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姬昭璋 -【傲嬌相公(男人如爐鼎)】《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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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11:03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十五章:比鬥(三)

  謝搖籃同棲雲稟告時,棲雲露出欣慰的表情,剛剛的濃霧裡的事情幾乎是電光石火間發生,好多人都沒來得及看清究竟是什麼情況,但是棲雲乃出竅期大能,神識探得再清楚不過,對於謝搖籃這個徒兒,一時間也有了嶄新的認識。

  剛開始她不用滅渡,反倒用了一柄劍,他還不由得擔憂,可後來發現她的心智已經比以往成熟太多了,如今無論從哪裡都找不到曾經刁蠻任性的影子。

  棲雲囑咐她去休息,謝搖籃點頭應下,走下白玉階剛剛拐了個彎打算施展縮地成寸,就被慕小小攔住。

  謝搖籃沒出聲,疑問地看了她一眼。

  慕小小通紅著臉說:「對不起!」

  「哦?」謝搖籃眼裡聚了些笑意,反問道。

  慕小小捏了捏手指頭,繼續說:「對不起,剛剛我不該那樣說你,我輸了就是輸了,下次贏過來就是,不該逞口舌之快。」

  「嗯。」謝搖籃點頭,「沒關係,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她說著,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慕小小晃晃腦袋用力甩開她,嘟著嘴不說話。

  「真可愛。」謝搖籃想伸手捏她的臉,可是被慕小小一臉警惕地脫開,謝搖籃失望地嘆息一聲。

  哪料這個時候,慕小小項鏈裡的老前輩竟然突然出聲:「快!跟她說兩句軟話,看她有沒有什麼話對你說的!快點!」

  「師父你這是什麼意思……」慕小小極為不滿。

  「你懂什麼!」老前輩的聲音聽起來暴跳如雷,「這是機緣!快說!」

  慕小小百般不情願,不就是一個心眼太多的女人嗎?什麼時候又成了她的機緣……但師命不可違,她只能磨磨蹭蹭地問:「剛剛的一場比試,你的佈局精深,讓我歎服。」

  「比不過你的學習能耐。」謝搖籃說。

  恰逢這個時候,萌萌從不遠處朝她撲了過來,謝搖籃彎腰接住他,慢慢抱了起來,繼續說,「你的學習能力,我自愧不如,六合劍訣第三層是何等高深的境界,你只看了一遍,卻學會了五分,實在讓人艷羨。」

  那是慕小小最大的能耐,她聞言也得意地笑了下。

  「不過……」謝搖籃低頭凝著眉。

  「仔細聽!」項鏈裡的師父吼著慕小小。

  萌萌哪裡耐煩聽她們聊天,抱著謝搖籃的脖子打斷了她,「娘,娘,父親說你不可能贏,但是娘居然贏了她!父親他居然說錯了,哈哈,萌萌第一次見父親也會說錯。」

  謝搖籃抱著兒子,剛剛想向慕小小說的話也暫時放到了腦後,告別道:「失陪了。」

  慕小小點點頭,捏著項鏈對師父傳音:「這不是我不問,被打斷了。」她等了好久,項鏈裡依舊沒有師父的回信,怎麼了這是?她沒問出來師父生氣了?

  謝搖籃問萌萌:「謝琅呢?你是偷偷跑來的?」

  萌萌聳聳肩:「人那麼多,他哪裡有我跑得快!」

  「嗯。」

  「娘,既然父親也捨不得你,你就別再衝他說什麼狠話了,你們都有我了,好好在一起不行嗎?」萌萌緊緊拉住她的袖子,問道。

  謝搖籃還是搖頭:「你不懂的。」她問了萌萌一個看似不相干的問題,「你父親究竟是什麼修為?」

  萌萌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也氣惱了,他斜著那雙銀色鳳眼,上上下下將謝搖籃打量了很久,才撇撇嘴巴說道:「說了你也不知道,你們這些螻蟻。」

  謝搖籃手一鬆將萌萌丟下去,不再抱他,萌萌被狠狠一摔,更生起氣來,揪住她的裙襬:「你不該隨手丟我,你要向我道歉!」

  謝琅還未走到地方,就被人攔了下來,看到棲雲的臉,他才稍稍忍了不耐煩,露出了詢問的眼神。

  棲雲看了看謝琅,確認他確實是出竅期修為,而又從未在青冥界見過,這才禮貌行了禮,問道:「不知道道友來自哪座仙山,哪處洞府?來我清羽又有何貴幹?」

  謝琅垂下眼睛,解釋:「我所清修之處太過偏遠,你不曾聽說過,我在這裡是因為剛剛夫人在同人比試,所以在此停留觀看。」

  棲雲看向一邊的齊家家主:原來是這個老傢伙的人!虧這老狐狸還能裝作不認識的樣子看他上前出醜!

  齊家家主鼓著眼睛也看著棲雲:沒想到你個牛鼻子老道自己沒本事,養的徒弟倒是個個媚骨!還說什麼一心向天道呢,笑話!乾脆什麼也別做了,多養幾個女徒兒,搔姿弄首一翻就可以稱霸成個青冥界了!

  兩個老兒都在腹誹對方,謝琅也察覺了剛剛的話有歧義,指了指在不遠處的母子倆。

  「那是我夫人和兒子。」

  棲雲疑惑地看著謝搖籃腳下,那個穿著白色道袍粉嫩的白糰子,他對這個孩子有印像,只是那都是一百多年前了,這孩子怎麼還是四五歲模樣?而跟在棲雲身後的秦稽反應過來則一口咬定:「不可能!」

  謝琅皺起眉:「她還有別的夫君不成?」

  謝琅說話本來就冷冰冰的,此刻皺著眉,視線更是凌冽如寒風般讓人不敢直視,加上修為壓制,活活將秦稽逼得後退了一步,秦稽運起靈氣抵擋,臉色慘白。

  棲雲上前一步,將徒兒護在身後,暗暗替秦稽化去了謝琅的威壓,笑道:「道友說笑了。」

  秦稽終於喘過氣來,神色更加疑惑:「師父,真的不可能,師妹說過,她夫君是個凡人。」

  謝琅聞言,收了渾身威壓,面無表情地淡聲道:「那是裝可憐騙她成親的。」他回頭看了一眼,見道萌萌抱著謝搖籃的腿,眼裡含著兩泡淚,幾乎要哭出來了。謝琅立刻對棲雲說道,「告辭。」

  謝搖籃依舊只是搖頭:「不可能,你哭也不行。」

  「別人都有爹有娘,小鳳凰還一個娘三個爹,只有我,說起來也算是有爹有娘,可這跟沒有又有什麼區別?!」萌萌眨眨眼睛,兩顆淚珠子從臉上滾了下來。

  謝搖籃撩起袖子粗魯地擦了一把他的臉,耐下心來,細細解釋:「即便說了原因,你也不會懂得,娘不過是金丹期修為,你父親卻……實在是高深莫測,修真界以實力為尊,即便是你,打心底裡也覺得我只是一隻螻蟻,只是一顆塵埃,更何況你父親?」

  「娘!剛剛是萌萌在胡說的,你不能因為我不禮貌所以錯怪父親!明明是你修了禪之後越發涼薄,卻將責任推在我二人身上……」萌萌委屈。

  謝搖籃笑了起來:「謝琅他在想什麼,豈能告訴你?感情風月之事,我並不牴觸,否則也不會許下要跟他在一起一輩子的諾言,只是情願之發,亦須對方可敬可愛,才有意趣。即使逢場作戲,倘對方略有輕薄之態,也就失去了牽惹動心的價值了。」

  她揉揉兒子軟乎乎的頭髮:「你父親眼裡,娘只是個……有點特殊的螻蟻罷了。」

  萌萌掛著淚珠子,似懂非懂地看著她,倒是不鬧了。

  謝搖籃看到謝琅正走過來,衝他招了招手,接著像是想起什麼,茫然地又抬起頭,眼中突然流露出極為璀璨的笑意,像從絲線上脫落的一串珍珠,粒粒迸濺出來,流光溢彩。

  謝琅一愣,亦露出一抹歡喜的神情:「搖籃,你許久沒有這般衝我笑過了……」

  謝搖籃低著頭忍了忍笑意,伸手拂過他的頭髮,問:「你頂著這個古怪的麻花辮走了一圈嗎?」觸碰到他銀色的頭髮,手感涼絲絲的,謝搖籃伸手一捋,麻花辮就自動散開,乖乖披散在他後背上,泛著淺淺的柔光。

  萌萌知道這個辮子怎麼來的,父親抱著他看比鬥的時候,他無聊地擺弄父親的頭髮,娘勝了之後父親也只顧驚奇,似乎忘了這麼一件事,頂著他編的麻花辮在廣場內走了一圈……所幸父親姿容甚佳,髮型古怪了些也只被歸於個性。

  謝琅眯起鳳眼,嘴角歡喜凝固片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謝搖籃抬起頭問:「怎麼了?」

  謝琅冷哼一聲,又不說話了。

  「脾氣還是這麼差勁,一百多年不見,你倒是變得比萌萌還小氣。」謝搖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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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11:11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十六章:雙修

  慕小小求饒了好久,再三保證下次見到謝搖籃就算天劫擊頂也一定把話問出來,這才聽到到師父虛弱的聲音:「青冥界這種靈氣枯竭,資源匱乏的地方怎麼會有天狐……」

  「師父你在說什麼?」慕小小聽不懂,不耐煩地打斷,「天狐是什麼?」

  「就是傳說中看你一眼就能把你祖宗十八代,你兒孫十八代統統推算出來的神棍。」老者沒好氣地解釋。

  「神棍?」慕小小撲哧笑出聲來,「就是天天拿著一套天命什麼的理論糊弄人的白鬍子先生?」

  「住口。」老者嚴肅起來,「天狐千歲即可與天通,豈是那種只學了皮毛的凡人。」

  慕小小撇撇嘴,心中抱怨:天命,什麼狗屁天命,都是糊弄人的東西。如此想罷,又輕聲問道:「師父說誰是天狐?要不要請他幫你算算命?」

  老者散漫地笑了一聲:「我修為歷練了千萬年之久,天命早已看淡,與其早早知道自己的命運,還不如這樣一步一步地慢慢邊走邊看,才有趣味。」

  慕小小沒做聲,捏碎了家主命令她過去的傳音符,她問道:「師父,你說幾日後再比試,我會不會贏了那謝搖籃?」

  「只要你不著了她的道,應該會。」老者肯定地說,「你實力在她之上,那女修並不擅長鬥法。」

  慕小小彎起嘴角。

  「不過說好了,這次比鬥過後,你就乖乖去找個清修之地,苦修道心。」老者擔憂道,「倘若再這般發展下去,你就做不了道修,只能做魔修了。」

  道修和魔修一直都是勢不兩立的,道修和妖修之間有時尚且能和平相處,與魔修卻是水火不容,其實,魔修一開始都是道修,後來因為道心的差異,提升修為的手段,修煉功法的選擇而踏入了兩條迥然不同的大道之路。

  「我唯求長生,做道修和做魔修又有什麼區別?」慕小小最不耐煩聽到這種話,毫不客氣地反駁。

  「你!」老者一聲怒喝,慕小小脖頸上項鏈發出一片璀璨的橙色亮光,她趕緊捏住項鏈,軟言軟語地道歉,聲淚涕下地表示寧死也不會做魔修,比鬥結束就苦修道心,頓悟大道,老者這才稍稍滿意,尤威脅道,「倘若你成了魔修,就算拼了元嬰自爆之力,我也會毀掉你。」

  慕小小表情黯然:「是,師父。」

  兩人越走越遠,都沒有注意道角落的參天古樹後露出了白色毛茸茸的一條大尾巴。萌萌歡快地晃著尾巴,銀色的眸子滴溜溜地轉著,小爪子一拍地面,消失在原地。

  萌萌看房門關著,以為娘在修煉,一躍跳上了窗檯,熟門熟路地鑽進去,反正他經常打擾娘親修煉,她也從來沒介意過。

  熟料一進去,他就被所見場景驚嚇到,毛都像鋼刺一樣根根豎了起來,他立刻抬起一隻爪子摀住眼:「我什麼都沒有看到!」一隻爪子捂不全,它又抬起另外一隻爪子去捂,身子一個不穩,栽倒向前,摔成了滾地葫蘆。

  隱約感覺道父親一個揮手,萌萌就一頭栽進了娘親洞府外的草叢裡。

  他甩甩腦袋,抖掉塵土和草葉,冷靜了下,就又躡手躡腳又溜了回去……

  雖說看似他們在雙修什麼的,不過怎麼回想也覺得有點不對勁啊。

  「謝琅,你放開我!」謝搖籃此刻衣衫凌亂,靈力匱乏地躺在平常修煉的蒲團上,而她身上,重重壓著一個男人,呼吸粗重,意亂情迷,散開的銀色長髮落在她脖子上,肩窩裡,甚至纏繞著她的黑色頭髮。

  「不放。」謝琅任憑她用貓撓人一般的力氣推著他,騰出一隻手粗魯撕開了她的道袍,又將手從她肚兜上方伸了進去,帶著無限怨氣狠狠揉捏。

  謝搖籃倒抽一口涼氣,「疼。」

  他俯身吻住她的唇,勾到她的舌頭,惡狠狠地吸允,偶爾來了氣,再重重咬上一口,感受到她疼痛的輕顫,這才滿意了一些。

  「我都說了我剛剛不是故意躲開的。」謝搖籃唇舌無法發音,只能神識之間對他傳音,「你突然低頭,我被驚嚇,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後退,就算是我的錯,可你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惱羞成怒直接封印你靈氣對吧?」謝琅抬起頭,眼神迷離地看了她一眼,被打斷明顯心情更加糟糕了,「閉嘴,信不信我把你神識也封掉。」

  「留我靈氣對你也沒多大作用,你何必封我大半的靈氣……」謝搖籃也軟了態度,輕言輕語地說。

  謝琅聽她軟了口氣,下手也溫柔了許多,他直接剝了她的長裙,懶洋洋道:「你會逃跑。」

  謝搖籃啞然:他倒真是瞭解她。

  「緣分已盡這種話都說得出來,逃走又算得了什麼。」他眯著鳳眼,一邊說,一邊慢吞吞解著自己的衣袍。

  「……還記恨我。」謝搖籃已然徹底放棄了反抗,胳膊扭不過大腿,再加上原本就是夫妻,也就隨他去了。

  謝琅分開她的雙腿,沉身擠入其中,低頭再度含住她的下唇,謝搖籃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回吻了他。

  謝琅意亂情迷之中,小聲說道:「搖籃,我想你。」

  「嗯。」謝搖籃從喉嚨裡發出淺淺的一個音節,卻並未回應。身下一痛,他已經把自己擠了進去,她眉頭一皺,也並沒有躲閃。

  進行過程中謝搖籃一直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直到最後,瘋狂的靈氣滔滔不絕地湧入她的經脈之中,這靈氣無論是純度還是數量都超越了她每一次提升所獲得的,強烈的衝擊之下,四肢百骸乃至靈魂都有躁動湧起,周身經脈幾乎要裡的靈氣聚集擠壓在一起,越來越多,越來越多!而一直像一層高牆一樣阻擋她的金丹中期瓶頸,就在某一個瞬間,轟然崩塌,奔湧的靈氣衝進了更高的階層,然而令她驚慌的是,靈氣卻依舊在源源不斷地湧入!

  她這才想起,從前和他交歡之時,他沒有靈氣,同凡人沒有差別,而現如今則不同,他封印解除,修為深不可測……

  謝琅察覺她突破,突然翻身穿衣,聲音雖然帶著事後的低啞,卻冰涼得可以削雪斷冰:「我就知道會這樣。」

  修道之人到了一定的境界之時,修為就很難再一步提升,而男女雙修就是他們這個階段藉以提升修為的重要手段之一,男女雙方在交歡之時,女方高潮迭起之時,玄牝之門大開,世間靈氣能量之門也會同時展開,男方做到毫無慾望,自然可以將這靈氣力量引為己用,提升修為,而反之,女方倘若能做到心靜如水,亦可以借雙修吸收靈氣。

  然而這對男女雙方的定力要求極高,要求心念純然,道心穩固,找到這樣的伴侶難之又難,所以就出現了供道修單方面採補的男女,一般以女人居多,被稱為爐鼎。

  然而這些對於謝琅來說都是廢話,他只知道謝搖籃在同他交歡之時,即使他一時情動沒有出言提醒她守住本心,她也心如寒冰,沒有絲毫動情!

