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平仄客 -【權貴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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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5 09:45 AM

第225章:背後的黃雀

  朱有濟現在所處的地方,是定元寺。

  定元寺是京兆第一大寺,是大定皇朝的護國之寺。相傳太祖潛龍之時,就庇身於定元寺內,得到定元寺高僧的相助。

  因此,太祖定鼎之後,才封定元寺為護國神寺。自立國以來,定元寺一直是皇族、權貴禮佛之地,香火極為鼎盛。

  定元寺,現在供奉著崇德帝的長生牌位,這不僅表明了崇德帝對定元寺的看重,亦昭示了定元寺在大定的地位。這樣的寺廟,守衛之森嚴,可想而知。當中守衛的力量,除了定元寺內近百武僧外,還有京兆府的近百守兵。

  更重要的是,鄭太后就在定元寺內禮佛!為了保護鄭太后安全,崇德帝專門點了兩百虎賁士兵守在這裡。

  換言之,定元寺裡裡外外都有重兵把守。有武僧,有守兵,有虎賁軍,想要不知不覺地刺殺一個人,不是難,是非常難!

  聽到死士田戰的匯報,秦績臉色都綠了,除了咬牙切齒外,根本無法做什麼。可恨的朱有濟,可恨的定元寺!

  「查!給我查!看是誰洩露了消息,不然朱有濟不會遁入定元寺!」秦績氣急敗壞地道,「砰」的一聲將桌子捶破了洞。

  就在他們想刺殺朱有濟的時候,他突然進入定元寺清修,肯定是提前知道了消息,這是進定元寺避難去了。

  「屬下馬上就吩咐人去查。世子切勿擔心,朱有濟避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田戰這樣安慰道。

  「他哪裡需要躲一世,只要避到上任就可以了!」秦績卻沒將話聽進去。依舊惱恨不已。

  傅通已經快到京兆了,最多,朱有濟就需要躲一個多月而已。一旦皇上宣佈他接任西疆衛,必定會派虎賁士兵保護他,到時候同樣會艱難,對三殿下一點好處都沒有!

  秦績越想,越是不甘。那朱繡花只是一個衛尉寺丞而已。消息怎麼會這麼靈通?自己都沒來得及下手。他就已經躲起來了,氣煞人也!

  沈度聽說朱有濟在定元寺清修,亦不禁一愣。隨即啞然失笑:「朱有濟,果然聰明!」

  只要他進了定元寺,就等於進了銅牆鐵壁之地,有人想要對他不利。還真是不容易。定元寺那三百守護之力,絕不是用來看的!

  只是。他和秦績有著同樣的疑惑:朱有濟的消息,怎麼會這麼靈通呢?是什麼人給他遞的消息?這些,沈度當然不知道,卻樂見其成。

  朱有濟平平安安的。然後去接任西疆衛大將軍,就最好了。

  此刻在定元寺內的朱有濟,眉頭深鎖。神色還有一絲茫然,好像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一樣。

  他的確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如墜雲裡雲霧的。白天的時候,他還在衛尉寺裡研究著最新兵器,還打算晚上去找人切磋切磋。可是他剛回到家中,連官服都還沒來得換掉,就接到了急報。

  急報,是他的獨子朱陽送來的。朱陽告訴他,皇上有意讓他接任西疆衛大將軍,已經引起了別人的殺心,現在情況非常危急,讓他立刻進定元寺避禍。

  朱有濟見到這封信,第一反應是莫名其妙,第二反應就是立刻告訴老妻自己去定元寺清修,然後連衣物都來不及收拾,就策馬奔到了定元寺,打死也不出來!

  朱陽在皇子身邊伴讀,所得的消息必定是真的,況且這樣的事不會開玩笑,朱有濟立刻避入定元寺,是不想自己丟了小命。——起碼不糊里糊塗地丟命。

  「禍自上身,避都避不過……」朱有濟喟歎一聲,臥在禪床上,沉沉睡去。

  此刻在坤寧宮,還有人沒有入睡。謝姿笑意盈盈地對著一個人說道:「恭喜殿下了,得償所願,現在朱有濟入了定元寺,事情就已經定局了。三殿下費大功夫設了這一個大局,到頭來卻是殿下得了綵頭,本宮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謝姿對面坐著的年輕男子,著一身黑袍,眉長入鬢,一雙鳳目狹長上挑,看著貴氣倜儻,比那當朝探花還要風流肆意。

  他朝謝姿拱拱手,微微笑道:「這還多得娘娘相助。若沒有娘娘幫忙,事情不會這麼順利。我今日前來,就是特意來向娘娘道謝的。」

  謝姿「吃吃」笑,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然後故意提醒:「殿下,名義上,你得稱呼本宮為母后。」

  黑袍男子從善如流,笑著稱呼道:「母后,孩兒多謝了!他日孩兒登基之時,太后之尊就是母后的。」

  他雖稱呼著母后,但語氣並無多少恭敬,反而隨意得很,可見兩人平時的關係十分熟絡,這一聲「母后」,不過是調笑罷了。

  謝姿輕輕撫著尾指護甲,精緻的護甲在燭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晃得黑袍男子眼神一暗。

  謝姿的嘴角掛著笑意,好奇地問:「本宮倒想不明白,殿下從哪裡得知有人要殺朱有濟?還能這麼及時讓他避進定元寺?」

  她雙眼閃撲撲的,長睫毛像小扇子似的一下一下扇動。細想來,如今她不過十九歲而已,如果是在普通人家,想必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少奶奶,哪裡會像這樣費盡心思籌謀呢?這後宮中,當真是個讓人最快衰老的地方。

  這謝姿,雖則母儀天下,倒也可憐。

  想及此,黑袍男子倒對謝姿起了一點點憐惜。事實上,這樣的憐惜,在以往也曾出現過,只不過他不在意罷了。因此,他對她問這個問題,並不感到意外。想必朱有濟自己,都在想這個問題吧?

  他對謝姿,有十足耐心,當下便笑答:「此事沒有什麼好瞞著母后的,正如母后在各宮有眼線一樣,孩兒在朱雀東路自然有暗探的。」

  最後,他還補充了一句:「就算沒有暗探,以三皇兄往日的行事方式,這一著也不難猜。他那個人呀,最喜歡用這種粗暴的力氣辦法。」

  他嘴角下壓,嘲弄之色顯露無遺。勞力者役於人,只有這一點腦子的,難怪他佔盡優勢,還是如今擺不開的局面。換作是他,早就入主東宮了。

  嗤!這樣的人,他就該取而代之,這才是天意!

  他臉上的不屑太明顯,看得謝姿又是一陣笑。這一場戲,真是太有趣了!皇家之事,果然比尋常人家要齷蹉陰暗得多了,不枉她站在他這邊!

  笑夠之後,她才嬌嬌說道:「殿下交代的事情,已經做好。西疆衛不出五年,必是殿下囊中之物,不知道本宮請殿下辦的事情,如何了?」

  黑袍男子沉吟片刻,才回答:「事情已在進行中了,只是那個人年紀有點小,現在還在韶州,總要過一兩年才好行事。一有機會,孩兒就會將她送進宮。」

  謝姿點點頭,不甚在意地說道:「事情在辦就好了。本宮年紀尚不算大,一兩年倒是等得,就怕永寧宮那位就沒有這個耐心了。呵呵。」

  黑袍男子攏了攏袖子,看了看身邊立著的內侍,「哈哈」大笑,聲音自得又自信:「這一點,請母后放心,有她在,永寧宮那邊絕對不會有問題!」

  聽了這話,他身邊那名身形纖細的內侍便站了出來,朝謝姿彎腰說道:「主子說得是,請娘娘放心,奴才一定會看著永寧宮的。」

  明亮的燭火,清楚映照出這內侍的樣子,赫然就是淑妃身邊的大宮女青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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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5 09:48 AM

第226章:都有情

  接替人選一事,隨著朱有濟入定元寺而落幕。此後各方還有不同思量,大體結果卻不會改變。

  從傅銘遇刺,到方家出事,到人定朱有濟,事情的進展和結果,幾乎出於所有人意料。就連顧琰,都萬萬沒有想到最後會扯出一個朱有濟來。

  想來不變之途,唯有「變」之一字耳。

  她的初衷,不過是想保住傅家的位置而已。事已至今,這個初衷沒能實現,但她已力盡所能,這一場博弈,本就沒有標準的得失,最後的結果,她欣然接受。

  表哥的傷慢慢養著,外祖父快來京兆了,成國公府勢力日漸衰弱……一切都好起來了,顧琰的心情很也很好,連帶地,尺璧院的氣氛也漸歡喜。

  不僅尺璧院如此,事實上整個顧家,都處在一種喜慶當中。這不僅是因為老太爺顧霑的壽辰將至,更因為顧家即將迎來一個貴賓!

  因此,顧家從主子到下人,神色都十分和悅。這其中,最開心的,非傅氏莫屬,這從她每天忙得腳不佔地,但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就可以看出來。

  先前,傅氏打算將顧霑的壽辰辦得隆而重之,令家中各人都準備壽禮,還喚來了孝中的顧瑜和顧珂,讓她們也要表孝心。——關於顧重庭的身世,到底沒有揚出來,顧瑜和顧珂,仍是顧家的人。

  後來,顧霑知道了傅氏的打算,表示了反對。他認為還是簡單為宜,辦個普通家宴就可以了,沒必要邀請親朋戚友。說到底,顧霑或許連過壽辰的心思都沒有。

  顧霑既如此說。傅氏便照辦了。顧家乃三朝四書之家,但子嗣不豐,尤其是嫡枝的人少得可憐,除了幾位威望甚高的族老,旁支有不少已經遷離京兆了,因而京兆的顧家人不多。

  換言之,這一次壽辰家宴十分簡單。真正讓傅氏如此忙碌的。是為了迎接貴賓。這個貴賓,當然就是即將來到京兆的傅通!

  顧霑本人,對傅通的到來極為重視。不但開了嘉醴院用來接待傅通。還將身邊的老僕顧福協助傅氏辦好一應事宜。

  嘉醴院是一處三進院落,除了顧霑的松齡院外,顧家就是它佔地最大、裝潢最精緻,平素由僕人照看著。極少打開。

  所謂嘉醴,意出《小雅》的「嘉醴甘雨時降。萬物以嘉,謂之醴泉」,因此,嘉醴院是顧家用來接待賓客的。還是最重要的賓客。其打開的意義,可想而知。

  顧琰記得,前一世直到她出嫁。都沒有什麼關於嘉醴院的印象。沒想到,這一世因為外祖父到來。嘉醴院打開了。想來祖父如此看重外祖父,不僅是因為姻親關係,他們本身的情誼,必定也很深。

  真期待,外祖父快來到了。

  「娘親,這次外祖父會帶誰來呢?會有堂舅舅來嗎?」疊章院內,顧琰笑著問傅氏。

  傅氏難得空閒,說明一切已準備就緒,就等著貴客臨門了。聽了顧琰的問話,傅氏未語先笑,然後說道:「你外祖父是應召而來的,只帶著幾個僕從前來。」

  說道這,傅氏的笑容淡了些。她多麼希望,母親陳氏能跟著一起來京兆,稚子牽衣,今白鬢絲,她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母親呢?

  「娘親,外祖父是怎麼樣的人?」顧琰眨眨眼,好奇地問道,將傅氏的心緒引回來。

  關於外祖父,她聽得最多的評價就是「勇猛剛武,保疆衛國」,究竟,外祖父是怎麼樣的呢?

  「你外祖父啊,是一個很好的人……」傅氏示意顧琰坐得更近一些,然後為顧琰描述傅通的為人,一點一滴,十分詳細。那些久遠的少時記憶,在傅氏的頭腦中永遠鮮活如昨。

  ……

  ……

  「這麼說,傅老將軍為了哄女兒,還曾披彩簪花戴?哈哈,真是沒想到。」沈度想像著這種畫面,眼裡滿是笑意。

  這裡還是桐蔭軒,還是顧琰和沈度,唔,還有一個小圈,正在「咯吱、咯吱」地咬著榛子。卻不知為何,它很快就被沈度使了出去。

  現在朝中無大事,暗地裡該忙的又都忙完了,沈度的時間和精力就多了起來。這些多出來的時間和精力,當然要用來做有意義的事情,比如來桐蔭軒見顧琰。

  沈度恨不得每天晚上都來見顧琰,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每每都會收到沈肅揶揄的眼神,他只當沒看到。

  美色在前,揶揄什麼的,根本阻擋不了他的腳步。即使,每晚只能看看她,和她說說話,他都很滿足了。——嗚嗚,不滿足,又能如何呢?她年紀還那麼小!

