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姬昭璋 -【傲嬌相公(男人如爐鼎)】《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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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05:08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三十章:畫卷(五)

  萌萌趴在謝搖籃耳朵邊,懶洋洋地給她補課。

  仙東界碧玥仙子,是好多萬年前飛昇而來的一個女修,氣質清冷如雪山蓮花,是個冰山美人。後來拜入仙東界五宗之一的沖虛宗門下,萬餘年後成為沖虛宗大師姐。

  修真界的天才很多,倘若只是修行很快,倒不足以讓後世人有所觸動,還在玉簡上單獨為她著墨。而碧玥讓世人記住的原因,有那麼幾分耐人琢磨。

  修真到後期,前進一步都極為艱難,一旦心境上出一點點差錯,可能就會在一個瓶頸上堵上萬餘年,即便靈氣充裕地足夠撕碎虛空直接飛昇,也無法越過這心境上鴻溝。

  而碧玥所面臨的問題,和眾人大同小異。

  大道本無情,眾生若芻狗。

  修真路上,唯一永恆的大概只有身邊纍纍白骨。

  碧玥後來確實頓悟了,而她的方法作為勘破情劫的案例,被寫進了仙東界的修真教材裡,也出過幾個效仿她的人,有的成功,有的沒成功。此事所造成的直接後果就是,仙東界甚至於道侶之間,都要相互防備,以免什麼時候被對方捅了心窩子,成了向上爬的墊腳石。

  萌萌有些擔憂地瞥了謝搖籃一眼,父親……應該也算是她的道侶吧,她會不會哪天腦抽了也要去堪破什麼情劫?

  但是他轉念一想,就覺得自己想多了。她倘若真有如此手段,怎麼會現如今還是個小小的金丹期修士,在修仙路上一步一步走的如此艱辛。

  萌萌介紹的聲音停下,週遭再度被恢復了寂靜,素海心連衣角都沒有動一下,似乎在聽旁人的故事一般。

  謝搖籃嗑著丹藥回覆體力,素海心依舊身姿筆直地站在那裡,時不時地找個話題問謝搖籃兩句,她常年蝸居畫卷之中,鮮少有人聊天,唯一的聊天對像根本說不了三句話就得崩盤,無趣極了。

  謝搖籃觀素海心無論心性還是脾氣都屬上乘,也大膽將壓抑在心中的疑問提了出來。「素老祖既然已經勘破情劫,大道之路應該更為輕鬆,為何元神流落於此?」

  素海心附在身後的手頓了頓,笑道:「你這問題我恐怕回答不出,當初遭遇魔物,肉身被毀,哪個不是一瞬間的事情,倘若真要說個原因,只能說是命了。」

  一個連道侶都能親手殺死,只為在求證無情大道,在長生路上前進一小步,卻為何會蝸居於畫卷之中長達萬年?

  天邊漸漸亮了起來,周圍的妖獸們也慢慢安靜下來,那個剛從樹上出生的綠毛小妖獸笨手笨腳地走出了野木保護範圍內,一邊嗅著地面上氣息,一邊朝一個方向走去,似乎是在尋找它的父母。

  素海心也走出野木,對謝搖籃道:「老祖出去晃晃,你這齊道友的身體,等你們試煉結束之後,我就還給她。」

  「素老祖慈悲。」謝搖籃面無表情道。

  素海心頭也不回地走了。

  謝搖籃隨處轉了轉,發現周圍的修士的點點靈氣波動又減少了許多,看來一個夜晚又淘汰了不少修士。

  謝搖籃神識探到有人正朝著她的方向而來,兩道靈氣波動都是金丹期大圓滿,看起來在一夜的試煉之中還保持了充足的體力,沒有被過多損耗靈氣。謝搖籃轉身望去。

  倒是熟人。

  慕小小又瞧見了那個在外邊一面之緣的黑斗篷青年,就是因為他,害的她又被師父多訓斥了起碼半個時辰。慕小小眼睛一眯,腳下還沒站穩,就祭出飛劍攻了過來。

  謝搖籃伸手拎起滅渡格擋了一下,慕小小力氣極大,她後退了兩步,才勉強站穩。

  飛劍被擋住勢頭,抖了一下,化成兩道寒光分左右兩邊又攻了過來。謝搖籃抬手佈置下一道水域禁制。柔和水幕將飛劍捲入其中,不動神色地化解了所有的力道。

  慕小小臉色一變,控制著要將飛劍收回。謝搖籃也沒有多為難她,隨手解下禁制。

  慕小小看偷襲沒得逞,一拍儲物袋就要祭出法寶,冷不防被身邊人拉住衣袖。

  謝搖籃手上捏了印訣,正要擋住這野蠻丫頭,見此情景,也收了回來。她側頭看去,慕小小身邊站著個頭戴儒巾的年輕人,青蔥讀書人模樣,身上滾著不少泥濘和樹葉,臉上也沾著斑斑血跡,他正在勸說慕小小:「這恐怖的妖獸森林裡,一人獨行必死無疑,兩人也只能勉強應付些許金丹期的妖獸,倘若三人結伴而行,我們都有幾分勝算了。」

  慕小小惡狠狠道,「老娘來之前還以為這是跟別人切磋鬥法,這才起了興趣,千里迢迢趕來,誰知道是蹲在林子裡餵妖獸!管你勝算不勝算,老娘打個爽快再說旁的!」

  「慕道友。」那年輕書生立刻正色起來,「有子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路人相遇,不行禮問好倒也罷了,竟然一句話也不說就兵刃相向,實在於禮不和。」

  慕小小糾結聽了兩句,浮躁地扭過頭,拔劍就要朝謝搖籃攻過去。

  謝搖籃無奈開口:「此地不足三十丈距離,有金丹期妖獸五隻,元嬰期妖獸兩隻。」慕小小聞言顫抖了一下,看來此地兇猛妖獸也讓她印像極為深刻。謝搖籃這才彎起嘴角非常溫柔地笑了一下,「慕道友真要打嗎?」

  「呸你一臉!少套近乎,我都說了我不認識你。」她這麼說著,倒是收回了手中劍。三世家準備的獎品很豐厚,既然過不了比鬥的癮,那混個名次拿個寶物回去,也算不虛此行。她想到這裡,道,「等你出去,我們再比過。」

  「我們以前比過一次了。」謝搖籃輕聲道。

  慕小小想了想,將她從頭髮絲看到鞋底泥,突然恍然大悟地昂了下巴,「臭流氓,你這搭訕方法不嫌老土?」

  謝搖籃默默扭頭,向那年輕書生問道:「這位道友,我姓謝,敢問道友貴姓?」

  年輕書生立刻拱手行禮,道:「謝道友客氣,晚生岳陽,見過道友。」

  謝搖籃同他隨意聊了兩句,岳陽也很快就交代了祖宗十八代,也坦誠他是由儒入道,是個儒修。

  「這倒是難得。」謝搖籃道。

  岳陽羞澀一笑:「晚生在凡人界參加了三十九年科舉考試,昔日黃口知交都成了監考官,晚生卻還未得絲毫功名,第四十年的時候,晚生才恍然悟道。」

  謝搖籃疑惑打量了下他的面容,按照他所說,那他的模樣起碼是個白髮老者,為何現在看來如此年輕?

  修真界雖然有定顏珠和返顏丹等法寶,可是每次一有存貨就被女修們搶個乾乾淨淨,連渣渣都不剩。

  岳陽看出她的疑惑,露齒一笑:「晚生悟道之時已經六十有三,築基之時更是一百有五,後來無意之中吞了一顆返童草,這才成了這幅模樣。」

  謝搖籃抽抽嘴角:「岳道友好運氣。」

  返童草在青冥界一直是傳說中的東西,可以令肉身返回年輕最生機勃勃的階段,以前也有愛美的女修們去尋找過,可是最後都無功而返,所以更斷定了那只是傳說罷了。沒想到還真有人吃過。

  萌萌伏在謝搖籃肩頭,仔細看了一陣,對謝搖籃傳音:「娘,你離他遠點……」

  「怎麼?」

  「此人面相,氣運線不算旺盛,可是卻四通八達如同老樹枝椏,滔滔不絕像巨龍汲水……」萌萌猶豫著分析,他以前從來沒見過這種氣運,說話的口氣帶著些猶豫。

  謝搖籃很認真:「聽不懂。」

  萌萌驕傲地昂著下巴:「你知道聚靈陣吧?」

  「當然知道。」

  「這個人整個就像一個聚靈陣,不過他聚的不是靈氣,而是氣運。只要他在哪裡,哪裡的氣運都會不由自主地向他集中。」

  「這樣啊……」

  「是啊,氣運這種東西不能從空氣來,也不能從水裡來,只能從人身上來。反正誰跟他在一起誰倒霉,你想要的東西肯定不僅拿不到,而且最後肯定落他手裡。」

  謝搖籃一挑眉:「這麼霸氣?」

  那邊岳陽正手忙腳亂地從儲物袋裡找東西,「晚生進來之前,賄賂了以前的試煉優勝者,從他那裡得到了這個。」

  他總算掏出一個玉簡,擦擦汗遞給了謝搖籃,繼續說道:「晚生覺得有幾分用處,我們不妨就按照這位前輩所說的去做。」

  謝搖籃接過,那玉簡乳白色一塊,有手掌大小,她凝起一縷神識進去,玉簡開篇幾個極醜的大字「瞻海長卷全攻略」,開始是一個簡略的地圖,上面寫著:

  「進入畫卷後,隨機傳送,倘若正好掉進妖獸的嘴邊,算你倒霉。

  瞻海長卷空間誰也不知道多大,不過還是友情提醒一下,千萬別亂跑,據說畫卷主人碧玥仙子還在裡邊喲~當心被捉去當爐鼎~裡邊四個時辰相當於一天一夜,第一個夜晚林子裡妖獸還不算太多,白色發光神樹之下,妖獸不敢靠近,可以作為躲避之處。第二個晚上連化神期的妖獸你也能瞧見,所以,往西邊去吧!

  踏上白沙之地,勝利就是你的。

  飛翔吧,少年!哇哈哈哈!

  順便一提,三世家給的那些法寶獎勵是出現在白沙之地的,誰手快就是誰的喲~」

  地圖上歪歪扭扭畫著一根箭頭,目的地正是白沙。

  岳陽見她看完,收回玉簡,靦腆一笑,問道:「謝道友覺得如何?」

  謝搖籃贊同。

  岳陽立刻熱情邀請她同行,謝搖籃猶豫了下,還是答應了。她破罐破摔地想著自己的氣運,謝琅親口點評說簡直差到無一是處。大不了隨便他吸去。

  恰逢這個時候,綠蛟睡醒,慢吞吞地從樹幹上游了下來,在一旁早就等得不耐煩的慕小小一聲嚇得嗷嗚一聲,手上飛劍立刻朝綠蛟飛了過去。

  綠蛟一甩尾巴,飛劍毫不留情地被打下去,綠蛟興致勃勃地留著涎水去嚇唬慕小小,被謝搖籃一聲喝止住:「小嬌,回來。」

  綠蛟這些日子雖然經常會耍個蠻橫的脾氣,欺負一下新任主人,但是外人面前總會給謝搖籃充足的面子。其一是打著她儲物袋裡那些小魚人的主意,其二則是懼怕那個好像跟她關係很特殊的上界妖修大人,光想想那人身上的氣息,他就想打寒戰。

  慕小小和岳陽,同時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隻起碼有元嬰以上修為的又壯實又肥碩的綠色大蛟,模樣極為溫順婉轉,低眉順眼地游回謝搖籃腳邊,只聽那貨用和身軀一樣粗壯的嗓音說道:「英雄早安,麼麼噠~」

  謝搖籃介紹:「這是我的靈獸,不是此地妖獸,兩位請放心。」

  岳陽尚且能接受,只把綠蛟當做個頭有點大的巨蛇,慕小小還是臉色發白,小女孩最討厭這種軟體爬行冷血動物,而且那貨還一直看著自己,哈喇子流得止都止不住。

  此地不能御劍飛行,也不能使用任何飛行法器,三人一蛟只能慢慢開路朝西邊行走。

  走在最前邊的謝搖籃腳步猛地一頓,她抬頭看向西北方,原來那股生魂和血腥的氣息不過只居於一隅,現在她神識探去,竟然發現那氣息在飛快地翻滾擴散,就像……就像什麼要出生了一樣。而那邊唯獨有一個修士的氣息,厚重古樸,正是剛剛離開的素海心!

  二人見她停住腳步,臉色凝重,也紛紛探出神識查看,然而卻沒什麼收穫,他們對視一眼,出聲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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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05:18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三十一章:畫卷(終)

  情況未定,謝搖籃也沒有言明,只說似乎探道有靈氣波動極大,小心為上。

  「想必是修士之間相互鬥法吧。」慕小小握拳,躍躍欲試。「我們快些往前走!」

  不止謝搖籃,跟在她身邊的綠蛟似乎也感觸到了什麼,身體貼著地面,緊緊繃著,一旦有危險就會撲上去。唯獨萌萌臥在她肩膀上,卻是一點也不在意的模樣。

  三人行了約莫有快兩個時辰,天剛擦黑的時候,到達了那玉簡中所說的白沙之地,那人所說的確實是一條捷徑,幾乎避開了所有危險,三人毫髮無損。

  岳陽摸了摸玉簡,慶幸地喃喃感慨:「兩個上品靈石沒有白花……」

  「真值……」謝搖籃回頭,看到綠蛟因為貪吃去喝一朵嬌艷的花朵的花蜜,結果被那花一口吞下腦袋,謝搖籃隨手一個印訣打在那花身上,妖花畏懼禪修之力,匆匆鬆開了綠蛟的腦袋,他那硬得飛劍都刺不進去的外皮已被劃破了一個明顯的口子,難以想像這花倘若碰人一下,會是何種慘狀。

  謝搖籃將綠蛟放回靈獸袋修養,回過神來正好聽見岳陽碎碎念:出去就用玉簡複印個千兒八百卷,等到下次試煉開啟的時候賣給小輩們,把本錢賺回來。

  慕小小寂寞地蹲在沙地上:「不是說有人打架嗎?在哪裡在哪裡?」

  突然,遠處轟隆一聲,整個空間似乎都震動了一下,緊接著,一股夾雜這血腥和生魂氣息的魔氣鋪面而來,瘋狂籠罩了整個白沙之地。

  岳陽和慕小小都立刻撐起靈氣護體,但還是忍不住有些難受。

  謝搖籃左手撐起滅渡杖,右手結了施無畏印,神色一如平常,並沒有像二人一樣變得兩色慘白。

  「這是怎麼回事?」岳陽問道。

  「難道此次試煉之中混入的魔修?」慕小小猜測,「可是試煉玉牌自動檢驗佩戴者修為,倘若不是金丹期,是萬萬不會放他進入畫卷的。」

  岳陽覺察那素海心和魔氣的主人離他們越來越近,立刻低聲喝道:「找地方躲起來,他們來了。」

  慕小小一拍儲物袋,取出一把紫竹骨傘,她口中唸著口訣,令傘變大,然後擋在三人面前。三個人立刻如同虛影一般淡淡一蕩,消失在原地。

  謝搖籃覺得此舉純屬多餘,素海心據說是上界高階修士,能同她比鬥的魔修修為也差不到哪裡去。在絕對的力量之下,一切法寶都是妄談,就像素海心一眼就能看出她千面斗篷之下的偽裝一樣。

  她透過傘上骨架,隱隱看到素海心跌坐在白沙之上,而她面前,卻是一個看起來像是泥捏的一樣的一個古怪人物,腦袋是白色的一個團,沒有眼睛鼻子嘴巴,身上雖然穿著一套黑衣,可是露在外邊的手指和腳都像蜷縮在一起,尚且沒有張開的一把麵糰。

  「素海心!本座熬了八萬餘年,你以為你如今憑藉一個元神,也想攔住本座?」那麵糰人開口,聲音陰冷得緊。

  素海心捂著胸口,嘴角沁出一縷血,她勉強站起來,口氣依舊冷淡得很:「我還是那句話,生魔,你想出去,先過我這關。」

  生魔發出一聲怪笑,他動了動手臂,素海心像被一雙隱形的手掐住了脖子一樣,她雙腳離地,眼睛赤紅地盯著他,可卻沒有掙扎。

  「你如今待在一個金丹期的軀殼裡,想攔住本座,未免太痴人說夢了。素海心,不如你跟本座回去,本座給你找具魔屍做殼,從此就陪在本座身邊做一女寵,如何?」

  「不怕我也殺了你?」素海心冷冷道。「別忘了,當初我就是為了捻滅掉你,才懷抱希望入了大道這條路。」

  生魔一丟手,鬆了她的脖子,「倒是忘了,你素海心可是比魔修還心狠手辣。也罷,既然如此,本座不留你,識相點你元神自己出來,否則要本座下手,這嬌滴滴的軀殼就得碎成渣了。」

  素海心淡淡朝他一笑,抬袖抹去嘴角血跡。

  躲在一邊的岳陽身體一抖,似乎有衝上去的念頭,還不等慕小小瞪他,他就拚命壓抑住了自己。這魔修叫那女人素海心,應該就是瞻海長卷的主人,碧玥仙子。據說碧玥仙子有大乘期修為,如今在那魔修面前,虛弱如一捏就死的螻蟻,他們又能幫上些什麼……

  究竟是什麼樣的魔修,竟然可以如此折辱一位大乘期修士的元神?

  素海心閉上眼睛,眉心閃出一團柔和的光芒,裡面隱隱可見一個小巧的人端坐其中,神色平靜地望著前方,波瀾不驚。

  生魔抬起手,嘆道:「可惜,可惜,誠願你他日化作天地一竹滄海一浪,重歸太清,無知無覺之中助天地規律運轉,又何嘗不是你所求的大道?」

  生魔覆著廣袖的手已然落下,那柔和光芒裡的元神,如一擊即碎的雞蛋。

  裡面那個面目沉靜的小人慢慢閉上眼睛,猛然一瞬,火光大盛,灼熱得似乎要烤糊周圍的一切!緊接著伴隨而來的,是一股巨大的衝擊力,慕小小手中紫竹骨傘支撐不住,啪地一聲從中間裂開,衝擊力如同九天之上刮骨罡風一般,生生地要將皮骨盡數壓成粉末!

  謝搖籃支撐著滅渡畫個兩道畫地為牢,儘可能地朝背後灑出各種各樣的防禦禁制,把全身靈氣護在身體四周,做了個靈護。然後她將肩頭萌萌抱進懷裡,背對著身後一切,安靜想:倘若還是被衝破,就硬生生挨下去算了。

  這一切發生得很迅速,不過一彈指的時間,周圍一切都平息了下來,慕小小有項鏈裡師父指導,沒受什麼大傷。岳陽則狼狽得多,他把腦袋從白沙地裡拔出啦,抹了抹滿臉沙子,哇地吐了一口血。

  萌萌一臉糾結地教訓謝搖籃:「那是大乘期修士元神自爆!你以為憑你能接下嗎?!」

  「我命大。」謝搖籃口氣很光棍。素海心本身就虛弱不堪,還特地減少了在這個方向的衝擊力,她估計著確實能挨住。

  萌萌還想罵她兩句,但是一想她剛剛急切把自己摟在懷裡,微微顫抖的模樣,又一句話說不出來了,他嘟囔:「你就膽子大。」

  她抬眼朝剛剛生魔和素海心元神所在地看去,周圍炸了四丈深的巨坑,坑底卻空無一人,連生魔的一片衣角都沒有!

  死了?跑了?