  怪不得曾經族裡老輩常說:不要和人修比誰更狡詐,不要和人修比誰更無情。他有心助她以雙修之術提高修為,否則也不會一開始只封印她大半的靈力還給她餘下一點以便吸取能量,衝破瓶頸,熟料到最後他一時情動忘了這茬,然後……然後被她當做爐鼎用了一番。

  謝琅開門就走,謝搖籃草草披上一件衣服,追了出去,萌萌一頭栽到二人腳下,可惜都沒去注意他。

  「這次真的是你誤會了。」謝搖籃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皺眉解釋。

  「誤會什麼?」

  她看他良久,又慢吞吞鬆了他的袖子,臉上恢復了以往的沉靜溫和:「沒什麼,你走吧。」

  「四百年後我回來接萌萌去上界行元服禮,這四百年內我不會再見你!」謝琅口氣猶帶怒火。

  謝搖籃輕飄飄應了一聲。

  他狠狠瞪她一眼,狹長鳳眼幾乎撐成了杏眼,接著他的身影驟然消失在原地,謝搖籃駐足發了一會兒呆,就又回了洞府裡。

  萌萌翹著尾巴跑來,謝搖籃給他順了一把毛,問:「你猜他會想什麼?」

  「真要我說?」

  「嗯。」

  萌萌模仿謝琅冷冰冰的腔調:「送上門去,結果被人家當成了爐鼎用了一番。」萌萌人雖小,知道的東西卻不少,尤其是這一百年來浸淫在族裡的藏書閣,幾乎將裡邊的玉簡讀了一半,對於剛剛父親發火的原因,他也能猜個大概。萌萌故作老成地總結,「父親心高氣傲,還不得恨死你。」

  謝搖籃有心解釋下,可是對於這原因當真羞於啟齒,恰逢這個時候,洞府外有人喚她:「搖籃,搖籃?」

  她一把拂開臥在膝頭舔爪子的毛茸茸的白團團,起身開門。

  門外的宿微見到她,先是一愣,立刻側過身,臉頰到脖子都緋紅一片。

  「師叔何事?」謝搖籃剛剛晉級至金丹期大圓滿境界,因為提升太快,基礎也明顯有些虛浮,她可以明顯感觸到金丹期到元嬰期那扇緊閉的大門,可以感受到那似乎要許多靈氣才能打碎的重重高牆,也正因為如此,更感受到自己的弱小,自己靈氣的微少。

  她說話間帶著懶洋洋的味道,一方面是因為疲憊,另一方面是因為達到一個新的境界的茫然。然而聽在宿微耳裡,卻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衣衫凌亂,聲音慵懶,臉上還隱帶潮紅……

  「你……你同人雙修了?」宿微重新看了她一眼。

  謝搖籃沒反駁,「師叔來此,所為何事?」

  看她默認,宿微也沒有多說別的,來前想安慰她在楓血宮受苦的念頭也壓了下去:「師兄讓我告訴你,齊家後天的比試換人了,不是慕小小,而是另外一人,據說精於陣法。」

  「嗯。」謝搖籃記了下來,「多謝師叔。」

  她正打算送客,冷不防宿微問了一句:「那人是誰?」

  「什麼?」

  「同你雙修那人是誰?」宿微咬牙勉強又問了一遍,「白天那個銀頭髮麻花辮的娘娘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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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11:17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十七章:突破

  謝搖籃沉默了下,暗自好笑,倘若謝琅倘若聽到這形容,應該會氣得揍那罪魁禍首萌萌一頓。

  萌萌此刻本來無聊地趴在蒲團上昏昏欲睡,聽到宿微的形容,立刻驚醒,憤怒地磨了下牙,弓起身火速朝宿微竄了過去,一副要撕碎這人的模樣,謝搖籃身形一動,將他蓋進了裙子裡,這才對宿微道:「聽師兄這麼形容,說的應該是他。」

  宿微將探在謝搖籃身上的神識收回,他心中明白了大半,白天謝搖籃同慕小小鬥法的時候,她不過是金丹中期修為,而晚上……已經成了金丹期大圓滿。大道無情,永恆的只有力量,謝搖籃她做的沒錯,他無權責問。

  宿微想罷,微起波瀾的眸子又恢復了清澈見底的寧靜:「既然如此,搖籃你修為精進,師叔就道一聲恭喜。只是搖籃你要記得,他日倘若再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訴師叔,師叔永遠不會不管你的。」

  謝搖籃皺眉想了下,試探問:「師叔說的是阿緋那檔子事情?」

  宿微輕不可見地點了下頭,「映日嶺的事情,我都知道。阿緋太過分!倘若師叔有證據,定將她逐出清羽山!」

  謝搖籃已踏入嶄新的境界,心境空明廣闊,往事浮現心頭,她淡然一笑:「那件事過去許久,我雖然仍心存芥蒂,不願搭理阿緋,但是畢竟阿緋當初沒有做錯最後一步,仍然存一絲善念,大錯並非無法挽回。」

  「罷了。」宿微看她一眼,搖搖頭,只說,「你專心修煉,應付後天的鬥法,阿緋那事情就不要在想。」

  謝搖籃行禮謝過他,他沒有再說什麼,轉身縮地離開。

  宿微走後許久,蒙在謝搖籃裙子裡的萌萌才一爪子狠狠撓破她的裙襬,「娘,為什麼不讓我撕了那個小白臉,他才是娘娘腔呢!」

  「胡鬧。」謝搖籃呵斥他。

  萌萌哼哼兩聲,轉了轉眼睛,又問:「娘,那阿緋對你做過什麼?」

  「她說我拿了她的東西,要對我用搜魂之術。」謝搖籃表情淡然,沒有任何情緒。

  萌萌詫異地叫道:「如此惡毒!」

  搜魂之術可以讓人讀取到被搜取人的所有記憶,無一遺漏,被搜取人也無法隱藏,是比逼供更高明的手段,只是對人施展了搜魂之術之後,這人假如還能勉強活著,也痴傻一生,假如死了,也只能轉世為草木,永不開靈智。

  「是有人挑唆她。」謝搖籃隨口道,捏了禪定印坐在蒲團上,「她最後醒悟過來,並沒有做到無法挽回的那一步。阿緋放我一條生路,我也不會殺她報仇,但是這種事情,我無法原諒她。」

  「切……假慈悲,還不如殺了她多爽快!」

  「她是我親手養大的啊。」謝搖籃摸摸萌萌的腦袋,將他趕到一邊,「娘修煉了,你去睡吧。」

  她記得阿緋是如何跌跌撞撞地走路。

  她記得阿緋是如何開口說出第一個字。

  她也記得阿緋是如何突然出手將她制住,猶豫著想要使用搜魂之術。

  這些複雜的感情糾結在一起,星星點點地凝聚在一起,突然在這一個瞬間,轟然四散,這也意味著,她將那些放下了。蝸居在她靈魂深處的那些情感慢慢分化出一縷,散入空中,再無蹤跡。她再睜開眼的時候,眸中色彩比以往更加涼薄寡淡。她愣愣看著半空發了一會兒呆,抓住腦中那一閃而逝的東西,默念口訣,沉心修煉。

  她似乎進入了一團混沌之中,沒有天,沒有地,安靜得只餘下絕望和黑暗。她嘗試著展開神識探究,然而卻被更深沉的絕望籠罩,她心中一驚,知道倘若心神失守,恐怕會永遠留在這裡了,她立刻盤腿坐下,繼續唸著剛才的口訣。

  似乎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那團混沌慢慢散開,顯露出點點明亮,慢慢化作星光,星團,以及浩瀚宇宙,萬千顆流星從她身邊滑過,周圍行星沿著既定的軌道緩慢移動,星光簇成團,又轟然炸裂,小行星在同大行星的碰撞之中消失無形,大行星又被浩渺黑洞吞沒,恆星孕育生命,生命之光點點出現又在極為短暫的時間歸於平寂。

  天地之間的規則就這般出現在她面前,規律法則,生老病死,弱肉強食。

  「夫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眾理而應萬事,清心如水,清水即心,萬變猶定,神怡氣靜……」

  腦海中的心法從她神識之中分出,飛快重新組合,她安靜地感受著對這一切產生的新的理解,待最後一個字被她消化完畢,她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衝破了那禪修大能玉簡中無名心法第二個境界心靜,觸碰到了心寂境界的門檻。

  此刻,棲雲連同門內一位長老打扮的四十歲左右元嬰期道姑並肩站在門外,對著門內禁制,正在猶豫要不要解除。

  「比鬥快要開始了,搖籃這是……」

  「是害怕了吧?」長老說。

  「不會。」棲雲搖頭。

  長老上前一步,拂袖解了禁制,對於元嬰期的修士來說,金丹期的修士如同蜘蛛網一般,毫無威脅可言。

  禁制解除,房門打開。

  女長老看著門內之人,微微吃驚地後退了半步。

  棲雲迎上前去:「搖籃,比鬥馬上就要開始,你快些前往主峰——」他話音未落,看向徒兒,也露出驚奇的目光。

  謝搖籃不是美人,在絕色美女成捆抓的修真界更是算不上美人,但自從她踏入禪道,周身氣質也開始發生改變,只是不算明顯,而現在,不過三天,她依舊白衣黑髮,站在那裡,一眼看去,只覺得淡泊飄渺,沉穩,安靜。

  不耀眼,不奪目,可卻不容小覷。

  棲雲心中明白,謝搖籃這三日應該是在她所修習的心法上有所領悟,他心中對禪宗心法更是感慨,怪不得鮮少有人能在禪道這條路上走下去,這般地大徹大悟由裡及外地徹底改變,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原來一直被人認為愚笨的小搖籃,廢物靈根的小搖籃,她卻可以做到!

  「師父。」謝搖籃出聲道,「我去了。」

  清羽山綿綿不絕千里,謝搖籃洞府雖說離主峰很遠,但縮地成寸也不過瞬間就可以到達。

  喧譁吵鬧的華陽殿前廣場,瞬間被出竅期的威壓籠罩,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謝搖籃知道那是在她之後到達的師父的威壓,周圍有根基淺薄的弟子已經滿臉蒼白,身體也在搖晃,即使站在白玉階前,剛剛還滿臉笑容的齊家那位長髯家主,也身形一僵,亂了呼吸。

  謝搖籃登上鼓面,向對手行了一禮。

  依舊是那日的鼓面上,站著的卻不是慕小小,而是一個長眉細眼,漂亮得如同山澗孤月的女修,一副遺世獨立的姿態,眼中卻帶著濃烈的憂鬱,她看向謝搖籃,沒有露出別的表情,手持一把長劍,向她回了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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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11:24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十八章:變故

  「我擅長陣法。」女修突然說道。

  謝搖籃點了下頭,示意她在聽。

  「你接下我一個陣法,此次比試就算我輸了,如何?」女修有點心不在焉地說道。

  「不好。」謝搖籃搖頭。

  「咦?」女修正視她,神識測了下她的修為,發現不像家主說的只是金丹中期,「雖然你已經晉級,可是卻不是我的對手,聽我的話,速戰速決就是,我有急事。」

  謝搖籃心中好笑,青冥界普遍重視劍訣,對於陣法較為輕視,一是實在麻煩,對戰起來誰有那個時間等你佈陣,二則陣法大能凋敝,除了一位花心蘿蔔又蹤跡難尋的陣法宗師外,精通陣法的大能一個手就能數的過來。

  然而她卻清楚,即使陣法在青冥界再不受重視,也不能掩蓋陣法的博大精深,陣法倘若布成,就是向天借力,那就不是人與人的對抗,是天人對抗!

  謝搖籃繼續道:「不好,既然你想速戰速決,我們不如比拚神識。」她第一場贏了慕小小,只是僥倖,如今她縱使金丹期大圓滿修為又如何,縱使靈氣強橫又如何,禪家印訣對道家修士傷害不大,倘若上一場慕小小架個靈氣護體,謝搖籃把她丟出鼓外就沒有那麼容易了。掐指算算,她能拿得出手的招式,最多也就是丟個小水球,小火球一類的,也就給人家撓撓癢……

  既然這女修趕時間,那就正好提議比拚神識,她應該還有幾成勝算。

  女修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突然微微勾起唇角,衝散了她眼角眉梢的愁緒:「齊寒煙。」

  「什麼?」

  「我的名字。」

  「哦。」謝搖籃應了下來,反應稍顯木訥,「那比不比?」

  「呆子。」齊寒煙低頭一笑,細細看她一眼,朗聲道,「勞煩棲雲掌門拿個附神球來。」

  鼓下的弟子們譁然。

  謝搖籃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曾經她尚且是個劍修的時候,就聽過齊寒煙的名字,傳說她因為從出生起就神識強橫,被四處躲桃花債的花心蘿蔔陣法宗師夙長生看上,養在身邊,雖無師徒名分,卻得到夙長生七分真傳。

  神識強橫,七分真傳……

  謝搖籃走了下神,據說齊寒煙自小被稱為天才的人物,雖然不是什麼變異靈根,可是也是難得一見的單靈根,而謝搖籃聽說她名字的時候,她已經跟隨夙長生修煉了百年有餘,在凋敝的陣法界小有名氣,然而這麼多年過去,為何還是金丹期修為,掐指算算,她似乎快到大限了……

  齊寒煙看謝搖籃愣神,以為她是怕了,好笑地對她傳音:「我一會兒溫柔點,呆子。」

  謝搖籃站在台上的時候,舉止禮貌得體,黑眸黑如新墨,眼神平靜得如同寂滅了一般,真是……像極了那人,雖說木訥了些,倒是讓她覺得如同看到了另一個他一樣,不由自主地就想逗弄一番,倘若給這女修穿上男裝,看她臉紅羞澀,不知道是何種風情?

  「我不叫呆子。」謝搖籃認真說,「我叫謝搖籃。」

  齊寒煙笑了下,眼中憂鬱又淡了些:「比拚神識是你的主意,倘若我贏了,你還得答應我一個額外的要求,這才算合理公平。」

  棲雲在白玉階外,冷諷道:「為了一場比拚,居然把在外幾百年不知蹤跡的齊寒煙找了回來,齊家主好大的手筆!」

  「比不得棲雲掌門的弟子,竟然主動要求比拚神識,真是好大的賭性呀。」齊家主諷刺了回去。

  棲雲冷哼一聲,事前得到消息,只知道齊家這隻黃鼠狼找了個精通陣法的女修來換下慕小小,再詳細的也打聽不到了,只囑咐謝搖籃好生防範,沒想到齊家主找回來的,竟然是齊寒煙!

  傳聞夙長生能佈陣無形之中,齊寒煙早已得其七分真傳,哪裡是剛剛踏上金丹期大圓滿的謝搖籃能應付的!聽到她們二人要比拚神識,棲雲心中更是揪心,剛想出聲抗議,但是謝搖籃傳音要他放心,他猶豫了下,選擇了相信徒兒。

  「好,只要不違背我的道心。」鼓面上謝搖籃沒有絲毫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附神球被拋上鼓面,伴著清脆的鈴鐺聲,像個可口的紅果,球身裹著紅綢,兩邊各有綴著小巧的鈴鐺,稍微一動就發出清脆的聲音。

  「道心……」齊寒煙咀嚼著這兩個字,臉色剎那間變得鐵青,她將神識附在附神球上,甚至根本沒有試探,直接就朝謝搖籃逼了過去!

  謝搖籃飛快凝起神識阻擋,但是還是被逼的後退了兩步,紅色小球逼近她身前兩步遠,鈴聲大震,依舊在緩慢地向前推進,圍觀弟子都看到了謝搖籃的劣勢,時不時發出幽幽哀嘆。

  齊寒煙奇怪地皺起了眉頭,她清楚得感覺到,球身每推進一寸似乎都像頂著千丈海底的壓力一般,漸漸的,小球推進的速度慢了下來。

  謝搖籃修習禪宗心法,再加上在楓血宮一百年吸收的醜陋小魚人的精神之力,精神念力深不可測,甚至可以隱約地凝聚出另外一道實體元神,精神念動的強橫更是帶動神識的強大,她雖然在鬥法上笨拙,必輸無疑。可是倘若比拚神識,並非沒有勝算。

  附神球已經在離謝搖籃只有一步遠的地方徹底停了下來,齊寒煙也不想繼續逼迫下去,停止了神識的注入,同她僵持在一起。

  謝搖籃想把停滯的附神球逼走,顯得特別吃力,可見齊寒煙的天才之名並非浪得,她看了齊寒煙一眼,她也正看著謝搖籃,雙眉如遠山,眼神複雜得被迷霧遮住一般。

  謝搖籃閉上眼睛。

  一片蒼茫的識海之中,有一顆黃豆大小的珠子,正在散發出璀璨的光芒,那正是禪修以精神念力結成的舍利,按照那本無名心法,舍利本該是她踏入元嬰境界才能凝結出來的,不知道為何在她金丹期就出現了,謝搖籃鮮少注意自己的識海,也是在前幾天修行的時候才發現的,不過也不是壞事,也就沒有在意。

  她將凝結在舍利之上的精神念力稍稍分出一縷,想了想覺得心疼,又將那縷截得短之又短的一小段附在了附神球上,剩下的放回了識海。

  穩定的附神球突然暴躁地發出了呼啦呼啦地鈴聲,聽起來極為刺耳,齊寒煙臉色刷得一白!她立刻在附神球上凝聚了更多的神識!

  與此同時,附在上面的一絲純正的精神念力慢慢盪開,化為一股極為強橫的神識,逼迫著附神球開始向齊寒煙的方向移動。

  齊寒煙驚異地發現她阻擋起來比從前的任何比鬥都要吃力!恍惚間她甚至覺得面前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修,而是那許多年都找不到一絲蹤跡的他!齊寒煙咬牙將神識傾覆而出,附神球移動的速度又停了下來。

  只聽刺啦一聲,附神球上出現明顯的裂痕,而正是這時,兩人腳下的鼓面突然一陣搖晃,遠處傳來山崩一般的巨大聲響,震得耳朵一陣一陣得回音,第一聲剛剛過去,第二聲就接連而來,如同巨龍鳴淵,如同猛虎嘯谷。巨石抖落和地面搖晃伴隨著這聲音而來,弟子腳下不穩,東倒西歪。

  第二聲響動還未過去,無人注意的台上,附神球突然膨得一聲,碎裂成了粉末,它尤保持了原狀一個彈指的時間,然後被風吹得四散。

  謝搖籃站在原地,惋惜地嘆了口氣,而齊寒煙後退了兩步,皺眉看著她。

  響聲平復,齊家主首先注意到台上情景,對棲雲道:「這回應該是我們贏了。」

  棲雲正思索著什麼,聞言看向台上,附神球已經碎裂成塵,只餘下一條紅綢,棲雲道:「附神球最後已經在向齊寒煙推進,如今附神球碎裂,勝負已經無法知曉,按平局就是。」

  「你——」

  「出聲之地乃是豎靈脈所在地。」棲雲身上威壓迸出,齊家主立刻止住了話頭:倘若豎靈脈毀了,那他們又爭個什麼。

  眾人對視一眼,紛紛踩飛劍的踩飛劍,縮地的縮地,各展神通朝豎靈脈所在地趕去。

  謝搖籃和齊寒煙也前後腳趕了過去。謝搖籃路過自己洞府,被萌萌看到賴了上來,她將萌萌丟進袖子裡,傳音他不要出聲。

  豎靈脈之地古樹鬱鬱森森,沒有什麼正兒八經的小路,靈氣卻撲面而來,只讓人覺得迷醉不已,想來能在這裡修煉,修為必然飛速精進!

