣馨香,心裡實在不捨就此將她放脫,反倒愈擁愈緊。

     溫柔感覺到他的臂彎漸漸收緊,心跳不由自主的更加快了,連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人更是手足無措。這同上回裴景軒強行將她拉入懷裡不同,她完全沒有厭惡感,但心裡分明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她和陸策,不是明明已經分開了麼?

     “陸……陸策,放開我……”

     溫柔的聲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激得陸策心裡有一陣暖流淌過。

     “我們兩個……已經沒有關係了……再說你就快成親了……”

     說到這裡,溫柔掙扎的力道又大了些。她喜歡陸策,卻不代表要與他發生曖昧的情意,先不說道不道德的問題,只將心比心,她也不願意自己將來的夫婿,在背著她的時候,將別的女人摟在懷裡。

     這一句話倒是讓陸策失笑了,見她實在窘迫難堪,再不情願,也暗暗深呼吸了一次,終於放脫了她。但相擁實在是短短的一瞬,壓根解不了他長久的相思之渴,因此他心裡還琢磨著,一會是不是得找個機會,再抱她一次。

     溫柔哪知道陸策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只知道這會自己臉上一定紅的仿佛開了胭脂鋪子,不敢抬頭,只急急將頸間懸著的一股絲線扯了出來,絲線上系著一枚玉佩,那正是她離開京都時陸策送給她的,一直找不到機會規還。

     “這個……”溫柔解開絲線,將玉佩遞過去道:“還給你。”

     陸策沒有伸手去接,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視著她,心裡多少有點想將這遲鈍女人抓起來擱在腿上打屁股的衝動。她到底是在裝傻,還是當真不知道他送她玉佩代表著什麼?竟然還敢如此煞風景的拿出來還給他。

     “那個……”陸策一直不說話,不動彈,讓溫柔感覺氣氛實在有點古怪,只得自我解嘲道:“你送的東西太貴重,我擱在家裡都怕丟了,到時沒東西可還你,只好戴在身上……”

     陸策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開口道:“你還記得這是我送你的?”

     他這句話的重點在那個“送”字上,溫柔哪能聽不出來,見他不接,只低頭將玉佩擱在桌子上道:“怎麼,你這次來找我,不是要回玉佩的嗎?”

     真是笨蛋!陸策看見她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將玉佩拿起,想要替她系回頸間。

     “不,我不要……”溫柔慌忙躲閃,不經意抬起的眼眸裡,氤氳著一層薄薄的水光,她終於還是有點控制不住自己心裡的情愫了,有點要哭的衝動。

     “要!”陸策堅定的替她系上玉佩,“我送出去的東西從來不會收回。”

     “但這玉佩的意義不同……”溫柔反駁。

     “是啊,的確不同。”陸策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怎麼,你還不明白我送你玉佩的含義?”

     這算是表白?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溫柔感覺全身的血液都猛的衝到了腦中,心撲撲跳個不停,險險就要蹦出胸腔。她微感暈眩的在原地站了片刻,待到情緒漸緩,才低頭無奈道:“我明白有用嗎?”

     兩人徹底分開時,陸策送了這玉佩,而之所以分開,是明知無法相守在一處。

     她要的,他給不起。他要的,她同樣也給不起。既然如此,這玉佩究竟還能代表什麼?她明不明白,又有什麼要緊?

     陸策望定她,仿佛看出了她的迷茫和彷徨,一顆心不由因疼惜她而深揪了起來。他伸手,將溫柔再次扯入懷裡,在她耳邊輕聲嘆息道:“這玉佩給了你,我就只娶你。”

     溫柔身軀輕輕一顫,驀然睜大的眼睛望向陸策,見他的眼裡不再有平日的淡漠與冷清,而是滿溢著深情和執著的承諾。她心裡不知是吃驚還是歡喜,是感動還是難過,情緒紛亂成一團,但最終仍是搖搖頭,咬牙推開他道:“這樣的話今後不要再說,你我的身份差得太多,這件事是不可能的,你應當娶的只有公主或是沈府的四姑娘!”

     “公主和沈夢宜?”陸策脣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道:“你最近一定聽到過某些傳聞吧?聖上被我惹惱了,說再也不想看見我,至於沈府的親事,丞相也已經退了。”

     傳聞的一切,都是他暗中設定下的計策麼?事到如今,溫柔不能不這麼去想。陸策大概是藉著沈府的親事來回絕了公主下嫁的聖意,又藉著公主下嫁的聖意來回絕了沈府的親事,的確是一箭雙鵰的好計策,但這又如何?她還是搖了搖頭,自嘲的笑道:“沒有了公主,還會有郡主,沒有了丞相女兒,還會有翰林女兒,沒有什麼不同,你的家世,註定不能娶我這樣的平民女子,納妾尚可。”

     溫柔從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冷靜,面對喜歡人的表白和承諾,還能頭腦清醒的去考慮到這樣現實的問題。不過能考慮到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她糾結苦惱了許久的事,不正是這些嗎?要不然,她也未必會選擇離開,選擇與陸策徹底絕決。

     陸策沉默了一會,坐下替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邊喝,一邊低著頭淡淡笑道:“你還不知道這玉佩在我家的含義吧?”

     玉佩還能有什麼特別的含義?不就是定情信物嗎?溫柔咬著脣,搖了搖頭。

     “你瞧瞧玉佩上刻的字。”陸策的笑容加倍柔和。

     玉佩被溫柔把玩過多時,不用再看她也知道正面刻著“執子之手”,反面刻著“與子偕老”。其實最初瞧見時,她心裡還疑惑過,這明明是《詩經》上的句子,在她原先生活的那個世界裡被作為經典的愛情句子廣為流傳,可是出現在這沒有老子、孔子、莊子等等這些古代名人,與她原先生活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時,實在有點奇怪。

     “這玉佩代表的是唯一的承諾。”陸策輕聲接著道:“當年祖父交給我時,就對我說過,若是沒有遇見想要執手終生的女子,今後就將這玉佩交給我的子孫,若是想要送給女子作定情信物,那就代表著終身的承諾,非卿不娶,不離不棄,終守一生,必不能再納別的妾室。”

     這分明室陸沉舟的專一愛情!溫柔真沒想到這玉佩還代表著這樣的含義,頓時覺得這塊原本就份量不輕的玉佩,變得更加沉甸甸起來,只因上面滿刻的都是真執專守的愛情,珍貴而難得,但陸策卻將這樣的玉佩送給她……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上門求親

    陸策對她的感情能到如此地步?這是溫柔從來也沒有想過的,意外歡喜的同時,又覺得心裡有一種沉沉的壓抑。她多少有點懷疑事情的真實性,這,該不會是在做夢吧?要是夢醒之後,一切又回歸了原位,那種極度的失落感,真會令她瘋狂的。

    她無法選擇面對的方式,直覺的反應是一種自我保護的逃避,她低下頭輕聲道:“我沒覺得自已有什麼招人喜歡的地方。”

    陸策微微笑道:“你也沒有什麼招人討厭的地方。”

    “對啊!”溫柔忽然感覺坦然了,笑道:“我就是這樣一個平凡又中庸的人,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會…….”

    “這種事情是沒有道理的。”陸策打斷她道。

    真是如此!溫柔承認自已可以找出許多喜歡陸策的理由,但想要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可是,陸策這種突如其來的表白,仍舊讓她有點無措,不知該接受還是該拒絕,畢竟前一刻,她還認為他們兩個,從此是路人。

    陸策是不會給她猶豫機會的,見她低著頭沉默不語,立刻站起身道:“天將黑了,你回去麼?”

    “嗯啊。”溫柔想著心事,不由自主就點了頭。

    “那走吧。”陸策自自然然就往外邁步。

    “哦。”溫柔也自自然然跟著往外走,直到出了雅音間門,看見候在外面的雲淡,才感覺有些不對勁,仔細一想,才明白到底哪兒不對勁了,不禁飛快的抬眼偷瞟了陸策一眼,假裝不經意道:“你們打算在雲州城待幾天?”

    “還沒想好。”陸策丟出一句話。

    溫柔立刻飛快的拋出下一個她真正想問的問題:“你們住在哪家客棧?”

    此言一出,陸策突然停下腳步,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道:“不住客棧,住夾子胡同。”

    夾子胡同………

    這不就是她現在住的地方嗎?溫柔黑線道:“我家住不下那麼多人了!”

    說的時候,她是十分理直氣壯的,可是陸策沒搭理她,只自顧自往樓下走去,看著他的背影,溫柔才想起來,她那個所謂的家,不正是陸策名下的產業嗎?那宅子是他送給她的,哪有正主兒來了,還霸占著不讓住兩天道理?

    她默默的跟在陸策身後,最終還是忍不住道:“方才那話當我沒說,我想擠一擠,你們還是能住下的……..

    雲淡在一旁聽著,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結果被溫柔結結實實瞪了一眼,她還未來得及表示自已被嘲笑的惱怒,就聽得樓下有人驚訝的“咦”了一聲,抬眼看時,卻是剛從廚下出來的劉嫂。

    劉嫂睜大著眼睛,驚喜的望著陸策,一隻手還捂在嘴上,生怕太過激動,會大喊出聲,惹來不必要的注目。

    “劉嫂。”陸策微微笑著,先向著她點了點頭以示招呼。

    “陸……..陸少爺………..”劉嫂歡喜道:“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看見劉嫂分外激動的樣子,溫柔生怕她會堵在樓梯口與陸策敘舊個不休,不得不插話打斷他們道:“有什麼事我們還是回去再說吧。”

    陸策自然沒有異議,但是見到他會驚訝的人可不止劉嫂一個,來酒樓接替溫柔,站在櫃檯後收錢的溫剛望見他們時,臉上也露出了十分複雜的神情,但他好歹明白這裡不是能暢快說話的地方,因此只站在原地,向陸策這邊拱了拱手。

    “怎麼,他還在恨我麼?”陸策走出酒樓時,突然問了一句。

    “誰?”溫柔一時有點蒙,沒反應過來。

    “你弟弟。”陸策邊走邊道:“你離開京都後那幾日,他每回見到我,那目光都像一把出鞘的劍。”

    他這樣一說,溫柔立刻想到自已讓陸策背了一回黑鍋,當時溫家上下個個都以為他始亂終棄,想娶公主,即便日後明白了那並非他的本意,但那段日子裡,陸策也沒少挨罵,她心裡頓時便覺得有點過意不去,感覺自已欠他的情份實在太多,於是歉疚道:“他早就不恨你了,那事,全是我的錯。”

    陸策淡淡一笑,沒有再說些什麼,只是行走在路上,還時不時的轉眼瞧她,攪得溫柔窘迫不安,不是低著頭扯衣裳,就是一腳踢飛擋路的小石子,就是不敢抬眼與他對視。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溫柔男裝的扮相已然很清雅,陸策卻比她更為搶眼,兩人一起走在街上,回頭率是極高的,甚至有些女孩兒家,想瞧他們,又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看,只低著頭時不時嬌怯的瞟他們一眼,又羞得滿臉通紅,竊竊私語間,時不時爆發出一陣銀鈴般輕響的笑聲。

   劉嫂見狀有些擔心道:“陸少爺,我們這樣走在街上沒要緊吧?會不會被人瞧見後………..”

    陸策搖搖頭道:“沒事。”

    雲淡在旁輕聲插話道:“聖上這幾日龍體欠安。”

    這一句話出,溫柔和劉嫂都有些吃驚,但隨即便明白了話裡的意思,自不必多言。

    行了不多遠,就拐進了夾子胡同,溫柔將陸策帶進門後,溫媽媽驚得差點打翻了手裡提的水桶,但她心裡還是很喜歡陸策的,愣了一陣之後,就趕忙上來噓寒問暖,要不是有溫柔在旁牽制,恐怕溫媽媽能問上兩個時辰都不停歇。

    當然也有人不太高興的,葉昱初初收攤進門,就發現家裡多了兩個人,待瞧清來人是陸策後,臉色加倍難看,脫口就問道:“你來幹嘛?”

    陸策倒沒介意他的敵意,只微微一笑道:“來求親。”

    他話說完,雲淡就從袖中取出早已備好的生辰八字,外帶隨身衣箱裡的聘禮,全都恭恭敬敬的擺到了溫媽媽面前的桌上。

    “這……….”事出意外,溫媽媽驚得嘴都閉不攏了,結巴道:“陸……..陸少爺……..你是娶妻還是納妾?”

    “娶妻!”陸策的語氣很堅定。

    葉昱的臉色有些發白,低下頭去,緊攥著雙手沉默不語。

    真的很突然,方才剛表白,即刻又求親,他是屬兔子的嗎?這速度實在地快得讓人措手不及。溫柔還沒理清自已的想法呢,訝異得半晌出不了聲,最後只苦笑道:“我沒答允要嫁你……….”

    “這樣再不求,我怕自已要後悔。”陸策微笑著坐了下來,望向她道:“雖說唐突了一些,但你可以慢慢考慮,無論想多久,我都會等著。

    “我要想上十年,二十所呢!“溫柔純心刁難。

    “那我就等上十年,二十年!“陸策接得極快,但臉上沒有分毫戲謔的神色。

    葉昱深恨自已沒有勇氣說出這樣的話,此刻心裡百味雜陳,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劉嫂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十分無語道:“我不明白你們鬧的這是哪一出了。這彎兒,繞得也太大了!”

    “當初是納妾,眼下是娶妻!”陸策強調。

    妾不能扶正為妻,是眾人都知曉的事情,但這事突兀得讓人無法置信,溫媽媽不禁顫聲道:“陸少爺,這事可開不得玩笑!咱們門不當,戶不對,這親事………..”

    “我從來不拿這種事玩笑。”

    陸策說出這句擲地有聲的話時,小環剛巧進門,看見陸策已是驚喜,再見眾人都愣在廳上沉默不語,頓時將一句“姐夫”給憋回了肚子裡,跟著站在那裡沉默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29 09:10 AM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夜飯鹽話

    看見陸策眼裡流露出的那極度認真的神情,有一瞬溫柔心中就要點頭說好了,但轉念一想,又有些迷糊,她怎麼總覺得一切都有些快呀?仔細想想,從認識陸策到給他當小妾,再到兩人分到揚鑣,及至現下他的表白和求親,這中間,他倆似乎一直沒有戀愛的過程。她完全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麼時候愛上陸策的,也搞不懂陸策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

    想到這裡,溫柔有點無奈的苦笑了,大概古代的人原本就不知道戀愛為何物吧?他們的婚姻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有機會可以自己挑選未來的配偶,已經是一種幸運,更多的人,在入洞房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嫁娶的人是什麼模樣。

    她正站在那裡沉默出神,偶爾一抬眼,對上陸策那深邃的眼眸,再想到在酒樓時被他擁在懷裡的情形,臉上就不由燙了起來,悄悄向外挪了一步,再挪一步,直到挪到門邊,才丟下一句:“我去做飯。”然後飛快的閃身出去。

    溫柔躲在廚房裡不肯出來,只聽見廳上隱約傳來的笑語聲,過了一會,小環溜進來了,兩人還未說話,溫媽媽也溜了進來,三人六目,面面相覷。

    最後還是溫柔忍不住道:“你們看我幹嘛?我臉上又沒長花。”

    小環輕撫了鬢角亂發,笑著抬眼向外望道:“早起我似乎聽見有喜鵲在枝頭叫喚。”

    “昨晚燈花也爆了好幾回呢。”溫媽媽跟著笑。

    溫柔黑線道:“再說下去,都要天降祥瑞,景星慶雲了。”

    “姐姐——”小環轉過眼來望了她半響,探頭到她耳旁悄聲問道:“你心裡還是喜歡陸少爺的吧?”

    是又怎麼樣?溫柔很不想回答,可是瞧見小環那雙滿蘊著關切的眼時,就忍不住點頭了。喜歡就喜歡唄,有什麼大不了,不敢說的?

    說也奇怪,這一點頭,那些在她心裡盤桓了許久,時常令她頭痛鬱悶的種種顧慮都在此刻消散殆盡了。想太多是沒有用的,享受每一天才重要,有些事情的發生既然不是自己能掌控的,與其提心吊膽,戰戰兢兢的去生活,不如索性恣意放縱些,倒活得更舒暢快意。

    溫媽媽聽不見她們說話,有些不滿道:“你們兩個咬什麼耳朵?還是趕緊做兩個菜端出去,陸少爺遠道而來,定然是餓壞了!”