  那邊齊寒煙的身體突然發出兩聲悶悶的咳嗽聲,謝搖籃走過去,扶她坐起來。

  她鬆鬆垂著眼皮,神色安靜又冷淡。

  「素老祖?」謝搖籃試探地問。

  素海心輕不可見地點了一下頭,她看著前方巨坑,頗為苦澀地笑了一下:「終究是蜉蝣撼大樹……」

  萌萌趴在謝搖籃肩頭,清脆地說了一聲:「娘,她剛剛留一縷元神保護這人的身體,現在這縷元神也快要散了。」

  謝搖籃喉嚨有些乾澀,她說:「剛剛多謝前輩為了照顧我們,手下留情。」

  「無妨,我元神虛弱,以前所受傷勢早已無法根治,他卻臥薪嘗膽八萬餘年,想來我就算自爆也傷不了他了,只是還忍不住,想最後一搏。」素海心輕輕咳嗽兩聲。

  謝搖籃說不出什麼話來,只靜靜聽著她越來越虛弱的口氣。

  素海心撐著力氣站起來,遠眺著白沙外無邊海域,突然問謝搖籃:「你說夢想和大道,哪個更重要些?」

  「不知道。」謝搖籃老實回答。

  素海心說:「我也不知道。」她可以手刃道侶,以證道心,勘破生死,看透輪迴。卻大道之路即將走上巔峰之時,轉身為夢想幾乎放棄一切,以元神之身飄蕩在瞻海長卷幾萬年。她走到最後,竟然也糊塗了,大道和夢想之間的抉擇,她是否錯了呢?

  魂歸蒿裡在即,答案對錯都沒有意義了。

  她側過身,伸手抱住了謝搖籃,悶悶道:「八萬一千二百年。」長長又虛弱的一聲嘆息,「真寂寞啊……」

  素海心闔上雙眼,齊寒煙幽幽轉醒,她睜開眼看到自己正抱著一個陌生清秀的男人,立刻推開他,後退兩步,警惕地問道:「你是誰?」

  齊寒煙蹙著細眉,死死盯著謝搖籃,那在素海心附身之時,如同星子般深邃的雙眸,迅速被一層霧靄遮掩,猶如浮塵。

  白沙盡頭,碧海潮生。世間再無素海心。

  「唐突了。」謝搖籃這麼對齊寒煙說道。

  三人在白沙之上待了十多天,慕小小和齊寒煙都熟悉到以姐妹相稱,而謝搖籃卻一句話都不再說過,慕小小皺眉,向齊寒煙抱怨,岳陽聽了立刻搖頭,「我看謝道友不像是你所說那種人,這幅樣子,瞧著倒是像心境有所突破,修為馬上要精進的模樣。」

  岳陽話音剛落,空間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念安城試煉結束,優勝者二十人,法寶列瘟印,菡萏陣……定海珠,如椽筆共二十件,列於白沙之地,賜予優勝修士,每位修士僅可挑選一件,違者取消優勝資格。」

  謝搖籃這才猛然抬起頭來。

  二十道靈氣濃郁的光芒頃刻大現,謝搖籃抬頭在其中尋找定海珠的蹤跡,白沙之地帶上謝搖籃他們四人,也只有七位修士,見此紛紛聚攏過來,待時機挑選法寶。

  二十個法寶之中,有一串珠子看起來很不起眼,二十四顆珠子串成一串,光芒不似其他法寶那般繁盛,可毫光環繞,卻有無窮無盡之勢。正是傳聞之中可化為二十四諸天的定海珠!

  然而令謝搖籃吃驚的是,那定海珠和如椽筆兩件法寶,同時像找到主人了一般在岳陽腦袋上晃來晃去,岳陽有心去拿那如椽筆,可是兩件寶物相互交錯著來回晃動,他生怕拿錯,伸著手猶猶豫豫。

  過了一會兒,附近慕小小挑中的一根百尺簪,齊寒煙選中的一件幻綵衣,都悠悠地飛去了岳陽頭頂,彩光交錯之間,岳陽滿頭大汗地伸著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慕小小皺眉:「這怎麼回事?」

  岳陽抬袖擦汗:「晚生也不知道……」

  萌萌懶洋洋地說道:「看,這就是活體聚氣運陣的效果。」萌萌側頭一瞥,發現謝搖籃眯著眼睛,嘴角突然露出了壞笑。

  「娘,你被氣糊塗了嗎?」萌萌知道這定海珠娘她惦記了好久,甚至當初誤以為念安城畫卷試煉是修士之間相互比鬥的時候,就想拖著禪修這雞肋修為來搶一搶,如今即將到手的時候,反倒有可能被他人所奪,不惱才怪吧……

  萌萌正要安慰她一下,卻發現謝搖籃提著滅渡朝岳陽身後走了過去,齊寒煙看著她,好奇地注視著。

  岳陽心中又急又燥,幾次想伸手去抓如椽筆,最後都擔憂地停住了動作,而隨著他的動作,慕小小和齊寒煙也都不由的一顆心提起又放下。岳陽再三安慰自己,總算下定的決心,手心凝聚靈氣,這次一定要抓到它——

  冷不防,他後腦勺一疼,晃晃悠悠地失去了意識,最後一頭栽進了白沙裡。

  謝搖籃拎著滅渡,抬頭看去,岳陽頭頂四件法寶停滯了下來,似乎突遭如此變故,形容呆滯。她抬手取下不願意跟她走的定海珠,又一杖將如椽筆敲了下來,丟進昏迷著的岳陽的手心裡。轉身朝剛剛和法寶一同出現的傳送陣的方向走了過去。

  她肩膀上萌萌結結巴巴形容道:「蠻……蠻婦!」她就那麼拎著棍子把人家砸暈了?!

  謝搖籃心情甚好,懶得理他,只道:「我出去之後準備閉關結嬰,你準備跟著我還是跟著你父親?」

  「跟父親。」萌萌哼了一聲。

  「哦。」

  萌萌伸爪子就撓她:「你就不知道說句話留我一下!」

  慕小小也拿到了自己的百尺簪,她盯著謝搖籃手中白色杖體看了一會兒,猶豫地問師父:「此人不是劍修?」

  「應該是禪修。」師父回答,「否則也不會一直盯著那定海珠,別的寶物撇都沒撇一眼。」

  慕小小目露嚮往:「師父,你覺不覺得這人砸暈那小白臉書呆的時候特有男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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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05:24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三十二章:結嬰(上)

  謝搖籃是第一個走出畫卷試煉的人,畫卷外早有三世家的人等待著,每年來參與念安城試煉的修士們,一半都想要勝利後去三大世家之一個入門弟子,三大世家也喜歡趁此機會,招攬人才。

  對於堪堪金丹期的散修來說,漫長修真路上,倘若能進入三世家,這坎坷大道會輕鬆很多。

  不過今年的陣勢,似乎比往年小了些,齊,莫兩家並沒有派出太多的人前往,韋家一向淡泊守中,門面也熱鬧不到哪裡去,不過倒是頗為重視地派了自家的元嬰期少爺韋褚前來。

  謝搖籃甫一走出來,就被幾個模樣周正,穿著也講究的年輕修士圍了起來,七嘴八舌地問她有沒有意願加入他們所屬的世家之中,修真資源極為充裕,設單獨的洞府提供居住,弟子之間關係和諧美好,到一定修為還包分配道侶。

  謝搖籃溫和一一回絕,還有一個不放棄的修士在她身後吼道:「這位道友好歹留個名字,他日倘若反悔,去韋家找我,我是韋仙石!」

  「謝搖籃。」她微笑了下,朝那人點了點頭。

  韋褚正在凝眉仔細聽著身邊長老彙報情況,冷不防有熟悉的名字進了耳朵,他立刻站起來,左右張望。

  前去接引試煉優勝修士的門內弟子垂頭喪氣地回來了,韋褚出聲問道:「剛剛可是有一女修出來,名喚謝搖籃?」

  「回少爺話,剛剛出來那修士倒是叫這個名字。」韋仙石疲憊地朝身後一指,「不過是個男修。」

  「咦?」韋褚朝那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一個披著斗篷的修士正在離開念安城中心,還真是個男修。

  韋褚垂下眉,沒多想,繼續問:「二叔的意思是,齊莫兩家家主很可能已經……」

  「有人這麼說,我卻覺得不會,姓莫的被棲雲真人滅了,倒是有可能,可是那齊老兒身上法寶無數,保命的招式也多,棲雲真人要是真想殺他,也好生費力氣。不過……他倘若逃出來,第一件事情肯定是召集齊家人向清羽山報仇,但如今卻探聽不到齊老兒一點消息,此事有幾分意思。」韋昌頓了頓,「少爺,倘若打壓齊莫兩家,這時機再好不過了。」

  韋褚對二叔後邊說的推測一點都不感興趣:「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我一想就煩心,二叔需要底下弟子們做什麼,自己決定就好。」

  韋褚百無聊賴地坐下,又抬頭一看,冷不防瞧見了曾經在楓血宮外有一面之緣的銀髮男人,披著一件灰色披風,那一頭耀眼的銀色頭髮都披風盡數遮住,帽簷擋住了那雙極為勾魂攝魄的鳳眼。倘若不是沒有一個修士敢待在他三丈之內,他還真挺不引人注目。

  如果不是上次見那一面太過驚悚,狠狠打擊了韋褚心高氣傲的心,讓他恨不得將這人容貌刻在腦子裡,提醒自己日後一定要超越,否則他也認不出這人來。

  不過,這人來這裡幹什麼?

  謝搖籃還真在附近?

  韋褚唾棄自己:就算那個凶巴巴的女修真的在,他幹嘛要見她,幾個月沒被她訓斥了耳朵癢癢?!

  謝琅察覺謝搖籃無恙,身上唯一掛的傷痕看起來也頗像出自兒子的手筆,這才不動聲色地放下心來,他問:「看你心境又有突破,畫卷之內發生了什麼事情?」

  「遇到了瞻海長卷的主人。」謝搖籃抬頭朝他一笑,朝城外走去,「想通了一些事情,我回清羽閉關,萌萌你帶一段時間,可好?」

  萌萌哼了一聲。

  謝琅伸手從她掌心接過悶悶不樂的兒子,「不知道你這一閉關又要多久,不如我以後就不帶萌萌下來擾你了,讓他在上界待著算了。」

  謝搖籃很猶豫。

  萌萌聽到這話,鳳眼瞪成了兩顆葡萄。

  謝琅低頭淡淡看他一眼,要將他從謝搖籃手上拎下來,萌萌立刻趴下身子,前爪緊緊扒著謝搖籃的衣袖,任憑父親拉著他的尾巴,死活不肯鬆手,只聽刺的一聲,他的指甲就直接戳破了她的衣服,直接陷入了她的皮肉裡,「父……父親我最近很乖,我沒有做錯什麼事情!」

  謝搖籃疼得手腕顫了一下,她軟下聲音:「萌萌乖,他嚇你呢。」

  「我不嚇他。」謝琅神情冷淡,「讓他待在你身邊作甚。」

  「謝琅!」謝搖籃低聲勸解。

  謝琅充耳不聞,低頭冷冷看了兒子一眼:「你還敢撓?」

  謝萌萌一直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他立刻反應過來問題出在哪裡,仰頭看了一眼娘親臉上被他劃拉出來的淺淺三道爪痕,忍著委屈鬆開了前爪,可是,小爪子毛茸茸的白毛上帶著的一兩點紅色血跡似乎讓父親更惱怒了。

  娘最終也沒勸說成功父親,萌萌伏在父親肩頭,娘親低頭親了他的耳朵一下,萌萌也仰頭舔了舔她的臉,看著她身影消失在遠方,慢慢地眼淚汪了一眼眶。

  小天狐普遍戀母,待在母親身邊就活力四射,皮毛都光亮水滑,離開母親就蔫巴巴的,好長時間才能恢復。

  萌萌正垂頭喪氣的時候,猛然聽見父親冰冷問了他一句:「你娘她打算回清羽結嬰?」

  「不知道!」

  冷淡一眼掃了過來。

  「……是,娘她是準備結嬰,娘沒告訴你嗎?她真的沒告訴你嗎?」萌萌眼睛一轉,毫不客氣地戳父親的傷口,聲音清脆又歡快,「她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謝琅被吵得腦仁疼。

  她肯定不告訴你。萌萌幸災樂禍地想著,他幾乎稍稍一動腦子,就想到父親現在正在想些什麼。

  結嬰是修士的大事,要先碎裂金丹,才能凝結成元嬰,倘若金丹碎裂之後,沒有凝結出元嬰,輕則修為暴跌,一輩子再也不能在天道上前進一步,重則命喪當場。而且結嬰之時,最後一步,就是經受心魔。倘若心魔反噬,後果不堪設想。即便是出竅修為的修士,提起經受那心魔的滋味,也會白了臉色。

  所以修士結嬰,第一要選擇一個靈氣充裕的安靜之地,保證不受外界打擾,第二要有高階的修士為自己護法,第三還要有上等丹藥,能夠稍稍壓抑心魔,熬過那心神淬煉的痛苦。

  但是即將結嬰的謝搖籃,偏偏放著身邊現成能為她護法的謝琅,扭頭走了。

  「她一向不喜我插手她的大道。」謝琅頭上兜帽被風吹落,萌萌奇異的發現,父親銀色的雙眸裡,並沒有絲毫惱怒和不滿,反而凝聚著一層淺淺的笑意,溫軟得如同月光入珠簾。

  謝搖籃確實打算盡快回去,尋找師父或者師兄幫自己護法,然後結嬰。

  在瞻海長卷之中,素海心元神散去的時候,她枯坐了一日有餘,之後突然覺察到那高如城牆一般的元嬰期壁壘,竟然有絲絲被衝破的勢頭,她有過一次頓悟的經驗,立刻反應過來,繼續坐枯禪,抓住那一點點頓悟之光,參了十日有餘。

  早在玉簡上看見過結嬰的危機重重,她亦不敢輕易獨身嘗試,只想返回清羽,先請師父指點一二。

  不過,眼下的情況,她卻沒有考慮過……

  她身上靈氣散亂,源源不絕地縱橫而出,甚至識海之中那粒從來都安安靜靜的舍利,也在不停地上下攢動。她起初還能勉強壓抑住,可是現在她咬緊牙關也壓抑不下來,那翻滾的靈氣和識海精神念力,甚至帶動著氣血翻騰,她胸腔悶疼,喉嚨也泛著腥甜。

  距離清羽還有距離,可是如今這情況,估計還沒趕到清羽,她就得爆體而亡……

  謝搖籃御著飛行法器,停在了腳下的棋子湖畔,她跌跌撞撞趕到湖邊溶洞裡,匆匆佈置下幾道簡單的禁制,掏出靈獸袋裡的綠蛟,囑咐他幫忙護法,然後就盤腿坐下,平順靈氣和識海裡邊翻騰的精神念力。

  青蛟咂咂嘴,在溶洞裡滾了滾,揚起腦袋搭在一邊的一塊石頭上,又睡了過去。

  謝搖籃搖搖頭,心頭暗笑。

  據說當初師兄秦稽結嬰的時候,師父和兩個元嬰期長老親自護法,封鎖了清羽山主峰,甚至開啟了護山大陣,小師叔煉製了各種稀有丹藥讓秦稽服下,生怕出一點差錯。

  如今到她,卻在這棋子湖畔潮濕溶洞之中,頭上啪啪滴著水;周身只有幾顆回覆靈氣的普通丹藥;身邊護法的,更是僅有這隻已經在呼呼大睡,口水橫流,極為不靠譜的大綠蛟。

  她淺淺嘆了一聲,慢慢閉上了眼睛。

  現實既然如此,想必先前也自有一番因果。她不論緣劫悉心接受就是,是禍是福姑且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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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05:31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三十三章:結嬰(下)

  清羽主峰,廣場上數千名弟子聚集在一起,端坐在地,悉心聽著白玉階上棲雲掌門的講道。棲雲穿著身墨色道袍,神態清雅,聲音不大,弟子卻覺得他似乎就在自己耳邊說話一般清晰,想來是用了什麼法術。

  秦稽坐在棲雲真人的下首,旁邊空著兩個位置,本應該是屬於謝搖籃和阿緋的,可惜二人都不在。

  清羽山中清晨略帶寒意,輕雲湧動,如同擦著人的髮梢衣袖飛拂而去,恍如仙境。

  突然之間,那慢悠悠隨著風向湧動的雲霧像被攪散了一樣,不僅如此,空氣之中的平寂的靈氣突然劇烈翻滾起來,形成大大小小無數靈氣漩渦。

  棲雲停下聲音,探出神識,發現不僅清羽山主峰,幾乎清羽一半的山峰之上的靈氣,都像在被劇烈地攪動著一樣。

  華陽殿前的弟子們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就在他們的頭頂,天空中旋轉的靈氣漩渦漸漸形成了點點毫光,朝清羽山脈的西方飛過湧去。

  有修為較低的弟子,甚至有些被迷了心智,心神不穩,恍恍惚惚。而築基期後的弟子,卻覺察到無論是靈氣漩渦還是那凝結成了毫光,都帶著一種高階修士的威壓,雖然不是那麼明顯,可卻足以讓他們臉色白了幾分,他們不約而同的運起靈氣,抵擋這股莫名的威壓。

  「師父?」秦稽已是元嬰期修為,並無法察覺到那威壓的存在,可是門內弟子們的表情,也讓他猜到兩份真相,扭頭向詢問棲雲。

  棲雲畢竟是整個青冥界也找不出幾個的出竅期大能,他敲了敲自己的膝蓋,朝徒兒安撫地笑了笑:「無礙,有人在此結嬰罷了,不必慌張。」

  秦稽點了點頭,好奇地繼續仰頭觀望。他雖然結過嬰,可是那時候重重危險,一步差錯,萬劫不復,哪裡顧得上去觀察天上異像。

  他無意之中撇到身邊空位,突然驚喜問道:「師父,你說是不是阿緋?」

  棲雲稍稍垂了下眼,立刻從蒲團上起身,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銀光遁走了,秦稽也立刻跟上去。

  兩人在阿緋的洞府前停下腳步,阿緋依舊在閉關,門口晃蕩著許多師弟師妹們尋找她的傳音符,地上積攢著重重落葉。雖然此地離那靈氣漩渦中心之處稍微進了那麼一點,可是明顯那結嬰的修士並不在此地。

  棲雲轉身去了謝搖籃的洞府,只見門口落著比阿緋那裡更厚重的樹葉,看來她還在外出遊歷,並沒有回來。

  棲雲失落地嘆了一口氣。

  棲雲他已經為起碼四位元嬰修士結嬰護過法,結嬰所引起的異像再熟悉不過,他在原地頓了頓,對身後跟來的兩個長老商量了兩句,讓秦稽直奔那結嬰修士所在之地,倘若那人結嬰成功,務必將那人請回清羽山。倘若那人失敗,也務必伸手搭救一番。

  清羽山靈氣濃郁,所以有時候會有一兩個散修在山中找個地方結金丹什麼的,棲雲一向和善寬容,遇到這種情況,往往會囑咐弟子去向那散修送上一份結丹禮物什麼的,可是這次遇到的卻不是金丹修士,而是正在結嬰的元嬰修士!

