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三月果 -【萬事如易】《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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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msky 發表於 2013-7-17 11:54 PM

第一百零五章 都攆出去

      徐力走了,紀孝春和紀孝谷面色沉重地回了後院,紀老太君正等著聽好消息,哪想到會是這種情況。

      儘管一開始,他們就是存著拖延時間的打算,既不拒絕薛家的訂親提議,也不急將紀星璇嫁過去,京城那裡還等著七皇子的消息,可真被薛家一腳踹了,那感覺就另當別論了。

      紀老太君聽兩個兒子將薛家徐總管的原話學了一遍,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忍不住氣,拿拐杖敲著地面,氣聲道:

      「推辭,分明就是推辭!這薛家,當初說要訂親的是他們,現在反悔的也是他們,是仗著家大業大,就拿我們逗趣嗎,我們紀家雖比不上京貴,好歹也是義陽城裡頭數一數二的人家,哪容他們這樣戲弄!」

      紀家三位老爺在下頭聽著紀老太君發火,雖也惱怒,但更多的是無可奈何,三人都知道紀老太君現在說的是氣話,薛家門庭的確高,皇親國戚,能攀上了就是攀上了,攀不上還能真的去找人家評理不成?

      紀孝春看紀老太君發洩的差不多,才開口勸道:

      「母親,這薛家的親,不成就不成吧,還省了麻煩呢,我們家星璇是有紫金命相的女兒,該是配上皇子王孫才最合宜,等日後星璇在司天監占得一席,有那薛家後悔的時候。」

      「對,」紀老太君握著拐杖,哼聲道,「那薛家瞧不起咱們,我還嫌他們家的公子配不上我們家星璇,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七皇子可是贈過星璇玉如意的。孝寒,你這就修書一封給你爹,把這邊的事告訴他,免得你爹不知情,再同那薛尚書虛以委蛇。」

      「是,母親,兒子這就去辦。」

      紀孝谷這邊倒是想起來另一件事,看了紀老太君臉色,開口道:「母親,既是同薛家的親事免了。余舒那丫頭該如何處置,是要繼續留她在府裡?」

      紀老太君皺眉:「你是說那賊丫頭?還留她做什麼,難不成要當小姐養?直接攆出去,免得壞了我們家的風水。」

      紀孝谷遲疑道:「薛家的人還沒走,我們就攆走她。萬一叫他們聽到了什麼,會不會讓他們多心?」

      紀老太君冷哼一聲,「那薛家有愧於我們在先。還好意思找我們說理不成,就是讓他們知道了又如何?」

      紀孝谷雖覺不妥,卻不好在紀老太君的氣頭上和她爭辯,應了一句「母親說的是」。轉身出去,到門口。又被紀老太君叫住——

      「等等,她下頭不是還有個弟弟,上一回跑出去幾天沒有回來,既然不願意待在紀家,就一起趕走,省的眼煩,身上不流一滴我紀家的血,還白吃著我紀家的米。」

      * * *

      余舒今天早上睡醒,就用六爻給自己卜了兩卦,一卦是問她給人做妾之事。從卦象上不同前幾日的顯示,她猜到薛家今天會來人,一卦是問她離開紀家之事。卦象竟給了個大通,叫她早起就左眼皮直跳。幹什麼都集中不了精神。

      結果太陽升起來後,小院子就來了人,是三老爺院子裡的管事,轉告了紀孝谷的意思,讓他們姐弟兩個收拾東西,今天就離開紀家,卻不提薛家早上來人推婚。

      不同于劉嬸的慌張和秋香的無措,余舒和余小修兩個人在心裡頭暗爽,巴不得早點離開這破地方,前者又要考慮另外一件事:

      「這位管家,我還有事求見三老爺,能不能有勞您帶我過去。」

      「三老爺事忙,哪有空見你,有什麼事就說,我代你轉告。」

      余舒正色道:「是要緊事,得當面說清楚了,勞煩管家一定帶我去一趟。」

      這三房裡的管事看她神色緊張,稍作遲疑,便示意兩個隨從留下來,盯著不讓余小修亂拿屋裡的東西,領著余舒走了。

      因為薛家早上來人,紀孝谷今天沒有出門,正坐在書房看城裡商行的帳本,聽到下人稟報,皺了皺眉頭,才讓人把余舒領進來。

      「三老爺。」余舒很能在紀孝谷面前裝恭敬,儘管心裡頭對他這個欺淩弱小的大男人不齒。

      「你有什麼緊要事?說來我聽聽。」

      余舒低頭道:「敢問三老爺,您讓人攆我們姐弟兩個走,那同薛家的婚事,是不是不作數了?」

      紀孝谷「哼」一聲,「不該你問的不要問,你早先不是很有骨氣,不願吃我紀家的白飯麼,現在讓你走,你還有什麼說的。」

      抬頭觀了一眼他眉間氣郁,余舒十拿九穩薛家同紀家的婚事告吹了,想到早晨卜那一卦大通,心中有了底氣,便道:

      「既是這樣,還請三老爺將我姐弟兩個人的戶帖歸與我,我們既不是這紀家人,當然就不好白掛在紀家名底下,不然日後在外頭惹出了什麼事,沒得給紀家汙黑。」

      她要走,就得乾乾淨淨的走,不能再留下把柄,那戶帖就相當於是大安朝百姓的身份證加戶口本,有了那東西,才能買房置產,成家立業,不然就是個遊民。

      今日卦象大通,余舒猜不定紀孝谷的心思,卻敢賭一賭運氣,此事順利。

      紀孝谷冷眼看著余舒,何嘗猜不到她此時幾分心思,是想同他們紀家脫個乾淨,要在平日,他怎能隨了她的意,可余舒最後一句話,卻是說動了他,眼前這小姑娘,年紀不大,卻是個能惹是生非的東西,真叫她在外頭胡來,敗壞他紀家名聲,得不償失。

      反正這姐弟兩個離家孤苦,縱是能偷些錢兩營生,成不了什麼氣候,他不需要戶帖,他動動手也能拿捏他們。

      這麼想著,紀孝谷便拿了主意,當即站起身,進到後室,取了藏在書櫃裡的匣子,從一疊戶帖裡面,找到了兩份,拿出去,丟在余舒面前,不忘警告一番:

      「從今往後,你們再不是紀家的人,出去說話做事,要敢打著紀家的名頭,被我耳聞了,我不會輕饒你們。」

      余舒撿起了她和余小修的戶帖,確認了上頭的名字、花章和手印,心情有些激動,以前她不知道這東西的重要性,被攆出紀家還以為就同紀家沒了關係,白叫紀孝谷拿捏她一回,這下可好,不光是她的,連余小修的都一併要了過來,還以為要費一番周折,沒想到會這樣順利。

      將兩張戶帖貼身放好,余舒抬頭看著坐在書桌後的紀孝谷,道:

      「三老爺,我同小修離了紀家,心知再難回返,離開之前,想請三老爺叫我們姐弟同娘親見上一面。」

      這句話純粹是說個場面,余舒壓根不相信紀孝谷的為人,因她和余小修之故,翠姨娘肯定會備受冷落,不過這樣也好,就翠姨娘那個腦子,實在不適合生活在勾心鬥角的後院,讓她不得寵,日子過的反而安穩。

      紀孝谷尚且有幾分假仁義,聞言沒做難為,揮手道:「收拾好了東西,就讓人帶你們去吧。」

      * * *

      余舒和余小修去見過了翠姨娘,母子三個難得同聚一堂,卻無親子之樂,翠姨娘聽到了他們要離家的消息,劈頭對著余舒就是一陣痛駡,卻不敢張口說要挽留余小修。

      余舒對她的罵聲充耳不聞,等她罵夠了,才藉口要與生母說私話,把她房裡的丫鬟巧穗支出去,轉頭拿了五十兩的銀票,遞給了翠姨娘,看著她拿著銀票目瞪口呆的樣子,道:

      「這是我和小修孝敬娘的,您也別問錢是哪裡來的,收好了日後備用,我和小修今日離了紀家,就同這裡再沒了關係,然娘還是紀家的人,得恪守本分過日子,這裡沒有外人,我且同娘說了,您心裡有數,就莫去三老爺耳邊學,當記得上回您被誣陷,差點被趕出家的事——若日後這紀家容不下您,您出來了,找不著我們姐弟,就先尋個落腳之處拿著這筆錢安生過日,我們聽到了消息,定會去尋您。」

      說罷,就拉著眼紅紅的余小修給翠姨娘跪下了,磕了幾個頭,代替前身做孝道,也為安穩余小修的心。

      「你們…你們…」到這份上,翠姨娘也顧不上罵了,兩眼一抹淚,哭哭啼啼地拉住了余小修,對余舒道:

      「你要好好照顧你弟弟,要敢虧了他,餓著凍著,我都饒不了你。」

      余舒頭見她露了為人母態,聽她說什麼就應什麼,最後趁她哭得起勁討了她的生辰八字,一直到外面有人催了,才拉著哽咽的余小修離開。

      護院前頭帶著,余舒摟著余小修肩膀,拿袖子給他抹了抹眼淚,溫聲道:「日後就跟著姐姐過了。」

      余小修哭了十幾步路,擦擦鼻涕,使勁兒地「嗯」了一聲,抓牢了余舒的手。

      其實沒什麼好收拾的,衣物還是來時穿的那兩件,多的就是一兜紙冊子,外加金寶一隻,護院查查屋裡,問過秋香沒少什麼東西,就遣著他們姐弟倆從後門出去,只有劉嬸一個人跟著去送。

      六月初裡,正午的太陽躲在雲後頭,姐弟兩個手牽著手,帶著一隻小老鼠,離開了義陽城易學紀世家。

      這時候還沒有半個人知道,紀家是真正放走了什麼東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ammsky 發表於 2013-7-17 11:57 PM

第一百零六章 後患

      余舒領著余小修出了紀家的大門,理所當然是先去趙慧家,路上姐弟倆還商量著:

      「姐,我們上京城去,慧姨和我們同去嗎?」

      「慧姨病情剛好轉,不宜舟車,我留下錢兩,讓胡大嬸和賀郎中幫忙照拂,過個一年半載,待她身體好利索了,再看她那時意願。」

      「嗯,賀郎中真是個好人,哦,還有曹大哥,他們都是好人。」

      余小修突然提起曹子辛來,余舒愣了愣,沉默下去,沒接他的話,抬眼就到了趙慧家門前,余舒上前去敲門,卻發現門頭上竟然掛著一把鎖。

      「姐,怎麼鎖著門啊?」余小修奇怪地扭頭問余舒。

      余舒搖搖頭,面上有些擔憂,抬手敲敲門,喊了幾聲,沒聽到人應,卻把隔壁的人招出來了——

      「小余?」

      余舒扭頭,就看到胡大嬸手拿著菜刀站在門口,見到他們姐弟,很是驚訝,慌張小跑過來,迎面道:

      「你們這些日子上哪去了,知不知到前幾天出了大事,賀郎中打傷了人,被衙門來人抓走了!」

      余舒神色一凜,余小修緊張道:「賀、賀郎中被衙門抓了,那我慧姨呢?」

      縮在余小修挎包裡睡覺的金寶被他們吵醒,不安地抓了抓袋子,卻沒人理它。

      「你們慧姨——唉!」

      「胡大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余舒又怕又驚,怕的是趙慧再有什麼不測,驚的是她那晚得了禍時法則,明明就拿趙慧的八字推算過。並未得知她近日有災,為何還是會出事?

      「咱們到院子裡頭說,走。」

      中午做飯的時候,巷子裡有幾家出來倒水,已留意到這邊動靜,胡大嬸拉著余小修,推著余舒進了她家院子,將門一關,背過身來開口道:

      「前天上午,我正在家裡曬衣裳。就聽到隔壁鬧哄哄,過去一瞧,你慧姨家門大開著,屋子裡正在吵鬧,摔桌子砸凳子的。不知發生什麼事,過會兒就見賀郎中轟了一男一女出來,那女的凶蠻。上去就抓頭髮咬手的,賀郎中和那男人打成一團,不知怎麼就傷到了人,見了血——當天下午衙門就來人。把賀郎中給抓了,你慧姨跌跌撞撞追去。昏倒在門外頭——」

      「那她現在人在哪兒?」余舒忍不住插口。

      「對啦,正是要和你說這個,」胡大嬸把菜刀往竹筐裡一放,拉住余舒的手道:「那天衙門來抓人時,巷子裡還來了位老爺,在旁看了熱鬧後,就打聽你來著,說是你在外頭做活的東家,聽聞了你慧姨的事,就把你慧姨帶走了。說是怕她孤身一人,有人再尋她麻煩,還要我轉告你。等你什麼時候回來了,就到那個泰、泰什麼商會去找他。哦對,他說他姓裴。」

      是裴敬!

      余舒心裡清楚了個大概,那天闖到趙慧家的定是她以前訂婚的那戶人家,沒想到這群無恥之徒還敢找上門,幸而賀芳芝當時在場,沒讓趙慧落單,不過他卻因傷人被抓,受了無妄之災。

      眉頭一緊,余舒對胡大嬸道了謝,就拽著余小修匆匆離開。

      * * *

      余舒和余小修在長門鋪街上租了輛馬車,直接趕到了泰亨商會總館,一進門就聽到行胖子的大嗓門:

      「喲,這不是阿樹嗎,這些日子你都跑哪兒去了!」

      行七正坐在堂門口喝茶,余舒一進來就瞧見了,抬手沖她招了招,余舒拉著余小修走過去:

      「行掌櫃,裴先生在嗎?」

      行七見她滿頭大汗,心中幾分了然,便站起身道:「沒在著,走,我帶你上他家找去,你那位姨母也在那兒。」

      看是行七也知道了事情,余舒沒多問,就和余小修跟著他在門前等了車,從城北坐到城西裴敬家裡。

      裴敬家也是一幢大宅子,門前有護院,顯然是認得行七,門房沒做阻攔,有僕人進去通報裴敬,行七就熟門熟路地帶著余舒到前院客廳去等。

      裴家是商賈,或許宅子不比紀家大,但這庭院景致卻分毫不差,余舒此刻無心欣賞,在客廳裡坐了會兒,就乾脆走到門前去等。

      僕人擺茶上來,不多會兒,余舒就瞧見遊廊轉角,穿著一身閒散的豆青罩衫的裴敬正往這邊走來,還沒到跟前,余舒便施禮了:

      「裴先生。」

      裴敬就站在門口,上下打量了余舒一遍,指著屋裡道:「先進去坐吧,我有話問你,你姨母正在休息,有我夫人陪著,不打緊。」

      「是。」余舒跟著他重進了客廳,行七見他來了,便起身道:「你們慢著說,我回商會去。」

      余舒道:「多謝行掌櫃送我來。」

      行七擺擺手走了,裴敬看看余小修,「這是你弟弟?」

      「嗯,他叫小修,」余舒拉過來余小修給裴敬行了禮,裴敬摸摸余小修的腦袋,招了個丫鬟進來,指著門外道:「我同你姐姐有話說,你跟著她上院子裡頭去玩一會兒,好麼?」

      余小修看看余舒,見余舒點頭,就拍了拍袋子裡亂動的金寶,乖乖跟著那大丫鬟去了。

      余舒方才聽到裴敬對余小修說話,就知道他發現了自己的女兒身,並未露怯,只在余小修出去後,才對裴敬歉然道:

      「之前隱瞞裴先生,情非得已,還望先生海涵。」

      裴敬看上去並不生氣,很能理解道:「出門在外,有防人之心是對的,何況你未曾騙我什麼,反倒是幫了我不少忙。」

      余舒見他不計較,就放了心,正打算開口詢問,就聽裴敬道:

      「你那慧姨的事,我派人打聽過了,多少知道一些內情,她惹上那戶人家,是城西已故的竇員外家裡,這竇家本身在義陽城算不得什麼,可他們同城東易學紀家卻是有大關係,那紀家二老爺的夫人,要喊竇員外一聲親舅舅,竇員外早幾年去了,留下長女竇虹掌家,她還有個妹妹叫竇露。」

      「給你那慧姨看病的郎中,打傷的就是這竇露的夫婿,據說人的腿是斷了,昨天遞了狀子到衙門去告這郎中行兇傷人,衙門開堂審案,那郎中拒不認罪,被打了板子重關進牢裡,等著日後再審,像這樣的官司,吃到了少說是要判個五年。」

      聽完裴敬這番講述,余舒臉色一陣難看,沒想到事情會鬧到這麼大,沒想到這裡頭還會同紀家有關係。

      裴敬講了半天,喝了口茶,歎氣道:「按本說我找找門路,好歹能幫他說輕個一年半載,但這竇家同紀家有關係,紀家呢,那馬縣令的夫人就是紀家小姐,叫我如何去討人情。」

      「先生能將我慧姨帶回家中照拂,我已感激不盡。」余舒向來不是得寸進尺之人,裴敬能暫時收留趙慧已是還她人情,沒道理再去搭救賀芳芝,但賀芳芝是因趙慧受累,如今吃上了官司,她是不能坐視不理的。

      「我把這些都和你說了,是想告訴你,那竇家在外頭的名聲不怎麼好,出了這事,就算把人告進牢裡,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若找到你那慧姨,肯定還會為難,你就先在我府上住著,避避風頭吧。」

      余舒想想,如今也只有先這樣,安頓下來,再想辦法,救賀芳芝。

      裴敬帶了余舒去後院找趙慧,剛走到房間門口,余舒就聽到裡頭哭聲淒然,正是趙慧——

      「求夫人讓我走吧,我待在這裡,那孩子肯定是要找過來,我實在是不忍心再拖累她,你不知,我這一條命都是靠她撿回來的,吃藥看病花了幾百兩銀子,幾百兩銀子啊!你說她從哪兒弄來,偏還瞞著我,不和我說,再沒見過這麼情義的孩子,被她知了近日之事,定是不會甘休,要為我強出頭,可這哪裡是她管得了的事,夫人就讓我走吧,求求你…」

      屋裡又有另一道女聲在寬慰:

      「妹子,你這樣子,走了要去哪兒呢?」

      「是我禍累郎中,那竇家寡廉鮮恥,當年欺占我家財,如今又逼得我走投無路,牽連旁人,我要去衙門告他們!便是舍了這條命,我也要去討個公道!」

      「嘩——」

      余舒猛地把門推開,一眼就看到床邊下,頭纏白紗,清瘦得可憐的趙慧跪坐在地上,面容縞白地拉著一名中年婦人的手哭求著,心下一慟,大步上前去,蹲下身抱住她一身骨頭。

      「慧姨。」

      趙慧有什麼錯,她勤懇、善良又老實,這麼好的人,怎麼就沒有一條好命!