  棲雲一行人站在最前面,看著對面的石壁,沉默地皺著眉。

  對面的山峰像是被一把巨斧削斷一般,露出一扇黑色的大門,門上有巨大的金色的釘子,呈周天之數排列,門上面是草書的陽文,很難辨認,隱約是南谷仙府四個字。

  「南谷真人的洞府?!」

  「那個喜歡收集法寶靈石的南谷真人?」

  隨著人群爆發一聲驚嘆,只見齊家主和莫家主對視一眼,化作一道殘影躍上門前,似乎隨手一推,就進去了。兩家跟隨而來的緇衣弟子立刻跟在他們身後進入了門內,齊寒煙猶豫了下,也跟了進去。

  棲雲垂在身側的手忍了又忍,眼中殺意湧出又被壓抑,他突然出聲道:「宿微。」

  「在。」

  「留守門派內,倘若有異狀,傳音與我。」

  「秦稽,搖籃!」

  「你二人一會兒帶師弟師妹們進去尋個機緣,切記安全為重。」

  「是,師父。」

  「金丹期弟子修為由高到低選出十人隨你們秦師兄和謝師姐一同進去,另外,徐長老,陳長老?」

  「在。」

  「隨我進去,殺了齊莫兩人,不能讓他們活著離開清羽。」棲雲給兩個長老秘密傳音,聲音極為森冷,「先人洞府開光,清羽還未曾相邀,就當著我的面進去搶奪,如此放肆張狂,以為這是他二人的後院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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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11:31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十九章:仙府(一)

  謝搖籃看著同行的弟子一個接一個沒入黑色大門之中,她驚奇地發現王衝也在十人弟子當中,問道:「這麼快就結了金丹?」

  「搖籃師姐!我前幾天才頓悟了,」王衝微笑道,「在築基期大圓滿徘徊十年,萬萬算不得快。」

  謝搖籃眯起眼,笑了下。王衝有野心,機緣也不錯,性格更是八面玲瓏,吃得了苦,從外門弟子一步一步向上爬,爭奪修煉資源和尋找機遇,哪一步不得費勁心機,哪一步不是苦澀心酸。而此次難得一見的先人洞府開光,挑選弟子的長老允許他進來,可見他頗得長老喜歡。說來,就連謝搖籃對他也是有幾分好感的。

  她叮囑王衝注意安全,然後跟在他身後進入了黑色大門之中,大門之內是一片虛體,如同當初謝搖籃頓悟無名心法所處的混沌之境,不同的是,她的神識探到此地還是有邊緣的,她朝邊緣處趕去,發覺哪裡居然有三個傳送陣。

  無論哪個有本事的大能,都會在自己的仙府之前設置些禁制,防止宵小偷窺,南谷真人出了名的愛財如命,他的仙府想必不會輕易讓旁人進入,這麼一看,果然如此。

  王衝正站在傳送陣旁邊等待,衝她招招手:「師姐,這裡!」

  「可見到其他人?」謝搖籃問。

  「沒有,來的時候就只有我一個。」王衝倒是不以為意,他是從外門弟子一步一步爬上來的,面對首次開光的先人洞府,即便是同一門派的師兄弟,也不會等著你來分食,機緣面前,人人趨之若鶩。

  王衝明白自己的斤兩,他剛踏入金丹期,力量運用尚不夠純熟,不如跟在謝搖籃身邊,一同行動,也好有個照應,她是掌門的愛徒,性格溫柔還是個女人,倘若自己陷入危險之中,她絕不會像有些同門一樣無視自己。

  「搖籃師姐,我們走哪一條路?」王衝問。

  謝搖籃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選?」

  「王衝道行淺薄,還是師姐來選吧。」王衝微微低頭。

  謝搖籃對著三個看起來有年頭的傳送陣憂愁,她十分清楚自己的氣運差到了哪步田地,正巧這時,萌萌在她袖中剛剛睡醒,爬出來瞥了一眼,懶洋洋地傳音:「中間那個……」他打了個哈欠,似乎又要睡過去。

  只要不是她自己選的,就肯定靠譜!

  王衝和謝搖籃相繼走向傳送陣,放上傳送所需要的靈石,萌萌打完了哈欠又伸了個懶腰,舒服地繼續傳音:「……前邊沒人走,很危險。」

  靈石已經放上,傳送陣開始啟動。站在謝搖籃身邊的王衝,奇異地看到師姐的眼角一直在不停得抽啊抽。

  傳送陣停止,謝搖籃腳步沒動,卻突然對王衝道:「師姐可能要連累你了,提前跟你道個歉。」

  「哪……哪裡的話。」王衝撓頭。「是我要連累師姐才——」他客套話還沒說完,就祭出了自己的劍,吼道,「背後!師姐!」

  謝搖籃意念一動,抬手握緊滅渡,揮手向身後砍了過去,滅渡光華大盛,只聽嘩啦一聲,身後偷襲的東西碎成殘渣,謝搖籃定眼一看,才發現只是一個笨拙的石人,此刻那石頭人只餘底座,底座中間一塊驅動石人運轉的靈石盈盈發光。

  王衝也一劍砍向了另外一個石人,這石人極為笨重,攻擊力也低得可憐,堅持了不足一彈指的時間就碎在腳下,腦袋咕嚕咕嚕地滾遠了。

  兩人朝前一看,此處有一條長長的甬道,兩邊以夜明珠照明,甬道上偶爾有金光閃閃,似乎布下了不少符咒禁制,這道路一眼看不到盡頭,神識探去只覺一片浩浩渺渺,似乎前方有極為廣闊的空間。

  而每個夜明珠下,都守著一頭和剛剛兩人砍碎的石像差不多的東西,而且看起來,似乎越到裡邊,石像的表情越猙獰,面容越清晰。

  萌萌察覺不對勁,從她胸口衣衽交叉處露出自己的腦袋,眨了眨眼睛:「你還真走了這條路?」

  謝搖籃認真道:「萌萌,商量個事情,下次把一句話說完了再去打哈欠。」

  萌萌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謝搖籃甚至感覺到他的大尾巴歡快地搖了搖,「富貴險中求,這條路最危險,說不定更有機緣呢。」

  王衝也道:「師姐這靈獸說的有道理,富貴險中求。」少年人笑眼盈盈,儼然沒有絲毫被連累的想法。

  「你才是靈獸!你全家是靈獸!」萌萌咆哮。

  謝搖籃不理他,拱手道:「那今日就連累師弟了。」

  兩人並肩而行,路邊石像隨著他們走進而變得鮮活起來,起初還好,石像攻擊力弱,一擊即碎,後來隨著甬道邊石像的面孔越來越猙獰,戰鬥力也越來越強,甚至會噴出大型的火球。

  萌萌臥在謝搖籃肩頭,冷眼盯著王衝看了一會兒,傳音給謝搖籃:「娘,我不喜歡你那個師弟,假惺惺的。」

  「嗯。」謝搖籃敷衍他了一聲。

  萌萌察覺王衝的神識在繞著他打轉,立刻朝石像丟了個小雷球,裝出一副和主人並肩作戰的靈獸的模樣,等到那人的神識走了,懶洋洋收了手,繼續舔爪子。

  謝搖籃一杖敲碎了又一個石像的腦袋,繼續朝前走去,她給萌萌傳音:「我知道,不過他沒有害人之心,你就忍忍吧。」

  「你知道?」萌萌拿眼睛斜她。

  「他一舉一動,甚至每個表情,都像是算計好的,他知道什麼時候用什麼樣的口氣說話我會高興,知道什麼時候擺什麼樣的表情我會對他增加好感。」謝搖籃說著,笑了一下。

  「那知道他像帶個面具一樣,你還傻笑什麼?!」萌萌吼她。

  「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謝搖籃幫了王衝一把,替他將偷襲的另一尊石像擊碎,看著他微微低下頭,澀然道了謝。

  「玩弄別人是很有意思。」萌萌又甩了個雷球,將一尊石像整個轟成粉末。

  「不不,」謝搖籃立刻搖頭,「我這位師弟,據我所知,門派之內鮮少有人不喜歡他,即便是脾氣最陰沉難以捉摸的弟子,對他即使沒有好感,也難得沒有厭惡。好多人,包括我,對他的好感度都是居高不下的。」

  兩人繼續朝前走去,王衝突然在謝搖籃身後喚叫了聲:「師姐。」

  「嗯?」

  他捧出一把靈石,道:「這是剛剛從那些石像底座上收集到的,師姐要補充靈氣嗎?」

  這些靈石對於這些傀儡石人來說,相當妖修和魔物的妖晶魔晶一樣,謝搖籃雖知道是好東西,卻懶得去取,她嫌摳弄著既損形像又麻煩。

  王衝手心裡靜靜躺著幾塊靈石,都是上品模樣,乾乾淨淨散發著誘人的靈氣,而他的手指和衣袖對比之下倒是有些明顯灰塵,王衝道:「靈石我都擦乾淨了,不……不髒的。」

  謝搖籃道了謝,取了兩塊徑直吸收掉,靈石化作粉末從她指間瀉下,上品靈石吸收起來和中品下品完全不同,她立刻感覺身體內正在滿滿匱乏的靈氣被補充完畢。王衝將剩餘的靈石收起來,繼續跟在她身後控制著劍打石人。

  謝搖籃挑著眉,對萌萌說:「真是由不得人不喜歡他……不過,他要這麼多的好感做什麼?準備當第二個夙長生?可是人家夙長生只對女人,王衝他可是男女不拘,據說連師兄都挺喜歡他的。」

  「修真歲月艱苦,人都要有點別的盼頭或者愛好呀,有人喜歡靈石法寶,有人喜歡名望聲譽,有人喜歡美女侍妾,連父親也希望秋天能不脫毛,想那麼多為什麼多累,知道他沒有危險不就得了。」

  謝搖籃點點頭,沒有將這件事再放在心上。

  甬道漸漸走到了盡頭,足足有四人高的一扇古樸大門映入眼簾,而四周也只餘下兩個石像,魚眼猴腮,口露獠牙,極為猙獰。

  兩人從甬道開頭走來,不知不覺已經走了將近一天,謝搖籃尚可,這點苦頭比起她曾經在千霧森林之時所吃的苦頭,並不算什麼,而王衝卻上氣不接下氣,他從儲物袋裡取出些藥物吞下,勉強提起一股勁,繼續往前衝。

  謝搖籃攔住他,囑咐他休息一下。

  她前幾天閉關的時候,多數時候都是在無邊無際的蒼茫混沌之間,事後領悟了一招法術,她給這法術取名觀心。她尚且不曾用在修士身上,這次先拿這石頭人試試威力。

  她向滅渡杖頂凝聚靈氣,兩朵正在緩緩盛開的蓮花如同有了實體一般,緩緩從杖頂旋出,一邊一朵落在了兩旁的兩座石像上,蓮花離開滅渡後,金光保持了片刻,就漸漸熄滅了下去,然而與此同時,飛旋的蓮花下,石像的眼睛如同散盡凶光一般,逐漸發生變化,蓮花光芒徹底熄滅,石像也逐漸閉上了眼睛,面目雖然依舊猙獰,卻如墜美夢,稍顯安詳。

  「咦?」一聲清脆悅耳的女童聲突然出現在陰暗幽深的甬道深處。

  謝搖籃握緊滅渡,王衝也擺出了防禦的姿勢。

  古樸的大門口空氣一陣波動,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姑娘漸漸露出身形,女童身著火羽,面容雅緻,最近人注目的則是那一雙眼,竟是重瞳!

  女童面露苦惱:「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

  她跺跺腳:「主人交代我說,要我守在這裡,看你們怎麼對待門口這兩座石像,就讓我怎麼對待你們,可是……可是這一招人家又不會!你們太討厭了!」

  「娘,我說你怎麼突然大發慈悲……」萌萌搖搖頭,「原來算計到這裡了。」

  「我只知道不會那麼簡單只是打打石頭人,我可猜不到她家主人如何交代的。」謝搖籃搖頭,「這女童可是妖獸?」

  「重明鳥,上界也有一窩,我見過,都挺漂亮的,就是眼睛長得嚇人,一高興就褪毛撒歡四處裸奔,這隻修為不高,不過逼急了浴火焚身的話你可應付不了。」

  謝搖籃點頭嗯了一聲,想要靠近一點,女童立刻警惕地發出刺耳的鳴叫聲。

  「娘,你離遠點,你身上禪修的味道雖然對於我來說沒什麼感覺,可是對於這種小妖獸來說簡直是催命符。」

  謝搖籃知道這點,默默後退了些,她盯著王衝看了一會兒,福至心靈般將王衝一把推上前去,對他傳音:「去逗那姑娘開心去,順便哄她把門打開。」

  王衝疑惑看她一眼。

  謝搖籃鼓勵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就當她是同門師妹,去吧。」

  王衝用力吞了吞口水,擺出一臉無害的笑容過去了,謝搖籃後退幾步,縮在石像後,聽到女童怯生生回答:「我叫重明。」

  「我要守衛整個仙府最重要的寶藏,不可以放你們進去,可是我也不想殺掉你們,你們快點走吧。」

  謝搖籃幸福地眯起眼睛:最重要的寶藏啊~

  據說南谷真人飛昇前斂財無數,不知道他眼裡最重要的寶藏會是什麼?

  法寶?靈石?丹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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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11:40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二十章:仙府(二)

  昔日王衝只是個外門弟子的時候,為了生存和一兩顆靈石,依靠皮相和悟性,練就了一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他知道什麼時候該抬起臉對人笑,對什麼人該雪中送炭,在什麼時候該懼怕地後退半步,連在高階修士的威壓下應該怎麼發抖都有自己的套路。

  重明鳥雖然活了挺久,但是天性純善,心思簡單得如同白紙,哪裡能耐得住王衝的攻勢,不過主人的命令擺在那裡,雖然她對王衝越來越喜歡,可是依舊不肯鬆口。

  「重明鳥一旦認主,是很忠誠的。」萌萌道。

  謝搖籃不怎麼認同:「七八歲的小女童,跟你一樣只是個奶娃娃幼獸,應該是誘惑不夠吧。」

  萌萌狠狠剜了她一眼。

  王衝已經飛快地轉變戰略,開始談論起外邊的美景和食物來。

  先說清羽山後山有棵靈果樹,果子又大又甜,鮮美得恨不得把舌頭都一起吞了,這靈果樹正好下個月就成熟。

  再說清羽某掌門雖然辟榖多年,可是依舊嗜甜如命,經常偷偷用丹爐熬麥芽糖,只有王衝知道他把糖藏在哪裡。

  又說清羽山披雪白頭之景,融融梨花之春。三寸不爛之舌說得重明鳥眼睛都不眨,生怕錯過分毫。

  末了他嘆息地摸摸重明的小腦袋:「可惜了,哥哥不能帶你出去,只能這般說給你聽。」

  重明鳥歡喜道:「可以的,主人閉關前我剛剛孵化,主人還沒有和我立契,只要……只要哥哥不嫌棄人家……」

  水到渠成。

  謝搖籃從石像後露出身形,重明鳥看到她,依舊害怕地往王衝身後躲了躲。

  「師姐。」王衝道,「小重說她只知道門內是極為重要的寶藏,但是具體是什麼,她也不怎麼清楚,門內還有一青蛟守護,相當於人修出竅期修為,很危險。」

  謝搖籃低頭想了想,逼近重明鳥一步,重明鳥極為懼怕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王衝拉住她一隻手,輕聲安撫。

  「外邊鬧這麼大的動靜,裡邊連一點響動都沒有,小重明,你敢騙我嗎?」她施放了些威壓。

  不同於和王衝說話時的天真爛漫,重明鳥面對謝搖籃的質疑,膝蓋一軟竟然跪在了地上,她抖著聲音說:「重明不敢欺瞞前輩,裡邊確實是重明的兄長在守衛,兄長是主人的契約靈獸,確實相當於人修的出竅期中期修為!」

  謝搖籃垂眼,收了威壓。

  王衝小聲抱怨她:「師姐真是,嚇唬小孩子做什麼。」

  「不過……」重明鳥突然怯生生對她說道,「如果前輩一定要進去,重明可以帶前輩混進去,兄長有午睡的習慣,雷打不醒。」

  謝搖籃看她一眼,「當真?」

  「不敢有絲毫欺瞞!」重明鳥慌張地搖頭,「我已經和哥哥立下了契約,前輩不信我,難道還不相信哥哥?」

  王衝贊同地點點頭,謝搖籃應了下來:「好,何時出發?」

  「一個時辰後。」

  萌萌也有午睡的習慣,沒等謝搖籃行動開始,就在她胸口呼呼大睡,偶爾不舒服地翻個身,還能從她衣衽處看到他尖尖的小耳朵。

  重明鳥所言非虛,門後確實有一片極為廣闊的空間,幾乎相當於華陽殿前廣場那麼大,正中間盤著一條似蛇非蛇的東西,興許是常年沒洗過澡,包裹著一層泥土,隱約可見它應該是青色的,隔老遠就散發著一股酸臭的味道。

  它塊頭極大,約莫有兩人合抱那麼粗,沒有展開也不知道有多長,此刻正滿嘴哈喇子地仰頭躺在自己尾巴上,不知道夢見了什麼。

  重明鳥小心翼翼帶著兩人沿著邊緣繞過去,她動作飛快,壓低聲音喊兩人快些,謝搖籃和王衝立刻追上她,途中踩空了些亂石,發出一陣噪雜聲,那綠蛟果真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重明鳥指著最裡邊一處金色拱門,門內有一屏風,擋住了視線,門口偶爾閃爍紫色螢光,符文若隱若現,應該是有禁制。

  「解一解試試?」王衝問。

  「你會解禁制?」謝搖籃反問。

  王衝搖頭:「一竅不通。」

  謝搖籃悠悠嘆了一口氣,難道最後關頭要放棄?她突然覺得周圍安靜得離譜,連重明鳥剛剛忽閃羽毛的聲音都沒有了,王衝蹲在那裡對著禁制苦苦冥思,謝搖籃聞到周圍越來越臭,她慢吞吞地轉過頭去。

  一雙巨大的,橙黃的,冷厲的眼珠。

  她鼻尖幾乎抵到它的牙齒,它的涎水幾乎要滴在謝搖籃的衣襟上。

  綠蛟醒了!