    餓?陸策方才在酒樓裡吃鹽都吃飽了吧!溫柔想起自己的惡作劇,頓時好笑起來,但是手下也不慢,很快就整出了三葷三素六個菜,都是清淡口味的菜色,還煮了好大一碗薺菜豆腐羹,這才吩咐小環拿了碗筷,燙了壺酒,一齊端到廳上。

    薺菜是一種田間常見的野草,顏色碧綠,細揀淨洗後剁成碎末,煸炒一會,再混入炒過的肉絲和豆腐,還可以適量加一些鮮蘑,煮成湯後就連味道也是鮮香滑嫩,十分清口。

    陸策看見別的菜尚可,唯獨見了這道湯,飛快的舀了一碗,慢慢喝完,才淡淡笑道:“賣鹽的總算收攤了。”

    這一句話,除了溫柔和雲淡外,在座的眾人都完全聽不懂,溫媽媽甚至詫異的接了一句,“家裡鹽還很多,不缺!就算一時急用起來,賣鹽的收了攤,那巷口的雜貨鋪子也能買到。”

    “噗”溫柔口裡含著還未下咽的湯,聽見她這樣一說,憋不住笑了,就噴了出來。幸好她還算是轉過了頭,沒污了那一桌的菜,但地上就免不了湯汁淋漓了。雲淡端著碗笑得前仰後合,就連陸策也憋得甚是辛苦,低著頭,悶聲笑。

    偏生溫媽媽不明白他們究竟在笑什麼,還一臉茫然的問道:“怎麼,我說錯了?就算巷口的雜貨鋪子裡買不到,再穿過一條街,還有個油鹽鋪呢!”

    “娘——”溫柔笑得肚子疼,實在撐不住了,哀聲求告起來,“你先別說……別再說了……”

    溫媽媽加倍莫名其妙起來,見他們三個都在笑,不覺有點尷尬,扯了扯嘴角,也露出一抹苦笑。

    小環心裡好奇,待到溫柔笑得稍緩些,急急扯她衣裳,要問個究竟。溫柔附在她耳旁將酒樓裡那番事情說了,她聲音略有些大,雖是悄悄說的,其實在座的眾人隱約也聽見了,剛剛停歇的笑聲,又再次爆發了出來,只不過這一次,陸策臉上的笑容轉成了無奈,而一直沉著臉坐在那裡的葉昱,多少也勾動了一下脣角。

    熱熱鬧鬧一頓飯吃完,葉昱說要出去走走,溫媽媽則急著要去收拾房間,夜裡好讓陸策和雲淡宿下,誰想陸策卻止住了她,淡淡笑道:“不用忙,我們不住在這裡。”

    溫柔連忙道:“客棧裡頭不幹淨,也不方便,還是委屈你們兩日,在這裡擠擠吧。”

    陸策望著她微笑,搖搖頭道:“不住客棧。”

    “那你們住哪?”溫柔好奇問道。

    陸策抬手指了指院墻,笑而不語。

    “隔壁?”溫柔微訝道:“那座宅子也是你的?”

    “嗯。”陸策點頭道:“一會稍稍打掃一下就能住人。”

    溫媽媽輓留道:“空了許久的宅子沒人氣,還是住在這裡好!夜裡若是想吃什麼,也方便做。”

    雲淡在旁笑道:“我和爺還是過去住的好,回頭若是有客人上門,也不至於打攪到老夫人。”

    他嘴甜,那久違的“老夫人”三字,喚得溫媽媽甚是眉開眼笑,也不再多話,招呼了劉嫂和小環,就端了水盆,提了掃帚,上那邊打掃去了。

    宅子裡一下子清冷起來,雲淡是個有眼色的,連忙上前趕著溫媽媽去,還笑道:“老夫人等等我,鑰匙在我這呢,不開了鎖,你們進不去。”

    霎時間,院裡走得只剩下溫柔和陸策兩人了。

    其時明月在天,樹梢風動,隱約還能聽見隔壁院子裡傳來的輕微的說話聲響,結果反倒更顯出這邊的靜寂。許久沒有這樣獨處過,溫柔不覺有點緊張起來,一時不知要說什麼話才好,只低著頭,傾聽自己的心跳。

    溫柔是緊張地說不出話來,陸策則是氣定神閑的站在那裡微笑著望她,偏偏也不說話,任由氣氛沉靜下去。

    時間每過去一點,溫柔的頭就壓得更低一些,直到忍無可忍,低無可低,她才算囁囁道:“不要這樣盯著我吧……”

    陸策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可是溫柔不用抬頭,也依然能感覺到他灼灼的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身上,再次將頭往下壓了一點,都快與身體成四十五度斜角了,這才有些惱羞道:“那你還盯著我!”

    “沒有。”陸策有點無奈的辯解道:“其實,我在看你身上的衣裳……”

    衣裳?溫柔黑線道:“衣裳有什麼好看的?”

    “嗯,你說對的對。”陸策的話語裡有掩不住的笑意,“衣裳果然沒什麼好看的,那我還是看你好了。”

    溫柔窘到無語,臉上燙的都可以直接拿去熨衣服了,只想挖個地洞鑽下去,她無奈妥協道:“你還是繼續看衣裳吧……”

    陸策好笑地望著她,見她窘成這樣,倒不好意思再接著逗她了,只溫言笑道:“許久沒見,你清瘦了不少,衣裳都顯得寬大了。換回女裝吧,還是女裝比較適合你。”

    聽見他最後那句話,溫柔的身子微微一震,思緒仿佛又飄回到了在糕點鋪子裡偶遇陸策的那一刻,他身著玄色衣裳,目光輕飄飄的在她的臉上閃過,就當她自嘲的以為他壓根就不記得她的時候,他說:“還是女裝比較適合你。”



第一百九十六章 調侃試探

    隔壁宅院打掃完畢,陸策便帶著雲淡去歇息了,溫柔則被溫媽媽拖住,絮絮的說了一堆話,聽話的時候,她有點昏昏欲睡,可是等回到屋裡,躺在床上,望著窗外傾瀉進來的一地月光時,她反倒有點失眠的感覺,睡不著了。

    身邊的小環輕輕翻了一個身,微睜開眼,瞧見她平躺在那裡望著帳頂發呆,不禁打了個呵欠,懶懶的取笑了她一句道:“姐姐是太歡喜,睡不著了麼?”

    溫柔笑罵道:“促狹的丫頭,我分明是太憂心,才睡不著的。”

    “憂心什麼?姐姐說出來,我替你解解。”小環略抬頭,往溫柔這邊靠了一點,順手還將披散的頭髮掠到腦後,那烏亮的青絲,散了一枕。

    溫柔瞧見她的言行舉止,完全已是一位待出閣的少女模樣,不由心念一動,玩笑道:“不論何事,我說出來,你都替我解憂?”

    “那還用問?”小環笑道:“我雖無能,好歹也能替姐姐出個主意,再者說,姐姐將憂心之事告訴我,心裡也能松快些兒。”

    “唔——”溫柔沉吟道:“我正憂心葉昱的事兒,你大概也瞧出他今兒有點鬱郁不樂了吧?被你一問,我倒想起你也到了出閣的年紀,與他恰能配成一對……”

    她話未說完,小環已羞紅了臉,輕聲啐她道:“這樣的話兒,也是當姐姐的能往出說的?你難道忘了我如今跟著葉大哥姓,敬他如兄長麼?”

    溫柔笑著調侃道:“那有什麼關係,橫豎也不是親兄妹。你要不好意思,我去與劉嫂說說,準成……”

    “姐姐!”小環又羞又惱,翻身起來道:“不許你說!你要是敢告訴我娘,我就……我就……”

    溫柔笑著挑釁道:“你就如何?改個姓兒,隨我姓麼?”

    “你——”小環握住臉急道:“我不聽你說了!姐姐今兒見了姐夫,歡喜瘋了,滿口渾話!”

    “好吧!我怎可能讓你改姓溫呢?”溫柔掠了掠散落的發絲笑道:“那樣可虧了本了!”

    “虧什麼本?”小環聽了好奇,握住臉的雙手略松,從指縫間望著溫柔。

    溫柔坐直了,一臉正色道:“好好一個弟媳送了人,怎能不虧本?”

    她繞了個圈兒說話,小環聞言先是一怔,隨即明白過來,更是羞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又羞又急,偏生什麼話兒也說不出來,只扭過身子,背著她躺下,恨道:“我睡覺了,不陪著你瘋!”

    “害羞了?”溫柔輕推她,笑道:“我家剛兒有什麼不好?是模樣配不上,還是才學配不上?更難得的是你倆一塊長大的,從小的性情好壞都知道……”

    她話未說完,小環再次翻身起來,一言不發,就探著兩隻手兒就去呵她的癢。溫柔一向是怕癢的,哪能想到小環會搞突然襲擊,當下笑成一團,一面躲,一面求告。

    小環不依不饒,就是不肯輕易放過她,這小小的一張床榻,哪有地方可躲?溫柔笑得差點滾到床底下去,早忘記會驚動人的事兒了,笑嚷道:“好妹妹……我再也不敢了,你饒我一回……”

    這時房門傳來三下叩門聲響,溫媽媽站在外頭道:“你倆鬧什麼呢?這都半夜三更了,還不早點歇著,明兒還得早起呢!”

    “娘——”溫柔拉長音調喊道:“小環她要……”

    “不許說!你不許說!”小環以為她要將兩人的玩笑話說出去,急得衝下去就捂她的嘴,又沒口子的向門外喊道:“大娘,我沒事,你快去睡吧。”

    她們鬧出的動靜明顯是在玩笑,溫媽媽原本就沒當回事,聽小環這樣一說,只搖頭嘟囔一句,“這倆孩子……”就自顧自走回房去歇息了。

    房內溫柔得了喘息的空兒,連忙拉開小環的手,拿被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戒備的縮到床角去了,口裡妥協道:“好啦,我不說,你也不許再呵我癢。”

    小環滿不情願的轉過身去,賭著氣兒不理她。

    隔了半響,溫柔緩下喘息,低聲道:“說句正經話,你年紀也不小了,就沒想過將來嫁人的事嗎?”

    “姐姐,你又怎麼了?”小環簡直拿她沒轍了。

    “我認真的。”溫柔推她道:“與其將來配個不知根底的,不如趁早拿主意自己挑一個。”

    溫剛和小環的事,低著頭輕聲道:“知道姐姐是為我好,只是我這樣的人,再沒想到配個好人家……這事兒,你今後還是別再提了……”

    溫柔一怔,原先只當小環早已解開心裡的疙瘩,將那件事慢慢淡忘了,卻沒想到她還一直介意著,若是到時她有了自卑傾向,鑽起牛角尖來,執意不肯嫁配,倒是一件麻煩事了。想到這裡,溫柔不禁深恨起那趙府的老爺來,要不是他,小環如今也不會是這個樣子。

    “姐姐?”小環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見溫柔悄無聲息的坐在那裡發呆,不禁向她道:“咱們還是早些睡吧。”

    “嗯。”溫柔點了點頭,擁被睡下,只是想著心事,一直無法入眠,直到天色將亮,才總算有了點睡意,合上眼感覺只過了一瞬,再醒來時天色已大亮。

    溫柔探手一摸身旁,床上空盪蕩,想必小環早已起來,連忙也爬了起來。習慣性的要穿上男裝時,她猶豫了一下,又將衣裳擱了回去,開了箱子去尋女裝。無奈她最近身量雖未大變,但瘦了不少,去年做的那些衣裳穿在身上都松垮垮的,十分臃腫,不過急切間也沒處尋合身的,只得將就著穿上。

    輓好頭髮,溫柔端著盆兒走出去,剛到廳上,就聽見院子有棍棒相擊的聲音,她站在門檻邊好奇的抬眼向外望去,只見葉昱掄著棍棒兒朝著雲淡打去,卻被雲淡架住,不知怎的帶著葉昱轉了圈兒,抬起腿來,就將他踹了出去。

    葉昱“騰騰騰”向後連退了三步,手捂著肚子臉色有點蒼白。

    “你們……”

    溫柔以為他們在打架,心裡一驚,急著跨出門檻就想要上前勸架。誰想剛走兩步就被站在旁邊的陸策一把拉住了,他笑道:“沒事,他們在切磋武功。”

    “切磋?”溫柔狐疑的望向葉昱,卻見他盯著陸策的手,眸光一暗,但仍是點了點頭,表示陸策沒有說謊。

    溫柔吊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打了盆水,洗漱完後,便饒有興趣的站在一旁觀望起來,卻見葉昱每每先出手攻擊雲淡,但最終不是被雲淡一腳踹開,就是胸前背腹挨上兩掌,屢戰屢敗,不由皺起眉頭,替他疼痛起來。

    陸策在旁瞟了溫柔一眼,見她似乎有點擔心,不禁微微一笑,見葉昱還要衝上去,便邁前兩步道:“你這樣只知強攻,不知躲閃使巧是不成的。我來與他過兩招,你仔細瞧好。”

    葉昱有點不甘情不願的將手裡的棍棒交到陸策手上,閃身到一旁凝神觀看,卻見陸策如他一般,掄著棍兒朝雲淡打去,雲淡仍是提著棍子招架,誰想陸策手裡的棍棒並不與他的相擊,而是倒使過來,棍尖直點雲淡小腹處。

    雲淡急退,手裡棍棒一轉,直掃陸策面門,陸策身形一晃,閃出雲淡的攻擊範圍,手裡的棍棒卻斜指他的咽喉處。就在雲淡回棒抵擋之時,陸策已飛腿往他下盤掃去。

    雲淡急退,哪想陸策這一掃卻是虛招,心裡早算好雲淡退身之處,跟著躍進,速度快得驚人,自然一擊正中。

    “爺,我不和你過招。”雲淡停了手,痛得蹙起了眉頭抱怨道:“純粹是給你當靶子打嘛!”

    陸策將手裡棍棒丟給葉昱,淡淡笑道:“那你費點心指點他幾招吧。”說著,他又瞧了瞧葉昱道:“你的基本功夫練得倒還紮實,只是招式一板一眼不會取巧,讓他帶你多練兩日,悟出其中的竅門來,你的武藝就能更進一層了。”

    葉昱聽他這樣一說,臉上不覺一紅,原本賭氣想要拒絕,只是想起適才是他自己在院子裡練習武藝,瞧見陸策和雲淡走來,聽說溫柔還未起身,便站在一旁看他練武,他心裡不忿,這才藉口說要切磋,卻沒想到壓根就打不過人家,此時再要賭氣,反倒顯得自己孩子氣,不覺就點了點頭,答允了陸策的提議。只是他心裡還是挺納悶的,完全沒想到看上去外表清雅文秀的陸策,竟然也有一身好武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2-2 09:17 AM

第一百九十七章 趙府熟舊

    看多了武俠小說,溫柔對功夫這種神奇的存在多少保有些許好奇心,但現實裡的功夫畢竟沒有小說上那樣神奇,她就是看個熱鬧,等到雲淡開始慢慢傳授葉昱技巧時,就已然失了興趣,徑自入廚房煮了一鍋雲吞面,趁熱端出來,就招呼眾人來吃。

    別以為雲吞面只是麵條加餛飩在湯裡就叫雲吞,要想味道好,做起來很講究的。好在雲吞面是溫柔最近常做的一樣點心,拿魚乾蝦殼等物熬出的特色高湯是早就備好的,做起來才算少費了一半事。但做麵包雲吞仍然挺麻煩的,尤其講究的是和面時最好一點水都不加,完全靠雞蛋來調和,雲吞裡包的也必須是新鮮的蝦肉,加竹筍尖和肥瘦肉一起剁出的餡料,湯裡還得放點韭黃絲,這樣做出來的雲吞面吃起來才爽脆鮮美,湯味也是香濃至極。

    陸策想事起得早,餓了,這一碗雲吞面吃起來感覺格外美味,心情越發好起來。溫柔隔著桌子,在湯氣的氤氳裡瞧見他眉眼舒展,整個面部的線條都柔和起來,平添了幾分清淡的儒雅,比往日那沉著臉的淡漠樣子,又是不同,心跳不由加快了一些。

    瞟一眼,再瞟一眼,都能偷偷紅了臉,溫柔吃到最後,整張臉都差點埋到碗裡去了,原先陸策沒有表白自己的感情時,她還能較為坦然的面對他,可是表白之後,心境不一樣了,感覺也就完全不一樣了。

    好在屋裡還有其他人,又都在埋頭吃東西,溫柔還不至於感覺氣氛太過尷尬。她急急吃完站起身來,探頭看了看屋外的天色道:“今兒可遲了。”

    溫媽媽收拾著碗筷,笑道:“不急,劉嫂已經先去了,你遲些也沒什麼。”

    溫柔點點頭就要邁步出去,剛跨出門檻,低頭看見腳上的繡花鞋,又猶豫了一下。酒樓那地方魚目混雜,為了避免不必要地麻煩,她一向是男裝出門的,可是今早起頭腦一昏,就換了女裝,這樣出門似乎有些不方便。

    葉昱似乎瞧出了她心裡的顧忌,丟下碗站起身道:“我陪你去。”

    “不用了,路不遠,還是我自個去吧,你也該預備出攤了。”

    葉昱不能代替她去照管酒樓,如果只為了讓他陪著走一段路,對她沒什麼助益,又害他來回奔波,實在有點得不償失,因此溫柔還是拒絕了。

    葉昱神色一黯,欲言又止。

    這時陸策走過來道:“正巧我要出門,陪你走吧。”

    “你去哪?”溫柔隨口問了一句。

    “去找幾個下人回來。”陸策說著,向溫媽媽和葉昱點了點頭,就與溫柔一同往門外走。

    “找下人……”溫柔聞言有些無語,脫口問道:“你究竟要在雲州待多久?”