  修真之路坎坷難言,無數人都栽倒在前進的路上,再也爬不起來,路邊白骨如山。拿金丹期晉級元嬰期來說,一萬個修士裡邊,估計也就那麼一兩個能進階的。

  所以一位元嬰散修,無論是清羽山,妙音門,還是三世家,都會竭力爭取一番。

  棲雲壓根沒有考慮過倘若那修士不是散修該怎麼辦,結嬰可是修士的大事,跟結丹不一樣,金丹倘若凝聚不起來,他日積攢力氣再凝就是,元嬰倘若凝不起來,那修真之路一輩子就得限制在金丹期了。

  而現在這個蹭著清羽山靈氣,孤身結嬰的修士,只有一個解釋比較合理——

  窮瘋了。

  謝搖籃端坐在溶洞之中,因為分不出絲毫靈氣凝聚在衣服上,她的衣裙溶洞清泉打濕了一大片,她閉著眼睛,凝聚著周身的靈氣,一遍又一遍地去衝擊著那元嬰期如城牆般高大的壁壘。

  識海裡積攢了百餘年的精神念力也在飛快地凝聚在一處,這個過程疼痛異常,似乎像把腦部構建打爛再重新組裝一樣。然而謝搖籃在忍受這般疼痛的同時,卻還得分出心神去引導周身靈氣,更是比平常人結嬰都要艱辛上許多。

  正在睡覺的綠蛟被周圍翻騰的靈氣鬧醒,他掀開了個眼皮,朝周圍看了看,把盤成一團的的身體舒展開,繞著謝搖籃轉了個圈,前半身則慢慢游到了溶洞口,懶洋洋一趴,差不多就把出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棋子湖方圓近幾百里,突然被五彩霞光所籠罩,霞光之內,有電閃雷鳴,有天女散花,還有妖魔鬼怪,還有滄海桑田,重重情景如同巨大的影幕籠罩下來。

  秦稽怔怔盯著那奇妙的天像,心神恍惚。

  那霞光被漩渦般的靈氣攪動得凝聚了起來,逐漸形成一個小小的銀色光團,裡邊流光溢彩,堪比烈日光輝,令人不敢直視。

  霞光之下幻象都隨著光團的出現而消失,唯那雷電之景尤隱在其中。

  驀然,一道驚天巨雷朝那巨大的銀色光團劈了下去,轟轟隆隆引得整個清羽山都震了一震,山間妖獸發出聲聲畏懼的長鳴,如同遇到了死敵,哀嚎聲此起彼伏,引得方城的修士都不約而同駐足,朝清羽山望去。

  被雷電劈了一下的銀色光團,並沒有絲毫潰散的勢頭,反而越發靈動耀眼。手臂粗的雷電一道又一道劈在光團之上,都盡數被它轉化成了自己的力量。

  漸漸地,那銀色光團慢慢壓縮凝聚成了一個銀色小球,其中似乎蘊藏著可怕的力量,讓踩在劍上的秦稽都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溶洞之內的謝搖籃,根本無暇顧及頭上那個看起來圓滾滾胖乎乎的小嬰兒模樣的元嬰,她識海之內如同滾燙的水一般翻滾著,像是在被什麼東西瘋狂地汲取著力量。

  疼痛不亞於剜肉削骨!

  識海白茫茫的神識正在飛快地減少,舍利如同孤守沙灘的一顆蚌珠。

  腦袋像要被抽空了,又像是被壓碎了,她頭頂不停地冒汗。

  她剛剛一直是按照那無名心法所交代的,引導體內精神念力,並沒有出一絲差錯,難道是練得走火入魔了?!

  她的靈氣早已在剛剛凝聚元嬰的時候,已經用得近乎枯竭,她隨手抓起身邊還剩餘的幾顆上品靈石,可是補充進來的靈氣如同九牛一毛,連足以壓抑識海內驚濤駭浪的靈氣都不夠。

  骨頭被壓在了一起,眼睛鼻子似乎被一隻巨手按進了身體裡,此刻她的腦袋就像一塊麵糰,任憑摔打揉搓。

  識海終於枯竭……

  謝搖籃在那一瞬間,眼睫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小時候躲在師父的房間裡讀許多玉簡,讓她很早就明白識海枯竭對於一個修士來說以為著什麼,「識海枯竭,壽元已盡」,這八個字她再熟悉不過。

  疼痛依舊在折磨著她的神經,她竟然開始重新思索當初素海心留下的那個問題。

  大道和夢想,究竟哪個更重要一些?

  夢想是執念,執念於人,猶如素手執火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大道之下,所有的一切都是犧牲品。

  謝搖籃又問自己,倘若今日隕落在這黑暗溶洞,是否後悔?

  不悔。她冷靜地想。

  識海枯竭的底部,突然升起一粒盈盈光芒,只有米粒大小。一直懸在識海之上的那顆舍利慢吞吞游到了小米粒身邊,一口將那小米粒吞了下去。

  舍利又晃了晃,身形胖了幾分。

  枯竭的識海開始及其緩慢地恢復起來……謝搖籃這才反應過來,無名心法中所寫引導精神念力的功法,應該是為元嬰期修士凝結舍利的,舍利對於普通禪修來說,確實是元嬰期才能凝結出來的,而剛剛那個米粒大小的,應該就是凝結而成的舍利,可惜她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就被那個大個的給吞掉了。

  謝搖籃蒼白著臉,輕輕呼了一口氣,她終於恢復些許力氣,抬起頭注視頭頂的元嬰。

  元嬰和她模樣相似,白白胖胖,周身包裹著一層銀光,此刻正在無聊地打哈欠,發現她的注目,元嬰眨了眨眼睛,活潑地扭動著身子。

  這元嬰看起來好動活潑,臉上表情也極為豐富,與謝搖籃的溫和安靜差別很大。

  她愜意地展開一個笑臉,將元嬰收回體內。

  識海之中空蕩蕩一片,只有一粒吃飽喝足的歡快舍利,身體乏力,靈氣散盡,她疲憊難言。甚至來不及感受元嬰期和金丹期的重大不同,向後一倒,枕著綠蛟冰涼還帶著異臭的尾巴,沉沉睡了過去。

  像所有凝結元嬰的修士一樣,謝搖籃無緣目睹自己所引來的異像,而此刻百里之外的清羽主峰弟子,卻都面面相覷,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在那遠處的棋子湖上空,那帶著恐怖氣息的銀色光球飛快消失之後,整個棋子湖猛然地升騰起一尊巨大的禪像,那禪像高越有百丈,威嚴光芒大盛,遠在清羽的弟子們勉強能窺見輪廓,可是只要仰頭望去,就會被巨大的威壓籠罩,練氣層弟子一個接一個撲通跪倒在地上,臉上冷汗直流。

  修為高深些的弟子,運起渾身靈氣,還能勉強忍受那威壓,可是雙股顫顫,額頭上青筋崩起。

  清羽山脈廣闊的山林之間,剛剛刺耳的妖獸哀嚎瞬間消失,像是被同時勒住了喉嚨一樣。

  天地之間只餘下若有若無的梵音。

  秦稽加快速度,很快就到達了那棋子湖,他朝那明顯還聚集著充裕靈氣的結嬰之地走去。

  ……似乎有點不對勁。

  秦稽慢慢仰頭。

  一隻巨大的青色的腦袋,嘴角還滴來不及嚥下去的涎水,牙齒閃爍著森寒白光,兩個琥珀色豎瞳緊緊盯著他。

  殺氣騰騰的眼睛裡彷彿寫著四個大字:

  老子好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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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05:38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三十四章:法寶

  綠蛟確實肚子好餓,他在瞻海長卷裡,因為貪吃花蜜,被那花妖給咬了脖子,不知道那花妖是什麼奇葩異種,居然能在蝕透他強悍的蛟皮,千年大蛟即使有城牆厚的臉皮,也愣是羞澀躲了好多天,連那白毛小天狐扒開靈獸袋給他餵食,他都吃不下。

  綠蛟是正兒八經從底層一步一步修煉上來的,根基打的非常紮實,尤其是他的肉身,強悍得堪比首山赤銅!這是他平生最驕傲的地方,如今愣是不明不白地被一隻小花妖咬的頭破血流,還沒面子地被如今只有金丹期的主人解救,他鬱悶了許久。

  離了瞻海長卷,綠蛟才勉強恢復了活力,而謝搖籃轉身就去結嬰,他飢腸轆轆地等她結嬰完成,她眼睛一閉又倒下了。

  綠蛟咬著自己的尾巴,森森地委屈了。

  正好,這邊送上門來一個嬌嫩的人修~

  秦稽被綠蛟身上的威壓震得釘在原地不能動彈,他咬牙祭出自己的飛劍,飛劍顫顫巍巍地在停在他前方,可是如今他只能勉強可以保證自己不在這條綠蛟面前跪下,哪裡有還手之力去攻擊面前這綠蛟……

  實力的差異。

  這綠蛟起碼有人修出竅期的修為!

  秦稽臉色青白,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到了長劍上,霎時劍上赤光大盛,如閃電般朝綠蛟擊去。

  綠蛟被花妖欺負一遭,怨氣正沒有散去,瞧見一個元嬰期的人修也敢拿他的蛟皮開涮,當即大怒,一掃尾巴將秦稽打到在地,長著大嘴就要將他吞下!

  秦稽被綠蛟的口水兜頭澆了一臉,一人一妖修為的差異實在巨大,讓他即便催動精血,也沒有力氣反抗,一股腥臭皮面而來,他甚至可以看清綠蛟血紅的上顎……

  阿緋——

  他閉上眼睛,默念這個名字。

  「嬌嬌!」一道嚴厲的聲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巨大的威壓也隨之澎湃而來,秦稽感覺像是被一塊巨石壓在胸口,他反手抓住了地上的青草和泥土,咬牙拚命隱忍。

  而在幾乎下一瞬間就可以將他攔腰咬斷的綠蛟,也猶豫了下,在威壓的強力壓制下,最終怯怯扭了下身體,退了好幾步遠。

  綠蛟依舊一副蔫巴巴的樣子,看見來人,也沒提起幾分驚喜,只道:「您來了啊……」

  殷舊墨收了威壓,低頭看了綠蛟一眼,點頭道,「你又肥了些。」

  綠蛟盤起身體,把自己的塊頭縮小了點。

  秦稽已經爬了起來,見了來人,行禮道:「多謝南谷前輩搭救。」

  他曾經跟師父進入過南谷仙府,上個月也見過這位前輩拜訪清羽山,和他有幾面之緣。

  世人盛傳南谷真人已經撕裂虛空,飛昇至上界。畢竟現在距離他上一次宣佈要閉關,已經一千年之久,世人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他飛昇,可是卻暗自揣測法寶多多靈石多多的南谷真人,絕對沒有絲毫可能失敗,於是就這麼以訛傳訛地傳了下去。

  直到這位化神期大能,被人闖了洞府之後,帶著幾分薄怒去清羽山質問,這才真相大白。

  殷舊墨皺了下眉頭,道,「嬌嬌平素性格也挺溫順,如今險些傷了你,想必有其他什麼原因,我先代他向你賠罪了。」

  秦稽暗自將綠蛟認定了是殷舊墨的靈獸:他今日險些命喪此地,真人卻這種理由來搪塞他,堂而皇之地護短。可是南谷真人他是化神期大圓滿修為,他縱使不滿,也不能表現出來。

  「南谷前輩客氣了。」

  殷舊墨勾起唇笑了下:「我有朋友在此結嬰,我要前去向她賀喜,告辭了。」說罷,揮手喚起綠蛟,朝棋子湖對面的溶洞走了過去。

  秦稽想起師父的囑咐,想要跟去,抬頭間,他發現那綠蛟一邊向前游,一邊瞪著恐怖的巨瞳回頭看著他。

  秦稽立刻轉身,踏上劍回了清羽山。

  溶洞內,謝搖籃已經醒了過來,她坐在地上,袖子和頭髮都濕漉漉地往下淌水,她已經初步感受到了體內那磅礡的靈氣,度量和金丹期相比,可謂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如今她隨手一抬,手心就凝結成了丈餘高的火焰,險些燎了自己的頭髮,要知道金丹期的時候,她凝出小火苗已是勉強。

  她乃水火雙靈根,資質低下,修煉艱難。不過修真之路,越到後期,資質所能發揮的作用也越來越小,如今她踏入元嬰期,所擁有的廢柴資質再也不是能阻攔她前進的絆腳石了。

  謝搖籃舒了一口氣,微微動了下神念,如今她精神念力也強悍了不少,神識朝外一探,周圍六千里的景像盡在眼底,包括草葉上滴下的一滴露水,林間飛鳥一個眨眼的動作,清風拂林梢的顫抖,事無鉅細歷歷在目。

  謝搖籃露出了個笑容。

  修真界等級壓制是極大的,十個金丹期的修士,也奈何不了一個元嬰期修士,甚至元嬰期修士根本不用出手,單單身上的威壓,就足以讓金丹期修士動彈不得。

  一個元嬰期修士,在青冥界鮮少有人敢輕易招惹。

  她在原地坐了一會兒,就從儲物袋裡取出定海珠來,那二十四顆珠子規規矩矩躺在她手心,力量波動平穩柔順。

  三世家輕易拿出定海珠作為金丹期修士試煉的禮品,並非沒有理由。在禪修極為罕見的青冥界,即便有這定海珠,也充其量只能發揮最基本的作用:第一,丟出去砸人,第二,趁著定海珠散發出五色毫光之際,偷襲敵手。

  哪個功能聽起來都不靠譜……

  謝搖籃知道,若是能化作二十四諸天,這才算不辱沒了這寶物。

  她乾脆就地盤腿坐下,不顧頭髮和衣袖上滴著的水,還有臉上那在綠蛟尾巴上蹭到的巴掌大的灰塵,平心靜氣地閉上眼睛,往定海珠中注入精神念力,隨後往上方一丟,開始祭煉。

  圓潤的一串珠子先是浮在她身前,然後突然散開,二十四粒珠子繞著她圍了一圈,不住地上下浮動著。

  隨著謝搖籃加大精神念力的輸入,珠身泛出五色毫光,環繞她浮動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一片璀璨。

  殷舊墨走入溶洞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番情景。他稍微皺了下眉,這女修剛剛凝結出來元嬰,靈氣近乎枯竭,就膽敢祭煉法寶,未免太大膽了些!

  他嘆了口氣,好奇探出神識,將四周翻了個底朝天,愕然發現竟然出了他二人以外,再無其他修士。

  這女修居然獨自在此結嬰?!

  殷舊墨心中一震,她何止是大膽,簡直是不要命啊!這般獨身一人,結嬰成功已是僥倖,她居然還敢祭煉這麼一件品階極高的法寶,簡直——

  殷舊墨想不出一個詞來形容她,側頭嘆了一口氣,有心提醒她兩句,可看她如今在祭煉法寶的關鍵時刻,只能搖搖頭,撩袍坐在她身邊,抬袖拉住她的手,往她身體裡輸入靈氣。

  這姑娘曾經令他免於心魔困擾,雖是無意為之,可也算得上是救了他一命。他欠下她一份因果,此次出手相助,也是理所當然。

  謝搖籃在祭煉法寶的關鍵時刻,分不出神識去注意外邊的情況,只能任憑她拉著手。殷舊墨推測她靈氣枯竭,祭煉法寶純屬逞能,可是誰說祭煉法寶必須得用靈氣?她的精神念力在進階之下,堪比出竅後期修士!識海之中的舍利更是吃的肥滾滾的,周身本來的柔光都變成的刺眼的璀璨白光。

  謝搖籃周身的二十四顆珠子依舊在浮動個不停,但是周圍的五色毫光卻漸漸被一層若隱若現的白霧所包裹。

  謝搖籃突然發現,僅僅是精神念力,不足以控制這定海珠,她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絲笑來。

  殷舊墨只見這女修突然笑了起來,然後,從她頭頂陡然冒出數道金光,包裹住二十四顆珠子,像是文火熬煮一般慢慢焠煉著。

  殷舊墨是化神期大圓滿修為,當然認得那金光是何物。

  他幾乎都在想怎麼替這女修收屍了……

  古往今來,倒是有不少人用元神來祭煉法寶的,可是充其量也就祭煉那麼一件,元神也就分割那麼一份。這女修祭煉定海珠,居然足足將元神分割了二十四份!

  雖然看起來她還在繼續打坐運功,可是就算活著,只怕一睜眼就得成傻子了吧。

  而謝搖籃並不知道他的想法,她已經足足在原地焠煉定海珠煉了半月有餘,終於徹底將元神結合在其上。

  這天,殷舊墨和往常一樣,拉著她的手給她輸些靈氣,突然發現那些滾滾浮動的定海珠,撲撲地一個接一個爆開,化作二十四道光霧,光霧漸漸壯大,如同二十四扇大門環繞二人周圍,霧氣之中隱隱有什麼奇怪的影像,可惜卻看不分明。

  溶洞之中奔走的小鼠無意之中竄入一道光霧之中,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了無蹤跡。

  二十四諸天世界!

  正在這個時候,謝搖籃慢吞吞睜開了眼睛,明眸淡笑,雖說帶著一絲疲憊,可萬萬沒有需要收屍的可能性。

  她微微吃驚地發現身前居然坐著一人,烏髮垂領,神觀清朗,此刻正垂著長長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意念一動,定海珠重新化作剔透的二十四顆珠子,返回自己的掌心。同時趁機抽回了被他抓住的手,蹙眉問道:「殷前輩為何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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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05:45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三十五章:比鬥

  殷舊墨沒有絲毫尷尬,他站起身來,溫言道:「前幾日我路過此地,看你獨自在祭煉法寶,嬌嬌性子太過憊懶,我不放心他照看你,於是留下為你護法。」

  不過,他的擔心好像太多餘了……

  這女修看起來靈氣充裕,甚至根本沒有祭煉法寶之後的乏力。就像根本沒有用靈氣去煉化那定海珠一樣。

  祭煉法寶不需要靈氣,又能從出了名的雞肋法寶定海珠上,領悟二十四諸天世界。聰敏如殷舊墨,立刻想到了答案,他心中尤不確定,試探問道:「你是禪修?」

  謝搖籃雖然對他那次用靈酒灌醉自己的行為特別不滿,可是身上極為充盈的靈氣表示,這些日子確實是殷舊墨在她身邊為她護法,面上表情柔和了許多:「殷前輩好眼力,我確實是禪修。」

  殷舊墨濃黑的眸子裡似乎有情緒翻滾了一下,他脫口問道:「你可已經成親?」

  謝搖籃一愣。

  殷舊墨側頭:「唐突了。」他忽聞她是個禪修,又想起那日也是在棋子湖,那個修為深不可測的銀髮男人,自稱是她夫君。

  禪修……似乎是講究四大皆空的吧。

  「我確實已經成親,外子他……殷前輩應該見過吧……」她艱難地回憶了下,可奈何那天酒醉之後,她就沒了記憶,最後隱隱記得謝琅在嫌棄她煩人。

  殷舊墨淺淡笑了下:「見過一面,當真是一派好姿容。」他頓了頓,面不改色繼續說道,「想必是芝蘭玉樹的一位君子。」

  謝搖籃祭煉成功定海珠,心情甚好,聽到殷舊墨的話,撲哧笑了,「前輩可別以貌取人,他的脾氣除了我,恐怕沒人能忍得下了,連兒子都受不了他。」

  殷舊墨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突然道:「定海珠這寶物雖然曾經出現在這世上,可用過的人都說它如同雞肋,我還沒見識過它在禪修手上的威力,謝姑娘可否賞臉比試一番?」

  他說著,主動將修為壓制到了元嬰初期,謝搖籃也正有一試定海珠威力的念頭,立刻應了下來,朝溶洞外走去。

  棋子湖畔,綠蛟正攤平在湖邊的爛泥裡睡覺,從眼皮縫裡看見兩人走出來,依舊腦袋都不抬一下,他最近都蔫巴巴的,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樣。

  殷舊墨不慌不忙祭出了自己的飛劍,劍體縈著若隱若現的紫光,顏色如同天劫,似有天威之力。

  他抬手在自己周圍佈置下靈氣護體,又探出神識,以免被定海珠的五色毫光耀了眼睛,謝搖籃在他對面,安靜地看著他佈置下一切,突然抬頭一笑。

  十二顆定海珠和劫雷劍同時出手!