  「是啊,娘親是這麼說的。聽起來,西疆的生活甚有樂趣。」顧琰想起傅氏的描述,神情頗為嚮往。

  「一簞食,一瓢飲,尚有顏回之樂。在顧夫人心中,西疆生活是她最珍貴的記憶,樂趣自是不少。我去過西疆,苦寒倒是苦寒,但生活並不難過。」沈度點評道,很明白傅氏的想法。

  少年時,他跟著沈肅到處遊歷,足跡遍及九府十六衛。西疆衛這麼重要的地方,他當然去過了。

  只不過,他所看到的東西,和一般人看到的不一樣,倒沒有什麼值得可說的。還是當下,更讓人留戀。

  他的目光,專注在顧琰身上。此時顧琰眉眼彎彎的,眼中似有星光在閃動。她的臉龐漸漸長開了,正正符合沈度的想像。膚白如雪,唇紅若華,嬌艷當中還有一絲與年齡不合的清冷剔透……就像一株經風霜雨露後,開得更嬌艷的花。

  這是沈度最迷戀的地方,美人太多,但是顧琰的美,卻是獨一無二。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一切都吸引著他。

  他忍不住歎息一聲,伸出手輕輕摩挲著顧琰的臉龐,呢喃道:「阿璧,阿璧……」

  他的指腹有繭,摩得顧琰嬌嫩的皮膚有些刺痛,熾熱的呼吸,似灼得她週身都起了炎熱,但他的動作,卻如此溫柔憐惜。顧琰懂得他的心意,懂得他未曾說出口的話,此時此刻,唯有眼前這個人最珍最重。

  亦最疼最愛……

  她閉上眼,緩緩朝沈度靠近,輕輕喚道:「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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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5 09:56 AM

第227章:貴賓至

  傅通即將來到京兆,這在京兆眾臣中也引起了波瀾。在朝為官的都知道,傅通關係著西疆衛的格局。他的到來,必會使朝中關於西疆衛的紛爭明朗。

  加之,傅通戰功彪炳,朝中、軍中有不少人對他敬慕,有人盼望著和他見面相交,舊友則期待著和他暢敘痛飲。一時間,朝中因傅通其人有了湧動,

  朱宣明冷眼看著這些湧動,心中鬱結至極,卻只能強按下去。如果一切順利,他此時應該最期待傅通進京的,因為傅通一來,就意味著他能握住西疆衛了。

  可惜……現在方集馨方集馨半死不活,那邊因私兵被殲而元氣大傷,龐贄事也不如願,凡這些,都令他頭痛不已。

  對傅通,他莫名就多了厭惡。

  不管是歡喜還是厭惡,都沒能止住傅通的腳步。在五月初,他終於到達京兆。

  顧霑特地告了假,帶著顧重安並一眾家僕出城門迎接。傅通從西疆來,顧霑等人自然候在西城門。他們剛到西城門不久,沈度也帶著人去到了那裡。

  跟在沈度後面的,除了陳維和幾個虎賁士兵外,還有兵部員外郎岑長清和葉固。他們都是奉崇德帝之令,來此迎接傅通。

  崇德帝指定沈度接待傅通,還令兵部兩個官員從旁協助,聽候差遣的還有虎賁士兵。並且,朝廷還為傅通準備了居住的地方,這地方還是玄明大街一處皇華的府邸,裡面僕人婢女一應齊全。

  有見及此,朝官紛紛感歎:傅通不過是前西疆衛大將軍,皇上對他卻如此厚遇恩寵。可見西疆衛和傅家在皇上心中的份量。

  譬如此刻,在西城門外就十分熱鬧。沈度一行,再加上顧家的人,個個翹首以盼,只是為了一個傅通。西城門的守衛再一次「嘖嘖」道:「皇上對傅家真是好!」

  沈度聽著這些感歎,心中不免有些起伏。表面上是這麼隆重的接待,私底下皇上準備換將。頗令人感歎。皇上此舉。不過是忌於傅通軍功太盛,外示殊禮,實則內情甚薄。

  他來不及想得更深。就見到遠處出現了數騎煙塵。只是片刻時間,那幾騎已經近在眼前,駿馬也如閒庭信步那樣,然後便停住馬蹄。一動也不不動。

  這樣的速度,這樣的控制。肯定是傅通及護送的西疆衛士兵!

  「噠、噠、噠」的馬蹄聲響起,一匹馬越過前面那幾匹,走到了最前面。於是,馬背上的人也出現在沈度眼前。

  顧霑上前一步。雙手拱迎道:「傅兄,一路勞累了!」

  馬背上的人,一身風霜之氣。神態卻不顯疲倦。他鬚髮有白,儒雅質彬面容。雙眼湛然有光。——這就是傅通!

  看起來就像一個老文骨,根本不像一個大將軍!

  沈度久聞傅通之名,卻未謀傅通之面。乍見到這樣的傅通,沈度心中驚異,動作就有些遲鈍,陳維差點就要咳兩聲來提醒他了。

  他很快就回過神來,朝傅通彎腰恭敬道:「在下虎賁中郎將沈度,奉皇上之令,特來迎接傅老將軍,給老將軍請安了!」

  他這話一落,陳維和岑長清等人就高聲喊道:「給老將軍請安!」

  傅通已經下了馬,聽了這些話便「哈哈」笑道:「不必多禮!皇上如此厚愛,臣心中有愧,倒是勞煩各位了。」

  一番照面互通姓名下來,就過了不少時刻。城門外非說話之地,因此顧霑和沈度都請傅通進城安歇再說。

  沈度邊請邊說道:「皇上在玄明大街為老將軍準備了府邸。但在下心想,老將軍會更樂見兒女承歡膝下。因此,在下已經向皇上請示過了,老將軍也可住在顧家。皇上有示,待老將軍歇息一番,他將有召。」

  這話,聽得傅通渾身通泰,他不由得看了沈度一眼。虎賁中郎將沈度,亦是朝堂中書舍人,更是沈肅的養子。

  年紀輕輕就穩居這兩職,從這話就可以看出,其人處事甚是靈活通透。這年輕人,不錯!

  一旁的顧霑適時道:「既如此,就請傅兄住在顧家吧,家中已經準備妥當了!」

  傅通點點頭,朝沈度一行人拱了拱手,說道:「那麼,老夫就謝過諸位了!遲些再和諸位開懷暢飲!」

  沈度笑瞇瞇的,卻沒有順著這話離開,反而說道:「由在下護送老將軍前去吧。」

  開玩笑,阿璧肯定會迎接她外祖父,這等光明正大見面的機會,他怎麼會放過?

  沈度要護送傅通,陳維、岑長清和葉固等人,自是不能先行離去。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護著傅通,朝宣平大街的顧家而去。

  且說,此時顧家正門已經打開,傅氏率領家中所有人都站在了前院,等候著傅通的到來。就連顧道行都由奶娘抱著,等著他的外祖父到來。

  顧琰跟在傅氏身邊,見到傅氏不斷地扭著帕子,她的心也跟著緊張起來。所幸,喧鬧聲很快就由遠而近,等到顧霑領著傅通來到大門外時,她的心情瞬間平復了。

  她就是這樣,越是喧鬧,心越安靜。

  最先出現的,是顧家的僕從。他們回到顧家後,就立刻分站在大門兩側,接著是顧霑和顧重安,他們在前頭引著,將傅通迎進顧家。

  一個風塵僕僕鬚髮花白的老人家,出現在顧琰眼中。這麼儒雅瘦削,像個文人,看不出是個大將軍。哪裡像評價說的那樣「勇猛剛武」?

  還有,外祖父身後,怎麼會站著計之?

  這些,都讓顧琰詫異,卻沒有顯露在臉上,只是垂著頭按著傅氏的吩咐喚道:「阿璧見過外祖父,給外祖父請安!」

  阿璧,這個小名,還是傅通親自起的。如今終於見到傅通了,顧琰心中有歡喜,有一種暖意緩緩流淌。

  傅通見到傅氏和顧琰,心中的歡喜和激動自是不用多說沒,但顧慮著現在是大門口,情緒不宜外露,只是拈鬚微笑道:「甚好,甚好。」

  他一心想著和女兒敘天倫,便側過頭,想和沈度說句話道別的客氣說話,卻不想沈度的目光不在他身上。

  這年輕人的目光,落在自己外孫女兒身上!雖則沈度異常快速地收回了目光,但傅通是何等敏銳的人,就那麼一瞬間,他見到了沈度眼底不及遮掩的柔情。

  柔情?這個年輕人心悅自己的外孫女?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等傅通再去看時,就什麼都沒有了。