    陸策是養尊處優慣了的,自小有人服侍,他去找下人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但問題是,若只在雲州待兩天,沒必要這樣講究費事吧?難道他還打算長住?

    “怎麼?”陸策微一眯眼,似笑非笑的瞟著她道:“你巴不得我早些走嗎?”

    若是換做以前,溫柔那一個“是”字沒準就脫了口,只是如今,她心裡卻犯躊躇,不知怎麼回答,低下了頭,半響方道:“我還以為你是來雲州辦事的,自然待不了多久,何況你家在京都,怎可能不回去?”

    提到那個“家”字,她多少有些鬱悶。哪怕她的心結已解,但有些事情仍舊不是她能夠控制的。

    “不回去。”陸策轉開目光,淡淡道。

    “不回?!”溫柔話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語氣竟有些驚喜的味道。

    “是啊!”這次陸策笑得比較暢快了,還有情緒調侃她道:“在你沒允了親事前,我不回去了。”

    黑線!完全不知道他是認真的還是說著玩的,溫柔不甘示弱道:“一輩子不允了。”

    陸策悠閒地踱著步子道:“莫萬江將雲州治理得不錯,這裡山清水秀的,不比京都差,應該適合安居。”

    “喂,你不怕我拖死你嗎?”溫柔的好脾氣裡多少也藏著點惡劣因子,“拖到你七老八十,看有誰還嫁給你!”

    “唔——”陸策低頭作沉思狀,半響沒有言語,可是就在溫柔自以為說道他的顧慮處,得意洋洋時,他忽然:“我仔細算了算,到時還想嫁給我的人,十個裡頭恐怕還能挑出四五個來。”

    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沒想到陸策也有這樣死不要臉的一面,溫柔聞言,腳下一個躇趄,差點撲倒在地,還是陸策從旁扶了她一下,道了聲:“小心!”

    大庭廣眾之下,他兩這樣一“親密”接觸,立刻覺察到有許多含義曖昧的目光投注在他倆身上,堵得溫柔將埋怨的話都憋回了心裡,只低著頭躲避別人的異樣注視,一個勁的往前走,連走過了酒樓門口都沒發現。

    “你去哪?”陸策立定腳步。

    “酒樓啊——”溫柔話一說完,才發現不對,窘迫的倒退回來,自嘲道:“走過了……”

    陸策微微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言語,倒是他身旁的雲淡,一臉憋笑的神情。

    溫柔尷尬之極,丟下一句,“我進去了。”就飛快的進了酒樓,沒看見身後的陸策又站了半響,才帶著雲淡離去。

    酒樓裡的夥計和廚子初見溫柔女裝,驚得眼珠子都差點突了出來,他們壓根沒想到一個女子能開這樣一座酒樓,甚至還有個夥計跑上來陪笑問道:“姑娘,您……是掌櫃的同胞姐妹?長得真像哪!”

    溫柔哭笑不得的回了一句道:“我就是掌櫃!”

    這一句話,惹得眾人嘩然,溫柔解釋了好一陣子,才將他們打發走去做事。

    以往在酒樓裡照管生意時,聽聽食客們閒聊的八卦,收收銀子,一天就那樣過去了,但不知為何這一天的時間過得似乎特別慢,溫柔腦子裡總有陸策的身影,無論怎樣都抹不掉,連帶她算錯了好幾回帳,向食客道了好幾回歉。

    好容易熬到天色黃昏,可是溫剛還沒到酒樓來接替她和劉嫂,倒是小環急匆匆跑了來,一進門就扯住她道:“姐姐,你猜我瞧見誰了?”

    “誰?”溫柔詫異的望著她那一臉似激動似惶恐的神情,心裡忽然就亂了。這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哪,該不會又出什麼事了吧?

    “趙安!我看見趙安了!”小環倒也不賣關子,只是說話時緊緊握住了溫柔的胳膊。

    “什麼?!”劉嫂在旁聽見,吃驚的追問道:“該不會是瞧錯了吧?他怎會在此?”

    “他……他……”小環一急,都不知怎麼措辭說話了。

    溫柔雖也急著知道前因後果,但不得不道:“你慢慢說,是在街上偶遇的麼?”

    “不是!”小環搖著頭道:“他被陸少爺買下了!”

    “這——”溫柔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究竟怎麼回事?”劉嫂與趙府的牽連頗深,猛然聽見這個消息,心裡浮上的唯一感覺就是擔憂。

    “我沒有問……”小環低頭道:“我回去的時候,可巧看見陸少爺在與他說話,沒敢上去見,轉身就出來尋你們了,他……若是知道我們住在這裡……”

    小環是有心理陰影的,趙府帶給她回憶多半是不堪的,乍然瞧見趙府舊識,一時就打亂了分寸。

    劉嫂想起自己和小環早就有了戶籍,說話的底氣也足了,輕拍拍小環的手安慰她道:“別慌,沒什麼大不了的。”

    溫柔心裡略一盤算,覺得趙安既然是被陸策買下的,那應該與那趙府沒甚牽連了,不需要太過避忌,因此喚過夥計朱貴囑咐了幾句,就匆匆帶著劉嫂和小環往家裡去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勞燕雙飛

  邁步入門,溫柔先是拿眼一掃,發現家裡似乎沒有人的樣子,喊了幾聲娘,也沒人應,正想去廚下看看,小環已先她一步進去了,不多會轉出來道:“廚下備了不少菜,可大娘不在,會不會是去隔壁了?”

  “去看看?”劉嫂提議。

  溫柔知道她們好奇趙安怎會來此的原因,也不反對,點了點頭,就轉到隔壁去叩門。

  很快雲淡就出來開了門,見是她們,當即笑道:“可是來尋老夫人的?”

  “嗯。”溫柔笑道:“我娘在這裡麼?”

  雲淡一面將她們往裡迎,一面道:“老夫人和爺一同出門去了,想必一會就回來。”

  溫媽媽和陸策一塊出門?溫柔聞言好生訝異,脫口問道:“他們做什麼去了?”

  “這個,小的也不太清楚。”

  雲淡雖這麼說,但瞧他神色顯然是心裡明白的,大概只是不想說罷了。溫柔也沒有追問,轉著眼在宅子裡四處打量起來,發現這宅子的格局與她住的那座差不多,但是顯得荒蕪一些,畢竟是許久沒有住人了,雖略事打掃,可是花草樹木之類的植物,卻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布置起來的。

  小環和劉嫂也轉著頭在四處看,見這宅子裡除了雲淡和新買的一個丫鬟外似乎沒有旁人在,面上不禁流露出幾分失望的神色。

  “夫……”雲淡叫夫人順了口,一時差點忘了轉變過來,好在及時收住口,笑道:“姑娘在找什麼?”

    “沒找什麼。”溫柔否認,在沒有確定陸策新買的僕人就是趙安時,還是什麼也不說的話。

    讓人奉上茶來,他則站在一旁陪著說話。

  過不多久,院門吱呀一響,被人推了開來。一個身著布衣,臉上神情頗為愁悶的男子,手裡抱著一大包東西當先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正是陸策和溫媽媽。

  “怪道去酒樓尋你卻撲了空,原來你已回來了。”溫媽媽抬眼瞧見溫柔,臉上立刻露出了笑意,正想接著說話,卻見溫柔等人面上神情有些古怪,眼睛也直愣愣的盯著她身旁,不覺轉眼去瞧,發現她們望的人竟不是陸策,而是那個新買的家丁,更奇怪的是,那家丁也直愣愣的望著她們,表情訝異之極,心裡不禁納悶非常。

  “你們認識?”陸策注意到眾人神色不對,問了一句。

  沒有人說話,雲淡和溫媽媽是不知情,溫柔等人是心裡百感交集,不知從何說起,趙安卻是心裡忐忑,不知該說認識還是不認識,畢竟回想起來,溫柔、小環和劉嫂三人,當初在趙府裡的遭遇,都不太適合說出來。

  最後還是溫柔先開了口,她站起身向趙安施了一禮,笑道:“在趙府時多承照顧,沒想到還有重見之日。”

  “我……小的……不……不敢受禮……”眼見溫柔身上那衣裳的面料雖不算華貴,卻也不是尋常小戶人家置得起的,顯然她的身份已不同往日,趙安不由暗自猜測她是這座宅子的女主人,想要上前回禮,偏偏手裡捧著東西,待要說些敘舊的話,又不敢,一時僵在那裡,不知所措的慌張起來。

  陸策見狀微微一笑,也不打斷他們說話,只示意雲淡接過趙安手裡捧的東西,屏退丫鬟,自己撿了張空椅坐了下來。

  溫媽媽很想問個究竟,但還知道此時不宜插口,便學著陸策的樣兒,默默坐下,一雙眼睛卻不停的轉溜著,看看這個,又望望那個。

  “趙安哥哥。”小環也搶上前施了一禮,當真見到趙安後,她倒不是慌張害怕了,只因原先就知道,他是極好的一個人。

  趙安慌慌張張回了一禮,結巴道:“小……你是小環……”他轉頭,又望向劉嫂,“劉嫂……你不是已經……”

  “難為你還記得我。”劉嫂無限感慨,拿手背抹了抹眼角,勉強笑道:“不說從前的事,你怎會流落至此?”

  趙安被這一問,觸動心事,神色加倍木訥起來,頭也壓得更低了。

  溫柔見他這樣,知有難言之事,立刻打岔笑道:“可是我糊塗了,只顧著敘話,忘了該吃晚飯了,有什麼事,以後慢慢說吧……”她話音未落,趙安忽然一下子跪了下來,也不說話,只對著溫柔連連叩頭。

  “這是怎麼說的……”

  溫柔慌了神,正想上前去扶起趙安,就見他又膝行兩步,轉向陸策,叩起頭來,還語帶哭音道:“求爺,求爺恩典,能不能將我媳婦一塊買來?”

  “你媳婦?”陸策還未說話,小環已忍不住訝然出聲了,她記得離開趙府時,趙安並沒有娶妻呀。

  “有什麼話你起來說。”陸策心裡雖有疑問,面上卻沒露出分毫,只丟了個眼色給雲淡,雲淡會意,立刻上前將趙安攙了起來。

  “你媳婦也是趙府裡的人嗎?”溫柔緩了緩神問道。

  “回夫人——”趙安又想跪,卻被雲淡緊緊扶住了胳膊,跪不下去。

  這一聲稱呼,令溫柔尷尬之極,不巡的瞟了陸策一眼,分辯道:“我不是什麼夫人……你不必如些……”

  “如花姑娘……”

  趙安不知溫柔本姓,慌慌的又換了一個稱呼,誰想陸策一聽這名字,目光直在溫柔臉上打轉,憋著笑道:“果然如花似玉。”

  這是誇獎還是譏諷?溫柔更窘,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好在有小環在旁提點趙安道:“姐姐本姓溫。”

  “溫姑娘!”

  這次總算對了,溫柔吁了一口氣,發現鼻尖上已滲出細密的汗珠,連忙擺手道:“你別管怎麼稱呼我了,還是快說事吧,你媳婦怎麼了?”

  “不知姑娘還記不記得小燕?”趙安深吸了口氣,緩緩了情緒道:“她是趙府的粗使丫鬟……”

  “小燕?”劉嫂依稀記得。

  溫柔聽見這個名字,不由想起迷路的那個彷徨無措的夜晚來,心情一黯,點了點頭道:“我記得她。”

  “我也記得。”小環奇道:“怎麼,小燕姐姐嫁給你了嗎?”

  “是——”趙安頭壓得更低了,語氣裡帶著掩不住的悲傷,“我和她都被賣出了趙府,輾轉了些時日後就……分開了……如今也不知她究竟是死是活……”說到這裡,他語聲哽咽起來,顯見往日與小燕的夫妻感情甚篤,一朝生離,猶如死別。

  溫柔聞言心下惻然,卻又不知該怎麼安慰他好。

  溫媽媽忍不住插話道:“生生拆散人家夫妻,作孽的事啊!”

  “又是那趙老不死的乾的?”提起趙老爺,劉嫂就恨得咬牙。

  小環深有同感,咬著脣不語。

  “不……”趙安啞聲道:“是李氏那毒婦!”

  提起李氏時,他恨得咬牙切齒,原本挺堅強的一個漢子,此刻連眼圈都紅了,當下將自己遭遇之事一一道來。

  原來溫柔和小環離府後不久,趙府就將一些年紀偏大的丫鬟配給了該娶妻的家丁,小燕恰是被指給了趙安。最初兩人只是湊合著過日子,但時日長了,多少也有了些感情,又趕上小燕後來懷了身孕,兩人越發如漆似膠。

  偏偏這時趙府老爺湊了大量銀子,上京打通各處關節,捐官兒做去了,那二夫人李氏耐不得寂寞,不知怎的與趙老爺的大少爺趙頎勾搭上了。兩人起先還偷偷摸摸的來往,後來因蘇氏病重,臥床不起,越發沒有顧忌,大白天的也敢在園內的山石頭後行那不倫之事,可巧被小燕撞見了,李氏萬般羞惱之下便賴她偷了自個的首飾,讓人堵了她的嘴,拖到小院裡一陣狠打,待趙安得了消息衝去求情時,小燕肚子裡的孩子已被打掉了。

  趙安敘述這段經歷的時候,眼淚憋不住淌個不停,怕人看見,只低著頭,緊攥著拳,將嘴脣都咬出血來,讓人瞧了心裡真是十分酸楚,連溫媽媽都陪著抹起了眼淚,又催促他道:“後來呢?你們怎麼逃出生天?”

  “多虧了三姑娘……”趙安哽咽道,“她那日恰好路過……雖不知是什麼事,仍是再三替我們求了情……李氏那毒婦卻不過她的情面……又不放心將我們留在府裡,當下就……喚了伢子去……將我們夫妻賣了……”

  說到這裡,趙安悲痛難以自抑,身子顫個不停,只拿雙手握著臉,無聲痛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2-2 09:21 AM

第一百九十九章 尋想線索

  滿室靜寂無聲。

  所見趙安這個樣子,每個人的心裡都十分不好受,尤其是雲淡,對趙安的同情更甚。同樣是做家丁隨從,他就活得比他體面得多,雖然從表面上看來,他與陸策是主僕關係,但內裡,卻覺得陸策待他如手足,不但教了他許多東西,而且完全信任他,任何事都可以放心讓他插手去做,平日裡也絕不會責罵他,讓他活得比這世上大多數人都更有尊嚴些。

  小環沉吟了一會問道:“趙安哥哥,你不知道小燕姐姐被賣到哪去了麼?”

  趙安搖搖頭,嗓子眼裡逸出一聲壓不住的哽咽。

  溫柔有心想幫趙安一把,但茫茫人海,若是沒有任何線索,又能上哪去找這樣一個被賣的人?她追問道:“多少總有些線索吧?或是買她那家人的姓氏,或是人伢子的名兒,只要能記得的,你都說出來,我們才好幫你找。”

  溫媽媽聽她這麼說,心裡便有些不自在起來,畢竟同情趙安是一回事,勞心費力的去幫他就是另一回事了,那些能買得起丫鬟僕僮的都是多少有些家底的人家,萬一得罪就更麻煩了,因此擔憂插話道:“這……怕是不好找吧?就算找見,人家也未必肯轉賣……”

  “先找了再說!”溫柔瞟了溫媽媽一眼,接著向趙安道:“你仔細想想。”

  趙安拿袖子抹乾眼淚,低著頭想了半晌方道:“買她的那戶人家姓什麼我不知道,但聽人喊那人伢兒富貴。”

  溫柔覺得好幾隻烏鴉嘎嘎叫著,相繼從她的眼前飛過。

  她不是覺得這名字太谷太難聽,相反,這名字其實寄託了許多人畢生的夢想,很有期想祝福的意味,無奈這世上想變得即富且貴的人實在太多了,隨便往街口一站,扯著嗓子吼一聲“富貴”,起碼就有十幾個人轉過頭來,應一聲,“誰喊我!”