      偏那些無恥之徒,喪盡天良,活的比誰都逍遙自在!

      「小、小余?」趙慧呆呆被余舒抱著,過了片刻,才慌忙推開她,手忙腳亂地去擦眼淚,低著頭道:

      「你、你怎麼來了?」

      余舒看趙慧還想遮掩,心裡愈發難受,伸手扶她起來,同一旁的婦人一起,將她攙回到床上坐著,不等趙慧再開口,便先聲道:

      「慧姨,賀郎中的事我都聽說了,您別擔心,咱們一起想想法子,好嗎?」

      聞言,趙慧渾身一僵,抬頭苦笑道:「你這孩子,說的什麼傻話,哪裡輪得到你來想法子,你不是回家去了嗎,怎麼又跑出來了?」

      心知她是在轉移話題,余舒翻了袖口去擦她眼淚,輕聲道:「我又被攆出來了,和小修一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mmsky 發表於 2013-7-17 11:59 PM

第一百零七章 恩義雙全

      裴敬和裴夫人體貼地離開,留下余舒和趙慧在房裡說話。

      余舒給趙慧背後墊了枕頭,拉好被子,才握著她的手,開口問道:「慧姨,你仔細和我說說,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賀郎中到底怎麼打傷的人?」

      趙慧不想余舒再牽扯進去,便推著她的手道:「你別問了,這事和你沒關係,你千萬別要惹禍上身。」

      「慧姨,」余舒板臉道,「現在不是您出了事,是賀郎中出了事,算起來是我託付他去照顧您的,怎麼會同我沒關係,您知不知道,這案子要判下來,賀郎中就得被囚上五年,可不是五天,您現在和我說清楚,我才好想儘快想辦法啊。」

      趙慧一驚,神情變得猶豫不定。

      余舒又添一把火:「您要是不和我說,那我現在就出門去找那竇家說理,最好是讓他們打上我一頓,我也上衙門告去。」

      「別!」趙慧一下坐直了身子,緊張地拉著余舒的手,「小余,你別胡來。」

      「那您就快和我說。」

      「你…」趙慧無奈地看著余舒,把那天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余舒聽得冷笑連連,真不愧是親戚,這竇家比起紀家的無恥,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幾個月前趙慧被竇露在街上傷了,對方怕出了人命,就慌張躲回了家裡,如今風頭過去,出去打聽到趙慧沒死,就怕趙慧好了以後會去告他們,便先上門去威脅。

      「賀郎中剛巧在場,見他們對我言辭羞辱。就與他們爭執起來,竇露潑辣,一言不合就要到床邊揪扯我,被賀郎中推了一下,摔在地上,她男人就不依了,砸了屋裡的桌凳,同賀郎中打起來,郎中怕傷我,就推搡他們出去。等我趕出去的時候,人已見了血,那男人的腿不知怎地就斷了——」

      「等等,」余舒插話,狐疑道:「為何是不知怎麼斷了。不是賀郎中打的嗎?」

      趙慧搖搖頭,臉上亦是迷茫:「他們走後,郎中和我說。他也不知怎麼傷到了那人,就把人的腿給打斷了。」

      余舒皺眉,這事聽起來蹊蹺,難道是他們誣賴了賀郎中?

      「都怪我不好。早知道他們還會找我,就該躲到別處去。郎中就不會為我…」趙慧神色黯然道。

      余舒沒去安慰她,現在這情況,是有口說不清,竇家咬死了是賀郎中行兇傷人,馬縣令又是他們一夥的,即便賀郎中現在不認罪,怕也會被屈打成招,就像是當年趙慧被冤枉騙婚,那竇家強說她面相和八字不合,還找來易館作證——

      腦中靈光一閃。余舒摸了摸下巴,正色去問趙慧:「慧姨,你還記不記得。那竇家當年冤枉你時,找的是哪家的易館作證?」

      趙慧看看她。小聲道:「是…是紀家。」

      「啪」地一聲,余舒拍了下大腿,猛地站起來,趙慧被她嚇了一跳,緊張問道:

      「小余,你怎麼了?」

      余舒道:「我記得您說過,這義陽城裡,還有位當年送你到義陽城來的管家,這些年可同他還有聯繫嗎?」

      趙慧搖搖頭,余舒正要鬱悶,就聽她接著道:「雖然沒有聯繫,但我知道他就在長門鋪後面街上開書鋪。」

      余舒大喜過望,心裡隱約有了一個主意,轉過身,搓著手掌來回在屋裡走動,攢起眉頭,仔細地想著。

      * * *

      裴敬和夫人秦氏回了臥房,已過當午,裴敬素有午休的習慣,今天更沒什麼精神,秦氏幫他褪下外衫,夫妻兩個並肩在床上躺下了。

      秦氏見裴敬愁眉不展,就勸道:「你莫要跟著心煩,我曉得你很喜歡那孩子,想多幫襯她一把,但這種私事,我們能幫就幫,幫不了那也沒法子不是,難道真還能為了他們,去惹罪不成,那竇家你是不放在眼裡,但是他們背後頭還有紀家靠著,這事,實在不當我們多管。」

      裴敬點點頭,道:「夫人說的是,就先讓他們在府上住下吧,你回頭過去勸一勸那趙慧,叫她看開點,免得阿樹跟著她做出什麼糊塗事來。」

      秦氏喏了一聲,轉而感慨起來:

      「說來,那趙慧也真是夠命苦的,好好的一個千金小姐,落難至今,唉。」

      「哦?夫人聽她說了什麼嗎?」裴敬只查到趙慧是因為多年前騙婚,同竇家結仇,卻沒去瞭解更多。

      秦氏道:「那趙慧本是鹽州一戶商賈之女,早先同竇家訂親,後來她父母早喪,就丟了她一個人下來,臨終前託付管家把她送到義陽夫家——」

      「嘶,夫人說她是鹽州人?」裴敬聽秦氏打了個開頭,心頭一動,想起了什麼,打斷了她的話。

      「是啊,有何不對?」

      「無事,夫人繼續說。」裴敬心道或許自己多疑了,哪有那麼巧的事。

      秦氏怪瞧他一眼,繼續講了趙慧的故事,說到那竇家死了兄弟,就無恥地誣告趙慧騙婚,找來易館證明她議親時候送去的八字是假,侵佔了孤女家財時候,有幾分義憤填膺,最後說完,又唏噓道:

      「可憐她孤身一人,嫁妝被占,淪落至今,好不容易日子過得安穩些,又生災禍。」

      「個人自有命數罷了。」裴敬伸長手去端茶几上的小壺,給秦氏倒了一杯水。

      「是啊,」秦氏將手輕搭在裴敬胸口,道:「敬哥你當年落難異鄉,險些一蹶不振,不是得了那好心人救助,怕也沒有今天。」

      裴敬眼神忽有幾分黯然,拍拍她的手,心思一轉,隨口問道:「那趙慧家鄉就再沒別的什麼親戚了嗎?」

      「說是不知,要不你幫著去打聽打聽,她先父姓趙,老人家據說當年也是一方善人,走到哪裡都會被人敬稱一句『趙善人』。」

      「啪嗒」一聲,裴敬手裡的被子掉在床檻上,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瓣。

      「敬哥,」秦氏驚的忙起身來,就見裴敬兩眼通紅,嘴唇顫顫,幾欲落淚。

      * * *

      趙慧看著余舒在屋裡走來走去,口中念念有詞,丟魂一樣,足有一刻時候,心裡擔憂,喊了她幾句都不見她反應,不覺放大了音量:

      「小余!」

      余舒回神,轉頭看到趙慧憂色,忙走過去重在床邊坐下了。

      趙慧捉住她手:「你剛是怎麼了,可別嚇我,想不出法子,也別急壞了腦子。」

      余舒搖搖頭,抿了下嘴唇,道:「救賀郎中的法子,我想是有了。」

      趙慧先是一喜,後又疑道:「什麼法子,你說。」

      「我也不確定這樣能不能行,得要再找懂得律法的人問問清楚,唉,」余舒煩悶地抓抓頭髮,她心裡有數,奈何人力微薄:

      「此事我一個人是做不成的,若是裴先生肯幫我——」

      「若是我肯幫你,你當如何?」

      門外響起一道人聲,余舒和趙慧驚了驚,轉過頭,就看見門外有道人影,余舒忙起身走到門邊,將門拉開一半,就見裴敬站在門外頭。

      「裴先生?」

      裴敬看看她,就站在門外,詢問屋裡的人:「趙小姐,可否告知在下令尊名諱。」

      余舒心頭一古怪,覺得有什麼不對。

      趙慧在屋裡聽到裴敬聲音,頓了頓,便答道:「先父逝名為仁河,趙仁河。」

      裴敬閉了下眼睛,吸了口氣,才睜開,余舒驚見他眼裡竟有淚光:

      「裴先生,你這是?」

      裴敬沒有理她,逕自對著門內道:

      「我亦是商賈之家出身,二十歲便經人推舉做了算師,我年輕時眼高於頂,自覺天資縱橫,便在先父病中離鄉,遠赴了京城去參考大衍試,怎想三舉不中,名落孫山,終日以酒買醉,在京城流連時,忽日接到家中噩耗,父親病死。我急忙奔赴回鄉,途中卻遇凶匪,書童護衛皆被殺害,只我跌到路邊草叢,因被一位過路人所救,帶回家中養傷,倖免於難。」

      「我那段時日渾渾噩噩,幾欲輕生,都被他勸下,幾番開解,留我在他酒樓中掌台做事,教我商義,三個月後,我終洗心革面,辭別了他回家,我在家中守孝三年,用心苦研,孝期滿,就驅車去探望當年恩人,以求報答,不想人去樓空,聽聞左鄰說恩人一年前便病逝,留下獨女變賣了家產外嫁,我心悲戚,便取了他墳上一捧土帶回,每年祭拜,不曾想——恩人的遺孤,竟會…淪落至今。枉我每年燒香告慰,不曉他在天有靈,眼睜睜看著女兒落得今日這步田地,會是個怎麼地怨苦。」

      說到最後,裴敬已是潸然淚下,堂堂一方富賈,就這麼泣不成聲。

      屋裡頭的趙慧想起亡父,也痛聲哭了起來,

      余舒在旁聽得這一場舊緣,百感交集,趙慧父輩亦是行善積德之人,怎就沒有個好下場,一個早亡,一個遇人不淑,這善有善報,難道是說假的嗎?

      兩人屋裡屋外地哭著,余舒沒有出聲勸,她很看得出裴敬是個有血性的男人,不然他大可以將這段往事咽回肚裡,現在說出來,對趙慧和賀郎中的事,肯定不會再袖手旁觀。

      果不其然,裴敬流了一陣眼淚,吸著氣,臉色一厲,嗡聲對屋內道:

      「你且安心住在我這裡,過去的事,我裴某無論如何都會幫你討個公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mmsky 發表於 2013-7-18 12:02 AM

第一百零八章 從長計議

      趙慧身世孤苦,多年前遭遇夫家侵佔家財,多年後被往日小姑重傷街頭,險些喪命,近日又惹官司,本是有苦難言,有冤不得伸,走投無路之際,縱是余舒有心義助,然力有不逮,無法同那竇家紀家爭長短,誰知道冥冥中自有定數,裴敬昔日承蒙趙父恩情,今朝還報,當有峰迴路轉之兆。

      余舒幫著趙慧梳洗了一遭,加了件衣裳,扶著她從裡屋挪到客廳外,裴敬和秦氏都在。

      「天可憐的,妹子,這些年讓你受苦了。」秦氏眼裡含著淚,上前去挽著趙慧坐到她身旁,不同之前客氣,這一回是真親近真憐惜,她是裴敬二十多年的髮妻,對裴敬此刻心情,感同身受。

      趙慧對她搖搖頭,扭頭看看裴敬,啞聲道:「如今裴先生提起來,我又有幾分記憶,當年先父彌留時,我年歲尚少,是有幾回聽到過父親提起一位故人,說半年未聞書信,只怕出了什麼事情,還拿了往日寄來的書信給我,讓我有空去打聽一下,後來先父逝去,我一心傷痛,就將此事忘了,那些書信怕是隨著遺物一同入土,想來父親當時念的,就是裴先生了。」

      「必是我無疑,當年我回鄉之後便派人寄了平安信給趙叔,後來有半年時間因家業忙的焦頭爛額,就斷了信件,後來事情處理妥當,就親身前往,哪想——」哪想人已成古。裴敬苦笑,扶了扶眉心,「趙叔他那時還念著我安危,我真愧受。」

      場面黯然了一會兒,裴敬收拾了心情,對趙慧道:「莫喚我裴先生,論年紀,我虛長你許歲,你若不嫌,我願收你做個義妹。日後替老人家照應你,可好?」

      趙慧愣了愣,看向余舒,她現在正是六神無主的時候,比起偶然相認的裴敬。還是更依賴同她患難與共的余舒。

      「裴先生,此事先不急吧,」余舒代替趙慧道。「眼下賀郎中還在獄裡,那竇家逍遙法外,還一心想要對慧姨趕盡殺絕,還得及早想辦法對付他們才是。」

      裴敬點點頭。道:「賀郎中是必要救的,我現在就到竇家去一趟。要他們撤回訴狀。」

      余舒見裴敬這麼乾脆,疑惑道:「您有法子讓他們不告郎中?」

      裴敬冷笑一聲,「那竇家不過是個三流的商戶,靠著祖業支撐到現在,那竇虹也不是個做生意的材料,若他們不識相,我就捏斷了他家的買賣!」

      見狀,余舒驚了一驚,裴敬待人一向謙和,沒想到還有這強橫之態。看來他是必要為趙慧出頭了。

      「裴先生且慢一慢,」余舒道,「恕我直言。您這樣做,便是能救得了賀郎中。卻是後患無窮,先不說誰對誰錯,這事等日後傳出去,先生難免落個恃強霸道之名,更何況,竇家背後頭又有紀家扶靠,若說動紀家為他們出頭,不是要橫生枝節,沒准還會被他們反咬一口,依我看,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

      她這話頭頭是道,裴敬未嘗不明,只是他之前肝火旺盛,並未思慮太多,一心只想為趙慧出氣,經余舒這麼一盆冷水澆下來,頓時冷靜了幾分。

      當下對余舒歎道:「你這年輕人,倒比我還沉得住氣。」

      余舒微微一笑,「我這不是沉得住氣,是不想便宜了那群無恥之徒,若要我說,做就要做到底,堂堂正正地為慧姨討個公道,懲治那些惡人。」

      裴敬挑眉道:「莫非你已有了計策?」

      「暫不敢稱是計策,還需要和先生商量一番,才敢定計。」余舒眼光一閃,不把話說滿,是因為她對古代社會的法度並不瞭解,不好一個人妄加揣測。

      裴敬點頭:「你先說說看。」

      余舒看看趙慧秦氏,桌底下,手指在膝上劃了劃,沉吟了片刻,才緩緩開口:

      「冤有頭,債有主,他們告我們,我們就不能告他們了嗎?我是這樣想的……」

      * * *

      一個時辰後,裴敬和秦氏回到房裡,裴敬一路都在思考著方才和余舒的談話,坐下後才發現秦氏臉色不對,關心問道:

      「夫人這是怎麼了?」

      秦氏猶猶豫豫,臉色變來變去,遲疑開口:「敬哥,我瞧阿樹這孩子,心是不是生的太大。」

      裴敬眼皮一抖,輕笑道:「夫人何出此言,我瞧著她是挺好的,有情有義,又有勇有謀,她那法子不是挺好的,比我直接去找竇家要聰明的多,釜底抽薪,圍魏救趙,嘖,我像她那麼大的時候,可沒她那種心計。」

      聽到裴敬還有心情讚歎,秦氏急道:「可是她那法子,不光是要針對竇家,連紀家都算計在了裡頭,果真成事,那紀家豈會和她善罷甘休?」

      「所以才要我暗中相助。」裴敬拉住秦氏的手,溫聲道,「阿樹一個小姑娘,承趙慧幾飯之恩,尚且知道湧泉相報,我當年蒙受趙公大恩,如今遭遇他後人,便是天有眼,若不能助,豈不是還不如個孩子?」

      「我哪裡說是不要你幫她們,」秦氏嗔道,「我這還不是擔心你們,罷了,你不愛聽我就不講了,你要做,我還能攔著你不成。」

      「夫人懂我就好,」裴敬拍拍她的手,起身道:「夫人先歇著,我換下衣裳,同阿樹出門一趟。」

      * * *

      黃昏時候,余舒和裴敬坐著馬車,抵達長門鋪街口,兩個人下了馬車,左右一盼看。這趟出來,余舒和裴敬是為找到當年送趙慧到義陽城的那位管家。

      裴敬問道:「是這裡嗎?」

      余舒道:「慧姨說他就在這條街上開書鋪,姓黃名舟,我們一家家找過去吧。」

      「走吧。」

      這條街上的書鋪不少,兩人從街東找到街西,一家家尋過去,登門詢問,卻不得其索,姓黃的是有,但不是他們要找的那一個,天色漸暗,正當余舒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地方,裴敬就指著路對面道:

      「那裡還有一家,我們過去看看。」

      余舒扭了頭,看到對面路對面的書鋪,愣了愣,裴敬已經大步穿街走進了店裡,她趕忙跟上去,一進店門,就看見了正坐在櫃檯後頭看書的花甲老人。

      心道一聲沒那麼巧吧,便聽裴敬問道:

      「這位老人家,敢問您尊姓?」

      老人抬頭,眯著眼睛看了下裴敬,一扭頭,見到門口的余舒,茫然頓成了驚訝:「小姑娘,你怎麼過了這些日子才來,我給你留了好幾本識字的書,等著你來拿呢。」

      裴敬疑惑地看向余舒,余舒沖老人笑笑,對裴敬道:「我身無長物時,這位老掌櫃曾賒書給我。」

      老掌櫃聽他們說話,知道兩人認識,不解道:「你們這是?」

      「我們想打聽個人,」余舒頓了頓,直接問道:「老伯,您是不是姓黃?」

      「我不曾和你說過嗎?」老掌櫃道,「我是姓黃。」

      余舒和裴敬對視一眼,後者又問道:「黃掌櫃,你早些年是否在鹽州一戶姓趙的商家做過管事?」

      老掌櫃將手裡書放下,來回看看他二人,猶豫著點了頭,「沒錯兒。」

      余舒簡直想要笑上一聲,這世間還就有這麼巧的事,什麼人都趕到一塊兒去了。

      找到了黃舟,裴敬和余舒說明了來意,黃掌櫃是很願意替趙慧作證,不需要他們多費口舌,就一口答應了下來,還有一件意外之喜,是他竟還存了一份當年趙慧送到竇家去的嫁妝單子。