  而此時,沈度開口說道:「在下就不阻老將軍了。請老將軍好好歇息,明日在下會帶您去京畿衛,再去宮中。」

  先讓傅通去京畿衛見孫子看,再召他去紫宸殿,這是崇德帝的安排,沈度只是負責帶路而已。

  ~~~~~~~~~~~~~~~~~~~

  為了給傅通洗塵接風,顧家的晚膳十分豐盛。席上推杯換盞、笑語聲聲,期間和樂融融自是不用細說。等到傅通回到嘉醴院,他已經微醺了,還道尚未盡興,硬是留住了顧霑。

  傅通見到傅氏過得這麼好,有說不出的高興。若說傅通有什麼遺憾,就是遺憾當然教導女兒之時用錯了方法,只顧著教她知書識禮溫婉賢淑,卻忘了教她謀劃人心殺伐果斷。

  他知道了顧重庭的事情,忍不住一陣唏噓。當年顧蘊寧在永安之戰的事情,傅通聽他父親說過,隱約知道一點點,沒想到當中會如此曲折複雜。

  當初想著顧家後宅簡單,卻還是有這麼多隱暗事。幸好,女兒現在過得很好,有乖巧貼心的外孫女,還生了小外孫,他也放心了。

  「顧老弟,現在京兆是什麼情況?明日皇上有召,我得有所準備。」傅通喝瞭解酒湯之後,頭腦漸漸清醒,這樣問道。

  他將顧霑留下來,就是想聽他細說京兆的局勢,心中有個明白。至於孫兒傅銘,既無性命之虞了,明日去見了他便知道。

  「銘兒受傷後,京兆就出現了私兵的傳言,聽著似針對你的。後來我隱隱聽說,皇上讓人去了西疆,又經常召見霍韜。我猜測,皇上是不是有換將的打算?」顧霑壓低了聲音說道。

  「這個是,薛守藩去了西疆,我還見了他。換將這個事情,十之八九。我只是不知,到底是誰謀劃了這些,京兆可有什麼端倪?」傅通問道。

  換將的事情他已經確定,不確定的是,皇上屬意誰,這背後的黑手是否露出蛛絲馬跡。

  顧霑搖搖頭:「方集馨家中出現了很多黑衣人,有人說這些黑衣人就是刺殺銘兒的人,也有人說這些人是專門去殺方集馨的。現在眾說紛紜,方集馨已經廢了,朝廷對此事也沒有什麼後續。」

  顧霑所知道的,已經比一般人多了,但最核心的那些事,他並不知道。縱如此,經由他的說話,傅通對京兆的判斷也更準確。

  他沉吟片刻,才說道:「如此,我心中有數了。別的事情,待我明日見了銘兒和皇上後,再作打算。」

  明日,會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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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5 09:57 AM

第228章:終於見面

  尺璧院中的顧琰,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她一直在想著傅通和傅家。想著,前世今生那些事應該怎麼說,才能表述清楚。

  外祖父來了京兆,這是因傅銘出了意外,也是因她和傅銘的謀劃。如今外祖父終於來了,那麼她和傅銘說的那些事,勢必要詳細和外祖父說的。

  不管怎麼表述,這事本身都驚世駭俗,外祖父會有什麼反應呢?想來,傅銘都能相信接受的事情,外祖父也能相信並且接受吧?傅家遠在西疆,就算顧琰能利用前世所知影響京兆,但對傅家的內部,她一無所知。

  前世傅家覆滅,除了京兆這裡有人佈局,傅家內部也必有誘因。無論如何,她所知的,定要早點說出來,讓外祖父和舅舅們早有準備。

  怎麼說?如何說?

  還有今生的事情。陳通記想必很快就會向外祖父匯報情況,到時候外祖父就會知道很多事情,很多她通過陳通記去辦的事情。她當初用陳通記,就預料到外祖父會知道的。

  外祖父知道了,會怎麼想?

  最新的一件事,是朱有濟即將接任西疆衛大將軍一事。換將的事情,外祖父肯定知道,但最後定了誰,他不知道。在這一事上,外祖父會退讓嗎?傅家安身立命之所在,是西疆衛大將軍一職嗎?

  凡此種種,在她腦海裡交織相會,讓她夜不能寐。直到聽了二更聲響起,她還睜著眼睛,望著不遠處的玉山子出神。

  水綠強忍著睡意。過來給顧琰掖了掖被子,低聲勸道:「姑娘,睡覺吧。有什麼事情明天再想。奴婢相信姑娘,什麼都會好的。」

  在水綠看來,現在尺璧院的狀況太好了,當初那麼艱險的事情都能過去,此後並沒有什麼好擔憂了。

  顧琰點點頭。將水綠的勸言聽在心裡。然後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她睡得並不安穩,做了一晚關於前世的噩夢,最後夢見秦績血肉模糊的樣子。還聽見自己哭喊著說:「秦績,你也有今日……」

  她悲愴地喊了一聲「娘」,然後猛地醒過來。睜眼細看,天色已經亮了。水綠和月白正在擔憂地看著自己。

  呼,原來是夢一場。

  「姑娘。老將軍已經出發去京畿衛了,是沈少爺陪著去的。姑娘要是困,可再睡一會兒。」月白這樣說道。對於顧家的情況,她的消息甚是靈通。

  外祖父去看望銘表哥了。還將會進宮去見皇上。她所知的那些事,並不那麼急……

  一大早,沈度就來接傅通去京畿衛了。這一次。陳維和岑長清他們另有事,並沒有跟著。

  一路上。沈度為傅通介紹京畿衛和傅銘的傷情。傅銘傷得太重了,並不是適合另挪他處,加上這裡有章老先生在,因此傅銘一直在京畿衛這裡養傷。

  得知傅通要來,京畿衛大將軍韋見厚、三營主將魯皋早就在營帳等著了。對魯皋來說,傅通這個名字如雷貫耳,能見這種傳奇人物,他心中既緊張又忐忑。

  畢竟,傅銘是在他轄下受重傷的,還差點死掉,更重要的是,兇手如今都沒有頭緒。就算傅通沒有責難,魯皋心中也過意不去。

  而對韋見厚來說,就不怎麼樂意見到傅通了。這很易理解,一個能力平平的主將,見到戰績彪炳的老將軍,總覺得矮人一等,心中甚是不好受。

  可是,誰叫傅通深得皇上厚遇呢?他想不出現,也不行啊。

  他們兩個一見到傅通,均執了下禮,姿態十分謙恭。略略寒暄了幾句,便引著傅通去見了傅銘。

  傅銘的傷十分棘手,經章老先生調養了這麼久,他還是得在床上養著。由於章老先生吩咐要多休息、仔細養,他平時也不怎麼說話,大多時間都是睡覺養神。

  「祖父,孫兒……孫兒……」一見到傅通,傅銘的眼眶就有些發熱,掙扎著想起身給傅通行禮。因久不說話,他說話都不利索了,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好了,好了,就這樣躺著,行什麼禮!越學越回去了!」傅通忙止住他,心疼地呵斥道。

  孫兒與印象中相比,瘦了一大圈。最重要的是精氣神受到重創了,整個萎靡不振。

  這個孫兒,是聰明靈活的,也是自信飛揚的,就算他刻意讓自己看起來像五大三粗的莽夫,但那種灑脫也是極具感染力的,得到京畿衛許多士兵的親近。

  如今變成這樣樣子,根源還是在於那場伏殺。

  此時沈度和魯皋等人已經退出營帳,讓這一對祖孫單獨說說話。營帳內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祖父,孫兒想著佈一個局,裝作重傷的模樣,然後讓祖父來京兆的。不想……不想卻是真落入局中了。那些人的路數,肯定是軍中的……」傅銘斷斷續續地說道,將當時的經歷說出來。

  傅通一字不落地聽著,然後問道:「為何要急著讓我來京兆?」

  這是傅通最想不明白的地方,不管是當初陳掌櫃回西疆送口訊,還是現在孫兒的話語,都沒有說到這個原因。看得出,孫兒很著急,但原因到底是什麼?

  傅銘謹慎地望了望營帳的入口,臉上露出了苦笑。總不能在此說:孫兒知道傅家有滅族之禍,心中急得不行,所以想祖父來京兆。隔牆有耳,若是讓人聽到了,那怎麼辦?

  他只是搖搖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說道:「祖父,請您單獨去找阿璧,她清楚這一切,會詳細跟您說的,她知道的更多。」

  聽了這話,傅通心中詫異,卻點了點頭。孫兒這番話語,就意味著原因在此不可說,得去找阿璧才是。阿璧,一個閨閣姑娘,會知道這麼多事情嗎?

  但孫兒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話,阿璧必是知道了什麼。到底是什麼呢?待面聖過後,得去找阿璧問個究竟。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面聖的事。想到即將面對鐵血帝王,傅通的心中便有些凝重。

  沈度見到他沉默不語的樣子,還以為他在心慼慼於傅銘的傷。想了想,便說道:「老將軍請放心,傅副將的傷看著有些眼中,但根骨治好了,很快就會好了。」

  傅通「哈哈」一笑,頗為感念這年輕人的關切,回道:「說來,老夫還要多謝沈小兄弟才是。多虧了你一直為銘兒奔走,不然他肯定沒這麼好過。」

  剛才魯皋他們都說了,銘兒遇刺後,沈度是第一個趕到了,還提醒去請章老先生來,隨後又為銘兒遞了「私兵」的信息。這些微末小事,才能看出一個人的用心之處。

  「老將軍嚴重了。我與傅副將相識一場,這些都是分內事,不足掛齒。」沈度這樣回答。傅通的謝意,他是萬萬不敢受的!

  傅通臉上掛著笑意,心想道:這個年輕人,真是不錯!

  此後兩人一路無話。在沈度的帶領下,傅通又再進了京兆城,然後通過太平門,進了皇城,最後來到了宮門外。

  就在傅通進入宮門的時候,沈度卻喚住了他,很輕很輕地說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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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5 09:58 AM

第229章:君臣(一)

  沈度很輕很輕地說:「老將軍,人命之外,無大事。」

  這話音很輕,但這話意,卻重逾千斤,讓傅通心裡一凜,震動不已。——他懂得沈度所說。

  常說死生之大,但死又常常比生重太多,蓋因生無所知,無喜無悲,而死有永歷,恆失恆念。生,則一切得有,死,則一切虛無。

  沈度在此時說這句話,無非是想提醒傅通一句:老將軍,只有活著,才有可能。

  傅通此去面聖,什麼事情都可能遇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生殺予奪亦即皇權。在皇上面前,謹慎應對,不管發生什麼,都要首先保證自己活著。也就是說,一切都可以容後再商量,什麼都不急。

  這是沈度這句話的意思,傅通太清楚了。事實上,他一直都是這麼做的,也是這麼告訴傅家子弟和西疆衛士兵的。他一直告訴士兵們,打贏了仗,並不是什麼大本事,只有贏了還活了下來,才是真正的勝利。

  這也成了西疆衛士兵的信念。因此,在與大盛的歷場戰爭中,傅通所率領的西疆衛士兵幾乎每場必勝,因為,士兵們要活著、活下來的欲望太強烈了。而在戰場上,只有打贏了仗,才能順利活下來。

  不怕死,非是真丈夫,戀生,才是人道天理。

  不想,今日在大定宮門這裡,他再一次聽到這個道理。還是從一個這麼年輕的人口中聽到,他感到無比意外。

  這個年輕人,比銘兒的年紀還要小一些,這個年紀,應該是最熱血最衝動的時候,會為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事情拋頭顱灑熱血。這是年輕人的特質和權利,值得欽佩。卻不值得讚揚。

  銘兒若沒有傅家的提醒。肯定不會想到這些。但這個年輕怎麼會這麼從容冷靜?怎麼會想得這麼透徹?真是太不簡單!

  傅通看著很儒雅,像個老文人一樣,但他是個武將。徹頭徹尾是個武將,還是個帶領西疆衛經過無數次浴血戰爭的武將。死生大義那一套,他知道,卻不會死板執行。他經歷過人命如芻狗的時代。才更珍惜自己的生命。

  他不避死,卻不會主動去赴死。這是他的選擇。是他當前所做的選擇。

  不管怎麼說,這個年輕人在此時說了這樣一句話,對傅通來說,就是最大的善意。在朝為官。能想得通透,還有這種善心,他再一次覺得:這個年輕人。不錯!

  他朝沈度點點頭,微笑著答道:「多謝沈小兄弟的提醒。老夫知曉了。」

  他道過謝後,腳步從容地跨進了宮門,在宮中內侍的帶領下,一步一步朝紫宸殿走去。他的心情,竟奇異地十分平靜。

  傅通上一次進宮,還是崇德二年的時候,距今已經八年了。按照軍制,各衛大將軍每兩年進京述職一次的,然而不知為何,在他任大將軍最後那五年內,他都沒有進京述職,而皇上,也並未召見他。

  一晃,八年時間就過去了。

  宮門、大廣場、守衛、紫宸殿,都和記憶中的相差無幾。紫宸殿裡面的主子,和當初相比,有什麼不一樣?

  傅通努力回想,竟記不起上一次見到皇上,是什麼樣的情狀了。看來,自己真是老了。

  就這樣邊想邊歎著,他來到了紫宸殿門前。這裡早有大小內侍聽令候在這裡了。由此可見,傅通進宮的事情,自上而下都有所準備了。

  為首的內侍正是常康,他遠遠就迎了上來,甩著拂塵迎道:「奴才見過老將軍。皇上正在殿內候著,請老將軍隨奴才來。」

  常康認得這位傅老將軍。八年前,他就見過傅通,那時候的傅通比現在年輕,也比現在有威勢。但常康看著,傅通比八年前更難看懂了,以往還看得見波瀾,現在是一點兒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靜水下面,會是怎樣的光景?

  他的腰彎得更低了些,繼續說道:「傅老將軍,您請進。」

  紫宸殿內,崇德帝坐在御案後面,努力讓面孔顯得柔和。他今日召見傅通,倒不是施威,而是想懷柔待之。

  一見到傅通,崇德帝的心就提了起來。和常康所想的一樣,傅通更深不可測了,他面上帶著恭敬感恩的神色,就像一位深沐皇恩的純臣,彷彿西疆衛什麼也沒有發生,那些交鋒博弈也不存在似的。

  這些年,崇德帝對傅通的認知,多來自朝中大臣和邸報。印象最深刻的,是傅通的軍功,還有那一封封請求劃加軍需的奏請,別的,就不太記得了。傅家在西疆衛的影響越深,傅通的樣子就越模糊了。

  如今一看,崇德帝才知傅家為何威望越來越盛,傅通這個人,絕不容小覷!

  只見傅通走到殿中央,然後跪了下來,雙肩深伏,態度那樣虔誠恭敬,口中稱道:「微臣給皇上請安,願吾皇萬歲!」

  呼……崇德帝微不可聞地吐出一口氣,然後和顏悅色地說道:「愛卿不必多禮,快快請辭,賜座!」

  他話語一落,便有內侍立刻將矮墩移了出來,請傅通坐了下來。此時刻,恰恰體現了那句話:臣事君以誠,君待臣以禮儀,真可謂君臣相得。

  傅通坐在矮墩上,微微低著頭,似在等待崇德帝的指示,眼角餘光觀察著他。與八年前相比,崇德帝的變化實在太明顯了。那時候,崇德帝登基才兩年,渾身散發著森冷威嚴,完全符合他「鐵血帝王」的稱號。

  現在,鐵血已經完全褪去了,只剩下威嚴,一舉手一說話之間,帝王至尊表露無遺,看著已不是讓人害怕,更多的是一種臣服。

  日子有功,任何事情都一樣,包括帝王積威。

  「愛卿一路辛苦了。朕已備下賞賜,以慰勞愛卿。」崇德帝這樣說道,關切地問起了傅通路上的情況,走了多少時日,經過何處驛站等等,充分體現著一個皇上對臣下的關心。

  「皇上對微臣關懷備至,臣心惶恐。托皇上的福氣,微臣這一路都很順利……」傅通恭恭敬敬地回道,將自己何時起行,又何時經過隴西衛等一一道來。

  他表現甚佳,還說了太原府一個驛站長的趣事,引得崇德帝「哈哈」大笑,可見真是有趣得緊。

  便如此,君臣兩人打著機鋒,說著各種趣事,一派融融的樣子,大家都絕口不提西疆的事,連一星半點與西疆擦邊的話題都沒有提及。

  到最後,兩人還討論起了道教。道教博大精深,他們兩個人其實都是半桶水,還說得津津有味,兩人都沉醉其中。

  崇德帝將白玉紙鎮輕輕移動著,笑問道:「不知愛卿可曾讀過《淮南子》?朕近日讀得《山訓》一篇,覺得奧義甚深,殊為有理。」

  傅通微微彎腰,掩住唇角的笑意,似郝然地說道:「臣才疏學淺,對《淮南子》所涉不多,願聽皇上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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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5 10:00 AM

第230章:君臣(二)

  傅通知道崇德帝提及《說山訓》必有用意。這一篇浩淼精深,他記得有和氏之璧、隋侯之珠,至多,隱約記得那一句:燿蟬明火、釣魚芳餌。

  皇上想說的是什麼呢?

  崇德帝微微笑道:「尤其是那一句:末不可以強於本,指不可以大於臂。下輕上重,其覆必易。朕近日總是在想,何為本,又何為末?指與臂又作何解?輕與重又當如何?卻總不得精義,不知愛卿能否為朕解惑?」

  他和悅地看著傅通,眉頭甚是舒展,威嚴都掩去了幾分,看著真是討論學問要義一樣,正在等待傅通的回答。

  只是,他和一個武將討論什麼學問?意不在此而已!

  意在何處,君臣二人都知道。這話,其實已經說得十分直白了,君為臣本,臣不過是微末而已,為人臣者,就要認清作為臣子的本分,而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臣的權力、威望絕對不能越過君!

  不然,本末倒置,上下顛倒,就招致傾覆!