  劉嫂苦笑道:“他姓啥?”

  趙安搖搖頭道:“不知道!”

  這可難找!溫柔正在沉吟,忽聽一直沉默的陸策開了口問道:“你媳婦在哪個城裡被賣掉的?”

  “回爺,在商陽城。”這個趙安倒還記得。

  “你還記得那人伢子的長相有何特異之處麼?”陸策接著問。

  “他——”趙安沉吟道:“眉毛上方有一顆黑痣,笑起來的時候……左邊臉上有個淺淺的酒窩兒……”

  陸策點了點頭,沒有再問,站起身道:“天色不早了,該吃飯了。”

  溫柔聽他問了這兩句,心下已有些明白,深覺自己愚笨,問個問題都到不了點子上,不如陸策,思路簡單明了,回頭尋起人來,都方便得很,不禁暗自欽服。

  “爺……”趙安不知道陸策究竟有沒有買回小燕的意思,心裡忐忑不安,只想求句確切的答覆。

  雲淡見他這個樣子,安慰他道:“別忙,爺已允了,你只安心等待消息便是。”

  “恭喜趙安哥哥。”小環是知道陸策能耐的,連忙向他道喜,就連劉嫂也笑道:“你放心吧,陸少爺即允了你,就一定能尋回人來。”

  趙安聞言大喜,腫著眼睛笑得眯起了縫兒,連忙拜倒在地,要給陸策磕頭道謝。最初他瞧見陸策神情冷淡,還當是個極難伺候的主兒,卻沒想到他待人如此寬厚,心裡不禁暗自慶幸起來。

  “用不著總是跪來跪去的。”陸策淡淡道:“今後當好你的差事,盡點心力,比你磕上百個響頭要強得多。”

  “是!小的一定謹記爺的教誨。”趙安口裡說著,最終還是磕了三個頭,才肯站起身來。

  溫柔見此情形,心裡歡喜,笑道:“我做飯去!”又轉頭向溫媽媽道:“娘,你與我搭把手吧?”

  “好!”溫媽媽應得爽快,實是想趁著做飯的當兒,悄悄向女兒打聽些八卦。在旁聽了這許久,她多少明白了趙安的身份來歷,可是總想再問詳細些,滿足一下好奇心。

  “老夫人,等等我。”雲淡抱起那堆陸策采買回來的物事,笑道:“我將這些與你們送去。”

  三人相繼離去。

  劉嫂有心留下來與趙安敘會話,但見溫柔和溫媽媽都要走,又想趕著去幫忙,一時躊躇住了,卻聽陸策留她道:“劉嫂,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陸少爺有話儘管問。”劉嫂笑著向小環道:“你去幫幫你姐姐。”

  小環應了一聲,又看了在旁待立的趙安一眼,笑著追去了。

  陸策留了劉嫂,卻不忙說話,只向趙安道:“我先前給你起了名兒,卻沒想到你與溫姑娘原是舊識,她們既喊了你那舊名,也就不用改了。”

  趙安應了聲“是”,想了想卻又道:“求爺,還是改了吧,我如今不想與那趙府再有甚瓜葛。”

  陸策點頭道:“那你就改姓陸吧,名兒不改,叫陸安。”

  “謝爺賜名。”趙安在大戶人家當慣了家丁的,應對十分流利。

  “嗯 ,你去泡兩杯茶來。”陸策要與劉嫂說話,藉口將他打發走。

  趙安如何不知他的意思?連忙答應了,就先退了下去。

  劉嫂也是機靈之人,已然猜到陸策想向她打聽趙安的來歷,或許還想問問溫柔的舊事,但她不知溫柔的事該不該說,不等陸策問出來,就單隱下這事,撿著能告訴的,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連帶她為何毒害趙老爸被送官發配等事也絲毫沒有隱瞞。

  陸策最初聽著不動聲色,待她說到小環被趙老爺糟蹋之事,不禁也有些動容,沉聲道:“劉嫂,你將這事告訴我知道,就不怕傳出去壞了小環的名聲?”

  “陸少爺哪會是這樣人?”劉嫂胸有成竹道:“你當初救我回來,也沒多問一句,如今我若再隱瞞不說,心裡卻不安呢!”

  陸策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小環與劉嫂的事,他的確聽溫柔說了一部分,但關於小環的隱私問題,溫柔卻隱著沒說,如今從劉嫂嘴裡聽見,他多少有點意外,連帶又有些憐惜的情緒從心底泛上來,猜想當初溫柔在趙府時,恐怕吃了不少苦楚,不同問道:“劉嫂,你可知道這趙老爺的真名姓?”

  “這個——”劉嫂低頭想了想道:“記不太真,仿佛是叫趙慈良。”

  “慈良?”陸策扯了扯脣角,這名字,還真是不副其實!

  墻壁這頭陸策在向劉嫂打探事情,墻壁那頭溫媽媽也追問個不休,饒有興味的探問溫柔在趙府之事,還有她如何識得趙安的經過。

  溫媽媽從前不敢問,不是沒有好奇不想知道,而是不敢,生怕勾得溫柔傷心,埋怨她這個娘親當年狠心賣女,現如今她知道溫柔絕沒有這樣小心眼,又有趙安這個藉口,不趁著機會多問兩句,她會悔死的。

  溫柔不傻,她原本就是個冒牌貨,穿越而來的,哪知道那正牌的溫柔在趙府裡待了那許多年,遇見過什麼事?本著多說多錯,沉默是金的原則,但凡溫媽媽問上十句,她只勉強答上半句,而且答得含含糊糊,模稜兩可。

  溫媽媽見追問不出什麼事來,失望之餘,又將目標轉向小環,開始從小環嘴裡打聽消息。

  小環雖機靈,但哪裡受得住溫媽媽的窮追不捨,多少透露了點事情教她知曉。

  溫媽媽聽著聽著,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溫柔“失身”之事,也不及聽小環說完話,就“哎喲”一聲,向門外衝去。

  “娘,你怎麼了?”溫柔停了手裡的菜刀,詫異的望向她。

  “壞事了!這下壞事了!”溫媽媽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口不擇言道:“那個趙安!他!留著他必定是個禍害!”

  溫柔永遠無法理解溫媽媽腦子裡那些令人詫異又無奈的想法是怎樣產生的,此刻自然也不懂她為何這樣說,奇道:“你究竟想到什麼了?”

  “你的事!”溫媽媽怨得跺腳道:“環兒和劉嫂自然不會告訴陸少爺,可是這趙安……他分明也知道你在趙府裡做下的事,這萬一要是傳到陸少爺耳朵裡……”

  原來又是為了這個,果然不能對溫媽媽的思想接辦抱有多大的期望。溫柔怔怔望著她,頓時啞然無語起來。

  “大娘!”小環都實在聽不下去了,插話道:“你怎麼總疑心姐姐做了……那樣的事……她聽你這樣說,心裡該多難受……”

  “話不是這樣說!”這回溫媽媽竟理直氣壯,提聲道:“人言可畏,無論柔兒有沒有做那回事,話從別人嘴裡先說出來,聽的人就能信上三分,若是心裡存了疙瘩可怎麼好?這可關係到柔兒終身的幸福,還是早作防備為妙!”

  她話音方落,就聽廚房外頭傳來陸策那清冷淡然的聲音道:“什麼事需早作防備?”

  溫媽媽聽見這話,只覺腦子裡“嗡”的一響,瞬間駭立成了泥像,站在那裡張著嘴,一臉驚惶,嗓子眼裡仿佛堵了團棉花,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來。



第二百章 清不清白

  溫柔聽見陸策的聲音後,也吃了一驚,轉眼瞟瞟溫媽媽那驚惶的樣子,反倒冷靜下來,甚至感覺有點好笑。果然是隔墻有耳,禍從口出呢!想必溫媽媽說的時候也沒料想到,自己的話偏偏落入一陸策的耳裡吧?

  眼見溫媽媽僵了一陣,求助的目光向她投射了過來,溫柔只是假裝沒看見,低下頭去繼續切她的菜。她心裡明白,溫媽媽有這樣的想法,說這樣的話,其實並不是存了什麼壞心,興是生活的環境和見識帶來的一種侷限性,溫媽媽不知道這種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的話,時常會給別人帶來困擾。

  為此溫柔已經忍受了很久了,於是也不打算管,溫媽媽惹出來的禍,就讓她自己去解決,要是能因此得到點教訓,使她今後的言行能穩重收斂一些,就再她也沒有了。

  轉眼間,廚房的門就被推開了,溫柔回頭,看見陸策那挺拔的身形矗立在門外,臉上帶著淡淡的一抹笑,問道:“你們在說什麼?大老遠就聽見了。”

  “沒……沒說什麼……”溫媽媽慌亂下,編不出什麼藉口,只得矢口否認。

  陸策顯然不信,但也沒再追問,眼見站在他身後的劉嫂顯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溫柔反倒淡淡一笑,垂眼道:“我娘擔心我待在趙府時發生的事,會讓你知曉。”

  一語驚起千層浪!

  溫媽媽再次呆了,就連劉嫂都臉色一僵,望向溫柔的目光頗為古怪。

  小環一臉震驚,死命的扯著溫柔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說,只有陸策,帶著一臉饒有興味的神情,望著她道:“哦?究竟有什麼事,不可以讓我知曉呢?”

  如花爬上趙老爺床的這件事,已經困擾溫柔很久了。這事不是她做的,她完全沒有虧心的感覺,但別人都認為是她做的,她也百口莫辯。原本,她不太在乎別人怎麼看她,但是溫媽媽在乎,這件事鯁在她的心裡,時不時地就會觸動她那“敏感”的神經,然後積聚起一些不必要的擔心和顧慮,最後總會在特別不適合的時機爆發出來,攪得溫柔不勝其煩。

  溫柔心裡明白,這事就算眼下遮掩過去了,但溫媽媽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要從中攪和一場,終究瞞不過陸策。何況此時說出來,她的言行是坦蕩的,他若是無法接受,她也好早點死了心,若是瞞過一陣再說,倒變成是她有意欺瞞,事情的性質就會變得完全不一樣,到時陸策要是想不通,不能接受,那他倆之間的感情,大概就會演變為一場悲劇了。

  “唉,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有什麼可說的?”劉嫂見溫柔嘴脣一動,連忙插話圓場道:“這天也不早了,我可是餓壞了,咱們還是趕緊吃飯要緊!”

  “是啊!”溫媽媽被一提點,立刻接道:“晚上有蟹粉獅子頭,柔兒的拿手菜,陸少爺一會嘗嘗。”

  陸策微微點頭,沒有言語,只是望向溫柔的目光加倍柔和。

  “好了,你們讓我把話說完。”既然已下定決心要將這件事說出來,還一再被打斷,感覺真是挺鬱悶的,溫柔回望陸策道:“我曾經在元昌城一家姓趙的大戶人家裡做過丫鬟,那家的老爺十分好色,見了略平頭整臉些的丫鬟,就想糟蹋,偏偏他寵愛的如夫人又是個善妒的主兒,若是被她知曉有哪個丫鬟上了老爺的床,必要找個藉口,拖去打罵一頓,就是未打死,回頭多半也要發賣出去,或是打發到老爺瞧不見的地方,去做些粗活……”

  “咳……”溫媽媽看見陸策的眉頭微微蹙起,忍不住咳了一聲,輕聲斥責溫柔道:“姑娘家怎麼能說這樣不害臊的話……”

  溫柔連正眼都沒瞧她,甚至沒感覺到羞怯,只像是在敘述別人的事一般,自顧自接著道:“恰好,我就被那趙府的如夫人教訓過一次,險些被打死,最後發配到劉嫂照管的大廚房裡去做事,受盡了趙府眾人的白眼和譏諷……”

  聽她說到這裡,陸策的眉頭擰得越發緊了,嘴脣緊抿成一條線。

  小環臉色蒼白,低著頭站在溫柔的身後,一言不發,但劉嫂忍耐不住了,插話道:“可你的身子是清白的……”

  溫柔向著她微微一笑,又瞟了溫媽媽一眼:“我自認是清白的,可別人心裡卻未必都如此想,何況我的確當眾被打了板子,清白不清白,端看他人怎麼想了,橫豎我的名聲是不好聽的。”

  見她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陸策沉吟道:“就這事?”

  “就這事。”反正都詳細說了,雖然看見陸策的神情變化時,溫柔心裡有疼痛和失落的感覺,卻越發沒有顧忌,直言道:“當初執杖的人就是趙安,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問問他。”

  陸策點了點頭。

  溫柔壓下心裡的種種情緒,接著道:“這事原本與你無關,只是你既向我家求親,我想還是讓你知道的好,這樣你也可以選擇要不是改聘家世清白的女子。”

  沉默,良久的沉默。

  陸策與溫柔兩人對望著,彼此都不發一言。

  小環神情緊張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牙齒險些要咬破自己的脣。

  劉嫂長嘆了一口氣,低頭無語。

  最鬱悶的是溫媽媽,她心裡懊惱之極,還十分納悶。

  溫柔平日看上去分明是挺明白事理的一個人,一向知道什麼事該說,什麼事不該告訴人,誰想她這會竟一反常態,不但不遮掩,還主動將這樣的醜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人,甚至沒有半點羞愧,那目光澄澈坦然的仿佛在談天氣好壞,讓她這個當娘的,都沒臉去面對陸策,更是擔心著下一刻陸策會不會就拂袖而去。

  陸策初聞此事之時,的確憤怒了,但他氣的是那趙老爺的禽獸行徑,疼惜溫柔曾經受過的傷害,而不是關注她失沒失貞。

  溫柔說的沒錯,清不清白,端看他人怎麼想了。對他來說,雖然希望深愛的女子只屬於他一個人,卻也不會刻意去在乎這種在他遇見她之前發生過的事。貞潔不是不重要,但更重要的,卻是溫柔的心性和品行!

  相處這段時間下來,溫柔是怎樣的人,他再清楚也沒有了,若是水性揚花又貪戀富貴的女子,她大可以攀附上沈家,甚至賴在他的府裡繼續安心的做他的妾室,沒必要大費周折,執意欺君,拿自己的性命來作賭注,換取她想要的平淡安適的生活。再退一步說,哪怕她心裡有一點算計,都不會當眾將這種可以遮掩過去的隱密事情說出來。

  就這麼一轉念間,陸策就明白自己要定了她!立刻將緊蹙的眉頭松一開來,淡淡笑道:“你清不清白,我自然知道,用不著去向旁人打聽。”

  溫柔原本已做好心理準備,估摸著會看到陸策冷然離去的情形,聽他這樣一說,反倒怔了,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他說這話究竟是好意替她解圍,還是惡意譏諷,但,不分青紅皂白就惡意譏諷這種事,似乎不是陸策會做的,那他——

  “怎麼?忘了幾個月前,你還是我的小妾麼?”陸策的聲音,猶如清風,而他的眼神,卻有些促狹。

  這樣一句話,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此刻說出來,卻讓人無法不想到曖昧的地方去,溫柔一直略有些蒼白的臉,陡然就漲得通紅,待看見溫媽媽仿佛松了一口氣,小環的頭垂得更低,而劉嫂臉上的笑容裡則帶著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更是不知想哭還是想笑。

  陸策這傢伙,也太邪惡了!只說這一句話,就讓所有的人都誤會了,其程度實在不亞於她剛剛解說清楚的那件事!溫柔心裡暖意掠過一個想法——

  也許,她真的不該坦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2-2 09:28 AM

第二百零一章 禍事疾至

  蟹粉獅子頭這道菜湯汁濃厚,燒得極入味,溫媽媽先前說了些不招人待見的話,自己也略有所覺,因此在飯桌上格外殷勤,自己沒怎麼吃,只是不斷的招呼著別人吃菜,一碗蟹粉獅子頭,她給每人夾了一筷後,就只剩下鋪底的湯汁和青菜了。

  溫柔見她這樣,心裡忍不住嘆息,這又是何苦來?說起來,溫媽媽為人十分節儉,不論有錢沒錢,一件衣裳都可以穿上好幾年,破了補,補了再穿,對吃食也不太講究,有什麼好穿的好吃的好用的,絕對是先想到溫剛,再想到溫柔,她自己永遠是排在最後一位的。

  為這事,溫柔沒少勸她,讓她想開些。錢賺來就是花的,能花才有再去賺的動力,不必太苛刻自己。就算能攢下萬貫家財又如何?終究是要死的,活得長壽些,也不過短短幾十年,眼一閉,什麼都沒了!不趁活著的時候吃夠穿暖,難道還指望那虛無縹緲的來世?即便有,也要重新奮鬥過,這輩子積下的錢,可帶不到下輩子去!