      「小姐是命苦之人,老爺撒手去時,千叮萬囑叫我把她送到竇家,不想那竟是個狼窟,唉,是我無能,不能護住小姐,讓她遭了牢獄之冤,當時我心存畏怯,沒能為小姐出頭,小姐出了牢獄,也不知所蹤,我當她不願見我,誰知道她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謀生,還落得這步田地。這些年過去,我始終不能釋懷,如今我將行朽木,你們既願替小姐伸張,我這把老骨頭,有何不敢的。」

      黃舟提起當年事,十分的羞愧,余舒安慰了他幾句,又問了他一些舊事,隨他回家去取了那張嫁妝單子,便同裴敬離開了。

      路上裴敬提出來,問余舒要不要到獄中探一探賀芳芝,被她搖頭拒了:

      「以免打草驚蛇,還是先不要去的好,裴先生切莫以你的名義出頭,賀郎中在獄裡吃的苦,我們日後會一滴不落地給他找回來。」

      「也好,就先委屈了賀郎中,」裴敬看余舒大有主見的樣子,不知不覺就忽視了她的年齡,詢問道,「你下面打算如何?」

      余舒道:「先生和我講講公堂上的規矩吧,免得我到時出了紕漏。」

      裴敬皺了皺眉,「你、你真要頂替慧娘去擊鼓鳴冤?須知道,如此上了公堂,是先要挨上一頓板子才能遞狀的。」

      余舒點點頭,神色不變,「馬縣令和紀家是一家親,我們若按正常章程,先遞狀後開堂,難保他們不會事先準備,私下勾結。先生之前也說過了,擊鼓喊冤,官必上堂,當堂既要開審,我們要告,就告他們個措手不及。」

      裴敬沒錯露余舒眼中最後閃那一下狠色,心頭跳了跳,總覺有什麼把握不住,卻抓不到頭尾,見她意已決,心知再勸無用,便道:

      「那還要先瞞著慧娘,不然要她知曉,怎會容你代她受過,唉,板子可不是好挨的。」

      余舒不明一笑,鞭子她都挨過,何懼幾下板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mmsky 發表於 2013-7-18 12:04 AM

第一百零九章 擊鼓上堂

      夜裡,趙慧焦心地等著余舒回來,余小修也在她房裡,沒心情逗弄金寶,就把它拴到了桌子底下,丟了它幾塊點心,金寶有吃的也不叫喚,趙慧心事重重,便沒發現屋裡多了這小老鼠。

      門一響,余小修便站起來,趙慧坐在床上,扭了頭看余舒推門進來,忙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是不是沒找到人?」

      余舒寬慰她道:「人找到了,就在長門鋪街上,我和裴先生在外頭商量了些事,才晚回來,你們吃過飯了吧?」

      余小修道:「吃過了,姐你呢?」

      「嗯,在外頭用的,」余舒推著余小修坐下,看了一眼在她腳邊打轉的金寶,拿腳尖蹭了蹭它,走到趙慧床邊。

      「慧姨你放心,黃老伯願意給你作證,要不是天晚了,他還要過來看你呢,」余舒掏了從黃舟處得來的嫁妝單子,拿給了趙慧看。

      趙慧捧著那泛黃的紙頁,輕翻了幾面,觸見上頭樣樣,思及當年亡父為自己準備嫁妝時的光景,又是一陣鼻酸,「對的,就是這些,沒想到他還留著。」

      見她要哭,余舒趕忙勸道:「你可不許再掉眼淚了,今晚好好休息,養養神,明天還要出門一趟。」

      趙慧道:「要我出門?上哪兒去?」

      余舒不懷好意地閃了閃眼睛,「去收集些證據。」

      * * *

      第二天早起,秦氏親自到趙慧房裡給她梳妝,拿了自己新做的衣裳給她換,兩人身高相仿。趙慧偏瘦,腰帶勒緊一些,倒看不出什麼。

      趙慧腦袋上的傷口在賀芳芝的細心照料下已經長合了,只是頭頂上幾處傷痕剃了頭髮,秦氏手巧,拿假髮混在她的真頭髮裡挽成髻,用釵環絹花恰到好處地遮住她頭上傷疤,又用脂粉覆面,遮蓋了她泛黃的臉色。

      換上了綢緞絲衣,戴上金銀首飾。鏡子前的趙慧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儼然一副富貴態,任誰都想像不出她曾經是在街頭上買餛飩麵的大娘。

      「慧姨這樣穿很好看。」余舒打量著趙慧,真心誇讚,若非命運捉弄。趙慧應該本就是這幅樣子吧。

      秦氏也誇讚:「我那裡還有幾匹好料子,改日全給妹子裁成新衣。」

      趙慧不自在地摸摸耳墜,對余舒和秦氏道:「我還是覺得穿褲子方便一些。這樣子走路都邁不開腿。」

      多年磨難,獨自謀生,趙慧早不是當初那個兩手不沾春水的富家小姐,由奢入簡。再去奢難。

      余舒笑道:「先就這麼穿著吧,真不舒服。等回來再換下。」

      檢查了沒有不妥,秦氏喊來了一雙貼身的丫鬟,送著她們到門口上了車。

      * * *

      余舒和趙慧這一出門,到下午才回來,將面露疲態的趙慧送回房,余舒便招來下人,領她到書房去找裴敬。

      「裴先生。」

      「進來吧。」

      裴敬將手裡的帳冊闔上,指著書桌對面備好的椅子讓余舒坐下:「如何?」

      余舒從袖子裡面掏出三張出自易館的鑒貼遞給他,裴敬看過後,面上露出冷笑。將帖子擲在桌上,「這回看他們如何圓謊!」

      余舒道:「事不宜遲,明日一早。我便去縣衙告狀。」

      裴敬神色一正,道:「你既拿定主意。不要我露面,我就在暗中助你,你且放心,即便這樁官司打不贏,那竇家記恨上你,我也會保你平安無事。」

      余舒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拿起桌上三張帖,低著頭把玩,眼裡是藏不見的光。

      * * *

      六月初九,余舒早起,沒驚動趙慧和余小修,悄悄出了門,裴敬在前院等她,見她烏髮齊頭,一身洗舊的藍布衫,又扮成了男孩子,不免奇怪道:

      「你這樣子去?」

      「嗯,不是要挨板子嗎,穿著裙子不方便。」余舒這樣解釋。

      裴敬沒懷疑什麼,送她上了馬車,將昨晚吩咐人寫好的狀紙遞給她,叮囑道:「凡事小心,我聽到動靜再過去。」

      余舒應了一聲,拉上車簾,馬車朝著城北縣衙駛去,半道上,余舒就下了車,遣走了車夫,在一處小河溝邊上,挖了些泥巴,在身上臉上塗抹了一番,又扯開衣擺上的補丁,扮成了小乞丐的模樣,大搖大擺地走上了萬象街。

      義陽城裡的乞丐不少,萬象街附近都是成窩成窩的,一個乞丐走在街上,沒什麼好招眼的,一個乞丐走進了賭坊,頂多讓人多看幾眼,但一個乞丐走進了名掛著「寶仁」牌子的大賭坊,讓人瞧見了,那可就不得了。

      一個多月前,在萬象街上鬧得沸沸揚揚的「一道一乞」的傳聞,至今沒有退熱,尚有茶社裡的說書人把這一段編進了單子,由客人點來聽,每高不下,於是乎,乍一見到有個乞丐進了寶仁賭坊,就有人好事地跟了進去,好奇這乞丐是不是傳聞中的那一個。

      外面尚且如此,寶仁賭坊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看到余舒進門,就有人上來阻攔,余舒卻拋手丟出去一塊銀子,落在攔她的丁保手裡:

      「怎麼著,有錢還不讓人進來玩麼?」

      說罷就趁人愣神,到賣牌子的地方拿了幾對牌子,一樣是丟下一塊銀,零頭都沒要。

      易區早上客人不多,十幾個正在玩,邊上圍了零零散散幾個看客,余舒過去占了個位置,看了牆上題目,便掏了炭筆在紙上唰唰算去,寫了答案壓了牌子,抱著手臂等開局,對四周竊竊私語充耳不聞。

      她這模樣,本就叫人懷疑,看她下注,就有人嘀咕起來,等到第一局開了,她拿著牌子上前去領,白花花的銀子入手,就好似水滴進了油鍋,易區頓時便炸開鍋!

      「這該不是那一道一乞裡頭的乞丐吧?」

      「是那天連贏了四十局的妙乞!」

      「是他,我想起來了,那天我也在場,那乞丐就穿了這麼一件髒兮兮的藍布衫,是他沒錯!」

      「快去找人來,就說是那神算乞丐又到寶仁賭坊來了!」

      ……

      余舒贏到第三局的時候,寶仁賭坊裡已經是人滿為患,萬象街上聽到動靜的,都趕過來看熱鬧了。

      而二樓上,賭坊的周掌櫃正在窗子邊上看著下頭,上一回紀孝谷留下過話,說再見到那一道一乞,務必要將人請回去,周掌櫃開始是不大確定樓下的乞丐是不是就是他們要找的那一個,但見余舒連贏了三局,心裡頭就有數了,正要讓人下去請,卻見樓底下人頭騷動,那乞丐拿上了銀子,竟是轉頭要走。

      余舒這麼一動,賭坊裡面來看熱鬧的人紛紛跟在後頭,一樓大廳呼呼啦啦走了一大片,周掌櫃忙讓人追上去,還不忘叮囑道:

      「客氣些,好聲請回來!」

      余舒就這麼帶著一票人,離開了寶仁賭坊,來到萬象街頭,走了幾步,回頭看一眼身後的人數,如她所料,這名人效用確是好用,她滿意地直接引著這百餘人往從大路,往後條街上走。

      有人出聲詢問,客氣招呼,不管是說的什麼,余舒通通搖頭,概不應答,眾人不知她要往哪去,路上稀稀拉拉離開了一些,更多的是好奇固執地跟著不肯走,一直到余舒將他們領到了縣衙門口!

      沒錯,義陽城的縣衙,就在風水聚地的萬象街後頭。

      衙門外守著兩個衙役,手持著棍仗,看到門前忽然來了這麼一大群人,驚疑地互看一眼,便見到有個乞丐離開人群走上前。

      余舒一步踏上臺階,徑直走向了那一面紅彤彤的鳴冤鼓,摘了落滿灰塵的鼓槌,聽到身後一片嗡嗡聲,提了氣,掄起了鼓槌就狠狠砸下去!

      「咚——咚——咚——咚!」

      眾人這才驚然回味,她竟是要鳴鼓申冤!

      那兩個衙役變了臉色,卻不能阻攔,不用他們進去通報,三五聲後,裡面便聞聲跑出來幾個衙役,見到門外擂鼓人,手中棍棒朝余舒一指,怒斥道:

      「大膽乞丐!敢在門外喧嘩,可知這是什麼地方!」

      余舒放下鼓槌,揚聲道:「我有冤情!」

      因為會挨板子,會上門擂鼓喊冤的,一年到頭也沒有一個,但衙役們反應還快,聽她把話說完,便一擁上前,架著她的胳膊,把人押進了堂內,余舒毫不反抗,就被他們拖了進去。

      門外面,被余舒引過來的那百十號人,看到這一幕,各種好奇心被吊起來,更是不肯散了,就擠在門口朝裡張望,議論紛紛。

      從大門口到辦案的公堂,直走就是十幾步路,站在門外頭,裡面的情況一目了然。

      余舒被架進內堂,先是仰頭看了一眼公案上高掛的「明鏡高懸」,聽到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想回頭,就被人壓著肩膀跪了下去!

      「升堂!」

      「威——武——」

      馬縣令早上剛到,在後堂凳子都沒坐熱乎,就聽到了外面擂鼓聲,匆匆帶上烏紗,出來一瞧,堂下跪的竟然是個乞丐,眉一皺,手中驚堂木拍響——

      「嘭!」

      「堂下何人擊鼓!有何冤情!報上名來!」

      余舒扭著肩膀抬起頭,露出一張髒兮兮的臉,兩眼灼灼地望著堂上端身正座的父母官,中氣十足地高喊道:

      「小民余樹,代我乾娘趙慧,狀告城西商戶竇家,九年前串通城東易學紀家,偽造八字鑒帖,欺占孤女家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ammsky 發表於 2013-7-18 12:07 AM

第一百一十章 狀告(一)

      薛家和紀家的婚事告吹後,薛睿因為受傷,在別館養了幾日,徐力早早讓下人收拾了行裝,這天天好,便啟程返京。

      一前一後兩輛馬車從城北經過的時候,車夫原本想繞個近路,怎知轉進了一條街,半中央前頭便堵住了。

      馬車停下來,徐力掀了簾子往外瞧,聽車夫道:「總管,前面路中央圍了好些人,似是衙門在審案。」

      徐力道:「掉頭,繞路走。」

      話音還沒落,車裡就又有人出聲道:「等等,寶德,下去瞧瞧,是出了什麼熱鬧。」

      徐力扭頭,看著正枕著腦袋曲腿橫臥在皮褥上吃酸梨的自家大少爺,側過身讓了讓,叫坐在另一邊的寶德下車。

      過了一陣兒,寶德便打聽回來,趴在車窗上,有些興沖沖地對裡頭道:「少爺,是有人擊鼓鳴冤呢,您肯定想不著是要告的是哪一家。」

      薛睿眼神在他臉上溜了一圈,嘲笑道:「莫不是那紀家犯了事。」

      寶德驚訝地張開嘴:「少爺您怎麼知道啊?」

      「你說呢,」薛睿手一揚,手裡的梨核「嗖」地沿著窗戶,從寶德耳朵邊飛出去,看得徐力暗皺眉頭。

      「走,下去瞧瞧熱鬧。」薛睿撫了撫頭上的青絲抹額,遮住了額角上的一道劃傷,彎腰要下車。

      徐力伸手阻攔:「少爺,我們還要趕路,天黑之前不能到鹽州。就要露宿野外了。」

      「那就明天再走,」薛睿撥開他手臂,一躍跳下馬車,讓寶德帶路,往前頭去了,徐力搖頭一歎,坐回了車裡,並不打算去湊那熱鬧。

      有寶德開路,主僕倆人三兩下便擠到了人群前頭,一眼望到公堂裡。還沒看清楚什麼,就聽到板子沉悶的起落聲——

      「啪!」

      「啪!」

      定睛一瞧,公堂地下,正趴著個人,一下一下正在挨打。那比大腿還粗的長板子一高一低,瞧得人肉疼,偏生沒聽到那挨打的人嚎上一聲。若不是每打一下,那地上的人都要彈起來一寸,真叫人以為那是個布紮的假人。

      薛睿揚了眉毛,抱起雙臂看著地上那乞丐似的人影。聽著一旁議論聲。

      十五板子打完了,余舒額頭上已經冒了密密一層汗。抽著涼氣,緊握的拳頭上血管發青,覺得自己屁股差不多要開花,再敢多來這麼一下,她保准是要嚎出來。

      難怪擊鼓告狀的人少之又少,這官司還沒說成,就要先挨一頓皮肉之痛。

      「啪!」馬縣令拍了驚堂木,神色陰晴不定地看著堂下擊鼓訴狀他岳家的乞丐,沉聲喝道:「將狀紙呈上來!」

      余舒趴在地上,咬著牙忍痛。側身哆嗦著從懷裡掏出狀紙,遞給衙役,轉呈上去。

      堂上靜悄悄的。馬縣令把入手的狀紙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上頭明明細細。將趙慧何時同竇家訂親,何時喪父投奔義陽,竇家如何花言巧語扣下她嫁妝和家產,趙慧在城中守孝三年不滿,未婚夫暴病而死,竇家長姐如何寄與她修書,侵佔她嫁妝家產,她又是如何狀告官府,反被竇家勾結紀家易館,列出她面相八字不符,克夫喪門星相,狀告她騙婚,當時的縣令將她的家產判給了竇家,又囚她牢獄的種種過往。

      馬縣令越看臉越沉,趙慧當年的騙婚案,是他前任所判,他為官十載,單憑經驗和直覺,就知道當年那起官司另有冤情,這裡頭牽扯到了紀家,外頭這麼多百姓瞧著,義陽城少有不知他是紀家女婿這件事,若是偏頗袒護,必會惹人非議。

      罷,還是先將人都提來,堂上再隨機應變——

      「啪!」

      「來人啊,前去城西竇家,城東紀家拿人!」

      幾名捕快應聲離開。

      馬縣令對余舒道:「余樹,你乾娘趙慧何在!為何要你代為擊鼓!」

      馬縣令喊著余舒故意念斜音的名字,並未發現這是他內兄家的繼女,一來這義陽城裡重名重姓的太多,二來紀家子孫眾多,他真有些記不住的。

      馬偉博挨打那件事過去好些日子,堂下又是個乞丐模樣的男孩子,即便他知道余舒,一時也聯想不到一起。

      但衙門口另外有人就不一樣了,聽到馬縣令喊那一聲,薛睿愣了愣,神色微變,眯起了眼睛緊盯著不遠處狼狽地趴在地上的人影,越看是越眼熟,心知是誰,當即就沉下臉。

      「回稟大人,」余舒的聲音不如開堂時的響亮,氣喘著道:「我乾娘前不久被那竇家的竇露帶人打傷,臥病在床,故而不能親自上堂,由我代為擊鼓申冤。」

      代人告狀,首先一條就要是親系,余舒和趙慧沒有血緣關係,但古代人將乾親將比血親,她稱趙慧一聲乾娘,替她受過告狀,在情理之中。

      余舒這麼一提,馬縣令就想起來前兩天那件沒審完的案子,正是竇家告了一個郎中行兇傷人,那郎中拒不認罪現在還在牢裡押著,但他也只是這麼一想,埋怨一下竇家事多,卻並未將兩件事聯繫到一起。

      「啪!」

      「你說竇家侵佔你乾娘家財,可有什麼人證?」馬縣令避開了紀家沒提。

      「有的,」余舒道,「當年我乾娘喪父來義陽投奔竇家,是一位老管家送她來的,那位老管家尚在人世,就在長門鋪西街上開書鋪,姓黃名舟,他能替我作證,我所言不假,當年我乾娘沒有騙婚,全是竇家和紀家串通一氣搗鬼,欺淩她一個孤女。」