  謝搖籃手捏印訣,像御劍一樣控制著十二顆定海珠,完全把它們當做了劍修的飛劍在使用,因為曾經學習過不少劍訣,她看起來得心應手,十二顆珠子如同十二道劍氣,緊追不捨地和殷舊墨劫雷劍分化出來的光芒纏在一起。

  殷舊墨萬萬沒想到她居然拿定海珠當做飛劍來用,一時詫異,反應過來後,他控制著劫雷劍繼續和定海珠纏鬥,他不敢太盡全力,害怕那打破那看起來剔透易碎的珠子,劫雷劍乃是靠天劫之威淬煉而成,所以劍身隱隱帶有天威之勢,拼出全力來,有毀滅性的力量。

  他一個化神期修士,和一元嬰期修士比鬥,即使壓制修為,也純屬仗勢欺人,所以殷舊墨有意多讓著她一些。

  寥寥幾次見面,讓他知曉這女修也是柔韌頑強的性格,也不想讓的太明顯,嬌嬌說她的防禦禁制極為強橫,於是想讓她發揮自己的優勢,驅使劫雷劍朝她門面刺去。

  熟料謝搖籃不避不躲,竟然驅動著那幾顆定海珠來抵擋,殷舊墨皺眉,劫雷劍中天威之力不可小覷,倘若她辛辛苦苦煉製的珠子碎掉,那可如何是好?

  可是如今已經來不及阻擋,嘭地一聲,劫雷劍和定海珠撞在了一起,五色毫光稍稍散了一些,毫光之內的定海珠,依舊安然無恙。

  殷舊墨心中的好奇也被挑了起來,他用了八分功力,繼續朝其中一粒珠子攻去,有意試試這東西到底有多硬。

  謝搖籃卻垂下眼睛,捏著印訣的手也緩慢停下,口中念道:「須彌妙光,正反九宮!」

  如同劍光般飛快攢動的十二顆定海珠,突然相互交錯,沿著宏大而神秘的線路,佈置成了一個隱藏莫名的恐怖力量的圖形。

  殷舊墨大吃一驚:「你居然用定海珠來佈置陣法?!」

  他認得這個陣法,正是清羽山的護山大陣——大須彌正反九宮陣,不過看起來這十二個定海珠佈置下的陣法,要比那護山大陣簡單得多,可是卻抓住了那護山大陣的精髓,精悍而恐怖。

  所謂陣法,乃是向天地借力!這點在他從前和夙長生比鬥之時,就吃過不少暗虧。人不可與天抗,倘若佈陣人修為較低,那蠻力破陣也不是什麼麻煩事情,可是如今他將修為壓制在元嬰期,倘若再蠻力破陣,就有點像在欺負人了。

  當然,破不了陣,可以改陣。

  殷舊墨學識頗廣,早些年看到陣法這種東西,特別頭疼,於是辛辛苦苦鑽研了好些年,還算小有所成。他神識能感受到劫雷劍的迷茫,想必它深陷陣法之中,無法應對,殷舊墨控制著劫雷劍,繞著須彌九宮陣轉圈,開始改陣。

  須彌九宮陣是謝搖籃偶爾學來的,不過只懂得一個大概。如今即便用定海珠佈置起來,也沒有上等法寶作為陣眼,所以其實上,她佈置下這個陣法粗劣不堪。然而此陣據說是整個修真界排名第二的護山大陣,即使她只是粗略的領悟了一些精髓,也足夠在這種一對一的比鬥上,給對方喝一壺了。

  殷舊墨已經著手改陣。

  這是謝搖籃始料未及的,不過她卻也有應對之法。

  她運轉全身靈氣,去催動其中一道諸天世界,只見陣法中心的一顆珠子,如同一團星雲轟然炸開,籠罩那個恢宏神秘的圖形,劫雷劍同殷舊墨失去了聯繫。他無論怎麼催動神識,也感受不到劫雷劍的存在,這才恍然大悟道:「諸天世界?」

  謝搖籃眯起眼朝他笑了笑。

  劍都找不到了,雖說他能繼續用靈氣改她的陣法,卻也懶得再打,對於劍修來說,丟了劍就等於丟了半條命,他已經輸了。

  殷舊墨伸手道:「劍還我,我認輸。」

  「承讓了。」定海珠所化的星雲霧團重新凝結起來,劫雷劍也被其中一團星雲吐了出來,謝搖籃伸手接過,雙手遞還了殷舊墨。

  殷舊墨道:「那定海珠上凝聚著你的元神,如同你的手足,倘若我真的改了陣,你再改回來也如同動動手指頭一般靈活輕鬆,何必浪費那麼大的力氣催動諸天世界困住我的劍?」

  謝搖籃垂眼,沒有絲毫慚愧:「我不會改陣,陣法更是懂得寥寥無幾。」

  「這可是清羽山護山大陣,你從哪裡懂得?」殷舊墨好奇問。

  「看了一本書之後,很好奇,於是問師父,師父給了我一本須彌九宮陣玉簡,講了一些,我稍稍學了點。」

  殷舊墨很快抓住關鍵詞:「看了什麼書?」

  謝搖籃沉默了下,她天性不喜歡說謊,老實回答:「《一代宗師蘇道》……」

  「……咳咳,那本書——」殷舊墨自然知道那經典小說,千年前流行的,至今已經被傳為禁書。

  講述了一代宗師是怎麼從外門弟子奮鬥起來的,期間又如何遇到的各種機遇,遭受各種挑戰,作者將故事背景安排在清羽山,於是頗得清羽弟子喜愛。這本書之所有如此紅火,還有一個原因,此作者下筆細膩文雅,情節肥而不膩。

  沒錯,肥而不膩。

  那是一本高雅的……小黃書。

  殷舊墨不明白,為什麼有女人能這麼一臉嚴肅認真地說她是從一本黃書裡,觸碰到了修真界第二護山大陣的門檻。而且用此擊落了他的劫雷劍……

  殷舊墨仰頭,略有些憂鬱地望天。

  謝搖籃踏入元嬰期,在棋子湖邊修煉了幾天,只覺得這裡安靜舒適,又推遲了回清羽的日子,開始專心研究無名心法進入元嬰期後的修煉方法。

  每部心法在每個境界的修煉法則都有所不同,無名心法也是這樣。

  為了避免再被人打擾,她重新穿上了謝琅留個她的千面斗篷,化作那副清秀男修模樣。

  正當她苦苦鑽研的時候,綠蛟一直拿腦袋輕輕撞她的小腿:「肚子餓,肚子餓。」

  「自己抓魚去。」

  殷舊墨離開前叮囑她,綠蛟快到了進階時期,不能再餵他吃夢鮫,讓他自己多多修煉,穩定根基。所以謝搖籃已經幾天沒有給他吃過東西。

  綠蛟豎瞳一縮,就躺在地上開始撒潑,肥壯的身軀扭來扭曲,攪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寧。「我要吃熟的!你給我烤肉!前主人都會烤肉做飯你為什麼不會,你還是個女人呢!」

  謝搖籃無奈道:「要不你去清羽山外門那去找點吃的,那裡有外門弟子的食堂。」

  綠蛟立刻兩眼放光問她怎麼走。

  謝搖籃細細把路線告訴他,然後叮囑道:「倘若門口掛綠牌,就是裡邊弟子們在吃飯,你先躲躲,不要進去嚇著人。門口掛紅牌,就是裡邊沒有清羽弟子,你直接進去就好。」

  綠蛟一臉呆愣看著她,似乎還有話想說,可謝搖籃已經乾脆地閉上眼睛,繼續沉浸在心法運轉之中。

  元嬰期的心法練習起來,比金丹期難了許多,可是受益也頗大,謝搖籃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心神皆是一片沉穩寧靜。此刻,天邊薄暮冥冥。

  她突然聽到綠蛟那破鑼嗓子,正嗷嗷喊著救命,她催動神識,發現綠蛟背後跟著一連串帶著殺氣的飛劍和各種法寶,再遠一些的地方,緊跟著氣勢洶洶的幾位修士。

  綠蛟飛快地撲了過來,謝搖籃擋在他身前,十二顆定海珠立刻丟了出去,在棋子湖畔佈置下九宮陣,如同一道霧幛一樣,將飛劍法寶和眾位修士隔絕開來。

  謝搖籃這才問道:「怎麼了?」

  「老子太背了!走進去發現裡邊全是人!尖叫聲要把我吵得都快聾了!老子好不容易吃飽了,正準備走人,那群牛鼻子老道就追了上來,有一老頭是出竅修為,我就趕緊逃了。」

  謝搖籃撇他一眼。

  她可以想像到這隻又肥又臭的大綠蛟,大搖大擺當著清羽弟子的面,留著哈喇子把食堂吃了個一乾二淨,甚至驚動了常年只在主峰的師父。

  「不是讓你等掛紅牌再進去嗎?」謝搖籃訓斥他一句。

  綠蛟雖然吃飽了,但是被人追得一肚子火,聞言也惱了,他梗著脖子,底氣十足地吼道:「你特麼養了老子這麼久了,不知道老子是色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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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05:54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三十六章:歸來

  綠蛟氣勢洶洶,還帶著一絲絲委屈,謝搖籃也不再同他計較,她抬眼看去,定海珠組成的白霧幛正在被巨大的力量所震懾散去。

  她知道師父棲雲是出竅期修為,元嬰期修士佈置下的陣法對他來說如同蛛網,即便其中有空間陷阱,師父他也能一眼看破。

  正所謂絕對的實力之下,一切法寶和陰謀都是妄談。

  踏入元嬰期很是歡喜的謝搖籃,驟然平靜了下,大道之路沒有盡頭,獲取實力之路也永無止境,正如當日謝琅曾說的,踏出界河之外,修真界三千大界,三千小界,青冥界不過彈丸。倘若胸襟窄小,日日沾沾自喜,恐怕難以站在大道頂端。

  謝搖籃暢快地舒了一口氣,此刻九宮陣陣眼已經被棲雲所毀,定海珠所布下霧幛和諸天世界的陷阱,也漸漸消散。

  是時候回清羽山了。

  她抬起手,一邊唸著口訣,一邊解開身上的千面斗篷。

  一直在惴惴不安的綠蛟猛地繃緊了身體,顫著聲音問:「你想做什麼?!」

  她她——她幹嗎很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之後就開始脫衣服?

  綠蛟連連後退,把身體盤得緊了些,瑟縮道:「你……你別過來,人家還是個——」雛兒呢!……他保證再也不嚇人了他再也不貪嘴了他再也不鬧騰著要吃熟食了!

  謝搖籃那張清秀男修的面孔如同騰起的水霧,忽地一下被風吹散,露出了本來面容。

  雙眸淡漠的女修平靜看了他一眼,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綠蛟在那一刻覺得自己真的是個白痴。他立刻把後半句話嚥回喉嚨,諂媚地湊上前說道,「仙姑你還是這幅模樣順眼些!」

  棲雲破開九宮陣,也看到了陣外那人,他本以為會是個縱寵欺人的元嬰修士,卻冷不防看到了自己的徒兒。

  謝搖籃穿著白色清羽道袍,靜靜立在他對面,躬身行禮,「師父。」

  棲雲急急喚她:「搖籃小心!這惡蛟欺人太甚,今日非得抽了他的筋不可!」

  蹭在謝搖籃身邊的綠蛟身體一抖,這老頭出竅期,法寶也多,他有些敵不過,於是扭頭張嘴咬住謝搖籃衣袖,口齒不清地喚道:「仙姑,仙姑~人家不要被抽筋人家怕疼~」

  如此堂而皇之的撒嬌姿態,讓追趕而來的清羽長老和棲雲,都忍不住面皮抽了抽。

  只聽刺啦一聲,謝搖籃衣袖當即被綠蛟扯掉一半,他尤不放棄地打算去咬她的下襬,被瞪了回去。委屈地哼哼唧唧。

  謝搖籃扭頭向棲雲請罪:「這隻綠蛟是徒兒的靈獸,憊懶好吃,今日嚇到了清羽弟子,按理說是徒兒的不是,師父責罰我就好。」

  棲雲皺了下眉,不過還是收回了劍,秦稽跟在棲雲身後,臉上種種表情交錯,他想到當日被這綠蛟欺侮,再想到這傢伙竟然是師妹的靈獸,心頭浮上古怪的感受。而且剛剛攔住他們一行人的奇怪陣法,看樣子也是師妹所布下的,他有些透不過氣來。

  他突然抬頭:「師妹你進入元嬰期了?」

  謝搖籃點了點頭,沒有絲毫歡喜和驕傲流露出來,彷彿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般,「那日突然頓悟,本想回去尋找師父護法結嬰,可是途中出了點意外。」她沒再說下去。

  秦稽道了一聲恭喜,就退回了師父身後。

  棲雲嘆了口氣,愧疚道:「看來師父得快點回去,給搖籃準備結嬰大禮,不能寒酸了才是。」這傻孩子,不知道吃多少苦頭啊。想必那日孤身在清羽結嬰的修士,就是搖籃了。

  看著這個從小養大的孩子,風輕雲淡地略過所有吃過的苦頭,一句都不提起。棲雲心裡又軟又酸。

  棲雲送給謝搖籃的結嬰禮物,是一本禪修法術口訣,破破爛爛,而且只有半本。青冥界禪修甚少,找到這半本猶如海底撈針,謝搖籃心底十分感激。

  謝搖籃返回清羽後,就繼續閉關。修真無歲月,一晃六十年,卻只如彈指一瞬。

  這些日子,綠蛟白天就在山間亂爬覓食,清羽弟子也習慣了這條又髒又肥的大蛟一天三次地往外門食堂跑,再沒有第一次的恐慌,有時候看見他兩眼放光地盯著自己,也會毫不猶豫地將飯菜倒進綠蛟嘴裡,自己就只當練習辟榖了。

  而謝搖籃終於鞏固了元嬰初期境界,她打開落滿塵土的洞府大門,踏上落葉滿地的小徑,手一捏訣,化作一道白光遁走。

  清羽山外的方城,謝搖籃將修為壓制到金丹初期,進了方城有名的修真市場。

  記得那日師父告訴她,禪修之術在青冥界如同雞肋,世家之內都鮮有儲藏,所以只能在這些古怪的跳蚤市場的碰碰運氣,囑咐她時不時來方城看看,說不定她的氣運突然有一天爆發了呢。

  謝搖籃覺得這可能性比萌萌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順著毛軟糯地喊娘親還要低。不過她還是硬著頭皮上了。

  走馬觀花而過,一如她所料,毫無收穫。

  這時候,就在她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都不由自主地和一個著紅紗的明艷女修保持一定的距離,謝搖籃神識探去,發現是個元嬰期的修士。

  還是熟人。

  那人也看見了她,灼光艷艷的臉上露出一絲笑來,聲音如同珠玉碰撞:「謝道友,好長時間不見了!」

  正是妙音門大師姐雲檀。

  距離二人共同踏入楓血宮試煉已過去將近二百年,雲檀也達到了元嬰期修為,身上威壓縱使有所收斂,也足以讓周圍大多在金丹期的修士們畏懼不敢靠近。

  而雲檀身後,有一個小童模樣的男孩子,似乎有八,九歲,背著身子看不清模樣,隱約覺得這孩子身上靈氣匱乏的厲害,搖搖晃晃站著,虛弱地僂著腰。

  「雲檀道友。」謝搖籃打過招呼,同她寒暄兩句,然後垂下眼睛,依舊站在原地,不離開。

  雲檀古怪看了她一眼,道:「謝道友,我還有一些事情,今日就先行告辭了。」說著,她伸手去牽那個小童的胳膊。

  謝搖籃抬手攔住她,也不管雲檀的皺眉質問,只低頭看那小童,道:「見了我連個招呼都不打?」

  小童繼續背著身,因為靈氣匱乏無力控制自己的身形,一條白絨絨的尾巴不由自主地露了出來,皮毛有焦黑的痕跡,有的地方黏成了結,有的地方露出了嫩紅的皮肉。小童立刻發現,拉著衣服掩了一下。

  謝搖籃像是被人用錐子狠狠刺入了心底。

  「謝萌萌!」她口氣重了點。

  小童扭過頭,一雙漂亮精緻的鳳眼,一對銀如月光的眼眸,他狠狠瞪了謝搖籃一眼:「誰認識你!」

  嘴上惡狠狠說完這話,張嘴就狠狠咬上了雲檀的手腕,小天狐的牙齒比爪子還尖利,雲檀雖是元嬰期修為,疼得冷汗唰得一下就冒了出來。

  他急切地朝謝搖籃跑過去,手臂一伸抱住她的大腿,依偎在她身側,得意洋洋地看著雲檀。

  「謝道友這是何意?」雲檀蒼白著臉問道,她的手虛握著,似乎下一個瞬間就會祭出自己的法寶。

  謝搖籃解除修為壓制,眉眼染上冷厲之氣,威壓伴隨著怒火,周圍被波及的低階修士,背冒冷汗,額頭上青筋繃起,心中暗自罵倒霉,平常只有金丹期修士來的跳蚤市場,從哪裡蹦出來兩個元嬰修士飆靈壓?!

  謝搖籃手中,滅渡亦隱隱現出,她帶著怒氣,問道:「我倒還想問雲檀道友一句,我兒子為什麼在你手裡,還被欺侮成這副模樣!」

  雲檀聽她這麼說,神色恍惚了下,認真道:「我只是在路邊撿到他的,那時候他就是這幅模樣,不過……這小狐狸是你兒子?」

  她不可置信!小狐狸應該是個妖修,那說明他爹也是個妖修,縱使現如今人修和妖修之間尚且維持表面上的友好,也是誰都看不起誰,哪會有人修願意為一個妖修生孩子?還敢堂而皇之地承認!

  萌萌表示她說的都對,謝搖籃這才收回滅渡,只是臉色依舊不太好看,見雲檀依舊懷疑她和萌萌的關係,於是低頭對疲倦的萌萌道:「叫娘。」

  萌萌打了個哈欠,根本不把謝搖籃的話聽進耳朵裡,他鬆開她的大腿,朝她伸出兩隻手:「要抱。」

  雲檀見此景,微有些失落,卻也大方地後退一步:「原來如此。」

  她確實是在路邊撿到萌萌的,這個小妖修八,九歲年紀,雖說年幼,可眉眼已經初步長開,鳳眼銀眸,唇紅齒白,可以初步窺測長大之後那讓人傾慕的姿容。而更難得的是,他的修為極為高深莫測!