  謝搖籃顧不得什麼所謂的藏拙,平常好歹當擺設的手印也懶得捏,直接意念一動架起兩道防禦禁制,趁著綠蛟被抵擋的一瞬間,拉起王衝就地滾進了剛剛綠蛟睡覺的泥坑。

  綠蛟相當於人修的出竅期水平,謝搖籃那兩道禁制對它來說如同蜘蛛網,雖然沾上有些不舒服,不過也就是一拂之下,即可消失。

  它飛快地追逐而來,粗壯的身體靈活無比。

  「王衝。」謝搖籃道。

  「師姐。」王衝苦著一張臉,「別讓我去,這個東西我真討好不了……」

  「抱著你家小鳥快出去,我能擋片刻。」謝搖籃飛快吩咐。

  王衝連連點頭,顧不得思考出竅期和區區金丹期的巨大差異,抱起重明御劍飛快朝門外衝了過去。

  謝搖籃揮動滅渡,飛快在地上畫了一條橫線,金色屏障盈盈升起,綠蛟飛快衝擊的盡頭被斬斷,似乎碰上了一層無形的牆。與此同時,謝搖籃也如同腳下生根了一樣,不能再移動分毫。

  畫地為牢。

  她曾經在楓血宮用過一次,韋褚小少爺當時乃元嬰期修為,對其極為無奈。

  說來這一個招式十分雞肋,用作防禦的時候,施法者不能移動半步;用作清心靜氣之時,也就再無絲毫防禦作用,有時候謝搖籃也懷疑,前輩的禪修們腦子究竟是怎麼個構造,居然會想起這種古怪招式,克敵制勝一樣都不佔,是想拖延時間來感化旁人嗎?

  謝搖籃仰頭看著已經被綠蛟衝擊得有明顯裂隙的金色屏障,又看綠蛟滿口涎水貪婪地如同見到鮮肉,感化這兩個字連想都懶得想。

  趁著綠蛟再度蓄力準備撞下來的一瞬間,她飛快撤去畫地為牢,綠蛟收不住勢頭,果不其然一頭栽進泥坑裡,看起來它剛剛用勁頗大,腦袋直直鑽進去半個,粗壯地尾巴難受地甩塌了一片牆壁。

  謝搖籃趁此時機,逃出門外。

  本來應該早就逃出生天的王衝直愣愣看著她,喃喃了一句:「師姐,怎麼辦?」

  「怎麼了?」謝搖籃連連朝身後丟了七八個防禦禁制,就算鑽蜘蛛網也要讓那貨鑽個一腦門官司。

  重明鳥豎起指頭指了指前邊:「仙府甬道的陣法被兄長啟動了……」

  謝搖籃想起了來時候甬道上方密密麻麻的符咒,頓時頭皮一陣發麻,她回頭看了一眼,綠蛟已經從泥坑裡把腦袋拔了出來,豎瞳一眯,琥珀色眼睛裡滿是貪婪和惱火,它飛快朝謝搖籃的方又撲了過來。

  重明鳥小聲哭泣起來,「我在想,主人教過我怎麼解陣,我再想想,我一定能想出來的。」

  綠蛟巨大的腦袋已經鑽了過來,因為被門阻隔,只露出了一半的臉和一隻燈籠大小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著謝搖籃,如同看盤子裡的肉。牆面在衝擊之下,明顯有開裂的趨勢,突然,頭頂掉下一大塊磚石,王衝沒撐個靈氣護體,被直直砸中,眼睛一閉就暈了過去,謝搖籃將他身體踢到身後,揮動滅渡,再次凝聚靈力畫地為牢,「重明快想,王衝和你已經契約,他倘若死了,你也活不了!」

  重明鳥滿臉淚痕,用力地點點頭。

  恰逢此時,萌萌終於睡醒。

  「哎喲。」他睏倦地向謝搖籃傳音,「娘你真棒,這玩意都被你引出來了。」

  謝搖籃撇他一眼,倒是突然鬆了一口氣,「你有辦法?」

  「他就沒想要你們的命。」萌萌竄上謝搖籃肩頭,問她,「你身上帶著什麼好吃的嗎?他好像很餓,而且一直盯著你瞧,你沒看見人家都委屈得快哭了嗎?」

  謝搖籃咬牙道:「我真沒看見!」她隨手加固了下屏障,掏出儲物袋,一樣一樣往外邊拿東西。

  先拿出了一堆靈石,萌萌撇撇嘴,表示不是。

  然後拿出了曾經在楓血宮採摘的靈藥靈草,還沒有來得及轉手賣出去,萌萌奇異地看她一眼,「這倒都是好東西,不過也不是。」

  最後就是那些被她吸收了精神力的醜陋小魚人的妖晶。

  「可能是這個吧。」萌萌說,「夢鮫對於他來說卻是是美味,而且還能增加不少修為,不過妖晶也沒有味道,他怎麼知道你身上有?」

  謝搖籃又從儲物袋裡掏了一會兒,拎出一條極為醜陋的小魚人的屍體:「那這個呢?」

  萌萌嫌惡地瞪大了銀色鳳眼:「你居然真的把這東西放在身上?」

  謝搖籃仰頭看去,綠蛟涎水流的更盛,她隨手一丟,綠蛟一口咬住,立刻不再糾纏眾人,退後找了個角落,細細品味去了。

  謝搖籃這才給萌萌解釋:「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殺了之後屍體不腐爛也不消失,就隨手撿起來丟進了儲物袋。」

  綠蛟吃了小魚人後,態度明顯變了很多,甚至賞臉開口問道:「還有嗎?」聲音粗獷諂媚,震得人耳朵生疼。

  「你還有多少?」萌萌嫌棄地問謝搖籃。

  「七八百吧。」謝搖籃道,「當時在楓血宮特別無聊,只靠捉它找點樂趣了。」

  綠蛟眼睛很明顯地飄忽了一下,像是突然看到了一座金山,他琥珀色豎瞳忽然眯起,身體慢慢緊繃如同滿弓。

  他意圖剛剛顯露分毫,就萌萌厲聲喝止,「竟敢起殺人奪寶的心思嗎?不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螻蟻!」

  小小的毛茸茸的身體陡然冒出巨大的氣勢,鋪天蓋地朝綠蛟壓了過去,綠蛟腦袋突然匍匐在地上,畏懼地後退了兩步。

  「哼。」萌萌不樂意地收起了威壓,懶散地繼續臥下了身子。

  綠蛟憑藉動物的本能,知道那個毛茸茸的小團團很危險,立刻不敢再起別的心思,但是豈肯放過這麼一個莫大的機緣,夢鮫對於他的晉階有莫大的好處,倘若利用得當,他日進階成青龍都有幾分可能,他要放過就是傻子!他匍匐在地,晃著尾巴,湊了過來,諂媚道:「這位仙姑,仙姑大道之路是否孤苦,想養寵物解悶咩?」

  謝搖籃認真看了看這隻涎水還沒擦乾淨,滿身泥土,肥滾滾又酸臭難聞的綠蛟,還是搖了搖頭:「重明說你是南谷真人的契約靈獸,我不敢覬覦。」

  「仙姑這說的是哪裡的話!」綠蛟立刻湊上前拿腦袋蹭她的裙子,「南谷真人閉關前主動將契約解除了,老子可是自由身!」他眼睛一轉,立刻又降了音調,「仙姑就養了人家嘛。」

  如此粗獷的聲音配上嬌羞的口氣,震落了謝搖籃一身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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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11:47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二十一章:仙府(三)

  謝搖籃四下望去,發現原來拱門的禁制已經在綠蛟發飆的時候被破壞掉,她眼睛一亮:最珍貴的寶藏~

  綠蛟塊頭太大,跟不進去,扯著破鑼嗓子拚命哀嚎,仙姑仙姑一聲比一聲叫得像哭喪,萌萌忍無可忍,從她肩頭竄下來去教訓那綠蛟去了。

  謝搖籃懶得去聽,她雙眼放光地繞過屏風,本以為會琳瑯滿目,熟料竟然只看到一個佈置頗有幾分雅趣的房間,檀香裊裊未熄,五絃琴不染塵埃,小軒窗下棋盤尚有半局棋,一本書攤開放在小榻上,點點滴滴都像有人住在這裡,剛剛離開。

  謝搖籃朝裡走去,裡邊也只是一個臥室模樣的地方,沒有任何地方有任何寶藏……

  重明那小傢伙難道在騙人?可是倘若不是為了守護什麼珍貴的寶藏,哪裡用得著在外邊擱一隻那麼嚇人的綠蛟守著?

  她不死心地上前,一把掀開了床前帳幔。

  長睫如扇,鼻樑高挺,唇很薄,顏色蒼白。

  ……人?

  ……男人?

  謝搖籃努力平定情緒,才沒咆哮出來,她冒著天大危險,而且險些被外邊那頭臭蛇生吞,找到的最珍貴的寶藏?——一個男人?!

  她探出神識,發現這人修為在她之上,身上還有一絲氣息,不像個死人,不過這縷氣息弱不可言,又不像是個活人,她頓時連八卦的興趣都沒有了,反正那些個出名的修真者們,都有點特殊的癖好,說不定南谷真人他有蒐集美男子的癖好呢。

  正在她打算再去蒐羅蒐羅,說不定哪個墊桌子椅子的角落裡會藏著一本功法什麼的,正要放下帳幔,床上盤腿而坐的男人突然顫抖了下眼睫,睜開了眼睛,一雙眼眸漆黑透亮。

  謝搖籃一愣,完全沒有想到這人會突然醒過來。

  他伸手一把拉住謝搖籃衣襟,向前一收,謝搖籃腳下不穩,手忙腳亂撲到了他身上。她驚覺剛剛她連這人怎麼出手都沒有看清,這人明明剛才還一副下一瞬間就要斷氣的樣子!

  那人將鼻子湊近她脖子,輕輕聞了一下,又湊近她的臉,很用力地又嗅了一下。

  「你是誰?」他聲音像和了一把沙吞下一般,沙啞難聽,又像是很多年沒有說過話……

  謝搖籃意念一動,要喚出滅渡,卻被他早有預料一般控住手腕,她估摸此人修為恐怕不必門外那條奇葩綠蛟差,於是收起反抗的態度,臉上一片淡漠,手上捏著手印只待伺機而動。

  「謝搖籃。」她說。

  他半閉著眼睛,鼻尖挨著她的嘴唇,又嗅了下,慢吞吞說:「殷舊墨。」

  萌萌訓斥完綠鮫,意氣風發地回去找娘親,準備繼續窩在她暖融融的胸口睡覺,熟料進門就瞧見這麼一副景像。

  娘撲在那人身上,任憑那人攬著她的後腰,抬著她的臉。而她垂著眼一副任憑處置的模樣。那人更是孟浪地似乎對著她的唇就要親吻下去……

  這男人哪裡鑽出來的?不對……這不是重點!

  萌萌脖頸後側的毛像鋼釘一樣炸起來了:「謝!搖!籃!怪不得你總要甩開父親,原來……你,你以為我不敢告訴父親嗎!」他氣鼓鼓地瞪著她的後背,發現她連解釋都沒有,於是小孩子氣性說上來就上來了,他就直接凌空捏了一道傳音符和一道溯影符,兩道金光淡淡一閃,就隱入了空氣之中。

  兩道符都送了出去,萌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對勁,彆扭問道:「娘?……你是自願的嗎?」

  謝搖籃被人死死制住,無暇分心,傳音給他要他小心,這才開口道:「前輩為何在此處?」

  「奇怪。」殷舊墨抿唇笑了下,「這裡是我家,我為什麼不能在此處?」

  「前輩是南谷真人的……弟子?」謝搖籃猶豫地問。

  殷舊墨捏了下她的手心,似乎很好奇地繼續嗅著她身上的味道,心不在焉地回答:「南谷真人是誰?不知道。」

  他腦袋慢慢下移,幾乎抵到謝搖籃胸口,她再也忍無可忍,提醒:「前輩自重,放開我。」

  殷舊墨的手按在她手腕上,鬆鬆緊緊猶豫了兩下,最後倒是乖乖巧巧地聽話了,他手一鬆,謝搖籃立刻後退三步,撈起在地上艱難思索究竟發生什麼事情的萌萌,準備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今日誤闖此地,打擾前輩,還望前輩諒解,晚輩告辭了。」

  什麼最珍貴的寶藏,都是騙人的,連個靈石都沒見著……

  「站住。」那人突然出聲。

  謝搖籃腳步頓住,幾乎咬牙切齒道:「前輩還有何指教?」

  殷舊墨站了起來,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又走了兩步,步子才穩了下來,他含著笑容,柔聲道:「我閉關千餘年,依舊參透不了這飛昇前的最後一步,心思恍惚,險入魔道,多虧謝姑娘及時出現,免於一劫,還要謝謝你。」

  參了一千年還沒參透……謝搖籃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看這人面孔年輕俊美,目光柔和,不似窮凶極惡之徒,而通過剛剛對話,此人雖然行事詭異了些,可性格卻存著幾分細膩純然,怎麼可能會卡在最後關頭千餘年?

  謝搖籃思索了下,想起了無名心法裡的內容,頓時心中篤定了他閉關千年的原因,她惋惜地說道:「前輩道心已死,既然無心於大道,又何必強迫自己非要參透?」

  殷舊墨詫異地挑起眉,嘴角依舊掛著笑:「好個道心已死,真想不到昔日老友坐化的坐化,飛昇的飛昇,最後看透我的,竟然是個小姑娘。」

  他看她一眼,悄悄在她身上埋下一縷神識,這才送她出門。小姑娘挺合胃口,就是肩頭那隻天狐似乎對他敵意太重了些,他還沒做什麼呢。

  綠蛟蹲在門口,盤著身子,粗壯得幾乎把整個出口都擋得水洩不通,他笑嘻嘻道:「仙姑考慮得怎麼樣了?」

  綠蛟眼睛一眨,突然發現謝搖籃身側多了個人,他定眼一看,繃緊身體激動得幾乎跳起來,殷舊墨淡淡看他一眼,綠蛟勉強忍住狂喜,傳音給他:「您出關了?我還以為您就要飛昇了呢。」

  「沒有,恐怕我已飛昇無望了。」殷舊墨的表情沒有發生什麼變化,倒是打量綠蛟一眼,問道,「你剛剛看到她的時候那麼激動,可是遇到了什麼好機緣?」

  「那女人身上有七八百隻夢鮫!」綠蛟歡喜極了,不過他轉念一想,又安靜了下來,「本來想哄她收了我,慢慢騙來把那些都吃掉,不過既然您出關了,那我也斷了這個念頭。」

  「不必。」殷舊墨道,「你跟她去吧,我臨閉關前已經同你解除契約,你如今遇到如此難得的機緣,怎麼可以放棄。」

  綠蛟苦惱地滾了下身體,斜眼看見謝搖籃已經扶起王衝,準備離開這裡,咬牙決定道:「也罷,我先去將那些夢鮫都騙到嘴裡,然後再甩了她回來找您!」

  殷舊墨眉眼帶笑,沒說什麼,只是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去吧。」

  綠蛟頓時翻動著肥滾滾的身體朝謝搖籃衝了過去,「仙姑,仙姑!等等我!」

  謝搖籃沉默著,容忍著這隻周身都酸臭難聞的傢伙繞著她撒歡。

  重明鳥站在王衝身側,掩鼻道:「兄長你真的不考慮下洗個澡嗎?」

  「小丫頭懂什麼!這叫男人味!」綠蛟對她的提議明顯嗤之以鼻,他扭頭看謝搖籃,語氣立刻諂媚無比,「仙姑說對吧~」

  王衝一臉憂傷地看著謝搖籃,依舊不能習慣和這綠蛟走在一起,驚懼地時不時顫抖一下,他回想這次經歷,感慨道:「果然是富貴險中求,真是好大一坨富貴呢。」

  謝搖籃面皮抽了抽,強自平靜。她問綠蛟:「怎麼稱呼?」

  「仙姑叫我蛟蛟就好。」綠蛟立刻蹭到她身邊,眼神不由自主往她儲物袋上撇。

  「嬌嬌……」謝搖籃叫的很勉強。

  出了仙府大門,謝搖籃和王衝都再無尋找機緣的想法,一番死裡逃生,兩人都很是疲憊,道過別後,王衝帶著重明鳥朝自己住處回去了。

  謝搖籃指揮綠蛟變小一點,再變小一點,直到最後成了一條普通青蛇大小,就是頭上帶著兩個腫包,雖然綠蛟一再強調那是角,可是怎麼看也覺得不倫不類。

  謝搖籃雖然知道綠蛟心思不單純,但還是跟他立了契約,其他的事情走一步姑且算一步。

  她處理完這些事情,正打算好好去修整下,卻瞧見萌萌一臉擔憂地盯著她。

  「怎麼了?」謝搖籃蹲下身給他撓了撓下巴上的絨毛。

  萌萌舒服地眯著眼睛叫了兩聲,斷斷續續問她:「你……你見過父親……呀,好癢……嗯嗯,見過父親發火的樣子嗎?」

  「見過。」謝搖籃心有餘悸地回憶了下,順手拍拍他腦袋,「怎麼突然這麼問?」

  「那就好。」萌萌舒了一口氣,「我用溯影符把你栽進那個男人懷裡的景像記錄了下來,當時一生氣就給父親傳了過去。娘你準備一下吧。」

  謝搖籃低頭看他一眼,冷靜地回身收拾東西,拎起正咬著自己尾巴轉圈的綠蛟丟進了靈獸袋。

  「娘,你幹嗎?」

  「逃命。」謝搖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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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11:52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二十二章:過渡

  謝搖籃動身向棲雲辭行,萌萌蹦蹦跳跳就要跟著過來,被謝搖籃勒令停步。

  萌萌垂著尾巴,雖然心裡知道是自己的錯,但根本不會承認:「明明是你先被那人抱進了懷裡,我才會誤會,才會向父親告狀,明明都是你的錯,你為什麼朝我撒氣!」

  謝萌萌無理取鬧的能耐不知道像誰,脆生生的嗓音將一連串質問演繹得委屈又揪心。

  謝搖籃不為所動,不過還是放柔了聲音,細細哄道:「你就留在此地等你父親來,待他火氣消了再給我傳個信。倘若你跟著我,你和你父親血脈相連,他神識一探就能把我逮個正著,你父親發火什麼模樣,你應該見過吧?」