  無奈溫媽媽嘴裡應著好,卻總是做不到,就像她已然極力去控制自己了,仍免不了說出一些不合時宜的話一樣。溫柔先前還是極惱她的,眼下看見她這種面上堆笑,費力討好他們的模樣,又替她酸楚,心裡的氣不覺也消了一半,暗嘆一聲,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她低頭,將溫媽媽給她夾的蟹粉獅子頭又回夾過去,輕聲道:“娘,你吃吧。”

  溫媽媽見溫柔搭理了她,簡直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拿手捂住飯碗道:“我不愛吃這個,還是你吃,你每日養家餬口辛苦得很,得多吃點!看,都快夾散了,別給我了,浪費!”

  溫柔拗不過她,只得將那蟹粉獅子頭重擱回自己碗裡,剛扒了一口飯,就見溫媽媽拿筷頭沾了點那碗蟹粉獅子頭的殘湯,放入嘴裡抿了抿,笑道:“柔兒,你的手藝越發好了,這菜的味兒真是不錯。”說著,她將那殘湯剩葉,都倒入自己的碗裡,也不再夾別的菜,就拌著白飯有滋有味的吃起來。

  溫柔搖頭嘆息,抬起眼來,瞧見陸策盯著她,似乎洞息了她心中所想,目光越發柔和起來,甚至面上露出了春風般的暖意,還對著她微然一笑。

  經歷過方才那事後,溫柔已經完全找不出藉口來拒絕陸策的這份感情了,而且她深知自己是喜歡陸策的,這種喜歡,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就是愛。她不由自主就挪開了目光,不敢再與他對視,生怕心跳更急,一不小心就從腔子裡蹦了出來。

  就在此刻,院門忽然被輕敲了兩個,陸安從門外探進頭來,見陸策對他點了點頭,就急急趕到廳上,站在一旁低著頭稟道:“爺,有位自稱是雲州知府的莫大人未見,說是有急事,請爺趕緊回去。”

  “莫大人?”溫柔心裡一驚,古人是極為講究禮節的,除了故意蹭飯吃的,很少會在這樣尷尬的時候去拜訪他人,難道莫萬江當真有什麼急事?

  陸策沉吟了一會,吩咐陸安留在這裡,又望著溫柔歉然一笑,放下碗向眾人道:“你們吃,我去瞧瞧。”

  “爺,我吃好了。”雲淡跟著放下碗筷,隨著他急急出去。

  莫萬江此刻正在陸策住的那個宅院裡來回踱步,面上隱隱露出一抹焦急之色,及至聽見院門輕響,轉眼看見陸策當先走了進來,才長出一口氣,趕上兩步,向著他作揖道:“陸大人,你來雲州怎也不派人打個招呼?可是嫌我寒酸,連個東道都請不起?”

  陸策淡淡一笑,回禮道:“莫大人說哪裡話,我是生怕叨嘮了你,心裡過意不去。”

  兩人客套寒暄了兩句,莫萬江就急著從衣袖裡取出一封信道:“冒昧尋來,實是為了這封信,陸大人,你先看看。”

  陸策瞧見信封,神色先是一凝,接過信看看封蠟未損立刻拆了展閱。

  莫萬江一面打探他面上顏色,一面解釋道:“此信用六百里加急從京都送來,我拆開一看,信裡還套著信,說是讓我立刻送到此處,交給大人。

  我一刻沒敢耽擱,徑自趕來,若是有什麼失禮處,還請大人見諒。”

  陸策似乎壓根沒聽見莫萬江的話,一目十行的看著信,眉頭漸漸深擰起來。莫萬江一向只覺他談笑間就能殺伐決斷,從來沒見他有過如此凝重的神色,又因這信是九皇子派人送來的,他不禁擔憂起來,低聲探問道:“陸大眾……可是京都裡出了什麼事?”    陸策驀然抬起眼來,眸光如劍!

  莫萬江心中一凜,隨即聽見了一陣禽鳥撲翅聲響,抬眼看時,見一隻信鴿穿過暮色而來,輕輕停在了雲淡的肩頭。

  雲淡已覺事情不對,此刻又見信鴿,心緒更是大亂,慌忙從鴿子的腳環處取出一張字條,也沒敢看,就雙手遞給了陸策。

  陸策飛快展開字要,見上面寫著:初十二,沈丞相嫁女,其婿為御史石磊。竹愚鈍,未解其中深意,未傳書稟示。月中,御史石磊上書彈劾陸、溫兩家欺君,天子震怒,已派暗衛疾趕至雲州拿人,須臾即至,望爺速避!

  看完飛鴿傳書,陸策神色越發變幻莫測,不知不覺中,他身周的氣氛也變得異樣凝重起來。

  莫萬江一頭霧水,實在不敢開口細問,只覷著陸策臉色道:“若是有什麼能幫忙的,陸大人千萬別客氣,只管吩咐便是。”

  一向不喜多嘴的雲淡,也忍不住喚了他一聲,“爺——”

  陸策驀然抬起手來,止住雲淡的話頭,望向莫萬江道:“莫大人,我的確有一事相求,請……”他話未說完,忽然聽見門外來隱約的腳步聲響,就連房頂院落之外,都有衣袂翻飛的動靜,臉色剎時變得有些蒼白,冷哼一聲道:“終究晚了一步!”

  他顧不得多說,只急向莫萬江道:“快進屋去躲著,不論聽見什麼動靜,都別出來!”

  莫萬江從未聽見陸策用如此嚴厲的語氣與他說話,心知他所涉之事定然不小,沒敢多問,立刻拔腿跑到屋裡,剛掩上房門,就聽見外頭有個低沉的聲音道:“陸大人,我們這些人的來意,想必你已然知曉,就請隨我們往京都走一趟吧!”

  雲淡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看房頂墻上突然出現了一群身手不凡的黑衣人,腰間俱都懸著金牌,面上覆著黑布,只露出一雙目光犀利的眼,立刻就明白了他們的身份,吃驚的同時,頭腦一昏,手已迅速探到了腰間。

  暗藏軟劍尚未拔出,雲淡就覺一隻略帶些涼意的手按住了他的手,陸策在他耳旁輕聲道:“一會你想法子脫身,不要輕舉妄動!”

  雲淡畢竟是被陸策調教出來,賦以大任之人,聞言一驚之後,立刻就明白了陸策的意思,默然點了點頭,將手垂放在身側。

  陸策暗吸一口氣,穩定下情緒,拿眼在四下裡一掃,淡淡笑道:“勞煩諸位跑這一趟,陸某心裡十分過意不去,卻還有個不情之請,希望諸位只拿了陸某回去覆命,莫要牽連到與此事無關之人。”

  先前開口的那黑衣人“桀桀”笑了兩聲,拍了拍手道:“識實務者為俊傑,陸大人果然不愧為人中龍鳳!”

  “過獎。”陸策情緒已深斂了起來,一面答話,一面在心裡思謀計策。

  “陸大人既然這麼給面子,咱們兄弟自然也不會將事情做絕,那躲在房內的莫大人,咱們就只當沒瞧見,但那欺君的正主兒,還請陸大人交出來罷!”說話的黑衣人將手一揮,聚在房頂和墻上的那些黑衣人立刻都跳入了院中,將陸策團團圍了起來。



第二百零二章 夜色溫暖

  陸策掃了一眼那些暗衛,知道此刻反抗只會將事情鬧得越發不可收拾,於是連手指頭都沒動,只輕聲吩咐雲淡道:“你去隔壁將溫姑娘請來,不必驚動其他人。”

  “是!”雲淡應了一聲,沒看那群黑衣人一眼,就自顧自往外走。    他先前站在陸策身旁,被一同圍在了人圈內,想要破圍而出,除非使用武力強行突破,或是這些黑衣人主動讓出一條道兒來。雲淡心裡很清楚這點,但他不能反抗,也不想弱了氣勢停步不前,只是不緊不慢的一直走著,眼見這要撞上一個黑衣人,也沒有停下步子的意思。

  那黑衣人不敢退,沒有命令又不能動手,更不想被這個他認為是腦子一根筋的傢伙頂著走,只得無助的望向了自個的首領,徵求意見。

  暗衛的首領見狀微蹙了眉頭,心裡有幾分不悅,但不想得罪陸策,仍是揮了揮手,示意手下退開,反正那邊院子也早就埋伏下人了,若事發有異,他只需一聲令下,自信連只蒼蠅也逃不出他的包圍圈子。

  “陸大人,我這可是破例。”暗衛首領微微笑道:“回頭上京路上,還請大人別耍什麼花招。”

  陸策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放心。”

  他還沒傻到與聖上作對,而後被四處通緝,永遠過著躲躲藏藏日子的地步。

  只是溫柔的性命該怎麼周全,還真是令他頗費躊躇,偏偏,這是眼下他最關心的事情。

  憑藉陸家的權勢,除非聖上想要一舉毀滅陸家,否則輕易發不得雷霆之怒,行事前也必須權衡再三,考慮清楚利弊。但看此刻聖上只是出動了暗衛秘捕,並沒有正式下旨將他緝拿回京,他就知道御史石磊上的那一道彈劾的奏摺定然被強壓下了,因此他對陸家沒有過多的擔心。

  可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就算奏摺被強行壓下,文武百官多少也會有所知聞的,不知道現下朝堂上的輿論發展到體積程度了,那些往日處心積慮想要扳倒陸家的政敵,有沒有上書附議,火上澆油。若是局面還能控制,他想方設法謀劃一下,溫柔也許還有一線生機,若是朝堂上鬧得沸沸揚揚,到了聖上也壓抑不下的局面,溫柔的性命可就難保了,聖上很有可能為了保全陸家,平息非議,將她當成替罪羊,橫豎她這樣的平民女子,死上成百上千回,恐怕也沒有什麼人會真正在意。

      陸策站在那裡想著心事,片刻後,院門被輕輕推開,溫柔跟在雲淡的身後走了進來,她臉上還帶著一抹笑容,方進院子就問道:“你找我有什麼……”

  話未說完,她的笑容僵在臉上,望著那一院子的黑衣人,顯然有些吃驚,但沒有尖聲驚叫或是轉身逃跑,只是定定的站在那裡,沉默半晌,方向著陸策嘆道:“是我連累了你。”

  溫柔自忖除了欺君外也沒得罪過什麼大有來頭的人,那麼這些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陸策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寬著她的心道:“只不過隨這些大人們回京都一趟,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這可難說!

  溫柔心裡雖慌亂,表面仍是十分鎮定,只因她知道在這種時候哭喊吵鬧都是無事無補的舉動,只會徒惹別人笑話,亂了自己的方寸。但她心裡還是深感內疚的,只恨當初慮事不周,將事情想得太過簡單,此刻才會連累了陸策,希望他不會因此受到太過嚴苛的懲治。至於她自己,反正是一縷穿越而來的魂魄,原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多活了這幾年已然算是賺了,這樣一想,她也就釋然了,甚至微微一笑道:“那很好。”

  陸策沒有接話,與她對望一眼,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那暗衛首領是知道些內情的人,從前在暗處也遠遠的見過溫柔兩回,只當她此刻必定驚惶失措,原本正頭痛該怎麼讓這個女人閉嘴聽話,哪想到偏看見她一副處事不驚的模樣,深感詫異的同時,對溫柔不免也起了幾分敬畏的心,當下只恭謹道:“兩位,這就隨下官上路吧!”

  這話聽著像是立刻要奔赴九泉似的,溫柔輕輕閉起眼,靜默了片刻,再頭次穩了穩自己的情緒後,睜開眼道:“我能回去與家裡人說兩句話麼?”

  “不能!”暗衛首領硬著心腸拒絕。

  “那——”溫柔望陸策一眼,見他目光往雲淡身上掃了一下,立刻會意,知道善後的事情會由雲淡去處理,立刻閉了嘴,不再多說什麼,只跟在陸策身後,往門外走去。

  上了馬車,往車位上一坐,溫柔才感覺到自己的雙腳有些發抖、牙齒也微顫著,發出撞擊的輕響。原來說到底她還是怕的,方才事發突然,她又不想在別人面前露了怯,才勉強裝出鎮定豁然的樣子,此刻靜下來,有了時間去回想,才感覺到深藏在心裡恐懼。

  正惶恐無措時,溫柔只覺眼前人影一閃,看見陸策也鑽進馬車,在她的身邊坐下,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氣透入她的鼻腔,讓她緊張害怕的情緒稍稍得到了緩和,但她還是咬著脣等了半日,自覺牙齒不會打架了,才自嘲的笑道:“這欽犯的待遇還不算差,不但不用上鐐銬,還有馬車可乘坐,他們甚至讓你與我同車……”

  陸策沒有接話,只藉著透簾的微光,定定望著她。

  溫柔轉過臉去,不想讓他看出自己的膽怯,但仍是需要耗費極大的氣力,才能控制住情緒,不讓自己的身子輕輕顫抖。

  無聲的靜默,空氣也仿佛被膠著住了,絲毫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轉眼一瞬,馬車忽然輕輕一震,隨即就向前行駛了起來,那吱吱呀呀的車輪轉動聲和馬蹄踏地的輕響,總算擊破了這片寂靜,讓溫柔微微松了口氣。

  此刻天色已然黑了,原先還能隱約視物的馬車變得漆黑一團,再也看不見什麼。黑暗,很多時候讓人聯想到恐懼的事物,但此時此刻,卻讓溫柔感覺到安慰,起碼她不用再緊繃著臉,強迫自己淡定微笑,她可以任由心裡的情緒流露在臉上,也不用怕誰看見。

  “別怕,有我在。”

  黑暗中,陸策忽然伸過手來,緊緊的攥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溫暖,手指修長有力,令溫柔的心,十分不合時宜的猛烈跳動了數下。

  不知是不是駭怕到了麻木的地步,明明身處在這樣的絕境裡,因他這一握,溫柔身上竟湧起一陣暖意,微微笑了。

  兩人再次靜默起來,只是相握的手,一直沒有鬆開。

  溫柔仿佛能感覺到那隻手上有源源不斷的力量傳遞過來,讓她感覺溫暖和安心。這一次,她是真的不再害怕了,甚至覺得如果能這樣執手到天荒地老,那也很好。

  過了一會,不知是不是出了城,原本平穩前行的馬車開始在路上顛簸起來,溫柔的身子隨著那跳動的韻律輕輕晃動,這種感覺,仿佛隨著波濤起伏,漸漸的,她的眼皮有些發沉,不但身子在晃動,連頭都跟著輕晃起來,一點一點,倦意深重。

  駭怕大概真的容易消耗體力,讓人疲倦吧。此刻的溫柔,已忘記了一切,只想在這溫暖的黑暗中,在這節奏平緩的顛簸中,合上眼去,沉沉一夢。

  “安心睡一會吧。”

  迷迷糊糊中,有淡定平和的悅耳聲音傳入她的耳中,緊接著,她的頭就靠到了一處柔軟的所在,鼻腔裡嗅見一股清爽的令她安心愉悅的氣息,她意識一松,就完全進入了黑甜的夢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2-2 10:05 AM

第二百零三章 路邊茶寮

  次日清晨,溫柔不是在馬車的顛簸中醒來的。而是在那陣顛簸嘎然而止的時刻被驀然驚醒。

  初初睜開眼睛時,她的思緒十分茫然,一時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只是條件性反射的撐起身子,卻聽見耳旁有輕微的呼痛聲傳來。

  溫柔駭了一跳,慌忙轉頭,正對上陸策那雙有些疲憊的眼,才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情。那麼,她不知不覺睡著後頭枕的是——

  毫無疑問,是陸策的雙腿。

  “你一夜沒睡?”為免尷尬,溫柔低下頭問了句廢話。

  陸策微微點了點頭,有溫香暖玉抱滿懷,哪裡睡得著?