      馬縣令道:「來人啊,到長門鋪街把這黃舟帶來!」

      「是,大人!」

      馬縣令又盤問了余舒一些事情,余舒有理有據地答了,大約過去小半個時辰,竇家先來了人。

      「啟稟大人!竇虹帶到!」

      這竇虹是竇家長女,迎了個上門女婿,掌管著家務,年紀和裴敬相仿,生的一雙細長眼,嘴角撇了兩道皺紋,面上就帶著精明之相,余舒爬不起來,乾脆就趴在地上,扭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竇虹陰冷的目光,心裡頭冒出一句——蛇蠍心腸。

      「堂下可是竇虹!」

      「回大人,正是民女。」

      「啪!」

      「竇虹,你可認得趙慧是誰?」

      竇虹道:「民女認得,十多年前,家父在時,曾給二弟訂下一樁婚事,對方是鹽州人士,亦是商賈之家,這趙慧便是那家的女兒,後來克死我二弟,被我查出她家隱瞞八字騙婚,就同她斷了關係。」

      聞言,余舒在地上聽得冷笑,並不插話。

      馬縣令道:「現有人狀告你竇家九年前侵佔他人家產,用假鑒帖誣告,欺淩孤女,你可認罪?」

      竇虹面露驚容,兩步上前,忿忿道:「大人,這純屬是污蔑之言,我竇家幾代富裕,先父又是城西員外郎,豈會貪圖他人家財!」

      「啪!」馬縣令拍了驚堂木,「公堂之上,不得喧嘩!」

      竇虹不甘心地退開,眼睛左右一瞟,沒見到趙慧人影,但見地上只有一個乞丐趴著,心中畏懼全無。

      又過了一會兒,黃掌櫃被帶到衙門,竇虹聽到馬縣令傳喚他,臉色始有變化,在聽到黃舟指認她強佔趙慧家產,誣告趙慧騙婚之後,就沉不住氣了——

      「大人明察,這趙慧分明就是隱瞞八字騙婚,當年我專門請了易館為她看相,有鑒帖為證,豈是誣告她!」

      「你請的哪家易館作證!」余舒冷不丁喊出一句。

      「紀家大易館。」竇虹脫口道,說完才覺得不對,低頭瞪了余舒一眼。

      衙門口嗡嗡響起了背景聲,薛睿嘴角動了動,臉色稍有鬆動,忍不住促笑一聲:這滑頭鬼。

      「啪!」

      驚堂木響,余舒老實地閉上嘴,歪頭看著竇虹,心中暗笑:就怕你不承認。

      馬縣令沉著臉對余舒道:「你可是聽見了,這紀家易館是義陽城有名有望的地方,你狀告他們串通竇家捏造假鑒帖,若是污蔑,本官必不能饒你!」

      「小民不敢,」余舒抬頭道:「大人,我有證物呈上。」

      馬縣令揮手命令衙役:「呈上來。」

      余舒在懷裡摸索一陣,掏出幾張帖子,給衙役呈交到馬縣令手中,低頭一看,卻是一張戶帖並著幾張出自易館的鑒帖,落款的名字和手印正是那趙慧的,他眉頭皺起,暗道不好,便聽堂下余舒悲憤道:

      「大人手上的,一張是有我乾娘生辰八字的戶帖,另外幾張鑒帖,是這萬象街上六家易館的相師和易客當面給我乾娘看相後所做,有戶帖上的手印為照,其中又有劉家和孔家易館的鑒帖,大人看到,那上頭沒有一張是說我乾娘八字和面相不符,更沒有一張是說我乾娘生相克夫!小民知道紀家是義陽城的易學世家,可尚有孔劉二家齊名,難道這劉家和孔家,就都不如他紀家嗎?只有他紀家看出來我乾娘是喪門星,別人家都是瞎子來的!?」

      此言一出,堂上沉靜,衙外卻亂了套。

      這趟被余舒從萬象街上引過來的人原是沖著那「一道一乞」的名頭,現在全被這案情吸引去,聽了這半晌熱鬧,總算是有了頭緒,聽余舒言辭鑿鑿,直指紀家易館做假鑒帖汙人孤女騙婚,助人侵佔家產,這會兒又拿出了真憑實據來,方才驚覺這不是在詆毀——

      義陽城裡名聲赫赫的易學紀家,八成是真幹過這齷齪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mmsky 發表於 2013-7-18 12:09 AM

第一百一十一章 狀告(二)

      誰也沒想到余舒會事先帶著趙慧在幾家易館求鑒帖,並且還摻進了孔劉二家,孔家和劉家的名聲在義陽城裡不比紀家差,人家開出的鑒帖上都沒說趙慧有毛病,那就是確說趙慧並非克夫克親之命了,顯然的,紀家當年給出的鑒帖,有問題。

      眾人心頭都想:如果說這紀家的鑒帖有問題,那竇家當年聲稱那孤女是喪門星騙婚的案子,不就是誣告了嗎?既是誣告,又侵佔了人家的嫁妝家產,那這兩樣罪加起來,可不輕啊。

      看客們都有數,竇虹就更清楚了,古來最忌侵人家財祖業,這罪甚同殺人一樣重,不同的是殺人要償命,侵佔人家財,是要雙數奉還,並且沒收家產的!

      竇虹色變,唇下的皺紋撇成了八字形,全無方才氣定神閑的樣子,一慌張就屈膝跪倒了:

      「大人冤枉!休聽這刁民信口胡言!」

      余舒道:「我如何信口胡言,你家當年從紀家求的鑒帖本就是假,以假亂真,誣告我乾娘,圖謀我乾娘家產,你有何冤枉?你還敢說紀家的鑒帖是真的!」

      馬縣令眼皮一跳,心覺不妙,忙要去拍驚堂木,制住下面聲音,可還是慢了一步——

      「當然是真的!」怎麼能說是假的,是假的不就證明她確實是誣告了趙慧,貪圖人家家產嗎!

      「啪!」

      余舒心嗤:果真如裴敬所說,竇家長女貪心,麼女潑辣。一樣的是自私自利。

      「大人明察,」余舒咬牙拖著半邊痛麻的身子爬起來,兩手撐著地,仰頭看向馬縣令,色厲神憤,錚錚然聲:

      「這竇虹一口咬定紀家的鑒帖是真,可我前日確是從六家易館為我乾娘取了八字面相的鑒帖,若不是這竇虹和紀家有意串通要謀我乾娘家財,那難道還能是紀家當年算錯我乾娘的八字面命,誤斷她是個喪門星不成?果真如此。那紀家易學世家的稱號,不過是虛有其表,欺世盜名!」

      虛有其表,欺世盜名!

      片刻沉靜,衙門外再一次炸開了鍋。人聲鼎沸,幾欲蓋過了馬縣令的驚堂木聲!

      「啪!」

      「啪!」

      「公堂之上!不得喧嘩!」

      馬縣令沉著臉看著堂下的余舒,惱也不是。怒也不是,怎道這邋遢乞丐這般巧舌如簧,靠著幾張鑒帖,就把竇虹逼急了。然她不去同這竇家論理,反倒是一口咬死了紀家。偏他還不能說她不是——

      紀家當年鑒帖是真,那就是紀家誤判,有汙世家名聲,紀家當年鑒帖是作假,那就是竇家串通了紀家,謀人孤女家業,亦汙世家名聲!

      這下子,真真假假都不成!

      余舒低頭,散髮遮掩下,嘴角微微溢出冷笑。不管是紀家還是竇家,這回都別想給她跑。

      「是誰敢說我紀家欺世盜名!?」

      正是時,衙門口處一聲怒喝傳來。圍觀者分道,見人群裡。被棗衣黑帽的衙役擁出兩個中年人,一個面白微胖,一個唇上蓄須,兩人臉色都不好看,儼然是因為四周對他紀家的非議聲。

      「啟稟大人,紀家二老爺紀孝春,三老爺紀孝谷帶到。」

      余舒扭頭看了眼正大步走來的兩人,便重新趴回了地上,她這副披頭散髮的鬼樣子,卻不敢保證紀孝谷不會認出她來。

      馬縣令看著這姍姍來遲的二人,暗松了半口氣,怕他們再晚來會兒,那竇虹就要被下頭那刁民哄著把他們紀家給賣了。

      他哪裡知道,紀孝谷和紀孝春不是故意晚來,而是路口上遇到了「撞車」的,才耽誤了工夫。

      紀孝谷一進堂便看到情況,他二嫂家的大表姐竇虹就站在一旁,慌慌張張的,地上趴著個乞丐,想必就是那個妄語之徒,盯著余舒的後腦勺看了看,紀孝谷並未想到這就是他那前不久才趕出家門的繼女,反倒是比較在意門口為什麼聚了那麼多人。

      紀孝春皺眉看了眼竇虹,轉而對地下余舒冷聲道:「刁子,是你方才汙我紀家名聲?」

      這是哪裡冒出來的狗東西,真是不知所謂!

      余舒未理他,沉著聲對馬縣令道:「望大人明察,還小民乾娘一個公道。」

      紀孝春還要說什麼,被馬縣令一聲咳打斷,場下雖然是他的二舅子,但外面那麼多雙眼睛瞧著,他怎好明著徇私——

      「堂下可是紀家來人?」

      二人道:「正是。」

      馬縣令抬手一指地上的余舒,「此人狀告你們紀家易館九年前同竇家串通,做假鑒帖,污蔑他乾娘——趙氏女克夫克親,議親八字是假,助竇家侵佔趙氏嫁妝家產,有人證黃舟指認,又有六家易館做鑒帖為證,證其並非寡命,你們可認罪?」

      紀孝春和紀孝谷對視一眼,前者上前,不慌不忙道:「啟稟大人,這件事——我紀家並不知情。」

      余舒把眼睛一眯:看來這兩個人是在路上都商量好了,要死不承認了。

      不過他們以為,這事一句話就能撇乾淨的嗎?

      「啟稟大人,」余舒道,「當年案件,分明是紀家易館給出的鑒帖,竇虹剛才也親口承認了,有黃老伯作證,如今這位紀老爺卻說不知情,不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嗎?」

      「哼!」紀孝春重哼一聲,面上坦然,心中卻有鬼,他對當年之事有所印象,竇虹的確來找他求過,他那時留了個心,並未出面,交給了易館中的兩個易客去做,事後便忘在腦後,誰想到如今這件事又被人揪出來,且危及了世家名聲,他一時拿不定主意如何應對,就抬頭看著馬縣令,遞個眼神過去,想叫他這妹夫暗示一二。

      馬縣令正是左右為難,看到他眼神,更是有苦說不出,光天化日下,這麼多雙眼睛盯著,是非各人心中有數,他若過失公正,定會留人詬病,去年皇上微服下江南,革職查辦了幾個徇私舞弊之徒,甚有人掉腦袋,而今官場最忌包庇,不被人查到還好,若有人拿這件事做文章,恐他烏紗難保。

      馬縣令為人謹慎,快速一番考量,看看堂下幾人,眼光從竇虹紀孝春紀孝谷臉上一一略過,很容易就分了輕重,便拍了下驚堂木,開口道:

      「紀孝春,你說你紀家不知情,莫非是當年易館中人欺上瞞下,私自為人作假?」

      此言一出,堂上人人色變,余舒暗自嘲笑:不愧是一家子,這馬縣令倒是一心想著為紀家脫罪,為護紀家名聲,竟把那竇虹給賣了,選了丟車保帥。

      竇虹還沒有傻到聽不懂話,驚慌地扭頭看向紀孝春,正對上紀孝春一個複雜的眼神,心底陡然一涼,便見紀孝谷替了他上前答話:

      「大人明察,這件髒事,我紀家確實不知情,那鑒帖既從我紀家易館流出,想必,是館內有易客私心,當時受了他人利誘,才出面作假證,還請大人調查當年卷宗,把那張假鑒帖找出來,我倒是要看看,是哪個混帳敢壞我紀家名聲,串通這竇家無恥侵佔他人家財。」

      扭一轉,看到紀孝谷盯著她淩厲的眼神,竇虹一屁股軟坐在地上,臉色發白發青,心知紀家為了名聲,這是在和她撇清關係,要讓她一人頂罪了。

      紀孝谷這派義正言辭,很是無所畏懼,主動提出來要查明真相,頓時就讓堂外頭聽審的眾多看客們轉了半截心思。

      「啪!」

      「主簿何在?到後堂去翻查九年前趙慧一案的卷宗,將那假鑒帖,取到堂上!」

      聽聞馬縣令吩咐,余舒又是一冷笑,那張假鑒帖,若是能找出來才怪。

      趁著主播去後面「找」證物的工夫,馬縣令又拍了驚堂木,存著快刀斬亂麻的心思,對下道:

      「竇虹,事到如今,人證物證俱全,皆指你捏造假鑒帖,誣告那趙慧騙婚,侵佔他人家財,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我…」竇虹還能說什麼,她再多說,就是把髒水往紀家身上潑,現在紀家擺明瞭是要和她撇清關係,若她死纏不放,恐怕日後——

      「啪!」

      「你既無話說,便認罪畫押吧。」馬縣令不給竇虹多做反應的時間,揮了揮手,讓師爺把寫好的罪狀拿去,衙役們捉了竇虹的手,按上手印,余舒所告,竇家這兩項罪狀,算是落輕了,現在只剩下紀家尚未定奪。

      馬縣令當場便判了竇虹歸還昔日侵佔趙慧的家財,當然是要趙慧親自來領,這個余舒是不能代勞的,另又沒收了竇家財物,判了她兩年牢獄,直接讓衙役拖到一旁去打板子了。

      竇虹可沒有余舒硬氣,養尊處優,年紀又不小,慘叫聲稍後傳出來,讓人聽了雞皮疙瘩直往外冒。

      余舒冷眼看著這一幕,總算是替趙慧出了口惡氣,可她自己的,還沒出。

      衙門外,依舊是議論紛紛,各說各理,已至中午,人群卻沒有散去的跡象,是還等著看那紀家最後如何說法。

      眾人都在看著竇虹挨打的時候,有一雙眼睛是從頭到尾穩穩地落在余舒身上,那漆黑的瞳孔裡有些東西,說不清,道不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mmsky 發表於 2013-7-18 12:12 AM

第一百一十二章 狀告(三)

      竇虹挨過板子,半死不活地被帶走收押,主簿入內翻查卷宗,約莫是過了一頓飯的工夫,小跑著從裡頭出來了。

      果然不出余舒所料,那張曾經陷趙慧於萬劫不復的假鑒帖「遺失」了,那主簿看來是馬縣令的心腹,深得他意,知道那東西不能拿出來,免得再節外生枝。

      九年前的卷宗上只記載有當初案情,有紀家易館佐證,卻沒有詳說當初為趙慧相面測字做鑒帖的紀家易客是誰。

      如此一來,紀孝谷說話更有底氣:「大人,我們開辦易館,最講究就是名聲,最忌諱就是胡亂在鑒帖上給人改命,平白沾惹這等髒事,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當初為竇虹做假證之人,雖出自我們紀家易館,卻絕非是我紀家指使,大人明察。」

      紀孝春也在一旁忿忿道:「要是讓我知道是誰曾做過這下做事,定不饒他!」

      他這會兒,真正不想饒的,是讓他們紀家丟人現眼的余舒。

      現在紀家是一口咬定不知情,那個給竇虹做假鑒帖的人是私收了她的利誘,做出有損紀家名聲之事,紀家儼然也成了受害者。

      余舒不插一言,就趴在地上靜靜看著馬縣令配合著他們表演。

      馬縣令拍下驚堂木,面有幾分威嚴,對余舒道:

      「九年前的東西,大概是在整理宗卷時漏失。現在找不到,本官亦是無法判定。如今竇虹已經認罪,那假鑒帖雖出自紀家易館,想必不是紀家指使,你說竇家串通紀家侵佔你乾娘家財一條,現在是說不通,故而本官判紀家無罪,你還有什麼不滿?」

      還有什麼不滿?

      不光是馬縣令和紀家二人,衙門外的眾人看到這裡,心中也都覺得。這樁擊鼓案應該就到這裡了,畢竟這誣告騙婚,侵佔孤女家財一事,主犯竇家被定罪,家產也被判歸還。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至於紀家是否指使人去做假鑒帖,現在是無憑無證了,還怎麼追究。

      但余舒偏偏不如他們所意——

      「大人。小民還有一物呈上。」

      馬縣令愣了愣,才叫衙役去拿,見余舒自懷裡又掏出了一份東西,他拿到手上一看。還是一張鑒帖,同放在他手邊的那六張不一樣。這四方方的鑒帖上頭,明晃晃的戳著紀家易館的花章。

      「這一張,是出自紀家易館的鑒帖,請大人與我之前呈上的六張相比較。」

      馬縣令隱隱覺得不妙,皺著眉頭,將案上幾張鑒帖擺開,一張張看過去,很快,就發現了問題。

      紀孝春紀孝谷不知馬縣令為何突然變了臉色,余舒卻正等著這時候。只見她兩手撐著地面,慢悠悠爬了起來,忍著疼。搖搖晃晃站穩,拿袖子抹了抹額上的汗。提了氣,朗聲道:

      「大人看到了,這一張,並前六張,都是萬象街上的易館為我乾娘一人所做的鑒帖,我乾娘雖不是喪門星,可命也不是很好,幾家易館為我乾娘測八字相面時,全說她命中有勞碌苦時,更有中年短命之相,這就要說到劉家和孔家易館算得准,他們兩家都測到我乾娘今年會有一場大禍,或危及性命,而我乾娘前不久的確是遭人所害。」

      這時候,衙門外頭較方才要安靜許多,都在聽著,余舒到底想要講什麼。

      「得貴人相助,我乾娘當日嘗利誘這七家易館,多拿出銀兩,要他們在鑒帖上動手腳,為我乾娘改個富貴命,謊稱好叫她改嫁,有六家都言辭拒絕了我乾娘,卻只有一家收下了這昧心錢,在鑒帖上動了手腳,就是我方才呈遞給大人的那一張——」

      話一頓,余舒一轉頭,看向紀家二人,蓬頭垢面下藏著得逞的笑:

      「就是紀家易館的那一張。」

      衙門外頭又響起了嗡嗡聲,把短命改成富貴命,還是為人改嫁用,這…這也太荒唐了!

      余舒做這事,本身其實很不合理,哪有特意上人家易館去收買人給自己做假鑒帖的,做了就做了,還非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但在這種場合下,不合理的就成了合理的,不能說的,就成了能說的。

      本來一腳踹了竇虹,紀家是差不多把自己從九年前的案子裡摘乾淨了,現在又鬧上這一出,無異於端一盆髒屎正大光明地往他們頭上扣!