  萌萌心頭稍稍泛起一絲愧疚,雖然還是不怎麼願意,不過勉強答應下來,待她承諾以後再也不單獨撇下他的時候,才將一直耷拉的尾巴豎起晃了晃。

  謝搖籃向棲雲說明來意後,棲雲點頭應允,叮囑她下山行走時候,注意齊家的人。

  謝搖籃問他怎麼回事,棲雲頓了頓,道:「那日為師追齊莫二人入仙府,沒打算讓他們活著離開,姓莫的死後,我將他元嬰捏碎,沒留意那齊老兒竟然奪舍了他的弟子,趁亂逃走。」

  謝搖籃一驚,心頭厭惡,奪舍本來就是魔修慣用,為道修所不齒,而那人身為齊家家主,竟然奪舍自己的弟子,倘若被人知道,整個齊家都在青冥界抬不起頭來。

  棲雲又道:「齊老兒奪舍之時,除了我外,還有齊寒煙也見到了,齊老兒暫時奈何不了我,恐怕為了名聲,會先去要齊寒煙的命,你倘若見到她,提醒她一二。」棲雲怕她因為當初比鬥的事情,對齊寒煙不喜,又解釋道:「夙長生對清羽有恩,齊寒煙也算是他的徒兒,你對她要尊敬。」

  謝搖籃應過後,直接出了華陽殿,沒有再同他人告別,孑然下了清羽山,她一步一階地走在清羽台階,路旁偶爾有三三兩兩路過的師弟師門,皆恭敬行禮,口稱師姐,謝搖籃一一微笑應過。

  中午時分,她到達方城,隨便走進了一家專售丹藥的鋪子,說明要出售一些靈藥,夥計看她身著清羽道袍,不敢怠慢,進去將掌櫃叫出。

  掌櫃看起來四十多歲,金丹初期修為,見了謝搖籃,自來熟地寒暄兩句。

  謝搖籃也不囉嗦,將她在楓血宮改採靈草掏出了十幾棵,約莫能換個路費。

  掌櫃的臉隨著謝搖籃的動作,由白變紅,由紅變綠,由綠變黑。

  在一旁伺候著的夥計從未見到過掌櫃如此失態,用手指戳了兩三次,掌櫃才清醒過來,盯著謝搖籃的臉,咬牙切齒道:「暴殄天物!」

  掌櫃今年四百多歲,從小就痴迷於各種丹藥,他常獨自上山間採摘靈草煉丹,非常享受將靈草從土壤中帶出來的那個過程,然而即使是清羽山間,千年的靈草也是非常罕見,但是他面前這個女修,拿出來的靈草每棵都約莫千年有餘,而且都是中階高階品質,重金難求。

  但是,最讓掌櫃氣得快要背過氣的是,此女修完全不懂如何採摘靈草,更不懂得如何根據靈草的特性進行保存,看她坦然將兩種屬性完全相剋的靈草團在一起丟在桌上,他恨不得攬起袖子去掐這女修的脖子!

  這是什麼?這就如同好不容易看到絕色傾城的大美人被豬頭糟蹋了一樣!

  謝搖籃挺委屈地看著掌櫃丟給她一堆靈石,然後黑著臉將她掃地出門,一副一輩子都不希望再看到她的模樣。

  她用神識探了下掌櫃給她的靈石,竟然有五百上品靈石,兩千中品靈石,謝搖籃頓時眼睛一亮,她本以為能賣到兩千中品靈石就已經不錯了,沒想到只是個零頭。如此算算,她也算脫離了窮困潦倒了。

  謝搖籃正開心的時候,冷不防綠蛟自己解開了靈獸袋,探出了頂著兩個腫包的腦袋,怒吼道:「給老子換個大一點的靈獸袋!什麼狗屁靈獸袋,連個屁都放不下!還有,我肚子餓了!」

  「忍一忍,靈獸袋都是這模樣,等會兒找條河把你洗乾淨了,我放你出來。」謝搖籃道。

  「老子不要洗澡,老子這是男人味。還有,我肚子餓了!」

  「我沒問你的意見。」謝搖籃紮緊靈獸袋開口。

  綠蛟熟練地兩下三下又把袋口拱開,彆扭地說道:「那我一會兒自己洗,你不許碰我。還有,我肚子餓了!」

  謝搖籃此行目的很明確,就是青冥界三世家聚集地,念安城。

  念安城每隔一百年,三世家就會聯手舉行一場試煉,試煉之地就是念安城中心,一位已經飛昇的修真前輩留下的一幅畫卷,畫卷有如芥子空間,山河湖海一應俱全,甚至有獨立的生態系統,奇妙無比。

  這場試煉,只要金丹期修真者皆可報名,報名者進入畫卷之中,相互爭鬥,最後餘下的二十個,就是贏家,可隨意選擇進入三世家之一繼續修行,也可以獲得三世家提供的法寶之一。

  謝搖籃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她可以不費吹之力地對付妖獸和鬼怪,可是和人鬥法,技巧卻如稚子般拙劣。可是此次念安城試煉,她卻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自古以來,禪修稀少,專門為禪修所煉製的法寶更是稀少,而如今,念安城試煉的玉簡上,獲勝所提供法寶竟然明晃晃地寫著定海珠,讓她心跳都漏了拍子!

  定海珠傳聞是青冥界最有名的一位禪修留下的,二十四顆珠子攢成一串,能化為二十四諸天。本來對於普通道修,定海珠並無多大用處,但是它戰鬥時候可放出五色毫光,使人睜不開眼,極容易遭暗算。所以也頗受道修喜歡。

  定海珠的誘惑太大,她即使知道自己能贏得試煉的可能性很小,但還是想試一試,免得日後後悔。

  謝搖籃轉身,剛打算去買個飛行法器,方便前往念安城,冷不防身後有人叫她:「謝道友!謝道友留步!」

  她回頭,發現竟是那日同她比鬥的慕小小,慕小小身側還有一人,穿著黑袍,貌不驚人,看向謝搖籃的時候,眼神冰涼地讓她打了個寒戰。

  謝搖籃立刻把視線移開,含笑同慕小小打招呼:「慕道友。」

  「謝道友,我老遠就看見你了,當初清羽一別,還有好多話沒來得及跟你說,不知道你現在有空閒沒有?」慕小小開心地問道。

  「抱歉。」謝搖籃無奈一笑,「我還要立刻啟程趕往念安城,我們還是他日再聚吧。」

  「念安城?」慕小小眼睛一亮,「謝道友莫非也是為了念安城試煉?」

  三大世家在念安城試煉上總是出手闊綽,青冥界許多金丹期修士都要去碰碰運氣,慕小小也是金丹期大圓滿修士,早就有意前去一試。法寶名次什麼的倒在其次,主要是此次可以獲得不少和他人交手的經驗,這才是慕小小真正目的。

  「是。」謝搖籃承認。

  「那我們就一同前往吧!」慕小小手掌一合,也不問謝搖籃意見,就這麼定了下來,「哦,對了,這位是胡道友,我路上認識的。」她指著身邊裹著黑色斗篷的男人介紹道。

  那人靜靜盯著她,眼睛慢慢地眯起來,謝搖籃感覺到他的神識毫不客氣地繞著她打轉,一點一點地幾乎想把她割碎一樣。

  「胡道友也去念安城呢。」慕小小湊在她耳朵邊八卦道,「不過跟咱們不一樣,他是為了尋妻,好浪漫是不是~」

  謝搖籃敷衍應了一聲,卻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人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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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12:27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二十三章:靈酒

  謝搖籃買過飛行法器,三人啟程前往念安城。

  念安城離方城不算很遠,越過清羽連綿群山,再跨過蒼冥河,飛上三四天的時間即可到達。一路上除了蒼冥河上偶爾有大型妖獸出沒,沒有任何危險。

  夕陽漸斜,雲垂四野。三人已經飛行了一天的時間,除了慕小小吵吵鬧鬧和謝搖籃說話,胡姓黑袍男子不曾開口說過一個字。

  坐在自己的飛行葫蘆上極為無聊的慕小小突然發出一聲驚呼:「謝道友,你快看前邊!」

  謝搖籃聞言朝腳下看去,隔著淡如煙般的雲霧,可以清晰地看到清羽群山之中,圍著一片寧靜乾淨的水域,猶如鏡面,遠山重疊夕陽橙紅盡數被收納入鏡面之下,裊裊雲霧挨著湖面飄過,偶爾有小魚兒躍出水面,點碎一小片寧靜。

  謝搖籃露出懷念的表情:「是棋子湖。」

  「欸,你怎麼知道?」慕小小問。

  「我在清羽長大,曾經年幼貪歡,常常在湖邊玩耍烤魚。」謝搖籃指了指湖畔山崖,「那裡還有個溶洞,裡面……」她頓了頓,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樣,停住不說了。

  慕小小只顧歡喜,根本沒聽清她最後說了什麼,衝她眨了眨眼睛,道:「我覺得靈氣有些枯竭了,我們不如下去休息休息,補充下靈氣,然後再繼續趕路,如何?」

  謝搖籃笑了下,將她貪玩的心思看在眼裡,應道:「好。」

  黑袍男子也點了下頭,慕小小歡呼地趨著她的葫蘆下降,剛挨到地面,就一溜煙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謝搖籃收了飛行法器,打開靈獸袋,拎起呼呼大睡的青蛟,朝湖邊走去。

  湖邊細細鋪著拳頭大小的鵝卵石,她蹲在石塊上,捏住青蛟的尾巴,像對待一條麻繩一樣將他甩進湖裡,她擔心青蛟身上那上千年酸臭洗不乾淨,又掏出避塵珠在他身上滾了兩三遍。

  這才好不容易讓這條髒蛟露出了本來色澤,綠油油地看起來挺生機勃勃的。也不是那麼惡臭撲鼻,令人不由自主地就想掩鼻乾嘔。她心頭成就感還沒壓下去,卻突然發現,腳底下湖面冒出了一隻翻白肚的小魚兒,一條兩條,不一會兒就翻了一片……粼粼陳列在一片水域上,讓人頭皮發麻。

  青蛟這才悠悠轉醒,睜眼瞧見她,頭一句就是:「我肚子餓了!」

  他看見平常表情寡淡到都有些面癱的謝搖籃,用一種詭異地神情,眯著眼睛將他上上下打量了個遍,悠悠問道:「嬌嬌,你多久沒有洗澡了?」

  青蛟這才後知後覺地嗅到他積攢了千年的男人味突然消失殆盡,他轉了個圈,發現自己的皮膚盈盈發著水光,青得像夏天最繁盛的葉子,頓時大驚,如同裸露於人前一般不安,他怨念地看了謝搖籃一眼,突然躥下她的手心,隨便撿了一個方向跑了。

  謝搖籃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反正他已經同她立下了契約,不可能私自逃離,也就隨他去了,謝搖籃轉頭,看著翻滾著一片白肚的水面,悠悠嘆了一口氣。

  一隻青蛟積攢了一千年的男人味,果然殺傷力極大。

  謝搖籃覺得有人在背後看她,突然回頭,看到那黑袍男子裹著斗篷,一雙黑眸沉鬱幽深,視線落在她身上,猶如鈍刀子。

  謝搖籃覺得彆扭,問道:「胡道友有何指教?」

  那人毫不客氣地瞪了她一眼,轉身悠悠然地走了。

  謝搖籃疑惑地看著他的背影,「你——」她上前一步,想要說什麼,腳下一不小心踩空,整個人撲通跌坐在湖邊,好生狼狽。

  那人回頭,挑眉看了她一眼,冷然道:「活該!」

  謝搖籃坐在地上,反倒笑了起來,她歪著頭撐著下巴仔細琢磨這張臉,看到他都有些發毛,正要怒視她,熟料她帶著笑意說道:「道友倒是像我的一位故人,他叫謝琅,道友認識嗎?」

  「不認識,他是你什麼故人?」他口氣不冷不熱。

  「恩人……」她說。

  他眉頭一皺,面上神情透出幾分惱怒的味道。

  「也是相公。」謝搖籃慢吞吞補充道。

  他上下打量她一眼,道:「哦,那他是怎麼樣的人?」

  「很好。」謝搖籃眼角眉梢的笑意忍不住溢出來,她低頭勉強忍住,繼續說,「在我眼裡,這世上沒有比他再好的人了,我很想念他。」她語調不高不低,聽起來乾淨純徹,不帶絲毫虛偽。

  他臉色頓時如同雲開雪霽,瞬間春暖。

  謝搖籃暗暗在心裡鬆了一口氣。這才後知後覺地暗罵自己蠢,倘若他真想找到她,幾個銅錢一晃,幾根蓍草一撥,什麼算不到。還好他現在喬裝改扮,沒有認她,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咦?」突然有外人的聲音響起。

  謝搖籃抬眼看去,湖畔林間出現一個男修,身穿竹青色衣袍,廣袖兜著幾個圓潤的靈果,他臉上微帶著疲憊,可依舊眉眼如畫,見到謝搖籃,眼睛一亮,薄唇邊蕩漾出一片笑意:「小姑娘,又見面了。」

  謝琅早在這人出聲之時就察覺到,這人就是在謝搖籃身上埋下神識的那個傢伙,也是萌萌給他的溯影符裡,謝搖籃的那個姦夫!他猶豫了下,捏了印訣,將身影隱沒於夜色之中。

  謝搖籃抬頭看去,眼皮明顯一蹦,這才道:「殷前輩怎麼在此地?」

  「現在是秋天,棋子湖邊有幾棵樹結了靈果,我來摘一些釀酒,沒想到遇到你,真是有緣。」殷舊墨走向前來,一手兜著靈果,一隻手朝她伸過來,「怎麼坐在地上?」

  謝搖籃看了看伸在她面前的那隻手,還帶著靈果濃郁的果香,輕輕搖搖頭,自己扶著地面站起來,道:「不勞煩前輩。」

  殷舊墨不以為意地收回手,臉上笑容更盛,小姑娘戒心倒是挺重的,如今她肩頭那隻對他有敵意的天狐不在,正好可以試探一下。

  「說起來,我釀靈酒的手藝可是很好的,改天給你帶上一些嘗一嘗。」殷舊墨道。

  她搖頭,有些木訥地拒絕:「前輩不要浪費靈酒,我不善酒力。」

  殷舊墨笑眯眯地隨口說著:「謝姑娘如此推辭,可是看不上我的手藝?」心裡卻想道:倘若當真千杯不醉,那要套話豈不是麻煩多了。

  「不敢。」

  他懷疑地看著她:「真的?」

  「真的。」

  殷舊墨從儲物袋掏出一個通體烏黑的葫蘆,眉眼之間微微帶些挑釁,他道:「這是我以前釀的靈酒,倘若不是嫌棄,你敢喝一口嗎?」

  謝搖籃極為苦惱地看他一眼。

  殷舊墨看起來有些惱怒:「還是嫌棄?!」他聲音也變得有些冷凝,不滿的情緒凝在眉梢。好像是心愛之物不被人認同,一副煩悶的樣子。

  謝搖籃有些躊躇,可是一個臨近飛昇的大能,她當真惹不起,還是伸手接過那個黑色葫蘆,放在鼻尖下嗅了嗅,清香果味順著瓶口滑進了她的腹腔,確實只是果酒罷了,她放下了心。

  殷舊墨抿了下唇,懊惱道:「我還能害你不成,罷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強迫你,葫蘆還我!」

  「不是的,這靈酒當真是好酒,只是聞一下,就令人垂涎三尺。」她就著葫蘆,小心翼翼抿了一小口,清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流淌下去,帶著充裕的靈氣,擴展向四肢百骸。開始有些微澀,後來淡淡的酸甜一起襲來,開頭的那股澀意倒有了幾分百轉千回的味道。

  「好酒……」謝搖籃眼神愣愣地看著前方,頗為沉醉。

  隱匿身形躲著的謝琅心中一驚,她這幅模樣,別人沒見過,他卻見過!謝琅一皺眉,正要顯露身形,卻冷不防看到殷舊墨臉上所有表情如煙霧般散盡,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模樣。謝琅暗暗眯起了眼睛,他倒要看,這人想耍什麼花招!

  殷舊墨又從儲物袋裡取出兩個杯子,給她斟了一杯酒,微笑著說道:「謝姑娘是否還記得那日在我洞府之中,你所說的那番話?關於我的道心。」

  「記得。」謝琅猜測不錯,謝搖籃確實已經酒醉。一方面是因為她確實不擅酒力,另外一方是因為殷舊墨這廝給她喝的,豈是普通靈酒,別說只是抿上一口,怕是沾上一滴,也會這般酒醉的。

  「那謝姑娘會一口斷定我道心已死,是否有什麼作為憑據?」他眼神立刻銳利無比。

  謝搖籃呆呆看他一眼,搖頭:「你不是好人,不能告訴你。」

  殷舊墨失笑。即便被灌醉,還有這麼強的戒心。小姑娘當真不容小覷。

  「不過。」謝搖籃頓了頓,「我可以告訴你解救方法。」

  殷舊墨低垂著眼睛,長睫如扇。

  謝搖籃眼睛瞪得大大的,「可是即便我能救你,又能如何?人不怕他人不救,只怕不自救。你懷疑大道,厭惡大道,甚至憎恨大道。可唯一能救你的,卻是大道,你明知道如此的,為什麼又要來找我?」

  殷舊墨淺淺一笑,突然說道:「那你知道我為什麼厭惡大道嗎?」

  「我不想知道。」謝搖籃嗤之以鼻,身體有些東搖西晃起來,「你厭惡大道,你難道還指望大道給你一些特殊的反應嗎?痴兒!」

  「難道你就不會和我一樣懷疑嗎?!」殷舊墨皺眉,似乎有些被她激怒,「大道之上,任憑你修的最高修為,任憑你手眼通天,又能如何?天上還有瓊樓玉宇三十三重天,還有太古鴻鈞,還有神仙反手雲,覆手雨,我以凡人之身逆天而行,突破重重天劫,到頭來……」他冷笑,沉鬱在心頭千餘年的頹廢被重新激起,失落地盯著她的眼睛,說道:「我們最大的福分,不過是旁觀一場棋局,直到柯爛斧鏽。」

  謝搖籃很安靜地聽著,無論是眼神還是神情都沒有被他掀起一絲波瀾,她正想說些什麼,卻突然酒勁上頭,腳下虛軟,眼前似乎垂下無數黑霧。

  殷舊墨上前一步,正要接住她,心中自責,早知道不灌她喝那麼烈的靈酒了,這酒連當年化神期的夙長生,都扛不住一口的。

  他冷不防謝搖籃身側,竟然有人突然顯露身形,一件斗篷被丟在地上,那人黑衣如墨,銀髮勝雪,伸手地將謝搖籃緊緊按進懷裡,一雙極為耀眼奪目的鳳眼死死盯著殷舊墨。

  謝搖籃低聲咕噥兩句,隱約是在叫什麼人的名字。

  那人不耐煩拍拍她的後背:「沒錯是我,煩人,閉嘴。」

  謝搖籃很安靜地沉入了黑霧之中。

  殷舊墨皺眉:「你是?」

  這是什麼人?又躲在周圍多長時間?為什麼憑他的修為竟然對此沒有絲毫察覺?