  一字一字,層層遞進,就算是吳下阿蒙,都知道是什麼意思了,更別說是傅通這等機敏靈悟的人!

  他知道這意思,且不感到意外。皇上有召,當然不可能是和他說趣事聊閒話的,而是另有目的,才說了這一番話語。

  話語裡的深意,傅通知道了,但知道了之後會怎麼想、會怎麼做,這才是崇德帝想看到的,他想要的是傅通的態度。解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傅通會順勢而下,還是會死不知趣?如果是後者……不管怎麼樣。西疆衛大將軍之職,是不能再在傅家人手中的。崇德帝瞇起了眼,等待著接下來的結果。

  此時此刻,傅通想起了沈度在宮門口說的那句話,嘴角不禁揚了揚。死生之外,無大事,自然也無得失。

  傅通決定一如既往地遵循這個道理。在任何時候都要活下來。還要讓更多人的活下來。他想了想,便站了起來,語氣正肅地說道:

  「皇上。臣惶恐!臣乃一介粗人,只知忠君報國而已!傅家深沐皇恩,唯忠外無以報!皇上但有吩咐,傅家定必前往。死而後已!」

  說罷,他還抬起了頭。讓崇德帝可以看清楚他臉上的堅決,大有一副「皇上不相信,他就不坐下」的架勢。

  他的堅決,崇德帝看到了。對他這個態度頗為滿意,但是還不夠,他還要聽到傅通親自說出來。於是再問道:「那麼,傅老將軍如何盡忠呢?」

  嘴裡說說。誰都會。這一次,他是要知道傅通的實際行動。

  傅通的神色頓時十分尷尬,不好意思地說道:「臣已年老,恐辦事不力。但臣尚有子,可供皇上驅使。只是,臣來京兆之前,長子懷德身體抱疾,臣亦恐他有負於皇上。求皇上恕罪!」

  身體抱疾,難當其責,這是什麼意思,太清楚了!

  這一下,崇德帝滿意地點點頭,柔和地說道:「愛卿請坐下吧,朕自是知道傅家忠心不二的,朕心甚悅!」

  崇德帝當然是滿意的,這個結果是他期待的,傅通如此識相,那就省事多了,他不用再想什麼手段對付傅家了!

  待下之道當恩威並施,他也很清楚,當下便對傅通及傅家讚賞了一番,表示絕對不會虧待傅家云云。

  只要拿回西疆衛大將軍之位,將西疆控在手中,崇德帝覺得對傅家開恩補償,也是可以的。

  自古至今,君臣之道都是一個大問題,名宿大儒對此論述太多,歷朝歷代都有不同的取向。

  除了「君君、臣臣」四字外,還有「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這樣發聵之言,更有「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這種兩盡其道之法……

  但不管是哪一種描述,都不能掩藏這樣一個事實,那就是身為帝王,不管他怎麼想怎麼做,內心都是唯朕最尊。

  差別在於有的帝王行事克制柔和,可以控制內心的欲望,留下美談眾多,可謂之外儒內法;

  而有的帝王行事肆意激烈,卻不曾掩飾野心和並付諸現實,釀成災禍不斷,可稱之為外儒內霸!

  崇德帝曾被稱為鐵血帝王,無疑就是後者。外儒內霸,無褒無貶,端看的是什麼人在什麼情勢下而已。所以「為君難,為臣不易」才最切合王朝的情況。

  常康在旁邊聽著這對君臣的對話,只覺得後背起了一陣陣冷汗。明明這兩個人都笑著說,他卻覺得有刀光劍影在閃過。他怕,怕的是刀劍無眼,他一個內侍,已經沒了子孫根,就只有命一條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而殿中君臣兩人,仍是笑意晏晏,除了《說山訓》外,又說起了劉安,又說起了什麼「清靜」「無為」,說能真正做到這一點,才算得大成。

  凡這些,常康都不懂。但是,有人懂就行了。

  ……

  ……

  沈度守在宮門之外,等待傅通出來。今日他無奏事,當然不會入宮。本來他將傅通送進宮中,職責便算完成了。接下來,肯定會有內侍護衛將傅通送回顧家。

  但沈度怎麼能放心離開?且不說傅通是顧琰的外祖父,就只說傅通是從西疆衛來的,就足夠讓他等這裡了。

  他等待的時間頗長,一個時辰過去了,還沒有見到內侍將傅通送出來。傅通在紫宸殿裡怎麼樣了?他心裡著急,卻沒有表露出來。

  他是神色如常,但宮門局的守衛先沉不住氣了。畢竟,沈大人就這樣在宮門外站著,也不太妥啊。

  「沈大人,不如您先進來歇息歇息,待老將軍出來了,奴才會立刻通知您的。」守衛甲這樣說道,招呼沈度進宮門旁邊的矮房子。

  這矮房子,就是宮門局所在,這是宮中六局最特別的地方了。

  沈度經常出入宮禁,對宮門局的守衛十分禮遇,布下了一點善因,此時便有了善果。

  但沈度怎麼會隨便進宮門局?他正想拒絕,就遠遠見到傅通走了出來,這下,他都不用說什麼理由,只是謝過了守衛的好意。

  傅通很快就出了宮門,看著步履正常,臉色也沒變,看來沒在紫宸殿受什麼災,起碼全須全尾。——沈度只有這種簡單的想法了。

  待見到沈度,傅通還笑了笑,興致似是甚高,還問道:「沈小兄弟是否看過《淮南子》?這書集道家之大成,是好書,當去看看。」

  沈度一愣,跟不上傅通的思緒。傅老將軍這是受了什麼刺激?無端說什麼《淮南子》?紫宸殿裡發生什麼事情了?

  而那邊,傅通則是笑著,一步步離開宮城。直到回了顧家,他臉上的笑容才淡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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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5 10:01 AM

第231章:有表小姐

  顧霑因為傅通到來,特意告了假,顧重安也沒有去雲山書院,父子二人都在等著傅通回來。畢竟,傅通進宮面聖了……

  見到傅通平安回來,他們才吁了一口氣。沒傷沒痛就好了,別的都可從長計議。

  「父親,情況還好嗎?皇上怎麼說了?」顧重安關切地問道。岳父此時臉上十分平靜,他看不出什麼來。

  顧霑也目露關心,想知道傅通怎麼回答。他知事情肯定不會好,但不會好到什麼程度呢?

  「旁的倒沒有什麼,只有一件事重要。皇上準備換將,西疆衛大將軍之位,傅家肯定保不住了。」傅通歎了一口氣,這樣說道。

  「什麼?!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換將?舅兄的才出任三年,尚未到換將的時候啊!」顧重安大吃一驚道。

  他一直在雲山書院中教學,對朝堂之事不太關注,只是知道有朝臣彈劾傅家勢重。這種彈劾,每年都會出現那麼一兩次,他還以為這一次也不會怎麼樣,萬萬沒想到事情會嚴重到這種程度。換將?!這是天大的事!

  顧霑即使心裡早有預料,也忍不住一愣:「皇上真這麼說了?這事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他還期待著,傅通此次進宮,會對先前不利的局面有所扭轉,怎麼反而加快定下局面?可見,皇上心中早有決斷,就等著傅通來了。想到傅家沒了大將軍之位,顧霑都忍不住心酸。

  「皇上的意思就是這樣。我來京兆之前,已經有所準備。換將,也可接受。」傅通說道,接連猛喝了幾口茶。

  剛才在宮裡。他整副心思都放在與皇上對答上,根本就顧不上喝口茶,現在才知道口乾舌燥。

  他這副天塌下來當被蓋的態度,讓顧重安頗為著急。在他看來,西疆衛大將軍之位就是傅家安身立命所在,現在大將軍之位要沒了,那麼傅家如何是好?

  「換了就換了。傅家在西疆衛大將軍任上太久了。已經引起了很多人忌憚。現在退下來。未嘗不是好事。」傅通笑笑道,安慰這個女婿。

  他知道顧重安性子敦厚,沒打算將暗地裡那些事告訴他。說實在的。告訴他又什麼用?

  重安如今在雲山書院挺好的,專心教書育人就可了,旁的事情還是少理會為妙。

  顧霑朝顧重安搖搖頭,示意他離開嘉醴院。有些事情。的確不宜讓顧重安知道。

  顧重安離開後,顧霑才低聲問道:「傅兄。你打算怎麼做?須防不仁,就算交出大將軍之位,也要謀定後路才是。」

  大將軍之位不能說沒了,就沒了。就算位置沒有了。傅家也不能有損傷,更怕有人會在背後舉刀。

  聽得顧霑這樣問,傅通便想起了皇上最後說的「清靜」「無為」。帝王有言,一字一句都有深意。皇上特意提到這些字。是表明他自己無為。——皇上,不想在此事上落下刻薄寡恩的名聲。

  帝王無為,相應的,就是傅家有為了,這是想讓傅家主動請辭的意思!

  傅通在紫宸殿承下崇德帝的話語,就表示傅懷德不會繼續就任西疆衛大將軍。但傅家怎麼將這個位置交出去,謀求什麼樣的保障,都是要仔細考慮的。

  換言之,在紫宸殿中答應的事,要做到哪一個程度,傅通還沒有想好。

  他還沒想好,自是不知怎麼對顧霑說。最後只得搖搖頭:「此事我還在想,皇上雖有意,但這事也不急在一兩天。」

  「若需要幫忙的,儘管說。我這個吏部尚書還是有些用的。」顧霑這樣說道。

  「一定,一定,我肯定不會客氣的。」傅通「哈哈」笑道。顧霑為人仁厚,這是最讓人銘感的地方。

  顧霑很快就離開嘉醴院了,留傅通一個人靜靜思考。——他需要這個時間。

  良久,傅通才終於有動,從行囊裡翻出了一封請辭表書。這是他來京兆之前,傅懷德寫的,落款處還有西疆衛的印鑒。或許,這是傅懷德最後一次用這個印鑒了。

  傅通知道,兒子書寫這奏疏時,心中是如何不捨悲憤。傅家為西疆衛付出太多了,要交出這個大將軍之位,無異於心頭割肉。傅通心中又怎麼會不痛呢?

  他來回撫摸著這封辭表,想著什麼時候才將它呈上去,想著這封辭表會帶來什麼,久久不語。

  直到,隨從陳二帶著一個人回來,他才收起這封辭表,處理接下來的事情。

  陳二是傅通從西疆帶來的,他早上去了陳通記查探消息,現在才回來。陳通記是傅家在京兆的據點。傅通想知道京兆的情況,當然是通過陳通記。

  「屬下將三娘帶了回來,三娘會為主子一一道來的。」陳二這樣說道,為傅通介紹陳三娘。

  陳三娘請過禮之後,便將所知道的事情一一道來。她所說的事情甚多,其中說得最詳細的,當然就是傅銘遇刺一事。

  傅銘當初的計劃,她知道的不全,當時負責此事的是陳掌櫃。她現在所說的這些,主要是後續的處理及現在陳通記的現狀。

  「少主之前一直有令,若他不在京兆或出事,陳通記一切聽令於表小姐。表小姐道現在京兆事太多,讓我們專心蟄著便是。」陳三娘這樣說道,心情十分沉重。

  「表小姐?」傅通挑挑眉,出言問道。

  「是顧琰表小姐,她知道陳通記的情況。」陳三娘忙不迭解釋道。她一時忘了家中的人並不熟悉顧琰。

  阿璧,又是阿璧。她一個閨閣小姑娘,是怎麼知道傅家據點的事?

  從陳三娘的描述可知,阿璧通過陳通記做了不少事,而這些事情,大多和朝堂局勢有關。這些,都不應該是一個閨閣姑娘做的事情,甚至都不應該知道!

  阿璧……

  早上,銘兒讓自己單獨找阿璧,說她知道的很多,現在陳三娘也說了阿璧的獨特。看來,他要好好跟自己的外孫女兒談一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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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5 10:02 AM

第232章:我的前世(一)

  申時三刻,顧琰準時出現在嘉醴院外。她此來,是因為傅通往尺璧院傳了話,要見她。

  接到這個傳話,顧琰一點也不意外,心中反而有一種淡定,知道一直等待的事情終於到來了。

  昨日,外祖父去京畿衛看望銘表哥,接著又進宮面聖,此後嘉醴院一片平靜。顧琰不知道傅通面聖的結果如何,但她暗暗想著,就算外祖父沒有找她,她也要找機會去嘉醴院。

  關於朱有濟的事情,她要盡快告訴外祖父,讓他早作應對。

  此時,嘉醴院外站著不少僕人,有外祖父從西疆帶來的,也有顧家供外祖父驅使的。他們都站在外面,當然不是因為要迎接她,而是外祖父特意讓他們出來的。

  想及此,顧琰便對身後的月白說道:「月白,你留在院外吧,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

  她臉上帶著笑容,心中的緊張便消退了很多。想必外祖父已預料到:她即將要說的話,是萬萬不能外洩的,才會讓僕從都退出來,這樣敏銳機警的外祖父,她有什麼好怕的呢?

  況且,那些話語在她心中咀嚼了無數次,將它們說出口,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從她將事情告訴傅銘一刻開始,就會有今日告訴外祖父的時候。時日沉澱,早已準備好,是應該說出來了。

  「表小姐,老將軍在等著您,請隨屬下來。」一個年長的隨從迎著顧琰,這樣說道,態度十分恭敬。

  這是顧琰第一次踏進嘉醴院。踏進去一看,就發現境界開闊、環境清幽。處處透體現著用心,裡面還有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有如瀛洲之景,用它來接待最貴重的賓客,是當然之事。

  那年長的僕從將她帶至嘉醴院的雅房,便說道:「表小姐,老將軍就在裡面。請進。」

  他說罷。便敲了敲門,待聽到回應後,才推開門請顧琰進去。然後,飛快地退了出去。想必是像其他僕從一樣子在院外候著了。

  顧琰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著自己急速跳動的心,邁步走了進去。

  傅家雖然沒有幾個姑娘。但傅通接觸的姑娘家不少。因為他的老妻陳氏最喜歡小姑娘,西州之地各武將諸官員家的姑娘。都曾去傅家作客。——他見過許多小姑娘,卻沒有一個像自己外孫女這樣難明。

  十三歲的小姑娘,豆蔻年華,正是最好時候。加上從小嬌養著,容色自然是一等一的。這不是傅通驚歎的地方,讓他詫異的。是她的氣度,沉穩內斂、不驚不懼。彷彿已洞悉所有事情一樣。

  這樣的年紀,這樣的氣度,傅通以往絕沒有見過!

  傅通仔細打量著顧琰,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什麼來,然而什麼也沒有看到,一徑只有嫻靜。然而,這才令傅通重視。

  他一生經過太多事,見過太多人,觀貌相人總有點本事。偏偏,他什麼都看不出來,這才是阿璧不同尋常之處。

  京兆,真是人才風流之地,先是沈度那個年輕人讓他驚歎,後有阿璧這個外孫女讓他詫異。

  阿璧,不像十三歲的姑娘,銘兒說她知道很多事情,到底,她知道什麼呢?

  這樣想著,傅通便微微笑道:「阿璧,我昨日去看了銘兒,心中有諸多不解之處。銘兒說可以來問你,說你知道得更多,你到底知道些什麼呢?」

  聽了傅通的問話,顧琰的臉色有了絲絲惘然。她知道些什麼呢?她所知的前世那些事,很多已經改變,或有很多不會發生。那麼,這能算她知道的嗎?

  她知道,顧家沒有了,傅家被滅了,眼前的祖父還有在京畿衛的表哥,再過兩三年就會死去。還有勢盛的成國公府也會傾覆,被皇上視為太子人選的三皇子,最後會起兵謀反被誅。這些,算是她知道的嗎?

  「外祖父,阿璧知道的,有點多,而且亂。請問外祖父最想知道什麼呢?」顧琰這樣問道。並非她口氣大,而是實情如此。這麼多事情,她應該先說那一樣呢?

  傅通頓了頓,發現她臉有惘色,知她說的是實話,便說道:「我想知道的,是銘兒為何如此急著讓我來京兆。」

  這點,是他最疑惑的,卻一直沒有答案,最終答案是在阿璧這裡。

  「銘表哥急著讓您來京兆,是因為他知道了傅家在兩年後,將會全族被誅。表哥會知道,是我告訴他的。」顧琰回答,語氣十分平靜。

  正因為太平靜了,平靜到讓傅通想將此話當作玩笑都不行。他知道,阿璧說的是真的!想明白了這點,他才臉色驚變。

  「阿璧,你在說什麼?這是從哪裡來的胡話?!」傅通急急說道,將聲音壓低。

  不論是誰,聽到這樣的話語都會下意識地否定。他相信阿璧說的是真的,但他怎麼能接受?全族被誅?傅家上下那麼多人,這怎麼可能?

  「外祖父,這是真的,阿璧不是胡說。沒有誰告訴阿璧,這是我自己親眼看見的!」顧琰應道,慢慢抬頭看向傅通。

  她的眼眶漸漸發紅,心中酸澀而苦痛。是啊,若非真正經歷過那些事,若非親身深刻感受到那些苦痛,她也會以為,這是從哪裡聽來的胡話,她也希望,那些都不是真的。

  但是,前一世,她記得清清楚楚,片刻都不曾忘!

  她凝視著傅通,再一次說道:「外祖父,這是真的。崇德十二年,西疆傅家以通敵叛國之罪,全族被誅!直到崇德十八年初,已經得勢的九皇子和沈大人才為傅家平反……這是真正發生過的事!」

  「阿璧……」傅通驚駭地說道,喉嚨似被什麼堵住,什麼都說不出來,眼睛瞪大極大。這是真正發生過的事情,已經發生了。這……這是說,阿璧是那個意思嗎?

  「這是真的!這是我真正經歷過的事情,這是……我的前世。」顧琰閉上眼說道,淚如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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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5 10:03 AM

第233章:我的前世(二)