      見事態不妙,死死盯著余舒,紀孝春怒火中又有一點驚慌,紀孝谷陰著臉,眼神一閃,似覺得這乞丐有些眼熟。

      余舒此刻卻不怕被他認出,將手一指他二人,憤然斥道:

      「九年前,有人利誘,你們紀家易館有人有膽助人作惡,做假鑒帖,誣陷他人是喪門星,九年後,有人利誘,你們紀家易館還是有人膽敢做假鑒帖,給人胡亂改命,以次充好,究竟是一人所為,還是一家所為?你們當人都是傻子?別人家易館都不做,只你家敢做,誣人喪門星,修人富貴命,這等無恥缺德事——你紀家九年前敢做,九年後敢做,我看再過九年,你們還敢做!」

      話音落,衙門裡外同時一靜,「紀家」二字,在眾人心頭,瞬間就黑了一半。

      「胡言亂語!胡言亂語!」紀孝春氣的臉色鐵青,瞪著余舒,簡直想要伸手打她,這易館是他在打理,幾代聲名,豈能壞在他這裡。

      紀孝谷拉住紀孝春,他亦是憤怒,卻知不能在這裡對余舒如何。

      「啪!」

      馬縣令怒聲道:「公堂之上,不得放肆!」

      余舒哪裡理他,看到紀孝谷這張臉,她就想起來余小修是如何被抽的背上血爛。哭著跟他說不想待在紀家,他們又是如何逼自己去給那寶貝四小姐抵命做小妾,趙慧如何落得當年悲慘下場,還有…那天她被打得半死,狗一樣被丟出紀家。

      她臉色漲紅,眼光冷冽,逼上前一步,咬牙切齒道:

      「這義陽城裡易學三大家,劉家孔家都名副其實,只你紀家欺世盜名。裝的都是包藏禍心,妄稱世家!有辱易風!什麼狗屁易學世家,我呸!」

      一口苦痰,當當正正吐在了紀孝谷胸口上。

      衙門外頭的看客們傻了眼,這般赤裸裸地羞辱。怕會成了日後義陽城最大的笑柄。

      紀孝谷低頭看看身上那口痰,臉色一點點發綠了,這下不光是紀孝春想打人。他簡直是想要殺人了!

      「你!」

      忘記此刻是在公堂上,紀孝谷伸出了手,高高揚起來,就要狠狠甩下時。對面的人卻突然眼皮一翻,身體下墜。軟倒在地上。

      ......

      「大人,他暈倒了。」有衙役上前,翻了翻余舒眼皮,對早就呆掉的馬縣令道。

      看著不早不晚在這時暈倒在地上的人,紀孝谷僵著尚未落下的巴掌,一口怒血卡在喉嚨裡,直想捶自己兩下吐出來。

      馬縣令此刻腦門抽的生疼,他任官這些年,辦過的案子也算不少了,大大小小。卻從沒有遇上過這樣的,一個告狀的,差點把在堂上所有的人都氣死。

      偏他還不知該拿這無賴怎麼樣。

      衙門外。大家交頭接耳,指指點點。多數議論的都是紀家,說出來的話,自然不是很好聽。

      「這小兒年歲不大,腦子也轉的夠快,只不過這樣得理不饒人,過顯狠辣,反倒失了善性。」

      聽到這評價聲,正在望著一處出神的薛睿側過頭,看著不知何時站到他身後的徐力,嘴角噙起了嘲笑,不以為然道:

      「既是為尋仇,又善給誰看?」

      徐力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道:「少爺上車吧,我們該走了。」

      「不急,不是還沒看完嗎?」

      薛睿話聲一落,就聽到人群裡響起了一聲哭喊,一個清瘦可憐的婦人擠出人群,跌跌撞撞跑進公堂,後頭還追著一個壯實的僕婦。

      「小余、小余!」

      馬縣令正愁著該怎麼處置余舒,就見到公堂上多了個病歪歪的女人,正趴在余舒邊上哭喊。

      「啪!」

      「堂下是何人?」

      「民、民婦是趙慧。」

      眾人皆張了嘴巴,原來這就是今天這場擊鼓冤案的正主啊,瞧那模樣,瘦的確實可憐。

      馬縣令在心裡頭轉了幾個彎,瞧瞧紀家二人,清了嗓子,道:

      「你既是來了,且親自聽判吧,那竇虹本官已經將她處罪,你若是還要告紀家,就先拿出些證據吧。」

      趙慧眼下是一顆心全系在余舒身上,看著她被打慘的樣子,哪有心想什麼證據不證據的,就哽道:

      「但求大人叫我帶我兒回家去。」

      紀孝春和紀孝谷自是不願意余舒此刻就走了,但他們也沒法子攔著,人還暈著,又不是案犯,難道還能潑水澆醒不成?

      馬縣令同他們想的又不一樣,紀家雖說這回倒了黴,但事已如此,再叫他們在公堂上鬧,頭疼的可是他了,先趁這機會把案子結了,人都攆走再說。

      「那好,本官現就判紀家無罪,趙慧,你畫押吧。」

      趙慧按了在文書上按了手印,讓和她一起來的那個壯僕把余舒背在身上,擠出人群走了,裴敬的馬車,就在對面巷子裡等他們。

      「你們也畫押吧。」馬縣令對面有菜色的紀孝春紀孝谷道。

      紀孝谷咬著牙,忍下了那口氣,接過文書,往上看了一眼,正落在一個名字上——余樹?

      這兩個字叫他疑心大作,回想著剛才看那乞丐時的熟悉感是從何而來,猛然瞪圓了眼睛。

      是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mmsky 發表於 2013-7-18 12:15 AM

第一百一十三章 這下出氣了

      趙慧帶著余舒一走,就有一些人跟在她後頭,見他們在對街上了一輛馬車,轉眼消失在深巷中。

      隨後紀孝春和紀孝谷也僵著臉離開。衙門口的大門一關上,衙役攆了幾句,眾人才紛紛散去,但還有些意猶未盡的味道,重回到萬象街上,紛紛將這一樁離奇的擊鼓冤案講給沒能趕上趟的人聽。

      相信不消一個下午,整條萬象街上的人都會知道,紀家易館因為幾年前幫別人做假鑒帖,誣告孤女騙婚,助人侵佔家產,被人告上了衙門,且狀告紀家的那個人,正是月前在寶仁賭坊大殺四方的「一道一乞」裡頭的那個乞丐。

      這些都是後話,先說余舒上了馬車,便在趙慧的哭聲中睜開眼睛,啞著嗓子笑道:

      「慧姨別哭了,不知道我是假裝的麼,要不然他們怎麼肯放我走。」

      趙慧不嫌棄她身上髒,將她摟進懷裡,抱著她的頭,嗚咽道:「誰叫你頂替我去擊鼓喊冤的,哪個讓你去挨這打,你是要難受死我吧。」

      余舒悶在她胸口,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然而心裡頭卻是前所未有的暢快,再沒什麼堵在裡頭,紀家這口惡氣,算是連著趙慧的一起出了。

      她呵呵笑著:「難受什麼,你該高興才是,這竇家總算得報應了,該叫他們嘗嘗你過去的苦日子。」

      「得報應的不只是竇家吧。」馬車在一條僻靜的街角停下,裴敬上了車。

      「裴先生,」余舒想要從趙慧腿上爬起來,奈何屁股腫的老高。挪動都難。

      「就那麼趴著吧。」裴敬道,在她倆對面坐下來,盯著余舒,看了又看。

      余舒被他瞧得有些心虛,索性閉上眼睛。

      「呵呵,」裴敬別有深意道:「我是沒想到,你竟然想了那麼個法子,把人都引到衙門口去,逼得那馬縣令不敢明目張膽的徇私,還讓紀家在眾多人前丟了醜。」

      余舒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著裴敬,吃不准他是不是知道她就是那個「乞丐」,便裝傻道:

      「說來還是以前先生和我提起那『一道一乞』的事,才叫我靈機一動,好在那群人不識貨。見我贏了兩把,就將我誤做那人,老老實實地跟著我走了。」

      不是她不信裴敬。而是這裡面還牽扯到景塵,她真要承認了自己就是那個「乞丐」,上哪解釋那個「道士」,到時候又要撒謊。不如乾脆裝傻到底。

      裴敬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先將此事咽下了。轉而又問起其他:「阿樹,我實話問你一句,你是不是和紀家有仇?」

      早上送了余舒走,他就去了商會總館,一聽到衙門動靜,就趕了過去,在外頭當起了看客,整場官司他都在場,一幕幕看過去,不免暗自心驚。

      這孩子才多大歲數。就能有這般心計,雖說那竇虹本就不是個聰明人,但在公堂上幾乎被她玩弄股掌。幾次被她誘出了不該說的話,他原一直以為。余舒是個性情良順的好孩子,現在看來,卻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

      尤其是看到她最後狠咬紀家那一口,讓他這個久經商場的大男人,都覺得背後有些發寒。

      直覺告訴他,單是為了趙慧,不止如此,她同紀家一定還有私怨。

      趙慧是知道余舒身世的,一直幫她瞞著,現聽到裴敬問,就有些不自在,余舒察覺到了,稍作遲疑,便開口道:

      「我和小修的生父去世的早,幾年前我娘被紀家三老爺相中,收進了紀家做妾。」

      裴敬十分驚訝,萬想不到余舒的出身竟會是這樣:「那你同紀家是?」

      余舒畢竟是借了裴敬一把東風,才治了紀家,見他問,不好不答,就大概解釋道:「幾個月前,我做錯事,被老太君一怒之下攆出去了,後來才遇到了慧姨,蒙她收留,再然後紀家就把我捉回去,逼我去給京城一戶人家做小妾,還打了小修一頓,再後來,那婚事沒談成,我們就被攆出來了。」

      趙慧這也是頭一次聽余舒說起紀家逼她給人做小妾的事,一聽就惱了,也不哭了,氣憤道:

      「這紀家還是不是東西!」

      裴敬亦是覺得紀家做過頭,但對余舒本人更有感慨,她這種吃了虧就一定要找回來的人,恰是最不好惹的那一種,現在她年紀還小,本事還不夠大,日後若有了依仗,才真叫人害怕。

      但她對趙慧又是這般重情重義,有恩必還的個性,卻又是最值得結交的那一種人。

      只可惜,這樣兩種性情生在一個人身上,若是男兒必能稱雄一方,奈何托生成了女兒身,終究要雌伏於男子之下。

      * * *

      且說紀孝春和紀孝谷回到了紀家,都不敢將在衙門裡發生的事告訴紀老太君,恐怕她氣的背過氣兒去,便商量瞞著她,紀孝春去找紀孝寒商量,紀孝谷則是回了西院,到小西閣,在翠姨娘房裡發了一通脾氣,摔了幾件器具後,丟下哭哭啼啼的翠姨娘,回房去讓下人燒水來洗澡。

      衣服還沒脫到一半,就有下人在屋外面報有急事,紀孝谷黑著臉到門外頭,一聽來人嘀咕,臉色瞬間變了幾變:

      「可有弄錯?你是親眼瞧見那乞丐在咱們賭坊裡出現,然後帶了人走的?」

      「是啊老爺,可不就是那個乞丐嗎,沒想到啊,他竟然跑到衙門去告狀了,難怪當初他會到咱們賭坊來砸牌子,原是早有記恨——老爺、老爺您怎麼了?」

      「你回去做事,」紀孝谷扶著有些發懵的額頭回到房裡,心中很是混亂:

      那個前陣子才被他攆出去的賊丫頭,竟然會是那天在他賭坊裡大殺四十局的乞丐嗎?

      不會,不會是她,怎麼會是她,她哪裡有那本事,肯定是聽說了那「一道一乞」的事,才故意去做樣子,能贏局,必是有人在旁相助,對,該是這樣才對。

      這麼一想通,紀孝谷的臉色才稍好了一些,倒了杯茶壓驚,喝著喝著,就冷笑起來,最後一起身,將杯子摔在了地上——

      「嘭啪!」

      * * *

      余舒和趙慧從衙門離開,沒有回裴敬府上,而是被他帶到了城南另一處住所。

      余小修先一步被人送了過來,正在房裡坐立不安地等著,見余舒破破爛爛的被人背了進來,猛一起身,原本趴在他膝蓋上的金寶翻了肚皮摔在地上,「唧」了一聲,惱火地拿尾巴甩了他的鞋尖,鑽進桌子底下生悶氣。

      「姐,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弄成這樣?」余小修嘴巴一扁,眼睛就泛紅。

      「閉嘴,先出去接盆水來。」余舒沒精力再應付個哭包。

      「哦、哦。」

      把身上的髒衣服脫了個乾淨,余舒被塞進被子裡,傷藥都是裴敬一早準備好的,趙慧就坐在床頭,一掀開被子,看見余舒紅的發紫的屁股,眼淚就又下來了。

      余舒閉著眼睛都知道她在哭,很是無奈,趙慧自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後,就好似變成了水做的,動不動就要掉上兩滴淚,她很不喜歡別人哭,偏不能對趙慧發脾氣,只好忍著。

      「姐,水打來了。」

      一聽到余小修聲音,余舒就趕緊把被子扯上了,「放床邊上,出去把門帶上。」

      「啊?」余小修聽懂了,不情願道,「我不出去行嗎?」

      余舒睜眼瞪他,都快疼死了,沒眼色,「不出去還站邊上等著看我光屁股麼,信不信我好了揍你?」

      先前在衙門裡光顧著唇槍舌劍了,一興奮就忘了疼,現在過去那勁頭,就開始吃不消了,不能對趙慧發脾氣,凶一凶余小修總使得。

      余小修見她面露凶光,就沒敢唱反調,乖乖去桌子底下揪了金寶出來,出去把門帶上了。

      趙慧和那個裴敬安排來的僕婦,給余舒淨了身,擦上藥,中途余舒就睡過去了。再醒來,已經是晚上,身上的泥巴土全擦乾淨了,渾身清清爽爽,當然除了屁股。

      趙慧自己還在病中,就沒在余舒床前陪著,余小修不知何時回到了屋裡,余舒睜眼就看見他坐在桌子邊上,逗金寶翻跟頭。

      金寶很不配合,小小的一團趴在桌子上不肯動,余小修戳戳它,它就撅撅屁股挪個地方,再戳戳它,它就乾脆翻過身子,四腳朝天耍賴皮。

      要余舒說,這小玩意兒就是非暴力不合作的典型,一對它好它就上臉,敲它兩個腦鏰兒就老實了,當然給它一粒銀子的效果會更好就是。

      「呵呵。」余舒突然癡笑出聲。

      余小修聽見,立刻丟下金寶,跑到床邊:「姐,你醒啦!」

      「嗯。」余舒屁股有傷,只能側躺著,抬手想摸摸他腦袋,卻夠不著,余小修發現,就很自覺地矮下身子,趴在她床邊,讓她能把手放在他頭上,要比金寶乖多了。

      余舒揉揉他頭髮,手心裡發軟,嘴角一翹,道:

      「小修,姐今天上午給你出氣了。」

      余小修眼睛圓了圓,他知道余舒卻幫趙慧打官司了,卻不知道上午在衙門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余舒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伸手點了點他的腦門,眯著眼睛道:

      「沒人能白欺負咱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mmsky 發表於 2013-7-18 12:17 AM

第一百一十四章 賀郎中問情

      打贏了和竇家的官司,裴敬第二天讓行七跟著趙慧到衙門去遞了嫁妝單子,馬縣令躲在後堂沒有出面,師爺派捕快跟著趙慧去了一趟竇家清點財物。

      竇家的人一早去了獄中看竇虹,竇家就只有入贅竇家的大姑爺在,捕快拿了文書出來,強令著他去開了庫房,又找管家拿了帳冊,有行七帶來的人手,一個上午就把該搬的都搬光了,多賠的那一倍直接折算成了銀兩,數目是裴敬讓人早就算好的。

      趙慧當年的嫁妝因帶有家產,相當的豐厚,竇家因為這些年經營不善,家底薄減,到最後,雜七雜八都算下來,竟是還短六百兩拿不出,那大姑爺原本想要使賴,行七倒好,直接指著人家祖宅,估算起了地方,要他去拿地契出來,那大姑爺險要暈倒,事先被行七塞了銀子的捕快兇惡了他幾句,就在行七打出的欠條上畫了押,壓根沒看仔細上頭寫的是什麼。

      一出竇家門,行七和趙慧就被人盯上了,那些盯梢的看他們把幾車財物都拉回了城南一座宅院,才回去稟報。

      午飯時,余舒趴在床上,接過趙慧遞來的欠條,看著上頭的白紙黑字,笑著彈了彈紙張,扭頭對趙慧道:

      「明天就讓裴先生派人去牢裡接賀郎中。」

      趙慧又是高興,又有些擔心:「竇露沒那麼好說話,我怕她——」

      「她好不好說話,那就是竇虹的事了,」余舒枕著手臂道:

      「裴先生早去查過了,竇家幾間鋪子都在虧。今天庫房又被我們搬了一通,衙門再去搜一搜充公,就剩下那間破宅子了,有這欠條,三天不還現錢,我們就讓人去收宅子,你說他們是願意露宿街頭做乞丐,還是願意給我們行個方便,撤了對郎中的訴狀,保他們一套宅子。這買賣怎麼算都不賠,竇虹就是不考慮她自己,也要考慮她膝下的子女,難道還指望著紀家去幫他們。」

      就紀家那刻薄樣,這回壞了名聲。肯定將竇家一起怨恨上了,親戚早就沒得做了。

      趙慧聽她說的焉定,心頭就安穩了。低頭愛憐地整理著余舒睡亂的頭髮,緩緩道:「之前我都沒敢想,這輩子還能有這麼一天,看見竇家那群人罪有應得。小余,你肯定是老天瞧我太可憐。才發了慈悲,專門指派給我的福星。」

      余舒一聽就笑了,下巴輕點著手臂,道:「有我這樣的福星麼,我倒是覺得,你是遇上我才開始倒楣的,你以前日子過的多安穩啊。」

      「那種忍辱偷生的日子怎麼叫安穩,」趙慧搖頭,「現在啊,我這心裡頭。才是真正安穩了。」

      余舒轉頭,看著趙慧溫和的目光,似能感覺到她心裡的平靜。突然問道:「慧姨,等這件事過去後。你…願不願意同我離開義陽,上京城去。」

      這是余舒頭一回在趙慧面前提起進京的事,因為早就打算要離開,所以這回她痛快地將紀家給得罪透了,現在紀孝谷想必認出她,正想法子要給她教訓。

      而趙慧,裴敬昨日私下和她談過,他會找個日子擺酒席認了趙慧做義妹,有他的面子護著,紀家不能拿趙慧如何,她在義陽城裡是安全的。

      可她就不行了,義陽已不是她能久留之地,紀家無論如何不會放過她,這件事一了她就要帶著余小修走,不管趙慧願不願意和他們一起上京,她都要親口問一問她。

      「上、上京城?」趙慧驚訝,「你們姐弟兩個,要上京城去?」

      余舒眼光一盛:「對,我要去京城,」

      不光是為了暫避鋒芒,也不僅是承諾為青錚找《玄女六壬書》,京城是天下諸易匯流之地,百川納海,大衍試上人才濟濟,太史書苑藏龍臥虎,司天監更是天下諸易最高的地方,她很想親身去見識和學習,她有預感,她的術數法則要到了那裡,才會有更多的突破。