  「這是我夫人,你要不要猜一猜我是誰?」謝琅冷冷諷道。

  殷舊墨心頭一萬個疑惑,但看著這男人冷淡並且還帶著幾分敵意的表情,也只能暫且告辭,他故意將步子拖得很慢,老遠聽到那男人在說:「謝搖籃!別拽我頭髮,鬆手!」

  應該真的是夫妻吧,那女修淡薄自持,似乎對這銀髮男子倒是有那麼點不同。

  可惜今天他想問的,一句沒問出來。不過身為修行多年修成人精的老傢伙,他並不懊惱,反倒更躍躍欲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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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04:25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二十四章:回憶

  謝琅神識探到殷舊墨確實走遠了,這才彎腰抱起謝搖籃,將她放在剛剛丟下的斗篷上,他也隨之坐下,任憑她枕著自己的腿,雙手依舊緊緊揪著他的頭髮。

  她酒醉後一向任性得厲害,還會變得很呆,會做平常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比如百餘年前她酒壯色膽,回憶起來,他本該惱怒的,熟料倒情不自禁笑了出來,他用食指用力揉了揉她的唇,指腹傳來軟膩的觸感,他眼神暗了下來,如同黑色的漩渦,頓住手指,慢慢俯下身去。

  他嘗到她嘴唇有些涼,唇齒間留著一股靈果的清香,雖然知道那人灌她酒絕對沒好心,不過如今但是有那麼點感激他了,謝搖籃自從對禪修那套心法領悟越來越深,對他的態度就越來越讓他煩悶,他親近她的時候,她雖然不躲避,可是身體的僵硬根本逃不過他的眼睛。哪裡會像現在這樣,態度軟軟柔柔的,任憑他想怎樣就怎樣。

  對於謝琅來說,謝搖籃是他慢慢修仙之路中的一個變數。

  他是妖修,在妖修佔大多數的仙極界裡,理所當然對人修沒什麼好感,仙東界人修倒是挺多,可個個勾心鬥角,一派烏煙瘴氣,他少年遊歷之時去過仙東界,經常被人盯上妄圖殺人奪寶,自那之後,他對仙極界外的人修印象差到極點。

  百餘年前那次鬥法,本來就是他命中大劫,卦像早早就有所顯示。他千般小心,還是遭人暗算,最後臨危時刻費勁力氣劃破虛空,躲避到了青冥界,雖然逃了一命,不過也元氣大傷,不能使用靈氣,只能靜養,也就是那個時候,他遇到了謝搖籃。

  她渾身泥濘,修為全失,狼狽不堪,抱著膝蓋躲在玄冥河邊,舉著一片巨大的芭蕉葉躲雨。當時的謝琅也比她好不到哪裡去,因為本來對人修不喜,也就沒有搭理她。熟料第二天和第三天他不小心迷路又經過這裡,她還是那麼坐在那裡,耷拉著腦袋,看起來快要斷氣的樣子。

  玄冥河靈氣極端匱乏,死氣沉沉,修真者待在這裡有如煉獄,謝琅沒有靈氣,也無法動用神識,越著急越走不出去,迷路迷得暈頭轉向,第六次路過她身邊,她弱弱看他一眼,小心翼翼抬起髒兮兮的手指頭給他指了個方向。謝琅眉頭一挑,將她拎到身邊,餵了她一顆丹藥,只當圈養了一隻人形寵物。

  小寵一開始的時候很聽話,二人偶遇禪修洞府的時候,他先進去,挑挑揀揀丟給她一個玉簡讓她練習,她乖乖去練,遇到不懂的就等他心情好了過來怯生生地詢問,他想念仙極界家鄉的時候,她就乖巧蹭在他身邊,身體又軟又暖地挨著他,不說一句話,他嫌棄地看她的時候,她就軟軟地笑。

  後來……後來小寵就越長越歪了,最後變成這幅涼薄寡情的德行!

  怨念的謝琅一口咬上謝搖籃的脖子,謝搖籃疼得瑟縮了下,咬過之後,他稍微出了氣,捏了捏她的臉:「怎麼看也沒有招蜂引蝶的本事,為什麼還有人不知死活纏上來?」

  謝搖籃翻了個身,轉頭含住他的手指,柔軟的舌頭滑過他指肚,他只覺得一股酥麻的顫慄從指尖傳遞到了四肢,他晃晃指頭,捕捉她的舌頭,另一隻手隔著衣服用力揉著她胸前柔軟,覺得只是飲鴆止渴,於是乾脆地勾開了她外袍的帶子。

  兩人不在一界,各自苦修,常年聚少離多,即便在一起的時候,她又冷淡得緊,好不容易有此機會,怎能不好好把握。

  再說離開許久的青蛟,他在山林裡翻滾了大半天,粗壯的身軀拱壞了許多小樹和矮灌木,所到之處雞飛狗跳,鬼哭狼嚎。最後,他終於滿意地裹著一身爛泥,頂著一頭雜草,得意洋洋往回游。

  世間稀奇古怪的物種,都要稀奇古怪的癖好,綠蛟幾千年來慢慢歲月之中也就這麼一個愛好,喜歡在泥坑打滾,打死不洗澡,把自己弄得越髒他越幸福。可惜他的兩任主人似乎都不能理解他這唯一的樂趣。

  殷舊墨靈氣強悍,法術高強,綠蛟跟著他的時候,乖巧得鬧不出什麼。可是如今謝搖籃不過是金丹大圓滿修為,綠蛟就存著獸大欺主的心思,囂張的性格一股腦地表現出來。

  他大搖大擺地游回去,腦子裡構想著一會兒她問起來,應該應付的說辭,心中得意洋洋。然而,到地方的時候,綠蛟的一顆小心肝用力顫了顫。粗壯的身軀刷地一下躲到了樹後邊,奈何縱使他足夠靈敏,嬌小的樹幹藏得了他的腦袋,藏不住他的尾巴。

  沒有任何野外經驗,連個禁制都忘記佈置的謝琅,呼吸粗重地合上衣襟,鳳眼之間除了被竭力壓抑的情慾外,幾乎要掀起一片殺意。

  謝搖籃覺得自己做了個好夢,懶洋洋地起身伸了個懶腰,驚訝地發現自己手心握著幾根細長的銀髮,一看就知道是誰的,昨晚她喝了那人的靈酒後,又衝謝琅發酒瘋了?她朝旁邊看過去,慕小小坐在自己的葫蘆上,興高采烈和又變成所謂胡道友的謝琅說些什麼,謝琅裹著斗篷,似乎在哪裡受了氣,眼皮耷拉著連抬都不抬。

  「仙姑——」謝搖籃突然聽見一聲哀嚎。

  她回頭看去,昨日被強行洗澡之後逃走的綠蛟,裹著一身泥濘和草葉,甩著肥壯的尾巴艱辛地滾了過來。

  綠蛟整個身體像被當做麻繩一般繫了個蝴蝶結,粗壯又嬌羞……

  「你……」謝搖籃安撫地拍拍他,問道,「這是怎麼了?」

  綠蛟一把辛酸淚,他眨巴著自己琥珀色豎瞳,竭力讓自己顯得真誠一點:「不小心摔的,仙姑快給我解開。」

  「……摔的呀,是不是順便也把你腦子摔傻了?」謝搖籃挑起眉。

  正巧這個時候,謝琅冷冰冰一眼斜了過來,「睡足了就啟程。」眼神如同冰刀,挾帶著冷冽的寒氣。

  綠蛟和謝搖籃同時瑟縮了一下。謝搖籃讓綠蛟變小,抓起他的尾巴抖了下,綠蛟眼冒金星地恢復了原狀,偷偷瞧了謝琅一眼,火急火燎地躲進了靈獸袋。

  三人繼續朝念安城方向飛行,越過了清羽群山後,就可以看到玄冥河如同一條黑綢臥在黃沙之中。

  一路安穩,並沒有發現任何妖獸的蹤跡,慕小小驚異於玄冥河的廣闊,她問道:「傳說玄冥河靈氣匱乏,河中全是死氣,你說是真的嗎?」

  「嗯。」謝搖籃說,「確實是,據說青冥界之所以叫這個名字,一是因為清羽山的靈氣,二是因為玄冥河的死氣。」

  慕小小聞言,伸開雙臂,興奮道:「剛剛過了清羽山,現在又跨了玄冥河,感覺就像這個青冥界都在我腳底下了一樣呢!」

  謝琅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隨口道:「修真界三萬小界,三千大界。走出界河之外再看,青冥界也不過彈丸之地。」

  修真路上,不能回頭。永遠不要再看腳下踩著什麼,唯一所擁有的,只有頭頂未知的世界,未知的未來。

  到達念安城的時候,剛剛清晨,下了飛行法器,慕小小就約著謝搖籃前去報名,念安城中心早已人聲鼎沸,三三兩兩的金丹期修士聚集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討論。謝琅神識傳音讓她報完名後去臨近酒樓等他,然後扭頭走了,行色匆匆,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周圍有不少陌生的神識落在謝搖籃和慕小小身上,察覺二人都是金丹期大圓滿修為後,不著痕跡讓出了一條路。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謝搖籃竟然意外得發現了個熟人。

  那女修身著一身白淨得耀眼的道袍,眉眼一掃從前的憂鬱,情意滿滿如同少女懷春,正是齊寒煙。

  她也看到了謝搖籃,長眉細眼凝著笑意,溫柔朝她招手,「呆子,過來。」她招呼罷,伸手拉了拉身邊人的衣袖,「長生,這是我跟你提過的那個呆子。」

  謝搖籃又認真糾正了一遍:「我不叫呆子,我叫謝搖籃。」

  齊寒煙睇了她一眼,歡喜地仰起頭,衝身邊人道:「你看,可愛不?」

  齊寒煙身邊站著一個男人,穿著古怪的粉色衣服,衣衽敞開露出一塊胸膛,一雙桃花眼時不時眯起來,嘴角掛著吊兒郎當的痞笑,頭髮斜著鬆鬆一捆,如同對待一團雜草。那人揉了揉齊寒煙的頭髮,道:「沒有我們煙兒可愛。」

  「呆子,這是長生。」齊寒煙紅著臉擰了他的腰一下,這才衝謝搖籃介紹道,「夙長生。」

  夙長生,青冥界出了名的花心蘿蔔,走到哪裡就被紅粉知己圍堵到哪裡的負心漢,依舊永不言棄的以招惹美人為樂趣的花蝴蝶,以及強悍的陣法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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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04:32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二十五章:陣法

  謝搖籃行禮:「夙前輩,久仰大名。」

  話剛出了喉嚨,眼前突然一片紫光交錯,人聲鼎沸的念安城一瞬間寂靜了下去,周圍半個人影都沒有,似乎一瞬間整個念安城變成了一座死城,天光黯淡,暮色如橙。

  剛剛她身邊數百個金丹修士不會憑空消失,清晨朗朗晴空也不會突然被晚霞取代,她的神識也不會被禁錮在四周不足三尺。夙長生壞裡壞氣的笑容在她眼前浮現,她不由地升起一些火氣。她應該是被他佈置的陣法禁錮了。

  她不過初次見到此人,剛剛打完招呼,他轉眼就向她布下陣法,第一次見面無冤無仇,他又是青冥界有名的化神期大能,為何如此暗算於她?!

  她心思百轉,打定主意,靜坐不動。

  陣法幻境之內的念安城,暮光迅速沉了下去,天邊露出一勾弦月。長長的街道上,漸漸有人的腳步聲音響起,跫跫足音打破寂靜,謝搖籃抬眼看去,立刻皺緊了眉頭。

  幾個裹著黑色煙霧的人影漸漸飄了過來,頭一個走到她面前,緩緩凝成了杏眼桃腮的面容,阿緋雙眸含淚,她揪著袖子朝謝搖籃方向走了一步,顫著聲音低頭說道:「師姐,阿緋錯怪師姐了……」話音剛落,她就緩緩步入黑暗之後,身形消散。

  第二道人影,凝成了一對陌生的中年夫婦,「你這些年過得可好?爹娘丟棄你,夜夜難寢,悔不當初。」

  第三道人影,是謝琅,眯著鳳眼,散漫的樣子似乎剛剛睡醒,而她以平等的姿態站在他面前,兩人之間再無鴻溝。

  第四道……

  謝搖籃眉頭越發緊皺,額上冒出薄汗,這是同楓血宮的那些小魚人一樣的幻術,只是這個陣法要高深太多,能看破心中點點滴滴的執念和遺憾,然後將一些幻化成最美好的樣子展現在她面前,她心神出現絲毫動搖,恐怕就會神識潰散,元神受損,這種情況下,即使僥倖不死,也如同行屍走肉。

  夙長生!

  謝搖籃終於被他激起了心中怒氣,本來篤定兩人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也不敢拿她怎樣。熟料他仗著自己修為高深,玩弄她的命於鼓掌之間。

  謝搖籃狠狠閉上了眼睛,她內視識海深處,靜靜躺著黃豆大小的一顆舍利,潔白無瑕,珠圓玉潤,謝搖籃心念一動,催動舍利。小小的一顆從她眉心飛出,散發出一圈圈的柔和光芒。

  正在這個時候,她聽到外界喧鬧的聲音,和齊寒煙疑惑的詢問:「謝呆子,你發什麼呆呢?」

  謝搖籃催動舍利,不敢分神,從喉嚨裡勉強逼出兩個字:「稍等。」

  舍利散發的光芒並不刺眼,如同柔軟的水浪,溫柔卻又不可阻攔地向四周推去,光芒所到之地,無論是幻境裡鱗次櫛比的房屋,還是正在悠悠落葉的喬木,都盡數化成粉末。

  「你怎麼出這麼多汗?」齊寒煙的聲音繼續從外界傳來,夾雜著夙長生懶散的一句話,「何必逞強?」

  夙長生在等她求饒。

  齊寒煙疑惑:「長生你在說什麼呢?」

  謝搖籃漸漸平靜下來,急躁和惱怒緩慢熄滅。她閉著眼睛繼續催動舍利,軟綿綿的波浪一層一層擊打在幻境之上,她站在一片齏粉之上,四周茫茫黑夜。

  突然一個瞬間,天光乍破。

  謝搖籃立刻收回舍利,動作快到沒有人看清。喧鬧聲重新入耳,熏暖陽光也照在了她後頸和手背上,她眼前一花,身體的乏力虛軟這才被傳遞到神經,腳下踉蹌地向前跌跌撞撞走了兩步。

  舍利本不該是她金丹期修為所能擁有的,不知道是因為她吸收了太多夢鮫的精神力,還是因為其他什麼時候得到的機緣,竟然提前出現在她的紫府識海。可是即使能提前擁有,憑藉她現如今的修為,控制起來很是吃力,倘若不是夙長生無緣無故出手,她也懶得去催動舍利。

  「咦?」夙長生疑惑又驚訝地看她一眼。

  一直雲裡霧裡的齊寒煙看他反應,立刻明白了是誰搞的鬼,上前一步將謝搖籃接住,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喘了喘氣,不滿問道:「長生,你為何傷她?」

  「煙兒莫氣,我自有主張。」夙長生眼睛亮晶晶的,嘴角笑容很深。

  齊寒煙看看夙長生,又低頭瞧瞧謝搖籃。

  當初在清羽山比試之時,她一眼就覺得這女修眼神同夙長生非常相似。當年他卸去吊兒郎當的面具看向她的時候,目光平靜得如同萬物皆無,一切都寂滅消失。正是這一眼,成了齊寒煙痴迷夙長生的起點。

  可惜,夙長生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對她更是看似有情,實則無情。這些年齊寒煙越來越憂鬱沉默,她想追上他的腳步,想和他並肩而立,特別想。

  謝搖籃是她告訴夙長生的,她欣喜於和他再次相遇,滔滔不絕地將這些年的經歷都將給他聽,順口提過謝搖籃,說這呆子神識頗深,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惜似乎不堪招數。熟料他竟然放在心上,第一次見面就對人家出手試探,他是化神期修為,陣法造詣更是深不可測,縱使再小心控制力量,也會一不小心捏碎她的性命!

  剛剛謝搖籃跟他們二人打過招呼,突然形容呆滯,她不放心地出聲詢問,謝搖籃也只能艱難吐出一兩個字,她還暗自覺得這呆子太不禮貌,現在想想,八成是在夙長生的陣法之中被逼的走投無路吧……

  齊寒煙內疚地咬了咬嘴唇,側身護了下謝搖籃,對夙長生道:「你不該這樣。」

  這時候,謝搖籃已經回過力氣,她按著齊寒煙的手臂,從她肩窩初緩緩直起頭來,發白的臉色也慢慢恢復紅潤,她口氣帶著嘲諷,說道:「初次見面,夙前輩這見面禮當真別出心裁,晚輩十分感動。告辭。」

  「不客氣,這是當前輩的應該做的。」夙長生笑眯眯,「話說,你有師父嗎?」

  謝搖籃不欲答話,轉身就走,冷不防夙長生威壓從後背壓了過來,她僵直著脊背,冷汗直冒,雙腿更是戰戰發抖。

  夙長生將聲音放得特別溫柔,桃花眼亮晶晶盯著他:「乖,告訴前輩,你有師父嗎?」

  「家師清羽山棲雲真人。」謝搖籃咬牙切齒。

  「哦。」夙長生挺失落地應了一聲,又道,「那你也拜我為師吧。」

  齊寒煙本來看夙長生又欺負這呆子,正要出言勸說,熟料聽到他最後一句話,驚愕得愣在原地:「長生?!」

  夙長生安撫地揉了揉齊寒煙的頭髮,轉頭對謝搖籃說:「一會兒我回去準備一場拜師宴,你記得過來,否則等為師找到你,那就……」他頓住不講,收回了壓制著謝搖籃的威壓。

  難得一見,確實難得一見!這麼好的學習陣法的材料,他絕對不能放手!