  這是我的前世……這是我的前世……

  這幾個在在傅通腦中炸開,轟得他心神震裂,神色也驀地變白。

  這個浴血征戰的一生的老將軍,在戰場上曾與最凶殘的敵人對峙,一生不知經歷過多少危難的時候,卻從來沒一刻像這樣,因為巨大的震驚,整個人都出於空茫狀態。

  這個面對著大定帝王威壓仍鎮定自若的人,在這一刻,失態了!——因為顧琰所說的話語,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

  逢年過節,他率領家族子敬神祭鬼,卻從來不會相信,這個世上會真的有鬼神存在。他所相信的,唯有存在的東西,而不是像顧琰所說的……她的前世。

  既有前世,便有今生。這麼說,阿璧活了兩輩子?那麼。她算是借屍還魂?

  他猛地站起,復又跌坐下來,最後終於穩住心神,艱澀地問道:「阿璧,這……是怎麼回事?」

  「外祖父,你可曾聽說過太常卿韓士元的孫女?就是因說三皇子謀反而被燒死的韓嫵?」顧琰這樣問道,試圖緩解驚愕的氛圍,給傅通更多緩衝的時間。

  韓士元是太常卿,傅通自然知道這個人。當年他孫女的事情鬧得很大,所以傅通知道一點點。他記得韓嫵是被當做妖孽燒死的,難道阿璧和那韓嫵是一樣的?

  顧琰點點頭,說道「是的外祖父,我和韓嫵就是一樣的,都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事。但是,我比韓嫵幸運得多。」

  接著。她語氣緩慢,將前世所有的事情一一道來。

  「崇德九年三月,爹和娘在西山遇到賊匪,被亂刀砍死。後來我便去了福元寺……」

  「崇德十二年末我嫁到了成國公府,成為世子夫人。不足一月,顧家和傅家就先後出事……」

  ……

  ……

  「崇德十八年,廢太子朱宣明謀反。後被俘。成國公府被焚燒一空,此即三初宮變。隨後我病重身亡……一醒來,就回到了十二歲。爹和娘還沒去西山的時候。外祖父,這就是我的前世。」顧琰這樣說道。

  她臉上猶掛著淚珠,然而聲音如此清楚,所述之事如此明確。

  傅通靜靜聽著。越聽越驚,當驚懼到達頂點之時。已經無可疊加,反他而漸漸平靜下來。

  就在一瞬間,他便想透了,就算這些事情是真的也沒有關係。因為。他還站在這裡,證明這些事情還沒有發生,沒有發生的事情。就算再艱難再危急,都有可能改變。——甚至。它們不會再發生。

  傅通是個武將,是從戰場上活下來的。他的性格當中有一種豁達堅毅,當最初的驚懼過去之後。他的接受力反而更高了。

  就算阿璧是重生的又怎樣?好歹,她還是人,再怎麼說,我還活生生站在這裡,傅家還存在著——傅通這樣想道,有一種兵痞意味。

  此時,顧琰已經站了起來,然後跪在傅通面前說道:「外祖父,阿璧居於閨閣之中,即使重活一世,都有太多難為之處。當初,阿璧連對付顧重庭都沒有把握。是以心中深深畏懼,便將事情告訴了銘表哥……」

  她低頭叩首道,切切說道:「阿璧將這一切告訴外祖父,是為免前一世的命運,免顧家和傅家覆滅之禍……」

  是了,她將這一切說出來,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為了改變前一世的不幸。現在許多事情已變,但仇人仍在、威脅仍存,命運尚且未知!

  「阿璧,快起來,快起來……」傅通忙伸手扶起顧琰,心中不由泛起了深深的憐惜。

  現在,他知道為何阿璧看著不像十三歲的姑娘了,也知道阿璧的氣度為何如此沉穩不驚了。這不是因為她乃驚世之才,而是因為她經歷了這麼多!

  她的沉穩,她的冷靜,是用傷痛和苦難堆積出來的。前一世的那些不幸,將這個十三歲的姑娘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知道了真正的原因,傅通止不住地心疼。這是他嫡親的外孫女,是他唯一的外孫女,他寧願,她像其他姑娘那樣無憂無慮。

  「阿璧……」傅通喚住她,想說些什麼,卻覺得言語蒼白,並能表達他的心情。

  最終,他長太息了一聲,說出最簡單最直白的心疼:「阿璧,你受苦了……」

  「不,外祖父,我並未覺得苦。如果不是經歷了前世的不行,我又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事情呢?現在爹娘都還活著,我就不覺得苦。」顧琰搖搖頭,被淚水濡濕的雙眼顯得更加晶亮。

  此時,她也想明白了,正因為有前一世的苦難,今生才活得這麼順利。前一世的哭,她當成了上天的饋贈,便不以為苦。

  「阿璧,這些事情,你為何不告訴你祖父呢?如此,你和銘兒就少走很多彎路了。」傅通仍在心疼她,想著她如果能早點將事情告訴顧霑,就不用那麼苦心勞慮了。

  「顧重庭的事情,想必外祖父已經知道了。但我時常在想,前世顧重庭能如此得意,與祖父的縱容優柔不無關係。因顧重庭之故,我並不信任祖父。」顧琰低低地說道。

  子不言父過,孫更不能論祖之失,這些話算是大不孝,但顧琰還是說了。與名義上的大不孝相比,顧家的存亡重要得多。在當時的情況下,她不能將事情告訴顧霑。

  死生存亡,哪敢有一絲絲輕忽?

  有些彎路,是一定要經歷過的,才能順利到達終點。直走的話,會撞得粉身碎骨。

  傅通想到顧霑的性子,心想阿璧說得也有道理。顧霑是仁厚,但在家事上,或許真是糊塗了。

  「外祖父,這些駭人聽聞的事情,還是不要告訴祖父了。隔牆有耳,有一便有二,我擔心這些事會被有心人聽了去,不必增加這些風險。」顧琰又再說道。

  審慎再三,這種事情越少人知道便越好。此事告知傅通,已是顧琰的極限,她絕不想再讓另外的人知道。

  前世的事情可以慢慢體味,當務之急是應對崇德帝,應對西疆衛大將軍之事,萬不能重複前一世的命運!

  「這是當然的!既然我知道了這些事情,就一定不會發生。雖然我現在都覺得傅家不可能會覆滅,但絕對不會讓命運重複!」傅通語意顛倒重複地說道。

  原諒他,即使他接受了這些事情,但要真正消化,還需要時間。當下他腦子亂哄哄的,旁的什麼也想不出來。

  反而是顧琰,她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朱有濟的事情。現在,外祖父最想知道的,想必就是這個。

  「外祖父,皇上屬意的西疆衛大將軍人選是朱有濟,現在朱有濟躲在定元寺中,怕是有人想對他不利……銘表哥遇刺之事,我疑與隴西衛大將軍龐贄有關!」

  ……!!

  屬意的人選?隴西衛的龐贄?!這些話信息量略大,傅通有些反應不過來,一時呆愣住了。

  他忽然覺得,這個外孫女所知的,好像不只是前一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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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5 10:04 AM

第234章:大家一起死!

  傅通的心情是如何跌宕起伏,沒有人知道。顧家人只知道,嘉醴院大門緊閉,傅通一直沒有出現。

  嘉醴院閉門之前,傅通就對顧霑說要清靜考慮,因此顧家上下都沒有人去打擾他,僕人在經過嘉醴院的時候,還小心翼翼地放輕腳步。

  傅氏心憂著父親,卻曉得他閉門思考必有重要原因,便也按捺著心憂。除了更加用心準備嘉醴院的吃食外,便沒有別的關心辦法了。

  三日後,嘉醴院的大門終於打開了,安靜已久的院子,開始漸漸熱鬧起來。很快,顧家的人便知道,傅老將軍已經「出關」了。

  顧霑聞訊後匆匆趕來,想看看這位老友如何了。甫見到傅通,心裡便一喜,笑著問道:「傅兄,你有主意了?」

  傅通眉裡眼裡都是笑意,週身通達舒適,分明就想明白什麼了。看來,傅家的事情已有應對了。

  「是的,我想好了,不日會將辭表呈與皇上。在此之前,我還要進宮一趟。」傅通點點頭說到,神態儘是舒展。

  「既如此,那麼我為傅兄安排,將意思呈到宮中……」顧霑這樣說道。皇上不是傅通想見就能見,得皇上有召才行。

  「多謝了,這個就不用勞煩老弟了。皇上指定了那位沈大人接待我,我去找他便是。」傅通又道。

  他已讓陳二去沈家了,那位沈小兄弟,不管是為公為私,他都要見一見。

  那天,阿璧說了朱有濟的事。然後便提起了沈度:「傅家的事,沈大人在其中出力甚多。朱有濟事的來龍去脈,沈大人也十分清楚。他是盟友,十分可信,外祖父可放心。」

  「盟友?」傅通當時聽到這兩個字,內心極為震動。在這個時代,盟友是一個神聖的字眼。有著巨大的約束力。

  所謂盟者。歃血誓也。沒有血的交情,何以稱盟?阿璧如此形容那位沈小兄弟,對其為人如此信崇。這是為何?

  「外祖父,是的,他是盟友,絕對可信。前一世。真正為傅家平反的人,是他。九皇子不過尊其意。這個人心懷天下百姓。是和外祖父一樣的……」顧琰這樣說道,臉上閃著奇異的光芒。

  她前世見證了這個人的榮光,也曾受惠於這種榮光。今生更與他有了不一樣的交集,對他的為人。她信之又信!

  傅通當時沉在震驚中,忽略了顧琰怪異的神色。如今想來,阿璧對那個人的前世今生都這麼熟悉。他們私底下肯定有不少交往。

  想到這些,傅通想起了當初沈度眼底的情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作為長輩,哪怕沈度再可信再優秀,他都生起一股惱怒暗火,有一種外孫女被拐跑的感覺,心裡太不好受!

  私相授受,真是豈有此理!

  因此在見到沈度的時候,傅通陰沉著臉,看著沈度的眼神也充滿了挑剔,恍如在挑著出戰前鋒一樣。

  面對這樣的傅通,沈度倒不以為意,態度還異常謙恭地和傅通相對。——誰叫沈度早就得知傅通怪異的原因呢!

  顧琰讓小圈給沈度帶了信,道是外祖父不日會找你,詢問朱有濟的事情,以外祖父的敏銳,必想到我們的往來。

  顧琰這麼說了,沈度便知怎麼辦了。所以說,信息透明真的很重要啊!

  見到沈度刀槍不進還笑著為他安排事情,傅通頓感無趣,便收起了故意為難的心思,臉色漸霽。阿璧的事情,他有的是時間和沈度慢慢磨,當下的事情倒是要盡快辦。受了顧琰影響,他準備問沈度一些局勢了。

  「老將軍,在下會將您的意思送到紫宸殿,不出意外的話,皇上明日就有召了。」沈度這樣說道。

  他知道崇德帝也在等著傅通,今日中書省有奏,他正好進宮稟告,才能篤定明日皇上有召。

  「我已準備好。對了,小沈,朱有濟現在如何?」傅通這樣說道,自動將稱呼換成「小沈」。

  對這個稱呼,沈度很樂意接受。傅通年老,又是西疆衛前將軍,更是阿璧的外祖父,這並沒有什麼不妥。再說,這樣的稱呼,無形中也是一種親近和認可,不是嗎?

  心中算盤打得劈哩叭啦響的沈度,忙回答傅通的問話:「他現在還在定元寺中清修。聽說定元寺的武僧這幾日抓了好幾個宵小,現在戒備更加森嚴了。」

  傅通望了他一眼,語氣篤定地說道:「那幾個宵小,是你派去的吧?打草驚蛇走,這倒不錯!」

  他就不信,此時還有人敢去定元寺對朱有濟不利!看向沈度的臉色多了些滿意。撇除阿璧的關係不錯,這個年輕人,真的不錯!

  沈度臉色微郝,隨即承認下來:「太后娘娘還在其中,定元寺戒備森嚴些總有好處的。」

  他這也是為以防萬一,才做了這個安排。人被逼急了,什麼都能做得出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他既讓皇上定下了朱有濟這個人選,就不會讓朱有濟出事,謹慎小心,總沒有醋。

  提及朱有濟,傅通便想起了備選名單上的另外一個人;隴西衛的龐贄。

  當時在西疆,薛守藩給了換將的提醒,別的都沒有說。傅通是來了京兆之後,才知道是龐贄往紫宸殿送了密報,皇上才會有一些列的動作。

  「龐贄,竟然是他,真是沒有想到!」傅通歎了一句,心中頗意外。

  隴西衛和西疆衛相鄰,對龐贄這個人,傅通所知並不少。他記得,龐贄一向中立,當年崇德帝爭位的時候,他也沒有站隊。此人給旁人的印象,甚是膽小怕事,只守著隴西衛過日。

  這樣的人,暗地裡謀劃了這麼多事,就是為了西疆衛?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龐贄真可謂深藏不漏,所有人都看漏眼了。

  背後設這麼一個大局,針對傅家的,真的是他嗎?

  「龐贄的名字出現在備選中,這肯定不是偶然,而是有心人所為。龐贄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入局,尚不知道。但龐贄和三皇子府有關聯,這沒有疑問。」沈度說道,算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三皇子背後有太多人,有誰參與其中,還摸不清。那些在方家的黑衣人,會是隴西衛的士兵嗎?

  「然則,小沈以為,背後那個人,是龐贄嗎?」傅通拈了拈鬍子,悠遊地問道。

  「……背後恐另有其人。」沈度搖搖頭。那些黑衣人殺傅銘、藏方家,龐贄應該沒有這個膽子。

  「那些人為了得到西疆衛,真是煞費苦心!想來傅家這麼多年守著西疆,倒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釘!看來,不止一衛參與其中。那麼,老夫只好那樣做了……」傅通忽而笑了起來。

  「老將軍的意思是?」沈度好奇地問道,實因傅通的笑容太奇怪了,令他有一種寒毛直豎之感。

  「既然那些人要傅家死,那麼大家就攬著一起死好了!」傅通眉一提,週身殺意迸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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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5 10:05 AM

第235章:開始打臉

  果然,第二日傅通就接到了崇德帝的傳召,亦在沈度的陪伴下,再一次去了紫宸殿。

  這一次,君臣相對倒十分平和,也沒有那些言近旨遠的話語。皆因在崇德帝看來,一切盡在掌握中,自沒有必要作那一番試探了。

  通機變者為英豪,傅通如此做法,倒與他的名字十分相符。如此想著,崇德帝便說道:「愛卿此舉令朕心甚悅。只是大將軍之位,的確不能由抱疾之人擔任,可惜了,可惜了。」

  傅通則回道愧對皇恩云云。剛才他說了兒子傅懷德身患疾病,已不能勝任大將軍之位,故而向皇上提出請辭。至於請辭表書,將會從西疆快馬急送過來,不日會呈與皇上。

  傅懷德的請辭表書,早在傅通手中,他這麼說只是為了打消崇德帝的疑心罷了。總不能讓皇上察覺他早有準備,就連請辭表書都準備好了!

  與帝王對上,傅通一絲一毫都要考慮到。

  崇德帝對傅通的識時務十分滿意,因此他不吝於對傅通表達善意,於是這樣說道:「朕說過,不會虧待傅家的。傅懷德請辭後,朕會從傅家子弟中擢升一人為副將。」

  崇德帝此舉,一是為了安撫傅家,二也是為了穩住西疆衛。就算他將西疆衛拿回來了,也要一個過渡的時間,將傅家人擺在明面上,乃上策。

  按照大定軍制,各衛配設兩名副將軍,副將軍職為正四品上,地位僅在大將軍之下,這在各衛中。是一個實權高位,很多人汲汲以求。

  按理說,崇德帝要打壓傅家,是不會再讓傅家人掌權的。但在崇德帝看來,傅家正好有這麼一個人能當副將,卻又不會看著傅家坐大。

  「朕記得,傅家還有一個子弟在西疆衛任職。名字叫做傅懷律吧?朕打算擢升他為西疆衛副將。愛卿意下如何?」

  沒錯。崇德帝打算擢升的人,就是傅通的侄兒,時任西疆衛都尉的傅懷律!他會選擇傅懷律。無他,是因為傅懷律的父親傅述與傅通不和,這些年兩人雖然都在傅家,卻沒有什麼往來。

  據說。傅懷律在西疆衛備受傅通一房的打壓,所以養成刻薄肆意的性子。若不是因為他是傅家人。就連都尉之職也不可能擔任。——這是往年西疆密報多次提及的傅家秘辛,傅懷律這樣的傅家人,正是崇德帝滿意的人選。

  傅通臉上一陣錯愕,下意識地道:「皇上。其實傅家還有更合適的人選……」

  「朕看著這傅懷律就很好,愛卿不用多說了。再說,都是你們傅家人嘛。一視同仁!」崇德帝止住傅通的話語,這樣說道好。

  傅通臉上猶有一絲不甘。但很快就大聲謝道:「謝主隆恩,謝主隆恩!」

  可不是隆恩?!從從四品下的都尉一下子擢升為正四品上的副將,乃是皇上天大的恩德!

  傅通低首垂目,掩住眼中的深意。他想到了多年前與傅述定下的一策,當年只是為了自污,沒想到現在真起了一點作用。

  得了這天大的隆恩,傅通本應滿足退出紫宸殿,但是他卻跪在紫宸殿上,低聲說了一個請求。

  「……如此一來,朝臣不會疑換將別有內情,同時,皇上還可以借此整頓軍中。現在軍中沒有大征戰,更怕兵將心變。臣懇請皇上答應!」傅通這樣說道,神情懇切。

  崇德帝意外地看著傅通,眼神滿是打量及不可置信。沒想到,傅通會提出這個請求。這麼說,傅通真打算不管西疆衛了?這一招,可真是釜底抽薪!

  只是,要不要允傅通所請?

  崇德帝思考著,一時定不下主意。帝王無話,臣下也不敢有言,君臣各有所想,紫宸殿內突然安靜了下來。

  時辰一點一點過去,殿中的龍涎香都燃了大半,最後崇德帝才點頭,說道:「朕允你上表。」

  允他上表,這就是說,這個表疏,他一定會納下。