  “那個,對不起啊,很痛麼?”

  “不是很痛……”話雖這麼說,陸策的聲音還是帶著點壓抑的味道,他自己也感覺到了,淡淡笑道:“只是有點麻。”

  “我”溫柔剛想說話,就見車簾被人一掀,暗衛首領那張臉就探了進來。

  “下車,吃點東西,活動一下。”他言簡意賅,絲毫沒有打擾到別人的歉意,說完話後就放下簾子,自顧自離開了。

  溫柔無奈一笑,其實身為欽犯,這樣的待遇已算是很好了。

  “下車吧。”陸策完全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當先離開座位,跳下了馬車,隨即伸出手來,供溫柔攙扶。

  “你的腿沒事了嗎?”溫柔還算舒展著身子睡了一夜,下車後都有些站立不穩。

  “沒關係的。”陸策說著,抬眼望瞭望四周,見這裡只是一個拿竹竿搭起的破茶寮,挑著髒舊的酒旗,內裡擺著三張桌子,幾條板凳,簡陋的很。一個老頭拖著慢吞吞的步子在端盤子,當爐的是一名老婦,扎頭的布巾下露出點花白的頭髮。

  茶寮四周圍的都是暗衛,只是他們的黑衣外頭,都罩上了一件不打眼的布袍,看上去與普通平民沒有什麼區別,大概是外人眼裡,這些暗衛都是溫柔和陸策這兩個衣著相比還算光鮮之人的僕從。

  只是那暗衛首領此刻大咧咧的坐在一張桌子旁,見他倆下來,便將面前的盤子往空位一推,道一聲:“吃。”那模樣和態度,壓根就沒有一點僕從的模樣了,溫柔清楚的看見那端盤的老頭兒,望了他們一眼,目光裡流露出了訝異的神情。

  溫柔挪開目光,與陸策一起走到桌旁坐下,低頭就看見那盤子裡堆滿了拳頭大的包子,面皮黑乎乎的,看上去很髒的樣子。她兩世為人,雖然過得都不太富裕,但因自身是廚子的緣故,也從來不吃這樣的東西,所以看見那包子的時候,不由自主就皺了一下眉頭。只是眼下這種情況,已由不得她挑剔了,不吃也沒人會哄著她,說不得,還是填飽肚子要緊,於是伸手就抓起一個包子,放到嘴邊咬了一口。

  第一口下去,沒咬到餡。第二口下去,還是沒咬到餡。第三口下去……

  溫柔總算感覺到嘴裡有點肉味了,但低頭看看手裡的包子——

  咳,她還是覺得這種東西叫饅頭比較合適,而且是那種又乾又硬,嚼在嘴裡滿是面渣的饅頭。

  悄悄抬眼看陸策,發現他也在面無表情的啃著包子,目光再轉,溫柔看見那暗衛首領的神色已經十分不悅了,但他沒有說什麼,只是一個勁的往嘴裡灌茶水,好讓自己吞咽得不太困難。

  一時間,四周安靜得沒有旁的聲音,所有人都在咀嚼著嘴裡那乾渣渣的包子,只是神情悲壯得仿佛在啃石頭。

  半個包子下肚,溫柔完全沒有什麼食慾了,再喝兩口茶,發現只是略帶茶意,水面上還飄浮著不少碎葉子,粘在舌尖齒上,讓人十分不舒服。

  “我吃飽了。”溫柔想將剩下的半個包子放在桌上,但轉念一想,還是納入了懷中。誰知道接下來她將會遭遇的是什麼?萬一到了那山窮水盡,連這樣難吃的包子都吃不上的地步,有這半個包子充饑,也聊勝於無。

  暗衛首領看見她的舉動,微怔了一怔,覺得溫柔的一舉一動,都時常出乎他的所料,但在他眼裡,她仍然是個欽犯而已,因此也不在意,從懷裡摸出幾十個銅板,擱在桌上,道一聲:“走了!”

  陸策聞言悠悠閒閒的站起身來,抖了抖衣裳上的面渣,溫柔這才發現,他不聲不響將一個包子都吃下了肚,脣邊不禁浮起了淡淡的笑意,看來陸策雖然養尊處優慣了,但也不是太過挑剔的人,只是心裡多少有點歉疚,若不是因為她的緣故,他哪裡需要吃這樣的苦頭。

  兩人再次上了馬車,彼此間都沒有再說話,及至馬車繼續前行了一陣,耳裡聽見的滿是車轆的滾動聲和馬蹄得得聲時,陸策才從衣袖裡掏出一個油紙包,還未打開,一股甜美的肉香已滿溢在車內。

  溫柔微訝,明知這包東西是吃食,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廢話,“這是什麼?”

  “吃的。”陸策微微一笑,將油紙包打開,露出裡面一隻還帶著熱氣的烤雞,撕下一隻雞腿,遞給溫柔,低聲道:“快吃,別讓他們發現。”

  “呃——”溫柔吞了唾沫,雖然很想吃,但在一口咬上雞腿之前,她還是問道“哪來的?”陸策再厲害,也沒到未卜先知的程度吧?事先壓根不可能在身上藏吃食的,何況這隻燒雞還是熱的……

  “開茶寮的老頭給的。”陸策說這句話的語氣,就仿佛是在酒樓裡點了菜,人家理所當然要給他上菜的坦然,隨後他撕下一隻雞翅,慢慢的吃了起來。

  是不是人長得帥,吃東西的樣子也特別有氣質?哪怕是啃雞翅這種容易吃出不雅模樣的吃食,陸策的動作還是一如既往的優雅。

  溫柔是一點即透的人,當然沒有再追問為什麼那老頭會給陸策燒雞,或者是什麼時候給的,她怎麼沒看見之類的愚蠢問題。她只是目不轉睛的看著陸策,心裡佩服至極,打死她也無法將雞翅啃得這樣優雅。

  嘆息一聲後,她自暴自棄的在雞腿上狠狠咬了一口,含含糊糊道:“要是外面那群人知道我們在車裡偷吃燒烤,一定會氣死的。”

  說完這句話,她自己也感覺到陸策一種幼稚的惡作劇的快意,不禁輕笑出聲。這個時候,她完全抱著聽天由命的態度了,擔心是一天,不擔心也是一天,又何必糾結那些自己無法改變和控制的事情?天知道還能和陸策在一起多久,那趕往京都的這段路上,她乾脆決定丟掉心裡所有的包袱,活得恣意一些。

  陸策瞧了她一眼,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想法,也微微笑了,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為了不將他們氣死,我們還是趕緊將這隻雞吃完,毀屍滅跡。”說著,他又伸手撕下一隻雞腿,遞到了溫柔手裡。

  好冷的笑話!

  溫柔沒忍住,身子輕顫了一下,結果卻被雞腿給蹭了一鼻子的油。她還沒來得及擦拭,就見陸策很自然的抻過手來,拿手臂在她的鼻尖上輕輕抹了兩下。

  呃,溫柔小心又臉紅了。

  溫柔低下頭,盯著手裡啃了一半的雞腿,忽然感覺車廂裡彌漫著一股曖昧的氣氛。當然,還有燒雞的香味。



第二百零四章 親密接觸

  離開城市一路過去之後,途中打尖的茶寮和食肆都不用指望其食物的味道太好,這些暗衛們早有心理準備,可他們最終還是鬱悶了,只因沒想到食物的味道能差到這種程度。

  “明明去雲州的時候,這家鋪子的東西還勉強可以入口的……”

  “鋪子轉賣了吧。”

  “沒有,我記得下廚的還是這個漢子”

  “怪了……哎,是不是那個陸大人……他搞的鬼?”

  “他吃的也是和我們一樣?”

  “也對……”

  次日晌午打尖時,聽見暗衛們壓低了聲音在議論,溫柔實在很想笑,只是抬起眼來,正對上暗衛首領那犀利的目光,她不禁又將笑意強忍了回去,板著臉,與他對視了數秒,才低下頭去繼續吃著碗裡的米飯。

  “都給我閉嘴,吵吵嚷嚷的成什麼體統!”暗衛首領沒在溫柔臉上瞧出什麼異樣,回頭就對手下們低聲吼了一句。

  就在這一瞬間,這家小食肆的夥計恰好端著一盤水煮青菜走了過來,趁著暗衛們不備,垂下一隻手,將掩在寬大衣袖下的油紙包,從桌底悄悄遞到了陸策的手裡。

  夥計動作的速度不快,但陸策接東西的速度卻迅速得幾乎讓人瞧不清,待到那暗衛首領轉過臉來,夥計正將菜盤端端正正的擱在陸策桌上,而陸策則帶著一臉淡漠的神情,夾了一筷青菜,送入了溫柔的碗裡。

  暗衛首領似乎覺察到了什麼異樣,目光接連在夥計和陸策、溫柔的臉上掃過,卻依然沒發現什麼問題,又見溫柔微笑著往嘴裡送著那筷青菜,不覺也伸筷一夾,嘗了一口,結果鹹得他立刻吐了出來,連喝了好幾口水,才惱怒的一拍桌子站起來道:“上路!”

  當然沒吃飽,但這食肆裡的東西,溫柔原本沒就食慾吃,只是坐在那裡端著碗兒做做樣子,聽見要上路,倒好似受了解脫了一般,飛快的放下碗,就乖乖的往馬車的方向走。上車之前,還能聽見身後那群暗衛們低聲抱怨的話語。

  等到馬車繼續前行,溫柔確信自己說話的聲音在這樣的車輪滾動聲裡也不至於傳到馬車外頭被人聽見,才輕聲問道:“這些都是雲淡安排的?”

  陸策微微一怔,隨即明白溫柔問的是什麼,笑著點了點頭。

  溫柔側著頭想了想,原先她懷疑過,這些茶寮食肆的掌櫃是不是都是陸策的手下,但這種可能性實在不太大,沒有一個人會無聊到連路邊的小店都安插人手,以備不時之需的地步,那麼只有一個解釋,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啦!只要給這些掌櫃塞點錢,讓他們傳遞點東西,故意將飯做得難吃些,還是能夠辦到的,不禁笑道:“雲淡真是夠會捉弄人的,其實只要給你傳遞點吃食就好了,沒必要讓人把飯做得那麼難吃。”

  陸策聞言挑了挑眉,笑道:“要不這樣做,怎能顯出他雪中送炭的彌足珍貴?這小子,愈來愈會耍小心機了。”

  這次輪到溫柔怔了,她還真沒想到過雲淡這樣做的目的,不過恐怕除了陸策說的之外,雲淡是厭惡這些暗衛捉走陸策,才想小小的報復一下吧。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僕!

  兩人說話的時候,陸策已經打開了那個油紙包,這次裡面擱的是一些糯米糰子,樣子雪白小巧,恰恰適合一口一個。溫柔嘗了兩個,滋味絕然不同,一個是清甜的豆沙包餡,另一個則是鮮香的豬肉餡,味道都還不錯,起碼對現在的她來說,算得上是美食了,她不禁邊吃邊贊道:“很好吃。”

  陸策笑望瞭望她道:“你的手藝比這好太多,還會覺得好吃麼?”

  “當然會啊!”溫柔很邪惡的偷掰開一個糯米糰子,見裡面裹的是魚肉餡,她不喜歡,於是悄悄瞄了陸策一眼,見他似乎沒有看見的樣子,抬手就將那糯米糰子塞進了陸策的嘴裡,假裝若無其事的接著道:“美食很多時候是講究心理的,有些小食攤上的東西,並不怎麼好吃,可是吆三喝六的聚著一夥朋友,彼此爭搶著吃,那味道會比一個人坐在一桌精美菜肴默吃要好得多呢!餓了也是一樣,吃什麼都覺得味道不錯,不過……”

  她掰到一個棗泥餡的糯米糰子,輕咬了一口,略頓了頓,天知道在這兩天打尖處的那些吃食,再餓,我也不想多嘗的。

  陸策臉上沒動聲色,默默吃著溫柔塞給他的糯米糰子,心裡卻感覺很甜蜜,這大概是溫柔第一次對他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而且還十分自然,不由得他不心花怒放。這心裡一高興,多少會有點促狹心起,見她還在那裡悄悄掰著糯米糰子,忍不住道:“怪不得你不愛吃魚肉餡的,原來放涼了會有腥氣。”

  呃—

  溫柔驀然抬眼,瞧見他眼眸裡淡淡的笑意,立刻羞窘起來。原來他留意到了呀?她還只當他沒有在意呢!

  “你這樣看著我……”

  陸策的聲音變得很低沉,聽起來有種曖昧的意味,溫柔還未反應過來,他的脣就已經貼了上來。

  這一刻,溫柔的雙眼驀然睜得老大,直直的望進了陸策那微眯的雙眸中去,又因兩人貼得實在太近,視線清晰了一瞬,隨即模糊起來,溫柔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

  淡淡的薄荷香氣霎時將她包裹起來,脣上有酥酥麻麻的感覺一直順著全身蔓延開來,陸策像是在她身上點了一把火,使她的思緒也隨之迷糊,仿佛做夢一般,半睡半醒的昏沉,但這昏沉中又有著說不出是愉悅還是羞澀的情緒慢慢浮現……

  就在溫柔被吻得迷糊,不知是要立刻抽身而退,還是將脣再往上貼一些,貼得更緊些才好之時,馬車還在行駛中,車簾卻被人猛然掀起來,探進一張微留須的臉。

  掀簾的暗衛首領一時沒有適應馬車內的暗淡光線,只覺眼前黑了一瞬,但待他看清面前這兩人在做什麼時,一種從未有過的尷尬感覺浮上了心頭,不及思索,脫口就道:“你們…”

  窘!

  再窘!

  大窘!

  當溫柔意識到人窺見她和陸策的親密接觸時,一張臉立刻燒得滾燙,腦袋也下意識的就往後閃避,卻因動作的幅度過大,馬車裡的空間又狹小,結果一頭撞在了車壁上,直撞得兩眼發昏,茫茫無措。

  “小心些。”陸策立刻拉過她,旁若無人的拿手在她的後腦勺上輕輕揉著。

  這時候,溫柔的情緒就不只是羞窘了,簡直就是慍怒,甚至還帶了幾分意猶未盡的懊惱,對那無意中打擾到她和陸策的暗衛首領十分厭惡起來,張口就道:“看什麼看,沒見過人親吻嗎?”

  呃,這句話完全是淺意識的產物,她說完之後,車廂內就靜寂的連呼吸聲都可聽聞了。溫柔看看呆若木雞的暗衛首領,再看看憋著笑的陸策,只覺數千隻烏鴉聒噪著從眼前群飛而過,沮喪得直想撓墻。

  天哪!形象完全毀了!這樣的話,像是她會說出來的嗎?

  溫柔正在欲哭無淚之時,就感覺陸策伸手將她摟得更緊了些,向那暗衛首領道:“你還究竟還要看多久?”

  這畢竟是一個封建年代,這暗衛首領回到家,或是進了勾欄,關上門後是什麼都無所謂,但是面對面眼睜睜盯著別人親熱的情形,還真是破天荒頭一回,其實他的窘迫程度還真沒比溫柔低多少,只是一時怔住了,沒想到要迅速退離,被陸策這一問,更是尷尬,只能假裝不經意道:“你們……繼續……只當我沒有看見…”

  話一說完,車簾放下。他立刻消失在溫柔和陸策的眼前,呆愣愣和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突然想不起自己方才為什麼要去掀車簾了,只皺著眉頭,出神凝想。

  車內只剩兩個人時,氣氛就更是曖昧和尷尬了,或者說溫柔自覺如此。

  方才的事,發生的太突然,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此刻也不知道要對陸策說什麼才好,只能低下頭去,搓揉著自己的衣角,卻聽陸策帶笑道:“好險,差點被發現偷藏吃食,看來日後還是要小心點為妙!”