  他一開始確實是存著試探的心思,很好奇齊寒煙口中這個神識比她還強悍的人,寒煙是他一手教出來的,他認為整個青冥界恐怕鮮少有同階修士在神識上能勝過寒煙,聽到謝搖籃的名字,他格外驚訝。

  他鑽研陣法千萬年,已臻化境,更可以佈陣於無形之中,讓對方沒有絲毫察覺的時間。佈陣結束,禁錮住她,他在陣中留一縷神識,暗中窺伺。

  她思考了一會兒,開始靜坐,沒有任何動作。應該是以為他不會拿她怎麼樣。他踟躕了下,加大了陣法威力,幻化出她的各種執念心魔,看著她冷汗慢慢沁出額頭,知道她明白了其中的厲害。他本來就是出於試探,無心於她的性命,惡趣味地想等她求饒就放了她。熟料這女修的表現,實在是讓他驚訝。

  說來,破此幻陣方法有二,其一找到陣眼,徹底毀掉,其二,此陣針對神識所設,控制眼耳口鼻舌身意六識,倘若神識足夠強悍,直接霸道地毀掉陣法,也是破解途徑之一。只是縱使他為了避免真的傷她,壓制了許多,這陣法也非金丹期修士能用蠻力摧毀的。

  可是這女修偏偏毀了,而且毀得霸氣漂亮。那股精神力的波動,柔軟如同水波,暗合天道,簡直驚艷!

  陣法碎成齏粉的那一瞬間,他產生了收徒的想法,堅定不動搖。

  可是人家似乎不願意……

  常年位居修真界金字塔頂端夙長生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修真界實力為尊,無人膽敢違背這一原則。管她願不願意,強收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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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04:40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二十六章:畫卷(一)

  夙長生的流氓行徑暫且揭過不提。那邊已經去報名的慕小小擠了回來,看到謝搖籃臉色不太好,驚訝道:「怎麼了?剛剛那是你的仇人嗎?」

  謝搖籃垂下眼壓抑下情緒,抬頭輕輕一笑:「剛結了仇。」

  「額……」慕小小踮起腳尖朝夙長生離開的方向看了看,項鏈裡的師父提醒她說那人是化神期修為,她也不再多問,只道,「剛剛我順便替你報了名,這是你的玉牌,明天憑牌入畫卷。」

  謝搖籃伸手接過:「多謝。」

  「不客氣。」慕小小甜甜一笑,「我還沒有來過念安城,準備去逛逛,你要來嗎?」

  「不了。」謝搖籃道,她身體疲憊,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回覆一下。

  她的回答在慕小小意料之中,「那我們畫捲開啟那日再見。」她眨了下眼睛,認真交代,「進去之後你不許打我。」

  「好。」謝搖籃一口應了下來。

  慕小小尤不放心,「也不許陰我不許耍我反正你不許碰我……」

  項鏈內她師父的元神惡狠狠呸了一句,「瞧你那點出息!」

  謝搖籃來到附近的酒樓,謝琅還沒到,她點了靈菜靈茶,坐在包廂裡,用手撐著頭,一副昏昏然的模樣。腦子卻在沉沉地運轉著。

  師她是不會拜的,她的師父只有清羽山棲雲一個。倘若是平時,逃了就是。可是如今念安城試煉開啟在即,定海珠就那麼明晃晃地擺在她眼前,讓她不努力一下就輕易放棄,她也是萬萬捨不得的。

  謝琅已經尋來,他關上門,隨手布下禁制,然後取下身上的黑色斗篷,本來貌不驚人的面孔迅速發生變化,一頭銀髮在身後傾瀉而下,面上表情依舊冷冰冰的,他看了桌邊人一眼,精緻美麗的鳳眼裡稍稍露出點暖意。

  「報過名了?」他問。

  謝搖籃回過神來,淺淺嗯了一句,難得主動地伸手去拉他,謝琅反手握住。她將手放在他手心,舒服地嘆息一聲,謝琅這才察覺到,他周身溢出的靈氣正在被她一點點地蠶食,當下氣得眉毛倒豎,就要抽出手來。

  謝搖籃立刻拉緊他的手指:「別。」謝琅身上靈氣極為充溢,密度高質量好,像一個美味的靈氣磁場,她靈氣匱乏得腳下虛軟,看見他就不由自主地想撲過去。如同看到一塊巨大型移動可再生極品靈石。

  謝琅也覺察到她似乎身體不適,皺起眉頭,稍稍輸了些靈氣給她,不敢輸太多,怕她爆體身亡,他問道:「怎麼了?」

  謝搖籃搖搖頭,只道:「遇到點意外。」

  謝琅仔細琢磨了意外這個詞,左手在袖中占卜了下,隨後露出了然的神情,他偷偷將占卜的三枚銅錢收起來,低頭看她苦惱的樣子,也不勸說,只安靜看著。

  謝琅問她:「試煉何時開始?」

  「明天。」

  「讓萌萌陪你進去?」

  「不用了。」謝搖籃道,「萌萌正是淘氣的時候,心思叛逆,不肯聽話,我怕他被傷了。」

  謝琅不以為然,「他不會被傷到,你帶著他,倘若有人攻擊你,你一時躲不開,就將萌萌往前邊一丟,可保你毫髮不傷。」

  謝搖籃頗為糾結地抬頭看了他一眼,「謝琅,萌萌應該是你親生兒子……吧?」

  謝琅斜睨她一眼,「他當然是。你想紅杏出牆給我戴綠帽,也得有人肯要你。」

  謝搖籃默默低頭,手指搭在他掌心上,繼續吸他周身外溢的濃郁靈氣。

  萌萌在下午被謝琅接了過來,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抱著他的寶貝烏龜殼,拽著謝琅的衣服,不管怎麼哄都不肯靠近謝搖籃半步。

  齊寒煙找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幅景像。

  那個又呆板又涼薄的謝搖籃蹲在地上,白色衣袍擦地,她對著一個玉娃娃,伸著手臂,口中軟軟地喚道:「寶貝兒到娘這裡來,萌萌乖乖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娘再也不拋下萌萌寶貝兒了。」

  謝搖籃頭髮被揉得亂七八糟的,像個鳥窩,玉娃娃的小手中捏著一根簪子,死死把頭按埋身邊男人的衣服裡,只給謝搖籃一個屁股。

  謝搖籃洩氣地耷拉著腦袋,有放棄的念頭。這個時候,玉娃娃身邊的男人輕輕撇了她一眼,謝搖籃立刻又撐起一口氣,「萌萌寶貝兒是娘的心肝,萌萌寶貝兒是娘的命,萌萌寶貝兒不要不理娘了好不好?」

  齊寒煙聽得直咂舌,這又香又軟的語調,真是從這個冷漠寡情的女修口中說出來的嗎?

  玉娃娃終於賞臉看了她一眼:「那父親呢?」

  「什麼?」

  「父親又是你的什麼?」萌萌想起她這次拋棄他離開的原因,也想起父親曾經告訴他關於娘的孽緣的預言,心中有點忐忑,倘若娘真的沉迷於那段孽緣,那他豈不是更可憐了?

  「萌萌爹也是娘的命呀。」謝搖籃口氣還沒從剛剛哄兒子的香軟語調中恢復過來,這語調配上這台詞,一股情話的酴釄感撲面而來,站在兒子身邊,幾乎是幸災樂禍地看著她哄孩子的謝琅,突然在心頭啪的一下,如同燈花乍破,如同夏雨傾盆,如同山凹的鷹隼猛然一飛衝天。

  他揉揉兒子的腦子,按捺下異樣的情緒,垂著鳳眼,對謝搖籃說道:「那你得幾條命才夠用?」

  「就是,騙人!」萌萌點頭應了一聲,被謝琅一個眼神掃了過來,萌萌下意識抖了下,委屈想,難道順著父親他說話也會出錯?

  齊寒煙還在詫異於這呆子還真的會說情話,隨後無語於這男人的不解風情。試想一個性格寡淡涼薄的傢伙動情起來的模樣,何等驚魂攝魄勾人心弦,這男人竟然不為所動,真是的……

  齊寒煙也不再繼續偷聽下去,喚了謝搖籃的名字,道:「呆子,我來找你了。」

  除了謝搖籃,房內一大一小都未露出任何驚訝的表情,看起來早就知道她躲在門外了,剛剛那男人逆光而立,她看不清他面容,也探不出修為,只覺得他氣度清貴,如今乍一看這人面容,瞬間驚嘆不已,甚至不敢細看,生怕被迷去魂魄。怨不得這人不解風情,那是有不解風情的本錢……

  小娃娃跟他模樣有幾分相似,抱著一隻烏龜殼,可憐巴巴地揪著他父親的衣擺,玉娃娃臉上猶帶兩條淚痕,睫毛濕濕似乎還掛著小粒的水珠。怪不得謝搖籃那麼賣力地哄,這孩子這幅模樣,看起來誰不心疼。

  謝搖籃直起身體,「齊道友,有何貴幹?」

  她這才想起來意,皺緊眉,認真問道:「你真的不打算答應他嗎?」

  謝搖籃冷了眉眼,道:「倘若來相勸,不必多說。」

  「你怎麼那麼倔,這可是好機緣,很多人都求不到的,就算是我……他也不肯收。」齊寒煙眼神黯淡著,勉強笑了下。又說,「你再考慮下好嗎?」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齊寒煙點點頭,「你這般堅定,我也無法阻撓,只是既然如此,還請你盡快離開念安城。長生很少升起偏執之心,但是一旦下定決心,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你盡快離開,他說不定還能放過你,否則,他明日定會讓你進不了試煉畫卷。」

  謝搖籃還是搖頭。

  齊寒煙又勸了一會兒,見她還是不聽,也稍稍有些不耐煩,直接道:「罷了,是我多管閒事了,說不定有些人想著欲擒故縱的戲碼呢!」她拂袖就走。

  齊寒煙離開,謝搖籃皺眉立在原地。

  「想什麼呢?」謝琅問。

  「明日如何安全到達畫卷處。」

  謝琅早已占卜出發生了什麼,此刻不急不緩,淡淡挑起眉看向她,銀髮如同白色大氅披了滿背,耳垂下掛著的那一粒血珠子輕輕搖晃了一下又一下。

  萌萌抽抽嘴角。

  他覺得父親只差在臉上寫上幾個大字:你求我啊,你快點求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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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04:45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二十七章:畫卷(二)

  慕小小悶頭擠入人群之中,左耳朵聽著師父的訓斥,轉頭就從右耳朵掏了出來。

  她牙尖嘴利地和師父拌著嘴,結果一不留神一頭栽進了一個男人胸口。

  那男修穿著一件黑色斗篷,斗篷似乎有點眼熟,這人看起來清秀溫柔,雖然面貌不出眾,但讓人覺得很舒服,他扶著慕小小的肩膀幫她站穩,輕聲問:「慕道友,你沒事吧?」

  慕小小一巴掌把他的手從肩頭拍了下來,怒道:「流氓!女孩子的肩膀怎麼可以亂摸!亂攀什麼交情,誰認識你!」

  那男修抬手扶了下額角,扭頭走了。

  「還沒跟我道歉呢!」

  項鏈裡師父罵她:「小姑娘家家天天野蠻得吼來吼去,靜都靜不下來,整天跟癲癇了似的,我凌恆真人怎麼收了個這種徒兒。」

  「誰要你管。」慕小小回嘴。

  謝搖籃糾結地站在一邊,謝琅眼角眉梢都掛著溢出來的笑容,傳音問她:「夫人對著千面斗篷不滿意?」

  「沒……」

  「可是為什麼看夫人神色不虞?」

  「謝琅,你——」謝搖籃抬頭看了他一眼,忍了忍沒說下去。「我沒有不滿意,這很好,他夙長生認八輩子也認不出來我。」

  萌萌很幽怨地瞄了一眼她的胸口,問道:「娘,那我以後躲哪裡睡覺?」它撲過去重新試了試她胸口的位置,然後被父親拎著尾巴拉了出來,丟進了娘的袖子裡。

  這個時候,試煉慢慢開啟,念安城中心籠罩在一層柔光之中,眾人頭頂一幅畫卷緩緩展開,畫卷有丈餘寬,長度不知,隱約可見上面所描繪景像飄渺如仙境,畫卷所放出的柔光之下,那些腰間帶著試煉所用白玉珮的人瞬間消失不見。

  眾人紛紛三兩成群地朝畫卷之下走去,慕小小回頭張望了一會兒,沒瞧見謝搖籃的影子,猶豫了下,自己單獨進去了。

  謝搖籃拉了下身上的斗篷,向謝琅告別。

  謝琅叮囑她小心為上,謝搖籃大步朝畫卷之下走去,距離那裊裊柔光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她突然回頭,溫聲道:「謝琅。」

  白衣銀髮的男人淺淺望去,眉眼溫柔了些:「怎麼?」

  「你不必停在原地等我。」謝搖籃也笑了起來。

  他輕飄飄哼了一聲:「這試煉有半個月時間,我豈會等你,當我是傻的不成?」

  她依舊笑著,重複了一遍,「你不必停在原地等我,大道漫漫,你儘管朝前走吧。我會追上你的。」

  謝搖籃沒等他回答,後退一步進入柔光之中,身形微微一蕩,如同水紋般融入了如晨色的柔光裡。

  謝琅揚眉,這次她倒是不說什麼緣分已盡的混話了。他看她身影消失,轉身欲走,冷不防和一臉興味的夙長生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夙長生依舊穿著他鬆鬆垮垮的粉色衣袍,頭髮亂草似的往腦後一紮,雙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問道:「前輩好興致,傳聞仙極界修士個個埋頭苦修,深不可測,更是鮮少露面於人前,今日我倒真是好福氣。」

  謝琅上下打量他一眼,皺起眉頭:「攔我何事?」

  「小輩莽撞,有一件小事請前輩撥冗指教。」

  謝琅明顯有些不悅,雙眸流露出不耐煩的情緒。夙長生並不畏懼,上界修士雖然可以渡過界河來到下界,但是不能攻擊下界任何修士,否則被規則之力當頭劈下,不死也得劈個重傷。

  謝琅也知道此地不是他仙極界,行事不能太過肆意,否則必受規則之力懲戒。而且此人能看出他身份,還能看出他由何而來,應該還有幾分本事,稍稍忍了脾氣,隨口道:「說。」

  夙長生痞氣的笑容頓住,神色沉靜又認真:「前輩可知,道心能否死而復生?」

  謝搖籃進入畫卷,雙腳踏到堅實的地面,才發現身邊竟然沒有一人。

  她探出神識,靈氣波動三三兩兩分別在四周,看起來進入畫卷之後是隨機傳送,畫卷空間極大,神識探不到盡頭,她不禁想,倘若如此,那隨便找個角落躲著,混個名次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她剛剛動了這麼一個念頭,陡然一低頭,發現身後正慢慢升起一個巨大的影子。

  她右手一握,祭出滅渡,先下手為強地朝身後劈砍下去。滅渡凝聚著七分靈氣,杖身隱隱幾乎要透明,唯杖頂金蓮不急不緩綻放。

  黑影的偷襲被格擋住,憤怒地一甩尾巴,分開兩條叉的尾巴模樣如同兩個巨大的鉤子,險些把謝搖籃穿個透心涼。

  她側身連連後退四五步,才勉強躲過,還險些被凸起的大樹藤蔓帶倒。

  黑影這才露出三角腦袋,嘶嘶地吐著信子,尾巴上兩個鉤子閃著森森寒光,是一條勾蛇。

  勾蛇兇猛好鬥,又有劇毒。從身側到尾巴都長了一圈尖刺作為保護,越接近尾巴處,尖刺越粗壯,隱隱可見上邊滴著濁黃的液體。謝搖籃神識探了一下,這蛇應該相當於人修的金丹期大圓滿,和她修為差不多。

  比鬥起來倒也簡單,可是看那一圈利刺,頗有一種狗咬刺蝟,無處下嘴的糾結。

  謝搖籃想起了在靈獸袋裡呼呼大睡的綠蛟,解開靈獸袋將他丟了出去,「小嬌,去解決下。」

  綠蛟正閒的無聊,又害怕那個恐怖的妖修前輩還在,惴惴不安了好些日子,終於有機會放風,高興得不得了。

  謝搖籃隨手又從儲物袋裡掏出他最愛吃的夢鮫,朝他丟了一隻,綠蛟一口吞掉,這才開始注意他的對手。

  勾蛇早在他出現的時候就後退了些,渾身戒備地看著他。

  綠蛟突然一震,扭了下身體,又吞了吞哈喇子,琥珀色豎瞳用力眨了眨,嘶嘶問道:「美……美人,敢問芳名?」

  自從和他訂立契約後,即使綠蛟用妖獸的語言說話,謝搖籃也能聽懂,她雖然知道這綠蛟不靠譜,卻沒想到能不靠譜到這種田地,正要呵斥他,卻沒曾想到那勾蛇一怔,逃命一樣飛快走了。

  綠蛟昂著腦袋,看著勾蛇逃跑的背影,頗為憂鬱,他頭也不回地對謝搖籃說道:「老子閉關一千餘年,外邊的母蛇的審美越來越詭異,想當年,老子十里八村一枝花,那隻母蛟母蛇見了我,不嬌喘吁吁地撲來求交配……」

  謝搖籃用滅渡劈開前邊的荊棘,隨手丟了一隻夢鮫餵給他堵住他的嘴。

  綠蛟嗷嗚一口吞下,回身朝謝搖籃游了過去,赫然入目是一個拿著一柄銀色禪杖,模樣清秀溫柔的青年,披著黑色斗篷,頭髮簡單束了一個道髻。雖然契約提醒他,這確實是他的現任主人,可是,他怎麼記得那是個女修啊……

  綠蛟一向嘴巴比腦子快:「臥槽,英雄你哪位?我家那個醜八怪仙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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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04:52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二十八章:畫卷(三)

  謝搖籃眉毛一挑,拎著滅渡要去敲綠蛟的腦袋,綠蛟低頭順勢躲了一下。哪料她只是晃了個虛招,他剛躲下,滅渡就橫著從側面掃了過來。

  綠蛟生生挨了一下,出乎意料的疼。他一個不忿,張嘴就去咬那根打他的棍子,結果險些咯得牙都崩下來。

  「哪個是醜八怪?」謝搖籃抽出滅渡,在綠蛟腦袋上抹掉杖身涎水,悠悠問。

  綠蛟吃了點虧,看那根銀色棍子似乎還有再呼他一杖的趨勢,趕緊回答:「我是醜八怪,蛟蛟最醜,蛟蛟是全青冥界最醜的醜八怪。」

  他雖然對著謝搖籃這幅面孔,還是有些彆扭,但是秉承誰有夢鮫吃誰就是主人的信念,他立刻諂媚地游到謝搖籃身邊,一邊甩著尾巴替她開路,一邊湊過來打哈哈:「仙姑你怎麼變成這幅模樣?」

  綠蛟粗壯的尾巴橫掃之下,細脆的藤蔓折了滿地,謝搖籃順著他游過的方向走去,漫無目的,她不住地探出神識打量四周,發現除了人的氣息外,此空間竟然隱藏著許多妖獸,等階多在金丹期左右,空間再往西北方,幾乎到達她神識所能捕捉到的限制之地的角落,竟然有一股裹雜著生魂和血腥的氣息。

  此地靈氣很充裕,像個福地,可是那股生魂氣息卻同這格格不入。

  綠蛟悶聲哼哼哧哧地開路,她神識再探,四周的靈氣波動已經少了很多,看起來剛進來的時候那些妖獸們淘汰掉了不少修士。

  這空間之中日昇月落似乎自成一套體系,謝搖籃約摸進入畫卷不過兩個時辰,密林之上已經漸漸布上黑雲,日光黯淡,漸漸熄滅。

  周圍妖獸壓抑的叫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按捺不住,似乎再等待一個信號,就要傾巢而出,將這片空間的入侵者生吞乾淨!