  她見他渾身乏力虛弱,疲倦得連一絲靈氣都使不出來,主動提出送他一程,心裡卻打著將他拐走的主意。倘若在他體內種下幾道禁制,不怕他不聽話,然後再將他養大,那可就是上好的爐鼎。

  雲檀沒料到,不過順道替門主辦個事的功夫,盤算的事情就出了變故。

  她嘆口氣,臉上重新掛上明艷的笑容:「既然這樣,那就恭喜你們二人母子重逢,我尚且有事情要辦,我們他日再見!」

  謝搖籃點頭,也沒了逛市場的心情,捏了印訣化作白光遁回清羽山。

  萌萌掛在她脖子上,和她大眼瞪小眼,見她臉上表情陰沉,也不滿地嘟起了嘴,「我要你給我洗澡!」

  剛剛進階的小天狐,偷偷溜出家,獨身踏入界河,他只記得從前和父親一起來的時候,界河之上清風細雨,尤為漂亮,卻沒曾想到,那風竟然是九天罡風,險些把他吹得魂飛魄散!小天狐費勁力氣掙扎到青冥界,好不容易見到娘親,抱著她就不肯撒手了。

  「你父親呢?」娘親的聲音依舊冷得嚇人。

  萌萌幾乎毫不懷疑,倘若他說一句父親不管他了,娘她肯定得去找父親拚命。

  可是又不能告訴娘親是他偷溜出來的……萌萌轉轉眼睛,不說話。故意貼著她的肩窩,用毛茸茸的頭髮蹭她的脖子。

  「你以後儘管跟著我,倘若他再想讓你離開,先過我這一關!」謝搖籃將他抱得緊了些。

  萌萌驚喜:「那娘你先替我把父親打發走,他最多一盞茶時間應該就來了。」

  他說完,從謝搖籃身上滑下來,扭頭去找個藏身之地。

  「何必躲藏?」謝搖籃問。

  萌萌氣哼哼:「我不想見他。」

  謝搖籃伸手摸摸他的腦袋,允了他的小任性,抬手祭出一顆定海珠,讓萌萌躲了進去。

  萌萌估計沒錯,一盞茶時間至少不多,洞府的門被哐噹一聲推開。

  謝搖籃回頭看去,謝琅正站在那裡,銀髮以簪高束,鬢角有些散亂,他身上穿著玄色華裳,顯得厚重優雅,袖角稍微帶著褶皺,上面的紋飾隱隱現現。

  謝琅一向不喜歡被束縛,若非必要,頭髮從不肯束,衣服也就喜歡寬鬆舒適的,很少著正裝。他這副模樣,八成是剛剛從什麼極為重要的場合離開。

  他先是看了謝搖籃一眼,然後在整個洞府裡用神識掃了一週,沒有發現兒子的蹤跡,這才開口道:「萌萌呢?」

  「我如何知曉?」謝搖籃反問。

  謝琅立刻皺起眉頭。

  他走進房間,神識還是探不出所以然來,可是剛剛萌萌的氣息就在在此中斷,謝搖籃說他不在,鬼都不信!

  他一處一處地翻找起來,謝搖籃則坐在蒲團上,捏了禪定印。

  謝琅隱約想起了兒子最喜歡待的一個地方。

  謝搖籃低頭看了看探在她胸口的那隻手,眯起了眼睛。

  謝琅沒摸到兒子毛茸茸的身形,卻觸碰到那柔軟而有彈性的溫柔鄉,隔著衣服還能感受到那溫熱光滑的皮膚……謝琅微微側開了頭,手卻沒拿開。

  他面不改色繼續問道:「你把他藏在了定海珠裡?」

  謝搖籃沒應聲,一想到兒子那副靈氣匱竭,極為虛弱地伏在她肩頭,一副所有苦頭都往肚子裡咽的隱忍模樣,心頭怒火一下竄了起來。

  好得很!說她忙著修行,沒有時間帶兒子,好吧,那她就把兒子交給你謝琅帶,結果呢?!險些被養得只剩下一口氣!她倘若再遲一點,兒子估計就得被讓人給拐了!

  對謝琅態度一向溫雅柔和的謝搖籃,頭一次衝他發了火,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拂袖就走。

  謝琅下意識抬手拉她袖子,幾乎是立刻就被她用力扯開,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竟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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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06:01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三十七章:魔修

  謝琅面無表情站在原地,悠悠下垂的廣袖裡,手指微不可見地顫抖了一下。

  謝搖籃從認識他那天起,對他一直存著敬重和感激,後來成了夫妻,理所當然地接受了他的一切,包括他那古怪又任性的悶性子。

  她脾氣本來也略有些刁蠻,後來修了禪修,倒是越來越溫和安然,心性控制近乎爐火純青,對他更是連大聲說話都不曾。不知道是因為心性涼薄不在意,還是在貼心忍讓……

  謝琅從不深究,有些事情難得糊塗。

  這是搖籃她第一次生他的氣,謝琅安靜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銀色鳳眸如同蒙塵的月光,他的腦子也紛亂如麻,怎麼都靜不下心來。

  上善無為。最好的法子應該是就此離開,反正萌萌在她這裡,雖說他氣息有些紊亂,也沒有出什麼大事,不必再擔心。

  可是一想起她最後連看他一眼都覺得多餘的模樣,就憋悶得牙癢癢。

  她不能衝他發火,不能冤枉他,更不能再甩開他!

  謝琅現在想咬她的脖子,想一點點嚼碎她,還想把她徹底吞嚥下去。

  謝琅甩袖尋覓她的氣息,想追過去,可是剛踏出一步,就冷然哼了一聲,捏訣隱匿了身形,周身輪廓淺淺一蕩,謝搖籃的洞府內恢復了安靜。

  謝搖籃抱著萌萌,一路去了玄清池,萌萌堅持不了人形,趴在她懷裡又恢復了毛茸茸的圓球模樣。

  謝搖籃抱著他的手一顫,周身靈氣都變得紊亂。

  他全身上下的皮毛沒有幾處完整的,不是被燒焦,就是稀稀拉拉,看起來像是被強行拔去了一般,露出外邊的粉嫩皮肉上也帶著深深的劃痕,沒有血跡,應該是已經處理過了。

  小傢伙趴在她掌心,目不轉睛地注意著她臉上的每個表情,狠狠瞪她:「我就知道你嫌我醜了,討厭鬼!」

  「沒有。」謝搖籃想揉揉他的毛,可是看著那狼藉的皮毛讓她手指顫抖了下,只能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小爪子,道,「娘是想說,你長大了。」

  小傢伙揚起下巴,轉身拿尾巴對著她。

  萌萌原身確實長大了些,原來的時候,他四肢臥在她掌心,還佔不滿手心。現在他趴在她掌心晃尾巴,毛茸茸的身體都可以溢出手掌了。

  他繼續鬧著要洗澡,謝搖籃跪坐在玄清池邊,撩起靈泉水澆在他身上,萌萌享受地眯起眼睛,謝搖籃抬起空閒的手,忍不住撓了撓他的粉嫩又毛茸茸的耳朵根。

  萌萌敏感地抖了一下,抖起身子甩了她一身水珠,扭頭張嘴就咬破了她的食指。

  「這裡不能亂摸!」萌萌凶道。

  謝搖籃好奇問,「為什麼?」忍不住又輕輕碰了下。

  萌萌恢復了活力,兩隻前爪交錯在她手腕上劃了十道紅印,「說了不能摸!你還問為什麼,你還摸!你有能耐去摸父親的耳朵根去!」

  謝琅正隱匿這身形,躲在一邊偷偷查看兒子的傷勢,萌萌和謝搖籃修為比他低得太多,連他一絲行跡都察覺不了。萌萌的話一句不落地傳進了謝琅的耳朵裡,他動作一頓,臉上雖然還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耳朵尖卻突然起了一片粉紅。

  謝搖籃自然看不見此景,她柔聲安撫下兒子,繼續小心翼翼為他清洗,問道:「你身上這傷……是天劫傷的嗎?」

  妖修每次進階,都會有天劫來襲,昔日謝搖籃懷著他正要生產的時候,險些被幾道突然而至的天劫劈得魂飛魄散,當時她拚勁盡攢下來的家底,勉強扛了過去,暗自感慨倒霉,過去這麼多年,才想起很可能是因為懷的不是凡胎的緣故。

  故此萌萌說他並不是被人所傷之後,她就懷疑到了天劫頭上。

  因為從未出過青冥界,也不知道界河之上的重重險像危機,她就沒往那方面想。這正合萌萌心意。

  小傢伙被靈泉濯洗得舒舒服服,原地一滾又變成了小童子模樣,因為剛剛進階,靈氣尚且不能完全控制,他頭上頂著兩個尖尖的耳朵,身後也拖著一條膨大茸茸的尾巴,傷勢隨著他靈氣的恢復,也在慢慢癒合,那尾巴比謝搖籃在方城遇到他之時,油光水滑了不少。

  萌萌對於謝搖籃的問話,不反駁也不附議,他憋出一臉委屈難受的表情,撲到她軟綿綿的胸口,一句話也不說。

  他那雙耳朵從頭髮縫裡透出,兩個小尖頭折起耷拉了下來,像是被烈日曬得枯萎的蓍草花。

  謝搖籃暗想:看他這幅模樣,應該也不是被天劫所傷。

  思維轉了個彎,謝搖籃開始想岔了,不過無論怎麼說,都是謝琅將萌萌照看成這副狼狽模樣。

  謝琅立在謝搖籃身側,看著兒子裝著乖乖巧巧的模樣,卻在陰險地陷害自己的親生父親,精緻美好的鳳眼,慢慢地眯了起來。

  趁著父親出門參加仙極界盛會的功夫,偷溜出來的小崽子,居然學會了先下手為強地告黑狀!

  萌萌突然打了個寒戰,他朝前方虛空處看了一眼,但是什麼都沒有,他覺得自己想多了,立刻繼續耷拉著耳朵裝乖,身後那條白蓬蓬的尾巴卻不由自主地抬起晃了晃。

  謝萌萌一點點內疚都沒有!

  萌萌雖說想繼續保持人身跟隨謝搖籃,可是頂著兩個耳朵,拖著一條尾巴,實在不倫不類。只能化成原形,伏在她肩頭,懶洋洋打哈欠。

  謝搖籃本想立刻返回洞府,可剛下了玄清池,就看到本來飛速遁過她身邊的兩個修士,突然頓住了腳步,兩個修士一男一女,男修透著些詭異,面容看起來普通平凡,可是就是那張平凡的臉,讓人轉瞬即忘,即使努力去記住,下個瞬間依舊像從來不認識一樣。而女修——

  「阿緋。」謝搖籃皺眉。

  阿緋猛地後退了一步,結巴道:「師……師姐……」

  而那面目模糊平凡男修一直看著謝搖籃身後,嘶啞笑了一聲,道:「想不到重琅真人也會做這偷偷摸摸的事情,當日秦山一別,一晃八萬餘年,真人可無恙安好?」

  正是這聲音,讓謝搖籃回憶起來,這人正是那日在瞻海長卷之中,素海心口中的生魔!

  緊接著,那男修似乎為了彰顯實力,身上威壓傾數外放,衣袍無風自動,阿緋痛苦地摀住胸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冒汗,臉色慘白。

  謝搖籃也搖晃著後退了兩步,冷不防靠入了一個體溫略低的身軀,那人抬起一隻手攥緊她的手腕,將她護住。這才冷淡問了一句:「碧玥死了?」

  「我留她一縷殘魂,生生世世轉生為草木,不開靈智。」生魔笑了下,他意有所指看了謝搖籃一眼,「真人難道以為我會對她留一絲慈悲心?」

  都在他意料之中,謝琅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扭頭扯了下謝搖籃手指,道,「走了。」

  謝搖籃在原地沒動。

  謝琅見她還是不願意搭理自己,斂眉看著她,最終妥協地壓低了聲音:「搖籃別生氣了,都是我的錯……」

  他聲音雖小,卻也逃不過修士的耳朵,生魔懷疑自己聽錯了,那張普通到過目即忘的臉上,表情分外扭曲。

  這貨真是重琅?!雖然他和重琅真人只有幾面之緣,可是關於此人的傳聞卻是早就聽說過的。無外乎修為高深,即便對抗起仙西界的界主,也在伯仲之間。而且性格冷淡到近乎太上忘情,有女修前赴後繼地追了他十幾萬年,最後只得了他一句話:你是誰?

  謝搖籃沒有看到生魔調色盤的臉,她一直盯著阿緋,連謝琅萬年難得一遇的低姿態道歉都沒有空閒搭理。

  阿緋已是元嬰期。按理說倘若清羽山上有人要結嬰,不管謝搖籃是否在閉關,必然都會被師父叫出來,為此人護法,如果這人是阿緋,師父自然會更為慎重,一定會提前通知謝搖籃,可是謝搖籃卻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今天一見,阿緋已是元嬰初期修為,而且更讓謝搖籃奇怪的是,她身上繚繞著隱隱約約的煞氣,雖然不重,可是謝搖籃百分百確定,那就是魔修的氣息!

  所謂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修士進階的每個過程裡,道心都是至關重要的,倘若道心入了歧途,那麼所走的大道之路,也就從此失去了原來的純善。

  謝搖籃眉頭越皺越緊,她其實不想管這事情,可偏見不得她咬著嘴唇怯生生的模樣,心中盤算著如何開口。

  阿緋跌坐在地上,低下頭說:「師父,我想跟她說兩句話。」

  生魔撇撇嘴,「女人就是囉嗦。」

  謝琅倒是比生魔體貼得多,他接下謝搖籃肩頭的萌萌,不顧兒子驚慌失措得白毛炸如鋼刺,不動聲色地撇了他一眼,萌萌識時務地安靜了下來。他這才鬆開謝搖籃的手指,「我回去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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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06:09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三十八章:陌路

  謝琅輕輕撇了阿緋一眼,轉頭走了,在不遠處負手而立的生魔皺了下眉頭,追趕過去,道:「重琅真人,借一步說話。」

  玄清池邊恢復了冷清,阿緋依舊跪坐在地上,謝搖籃乾淨的裙邊就在她眼前隨著風晃呀晃,她如鯁在喉,鼻子酸得只想哭。

  師姐,師姐……別這樣對她……

  可是阿緋說不出來一個字,她做了很錯的事情,她不能再要求師姐的原諒。

  阿緋扶著地面,撐起身子,可是卻噗咚一聲,又坐了下來,她放棄掙扎,疲憊開口,聲音顯得有些怯弱,「我用了魔宗的法子修煉,現如今已經沒有面目待在清羽山,還勞煩師姐替我轉告……」

  「轉告誰?」謝搖籃道,「師父培養你這麼多年,居然只換來你一朝背棄?你向他人屈膝行師徒禮的時候,想過怎麼跟師父交代嗎?」

  「棲雲他雖然和我有師徒之名,可是養大我,教會我讀書識字的卻是師姐!棲雲他教過我什麼?」阿緋被她的口氣惹得心煩意亂,堅定地抬頭看著她,「我重新拜師,問心無愧!」

  棲雲收下第三個徒兒之後,掌門事務極為繁忙,有時候連自己修煉的時間都會被侵佔,所以一直以來,幾乎都是謝搖籃手把手去教阿緋,她同棲雲確實不怎麼親近。

  謝搖籃此時已經根本不想再同她多說任何一句話,她側過身子,道:「我知道了,我會替你轉告的。」

  「師姐……」阿緋抬手扯住她的袖子,謝搖籃腳步停住,卻並沒有強力掙開。

  阿緋的手越攅越緊,手背青筋露出,指關節點點慘白。

  玄清池邊軟風如同羽毛拂過,二百多年前,謝搖籃在同樣的地方看到這個桃花糊了滿臉的幼女,她本想無視地走過去,可是那孩子不哭不鬧,偏偏在她恰好路過的時候,伸手揪住她的裙襬。軟軟的小拳頭不知怎麼生出那麼大的力氣,被她帶得跌倒在地也不鬆開。謝搖籃低頭看她,幼女仰起頭,張嘴吐了個泡泡,緋色桃花瓣從臉頰上落了下來。

  所以謝搖籃給她取名阿緋。

  小阿緋。

  謝搖籃垂著眼睛,安然道:「你既已入魔道,我亦無法阻攔,下次見面刀劍相向之時,不必再顧忌清羽這些年的恩情仇怨,你我一如陌路。」

  阿緋抬起袖子抹了下眼睛,突然祭出了自己的劍。

  謝搖籃揚起眉,手也虛握了起來。

  阿緋咬著牙齒,以劍拄地站了起來,她說:「阿緋謝謝師姐能原諒我,只是……」

  阿緋看她一眼,猛然抬起劍,削斷了自己一條手臂,只聽見悶悶一聲,殘臂落在地面,鮮血飛快湧出,撒了一地。而阿緋臉上表情卻淡定得如同砍碎一條樹枝一般。

  「你這是做什麼!」謝搖籃看著噴湧而出的鮮血,皺緊了眉頭。

  阿緋表情依舊平淡如水,她跪下扣了個頭,額頭貼在了玄色石頭上的血泊裡:「這是映日嶺之戰,我欠下師姐的。」

  「自殘想讓我原諒?」謝搖籃臉色有些倦。

  「阿緋並不是在求師姐原諒。」她跌跌撞撞站了起來,額頭上的血順著鼻翼和臉頰朝下流,分外猙獰。「我只是想這麼做,我心裡會好受些。」

  謝搖籃不說話。

  「我到現在為止,還覺得自己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阿緋說,「我也不想告訴師姐我所謂的苦衷,但是他日阿緋達成願望之時,願意削肉斷骨,將這條命還給師姐。」

  謝搖籃轉身踏出兩步,隱約聽見身後抽泣聲,她腳步頓了下,「大道三千,條條可通彼岸,只要你心中肯存一份純淨,在魔在佛並無區別,道心不死,大道終可成。」

  阿緋哭泣聲更大了。

  「長生路無高低貴賤之分,不必妄自菲薄,挺起腰,別再彎下了。」謝搖籃臉上倦意更甚,「行走在外,切莫再提起你清羽山弟子的身份。師父和師兄那邊,我給他們一個解釋,從今以後,你換個名字,我也只當阿緋死了。」她說完這些話,袖間捏了手印,化作白光遁走。

  謝搖籃還沒踏入洞府,就感覺周圍氣氛不對勁,綠蛟肥壯的身軀全都擠進了房間裡,只在外邊露個尾巴稍,活潑地搖晃著。

  綠蛟見了謝琅絕對不會歡快成這幅德行。

  她直接走進房間,意外看到了殷舊墨,綠蛟趴在他腳邊,嘰嘰喳喳吵鬧個不停。而謝琅側身坐著,鳳眼低垂看不出情緒,萌萌伏在他膝頭,人形模樣,頭髮縫裡的兩隻尖耳朵動一下轉一下,聽著周圍的動靜。

  發現謝搖籃進來,萌萌一邊拿腦袋去蹭謝琅的掌心,一邊給她一個自求多福的表情。

  謝搖籃朝殷舊墨打招呼:「殷前輩,今日怎麼有空來?」

  殷舊墨抿起薄唇笑了下:「我此次來有事同你說,就不多寒暄了。」

  「前輩請講。」

  「昨日我一位故友來訪,帶給我一個消息,青冥界隱宗最近有一場比試,名曰隱宗大會。」他頓了頓,有意吊胃口。

  謝琅哼了一聲,「優勝者有幾本破爛陣法口訣做為獎勵,不過就算你有本事贏,也沒能耐用。」

  殷舊墨側身又看了那謝琅一眼,面皮抽了抽。為什麼謝搖籃這夫君對他總是這麼大的敵意……

  「何意?」謝搖籃問道。

  謝琅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定海珠,繼續道:「你倒是聰明,用元神祭煉了這珠子,不過定海珠二十四諸天的威力,豈是你小小元嬰期禪修能駕馭的。你用這珠子來佈置陣法,倘若不催動二十四諸天,那此珠還比不上幾根旗旛,倘若催動諸天之力,則必然會被規則之力所察覺,天劫下來,你連渣渣都不剩。」

  謝琅口氣懶洋洋的。

  謝搖籃疑惑:「我又不是沒有催動過諸天之力,哪有你說的那麼嚇人。」

  謝琅鳳眼都不抬一下:「那是你太弱了。」

  在一旁的殷舊墨被噎了下,這銀發男人真是眼高於頂,元嬰期修士萬里挑一,居然被他用太弱了來形容。

  謝琅朝她伸手:「珠子給我,為夫讓你見見規則之力的威力,看你還敢不敢亂用。」

  「別——」殷舊墨打斷,他聽謝琅的意思是要驅動定海珠,可是那是謝搖籃用元神祭煉的,倘若想為外人所用,必須得抹掉上邊謝搖籃留下的元神印記,即便寶物還是自己的,祭煉起來也要再吃一遍苦頭,就算謝搖籃元神強悍之極,只怕也受不了。

  「無礙。」謝搖籃向殷舊墨笑了下。

  謝琅接過謝搖籃丟過來的一串柔光淺淺的珠子,眼角上揚。

  出乎殷舊墨預料的是,謝琅並沒有抹去謝搖籃留在定海珠裡的元神,他懶散將珠子在手裡把玩了一下,然後突然擲出。

  綠蛟躲閃不及,被定海珠裹在正中間,嗷嗚慘叫一聲就被淹沒在一片五色毫光裡。

  謝琅往其中又注入了一些靈氣。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定海珠噗嗤噗嗤地紛紛爆開,如同一團團星雲,而那星雲飛速得凝結起來,竟形成了人物的輪廓,有的貌似上神,有的卻像魔神,一時間屋內煞氣和神光交相籠罩,二十四上神魔神都懷抱著一小團白色霧團,霧團之中極為浩渺,神識探去如同一個巨大的空間,廣闊得無法探尋邊際在哪裡。

  殷舊墨見多識廣一些,他看向謝琅的眼神多了一些敬畏和懷疑。

  ——這才是真正的二十四諸天,那些上神魔神手中所抱的星雲,才是真正的諸天世界!