      「我…」趙慧臉色一為難,張口想要說什麼,但見到余舒的神色,便把話咽回去,點頭道:「只要你們不怕我是個拖累,那我就和你們一道,去京城看看。」

      余舒一心嚮往,並未察覺趙慧臉上猶豫,聽她答應,便露了笑,抓著她的手道:「怎麼會是拖累,等你身體好一些,路上我們慢著走,還能順道遊玩呢。」

      趙慧見她高興,就也跟著笑了,只是這笑不到片刻,便忽然打住,她似想到什麼,緊張地詢問余舒:

      「紀家三老爺要是認出你來,你娘還在紀家,他會不會拿她出氣?」

      余舒搖搖頭,老神在在道:「紀孝谷是紀家最精明的一個,家醜不可外揚,要是讓大房二房知道昨天狀告他們紀家的是我,他自己先要被紀老太君教訓,落埋怨,這件事他肯定要瞞下來,就不會拿我娘如何,頂多是罵她幾句出氣,他心裡越有鬼,我娘就越平安。」

      她就是吃准了這裡頭的關係,昨天才放心地吐了紀孝谷一口,看他爆血管。

      不光如此,她離開紀家時,特意管翠姨娘要了生辰八字,就是為了給她判禍,昨天晚上她還給她算過,真要是她出了事,她肯定比誰都先知道。

      畢竟余小修還惦記著生母,她如何會不顧翠姨娘安危。

      * * *

      下午裴敬就派人到獄中,拿著竇家大姑爺簽下的那張欠條,和竇虹「談了談」,事情比想像中的還要順利,竇虹主動要求讓人到竇家去找來竇露,姐妹兩個在牢裡談了一場,不管過程如何,第二天一早,竇露就到衙門去索回了狀紙。

      當天晌午,賀芳芝就從牢裡被放出來了。

      趙慧還在病中,堅持要親自去接他,馬車裡頭,兩個人見了面,看到鬍子拉碴面容憔悴的賀芳芝,趙慧當時又哭了一場,賀芳芝人雖在牢獄裡過了幾天,見到趙慧平安無事,精神卻還好,手忙腳亂地勸了她一陣,就問起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輛車上就他二人,趙慧就從頭到尾和他講了,包括裴敬如何欠下她先父恩情,余舒如何地在公堂上狀告竇家,聽得賀芳芝連聲感歎,最後講到竇家下場,另他拍手稱快,直喊道惡人有惡報。

      趙慧破涕為笑,道:「是有那懲惡揚善的人在。」

      賀芳芝點頭道:「裴先生知恩圖報,小余有情有義,確是為你懲了惡。」

      趙慧看了他一眼,把頭一低,「我說的是你。」

      賀芳芝愣了愣,面色一紅,羞愧道:「我哪裡稱得上,冒失打傷了人,還要你們為我奔波,實在是慚愧。」

      「你那是為護我周全,」趙慧現在回想起來那天他擋在她床前,因別人欺負自己,就一反平日溫和,怒氣衝衝打人的場面,心裡頭還是一陣熱乎,不由得抬頭盯著賀芳芝,眼裡露了絲情意出來。

      賀芳芝呆了呆,等回過神來,他已經是拉住了她的手,捏在手心裡。

      兩人俱是臉紅。

      他們倆,一個是未嫁先喪,一個前室早亡,年紀一把,都獨著身子,前段日子朝夕相處,就互生了情意,卻未曾說破,此刻這手一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慧娘,你,咳咳,你要是不嫌棄我沒本事,我、我願意一直照顧你。」賀郎中是鼓足了勇氣才把這句話說出來。

      趙慧鼻子一酸,就又想哭,「我身子這樣,往後只怕是會拖累你,該是你嫌棄我才對。」

      「不嫌棄不嫌棄,」賀芳芝抓緊她手,那話說出來,臉皮自覺就厚了,乾脆把趙慧另一隻手也抓住了,認認真真道:

      「你的病由我養著,總會好利索的,你要是答應了,回去我就尋易館挑吉日子,請人去說媒,好早一天名正言順地照顧你,我爹去的早,我娘身子骨很好,她人脾氣和善,你看我就知道了,前陣子我同她提起你,娘還拿我打趣呢,若我們能成了,正如她老人家心願了。」

      賀芳芝時常住在醫館,幾日不回家,因而這次出事,家中老母還不知道,只當兒子事多,就安安心心在家裡頭沒出來找,前頭裴敬還讓人帶了平安話過去,老人家也未懷疑什麼。

      聞言,趙慧又濕了眼睛,幾乎就想要答應了,可突然又想起來昨個兒余舒提起要上京城的事,這便愣在那裡:

      她要是和郎中好了,必是要留在義陽城給他母親養老的,那還怎麼和小余上京?

      賀芳芝見她不吱聲,就有些慌,正要再說些什麼,手上就被趙慧推開了,他傻了傻,小心試探道:

      「慧娘?」

      「我、我們兩個…不搭襯。」趙慧硬生生找了個理由,嘴裡發苦。

      賀芳芝臉上喜色頓時沒了影,就知道這是被拒絕了,看著趙慧低頭不見表情,他心頭不解,不知道是哪句話說錯了,方才還好好的,趙慧分明是對他有意,為何他把話說明白,她反而不願意了。

      車裡頭安靜下來,賀芳芝滿腦子想的是趙慧為何會拒絕他,趙慧滿腦子想的是她得陪余舒一起走,誰都沒再說話,一直到馬車停在了裴敬在城南的宅子門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ammsky 發表於 2013-7-18 12:19 AM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安排後路

      余舒這幾天趴在床上養傷,特意討了裴敬、秦氏,還有賀郎中的生辰八字,利用這段時間為他們算八字判禍。

      禍時法則很好用,但有一個同同晴雨法則一樣明顯的弊病,那就是時限性,只能算出來半年內的災禍,再往後就會大失準頭。

      余舒花了整整三天的工夫,將他們三個人這半年內的禍事統計下來,重點標注了嚴重的,比方說秦氏一個月後會因著涼生一場大病,裴敬兩個月後會因為小人賠一筆大買賣,唯獨賀郎中下半年是平平順順,沒什麼災痛。

      余舒當然不會直接把這些拿給他們看,整理後,她記下要他們何時防範什麼,只要他們小心,就能避過去。

      倒是趙慧,余舒發現,禍時法則對她是沒用了,她猜想,這大概是因為本該在上一場事故中離世的趙慧最後活下來的緣故,因而八字對她是不准了。

      裴敬今天尋空過來,因余舒小他一輩,不需要忌諱什麼,直接進了臥房看她,這地方就是他的,出入不需要人通報,他敲了門進屋,余小修正在喂金寶吃東西,他一眼就瞧見了桌上的小黃毛,嚇一跳——

      「這怎麼玩起耗子來了?」

      他這一喊,金寶受了驚嚇,「嗖」地就鑽桌子底下了,余小修背著手站起來,局促地看著裴敬,不知道怎麼解釋養老鼠的事,只好扭頭向他姐求助。

      「先生看錯了,」余舒笑道,「那不是偷糧的耗子,是另外一種鼠類。挺乾淨的,小修喜歡,我們就養著玩了。」

      余小修看看余舒,暗自嘀咕:明明一開始是你要養的。

      「是嗎?」裴敬聽了余舒解釋,就沒再大驚小怪,他早幾年跑南北的生意,是見過不少人養奇怪物的,養蛇養狼的人都有,養個老鼠…沒什麼不能的吧。

      「先生來的正好,我有東西要給你。」余舒直接在床頭一摞書紙裡翻出來兩張,遞給裴敬,這是她讓余小修用毛筆重新寫的,可不是她那潦草的炭筆字。

      「這寫的什麼?」裴敬瞧了,上頭有寫某月某幾天防小人。某月某幾天不要坐馬車,之類的話,林林總總。七八條。

      余舒早準備好說辭:「我那天不是要了八字嗎,閑來就為你和夫人算了算,也不知道准不准,你小心些總是好的。」

      裴敬點點頭。將這兩張紙仔細收了起來,並沒告訴余舒。他在大易館每個月都捐有定錢,專門給他夫人兒女問平安,雖不免災禍,但求心安。

      「小修,你先出去玩,我同你姐姐有話要說。」裴敬道。

      余舒對余小修擺擺手,他便從桌子底下抓了金寶出去了。

      裴敬在圓桌邊上坐下,看著床上的余舒,道:「紀家易館這幾日,很是冷清。我差人打聽過,紀家走了幾個易客,劉家和孔家易館這兩天門上倒是多了許多人。白撿了便宜。」

      余舒笑道:「那感情好,這萬象街上的易館。怕是有好一段時間不敢有人收錢做假鑒帖了。」

      那天在公堂上,她先後拿了七張鑒帖給馬縣令,最後還聲稱,她出錢賄賂了七家易館要求給趙慧改富貴命,只有紀家鬆口了,這話不假,但是她拿給紀家易客的錢,是她拿給其他六家的十倍,二百兩銀子砸下去,別說是把勞苦命改成富貴命了,她這狗屎命都能給改香了。

      有言道,抓住了才叫賊,紀家被她揪出來,事情鬧得那麼大,殺雞儆猴,多少是給那些開易館的敲了回警鐘,警告他們身後有餘就莫伸手。

      裴敬看她還笑得出來,便道:「你先別高興,這宅子外頭已經被人盯上了,是紀家的人無疑,就只等著你出來呢。」

      余舒無懼道:「那就讓他們等著吧。」

      看她滿臉輕鬆,裴敬跟著笑了笑,道:「我已經安排好了,十天后泰亨有一支商隊往京城走,你和小修就充作行七的子侄,跟著一路同行就好,我另外再給你們安排一個護衛,保護你們一路平安到京城。」

      余舒高興道:「那就太好了,我待會兒就同慧姨說。」

      裴敬奇怪道:「你還沒告訴慧娘你們要上京嗎?」

      「說過了啊,我是說告訴她什麼時候走,讓她好準備。」

      「準備?」裴敬總算聽明白了,頓時皺眉道:「她要同你們一起走?」

      「是啊,裴先生放心,路上我和小修會好好照顧慧姨的。」余舒看裴敬樣子,只道他不放心趙慧旅途顛簸。

      裴敬張張嘴,欲言又止的樣子,側頭小聲自語道:「難道是我看錯了,不會啊,他們兩個…」

      余舒往前趴趴:「先生說什麼?」

      「呃,」裴敬瞅她一眼,心裡計較了一下,扭頭看了一眼屋門,清了嗓子道:「那賀郎中…不是對慧娘有意嗎?」

      「啥?」

      得怪裴敬講的太含蓄,余舒一下子沒能領悟。

      可她這麼一遲鈍,裴敬頓時就覺得尷尬了,他一個四十歲的老頭子和個小姑娘背後討論人家的男女關係,不是吃飽了撐著麼。

      這麼一想,裴敬就沒了八卦的心思,起身道:「上京的事,你再和慧娘商量商量吧,我先走了,行裝我會給你們準備妥當。」

      「好,有勞先生了。」

      余舒瞧著裴敬走了,翻過身躺了一會兒,琢磨著他剛才沒說明白的話,突然一屁股坐起來——

      「嘶——」

      抽口冷氣,她捂了捂屁屁,呲著牙小聲道:「不是吧,這賀郎中竟然和慧姨看對眼了?」

      * * *

      賀芳芝打從牢裡出來,回了一趟家看望了母親,第二天就到趙慧這裡報到了,打著給她看病煎藥的旗號,整天整天地在她身邊轉悠,余舒躺在房裡看不到,余小修看到了卻悟不到。

      這天晚上,吃晚飯的時候,一樣是趙慧和賀芳芝在一桌,余舒卻從屋裡頭挪窩了,被余小修扶著,一瘸一拐地從房裡走出來。

      「怎麼不在屋裡頭吃?要坐外頭嗎,那我給找個墊子來鋪著。」趙慧就要起身給余舒去找軟墊子坐,被賀芳芝伸手攔了:

      「我去拿,你坐著。」

      就這麼一下子,余舒便看明白了,暗笑自己白目,掛在余小修肩膀上,挪到賀郎中鋪好的圓凳上坐。

      吃飯的時候,來來回回打量他們兩個,越看越明白,就賀郎中吃一口給趙慧夾三口那架勢,瞎子都看出來他對趙慧有意思,只不過,她怎麼瞧著趙慧興致不高,對賀郎中有些冷淡呢?

      難道是郎有情,妹無意?

      其實,要余舒的眼光來說,賀芳芝此人是不錯的,年紀比趙慧大上幾歲,人模樣長得方方正正,為人正派,又有一技之長,最難得是還英雄救美過,不是個窩囊的。

      真要和趙慧湊成一對,沒什麼不可的,罷,先探探他們口風再說。

      余舒夾了幾口飯,不經意問道:「賀郎中,我沒有問過,你家裡還有什麼人口啊?」

      她就知道賀芳芝死了老婆,沒有孩子,不知父母尚在否,有沒有兄弟。

      賀芳芝道:「就只有一位老母親了。」

      「是嗎,那她老人家身體還好吧?」

      「嗯,她身子骨還好。」

      余舒和熟人說話,不喜歡拐彎抹角的,問了兩句,便直接道:「那你這些年都孤身一人,她老人家都不說什麼嗎?」

      「咳咳。」一粒米卡到了賀芳芝喉嚨裡,他捶著胸口,臉有些紅,實在是剛才那話由余舒這麼個半大的小姑娘問出來,奇怪的緊。

      「嗒」地一聲,趙慧把碗一放,忙起身去倒了茶水給他,一面擔心地望著他,一面對余舒嗔道:「好端端你問這些個做什麼,該是你關心的事麼?」

      余舒這下糊塗了,趙慧這模樣,看不像是對郎中沒意思啊,這不連她都數落上了,為何方才對賀郎中的殷勤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不怪她,咳,」賀芳芝喝了口茶順氣,對趙慧擺擺手,正捕到她關心的神色,心裡一動,就轉頭對余舒苦笑道:

      「早些年一心學醫,沒有那個心思,現在有了心思,卻沒那個福氣。」

      說著話,他就將眼神投向趙慧,趙慧被他瞧的低了頭,擰著手絹,把茶壺放下了:「我吃好了,你們慢慢用。」

      說罷就有些匆忙地跑回了屋,賀郎中神色瞬間黯下來,瞧得余舒都有點兒同情了,中年戀不容易啊,她是不是該幫著撮合撮合?

      「慧姨怎麼了?才吃這麼點。」余小修道。

      「小修,你去把這碗湯端屋裡給慧姨送去,看著她喝了。」

      「哦。」余小修對余舒是言聽計從,端了湯碗就進屋去了。

      桌上只剩下余舒和賀芳芝,余舒挪了挪屁股,先開口道:

      「賀郎中,我實話問了,你是不是喜歡我慧姨啊?」

      賀芳芝又被她的直白嚇著了,咳咳兩聲,雖然害臊,卻還是點點頭。

      「那我慧姨知道嗎?」該不是沒親口表示過,所以才不得趙慧回應。

      「…我同她提過,她、她沒答應。」

      余舒心想:那就怪了,郎有情,妹有意,兩情相悅又訴了衷腸,家裡沒人反對,也沒什麼阻撓,趙慧為什麼不答應呢?

      等一等,該、該不會是——因為她吧?

      余舒腦子轉了大半個圈,才找到重點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mmsky 發表於 2013-7-18 12:41 AM

第一百一十六章 孤女終有歸

      晚飯後,趙慧沒再露面,賀芳芝一個人有些孤零地走了,余舒在客廳裡待了一會兒,就一瘸一拐地走到趙慧房門口,看見裡頭燈還亮著。

      「慧姨,你睡了嗎?」

      「小余?進來吧。」

      門一推就開了,余舒走進去,繞過了屏風,看到趙慧正坐在床邊上,神情有些不自然,她身上的衣服整整齊齊的,沒有要休息的跡象。

      「來這裡坐,走路不疼嗎?」趙慧扶著余舒在她床上坐下。

      余舒搖搖頭,「吃飯那會兒忘記和你說,今天裴先生來過,十天後有一支商隊要上京,到時候我們跟著商隊一起走。」

      趙慧愣道:「這、這麼快就要上路了啊?」

      余舒道:「是啊,錯過了這一回,就要等下個月了,裴先生要我和你商量,你看是把從竇家討來的那些個物件一起帶上,還是先讓他替你保管著?」

      「啊,」趙慧心不在焉道,「你們看著辦吧,怎麼樣都行。」

      余舒仔細留意著她的表情,更確定她是因為之前答應和她一起上京,才沒回應賀芳芝的示好。賀芳芝家中高堂尚在,不能遠遊,趙慧要和他走到一起,勢必要留在義陽,怎麼能同她上京。

      「慧姨,你真捨得離開義陽嗎?」

      趙慧回過神,微微一笑,有些苦澀:「有什麼捨不得的?」

      「好比說——賀郎中,你捨得下他麼?」

      趙慧一驚,慌張道:「你、你這孩子,瞎胡說什麼。我捨不得他作甚?」

      余舒嘿嘿一笑,不再逗她,伸手攬住她胳膊,親熱道:「慧姨,你願意同我一起走,我當然是高興的,可我不想做那惡人棒打鴛鴦。要我看,賀郎中人挺好的,又會醫術,人又和善。你要是也喜歡他,打算和他過日子,就留在義陽吧,錯過了這個村小心就沒這店了。」

      趙慧聽了這話,不但沒有高興。反而板起了臉:「你從哪亂聽的話,誰說我要和他過日子的。」

      「你先別生氣,聽我說。」余舒晃晃她手臂,認真道:

      「我原先提起要你同我們一起走,是不放心將你一個人留在義陽,就是有裴先生照應。你一個女子獨身也有諸多不便,現在賀郎中有心照顧你。不是很好嗎?比起和我們路途顛簸,你當然是留在義陽更穩妥。我知道你也是不放心讓我們姐弟兩個單獨上路,沒大人陪著,但你瞧我是那種會吃虧的人嗎?」

      趙慧有些傻住,她當自己瞞得挺好,沒想余舒不但看出來,還和她挑明白了,頓叫她不知如何作答,她確是不放心讓這兩個孩子單獨上路,但是捫心自問。她就能放得下郎中嗎?