  謝搖籃凝著眉,小心翼翼朝前走去,綠蛟似乎也被什麼所懾,貼進地面慢吞吞地游著,安靜得一句話都不說。

  密林之中樹木鬱鬱蒼蒼,路徑難尋,伴隨著一聲幽幽狼嚎,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頓時,林間妖獸的翅膀的呼扇聲,似乎近在咫尺的濃烈喘息聲,猛烈的咆哮聲,盡數在一瞬間爆發開來,謝搖籃也終於明白了他們都在等待什麼,此刻,天如黑布,一點星子的光芒也透漏不出來。

  偶爾有修為較低的妖獸在謝搖籃周圍晃了晃,有結伴偷襲的念頭,很快就被呲牙咧嘴的綠蛟嚇走了,謝搖籃卻握緊手中的滅渡,絲毫不敢有片刻懈怠。

  怪不得三世家敢放這麼多人進入試煉,卻只選出二十個人,在這種妖獸肆虐的情況下,別說給半個月的時間,三天估計勝負就見分曉了……

  周圍突然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綠蛟繃緊身體,猛地像離弦的箭一樣先前撲去,而謝搖籃則回過頭,左手連連三道印訣打在了身後妄圖偷襲的妖獸身上,妖獸原地一滾,印訣只擊中了它的尾巴,它有些疼,憤怒地叫了出來,聲音聽起來像是石頭在相互撞擊。

  謝搖籃架起防禦禁制,滅渡杖散發的銀光繚繞之下,看清了這是一隻猙,長得像一隻豹子,身後甩著五條細長的尾巴,腦袋上頂著一個角,眼冒寒光地死死盯著謝搖籃。

  一步一步,極為小心翼翼地繼續向她靠近,等待一個一擊致命的機會。

  謝搖籃身後響起綠蛟的叫罵聲,「你特麼敢撓老子,老子特麼先咬死你!」

  謝搖籃沒有回頭,和她對峙的那隻猙也沒有朝那邊看一眼,那落在地上彷彿沒有一絲聲響的前爪再一次抬起,就在謝搖籃以為它還想再上前一步的時候,這隻猙猛地一撲,謝搖籃佈置下的禁制抵擋了它片刻的時間,她趁它再度躍起猛撲的時候,立刻反身後退,一人一猙幾乎擦肩而過。

  猙很快止住了前撲的勢頭,它雙爪按著地面,擋住繼續向前的慣性,然而這片刻的時間,足夠謝搖籃反手結成兩三道印訣,再一次狠狠打在它身上。

  那猙被擊中,背上的毛焦黑了一大塊,一隻爪子幾乎血肉模糊,它特別疼痛,暴躁地怒吼,聲音就像從山頂滾下來轆轆圓石一樣。

  綠蛟在那頭繼續得瑟得亂罵:「想救你小情人?老子就是不讓你過去!抽死你,抽死你!」綠蛟的尾巴又甩塌了一片幽林,樹葉嘩嘩亂響。

  謝搖籃一鼓作氣,將靈氣注入滅渡之上,控制滅渡朝下狠狠一擊,對著這頭猙當頭劈下,華光大盛之處,已然無絲毫生息。

  此猙已死,而另外一隻被綠蛟纏住的猙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突然發威,一隻爪子狠狠撓上了綠蛟的眼睛,綠蛟被撓花了眼,疼得就地打了個滾。而那隻猙則趁機跳過綠蛟的束縛,朝謝搖籃猛撲過來。

  而謝搖籃冷不防它撲過來,匆匆布下禁制將它擋在身外三丈遠之處,它發出一聲極為悲憤的哀鳴,竟然爆發了超乎尋常的潛力,一舉衝破了謝搖籃的禁制,鐵掌般的爪子狠狠拍在她肩膀上。

  正當它還欲攻擊的時候,被身後的綠蛟的尾巴捲起身體,綠蛟左眼眶流著血,殺氣騰騰地將這隻猙嗷嗚一口吞掉,嗝了一下:「這味真衝!」

  謝搖籃捂了一下脖子,看著滿手鮮血,輕輕皺起眉。

  倘若這樣下去,這些妖獸一個接一個地來,估計今天晚上都熬不住就要被淘汰了。

  謝搖籃隨手拿出從小師叔那裡順來的常見丹藥,吞了一顆,朝身後看了一眼。

  剛剛綠蛟和猙打鬥期間,撞倒了好大一片樹木,她極目而視,隱隱看見前邊有一片柔柔燈光,還有一個人的靈氣波動。

  死馬當活馬醫,獨身一人被淘汰得更快!

  她招呼似乎吃壞肚子的綠蛟,朝那邊走去。

  謝搖籃看清了那柔柔燈光的出處,那是一顆巨大的樹木,結著滿枝的白色果子,裡邊似乎還有陰影在晃動,光芒正是這棵樹的果子和樹幹發出來的,如同月光流瀉了一地,這棵樹四周安靜祥和,沒有一絲妖獸的氣息。

  謝搖籃兩三步走到樹下,悠悠鬆了一口氣,抬眼看到樹根邊站著一個人,正是她剛剛覺察到靈氣波動的那位修士。

  沒想到在這裡見到她……謝搖籃暗自搖了搖頭。

  她長眉細眼,雙眸沉沉不起波瀾,側著頭正靜靜看著她,一身華貴白色衣裙不染塵埃,腰間玉穗悠悠地晃著,身姿出塵。和剛剛被猙撓破肩膀和脖子,糊了一身血腥味的謝搖籃形成鮮明對比。

  「齊道友。」謝搖籃跟她打招呼。

  齊寒煙半垂下眼皮,衣袖間手指輕輕晃動了一下,冷淡道:「謝道友。」

  謝搖籃點點頭,去處理自己的傷勢。綠蛟正好游了過來,抬頭撒歡道:「英雄~蛟蛟肚肚空空了。」

  綠蛟燈籠大的琥珀色豎瞳裡,乾乾淨淨倒影著謝搖籃的身影,黑色斗篷,半個臉的血污,縱然看不清面容,也是一個狼狽的青年修士形像。

  謝搖籃用力皺起眉頭,朝那邊齊寒煙看去,她依舊側身靜靜立著,黑髮如雲一般在背後流淌,裙襬輕輕飄著,傲然飄渺,仙姿出眾。唯獨頭上插著一根格格不入的木簪,樣式非常古樸。

  齊寒煙伸出雙手,接住一個突然從樹上掉下來的白色果子,白果裡的黑色陰影一陣晃動,一隻瘦骨嶙峋的爪子劃破了果實表面,慢吞吞地露出了一隻長著綠毛的腦袋,那東西掙扎了好一會兒,粉色眼皮才勉強睜開,兩顆米粒大小的眼珠子水潤泛光。

  謝搖籃突然出聲,問道:「齊道友,夙長生呢?」

  齊寒煙捧著那東西,漫不經心道,「剛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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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05:00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二十九章:畫卷(四)

  謝搖籃彎起嘴角笑了下,心中有隱隱的猜想,不過卻不能確認。她問齊寒煙:「為什麼這裡沒有妖獸敢來襲擾?」

  齊寒煙手中那隻幼獸已經擺脫了白色果殼的干擾,跌跌撞撞地在她手心站了起來,她冷漠地回答謝搖籃,「這是野木,妖獸在樹前求子,野木就可以達成它們的心願,結出包裹著幼獸的果子,作為尊敬,他們夜晚從不敢靠近此地。」

  這裡的這幅畫卷,說來也只不過是當初那位修真大能的一個芥子空間。修真者營造芥子空間,都喜歡按照現實世界而來,不僅要山河湖海,亭台樓閣相呼應,更要建立一個自給自足,生生不息的嶄新天地,而他自己,就如同這篇天地的獨立主神一般。

  謝搖籃所見過,亦或者所聽說過的芥子空間不在少數,而像這種竟然把生靈輪迴包含在內的,卻只有此處才得一見。

  謝搖籃仰頭看著這棵野木,看著白色果子裡邊滾動的黑色陰影,透漏出的生命氣息,心中頗為驚嘆:「真是欽佩這位佈置下這畫卷裡一切的那位大能。」

  齊寒煙側頭,揚了下眉:「為何?」

  「此處叢林山岳,江河湖海,佈置錯落,想必這大能有移山轉岳的大神通。而更令人驚嘆的則是這野木,只有頓悟生死輪迴,才能將其置之度外,才能將其放入自己的芥子空間……」她頓了頓,眉梢掛著些艷羨,「大神通什麼的,只要勤修不輟,總能學會。可是生死輪迴,卻不是誰人都能參透的。」

  齊寒煙正過身子,輕飄飄道:「年輕人不要羨慕這些,這些東西懂了反倒一點都不開心。」

  「齊道友。」謝搖籃正色道,「我們可差不了幾歲,為何說這些我師父才會說的話?」

  齊寒煙一楞,仰頭笑了起來,形態疏狂,似乎剛剛那冷冰冰的面孔都是幻像,雙眸宛若星辰般深邃,縱然是如此大笑,眼眸也流露不出絲毫的暖來。她廣袖鼓起風,站在此處,有一種飄逸到隨時都會飛昇的感覺。

  謝搖籃更確定了,縱使這殼子是齊寒煙,裡邊的芯也絕對不是,齊寒煙為情所困,只要不在夙長生身邊,全身上下就會隱隱透漏出憂鬱和茫然。

  「小姑娘不必再試我,老祖我難得出來活動活動手腳,懶得跟你這小孩子騙來騙去的,無聊得緊。」她放棄了偽裝,散漫地看向謝搖籃,「小姑娘有點意思,何時看出老祖不是你那齊道友?」

  「打招呼的時候。」謝搖籃道。

  她倒是沒想到被識破這麼早,覺得頗有些無趣,不過轉念一想,她剛剛要泥丸宮裡齊寒煙的元神來認眼前人是誰,這人雖然穿著千面斗篷,可是在老祖她眼前卻無從遁形,齊寒煙元神透過老祖她的眼睛,看到的是千面斗篷之下的本身。也怨不得被人識破。

  她這麼一想,也就放下了,道:「老祖姓素,名海心,此地芥子空間名為瞻海長卷,我乃其主,你稱呼我一聲素老祖,不算我託大。」

  「是。」謝搖籃聽聞她竟然是這個芥子空間的主人,很是震驚。

  素海心放下手中小獸,任憑它跌跌撞撞在腳下亂爬。

  「素老祖,請問齊道友她……」

  素海心斜了她一眼,「老祖的地盤,不好好討好我,下個瞬間就讓你淘汰出去,你倒是有空關心旁人?」

  謝搖籃低下頭。

  素海心雖然用的是齊寒煙的身體,可是一舉手一投足之間,似乎有莫大的威能,更隱藏一股厚重古樸的力量,讓人對她不敢不敬,更不敢有絲毫違背。

  「老祖不會拿她怎麼樣,她的元神被我鎖在泥丸宮裡,老祖難得出來玩玩,你莫要不識好歹。」素海心悠悠道。

  「不敢。」謝搖籃道。據說念安城的畫卷試煉已經有幾萬年的歷史了,誰知道對面這女人究竟是多少歲的老妖怪了……謝搖籃根本不敢輕舉妄動。她席地坐下,打算恢復一下,冷不防瞧見一邊的綠蛟。

  謝搖籃頓時面皮一抽,拎起滅渡撬開他的嘴巴:「吐出來。」

  綠蛟巨大的牙床上,不夠塞牙縫的綠毛幼獸,正在懵懂地呼扇著小翅膀。謝搖籃小心翼翼拿出幼獸,從儲物袋裡取出小魚人朝他嘴裡狠狠一塞,綠蛟幸福地吞嚥下去,然後心滿意足地盤著樹幹睡覺去了。

  謝搖籃不由地亂想:難道這就是餓了一千多年的病根……出來之後不管什麼都想吃吃看?

  幼獸在樹幹處跌跌撞撞爬來爬去,時不時去拿嘴巴啄素海心的裙角。素海心卻沉靜的看著西方,雙手附在身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裡木之下,一片寂靜,嚎叫的妖獸聲音似乎隔了老遠,此處確實沒有受到任何打擾,連天空中飛行的妖獸,似乎都特地繞開此地。

  萌萌沉沉睡了好久,總算悠悠地醒過來,他不舒服地翻了個身,又伸了個懶腰,想從娘親胸口去露個腦袋偷偷氣,可怎麼也探不出去。

  他這才想起來,娘被父親用千面斗篷變作了一副男兒身,軟綿綿的睡覺專用胸口也成了硬梆梆的一片,難受得緊。

  別以為他不知道父親在想什麼,父親他老人家離開之前把這斗篷的煉化口訣教了娘一半,別告訴他英明神武的父親大人把下邊一半忘記了!他八成以為娘頂個男兒身一切都萬事大吉了吧?!

  真討厭,軟綿綿的娘親變成了男人,這種感覺糟透了。

  萌萌幽怨地戳了戳他現在睡覺的肚皮,無比想念原來的地盤。他蹦跶著往上跳,可是沒跳到一半就滑了下來,萌萌本來就被寵得沒什麼耐性,不耐煩之下,毛茸茸的小爪子縫裡,尖利的指甲盡數張開。

  謝搖籃又被兒子撓得一爪見血。

  謝搖籃疼得嘶了一下,立刻伸手將他拎出來,萌萌前爪的白毛上,還綴著點點紅星,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縮了縮爪子,「我不是故意的……」

  正在一邊想心事的素海心突然聽到脆生生的小娃娃的聲音,扭過頭,看到謝搖籃手中那個巴掌大的小毛團,尖尖的小臉上,一雙銀眸鳳眼委屈地眨個不停。

  「伸前爪,剪指甲。」謝搖籃揪著他的耳朵。

  「不要!!!」

  素海心奇異地低下頭,伸出食指撓了撓萌萌的下巴,結果被他惡狠狠一爪子撓上了手腕,謝搖籃立刻道歉,素海心卻道:「沒事,這麼小的天狐,我倒是第一次見,有一百歲嗎?」

  「一百二十多歲了。」謝搖籃回答。

  「還小呢。」素海心笑了笑,點了點萌萌的鼻子,問道,「斷奶了嗎?小傢伙?」

  「你才斷奶你全家都斷奶,我娘早就不要我了,我就沒吃過奶!」萌萌厭惡地躲開,氣勢洶洶地跳上了謝搖籃的肩頭。

  謝搖籃隨手給他一個腦崩。

  「血統很純正,是重琅真人的血脈吧?」素海心稍帶著疑惑,試探地問。

  謝搖籃有些茫然,萌萌嫌棄地在她耳朵邊嘟囔了一句:「父親道號重琅,上界都稱他重琅真人,謝琅是俗名。」

  「素老祖慧眼。」謝搖籃道。

  「你見過父親?」萌萌蹲在謝搖籃肩頭,昂著下巴問道。

  素海心一笑,「見過,仙東界秦山大比之時,我有幸得見他姿容,平常跟寒潭水一樣的心,險些滾燙得能煮雞蛋。」

  她的話讓謝搖籃聽出端倪,「素老祖不是青冥界之修士?」

  「我是青冥界飛昇到上界的修士。」素海心也很乾脆的解釋,她直起身體,依舊附手而立,神色平淡,「我記得我還有個道號,叫……碧……碧玥,對,就是碧玥。」

  萌萌一聲驚呼,脆生生的稚嫩嗓音慌張地問道:「就是那個親手殺死道侶,只為頓悟情劫,以證無情大道的仙東界的碧玥仙子?!」

  謝搖籃疑惑地緊緊蹙著眉。

  素海心臉色沒有起絲毫變化,她輕輕點了下頭,「經你一提,我倒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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