  ~~~~~~~~~~~~~~~~~~~~~~~~~~~~~

  自傅通來了京兆之後,官員權貴們便在關注著他,看看因為他的到來會對西疆格局有何影響。然後好些天過去了,傅通都沒有什麼動靜,皇上對傅家的賞賜亦未頒發。

  正在官員們對此猜測的時候,在五月十五的大朝上,他們終於見到了傅通,也終於知道了西疆衛的局勢走向。

  在朝事奏對結束之後,他們竟然聽到了皇上宣傅通進殿。整個宣政殿霎時間安靜不已。傅通,他來做什麼?還是在大朝的時候?

  所有官員都將目光投在了傅通的身上,有七八品年輕官員還十分激動。西疆守護者,他們還能得見其人,真是……真是心卜卜跳啊。

  接下來傅通做事情,差點讓官員們的下巴掉了一地。傅通竟然代傅懷德上了表書,請辭西疆衛大將軍的表書!

  表書當然是傅懷德寫的,表上自陳:「臣任西疆衛大將軍三年以來,並無建樹,反而令得軍中糜費,如今身患疾病,自知深負皇恩,無法再任大將軍一職,請皇上另擇賢能,以保西疆萬年太平……」

  這個請辭表書,讓朝臣除了沉默,還是沉默!傅家請辭西疆衛大將軍之職,這萬萬沒有想到,太令人意外了!

  已知結果的霍韜、薛守藩等人,同樣靜默不語,只是心頭湧上慼慼:傅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西疆衛,要變天了!

  與眾官的驚愕沉默相比,傅通的神態就坦然從容得多,彷彿呈上去的只是一份普通的奏疏,而不是關係著十五萬兵馬的表書。甚至,他給人一種感覺,似乎這表書和傅家沒有關係一樣。

  這種淡定不驚的態度,看在裴公輔和王璋眼中,既讚賞又惋惜。可惜了,傅通可惜了,皇上,可惜了。

  裴公輔和王璋知道,傅通會出現在宣政殿,會上這樣一份表書,背地裡不知經歷多少爭鬥博弈。如今,事情已經成了定局……

  果然,皇上接下了傅懷德的請辭表書,甚至都沒有經過「三請三辭」那一套程序,就這麼接下來了。

  然後,崇德帝表稱了傅家在西疆的功勞,只是惋惜傅懷德身體有疾,國不能用此賢才。同時,為了肯定傅家在西疆的功績,特地擢升傅懷律為西疆衛副將,云云。

  至於最為重要的西疆衛大將軍接任人選,則沒有公佈。當此時刻,也沒有人會詢問這個問題。

  傅家的西疆衛大將軍之位,就這麼平靜地交出來了,讓人如此意外,卻又覺得理所當然。之前有朝官彈劾傅家貪權用兵,就連尚書令大人都說「不敢置喙」,回想起這些,朝官們心中一陣唏噓。

  宣政殿中站著的任遲,臉色漲紅,感到無地自容。前不久,他還大言不慚地說了一句「西疆衛都是傅家的,傅家何需養什麼私兵?」,現在,傅通的舉動就是「啪啪」打了他一巴掌。

  然而,打一巴掌還是輕的,傅通接下來上奏的事情,就讓很多人覺得,傅通簡直往他們胸口狠狠刺了一刀。

  傅通,這是想攬著大家一起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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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5 10:06 AM

第236章:點兵一刀

  傅通上奏的事情很簡單,概括起來就只有兩個字:點兵。

  當聽到「點兵」兩個字時,兵部尚書霍韜臉色頓變,裴公輔和王璋亦有所動容。

  與軍中有著密切利益關係的官員,則是不可置信地看著傅通。他們十分清楚,點兵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傅通連根基不要了,不僅如此,還有將另外十五衛大將軍的根基都挖掉!