  一句話,解了溫柔大半的尷尬,再想起那暗衛首領的尷尬和慌張,她又覺得好笑起來,心情也隨之變得輕快,但陸策接下來的話,卻令她差點跌到車座底下去。

  他說——

  我又想吃糯米糰子了,為了不被人發現,我們再來一次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2-2 01:18 PM

第二百零五章 一路徹談

  趕了兩天路,除了吃喝拉撒外陸策和溫柔一直都在馬車上,連睡覺都是不能安穩的。溫柔撐不住時,陸策還會自願當作枕頭,關切的勸她蜷著身子睡一會,但他便只能僵坐著,閉目假寐,權作休息。

  時間久了,兩人都十分疲憊。陸策看上去還好,只是日漸柔和的日光裡帶了兩份倦意,溫柔就有點吃不消了,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酸痛的,但為免陸策擔心,還是咬牙忍著,從來不發出一聲抱怨。

  元昌城離雲州不遠,原本溫柔盤算著這些暗衛們顛在馬上,其實沒比他們舒服多少,到時總會進城歇息一下。吃點東西吧?運氣好的話,她也許還能要點熱水,清洗一下身體。誰想天不從人願,溫柔半掀著車簾,眼睜睜望著元昌城的城門出現在眼前,最後又徹底消失,馬車連停頓都不帶的,繼續前行。

  “這些人都是鐵打的麼?”溫柔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失望道。

  陸策淡淡笑道:“你以為宮裡的暗衛是好當的麼?他們常年都有聖命在身,不是在外頭奔波,就是夜深人靜時還得潛伏在風涼露重的暗處,能吃上飯睡上覺就算是不錯的了。”

  溫柔饒有興味道:“這樣的日子,他們怎吃得消?”

  “總有輪替的,暗衛首領三五日,就能休息一陣,要不鐵打的人,也吃不消的。”陸策微眯著眼道:“不過聽說宮裡的暗衛,隔不到五年就得替換掉一批……”

  溫柔聞言身子微顫,訝然失聲道:“你是說……他們只能活五年?”

  陸策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道:“大多數人都只能活上五年,或是重傷不治,或是疲憊過度,甚至……”

  “被滅口麼?”溫柔輕聲問道。

  她看過不少小說和電視,知道這種掌握大量絕密信息的人,都是活不長的。

  “是。”陸策無奈的點了點頭道:“對比之下,那些因身體受損,臥床難起而被替換掉的暗衛,已算是走運了,起碼能得個善終。不過,這麼多暗衛裡總有幾個能混出頭的,被聖上調派去做其他的事,那日後必定深受重用,前程不可限量。”

  溫柔聽後沉默半晌方道:“看來他們也是蠻可憐的。”

  陸策微一揚眉道:“這種隱在暗處的勢力,在朝庭官員眼裡,是很可惡呢!”

  溫柔點了點頭,最後道:“那派他們去做這種事的皇帝老頭不是更可惡……”

  話說到一半,她才想起自己失言了,這個年頭,哪有人敢對皇帝不敬啊?只是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再想收回都已然晚了,她看看陸策那微訝的目光投射過來,靈機一動,想起從前看過的一個笑話,連忙辯解道:“那個……聖上是萬歲,自然很老……又是文武百官,黎民百姓的主宰,自然就是頭……老頭,呵呵……我沒有不敬哦……”

  這一番話,解釋的是很機巧,但陸策仍是笑吟吟瞟著她道:“那‘更可惡’三字作何解?”

  冷汗!這個溫柔實在無法自圓其說了,只好低著頭默默無言,她不是擔心陸策聽見她罵皇帝會去揭發,她只是害怕陸策會不會問她為何如此大膽,因為尊君的觀念,是深深烙印在古人心裡的,一個平頭百性姓,哪有膽子說這種對皇帝不以為然的話?

  如果,他問了……唉,真不想撒謊呢!

  溫柔正在苦惱,卻聽陸策淡淡道:“其實,我祖父當年就是暗衛出身。”

  “啊——”溫柔吃驚之極,驀然睜大了眼睛。

  “這麼吃驚做什麼?”陸策微微一笑道:“若不是有這層緣故,你當外頭那些暗衛們,對我還能如此客氣麼?”

  “這也算客氣?!”溫柔承認,身為欽犯沒有枷鎖在身,能乘坐馬車已算是不錯了,可是陸策本為朝庭命官,沒被皇帝定罪之前,受這種待遇也不為過,哪算得上客氣?

  “那是你沒見過他們不客氣的樣子。”陸策說著,輕嘆一聲,垂下眼道:“曾為暗衛的身份,是我祖父這一生裡唯一能被人垢病的地方。”

  溫柔能想像的到,大概在世人眼中,這種暗衛的身份就如同她那個世界裡,歷史上記載的明朝錦衣衛吧!是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於是點了點頭,頗為理解的望了陸策一眼。

  難得陸策談性大發,將他祖父當年如何成為朝廷暗衛,又如何當上將軍之事慢慢說了出來。不得不說,陸沉舟的一生,簡直就像一個傳奇,溫柔聽得十分入神,在路上顛簸的無聊而緩慢的時光,也因此而變得適意一些。

  及至傍晚車停,溫柔再看見暗衛首領那張臉時,也覺得不特別討厭了,下車時,甚至對他微微一笑,惹得那暗衛首領一頭霧水,反瞪了她一眼,粗聲道:“下來,今兒夜裡在這林子裡歇一陣,不趕路了。”

  “林子?”溫柔急忙跳下車,在腳踏實地的微微暈眩感過去之後,環顧四周,發現此處真的是一片頗為茂密的樹林,在這太陽逐漸西沉的時分,一陣陣林中特有的涼意侵人而來,不禁打了個寒顫道:“那我們夜裡吃什麼?”

  暗衛首領此刻已經轉身走開,冷冷丟下一句話道:“找到什麼吃什麼!”

  溫柔雖然有些失望今天夜裡雲淡那“急救糧”無法再送來,但也按捺不住有點小小的興奮,畢竟在馬車上顛簸久了,很渴望能在空曠的實地上舒展一下筋骨,何況樹林裡,可以吃的東西也很多,各種野菜野味,若是調理起來,實比這兩天打尖時吃的東西,要美味上數倍,於是隨遇而安的扭動了一下漲澀的腳踝,讓自己的血液流通順暢一些。

  這時陸策站在她身邊笑望著她道:“要不要去附近走走?”

  “可以嗎?”溫柔偷眼瞟了一下站在不遠處指揮著其他暗衛的暗衛首領,臉上露出渴望的神情。

  “試試看吧。”陸策說著就往那暗衛首領身邊走去。

  溫柔遠遠的望著他們,見陸策背對著她與那暗衛首領說了兩句話,起初他只是搖頭,後來陸策似乎是遞了一樣東西給他,他看後猶豫了一下,終於點了頭,於是溫柔歡喜的朝他們那邊走去,剛巧聽見那暗衛首領道:“給你們半個時辰,不許走遠!”

  “承情。”陸策拱了拱手,很自然的就牽住了走到他身旁的溫柔的手,往林子裡走去。

  溫柔強壓下心裡的好奇,直待到附近再也看不到一個暗衛時,才悄悄問道:“你對他說了什麼?他怎肯讓我們自由行動,還連一個暗衛都沒派來跟著,不怕我們逃跑嗎?”

  陸策彎腰從地上拾起一枚小石子,微微笑道:“我只是將中午吃剩的兩隻糯米糰子送給了他,他就答允啦。”

  糯米糰子……

  想到這個,溫柔不覺就想起了那個親吻,臉色一紅。不過她也算是聰敏之人,一點即透,立刻明白陸策那樣做的含義。他是在坦然告訴那個暗衛首領,他若是想逃,這一路上早就有無數的機會了,無論是在吃食裡下點毒,還是糾集些人手劫手,都輕而易舉。

  “你不逃是怕連累家裡麼?”溫柔低下頭,十分歉疚,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她害的。

  陸策搖搖頭道:“若是聖上想治我家的罪,拿這個罪名來處置,實在不夠份量。”

  “那你還是找個機會走吧,別管我們。”溫柔連忙道。

  “就算要帶你一起逃也沒什麼。”陸策微微一笑道:“只是這件事遲早是要解決的,何必提心吊膽東躲西藏?不如乘此機會解了罷!”

  說到這裡,陸策瞟了溫柔一眼,見她在默默點頭,不禁促狹心又起,狀似不經意的將語調拖長道:“再說——”

  “什麼?”溫柔果然上當。

  陸策臉上笑意更深,“我還想讓咱們的孩子,將來光明正大的做人呢!”

  溫柔聞言面上笑容一僵,頓時窘了。



第二百零六章 林中暖泉

  陸策的準頭和手勁都不錯,僅憑地上撿的小石子兒,就打了兩隻雉雞,正倒提著往前走,結果一肢踩入草叢中,就見一隻灰色的動物從中蹦了出來,箭一樣往前竄。

  “兔子!”溫柔驚喜,急忙追上兩步。

  陸策手中石子激射而出,準確的打在灰免身上,但灰色連停頓都沒有,一頭鑽入另一叢草間,隨著草葉的起伏如波,消失無蹤。

  “這石子太小了,打不死兔子。”陸策低頭在地上掃視了一圈,彎腰臉了塊更大的。

  兩人一路向前,沒多大功夫,戰利品中又多了一獐子和兔子。

  溫柔笑道:“這些夠了,打多了可不吃掉。”

  “再往前走了看看。”瞄了一眼手裡獵物道:“單我們吃是夠了,但難保那些暗衛們聞見香氣,不想來沾光。”

  說得也是,溫柔點了點頭,跟著陸策繼續往前,路上還不時的停下來,采摘一些蘑菇、漿果和野菜。都兜在衣上。

  兩人沒走多遠,林子裡的光線原本就暗淡,眼前這猶如仙境一般的美景,瞧上去多少也讓人感覺有些神秘靈異,因為那霧氣是不斷流動變化的,若是不靠近些,完全看不清這霧氣後面掩著的是什麼。

  “你怕?”陸策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溫柔抓緊了。

  “呃——”溫柔很想否認,但最終還是點點頭道:“說不怕是假的,但要說很怕,也是假的…

  陸策聞言淡淡一笑,騰出一隻手來,握住了溫柔的手道:“我想前面只是個暖泉,才有這些白色霧氣,沒什麼可怕的。”

  “暖泉?”溫柔眼睛陡然一亮,害怕早就拋到腦後去了,拖著陸策行了幾步道:“我們去看看吧。”

  兩人穿過白霧,果然有一池溫泉出現在他們眼前,那白色的霧氣就從水泉裡蒸騰出來。

  溫柔蹲下身,拿指尖試了試泉水的溫度,覺得微有些燙手,但可以忍受,不禁喜顏開道:“我正想洗個澡呢!”

  陸策盯著她,面色有點古怪,喃喃重複道:“洗澡?”

  “對啊,你……”溫柔話剛接脫口而出,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這年頭的女子,應該是寧願髒死,也不願在露天的地方裸露出自己身體的吧?可是,她真的很想洗個澡,這一路的風塵,讓她總覺得臉上矇著一層灰土,十分不舒服。

  “你放心洗吧。”陸策這次沒有取笑她,而是飛快的轉過身道:“我在附近轉轉,等你洗好了叫我。”說著,他不等溫柔回應,就快步走了開去。

  溫柔望著他消失在白霧之外,再轉送四下看看,見沒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才在溫泉邊上挑撿了一塊擱放衣裳的大石,寬衣解帶。

  此刻那濃密的白色霧氣帶給她一種很安全的感覺,何況有陸策在附近巡視,用不著擔心會有人偷窺,即使有,那人除了白霧外也完全看不清什麼,於是溫柔很安心的撩了點水潑在身上,等適應了水溫,再慢慢浸身其間。

  這溫泉不太深,半蹲著身子,泉水剛好淹過頭頸。渾身酸痛疲憊的時候,泡個微燙的熱水浴會有多麼舒服就不用贅述了,溫柔只覺疲勞頓時消了一半,完全不想動彈了,靜靜的在水裡泡了一刻鐘,才伸手解開發簪,披散了頭髮慢慢清洗起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色漸漸暗下來,四周景物模糊成一片,快要看不清了,溫柔這才不情不願的從水裡起來。裸露的肌膚被冷風一吹,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發起抖來,急急拿帕子勉強抹乾了頭髮和身子,剛穿上衣服,就瞧見不遠處有火把在那裡晃動,還有隱隱的人聲喧嘩。

  “你們…做什麼?半個時辰早……”暗衛首領的話語,順著風兒斷斷續續的飄過來。

  糟糕!這暗衛首領大概是以為她和陸策逃跑吧?溫柔來不及輓上濕發,就匆匆往亮處跑去。

  這邊暗衛首領微眯起眼,打量著面前這個襯著繚繞霧氣負手而立,被林風拂得一襲袍動,似乎飄飄欲仙的男子,不得不承認他的模樣,只能令人聯想到“龍姿鳳質”這個詞,但此人再出色,眼下也只是個欽犯,若不是顧著陸大將軍的顏面…

  陸策聽見身後草叢輕響,又見眼前的暗衛首領和他身後的兩名暗衛,突然將目光凝在他的身後,不禁眉頭微蹙道:“請三位退遠十丈,再候上一刻鐘吧!”

  “憑什麼…”其中一位暗衛沉不住氣,開口想陸策訓斥陸策,讓他知道自己目前是什麼身份,但陡然對上陸策那帶著幾分殺氣的凌厲目光,不知怎的,話語竟卡在喉嚨裡,再也說不出半句。

  他不是被陸策目光裡的殺氣嚇倒的,而是被他身上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威懾力給震住了,愣得一愣之後,還待再說,卻接收到暗衛首領那警告的眼神,不得不再次將話噎了回去,很不甘心的跟著退離。

  看這三人遠去,陸策才回轉過身,瞧見頭髮還在濕嗒嗒往下滴水的溫柔,不覺輕搖了搖頭。

  溫柔先前沒敢插話,只站在旁邊看著,此刻見陸策這副神情,不禁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衣裳沒穿整齊?結果不看則已,一看頓時黑線了,原來她跑得太快,連鞋都忘了穿,光著一雙腳,踩在草叢裡,露出了潔白的腳趾。

  “我……”哪怕溫柔的觀念沒有古代人那樣保守,這會也覺得有點尷尬,縮著腳往後退了兩步道:“我回去找鞋…”

  “你烤火吧,我去。”陸策無奈一笑,向溫泉邊走去。

  溫柔這時才發現陸策已然生了一堆火,火上架著一隻洗剝乾淨,串在樹枝上烤得半熟的兔子,散髮出一股誘人的香味,於是忍不住吞了口唾沫,走上前幾步,想將那兔子翻個身,但隨即感覺有些不對勁,具體哪裡不對勁,一時半會,她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陸策取了她的鞋子回來的時候,看見她愣在火堆旁邊,魂游天外,不禁問道:“你發什麼呆呢?”

  被這一問,溫柔腦子不知怎的靈光一閃,頓時就想起哪裡不對勁了,於是指著那兔子,有點結巴道:“你……在哪洗剝的兔子?”要死!不會是在溫泉那裡吧?自己怎的一點都沒覺察到?但,陸策會是這種人嗎?就算不是,自己洗澡的時候,他在泉邊洗剝野味,似乎也令她感覺很窘。

  陸策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臉上立刻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道:“你想到哪去了?”

  溫柔更窘,尷尬了半晌,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唔。”陸策不答,只將鞋遞給溫柔道:“穿上吧,別一會傷到腳。”

  溫柔接過鞋子,背著陸策坐在地上慢慢穿上,隨手撿了根樹枝,在泥地裡畫著圈圈。

  “好了,別想了。”陸策一掀衣袍,在她身邊席地坐下,將一樣物事遞到了她的眼前。

  “這是……”溫柔接在手裡一看,“水袋?”

  “嗯。”陸策點頭,其意不言自明。

  溫柔再窘,果然又是她想歪了啊!可是誰知道陸策會用水袋裡的水洗剝兔子呢?想到這裡,她歪著頭看了看火上烤的兔子,再看看手裡那隻容量不太大的水袋,最後偷偷瞟了兩眼陸策,遲疑道:“那個…你不介意把這隻兔子送給那些暗衛們吃吧?”

  陸策微微一笑道:“正有此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2-2 01:30 PM

第二百零七章 兩樣心境

  當晚眾人就在暖泉邊的林子裡露宿下了,一來借點暖意避寒,二來也能輪流洗洗一路的風塵,浸泡去渾身的疲勞。不過暖泉裡的水明顯是不能喝的,暗衛們只得四處找尋清冽的林泉或是溪流,再將各自打到的野味洗剝乾淨。

  溫柔坐在火堆邊上,將水囊裡新灌的溪水倒在掘出的泥裡,慢慢搓揉著泥團。陸策坐在她邊上,頗有興趣的看著她將濕泥團全都包裹到洗乾淨內臟卻又沒有去毛的雉雞身上,問道:“不拔毛,做出來能吃嗎?”