  陣法威力在繼續加大,而正是這個時候,空間發生了奇怪的扭曲,堆積在一角的玉簡突然一個接一個碎成粉末,而牆壁也彎曲成了古怪的形狀。

  謝琅抬頭看著天空。

  只聽轟隆一聲,謝搖籃的洞府的頂部就被轟然擊穿,被佈置了無數符咒以求安穩的洞府,在這道天雷下如同沾之即碎的豆腐渣。

  謝搖籃亦抬頭看去,那道有水桶粗的紫色天劫正朝她劈下來,雷霆之勢一擊即成齏粉!天威之力,擋不住,拚勁她全身修為都擋不住!

  謝琅抬手虛託了下,紫色天劫似乎被什麼隔絕了一樣,突然轉了方向,劈向清羽山間。

  謝搖籃仰頭看著天空和一邊炸成平底的一座山峰,又想起剛剛那天劫幾乎要挨著腦袋的感覺,眼角跳了下,她問謝琅,「你又在生我什麼氣?」

  謝琅不答,撤去了定海珠佈置下的陣法,綠蛟顯露身形,他正咬著自己的尾巴,膿包似的縮成一團。

  謝琅不搭理她的問話,繼續解釋道:「乾坤之道,若演化至極,可化乾坤寰宇,萬事萬物。正如定海珠裡的諸天世界,可是這種空間在青冥界這種小界,是不被規則之力所允許的。」他頓了下,「定海珠,你暫且也只能當個劣質旗旛來用了。」

  「既然是規則之力,為何被如此輕易化去?」殷舊墨心底疑惑,不由得出聲問道。

  謝琅不想跟他說話,半晌才慢吞吞道:「定海珠內元神是她的,這天劫又不是劈我的,我自然能化去。」

  規則之力可以根據破壞規則之人能力的大小,自動調整威力,力求必殺。比如劈向謝搖籃的天劫,可以夷平一座山峰,而劈向謝琅的規則之力,只怕會破壞更大……殷舊墨甚至無法想像。

  他暈暈乎乎地告辭離開,那男人又冷然瞥了他一眼。

  洞府內一片狼藉,不過倒是恢復了安靜。

  謝琅揉了一把兒子毛茸茸的腦袋,似在自言自語:「孽緣,哼……」

  「謝琅?」

  「——招蜂引蝶。」謝琅扭過頭不看她。

  「你又胡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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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06:15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三十九章:隱宗

  謝琅取出一粒丹藥塞進萌萌嘴裡,看著他的臉皺成苦瓜,這才道,「隱宗大會,你倘若想去,也可以去練下手腳。」

  謝搖籃看他不想提剛剛的事情,於是也不再問,她說,「我也正有此意。」她閉關六十餘年,不僅將師父送給她的半本禪修法術融會貫通,自己也有所領悟,是時候實驗一番了。

  謝琅點頭,正要交代她一些事情,門外突然傳來人聲。

  「搖籃!」正是她的師父棲雲。

  棲雲見謝搖籃安然無恙地走出來,鬆了一口氣,問道:「我方才見此地突然有一道天劫劈下,這是怎麼一回事?」

  謝搖籃含糊道:「沒事,只是相公他心緒有些不寧,所以動靜稍微大了些……」謝琅自負修為甚高,那道天劫,在房外他本來就可以攔下來,非得等劈了洞府房頂,又險些砸到謝搖籃頭上的時候,才出手去攔,安得什麼心她很明白。

  相處許多年,謝搖籃清楚,謝琅的脾氣極為差勁,氣性湧上來的時候,整個人糟糕得一塌糊塗。不過唯獨一點挺好,就是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棲雲對於謝搖籃的回答有些糾結,恰好這個時候,謝琅從洞府內走出,肩頭趴著一隻肥肥的小白團。

  謝琅朝棲雲點頭示意,「方才並無大礙,只因我二人吵了一架,那也並非天劫,而是一道落雷口訣,驚擾棲雲掌門了。」

  謝搖籃側頭,對於他此等行徑極為不齒。明明是單方面的耀武揚威,被他說成了兩人之間的打情罵俏。

  棲雲更是無奈,道侶之間脾氣不合,偶爾有個摩擦也是正常,師祖和師祖婆婆據說每隔三天就得去換一扇大門。

  雖說現如今已經無法想像謝搖籃暴怒的樣子,但是抬頭看著已經被劈掉房頂的洞府,已經可以猜測到戰況有多慘烈。

  清官難斷家務事,棲雲隨意說了謝搖籃兩句,大致要她控制脾氣修身養性什麼的,謝搖籃拿眼角瞥了謝琅一眼,認真稱是,棲雲也不再深問二人吵架原因,他道:「搖籃可準備去隱宗大會?」

  「徒兒正有此意。」

  「正好。」棲雲道,「王衝這個孩子你認識嗎?」

  「認得。」

  「王衝也到了需要多多歷練的時候,以防萬一,你帶著他前去隱宗大會,多見見世面。」

  「徒兒謹遵師命。」

  隱宗大會行程敲定,棲雲向謝搖籃介紹了下青冥界隱宗,謝琅站在她身側,時不時補充兩句。

  隱宗在幾萬餘年前,是青冥界一個很有名的門派,弟子們精通各種陣法著名,門派所屬地是西海的一個巨大的島嶼,被各種大陣所保護,一隻飛鳥不經過允許,也進去不了。

  後來隱宗宗主和幾位長老相繼飛昇,隱宗在青冥界顯得勢單力薄,年幼的小宗主做主,開啟了護島大陣,幾乎萬年不同外界接觸。以至於萬年來,青冥界都對陣法這兩個字陌生到不肯重視的地步。

  此次新任宗主繼任萬年來,首次關閉護島大陣,以法寶為噱頭邀請各方修士前去,不外乎想恢復隱宗萬年前在青冥界的威望和地位。

  此次隱宗大會,清羽山棲雲,妙音門門主,三大世家,都有人送來請柬,棲雲和妙音門門主商量了下,決定親自前去,以示尊重。不過也分別帶上了門內修為最高的弟子們,前去參加隱宗大會,意在示威。

  棲雲叮囑她:「隱宗大會還有半年才舉行,你這段時間帶王衝隨便去逛逛,那孩子總是一臉純淨無辜的模樣,雖然為師很喜歡,只怕出門就得被人騙了。」

  謝搖籃沉默地看了眼師父期待的表情,才應了下來。

  王衝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師父對門內弟子雖然一視同仁,但是對待那些安靜純澈的孩子,卻願意存幾分特殊的愛護。想必是王衝也摸透了師父的性格,在師父面前特地裝出那麼一副模樣。

  雖然如此,謝搖籃對他卻並無反感。一個從外門成長起來孩子,只是希望有更多的人願意喜歡關注他罷了。

  棲雲走後,謝搖籃轉身看到謝琅在撥弄一堆草莖,萌萌伏在一邊看,毛臉上居然流露出幾分不屬於這個年齡的嚴肅。

  「沒算錯?」萌萌猶豫地抬起頭,問了父親一遍。

  謝琅推開一堆蓍草,停止了推演。

  「這——」萌萌開口想說話。

  謝琅幾乎是立刻就皺眉打斷他,「天道運勢,本來就屬於機密,知道了倘若無所顧忌地說出來,就有洩露天機的嫌疑,知道了妄圖改變,就是違背天運。」

  謝搖籃這才聽懂了兩句,她也俯下身,認真看著那堆蓍草莖,問道:「我是不是又要有大霉運了?」

  「道理都是相對的。」謝琅面無表情地補充。

  「大霉運之中藏有大生機?」謝搖籃仔細琢磨,旋即釋然地反身回房間收拾東西。

  萌萌立刻不滿:「父親你這不算洩露天機嗎!」

  謝琅挑眉:「這是她自己的悟性,和我有什麼關係?」

  萌萌磨牙。

  謝琅只待了一天的時間,這天傍晚的時候就走了,萌萌在父親臨行前,怯怯承認了他是因為自己偷跑出來,才弄得渾身傷痕,與父親無關。

  謝搖籃挑著萌萌的尖下巴,對這個傢伙開始重新估量。

  他在嗑了謝琅的丹藥後,一身皮毛立刻恢復了原來的水滑,泛著淺光,乾淨得纖塵不染。可誰料到這傢伙居然是個白皮黑芝麻餡的……

  萌萌拿眼斜她,他心裡委屈,絲毫不覺得是自己的錯,娘把他往父親那裡一丟,就像忘了有這個兒子似的,他無聊得天天憋在房間裡撓門,最後終於下定決心溜出來,他還怕娘知道自己是偷跑出來的,就不讓自己在她身邊待,於是就把責任都丟給了父親。

  現如今,萌萌並不認錯:「那是你自己誤會的,與我何干?」

  小兔崽子!

  謝琅也沒再堅持把兒子帶走,獨自過界河這種事情,有了第一遍難保膽大包天的兒子不會有第二遍,這次只是被罡風傷了還好,下次倘若直接被業火灼了,後果不堪設想。

  萌萌歡喜同父親告別。

  謝琅看著正在已成廢墟的洞府裡收拾東西的謝搖籃,突然道:「搖籃,你要小心。」

  「知道了。」她做著自己的事情,敷衍回答,「隱宗大會是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的比鬥,難道我還能丟了命?你是不是推演錯了?」

  謝琅背過身去:「反正我再也不想為你推演卦像了。演算六十四卦,但求一個安心,可到你這裡,卻恰好反了過來,哪次卦像都沒個定數。」

  謝搖籃已經收拾好東西,素衣黑髮乾乾淨淨立在他身前,萌萌用爪子抓住她的裙襬,一蕩一蕩地往上爬。她逆著夕陽,暢快地說道:「這才是我要的人生,不是提前寫在造化玉碟上的定數,這樣的大道走起來,才酣暢淋漓!」

  謝琅眯著鳳眼,似笑非笑:「你尚且太年輕,你我打個賭,倘若再過一萬年,你還能問心無愧說出這句話,我就……」他想了想,「我就應允你任何一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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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06:25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四十章:隱宗會(一)

  謝搖籃沒有和他接著辯駁下去,而是和他一道走出洞府去,她隨意和他聊天:「說來我也挺好奇,你說我年紀小,那你又有多大歲數?」

  當年她也問過這個問題,他那時候側著頭,猶豫片刻,說他十九歲。

  謝搖籃看他沒有靈氣,也就沒有懷疑,但是由於他身上有丹藥,對於修仙法訣又知之甚多,所以斷定他是某個修真世家沒有靈氣的後代。

  現如今斷定他當初是在騙人,又聽他動輒即以萬年作為單位,心中就有點好奇。

  謝琅長睫顫了下,立刻淡定的說道,「十九萬歲。」

  萌萌趴在謝搖籃肩頭,他傷口剛好,有些癢,於是懶洋洋地舔毛,聽到父親的話,萌萌抬起眼睛,略有些吃驚:「青丘狐王今年十九萬歲生日,我隨父親去的時候,他還叫父親一聲師叔祖,原來父親竟然和他同齡?」

  謝琅停住腳步,臉色難看地朝兒子拋去一個眼刀。

  萌萌一抖,埋頭繼續舔毛。

  謝搖籃也不問了,這貨不想說真話的時候,誰逼都沒用,問急了就面不改色拿假話搪塞。

  山路下邊,王衝正背著一個模樣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往上邊跑,累的氣喘吁吁,看到謝搖籃,上氣不接下氣地打了個招呼。

  謝搖籃衝他招招手,然後扭頭對謝琅說再見。

  謝琅突然抬起手臂,傾身將她往懷裡抱了下,手心按著她的後背,用力到謝搖籃都有些疼痛,但是幾乎是立刻,他就後退一步,用複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捏了手印遁走。

  萌萌見父親走遠,立刻趴在謝搖籃耳朵邊,左右看了看,小心用爪子下邊的肉墊扒了她一下,吸引她的注意力。

  「怎麼了?」謝搖籃問。

  萌萌向她傳音:「娘,我聽家裡長輩說,父親在上一次秦山大會的時候,就已經以評委的身份出席了。」

  萌萌看她不懂,又解釋了下,秦山大會在上界極為重要,無論是人修,妖修還是魔修都會參加,各界的界主們都會親臨。只是秦山大會每隔十萬年才有那麼一次,機會難得。而秦山大會的評委,更是要求甚高,不僅要高深的修為,還要有充足的參與秦山大會的經驗……

  十萬年一次的大會,倘若要充足的經驗,起碼得——

  謝搖籃不敢算下去,並且罕見的從心頭湧上一層古怪的畏懼。

  茫茫仙途呀……

  這時,王衝也趕到了謝搖籃身邊,他張望地看著謝琅離開的方向,恍惚記起搖籃師姐的夫君是個病怏怏的凡人,可是剛剛離開那位前輩面部輪廓與那個病弱的凡人很像。

  記得當初三世家和清羽山爭奪豎靈脈之時,王衝也見過他一面,不過那個時候並沒有認出來。沒想到竟然是如此挺拔優秀的一位高階修士。他當初竟然走了眼將這人誤認為凡人?!

  距離隱宗會還有半年時間,再加上師父有意讓王衝瞭解一下其他地方的風土人情,所以謝搖籃並不急著趕路,往西海的方向慢吞吞地挪著,走半天逛半天。

  王衝的靈獸重明已經長成了十四五歲少女模樣,而且極不喜歡化成原型,天天頂著天真無邪的少女臉蛋,很嬌氣地拉著王衝的手臂抱怨腳疼。王衝把她寵得無法無天,讓謝搖籃都愧疚於她對萌萌的態度,她對親生兒子竟然還不如人家對待靈獸寵溺……

  重明依舊懼怕謝搖籃,經常緊緊貼著王衝,拿眼睛瞟她,被她發現,就飛快移開目光。

  三人慢吞吞地越過林海,謝搖籃探出神識,卻突然察覺到不遠處的靈氣波動,似乎是元嬰期的修士在鬥法。

  她叫住王衝,正準備和他商量一下,躲開鬥法的人,冷不防看到腳下樹冠之上,掛著一件碎裂的法寶。

  幻綵衣!

  這是當初在瞻海長卷秘境之中,齊寒煙獲得的獎勵,此衣可以提主人承擔一定程度的傷害,可如今這幻綵衣竟然靈氣全無地碎在此處,上邊還有斑斑血跡,看樣子應該新沾上不久,難不成前邊那鬥法修士之中,竟有齊寒煙?

  謝搖籃驅動飛行法器,朝前邊靈氣波動之處趕了過去。

  師父曾經說過,倘若奪舍後的齊家主恢復了部分功力,必然先殺知情人之一的齊寒煙!可是念安城之時,謝搖籃先是被夙長生擺了一道,後來齊寒煙的身體又被素海心借用,她一時就忘了這茬……

  倘若齊寒煙真的隕落了,她難辭其咎。

  前方幾棵合抱粗的大樹,被從中間轟然折斷,中間有一小片空地,翻湧的靈氣帶著樹葉攪起漩渦,空氣中漂浮著灰塵和被靈氣攪碎的木屑,而空地正中間,正站著兩個人,一個穿著儒袍的書生,驅動著一桿黑色大筆,將一女修護在身後,女修撐著地面,還想再站起來,掙扎了幾下,氣喘吁吁。

  正是岳陽和齊寒煙。

  而兩人外邊,圍著六個修士,為首的穿著一件黑衣的年輕元嬰修士,可臉上表情古板如同百歲老者,他臉色蒼白,雙目被陰翳籠罩,身上陰沉的氣息堪比那不見天日的鬼修。

  正在這時候,岳陽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吐在如椽筆上,筆尖墨色頓時更濃重了幾分,他驅動大筆用力一甩,墨汁沾染外圍修士身上,發出絲絲的聲音,猶如劇毒沾身。

  可是五個被毒墨沾染上的修士卻絲毫不懼,即便衣服被腐蝕掉了一大塊,依舊腳步穩健地向岳陽撲過來。他們看起來力氣極大,每個腳步都能在土地裡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一步一步,越發接近了!

  岳陽躲過一個修士的撲擊,還來不及控制如椽筆進行反攻,就被那個跌倒在他腳下的修士抓住雙腳,文弱書生的力氣,豈能撼動這等體修?他咬牙將身體彎曲到一種詭異的程度,勉強躲過第二次襲擊,可甚至來不及喘息片刻,一隻巨掌已經從他頭頂向天靈蓋拍了下來!

  就當他已經咬牙認死的時候,週遭修士突然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不能動彈,他慌張逃離了他們的攻擊範圍,扭頭一看,發現一個白衣服的女修正和那個陰森蒼白的領頭人激戰在一起,靈氣波動剛猛,你來我往之間激起一串火星。

  來人正是謝搖籃。

  她剛在旁邊看了片刻,覺察到這些修士們行動舉止有些乾澀失調,不像是正常人修,而那時候再晚一步,岳陽就要被擊碎天靈蓋,於是賭了一把,上前偷襲這個領頭人。

  果不其然,領頭人失神的片刻功夫,那些修士們也不能動彈,如同失去主人操縱的提線木偶。

  齊寒煙性格機警聰敏,倘若不是實力差異太過強大,不至於被人逼迫到這般田地,她見此景,立刻將劍插在地面上,撐起身體站了起來,咬著牙,搖搖晃晃將那邊頓住的幾個修士之一,攔腰斬斷,動作乾脆俐落。

  「愣著幹嗎?」她一邊短促地呼吸著,一邊衝岳陽吼道。「快來幫忙,這些不是人,是傀儡。」

  領頭人失去一個傀儡,臉色大怒,他不得不分出心神,朝傀儡下命令:「不惜一切殺死他們。」

  然而就是這分神的片刻,他被謝搖籃一杖敲在肩胛骨上,雖然吃了個虧,但是那邊四個傀儡,立刻重新動了起來,齊寒煙靈氣衰竭,幾乎沒有戰鬥力,冷不防就要被傀儡擊打在後背。

  岳陽立刻用如椽筆格擋了一下,可是傀儡如今被主人下了不惜一切代價的命令,衝力也格外迅猛,如椽筆幾乎被擊飛。岳陽見此,飛身上前,竟然擋在齊寒煙後背,替她挨了這麼一下!