  傅家沒有了西疆衛大將軍之職,竟然如此喪心病狂,連點兵的建議都能說出來!點兵?若是朝廷真的下令點兵,西疆衛必不能倖免。傅家自作死也就罷了,何苦要拖著其他人一起死?

  傅通沒有理會眾人的反應,繼續說道:「皇上,臣知道,先前京兆出現了私兵,有官員疑心是西疆衛的士兵。為表西疆衛清白,故臣懇請皇上恩准點兵!」

  如此一來,有官員連剮了他的心思都有,連任遲也挨了不少眼刀:叫你多事!現在,惹怒這個老狐狸了。

  這個時候,有人才記得,傅通眾多稱號當中,還有一個「老狐狸」,聽說他當年,將大盛最出名的將軍竇德耍得想哭都沒地!

  現在,果然不聲不響地插了十六衛一狠刀!

  不想,任遲挨了這些眼刀後,竟然雙眼一亮,不自覺地點了點頭。然後,他出列了,附和傅通之言,奏道:「臣以為,傅老將軍此奏言甚好!皇朝承平既久。是應該點兵了!臣懇請皇上准許!」

  這一下,官員們的眼珠子碎了一地。任遲這個人真是……奇葩啊!

  他臉上坦蕩蕩的表情在告訴大家:點兵,便可知十六衛的真實情況。這個,本來就是兵部的工作,他作為兵部尚書,是應該出言的。

  如此想法,如此行事。倒真是任遲這樣的人會有的!

  傅通的目光。也落在任遲身上。點兵這樣的奏請,還有人附言,不怕成為眾矢之的嗎?——他尚不知。這個人就是說出「西疆衛都是傅傢俬兵」那誅心之言的人。

  任遲出言之後,宣政殿就陷入了一種怪異的沉默。他們任何一個人都不敢像任遲這樣,就算是反對上奏之言,他們都要掂量許久。皆因。點兵這兩個字的份量,太重了!

  大定上一次點兵。還是崇德元年,崇德帝登位那一年。那一年,是為了整合二王之亂後的兵力,更是為了最大限度地施加帝王威嚴。才有了那一次點兵。

  點兵,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也不僅僅是字面上的清點士兵數量。而是包含眾多內容。主要的有三方面:軍籍的清點、財冊的核算、軍械的存耗費。

  這三點聽起來十分簡單,實際上要完成這三點。甚是艱難。

  須知,大定有十六衛,平均每衛有十萬兵馬,計有一百六十多萬士兵。一百六十多萬士兵的所耗所用,包括吃穿用度,包括軍械輜重,還包括戰馬的糧草場地。如果真要進行點兵,那麼必是一場浩大的工程。

  參與到點兵這項工程裡面來的,除了兵部之外,還須戶部核對錢財這一方面的內容,還須衛尉寺和兵器司查看軍械的情況,而且,還須有御史台的官員監察點兵過程!

  牽一髮而動全身,換言之,主要點兵進行,那麼朝廷就有眾多部司都要動起來,涉及的方方面面可想而知。

  是以崇德帝登位以來,就只有那麼一次點兵,唯一一次。

  現在,傅通由此奏言,若是皇上有允,那就是第二次點兵。知道何謂點兵,知道所涉之大,官員們怎麼能不審慎思量?

  而令朝官神色驚變的,令有人想撕了傅通和任遲的,除了點兵所涉重大之外,還因為現在軍中有一種現象,他們心知肚明。

  這種現象就是:冗兵!

  只要有軍隊存在,就會有冗兵現象。因為作為一個龐大的國家機器,士兵的數量是難以精準的。為了戰役的勝利,也為了充足的保障,實際士兵的數量一定會比軍籍造冊的多,這無法避免。

  冗兵現象在戰亂之時,出現得最少。因為接連不斷的戰役會極大地消耗士兵的數量,有時候士兵的數量還遠遠低於所需。連士兵都不夠用,又哪裡會有冗兵?

  相應地,冗兵的現象,在承平之時十分突出。沒有了一場場殘酷的戰爭,士兵們便能最大限度地活下來,又因為軍中條件優渥,漸漸地,士兵數量會越來越多。

  在這個時代,士兵可算是終身制,除非是殘了、病了、死了,不然就會一直在軍中,如此巨大的士兵數量,有很多是沒有用的士兵,但朝廷又嚴格規定各位有相應的士兵人數。

  那能怎麼辦?便只能瞞上,只能私底下補充青壯力量。這些青壯力量,有部分是朝廷默認的,但有更大的部分,是各衛私自招募的。

  按照朝廷的說法,現在國朝承平,哪裡需要這麼多士兵?應該不斷淘汰削減才是,又怎麼會承認士兵越來越多?

  因此,表明上,十六衛共有士兵一百六十多萬人,但實際士兵的數量,遠遠不止這個數量。

  這多出來的這些士兵,實際上就是各衛大將軍所養的私兵!這些私兵托於各衛之中,聽令於各衛大將軍,卻是朝廷在資養!因此,每衛的軍需耗費,一年比一年多……

  冗兵的情況,熟知軍中的人都心照不宣。如果朝廷點兵,這些私兵的存在必無法隱匿,到時不僅多餘士兵會被揚出來,各衛大將軍養私兵之舉也必被朝廷問罪!

  如此,不是自掘根基自尋死路,又是什麼?!——他們就不相信,西疆衛會獨清!

  立於殿中的朱宣明,心中驟然升起了一種恐懼。因為他太清楚冗兵的情況了,尤其是與他關係甚深的那幾衛的情況!

  如果那幾衛因此遭受巨大損失,那麼他要怎麼辦?他在軍中的勢力怎麼辦?

  沒關係,方集馨一定會出言阻止的。他雙眼張皇地往尚書省那邊一掃,卻發現那裡最前面那個位置空空如也。是了,方集馨現在還躺在家中,半死不活,又怎麼能出言反對?

  方集馨的份量是最大的,除了他,還敢有誰會清楚當中厲害,並立即出言反對呢?

  現如今,兵部尚書霍韜沒動,虎賁副將薛守藩沒動……軍中的人都沉默!

  中書和門下兩省的主官都像棵木頭一樣,根本就動都不動,其餘的官員聞風知意,全部都低頭靜默,誰會站出來,駁斥傅通這個上奏?

  就在這個時候,御史大夫俞恆敬出列了。他那雙永遠像含著深情的鳳目,緩緩掃過了傅通和任遲兩人,似是露出了一絲笑意。

  然後,他說道:「皇上,臣以為,傅老將軍此奏甚對!皇朝承平已久,正好趁著私兵這個契機,點兵!」

  他此言一出,朱宣明等人便覺得頭皮發麻,眼前一陣陣發黑。俞恆敬,他怎麼敢?他怎麼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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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5 10:07 AM

第237章:有人怕了

  俞恆敬是御史大夫,他既附言傅通的上奏,就意味著御史台站在點兵這邊,表示他們願意對點兵事宜進行監察。

  這對朱宣明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好不容易才有個官員出列,卻是贊同點兵的。他看著俞恆敬那雙深情的雙眼,恨不得戳瞎了它!

  可是宣政殿中的情況,不會因為他的好惡而停滯。緊接著,侍御史房莘出列了。而這塊石頭,也不是朱宣明想踢走就提走的。

  這個被稱為房頑石的人,聲音如石頭落地那樣硬邦邦的:「臣亦認為點兵可行。點兵和括隱一樣,對朝廷大有益處,可防止貪腐,可激濁揚清……」

  房莘的話語冷硬,說出的道理卻是一條又一條,而且條條都聽著很對,頓時讓官員們升起一種想法:點兵,真是好啊!

  不管是俞恆敬還是房莘,他們出列附言的原因都很簡單:他們想知道現在冗兵現象有多嚴重。

  朝廷養兵,是為了用兵。冗兵最惡劣之處,不在於靡費朝廷資財,而是在於削弱軍中的戰鬥力!

  他們擔心的是:士兵數量越來越多,朝廷軍需支付會越來越大,軍中作戰能力會越來越弱。一旦到了朝廷用兵之時,怕這些士兵會不堪一擊,到時候大定危矣。

  就算沒有傅通這個上奏,俞恆敬和房莘都打算找機會監察軍中情況。

  現在,趁著私兵這事,趁著傅通上奏,就是御史台最佳的監察機會。不管皇上是否准奏,他們都不會放過此良機。

  御史大夫和侍御史都觀點一致,作為監察機構的御史台已經表態了,剩下的人會怎樣呢?

  戶部尚書張龜齡也表態了,他是三皇子的岳父,知道三皇子與軍中聯繫甚深,背後有很多不能揚出來的事情。當然表示了反對。

  只是。他的理由有些牽強,道點兵乃一項浩大的事情,若真的動起來。會影響正常朝事的運作,而且沒個一兩年便不能完成點兵,如此一來,極大損耗朝廷的精力和錢財。云云。

  至於衛尉寺和兵器司的官員,則繼續一言不發。立志當木頭人。

  傅通沒有想到御史台的官員會附言,一時心情有些複雜。他知道朝廷不乏有識之官員,但是現在怕事怕勢的人太多了。點兵就是拿十六衛開刀,會大大得罪十六衛的大將軍。他沒有想到,會有官員敢不怕死,這麼快就站出來。

  點兵。現在對朝廷來說,是極有必要的!雖則會耗費很多官員的時間心力。也會耗費朝廷部分錢財,但其益處也十分深刻長遠。

  不能因為麻煩,就放任十六衛這樣下去,有病當治,有腐當剜,如此,十六衛才能康健正常。不然,就算士兵數量再多,最後都會不堪一擊。

  想必,這些官員明白了這些,才會出列。他心底,不期然地生起了一絲自豪,非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敢附言的官員。有這樣的官員,實乃朝廷之幸!

  御椅上的崇德帝,看到御史台官員的表現,心中十分滿意,面上也罕見地表露了出來。

  當下,他嘴角上揚,說道:「諸位愛卿所言極是。朕即位已十年,距上一次點兵快十年了。為了更清楚軍中的情況,查漏補缺,勘誤揚正,故朕有意點兵!」

  先前,傅通在紫宸殿和他說的請求,就是點兵!其時他錯愕不已,意外傅通敢提出點兵,但覺得傅通的說法甚有道理,覺著點兵可行,便允了傅通所請。

  經過這幾天的詳細考慮,他更覺得當時的允許是對的。此時點兵,對他這個帝王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點兵,是為查實軍中士兵、財物、軍械的具體情況,以便更清楚軍中的情況,最終目的當然就是摸清十六衛的戰鬥力。

  與此同時,通過點兵,還可以知道各衛大將軍是否真的盡忠盡責,各種資財是否用到了實處,兵將的考核擢升是否循實,可有賄賂之事……

  所以,在此時,他才會露出笑容,採納了傅通的上奏。

  隨即,他還下了十分明確的指示:令兵部主理此事,令御史台、戶部、虎賁軍協助。至於如何點兵、何時開始、何時結束這樣的具體事宜,當然是退朝後再議。

  經此,眾官便知道皇上早有決斷,點兵勢在必行。或許,皇上早就想拿十六衛開刀了,傅通的上奏,只是給皇上一個由頭而已。

  一時間,宣政殿官員的心潮起伏。西疆衛換將這個事情,已經夠意外夠重要的了,但接著還出現了一件更意外、更重要的事情。一波一波的,他們覺著心血都不太夠了。

  沈度沒有想到,傅通所說的「攬著一起死」就是這個意思。點兵,確實將十六衛都圈在其中,無一衛能夠掙脫。通過點兵,每一衛都要動一動,他相信,每一衛都藏著諸多內幕,點兵真的落到實處,這些內幕必見光,可不正是大家一起死?

  傅通這一招,真是高!沈度佩服得五體投地,起碼他自己就沒有想到這個辦法。從私怨出,但成大義之事,傅家的反擊,真真讓沈度開了眼界。——他又學到了東西,名為釜底抽薪。

  晚上,他回到東園將傅通的上奏告訴了沈肅,還微微笑道:「父親,這個傅老將軍真是厲害!孩兒佩服佩服。」

  沈肅點點頭,贊同沈度的說法:「此計的確甚好。傅通能在西疆盤桓那麼久,還立下那樣的功勳,的確不是一般人物。傅通選擇的時機也很好,現在朝廷無大事,有了私兵的出現,正好給了皇上下手之機。」

  只是,點兵關係著各衛的身家性命,各衛必然會極盡所能地阻攔此事。就算朝廷派了官員去各衛核實情況,都極有可能接觸不到真正的情況。各衛藏著的東西太深了,要挖出來並不容易。。

  想到這,他又加了一句:「這事,必會有很多艱難。真要動搖各衛的根基,還不好說。」

  聽了這話,沈度便知道了沈肅的意思,於是問道:「那依父親之見,有什麼辦法可以挖出他們的根基呢?」

  傅通提出的上奏,必然要執行才能有意義。如何做,才能知道真實的狀況?