  “能啊!”溫柔笑道:“要是再裹上一層荷葉,味道更好。”其實這就是後世里幾乎人人都知道做法的叫化雞,流傳很廣的一道菜,在這種沒有鍋碗瓢盆的時候,最適合做。

  溫柔將雉雞埋入火堆後,又順手挖出了先前埋下的山藥。山藥已經烤熟了,很燙手,她簡直拿捏不住,噓著氣拋了一個給陸策,便將留給自己的那一個放在一旁待涼。淨了手後,她再把洗切串好,擱在潔淨樹葉上的獐子肉拿到火上去烤。不一會就烤出了油,滋滋的滴在火上,散髮出一股誘人的香氣。

  聞到香味的那些暗衛,都悄悄拿眼往他們兩人這邊的火堆探望。雖說先前陸策已經很大方的送給他們一隻烤兔了,無奈人多肉少,一刻鐘不到,就分吃完了,不但沒有解了饞,反倒變相勾起他們的食慾。

  當然,他們自己也有吃的,生起的火堆上也烤著不少雉雞、野兔和獐子。可是有性急的人,沒烤熟就開始啃吃,也有性慢的人,將好好的野味烤成焦炭狀,無法入口,味道無論如何都不能與溫柔烤出的那隻兔子相比。

  溫柔完全沒注意到那些垂涎的目光,她慢條斯理的將獐子肉上烤出的香油滴在洗淨的蘑菇串上,又隨手在身旁抓了一小撮鹽,均勻的灑在肉串和蘑菇串上,繼續放到火上烤。

  陸策吃完山藥,挪過身子,坐得離溫柔更近些,接過她手裡的烤串道:“我替你烤著,你先吃點東西墊一墊。”

  “嗯。”溫柔點頭一笑,拿起那擱得微微有些燙手的山藥,剝了皮就慢慢吃起來,目光四下裡一望,卻瞧見有名暗衛,不知在哪裡掏了雉雞的窩,撿了不少蛋來,埋在火裡燒烤,便連忙將陸策手裡已然烤熟的烤串撿了些出來,撒上碧綠的野蕪荽,再挖出一個熟山藥,一起拿到那暗衛面前道:“我可不可以拿這些東西和你換點雉雞蛋?”

  那暗衛一愣,原本想要拒絕,但烤串的香味順著夜風飄入他的鼻中,誘得他口水差點滴下來,不由自主就點了頭,拿了四枚雉雞蛋,換了溫柔手裡的烤串。

  “怎麼,想吃烤蛋?”陸策望著溫柔走回來,微微笑道。

  “不是。”溫柔搖了搖頭,眼巴巴盯著陸策的衣裳道:“能不能……把腰帶給我……”

  這個要求實在出乎陸策的意料,不過和在溫柔要的是腰帶,不是褲帶,他二話不說,就解下來遞給了她,然後看著她將那四枚雉雞蛋在腰帶上縛成一串,往暖泉那邊走去。

  “等等。”陸策站起身攔住她道:“你上哪去?”

  溫柔提起手裡的蛋串道:“把這個泡到暖泉裡。”她煮溫泉蛋吃呢!

  陸策輕咳了一聲,接過那串雉雞蛋道:“路黑,我去吧。”

  “嗯。”溫柔笑著點頭,囑咐道:“不要泡太久哦?”

  這一頓夜飯真的很豐盛,叫化雞、烤兔、烤獐子、烤蘑菇、烘山藥和溫泉蛋攤了一夜,不但葷素搭配,而且營養還很均衡,飯後還有從林間摘來的酸甜適口的野果。

  溫柔吃飽後,靠坐在大樹上,滿足的嘆了一口氣。抬眼,見茂密的枝葉間透下淡淡的星光,耳邊輕響的是天籟般的風拂樹葉聲,不禁想起在山林間結廬而居,晨起聽鳥鳴,夜息聞蟲吟的悠適日子來。可惜,再過兩天她就到京都了,等待她的,是未卜的凶吉!

  “早些睡,明日一早還要趕路的。”陸策在她身邊輕聲說話,又脫下自己的外袍,蓋在了她的身上。

  “我不冷。”溫柔想要拒絕,可是對上他那雙在火光的跳躍中,猶如星辰般的眼時,就知道自己是絕對無法拗過他的,只得將他的外袍在身上裹緊了些,擔心道:“你把衣裳給了我,自己不冷嗎?”

  陸策搖搖頭道:“我一向不怕冷。”

  “嗯。”溫柔低下頭,見他的手就擱在衣裳邊上,不由自主,就將自己覆在衣裳下面的手,緩緩的探了過去,一點一點,探到了陸策的手邊。

  陸策感覺到她肌膚觸碰的那一瞬,眼眸陡然一亮,心裡淌過一陣令他心中加速的暖流,霎時席捲了全身,他立刻手腕一翻,反握住了她的手。

  兩人身周不遠處都是暗衛,這樣的舉止,實是大膽之極,何況這還是溫柔第一次主動,她不禁低下了頭,唯恐被人瞧見臉上的紅暈和脣邊的笑意。只是心裡那種帶著點戰慄的喜悅是掩不住的,她只得深呼吸,再深呼吸,來緩緩平息自己那如鼓的心跳。

  如此靜美的時光,若是能長久,該有多好?溫柔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感受著指尖傳來的陸策的體溫,還有那覆在她身上的衣裳上淡淡的薄荷香氣。這一刻,她心裡滿是對上蒼的感激,也許穿越這一回,真的只是為了遇見陸策,為了這山林間難忘的一夜。

  同一片夜空下,有人沉浸於兩情相悅的歡喜中,也有人深陷於自己釀就的苦澀裡。

  沈夢宜此刻斜倚在雕花欄桿上,抬頭望著那繁星閃爍的天空,心裡卻滿是憤恨。她真的不知道,一切怎麼會變成眼下這個樣子,只是一轉眼間,陸策飄然遠去,陪伴在另一個人的身邊,而她,也做出了斷絕自己所有退路的事情!

  真的無法回頭了!

  嫁給石磊,是她自己作的決定,而且當時她表現出了萬分的堅決,簡直非卿不嫁。原因自然不是父母想的那樣,為了找回顏面,其實要是陸策肯回心轉意娶她過門,哪怕將她的顏面丟在地上任意踐踏,她也心甘情願。

  偏偏陸策不願娶她,父兄又不可能依她的意思去對付陸策,那麼她只好選擇嫁給石磊,因為他有御史的身份,能上書彈劾官員,況且他耳根子又軟,沒有主見,更沒有頭腦,她吹吹枕邊風,很輕易的就讓他在頭昏腦熱之下,寫了一份慷慨激昂的奏摺,呈到了御前。

  區區欺君之罪,斷不了陸策的性命,甚至也斷不了他的前程,這一點,沈夢宜心知肚明,她的真正目的,只是想除掉那個討厭的溫柔!她得不到的東西,也不想讓別人得到,尤其是不想讓各方麵條件都明顯不如她的溫柔得到!她深信自己了解陸策比任何人都多,她知道陸策不會因口腹之欲就喜歡上一個人,那麼,這個除了能做一手好菜外,樣樣都不精通的溫柔,又憑藉什麼吸引了陸策?

  想不通,更不願想去深究,只想看到這個人消失!消失在陸策身邊!消失在人間!哪怕陸策會因此而恨她,也比漠然無視要好得多!

  沈夢宜咬著脣,開始在心裡盤算溫柔還有幾天就能被押解到京都,而到時聖上又會怎樣處置這個當初拒絕進宮,又欺君罔上的平民女子?光是想想,她就覺得很快意,也只有這種快意,能夠將她心裡那種極致的痛苦給暫時壓製下去,只是——

  這一刻,沈夢宜完全控制不住心裡的厭惡情緒,將往常的淑雅貞嫻都拋到了腦後,轉過頭去,望著那張長著濃眉蒜鼻,笑得無比猥瑣的大扁臉,檀口微張,吐出一個字道:“滾。”



第二百零八章 夫妻夜話

  石磊驚駭的倒退三步,望著沈夢宜那張絕色的臉,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怎麼都無法相信那樣粗俗的字眼,是從沈夢宜嘴裡說出來的,最後還是料定自己聽錯了,上前兩步,陪著笑臉道:“夫人,你方才說什麼來著?為夫的沒有聽清……”

  廊上吊掛的彩繪紗燈被風吹得微微晃動,朦朧的光線將石磊那張略有些醜陋的臉映得尚堪入目,但沈夢宜還是厭惡的垂下眼,很想將方才說過的話再重複一遍,可是自小受到的教養讓她實在無法在情緒略為平緩的情況下,再吐出那樣粗鄙的言語,只好答非所問道:“我方才看見竹林裡有一抹白影飄過,駭到了。”

  “原來夫人方才說的是鬼啊,倒是為夫的聽差了!”石磊聞言立刻面露恍然大悟的神色,伸過手去攙扶她道:“別怕別怕,想是風拂花影,你一時眼花就瞧差了,回頭服枚安神丹就不妨事了。

  不過這裡風大,露又重,夫人身子嬌弱,可別再受了寒氣,還是早些回房去吧!”

  沈夢宜不著痕跡的將袖子往下一壓,避過石磊攙扶過來的手,順著他的話頭道:“嗯,我吃了一嚇,出了點冷汗,被風一次是有點頭疼。”

  石磊一聽慌得了不得,連忙放聲喊人道:“快替夫人煎碗熱熱的薑湯來!”

  沈夢宜也不開口阻止,只松了一口氣,暗想今晚總算找到了藉口,可以早點歇下,不用強忍著心裡的噁心,敷衍這個討厭的人了。

  夜深時分,沈夢宜躺在床上,聽著身側石磊的鼻鼾聲輾轉反側,怎麼都難以入眠。事情發展到眼下這個地步,她雖疲憊倦怠卻也沒後悔過,反正只要不是和陸策在一起,嫁給誰她都無所謂,都厭煩!只是心理算盤好的計策一定要盡力去執行,要不這份苦,她可就白受了!

  想到這裡,沈夢宜不覺伸手去推石磊,一次,兩次,三次,推不醒,她最後乾脆翻身坐起來,拿手去搖動他的肩膀,才將他從酣夢中搖醒過來。

  “夫人……你不舒服嗎?要不要去請大夫……”石磊以為沈夢宜有什麼不適的地方,雖然意識還迷迷糊糊的沒有完全清醒,仍擔著心,伸過手去就在身側摸索起來。

  “我嗓子疼,想喝水。”沈夢宜隨便找了個藉口支使石磊,只不過想讓他更清醒一些,及至石磊摸黑點了燈,替她倒了溫茶來漱口,再另倒一盞水與她潤喉,她也只吃了兩口,就搖頭不要了。

  石磊將她喝剩的殘水一口飲盡,又掌著燈看看沈夢宜的臉色,沒覺出有什麼不對,這才吹了燈再次摸上床,剛蓋上被子道一聲睡吧,就聽她輕聲問道:“你上回遞的奏摺聖上怎麼說?”

  “奏摺?”石磊愣了一下才想有這麼一回事,翻身面向沈夢宜道:“聖上沒傳我問話,也不知看了摺子沒有。”

  “這都近十日了,怎會沒看?”沈夢宜咬牙,沒想到石磊比她想的還要無能,她都讓綠萼探聽到了聖上派暗衛秘下雲州的事情,他卻還被蒙在鼓裡。

  石磊見她這樣問,才吞吞吐吐道:“朝中略有些流言蜚語,只是每回我近前探問,他們都閉口不說了……你也知道,我這御史官兒不招人待見……倒是岳父大人將我找去訓斥過一回,我怕你憂心,就沒告訴你……”

  他心裡也疑惑呢,明明當初沈夢宜讓他上奏摺時,曾說是岳父沈緣的主意,只是沈家和陸家是世交,前頭又因親事鬧得不歡,沈緣就不好親自出面上這個奏摺,這才囑咐沈夢宜讓女婿代上。

  誰想岳父將他喚去訓斥時,卻似乎對此毫不知情,最後還莫名其妙的罵他耳根子軟,自個不會拿主意,他回來後納悶了好幾天,也沒想通這耳根子軟的話,從何說起。

  沈夢宜聞言心裡一跳,明知父親沈緣必定能猜到這個奏摺是她慫恿石磊遞上的,但聽見石磊親口說出來時,仍舊有些心慌,又聽他話語裡帶著點困惑之意,只好安撫他道:“原本這事涉及陸家,我爹就要避嫌的,再說上摺子的又是他女婿,他也要防著別人說他挾私報復,這才裝著不知情呢,要不就親自囑咐你了,何必又繞一圈讓我說?”

  沈夢宜這樣一解釋,石磊心想也對,便將疑慮全拋到腦後去了,笑道:“夫人果然不愧是京都聞名的才女,說得太有理了!”

  這稱讚的話要是從陸策口裡說出來,沈夢宜怕是要喜不自勝了,可偏偏是從石磊嘴裡說出來的,酸倒了她半邊的牙,皺眉沉吟了一會方道:“你明兒再上個摺子吧,最好在聖上臨朝之時。”

  “臨朝?”石磊遲疑道:“怕是不能!自從龍體欠安後,聖上統共沒上過幾回朝。”

  蠢貨!沈夢宜差點就要罵出來,強壓下心裡的不快道:“你就不會趁著聖上召見朝臣商議重要事情的時候,在外求見?”

  “那也未必見得著啊!若是惹惱了聖上又當如何?”石磊很委屈,現下聖上連朝臣都難得召見,若見,必定是商談大事,哪有他這個小小御史從中攪和的份?萬一因此誤了事,他有幾個腦袋讓聖上砍?

  “沒試過怎知道?”沈夢宜不依不饒道:“彈劾官員錯失,不避權貴,犯顏直,原本就是你這御史的職責所在,要不朝廷養你何用?吃白食麼?”

  這話說得有些重了,傷了石磊的自尊心,他心裡微有些不快,但又不願與沈夢宜起口舌之爭,只暗自忍耐。

  黑暗中沈夢宜看不見他的臉色,只自顧自道:“聖上又不是昏君,怎敢誅殺御史?再者說,有我爹保著你,除了謀逆大罪,有什麼罪名你擔不起?”

  石磊沒想到沈夢宜還真是什麼話都敢往外說,連忙一把捂住她的嘴道:“你小聲點,讓人聽見可怎生了得?”

  沈夢宜見他如此膽小,心裡更是失望,扯開他的手微怒道:“夫妻兩個被窩裡說話,還怕人聽去不成?”

  “俗話說隔墻有耳……”石磊辯解道:“還是小心些為妙,何況照你那樣說,在陸家眼裡,這等瞞妾未死的欺君也不是什麼大罪……”

  沈夢宜被他這句話堵得差點答不上來,她自然曉得這種罪名治不死陸家,她想治死的,只有溫柔一個!但這層意思她卻不能對石磊明言了,只蠻不講理道:“這事你究竟做不做?若不願意,我明兒就回府去見爹爹,讓他另託人辦這事吧!”

  這話只是說來嚇嚇石磊的,眼下她哪敢回娘家?避都唯恐避之不及呢!不過石磊這頭腦少根筋,又將沈夢宜視若掌上珍寶的傢伙還真上當,見她惱了,立刻哄道:“我做,我明兒早起就寫摺子,找個有朝官在場的機會,遞給聖上。”

  “這還差不多!”石磊暫時還有用,沈夢宜不得不轉怒為嗔哄著他。

  雖然黑暗中瞧不見沈夢宜那宜嗔宜喜的絕世容顏,但聽她吐氣如蘭,語帶嬌嗔,石磊的身子頓時就酥了半邊,不禁伸手過去就摟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聲道:“我這回若替你出了心頭悶氣,到時你可得在岳父大人面前,替我多多美言幾句啊……”

  床不太大,沈夢宜睡的又是靠墻的那一邊,躲都沒處躲就被石磊抱了個正著,又聽他帶著幾分酸意說起不出氣的話,明知他指的就是那陸沈兩家聯姻,最後又鬧得不歡而散,沸沸揚揚傳了滿京都的事情,不禁臉上一熱,想起了陸策,心裡拿石磊與陸策比較下,簡直一個是地下的泥,一個是天上雲,不由她不惱怒幽怨起來,毫不客氣就一把將石磊推開,冷冷背過身道:“我身上不舒服,要睡了。”

  石磊對沈夢宜喜怒無常的脾氣真是一點都琢磨不透,又不敢得罪她,討了個沒趣也只得認了,還軟言相慰道:“是,是我的錯,一時情動就忘了夫人身上不爽利,這就睡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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