      該說的都說了,余舒看趙慧猶豫不決的樣子,心裡有數。便對她道:

      「慧姨你再好好想想吧,別到時候真狠心跟我走了。半路上又後悔,我可沒法子送你回來。」

      說完她又坐了一會兒,便站起身,慢騰騰挪出去了,趙慧坐在床邊上發呆,連她何時走了都不知道。

      * * *

      第二天一早,賀芳芝又來報到,正趕上吃早飯,沒在飯桌上見到趙慧,便問余舒,余舒瞧他一副不知情的樣子,想趙慧一夜沒考慮出來個結果,不如給她加一把火,眼珠子轉了轉,就故意道:

      「正在房裡頭收拾行囊吧。」

      「收拾行囊?」賀芳芝疑問,「你們不在這兒住了嗎?」

      余舒佯作奇怪道:「怎麼慧姨沒同賀先生說嗎,過幾日我們就要離開義陽了。」

      「什麼!」賀芳芝如余舒所料般大吃了一驚,臉色變了幾變,乾站了片刻,掉頭就往趙慧房間的方向跑去了。

      余小修奇怪道:「賀郎中怎麼了?」

      「大人的事,小孩兒少管。」余舒踢了踢腳邊正拿桌腿磨牙的金寶。

      余小修撇撇嘴,掰下一口包子丟到桌下。

      余舒原本是想要跟過去看看,但怕不小心壞了好事,就忍住了,磨磨唧唧吃完早飯,拽著余小修回了房。

      一個早上,不知道賀芳芝和趙慧發生了什麼,快到中午的時候,趙慧才找到余舒房裡,鼻子眼睛都紅紅的,顯然是哭過了,至於嘴巴為什麼也紅紅的,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小余,我有話和你說。」

      余舒探頭往外面一瞧,見到門口躲著賀郎中半條腿,心裡好笑,就對余小修道:「小修,出去把門關上。」

      余小修早習慣了余舒動不動就往外攆他,拎了金寶就走,關上門,站在門口和賀郎中大眼瞪小眼。

      余舒從床上坐起來,拉著趙慧的手讓她也坐下了,看她不好意思開口,便主動道:「慧姨想明白了嗎,是要跟我走,還是要留下?」

      「我…我舍不下他。」趙慧臉上即是羞赧,又有愧疚。

      余舒爽快道:「那就留下吧。」

      趙慧輕輕「嗯」了一聲,見余舒並無半分不滿,反而替她高興的樣子,心中一暖,便沒了之前的彆扭勁,伸手摟住她,道:

      「我和郎中商量過了,趁你還沒走,這幾日就把婚事簡單辦了,好叫你做個見證,你給慧姨挑個好日子吧?」

      「啊?這樣會不會太倉促了?」

      「哪會,現在這世上,慧姨最親的人就是你了,你這一去,還不知何時會回來,」趙慧有些臉紅道,「要不我就等你什麼時候回來了再嫁。」

      「咳!」

      屋外頭突然響起了一聲響亮的咳嗽聲,余舒看著窗外晃動的人影,竊笑一聲,她真要應了趙慧這一聲,賀郎中還不沖進來和她講理。

      罷。趙慧這一嫁雖是遲了九年,可終歸是讓她遇上良人。

      「呵呵,我這就給挑個好日子還不行嗎,現在就讓人去請裴先生過來商量。」

      * * *

      裴敬聽說了賀芳芝要同趙慧成親的事,沒一點大驚小怪,一手將這件事攬下了,只叫賀芳芝回去請媒人,準備新房。

      余舒瞧她插不上手,就每天陪著趙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在家裡頭待嫁。

      賀芳芝動作快。第二天就有媒人上門來提親,秦氏一早過了門,代替趙慧出面,走了個過場,在趙慧的堅持下。沒有到易館去請八字,余舒客串了一回易客,給他們兩個排算了。由余小修代筆,批了八字良緣,交由媒人拿回去給賀母過目。

      賀芳芝的老房子在城西,說來也巧。就和裴敬的大宅隔了兩條街,兩進的小院子。共有六間房,家境算是殷實的了。

      賀母第三天就差人送了聘禮過來,雖不比富貴人家的隆重,但細小之處,足可見用心,尤其是賀芳芝親自送過來的一支祖傳的碧玉簪子,綠汪汪入手沁涼,就連裴敬都稱讚是好物件兒。

      這當中還遇上個難題,便是趙慧從竇家討回來的幾車嫁妝,如果全送去賀家。肯定是沒地方放,最後還是裴敬考慮周道,將趙慧現在住的這座帶有庫房的宅子。直接送給了趙慧做陪嫁,剛好安放她過多的嫁妝。

      第五天秦氏送了嫁衣來。第六天就是喜日子。

      趙慧出嫁前一天晚上,吃過晚飯就把余舒喊到了她的房裡,關起門來,從枕頭底下拿了幾樣東西交待給她:

      「小余,這裡統共是一千兩的銀票,存的是五福錢莊,我托裴先生給兌換的,這內兜是我特意給你縫的,銀票這樣疊好了收在裡頭,你出門就系在腰上,萬別隨手亂放,到了京城,熟悉熟悉地方,先買個宅子安定下來。這兩袋碎銀子,你也裝好,用在路上花,我問過了,你們吃住都跟著商隊,用錢的地方不多,看有什麼想買的就別吝嗇,假使是掉了錢袋,也別慌張,裴先生和商隊的領頭打過招呼,專門給你備了一小箱銅錢,你用著了就管他們要。」

      余舒看著趙慧將幾張銀票塞進了一條細長的內兜裡遞給她,又拿了兩隻沉甸甸的皮錢袋放在她手上,聽完了她的叮囑,才在她身邊坐下,把那條內兜給了她,道:

      「這兩袋錢我就收下了,這一千兩我不能拿。」

      趙慧嗔她:「有什麼不能拿的。」

      「拿了手軟。」余舒老老實實道,的確手軟,趙慧是從竇家討回了家產,但那些東西現在都在庫房裡擺著,不能當錢使,這一千兩,要她沒猜錯,該是趙慧所有能湊出來的現錢,叫她怎麼拿。

      再說了,趙慧明天就要嫁人,這錢的事要日後讓賀芳芝知道了,沒准會讓他們夫妻隔閡。

      趙慧笑道:「你當初眼皮子不眨地給我使了五百兩看病,怎麼就沒有手軟?給你就收著,我是和郎中通過氣的,要不是嫌你路上帶太多東西不方便,招了人眼,這院子後頭那些東西,我們都想叫你拉走呢。」

      余舒摸摸頭,這方想起來她之前給趙慧看病花了五百兩的事,看看趙慧一副她不收不行的樣子,想了想,表面上便痛快地接下了。

      「這就對了,」趙慧笑呵呵地拍拍她的手。

      「我也有東西給你,」余舒在袖子裡掏掏,摸出一條編好的紅絲線,上頭串著三顆水靈靈的玉珠子,花生大小,正是她早先在趙慧家,自己做了風水盆子養的,昨天她央裴敬派人到巷子裡取了回來。

      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但是她頭一回做的,是份掛念,也是祝福。

      她拿了趙慧的左手,撩起她袖子,將這玉珠子系在她手腕上,一邊仔仔細細地打著結,一邊輕聲念道:

      「慧姨記得我曾經說過吧,你是早年吃苦,中年來福,能活到八十九歲,安享晚年,我系這顆珠子,保你平安健康。」

      趙慧笑著點點頭,抬起手腕,喜歡地撥了撥那圓潤的小珠子,柔聲應道:

      「我會好好收著,活到八十九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mmsky 發表於 2013-7-18 12:44 AM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上路嘍

      趙慧嫁了,余舒從頭到尾在一旁觀禮,看她上花轎,跟著迎親的隊伍去了賀家。

      裴敬親自護送的轎子,邀請了一些商場上的朋友湊熱鬧,在這一天放出了話,趙慧是他泰亨商會裴總管的義妹,余舒相信這事當天就會傳到紀家。

      鬧過了洞房,天黑的時候,余舒和余小修才坐著裴敬的馬車一起離開,在余舒的要求下,去了一趟城東,趙慧家的小巷子。

      未免有什麼不測之事,裴敬陪著她一起下了車,兩人到趙慧家門口,余舒一個人開門進去了,進屋點了燈出來,到廚房拿了個鍋鏟,在院角挖了一晌,從土裡刨出來一件裹著布的長條物件,拍拍上面的土,提在手上,用腳把土坑踩平了。

      夜裡黑燈瞎火,她退出來關門,裴敬只模糊看到她手上拿有東西,便問道:「取了什麼?」

      「一件古董。」余舒沒細解釋,手裡這東西不是別的,正是幾個月前,她帶著人去郊外救那薛文哲的時候順手藏起來的那把「上古寶劍」,之前被她埋在雜院牆底下,後來她被攆出來,就讓那時還在紀家的余小修偷偷挖出來,埋在了趙慧家。

      這把劍是不是「上古寶劍」她不知道,但肯定是一件老古董了,這回她要去京城,正好一塊帶走,介時再找能人辨識一二,果真是寶貝,那就發大了。

      * * *

      已是夏季,南方多雨,昨夜才下了一場,第二天起來。空氣涼涼的叫人舒暢,余舒洗漱後,喊了在院子裡服侍的丫鬟進來梳頭,紮了馬尾,高高盤上,纏起杏子黃的緙絲髮帶,挖了髮油把鬢角額髮都抹起來,光光的露出整張臉盤。

      叫了丫鬟端水出去,她將整齊疊在床頭的新衣抖落開,對著鏡子著裝。

      杏子黃的素面半身綢衫將遮到大腿下。窄袖齊肩,微開的前襟處正巧遮了胸前的起伏,一條煙灰的袷褲,仔細掖在黑布靴邊,將腰上系起寸寬的黑皮子革帶,掛上了花青底子荷包。配了一條彩繩串著三枚福錢,最後將那把被布條裹的嚴嚴實實的「寶劍」,學著景塵的樣子。拿絲帶綁在後背上。

      瞧一瞧鏡子裡,映著挺拔的少年,雌雄莫辨的年紀,眉彎彎。眼閃閃,秀秀氣氣。精神滿滿。

      余舒活動活動手腳,滿意地對著鏡子咧了口白牙,擺了幾個姿勢,臭美了一番,轉身撿了床上放的錢袋子,一隻塞進懷裡,一隻裝在包袱裡,挎在肩上,健步走了出去。

      余小修比她起的早,收拾的快。就坐在外頭等她吃早飯,一樣是穿的整整潔潔,就連金寶。昨晚上都特意洗了一回澡,被余舒拿著絲瓜絡前前後後搓了一遍。

      這宅子大門外頭被紀家盯了幾天。余舒和余小修吃過飯,天方亮,倆人被丫鬟領著,在後院尋到了一處隱蔽的後門,出去就有一輛馬車等在外頭,上了車,趙慧和裴敬都在。

      新婚才三天,趙慧面上都帶有一絲紅光,一見到余舒,就拉著她不放,一手牽了余小修,對她姐弟二人叮嚀不舍道:

      「路上別亂跑,夜裡睡覺要蓋好被子,該吃飯的時候一定要吃飽,我包了兩包點心,放著你們路上零嘴,夜裡饑了吃,小修,不管到哪兒都跟著你姐,你也是個小男子漢了,慧姨知道你懂事,要和你姐互相照顧知道嗎?」

      「嗯,我知道,」余小修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我會照顧好她。」

      趙慧滿意地拍拍他,裴敬看她講完,才開口對余舒道:「這趟商隊領路的人是畢青畢老闆,他是我們泰亨商行在義陽城另一位副總管的胞弟,護隊有二十個人,隊長裘彪原是同遠鏢局的大鏢師,身手很是了得,因為運送的是商物,路上難免遇到蟊賊,不必怕,跟緊車隊,不要亂跑就行,我和他們兩個都打過招呼,遇到麻煩你就直接去找他們說,不要不好意思開口。」

      古時官道少,郊野多,草莽四伏,長途很有風險,若空無武力一個人上路,出城走不到三里地就會被打劫一空,弄不好遇上惡人還會丟了性命,故而遠遊時,為了平安抵達,有錢人都會不是自帶護衛就是請鏢局,沒錢的就找商隊搭個順風車,結伴同行才安全。

      余舒記下了裴敬的話,對他道:「裴先生,我娘還在紀家,還請你幫我留意一下,哪天她被攆出去了,暗中幫她一把,讓她有個安頓之處就行,等我在京城落了腳,就寄信給你。」

      「沒問題,我會幫你留意。」

      商隊一大早就在城西集結了,余舒他們到時,兩個管事正在最後一遍清點貨物,裴敬先下了馬車去找人,趙慧抱著余舒,竟是捨不得撒手了:

      「路上一定要小心,平平安安的。」

      「嗯,你也要好好的,和賀郎中過好日子,多注意身體,遇到難處就找裴先生,」余舒將頭埋在她肩上,使勁兒摟了她一下,便推開她,拎起兩隻包袱,拉著余小修跳下了車。

      「阿樹!」

      裴敬在不遠處喊了她一聲,身邊站著個穿長衫的男人,三十出頭的樣子,瘦高,背有一點駝。

      余舒拉著余小修跑過去。

      「畢青,這就是行七那兩個侄子,我也是當親侄子一樣看的,不是他們非要鬧著到京城去尋他們外婆,行七也不會答應叫他們走,這不是今天都不捨得來送,你可幫我好好照看著。」

      「你就放心吧,保證將他們平安送到京城,」畢青笑一笑,伸手拍拍離他近的余小修,道:「趁著年輕早出去長長見識是好的,我比你們行叔小兩歲,看你們是喊我畢叔,還是青叔都行。」

      「畢叔。」余舒先挑了一個,余小修立馬跟著喊了,倆人一般乖巧,少有人看著不喜歡的。

      畢青哈哈笑著,對裴敬道:「這麼好模樣的孩兒,難怪行七捨不得讓走,換了我也得護在家裡頭,行啦,你們兩個先到車上去坐吧,瞧見沒,就是前頭那一輛,車頂描了紅漆的。」

      「嗯。」

      余舒轉身對裴敬揖了揖手,謝意不言而喻,裴敬點點頭,目送著他們拿著大包小包,爬上了前頭的馬車,才轉過頭和畢青,低聲和畢青說話:

      「你確定這趟貨裡沒夾什麼私物?」

      畢青苦笑道:「你這都問我第三回了,要是夾了私,我能敢親自領隊嗎,肯定派了別人去走險。」

      「沒有就好,路上小心些,我這就回去了,等你從京城回來,我和行七請你去喝酒。」

      「好!」

      裴敬搭了下畢青的肩膀,又看了一眼余舒和余小修坐的那輛馬車,轉身離開。

      * * *

      商隊出行,沒那麼嬌氣,多是不帶有車廂的馬車,貨物統放在板車上被馬拉著,護衛騎馬,商人們或騎馬,或坐在空蕩的板車上。

      然而畢青這一支商隊卻有兩輛馬車,余舒和余小修爬上車子,才發現車裡頭已經有人,十五六歲的少年,模樣生得相當俊俏,穿著一件對襟的荔色錦衫,綸巾包著頭,下巴尖尖,一雙眼睛大大的,正不悅地看著他們倆個新乘客:

      「你們是誰,幹什麼上車?」

      余舒上下將這人一打量,眼裡有幾分了然,將包袱放下,拉著老頭臉的余小修坐在一邊上,才開口道:

      「我們倆是兄弟,我叫阿樹,這是我弟弟小修,是畢叔讓我們坐這輛車的,你呢?」

      「畢叔?」這少年板起臉:「他憑什麼叫你們坐我的車子,下去。」

      余舒狐疑道:「你的車?」

      「哼,當然是我的車,我花錢雇他們送我,這就是我的車。」那少年抱著手臂,頤指氣使道。

      余舒頓時就笑了,這是怕她路上悶,才故意給她找的樂子吧,瞧這模樣漂亮的,聲音脆的,身上一股子粉香,閉著眼睛都知道是個小姑娘,和她一樣是個「假」小子。

      「那就對了啊,我們也是花錢雇的車。」余舒張口就糊弄,余小修斜看她一眼,不知道她又想幹嘛。

      「啊?你們也是?」

      「當然是,不然怎麼和你坐一輛車,是吧?」

      「哼。」這「假」小子顯然是信了余舒的話,沒有再攆他們下去,可也沒有歡迎的意思,瞪他們一眼,便仰頭看著車頂,一副不想理他們的樣子。

      她對他們不感興趣,余舒倒是對她感興趣:

      「喂,你還沒告訴我們你叫什麼呢。」

      「我憑什麼告訴你們?」

      「因為我剛才都說了呀,我叫阿樹,我弟弟叫小修,你都聽過我們的名字了,沒道理不說你的吧。」余舒理直氣壯道。

      「我又沒讓你說,是你自己要講的。」

      「好吧,既然你不肯說,我又不知道怎麼喊你,就隨便起一個吧,」余舒摸摸下巴看著她,拍手道,「我看你眼睛長得大,就叫你大眼兒好了。」

      「你才叫大眼呢!」

      「我叫阿樹啊,」余舒委屈道,「剛不是和你說過了,大眼啊,你怎麼記性這麼不好呢。」

      余小修撇過頭悶笑,那「假」小子不知道余舒是在戲弄她,羞惱道:

      「不許那麼喊我,我叫夏明、明——」

      她舌頭打了個結,余舒聽成了重音,笑眯眯地點頭道:

      「原來是明明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mmsky 發表於 2013-7-18 12:46 AM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同行有伴

      商隊一早啟程,離開義陽城,因為拉有貨物,前進的速度並不算快,余舒坐在馬車上,還能從窗外看一看郊外的風景。

      夏季草木旺盛,沿途是成片鬱鬱蔥蔥的樹林,鳥雀的歌聲唧唧啾啾在各個方向,陽光從樹冠的縫隙灑下,在林中留下一塊塊斑駁的金黃,官道兩旁兩旁的路邊上長滿了野草和不知名的小花,偶有蝴蝶飛過,撲朔著翅膀。