  齊寒煙臉色蒼白地道謝,又說連累了。

  岳陽忍著疼,一邊架起防禦禁制,一邊道,「你別這麼說,當初我不小心吞了你的結嬰丹,如今就算把這條命賠給你,也理所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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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06:33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四十一章:隱宗會(二)

  岳陽的防禦禁制沒有發揮太大的作用,四個傀儡一道用蠻力撞了過去,禁制很快分崩離析。

  岳陽握著如椽筆,身體因為剛剛催動精血的勁頭過去,而顯得有些虛弱,他皺著眉頭,朝不遠處的謝搖籃看去,有心求救。但是看那元嬰期女修跟領頭人過招之間難分伯仲,任何一個細小的差池都可能賠上性命,心中覺得不能再連累他人。

  他決定逆轉精血。

  逆轉精血和平常修道人士咬破舌尖催發精血大不相同,催發精血事後顯得疲憊虛弱,尚且能修養過來。逆轉精血則是修道人士拚命時候的無奈辦法,可以激發身體裡大部分潛力,短時間內功力上升一倍有餘,但是危險無比,一個不慎就會使自己爆體身亡,就算成功了,事後自身的道行功力也要降低一半,而且終其一生,也沒有回覆的可能。

  幾乎是剎那之間,岳陽就拿定了主意。

  正要行動,身邊傳來一道平和的嗓音,「道友小心。」

  只見一把長劍裹著青色毫光向前飛去,劍氣化作四道,糾纏著四個傀儡,四個傀儡嗷嗚一聲,周身無風自動,他們抬起手臂去抵擋劍氣,碰撞之時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如今傀儡已經早有準備,不像剛剛齊寒煙偷襲時候那般容易得手。不過劍氣還是阻擋了他們的腳步,給岳陽和齊寒煙爭取了一線生機。

  岳陽送了一口氣,飛快道了謝之後,他轉身將齊寒煙安頓好,然後驅動如椽筆加入戰局,他不經意間,眼角瞥見了一個十四五的少女。

  少女身披火羽,雙目皆是重瞳,看起來纖弱美麗,她手裡卻什麼法寶都沒有拿,赤手空拳地朝傀儡攻了過去。

  傀儡雖說心智不健全但是力氣極大,一個拳頭能打斷一棵合抱粗的大樹!岳陽吃了一驚,慌張要去提醒,話剛到了喉嚨,卻抖了下嘴唇,眼睛不由自主得瞪得如同銅鈴。

  只見那嬌弱少女一巴掌拍上傀儡的胳膊,只聽咯吱一聲巨響,如同骨頭碎裂一般,傀儡發出嗷嗚嗷嗚的叫聲。那堅硬得劍氣都刺不穿的傀儡身軀,竟然就這麼被拍斷了一條胳膊!

  少女尤不滿足,她伸手一拽,傀儡整條手臂就被薅了下來,像拔草苗一般輕鬆。甚至在那強悍的蠻力之下,傀儡被帶得趴在地上,掙扎著想要爬起來。

  少女嘟著嘴唇,跺跺腳,嬌蠻地說道:「衝哥,人家手疼。」

  岳陽看著她腳底下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傀儡,無語望天。

  王衝驅動著劍攻擊著另外三個傀儡,一時間分不出心來,敷衍道:「重明乖。」

  這種回答很明顯不得重明歡心,她嘴唇嘟得更高,洩憤得朝腳下傀儡踩了過去,刺耳慘叫幾乎要驚起周圍百里內的飛鳥。岳陽和王衝一道朝那少女看去,只見她腳下傀儡劇烈的掙扎,而傀儡身上,小少女剛剛抬起腳的地方,一個兩寸深的小巧腳印,深深地凹陷進去……

  岳陽幾乎嚇傻,王衝很淡定:「重明乖乖的,一會兒給你吃糖。」

  重明對著手指頭,嬌聲道:「要兩塊。」

  而這個時候,同謝搖籃比拚的領頭人也發現遭遇強敵,他死死盯著面前的女修,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個洞出來!

  倘若不是他奪舍之後,修為降至元嬰初期,否則哪裡會被幾個毛孩子逼到這種地步,尤其是他面前這女修,修的不知道是什麼道法,每個出招都顯得氣勢浩大恢宏,像是修得陽剛之極的功法,但是卻沒有那功法的威猛和趕盡殺絕的氣概。

  正在這個時候,那邊傀儡又遭到重創,領頭人更是怒火上竄,他臉上露出肉疼的表情,分神開始念一段口訣,他發音極為古怪,像被踩到脖子一樣,好久才能憋出來一個字,但是每個字似乎都包含了重達千鈞的力量,周圍的傀儡們聽到後,發出奇怪的咯吱咯吱聲,接著,功力暴增!

  那個比重明踩進地裡的傀儡,突然暴起,一把將小姑娘掀翻在地。餘下三個傀儡攻擊王衝和岳陽的節奏更快,兩人應付得越來越吃力。

  謝搖籃注意到周圍的情景,握著滅渡杖的手緊了緊,動了殺念。

  必須趁此機會,一舉將這人殺掉,否則等他口訣唸完,這些傀儡們會極難對付。剛剛的時候,傀儡相當於人修金丹期修為,有岳陽和王衝在,不成問題,岳陽雖然看起來根基不穩,可畢竟也踏入了元嬰期。但是現在隨著領頭人的口訣,傀儡們的功力一直在源源不斷地增加,幾乎每個都要達到人修元嬰初期的水平!

  謝搖籃沉下心來,身形一晃,旁邊突然出現一道周身金光恍如佛陀的身形,只是面容不甚清晰,如同幻影。可是這道身形之上所帶讓人畏懼的力量,卻讓人雙股顫顫,謝搖籃原身後退,專心控制這金色身影。

  領頭人大吃一驚:「實體元神!?」

  實體元神是一種偏門的修煉方法,傳自上古禪修,青冥界鮮少有人能修煉成功,因為這方法對修煉之人的元神要求極高,需要有專門的修煉元神之法配合,而且失敗率也比較高,一般人不會輕易拿元神做賭注,去輕易嘗試這種功法。

  這女修看起來年紀輕輕,竟然修煉成功了實體第二元神,看來他是碰到了勁敵!

  那實體元神已經朝他攻擊了過來,呈金色的身軀裹夾著難以名狀的壓力,竟讓領頭人心生畏懼:只怕他擋不住這一擊……

  口訣飛快念起,就在實體元神擊來的那一霎那,領頭人和身後的三個傀儡之一,突然調換了位置。此傀儡乃他用心頭血煉製,控制起來如同抬起自己的手臂一般輕鬆。

  領頭人往後看了一眼,只見他用青冥界最堅硬的北寒玄鐵鍊製而成的傀儡,在那實體元神一擊之下,碎如成了一灘粉末,甚至連個零部件都不剩下!領頭人暗暗後怕。他重新看了那女修一眼,心下估量:青冥界何時出了這般高手?自己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如今她有實體元神,還有幾個小娃娃助陣,而他的五個傀儡已經毀了兩個,處於劣勢。必須得好好算計一番。

  謝搖籃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涼了半截。她實體元神才凝練出不久,能保持一盞茶的時間,做出一次攻擊,已經是極限,如今一擊不中,恐怕再無反攻之力。

  而岳陽和王衝二人,還在同另外三個傀儡打鬥,一時難分勝負,重明鳥懸空在頭頂,頭髮火羽之上全是泥土樹葉,臉蛋上也掛著淚痕,她一邊嚶嚶嚶哭泣,一邊找準機會偷襲。而齊寒煙靠著樹根,強撐著一口氣沒暈過去。

  恐怕再鬥下去,非得成貼身肉搏戰不可。

  謝搖籃心下打定主意,不動聲色看了領頭人一眼,見他也在皺眉凝思,立刻控制著實體元神再度攻了過去。

  這一擊看似威力依舊強大,但是卻只是徒有聲勢,只怕挨不到領頭人的衣角,就得散盡威力。

  她趁著領頭人後退躲避的時候,撈起一邊的齊寒煙,衝另外兩人傳音:「快走!」

  王衝和岳陽一愣,但是重明鳥反應極快,她一手拎了一個大老爺們,煽動火羽往前一竄就是百餘步,她一邊跑一邊哇哇大哭:「衝哥,人家好怕!」

  領頭人想追來,卻畏懼於實體元神的威力,就當那幾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外後,實體元神輪廓慢慢變得淺淡,最後化作一道金光朝一個方向飛速遁去。

  領頭人這才意識到最後那女修只是虛張聲勢,而他竟然上了當!

  甩袖收了三個傀儡,他祭出飛行法器,朝那個方向追了過去。

  齊寒煙只靠意志力撐著最後一口氣,她不能暈過去,她也不能死!她感覺眼前飄過無數幻像,似乎在悠悠梵音之中轉醒過來。

  她睜眼看去,發現自己被人抱住,她死死盯著那人的眼睛,突然露出一個耀眼的笑容,長眉細眼舒展開來,周身氣質如同幽幽山澗之中的一輪滿月。

  「長生……」她呢喃一句,仰頭要去親吻那人,那人側頭一躲,淺淡的胭脂痕印在了那人的嘴角。齊寒煙又淺淺一笑,徹底暈了過去。

  謝搖籃沒把這茬放在心上,她神識向身後掃去,發現那領頭人又追了上來,不由頭疼。

  這種情況下,也只有萌萌有壓制性力量了,可惜萌萌一出手,即使朝普通修士丟個小雷球,就得被規則之力招呼。

  她側頭看到一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重明鳥,突然恍然大悟地拍了拍靈獸袋:「嬌嬌,醒醒!」

  綠蛟拱開袋口,快活地問:「怎麼了?」

  「活動活動筋骨……」謝搖籃話頭猛地收住,「你身上怎麼一點靈氣都沒有?」

  綠蛟聞言,有點蔫了:「我要進階了,而且我感應到這次的天劫會和進階一塊來,可是我還沒有準備好,以前聽前主人說,如果封印住靈氣,劈我的天劫就會找不到我,我就可以暫且不用進階了……」

  謝搖籃疑惑。這話聽著怎麼那麼……扯淡?

  「仙姑你喊我做什麼?」綠蛟又問。

  「後邊有個元嬰修士追殺我們,還是算了,趕緊跑吧。」謝搖籃道。

  綠蛟一聽只是個元嬰修士,身體一竄就出了靈獸袋,恢復原來的個頭,尾巴一甩就朝後邊撲了過去。

  謝搖籃抬手用力扯住他的尾巴,險些被這廝的蠻力拽下飛行法器。「你又沒靈氣,去幹嗎?」

  綠蛟這才想起這茬,偏偏他也是個蠻橫死不悔改的主兒,聞言結巴著胡扯:「老子是沒靈氣,但是老子有……老子接地氣,老子胃脹氣,老子還有腳氣……」

  綠蛟一挺胸脯:「老子一肚子浩然正氣!」

  謝搖籃懶得跟這貨講道理,直接命令他回到靈獸袋,扭頭和王衝商量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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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06:40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四十二章:隱宗會(三)

  王衝很苦惱。

  現如今這情況,岳陽靈氣即將衰竭,齊寒煙暈死過去,他自己也有些乏力,只有重明依舊頗為輕鬆地拎著兩個漢子,拍打著火羽歡快地竄東竄西。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倘若再被追上,縱使搖籃師姐尚有餘力對付那個元嬰期的領頭人,他們三個也無力應付他的傀儡了。

  實際上,謝搖籃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召出實體元神,原本是打算一擊即殺,熟料被那人躲了過去,而她因為這個大招浪費了太多的精神念力和大半靈氣,此刻倘若再同那領頭人硬拚,不異於以卵擊石。

  「往大城鎮方向走吧。」王衝建議道。

  岳陽附議:「暫時只能這樣了,此次是我二人連累了二位道友。」

  王衝看向謝搖籃,修道之人不喜多管閒事,即便看到有人慘死於面前,倘若與自己無關,也不為所動。剛剛他趕到的時候,搖籃師姐已經和那黑衣領頭人交上了手,他這才無奈加入戰局,他現在也不知道師姐為什麼要撿這兩個麻煩。

  謝搖籃正在想辦法揪開被齊寒煙緊緊攥住的衣襟,聞言安撫一笑:「齊道友的師父夙長生於清羽有恩,師父曾經讓我助她一二,如今救她,也是謹遵家師吩咐罷了。」

  王衝點點頭,他看向前方,道:「搖籃師姐!你看那是不是宿微師叔?」

  謝搖籃眼中帶著疑惑,她朝前邊看去,發現不遠處站著一個身穿青色道袍的男人,眼睛純澈,清可見底。他見到謝搖籃看他,彎起唇露出一個乾淨的笑容。

  謝搖籃將神識向他探去,發現是個起碼在元嬰期以上的修士,而這時候,她也發現一直窮追不捨的那個領頭人似乎也停住了追逐的速度,在原地猶豫片刻,飛一般地朝相反的方向逃去。

  雖未斬草除根,危險也算暫且解除。

  宿微看見謝搖籃看他的眼神陌生,不由頭疼得撫了下額頭:「小搖籃,聽說你這次閉關六十餘年,難道是又把師叔忘掉了?」

  她愕然:「師叔怎麼知道?難道這不是第一次了?」

  宿微無奈嘆了一口氣,看著她愧疚地低頭,抬手就給了她一個清脆的腦嘣:「想你小時候,還是師叔把你拉扯大,就算是天生忘性大,為何次次總要忘掉我?」

  謝搖籃忘了,趴在她肩頭的萌萌卻認得這人。記得那次父親和娘雙修,父親被當做爐鼎懊惱離去,娘平靜進階後慵懶的模樣被他看了個正著,他還說父親是個有銀色麻花辮的娘娘腔。

  「小白臉。」萌萌嘟囔。

  謝搖籃皺眉:「萌萌,禮貌些。」

  萌萌氣呼呼看了謝搖籃一眼,然後用前爪扒著嘴角,拉成上彎的弧度,一張小毛臉上露出一個怎麼看怎麼古怪的笑容,接著,他故意把口氣放的又甜又膩:「小白臉老大爺,你好~」

  「萌萌你……」

  「無妨。」宿微笑笑,阻止了她訓斥孩子。他朝王衝和岳陽說道,「你二人都暫且休息一下,補充下靈氣,等這位昏迷的道友醒來,我們再趕路。」

  「師叔怎麼在這裡?」王衝吞下一粒丹藥,隨口問道。

  宿微眨眨眼,乾淨清澈的眼眸裡浮現著淺淺的笑容:「因為師叔精通先天六十四之數,算到你們會路過這裡。」

  萌萌抱著一顆比他毛茸茸的腦袋還大上一圈的靈果,嗷嗷地啃著,聞言口齒不清地說了一句:「呸。」靈果是剛剛綠蛟那個狗腿子孝敬來的,謝搖籃不知道那貨在自己靈獸袋裡塞了多少吃的,不過她明顯感覺到這現在的靈獸袋比放兩個綠蛟還要重上一些。

  王衝從來不會讓周圍氣氛陷入沉默,他繼續歡快地說道,「這位前輩,年紀輕輕就能踏入元嬰期,真是讓人艷羨不已。」

  岳陽聽到他在跟自己說話,微微一愣,露出一個有些猙獰的笑容,「晚生也是不小心吞了結嬰丹,才能勉強結嬰的。」

  「結嬰丹?」王衝眼睛亮了起來,「那可是難得一求的寶物呢,道友好機緣。」

  岳陽笑容更猙獰了:「結嬰丹是那邊那位齊道友的……」

  王衝疑惑:「咦?」

  岳陽肉疼地說道:「那日晚生和齊道友一起接了念安城的一個任務,去殺十隻蠱雕,晚生靈氣耗費有些大,丹藥吃完了,於是問她要一粒回覆靈氣的丹藥,結果她從儲物袋裡尋找的時候,結嬰丹一不小心掉出來,落在地上,我以為是普通回覆丹藥,覺得反正也不算髒,就撿起來吃了,熟料竟是結嬰丹。」

  「前輩既有如此機遇,應該開心才是呀。」王衝一臉崇敬地說道,「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呢。」

  岳陽痛苦抱頭:「可是問題是晚生還沒有到結嬰的時候,體內靈氣度量和經脈寬度,什麼都不夠……但是結嬰丹又不能浪費,晚生花了幾百年的積蓄,花費十萬上品靈石,又買了三顆結嬰丹,這才勉強結嬰成功。」

  修士結嬰最多用兩粒結嬰丹,已經起碼可以保證九成的成功率了,但是那也是世家公子小姐們的用法,平常修士結嬰,能有一顆,都是天賜的機緣了。岳陽所用竟然是普通人的四倍,怨不得他如此肉疼。

  王衝繼續勸導他:「前輩百年能賺上十萬上品靈石,足以說明前輩的聰明才智,古人云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前輩他日定能賺到比以前更多的靈石的。」

  岳陽感動抬頭:「兄台乃真知己也!兄台也喜歡某蓮居士的詩嗎?」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就好得恨不得穿一條褲子,宿微在一旁含笑看著,沒有插嘴。

  齊寒煙在黃昏的時候緩緩轉醒,她感覺自己趴在綿團軟枕上,軟軟的還帶著香味,特別舒服。她愜意地用臉蹭了蹭,感覺到綿團下似乎變得有些僵硬,她不滿意了,伸手想去重新把那揉得軟一些。

  謝搖籃咬牙切齒:「齊道友,雖同是女人,但還是勞煩自重。」

  齊寒煙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自己一直在緊緊抱著一個女人,雙手幾乎是纏在她的腰上,而她的頭正趴在她胸口,剛剛感觸到的香軟綿糰子,正是人家的胸口柔軟峰巒。

  齊寒煙刷得一下紅了臉。

  她側頭看去,發現旁邊不遠處的落葉上,蹲坐著一隻渾身雪白的毛團,尖尖的小臉上兩隻銀色鳳眼,一動不動地狠狠盯著她,嘴邊小尖牙時不時朝她呲一下,大有馬上就會撲過來撕咬的架勢。

  齊寒煙又抬頭瞄了一眼被自己抱著的那個女修,發現竟是那個和長生眼神很像的謝搖籃,她見謝搖籃眉梢掛著一點點忍耐,但臉上卻依舊淡薄自持的模樣,不由得起了壞心眼。

  齊寒煙不僅沒有鬆開,反而將謝搖籃抱得更緊,身體一個用力,將她撲倒在地,披在她身後的黑髮流淌在落葉上,散成一片,齊寒煙還故作不經意地揉亂了她的衣襟口,完畢,她歪著腦袋,用手臂撐住自己,趴在謝搖籃身體上方,笑的得意洋洋。

  這涼薄女修這幅表情,配上這種姿態,真是讓人忍不住心旌搖曳呀。

  「齊道友,自重。」謝搖籃以手按地,就要站起來。

  齊寒煙彎起細眼,又一把將她推倒,曖昧道,「呆子,你不知道越說這種話,就越勾得我想為所欲為?」

  萌萌也很得意,剛剛齊寒煙霸佔他的位置,他頗為不爽地想撓她,結果被娘攔住,憋了一肚子火。如今看見他娘被這個女流氓這般調戲,這呆孩子竟然頗有出了一口氣的感覺。

  可為什麼娘她還一副懵懂不知的模樣,除了口頭說兩句,連反抗都沒有!