      這樣生機勃勃的景象,是郊野白日獨有的迷人風光。

      余舒趴在車窗邊上,看得入神,一時就忘記了逗弄新認識的小姑娘,突然背後響起一聲短促的尖叫,她按著耳朵轉過頭,就看到余小修正維持著把搖頭擺尾的金寶從挎包裡掏出來的動作,而夏明明小姑娘正蜷縮在車廂夾角,兩手抱著腦袋直打哆嗦,驚恐地看著他。

      「老、老、老…」女孩子少有不怕老鼠的,夏明明顯然不似某人奇葩,很正常地表現出一個女孩子見到老鼠該有的正常反應。

      余舒不贊同地遞了個眼神給余小修:你幹什麼嚇她。

      余小修挺無辜的,他沒看出來夏明明是個女孩子,倒是覺得她反應過度了,不就是只老鼠嗎,有什麼好怕的。

      金寶:「唧。」

      「啊!」

      又是一聲穿耳孔的尖叫,對面的車窗就從外面被掀開了,一個蓄著絡腮胡的漢子在窗外露臉,皺眉往車裡看了看:「怎麼了,叫什麼?」

      夏明明好似看到救星,伸手指著余小修懷裡。「有、有老——」

      「沒事兒,剛才有只蜜蜂飛進來了,」余舒一把抓住她的手,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拍著她的肩膀,佯作安慰道:「別怕,它已經飛出去了,沒事沒事了啊。」

      夏明明使勁兒搖著頭,想對外面的人說什麼,可余小修背對著窗子。外頭的人看不見他手裡的金寶,見車裡沒什麼異常,就把窗子拉上了。

      夏明明伸手想拉窗子喊人,發現手被余舒抓著,頓時羞惱。掙開了余舒,往後一縮,瞪大了眼睛看著余舒:

      「你做什麼!」

      余舒暗笑。還是她扮的像,瞧人家小姑娘都把她當色狼了。

      「我沒做什麼啊,」余舒抬抬手,抓過了余小修膝蓋上的金寶。摸了摸它亂動的小耳朵,托在手掌上遞到夏明明面前。笑道:「你別害怕,那不是老鼠,不會咬人的,不信你摸摸它。」

      夏明明一看到金寶,神色又開始驚慌,兩條腿「嗖」地縮到了座位上,拼命後仰著身子,咬著嘴唇看看余小修手裡的金寶,再瞧瞧余舒這個「色狼」,又怒又怕。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余舒是真沒想把人家給欺負哭了,看她這樣子,便沒了玩笑的心思。臉色一正,將手收到膝上。一手捂住金寶不叫夏明明看到,一邊儘量溫和地對她道:

      「這樣行了吧,你可別哭啊,讓外頭人聽見,還以為是我欺負了你呢。」

      看不到金寶,夏明明臉色好了一些,聽到余舒的話,立刻就嘴硬道:「誰哭了,我才沒哭!」

      余舒莞爾,沒有再說話逗她,側過了身把不停亂動的金寶擋了個掩飾,手臂枕著車窗,繼續欣賞外面的風景,指頭輕搓著金寶毛絨絨的後背安撫,小東西這才又老實了,趴在她腿上享受起來。

      余小修鄙夷地看了一眼怕老鼠的夏明明,從包袱裡掏出課本看。

      過了一會兒,被冷落夏明明忍不住好奇,主動開口問道:

      「你們帶著老鼠做什麼?」

      余舒扭頭笑道:「明明,你記性真差,剛和你說了它不是老鼠啊,它叫金寶,是我弟弟養的,你見過養鳥養魚的吧,就是那個意思。」

      「不許叫我明明,」夏明明紅著臉對余舒喊了一句,低下頭,過了一會兒,又抬起來,半信半疑道:「你說真的,這不是老鼠?」

      余舒真正經地搖搖頭,一臉「我從不騙人」的表情。

      夏明明頓時松了口氣,兩條腿從座位上放下來,拍著胸口抱怨道:「不是就好,嚇我一跳,還以為那是老鼠呢。」

      車上響起一聲悶笑,夏明明轉頭,正好逮到余小修,知道他是在笑自己,不高興道:「你笑什麼。」

      當然是笑你傻啊,太好糊弄了,余小修趁著她扭頭時使勁兒咧了下嘴,在她看過來時又飛快壓下了嘴角,替余小修解釋道:

      「該是看到書裡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是吧,小修?」

      余小修「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多了這麼個小插曲,車上的氣氛好了許多,夏明明不再仰著鼻孔,拿眼神嫌棄他們兩個,余舒借機套了幾句話,對這獨自上路的小姑娘的來歷生出些許疑惑。

      夏明明同他們不一樣,不是搭的順風車,而是花了一百兩銀子讓泰亨商會護送她去京城。

      這就讓人奇怪了,聽說話口音,余舒肯定她不是義陽城的人,看舉止穿著,夏明明是富貴人家的孩子,為何一個人出門在外,他們家裡人怎麼會放心她一個人遠行?

      余舒心裡奇怪,卻沒有再探聽下去,她對別人的私事不感興趣,只是因為同車而行,路上難免交際,才故意親近了幾句,點到即止。

      * * *

      商隊出行前總會找易館問卜天氣,裴敬這段日子都是從余舒這裡拿晴雨錶,但不是服務泰亨商會,而是他自己的十多處生意,畢青帶領的這支商隊,也是專門問過日子,才挑了今天出行。

      一路風和日麗,經過了幾座村莊,他們在黃昏之前抵達了一座小鎮,投宿在鎮上一間客棧裡。

      畢青讓人喊了余舒他們下車,先將他們領進客棧,其他人則是繞到客棧後門,停靠貨物,安排人手輪流看管。

      畢青很有經驗地趕在天黑前落腳,趁著客棧裡的房間還有許多空閒,將剩下的房間都包了下來。

      余舒這是「第一次」出遠門,很老實地聽從畢青的安排,拉著余小修,跟在帶路的人後頭,從半舊的折角樓梯上到二樓,因為畢青打過招呼,手下人就讓余舒他們先挑。

      余舒很識相地挑了個靠中間的小房間,屋裡不大,只有一張床,被褥還算乾淨,窗子不臨街,很安全地開在臨樓上,打開就能看到一樓的客棧。

      余舒把包袱都放在桌上,打量屋裡環境的時候,余小修已經自覺地去鋪床,姐弟兩個在紀家雜院就一張床上擠過,並不覺得睡一起有什麼不方便的。

      轉到屋門口,余舒探頭往外瞧,走廊上來來往往幾乎都是商隊裡的人,一扭臉,看到夏明明從隔壁的房間走出來,不是很高興地找到正在樓梯口和人說話的畢青。

      「他們被褥都不洗的嗎,髒死了,我不要住這裡,你給我找間上房。」夏明明不滿地要求道。

      「那你自己去挑吧,想要住哪一間我讓人和你換。」畢青一句話就把人打發了,繼續對手下安排事情。

      夏明明轉過來看到余舒,瞪她一眼,一間間屋挨過去瞧了,就連余舒他們這間,都瞥眼看了看,最後大概是發現都不如她那一間,悻悻地轉身回了隔壁,「咣」地一聲把門帶上。

      余舒笑了笑,看畢青和人說完了話,才上前去招呼:「畢叔。」

      「哦,小余啊,是不是餓了,」畢青對余舒的態度要比方才對夏明明親切上一些,「餓了就先下樓,找小二的點菜,想吃什麼就要什麼,嫌樓下亂就讓小二給你們拿上來。」

      余舒應了一聲,問道:「明天咱們幾時出發?」

      畢青道:「天一亮就走,怎麼怕睡過頭?哈哈,不打緊,到時候我會讓人敲門喊你們,不會把你們兄弟兩個落下的。」

      余舒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那就麻煩你了。」

      「去吧,趕一天路你們也累了,吃了飯早點休息,」畢青拍拍她肩膀,就先下樓了。

      余舒回房問過余小修想吃什麼,就下樓去找小二,點了兩個菜兩碗白飯,讓人送到樓上,是怕這時候人多手雜,屋裡的包袱會被誰順手牽了。

      六月的晚上有些悶熱,余小修和余舒穿著汗衫一東一西,頭對著腳躺在床上,身上只蓋了衣服,金寶被拴在床腳下。

      余舒原以為頭一天出遠門,她和余小修都會睡不著覺,哪知道挨著枕頭,和余小修說了幾句話,他就沒聲音了,她打了個哈欠,不一會兒就陷入了夢鄉。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余舒睡到有人來敲門才醒,應了一聲門外,看看窗子外頭朦朧的天色,拿腳蹬了蹬余小修,把他也叫醒。

      在樓下吃過早點,一行人就再次啟程上路,馬車上,同精神飽滿的姐弟倆相反的,是夏明明陰鬱的臉色,一看就知道是昨晚上沒休息好。

      早上起的匆忙,沒空卜一把,余舒從荷包裡掏了三枚銅板,在茶桌上擲了兩次,問今日運程凶吉,兩次卦象大差不差,是小吉。

      夏明明被馬車搖的昏昏欲睡,看到余舒動作,眼睛一亮,驚奇地脫口道:「你會六爻卜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mmsky 發表於 2013-7-18 12:48 AM

第一百一十九章 江上救人

      「你會六爻卜卦?」夏明明一臉驚奇地看著余舒丟在桌子上的三枚銅錢。

      余舒眼皮掀動了一下,佯作不解地歪頭看她:「你說什麼?什麼六要?」

      「六爻啊,你方才不是在卜卦嗎?」夏明明指著桌上的銅錢,有些期待地看著她。

      余舒搖頭道:「我拋著玩呢,怎麼這個樣子還能卜卦嗎?」

      聞言,夏明明神色立刻變得失望,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沒答她的話,低頭去想事情了。

      余舒沖抬頭看她的余小修比了根食指在嘴唇上,余小修會意地點點頭。他們現在的身份是行七的侄子,離京還遠,最好不要有引人懷疑的地方,再橫生枝節。

      余舒收起了銅板,悄悄觀察了一會兒低頭打瞌睡的夏明明,眼裡閃過疑竇,青錚教給她的六爻斷法,是極少數易客才有機會接觸到的一門易學,夏明明怎麼會瞧出來?

      想不出,余舒就收起了好奇心,掏了一本演算用的冊子,一把算盤,還有裴敬找人給她燒制的柳芯炭筆,放在膝上寫寫算。

      因為離開了義陽城,在路途中,走之前做的晴雨錶就沒了用處,每到一個地方,余舒都要重新算過才會准,這便是東邊晴時西邊雨,不一樣的地方不一樣的陰晴。

      商隊大約是每行一個時辰,遇見了驛館和茶棚,都會停下來歇歇腳,墊墊肚子,天黑之前,趕到下一個城鎮。

      如此平平安安,又過去了三天。商隊順利抵達了河口,準備換成水路。

      余舒早兩天就和畢青打聽過路程,知道他們這一行中間要坐船走上幾天,夏明明卻是剛發現的樣子,被人喊下車,看到河岸上停靠的那兩艘船,臉色一變,氣衝衝地去找畢青。

      余舒這幾日經歷了太多第一次,第一次住客棧,第一次坐茶攤。第一次在馬車上吃乾糧,第一次蹲在樹後頭小解,這又是第一次見到古代的船隻,不是城裡小河口上的小舟,也不是湖裡頭遊的畫舫。而是有兩層樓高的大船,高桅巨帆,長漿一支支掛在褐黃色的木制船身上。幾個身材壯實的水手正站在甲板上向下頭打手勢。

      余舒跟在商人後頭走到河岸邊,仰頭看了半晌,約莫著這船還是挺結實的,才拉著余小修從鋪板上小心翼翼地上了船——

      據她所算。今天晚上有一場雨,越往北的方向。雨勢越大,那樣的天氣,小船根本就不能出航,大船還好,她昨天試探著問過畢青,畢青很有信心地告訴她,他們的貨船是泰亨商會重金打造的,即便是遇到暴雨天氣,也能平安靠岸。

      余舒倒不是信了畢青才上船,而是信自己的卜卦。她的八字不管用,但余小修的八字卻沒有問題,用禍時來算。余小修這一路上都會平平安安的,那她與他同行。當然就平安無事。

      * * *

      不管夏明明有多不樂意,她還是同余舒他們一起坐上了船。貨物大部分放在船艙底層,船樓上有七八個房間,余舒照常挑了中間的一間,夏明明照常是挑了最大的一間,又同他們做了隔壁。

      整理了一個上午,等船起航,已過午時,太陽還掛在天上,明明朗朗的看不出下雨的跡象,余舒和余小修趴在船屋的窗口,往外看,稀罕地望著寬闊的河水流動的樣子,還有河岸邊上的景色隨著船行倒退的景象。

      玩了一晌,余小修突然開始不舒服了:「姐,我怎麼頭暈?」

      「噁心嗎?」余舒擔心地伸手扶住他,摸摸他的額頭,怕他是暈船了。

      余小修點點頭:「有一些。」

      「那別看了,去床上躺著,」余舒把他扶到床上坐下,叫他解了外衫躺著,倒了杯水回來,看他一臉難受的樣子,就往床裡頭坐坐,讓他枕在自己腿上,給他揉額頭。

      余舒推拿很有一手,全是在于磊癱瘓後練出來的,不一會兒就把余小修捏的直哼哼,不說頭暈了。

      余舒這才出去找畢青,討了一些暈船的藥丸,兌水給余小修喝了,看他睡下。下午兩個人就待在船艙裡,晚上畢青叫人喊他們到樓下吃酒飯,余舒稱是余小修不舒服,讓船工將飯菜送到了房裡。

      晚飯後,一聲悶雷,突然就下起了雨,一陣風吹得油燈忽忽閃閃,余舒將兩扇窗都關上,外頭有人喊了幾句號子,走廊上便響起有些騷亂的腳步聲,

      「轟隆——」又是一聲雷響,驚得余舒都嚇了一跳,船身跟著搖晃了幾下。

      余小修有些不安地從床上坐起來,「姐?」

      「沒事別怕,」余舒過去在他身邊坐下,拍拍他肩膀道:「河上很經常下雨,睡吧。」

      「我睡不著。」余小修暈船睡了一個下午,這會兒沒丁點睏意,頭一次坐船,聽到外面嘩嘩雨聲,難免有些害怕,就更睡不著了。

      余舒曉得他害怕,心思一動,就拉了他起來,笑著把他推到桌邊:「睡不著,那咱們玩一會兒好了。」

      就找了紙筆出來,在紙張畫了一個九宮格,填了幾個數字上去,推到他面前,「喏,你不是會算數麼,九宮格子你也認得,這樣橫著豎著加起來都是十五,從一到九,一個數只能用一次,你把這幾個空填上。」

      余小修接過炭筆,掃了一眼紙上的格子,幾乎沒用什麼思考的時間,就唰唰填上了。

      余舒一瞧就樂了,「不錯,算得挺快。」

      余小修不以為意道:「這麼容易還用算嗎?」

      余舒挑挑眉毛,「簡單?那給你出個不簡單的。」

      說著就又卷開一張紙,在上頭畫了九個並連的九宮格,八十一個空,填上三十個提示數,做成一張數獨圖,剩餘的留給余小修,重講了一遍規則:

      「你看好,每一縱每一橫每個九宮格裡,九個數都不能重複,你再算算。」

      余小修很感興趣地接過去看了看,知道有難度,就老老實實地邊想邊算,一個個的填,很是投入。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窗子上,發出「啪啪」的響聲,船身搖晃的愈發厲害,余舒站起身,走到窗邊,檢查過不漏雨,才退回來坐在余小修身邊看他算數。

      余舒早知道余小修聰明,對數學很有一些天賦,一個晚上,出了五道數獨題給他做,提示數從三十減到了二十五,都被他破解出來。

      最後還是余舒先打了哈欠,余小修才意猶未盡地上床去睡覺,臨睡前還同余舒說好了,明天再給他出幾道題目做。

      * * *

      第二天早晨,余舒是被一聲驚叫聲吵醒的,能發出這種尖叫的,除了隔壁的夏明明,整條船上不做二想,她捏著鼻樑從床上坐起來,羨慕地看了一眼絲毫不被打擾,睡得正香的余小修,披著衣裳下床去倒了一杯茶,走到窗邊,推開了窗子向外遠眺。

      外頭還在下雨,雨勢轉小,江面輕輕波蕩著,她不經意低下視線,正看到一艘小舟可憐地挨在他們的大船邊上搖曳著,舟裡躺著個人,衣裳都被雨水濕透了,紅紅的血跡刺的人眼疼。

      愣了下,心頭猛地跳了跳,她總算知道剛才那聲尖叫因何而來。

      甲板上早已有人發現了這條小舟,有膽大的水手抓著繩索跳下去,查看那小舟上的人是死是活,畢青就站在船邊上往下看,余舒瞧著他的腦袋一晃一晃,還算清楚地聽到他們說話聲:

      「老闆,人還活著。」

      「船上有利器嗎?」

      「沒有,看樣子他是遇上水匪了。」

      「拉上來。」

      畢青一聲令下,就有船工放下繩索,將那個血人綁好拉了上來,余舒能聞到雨裡飄進來的淡淡血腥,皺了下眉頭,關上了窗子。

      眼皮不知為何跳了幾下,她在袖兜裡摸了摸,找出來銅錢,坐在桌邊,凝神靜氣,擲出一卦——空了。

      通常她用六爻卜出空卦來,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所問的事同她沒有關係,一種是和她有關卻算不出來。

      原本遇到空卦,她就會不算了,可今天總覺得有些不對頭,余舒不放心地又求了兩次,同樣的空卦讓她莫名地不安,隱約有種感覺,好像這事和她有什麼關係。

      別再是什麼禍事,叫他們招惹上了——不行,她得去看看。

      稍一踟躕,她便起身將衣服拉上穿好,快速梳理了頭髮,看了一眼床上的余小修,輕手輕腳地關門出去。

      從二樓下到一樓,一出船艙,就有冷風撲面,她搓搓手臂,低著頭走到甲板上,往剛才撈上人的地方望瞭望,沒看到畢青,也沒了那個血人,地上只留一灘模糊的血跡,她叫住路過一個船工:

      「剛才是不是撈上來個人?」

      恰好這就是昨晚上給他們送飯的那個船工,認出余舒,便道:

      「是啊,那人傷的好重,瞧著是被砍了好幾刀子呢,好運遇上咱們的船,畢老闆叫人把他抬進去了,喊了郎中在看呢,還不知道能不能救過來。」

      余舒聽得心裡又打了個突,趕忙問道:「送哪間房去了?」

      「一樓緊靠裡頭那間屋,我勸你還是別去看熱鬧了——誒?」

      余舒沒等那船工把話說完,就轉身進了船艙,尋到了最裡頭的那間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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