  太魂淡了!這女流氓是混蛋,娘也是混蛋!

  「咳咳……」宿微輕輕咳嗽了一下。

  齊寒煙這才驚覺還有人,她剛醒來警惕性本來就差,再加上第一眼看到的是謝搖籃,並非敵人,也就不由自主地放鬆了。

  齊寒煙扭過頭去,看到兩個陌生男修,還有岳陽。

  岳陽捂著自己的眼睛,嘟囔著什麼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兩個男修之中,年輕的那個按著一個不安分的小少女,結結巴巴地解釋著什麼,年長的那個掩拳放在唇下,臉頰似有紅雲。

  年輕男修向小少女解釋的聲音傳進她耳朵裡。

  「姐姐推倒師姐是表達喜歡。」

  「不,我現在還不能推倒重明。」

  「站住,給我回來!你也不能找別人推倒你!」

  齊寒煙掃興地爬了起來,面不改色整理了下衣服容貌,臉上表情一凝,又成了那個略帶憂鬱氣息的美貌氣質女修。

  宿微起身介紹自己身份,然後道:「齊道友獨行的話,只怕那人不會放過你,不如和我們結伴而行,路上多個照應。」

  「多謝宿前輩美意。」齊寒煙行了個禮,又接著道,「前輩也是前往隱宗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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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06:47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四十三章:隱宗會(四)

  半年時間很快過去,謝搖籃一行五人在隱宗會開始前一天才到達隱宗所屬的小島上,幾乎是最後到達的修士。

  岳陽和齊寒煙一道去報名了,宿微則帶著謝搖籃和王衝一起去拜見師父。

  棲雲對待徒弟一向寬和:「及時趕到就好,為師已經自作主張先替你報了名,這是明日比賽的號牌,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下。」

  「多謝師父。」

  謝搖籃在身邊外邊小童的帶領下,回到自己的房間,盤腿修煉了兩個時辰的功法,忽覺渾身彆扭,她睜開眼,發現綠蛟不知什麼時候自己拱出了靈獸袋,恢復了原來粗壯的身軀,肥實的身體幾乎把整個房間都塞滿了。

  他瞪著豎瞳,目不轉睛死死盯著謝搖籃,見她睜眼,立刻憂鬱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謝搖籃問道。

  「仙姑,我有心事。」綠蛟認真道。

  謝搖籃回身看了一眼在床上攤著爪子,睡得香甜的萌萌,朝綠蛟招手:「出去說。」

  此時隱宗島上青冥界精英薈萃,可謂難得一見的盛事,好多修士借此聯絡感情,所以島上非常熱鬧。

  謝搖籃和一對年輕的金丹期道侶走了個碰頭,那男修看她是元嬰期修為,後退一步,道:「前輩先請。」

  修真界實力為尊,謝搖籃也早就習慣,輕輕點了個頭,就帶著綠蛟走了過去。綠蛟趴得低,對面那對道侶並沒有看到他,待謝搖籃走過,兩人才發現路中間還蜿蜒游著一條粗壯的水桶腰,女修嚇得立刻就躲在了男修身後,男修亦緊緊將她護在身後,口中安慰道:「別怕,我在。」

  那元嬰修士和這髒兮兮的肥壯妖獸的對話傳入二人耳朵中。

  「仙姑,人家真的可難過。」

  「哦。」

  「特麼的你就不能問老子一句為什麼難過嗎?」

  謝搖籃仰頭看著天上的突然出現的劫雲,和一直在她腳邊翻滾的綠蛟,心下立刻明白了幾分。

  八成是這貨要進階了,前些日子聽他說,他感應到這次進階會和天劫一起來。

  謝搖籃彎腰帶起綠蛟,手上捏了印訣,化作一道白光向附近人跡罕至的山澗遁去。她將綠蛟放在山間巨石上,立刻扒著儲物袋,看能不能找出來幾樣能幫助他渡劫的法寶來。

  天上劫雲已經越來越重,大大出乎謝搖籃的意外,本以為他們所躲的地方,已經足夠隱蔽渡劫,卻不曾想到會有如此濃重的劫雲。這甚至吸引了附近修士的注意力,謝搖籃立刻放下儲物袋,又揮動滅渡在周圍佈置下層層禁制。

  綠蛟是出竅期妖獸,在青冥界可算得上比較罕見了,出竅期妖獸渡劫一般選在深山老林,人跡罕至之處,因為渡劫成功的妖獸會分外虛弱,只要普普通通一個人修,就能把它們撿走,強迫它們簽訂契約。

  所以一隻出竅期妖獸堂而皇之在這麼多修士眼皮子底下渡劫,無異於在臉上貼了幾個大字:「高階妖獸一隻,咯嘣脆,雞肉味,誰來都可以領走喲。」

  這個時候隱宗小島居住的修士,即使是在房間中修煉的,也被劫雲聚集的聲音吵醒,紛紛打開門向外觀看。

  天邊劫雲如今的形勢已經堪比一個出竅期修士的劫雲了,可是雲間醞釀的天劫顏色又和人修大不相同,眾修士當即斷定附近應該有個出竅期妖獸在渡劫。

  「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在這人修的地盤上渡劫。」雲檀皺眉,對妙音門主說道,「師父,不如我帶幾個師妹去將那妖獸捉來,可好?」

  妙音門主皺眉道:「不可,這是隱宗的地盤,如非必要,不要輕舉妄動,而且我觀那妖獸劫雲之下,竟有人修的靈氣波動,還是不要去了,這妖獸,八成是有主人的。」

  雲檀點頭,有些失落。

  而此刻,被劫雲包裹的山頭之下,早已聚集了十幾個修士,只待天劫過去,倘若那妖獸沒被劈死,他們就趁著那妖獸渾身乏力之時,就上去撿個漏。眾修士屏吸等待,看著黑雲中間的似黃非黃,似橙非橙的滾滾天雷醞釀得越來越多,聲勢也越來越大。

  在山頂上,謝搖籃已經將自己的儲物袋扒了個底朝天,勉強找了個不知道什麼時候買的一個防禦符籙,看起來沒有多大的用處。她打算再翻翻……

  但是正當這個時候,醞釀了很長時間的第一道天劫轟然劈下,速度極快,甚至來不及給人反應的時間,謝搖籃眼角撇到綠蛟個膿包正趴在巨石上縮成一團,腦袋埋在尾巴底下,瑟瑟得發抖著,一副完全指望不上的模樣,咬牙捏了符籙送上去,然後將腕上定海珠拋上去,隨便結了個陣法。

  天劫幾乎是瞬間就把防禦符籙碎得渣都不剩下,緊接著就劈向了符籙下的定海珠組成的陣法。

  天劫之力極為威猛霸氣,甚至比人修的天劫顯得更加趕盡殺絕,天劫劈碎符籙的那一瞬間,天威之力撲面而來,壓得謝搖籃幾欲跪倒在地。

  然而就當這個時候,奇異的事情發生了,二十四顆被丟在上空的定海珠,彷彿子夜星辰一般結成一片光網,劈下的天劫在定海珠結成的光網上飛快遊走,然後被光網收線處的定海珠盡數吸收,就像是吸收太陽光芒的諸天星辰一般。

  雖然第一道天劫之力被定海珠吸收了大半,但是還有有小股的漏網之魚,兩道拇指粗的天劫對著定海珠底下的一人一妖獸擊下,對於出竅期修為的綠蛟來說,跟撓癢一樣,但是對於謝搖籃來說,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她是元嬰期,這道天劫對她來說是跨階的,任何跨階的力量,都能對低階的那個倒霉蛋造成毀滅性打擊,很不幸,謝搖籃就是那個倒霉蛋。

  一道天劫劈下,謝搖籃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頭髮頓時呈現爆炸狀,胸腔內也是一陣血氣翻湧,眼前更是陣陣發黑。

  大部分修道之人是先淬煉身體,再修道心,身體淬煉到極致之時,整個軀殼就如同法寶一般,即便是被純陽的法寶用盡全力砸上去,也頂多濺出來一點火星。然而謝搖籃卻和大部分人相反,因為在禪修洞府所得到的心法缺失,謝琅對於禪修懂得也不是太多,所以就讓她先苦修道心,身體雖然隨著修為的增高,改變了一些,但是依舊太弱。

  還沒等謝搖籃從地上爬起來,醞釀的第二道天劫已經從雲間露頭,謝搖籃慌忙改變定海珠陣型,布成了一個聚靈陣。

  但願這聚靈陣對於聚集天劫也一樣有用……

  看到那邊依舊那隻草包依舊把頭埋進尾巴裡,謝搖籃陰森森扯出個笑容:「嬌嬌,我死了你也活不了的。」

  綠蛟忽地一下昂起了頭。

  他終於打起了一點雞血來抵抗第二道天劫,經過定海珠吸收過濾的天劫打在綠蛟皮上,像是蜘蛛網一般四散開來,綠蛟一邊發抖忍住疼痛,一邊舒展身體任由那蜘蛛網將自己包裹起來,接受天劫的淬煉。

  第二道天劫,也過去了,然而最後一道天劫,卻遲遲不肯來。

  劫雲之中翻滾的黑雲似乎憤怒一般滾來滾去,依舊在不停得凝聚力量。等在山底下的修士們一個接一個的散去,天色漸漸黑了,月亮升起來,又落下去,太陽慢吞吞露了個腦袋尖,然而那道天劫還是沒有劈下來。

  謝搖籃心驚膽顫,綠蛟也懼怕地咬著尾巴,他瑟瑟道:「我這些年來一直待在洞府裡睡覺,沒有欠人因果,更沒有累計業障,我……我一直是條善良的蛟。」

  綠蛟越想越焦急,甚至咬尾巴都不能緩解,他看向謝搖籃,尾巴一卷將她纏進了自己臭烘烘的肚子底下,嗷嗷道:「老子害怕!!」

  隱宗大會開始的鐘聲已經敲響,元嬰散修祁阿修上了擂台,斗篷遮住他一半的臉,只露出一雙古井一般幽深的眼睛,他握著自己的劍,安靜等待對手。

  然而鐘聲落下,他的對手還沒有來,台邊的裁判朗聲道:「點香,一炷香時間內,倘若五百一十四號還不來,視為自動棄權。」

  一直圍在這個擂台周圍,想要觀看難得的元嬰期修士的比鬥眾人,也掃興散去。

  而不遠處的高台上,隱宗年輕的宗主笑著對棲雲道:「看來棲雲真人這個徒兒架子頗大呢。」

  棲雲面不改色道:「我家徒兒只是在小事上喜歡犯糊塗罷了。」

  擂台上,祁阿修也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他生平最討厭不守時的人。此時,周圍修士已經盡數散去,裁判身邊懸空的一枝香也快燃燒到了底部。

  突然,不知道從哪個方向飛速遁來一道白光,正落在擂台中間,看模樣似乎是個人,但是這人卻通體烏黑,像是在墨水裡滾了一圈一樣,而且渾身還散發著臭烘烘的味道。

  祁阿修和裁判都不約而同後退了一步。

  那坨碳突然開口問道:「我沒有晚吧?」聽聲音似乎是個女修,那碳坨子又喘了一口氣,解釋道,「我是五百一十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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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5 06:53 A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四十四章:隱宗會(五)

  年輕的隱宗宗主看著平靜啜飲茶水的棲雲,又道:「令徒長得真是別緻呢。」

  棲雲依舊面無表情看了一會兒,發現那黑炭發出的聲音確實是自家徒兒的,沉默了片刻,他道:「我徒兒……比較不拘小節。」

  「聽起來真有瀟灑的大能風範呢。」隱宗宗主露出白牙笑道。

  棲雲謙虛:「哪裡哪裡。」

  擂台上祁阿修也一早就去瞭解過自己這次的對手,據說是清羽山掌門棲雲真人的徒兒,元嬰初期修為,容貌清秀不出眾,性格溫和脾氣極好。但是為什麼資料上的一個清秀的元嬰女修,成了一坨不忍直視的散發著奇怪臭味的黑炭?

  不過那坨黑炭看起來倒是很有禮貌,她彎腰行了個禮:「清羽門下弟子謝搖籃稽首了。」

  祁阿修還了禮,揚起下巴,道:「散修,祁阿修。來戰。」

  謝搖籃右手懸空一握,心念一動,滅渡出現在她的手心之中,冰亮如同一根冰棍一樣,杖頂金色蓮花幻像緩緩開滅。

  祁阿修沒有任何猶豫,驅使長劍就攻了上去,謝搖籃不擅長貼身攻擊,而且看那男修踏在擂台上腳步的力道,絕非平常修士,一旦被他貼身,恐怕能直接把她丟出去。謝搖籃捏起手訣,結起一個防禦禁制,然後立刻後退兩步,驅動滅渡遠遠去攻擊那人。

  祁阿修像趕一隻煩人的蒼蠅一樣同滅渡比鬥,偶爾找到滅渡招式的空隙,就提劍去刺那謝搖籃,可惜劍尖只挑破了一個防禦禁制,就不得不飛快回身保護自己。

  幾招下來,祁阿修已經基本清楚了她的套路,這女修八成就是山上被師兄們寵著長大,從不肯好好修行,憑藉師門寵愛靠嗑丹藥升到元嬰期的。看她出手生澀,招式更是漏洞百出,再這般下去,十招之內,他保證能將這人丟出擂台。

  謝搖籃的劣勢更是落在了隱宗宗主和棲雲真人的眼裡,隱宗宗主輕輕笑了一聲,難得保持安靜,沒有評論一句。

  確實,此次比試到現在為止,還真沒有任何評價的意義。雖然現在二人還未分出勝負,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女修太弱了,弱到被死死壓制著,毫無反擊之力。

  綠蛟歡快地眨巴著眼睛:「您就沒瞧見我有什麼不同嗎?」

  萌萌百無聊賴地趴在床上打哈欠:「哪裡不同?都相當於人修出竅期後期修為的一隻蛟,連人形都化不出,真是恥辱。」

  綠蛟被戳到傷口,腦袋低了點:「又不是我不想化形,可就是化不出來我有什麼辦法……」

  萌萌看他蔫巴巴的,良心發作,抬眼看了看他,思考了一陣,說:「變了個顏色?」

  綠蛟從頭頂到尾巴尖焦黑一片,渾身上下只有兩隻琥珀色眼睛還亮晶晶的。

  綠蛟腦袋更低了,聲音也委屈了起來:「人家……人家是色盲。」

  萌萌有點不耐煩,繼續猜測:「身上味道變了?」

  這臭烘烘的大肥蛟原來的味道就夠令人作嘔了,如今又攙和這點焦熟的味道,聞起來簡直是一生化武器。

  綠蛟徹底趴在地上,連腦袋都懶得抬起來。

  萌萌也怒了:「好了好了,你想讓我問你哪裡變了,你說出來,我照著問就是了!」

  綠蛟一骨碌爬起來,用尾巴尖指著自己的額頭:「你難道就沒發現我的角變大了嗎?」

  「好像……」萌萌眯著眼睛勉強辨認,「好像是腫得大了一些。」

  綠蛟頭頂兩側兩個黑色的小腫包,這麼一看好像真的長大了一些,萌萌問,「原來這是你的角?我一直一時是你不聽話被娘揍的腫包呢。」

  綠蛟豎瞳成了一條縫。

  萌萌一蹦,跳到了他的腦袋上:「走,今天娘有比試,我們一起去看看。」

  祁阿修幾招之後,又找到了那女修的一個漏洞,他再次用力一劍將那把礙事的,徒有其表的杖格開,看清楚她的漏洞,提劍刺去。

  然而就在勝負瞬間的時候,他看到面前的女修左手結了一個古怪的印訣,連連三下,朝他擊打而來,而她的右手卻丟了一串周身隱隱帶著天威之力的珠子到半空中,珠子飛快在他頭頂攢動著。

  祁阿修的攻勢突然有半分呆滯,這讓台上觀看比賽的隱宗宗主不由得嘆惋:倘若這男修抓住這機會,定能將棲雲那徒兒擊出擂台吧!可惜這緊要關頭,他居然發起了呆!

  祁阿修不能不呆,那女修捏起的幾道印訣攻擊力並不大,他即便硬生生地扛下,也只是有些許的疼痛罷了,並不值得他側目,但是此時此刻,待在他丹田之內的化血刀偏偏像遇到了難得的對手一般,發出陣陣悸動,似乎它恨不得讓祁阿修立刻就拔它來迎戰一樣!

  化血刀乃上古魔道大家所制作,曾經飽飲了無數鮮血,更吞噬了說不清的陰魂,一旦出鞘,血氣沾染人身,修士即形神俱滅再無生還之機,是個極其陰邪惡毒的法寶。自從他得到化血刀之後,還是第一次看到它這般激動得想去對戰,可是偏偏是這麼一個連他都瞧不上眼的渾身破綻的醜八怪女修?

  祁阿修安撫下化血刀的悸動,繼續拿著劍和謝搖籃對抗,雖然失去了第一次擊敗她的機會,但是相信第二次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然而正當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一直在他頭頂攢動飛翔的小珠子們,竟然結成了一個恢宏強大的圖形,似乎蘊涵著莫名的一股力量,朝他覆蓋而來。

  竟然是陣法!

  祁阿修曾經吃過陣法的苦頭,從來不敢像他人一樣對陣法有任何小覷,他握緊手中劍,嚴陣以待。之間對面那女修雙手飛快地捏起令人眼花繚亂的印訣,翻飛之間他頭頂的那些珠子也開始飛快移動,帶著隱隱天威的珠子們,轟然從他頭頂壓下,一瞬間竟然令他誤以為天劫擊頭!

  周圍剛剛散去的觀看比鬥的修士們重新聚攏了過來,你一句我一句地點評擂台上的局勢。明明女修絕對的劣勢,為何會突然扭轉?

  突然,眾人聞到一股惡臭,站在最後那個修士感覺有人拍他的後背,他不耐煩朝後看去,嚇得哇地一聲,險些坐到地上。不是他膽小,而是誰也想不到,後邊拍他的竟然是一隻焦黑得彷彿從碳堆裡滾出來的巨大蟒蛇。

  巨蟒很禮貌地甜甜說道:「這位兄台,麻煩讓一下。」

  「蛇啊!!!」有女修尖叫。

  「次奧你全家是蛇!你全道觀都是蛇!老子是蛟!」

  兩邊的修士們紛紛掩鼻而退,看著這隻馱著一隻小毛團的焦黑巨蟒毫無阻礙地游到了擂台底下。眾人也不敢將他當做妖獸斬殺,他這古怪色澤一看就知道,肯定和台上那個正在比鬥的女修有著莫大的關係。

  綠蛟昂起脖子大吼:「仙姑加油!」

  萌萌嫌棄地看了一眼台上的烏黑如碳的女修:「那是我娘?你不說我還以為她是你娘呢,長得真像,你倆被那道天劫劈得這麼慘烈嗎?」

  台上比試依舊在繼續,謝搖籃雙袖間翻動著各種各樣的印訣,控制這定海珠組成的陣法,祁阿修的身影已經隱沒在定海珠的毫光之中,不見蹤跡。

  突然一瞬間,定海珠的毫光被一道血紅色的刀光破開,謝搖籃後退兩步,只見祁阿修扛著一柄帶著兩個陰森狼頭的大刀,狼頭陰森泛著綠光,對視之時有讓人有一種跌入蒿裡地獄的無助和絕望。

  「暢快!」祁阿修扛著化血刀,似乎感染了化血刀的悸動和一絲敵意,唯一露在外邊的那雙眼睛亮得璀璨,他指著那謝搖籃,「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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