  如何做?沈肅想著,臉上陰冷越發明顯,陰測測地說道:「要想點兵有用,唯有一途:死不了!保證這些去點兵的人怎麼都死不了,就行了。」

  他對軍中那些手段太清楚了,那是實實在在見血取命的,比宣政殿這種耍嘴皮子要恐怖太多。面對這種恐怖的手段,那就只有比他們更恐怖,才能成事。

  只有比他們更恐怖,才能成事。——沈度咀嚼著這句話,似乎有些明瞭。

  他明瞭,也有些人明瞭別的事情。那就是皇上要對十六衛動手,必要見血才行。對此,他們怕得要死,心中恐懼連生。

  此刻,在三皇子府的務本樓內,有幾個人正在說著話,他們都是因為擔心點兵才齊集這裡。

  「殿下,臣已經朝軍中送去了急信,請大將軍早作應對。現在才有此奏,距離真正執行還有一段時日,足夠讓大將軍準備足夠了。臣也會從中阻撓的……」尚書左丞蔣欽這樣說道。

  他在三皇子面前稱「臣」,是承認其「君」的身份了。若是崇德帝聽到他此自稱,會有什麼反應?誰知道呢,反正此刻他身處朱雀東路的務本樓,而不是在宮中的勤政樓。

  蔣欽是朱宣明的人,只是沒有方集馨那麼明顯而已,但他為朱宣明所費的心力並不少。

  「只能如此了,當避開點兵,不宜直接對上。那些多出來的士兵得藏好才是。」朱宣明回道,神色甚顯陰沉。

  現在尚書省沒有了方集馨,幸好還有一個左丞蔣欽,倒也算接得上。這會兒,朱宣明倒希望尚書令一直缺著了,如此一來蔣欽便實際上掌管著尚書省。

  要將蔣欽推上尚書令這個位置,還真是比較艱難……不知不覺間,朱宣明的神緒游移了。

  「殿下……」秦績適時低低地喚了一聲。他的目光一直在朱宣明身上,立刻就發現了這種失神。

  「殿下不用著急。點兵一事雖涉重大,卻並不是無計可施。其餘各衛的情況幾乎不用理會,我們的人就專心盯著那一衛就可以了。如此,不管有多少情況都可以及時掩抹掉。」秦績這樣說道,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

  朱宣明和蔣欽都看向秦績,細想的確是這個道理,專心抹平那一衛就可以了,其他的,倒關係不大。

  「再說,不管誰去那裡點兵,總要顧著小命才是。不怕死的人,可是很少的……」秦績又笑道,意有所指。

  這輕柔的笑語,不知怎的竟令蔣欽心裡一陣發冷。他開始有些同情將會去那邊點兵的人了。

  聽了這話,朱宣明仍是皺著眉頭。他的心裡,總有一絲不祥之感,覺得點兵真會出什麼事。現在,就只希望兵部那邊能拖沓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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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5 10:08 AM

第238章:掛上我的名字

  然而,讓朱宣明失望的是,這一次兵部的辦事速度比以往都要快,而且要快得多。

  就在傅通上奏後的第二天,兵部就著手處理此事。沒兩天,一份詳細的奏疏就遞到了崇德帝面前。據說,崇德帝看了這份奏疏後龍顏大悅,當即就下了旨意,令兵部會同戶部、衛尉寺和虎賁軍立即執行。

  當然,崇德帝通過這個奏疏的時候,裴公輔和王璋是在紫宸殿內的,因此這奏疏快速地蓋上了中書、門下的大印,等朱宣明等人知道時,奏疏早已經下達了。

  這個速度,完全不符合朝廷往日拖延的作風,讓他們懷疑兵部是不是早有準備,不然不可能這麼快!

  況且,這麼重大事情,在三兩天內就落定了,這簡直兒戲!

  但皇上已通過、加了中書門下兩省大印的奏疏,怎麼會是兒戲?而是實實在在的王令,是當前立即執行的事情。

  這極快的速度讓朱宣明等人措手不及,但兵部奏疏的內容,就令他們心驚膽戰。他們萬萬沒想到,兵部會想得那麼周全,還想得那麼狠!

  還讓不讓十六衛有活路了?

  這紙奏疏的內容很多很詳,真正吸引他們注意的,唯有這麼一句話:「宜分東、中、西三路,各五百虎賁士兵護之,逐衛而點」,而其中,「五百虎賁士兵」這些字樣高亮得簡直要刺瞎他們的眼。

  須知,虎賁軍就只有三千人而已。如今,為了點兵,皇上竟然分了一半的人出去。虎賁士兵是皇上的專屬護衛。這五百的虎賁士兵,意思也可以理解為「如朕親臨」,這是一種巨大的震懾,足以讓十六衛生怕。

  就算他們不怕,也沒有關係,以這五百虎賁士兵的戰鬥力,也可以打到他們怕為止!

  這麼大的手筆。這麼強的護衛力量。說明了皇上的決心,必要將點兵執行到底。

  想明白了這些,朱宣明等人的臉色又白又綠。這樣的速度。這樣的設置,都顯出兵部在點兵一事上的不同尋常。霍韜,什麼時候變得又快又狠了?

  朱宣明總覺得,霍韜的背後。肯定有人在推動這一切,究竟是何人呢?在密切關注事態進展的同時。他也令人去查霍韜了。

  點兵的事情仍在推進,這個奏疏通過中書門下下達之後,兵部、戶部、衛尉寺、虎賁軍和御史台就立即動了起來。各處的官員在主官的安排下,都聚集在兵部。

  為此。兵部還臨時辟了一司,就名之為點兵司!

  先時,戶部尚書張龜齡早打定主意。一定要拖延推搪點兵一事,但兵部那紙奏疏。直接建議戶部侍郎柳縉雲處理此事。換言之,點兵司越過了張龜齡,直接將柳縉雲要了過來。

  張龜齡同學,你慢慢拖延吧,龜速也沒有關係了……

  點兵司甫成立就這麼強橫,然後張龜齡只能目送柳縉雲去點兵司,不敢加以阻攔,就連朱宣明,也沒有半句話可說了。

  因為,他們知道了點兵司的主官是誰,朱宣明也知道了背後推動點兵的人是誰。這個人,讓他們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懼,根本沒有勇氣與之抗衡。

  這個人,就是帝師沈肅,鐵血帝師!

  正是他,主理著點兵司,統管著兵部、戶部、衛尉寺、虎賁軍和和御史台這無五處聚集的官員。難怪,兵部的速度會這麼快,難怪,皇上會有這麼大的手筆。

  有沈肅這個金漆招牌掛在點兵司上,就如同法力最強大的鎮獸神一樣,根本就沒有妖魔鬼怪敢動一動。

  可是,怎麼會是沈肅呢?沈肅怎麼會參與到點兵當中?自沈肅帶著沈度出現在京兆以來,就沒有擔任過任何官職,也極少參與朝廷政務,就連皇上多次征辟,他都拒而不受。

  所有人都以為,沈肅會一直這樣下去,在沈家養老至終的。先前,他還得了重病,半截身子都埋到土裡的了。現在,怎麼會出任點兵司主官?

  朱宣明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何沈肅會插手點兵之事,非但他想不明白,就連崇德帝也想不明白。

  就在傅通上奏的當天晚上,沈肅進宮見了崇德帝。他自三月初受傷以來,就沒有進過宮了,就算被救回之後,聽到崇德帝有召都推搪說出行不便。現在,竟然主動進宮了。

  乍聽到他要進宮,崇德帝既疑惑又欣喜。畢竟,沈肅是他的老師。再怎麼說,崇德帝還是希望有人可以說說話的。

  崇德帝沒有想到,沈肅進宮竟然為了點兵之事。一番寒暄過後,他就直接說道:「皇上,點兵之事草民已經知道了。草民不才,願為皇上分憂。」

  他頓了頓,然後抬起頭,直視著崇德帝,慢慢地說道:「草民建議成立點兵司。點兵司,就掛上草民的名字吧。」

  點兵司,就掛上草民的名字吧……崇德帝想明白這話的意思後,眼中有不可置信,還有無法掩飾的狂喜。老師,願意出任官職了?願意繼續為他辦事了?

  沈肅繼續說道:「皇上,草民就幫著您管著點兵司。至於官職,就不必了。」

  他願意主理點兵司,是為了點兵之事,這並不代表著接受官職。再說,他這個人本身,比任何的官職會更有威信和說服力。

  「好好好,老師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崇德帝順從地說道,心中十分高興。

  只要老師肯為他辦事,受不受官職都無所謂。他相信,有了第一步就會有第二步,老師既願意就點兵一事為自己分憂,那麼,就會繼續有其他分憂之事。

  不怪崇德帝會如此高興,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沈肅的本事了,有了他主理點兵司,那麼就可以放心了!

  點兵之事,必然會執行到底。十六衛的情況,必定會十分清楚,他想知道的事情,就一定會有答案。

  老師鎮守在點兵司,魑魅魍魎就不敢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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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5 10:09 AM

第239章:即將去

  一大早,平時甚是安靜的沈家就變得很熱鬧。陸陸續續的,不斷有人進入沈家。

  細一看,這些人都是朝廷重官,當中不乏有一動就令人抖三抖的官員,譬如御史大夫俞恆敬,又比如兵部尚書霍韜,一個監察百官,一個掌管軍令,這兩個人,朝中沒有誰敢忽視。

  與他們一起進沈家的,還於戶部、衛尉寺和虎賁軍的人。這五處官員齊聚,不消說,是為了點兵司的事情。

  沈肅沒有品階職位,只有他這個人而已。名義上他是點兵司主官,但實際上,他並沒有做什麼具體事,只是掛上個名字而已。

  但對俞恆敬和霍韜等人而言,有了「沈肅」這個名字就足夠了。如果沒有沈肅,點兵司或都不會辟設,兵部奏疏不可能這麼快完成,也不可能會這麼快就通過……

  這一切,都是因為沈肅的影響力。更重要的是,沈肅指明了一條可以將點兵順利執行的道路,那就是借助虎賁軍的力量。

  「大人,多謝了!這一次點兵事,勞煩大人了。」霍韜這樣說道,語氣十分感激。

  他官居正三品,權力有之,勢望有之,雄心亦有之。但說到點兵,他還沒那麼大的信心和勇氣,如果不是沈肅主理點兵事,他的雄心會深深藏起來。

  說他膽怯也好,說他識務也罷,他在接下點兵之事後,的確覺得此事太難辦,而且辦不好。他本想著,這事能意思意思走過場就很不錯了。

  沒想到。沈肅竟然出現了。有這樣一尊大神在,霍韜馬上就判斷出情勢不一樣了,點兵之事能執行到底。而他自己,也第一次完全遵照了自己的心意,火速就往紫宸殿遞了奏疏,然後得到了官涯最快的批復。

  那個時候,在他想著這點兵如何安排的時候。沈肅找上了他。然後神色冷淡地說道:「分東、中、西三路去點兵就好了,每一路佑五百虎賁相隨。如此,前去點兵之人就能盡心落力去辦事了。」

  這話有如醍醐灌頂。令霍韜對點兵之事豁然開朗。是了,只要有了足夠的保障,正直的官員就一定會用心去查。世上只怕有心人,就算各衛的水再深。總能摸出魚兒來的。

  有了沈肅的存在,霍韜簡直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不過是一兩日功夫,就拿出了一份完整的奏疏。

  現在,奏疏已經下達,他會從這五處挑選出最正直無畏的官員。去執行點兵的事。接下來,點兵之事就算正式開始了。

  真正艱難的事情,在於去了各衛之後。但事情畢竟有了好開頭。還有了足夠保障,他可以稍稍期待一下。

  因此。他此時此刻對沈肅的謝意,發自肺腑。

  一旁的俞恆敬聽了霍韜的話語,不禁點了點頭。帝師沈肅主理此事,的確是讓人感激的,但除了感激,俞恆敬還有另外一種更深刻的感覺。

  那就是敬重,敬重他的為人,敬重他能挺身而出,敬重他為了大定長治久安而作出的選擇。

  沈肅一直不擔官職,也極少理會政事,唯獨這一次,擔下了點兵這個事情。這又是為什麼呢?

  他看著這個大病尚未痊癒的老人,他臉色陰冷看著令人畏懼。不知為何,他心中竟湧起一陣濃重的酸澀,這種酸澀,蓋過了他心中的感激和敬重,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沈肅沒有理會這些人在想什麼,只是擺了擺手說道:「我已經說過了,具體的事情你們直接做就可以了。事有阻攔,再來找我。」

  他已經久不理事,再接觸這樣的事,真是諸多不適應。事實上,如果不是為了表態,讓暗處那些人知道他的確攬下了點兵這攤子,他還不想見這些人。

  沈度立在沈肅身側,將霍韜和俞恆敬等人的舉動收入眼中,他們此來,主要是匯報點兵事的具體進展:如今做到了哪一步,將會挑選那些官員去點兵,等等。

  父親,並不想聽到這些事情吧?在父親看來,現階段可以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剩下的,就是看點兵官員去各衛的情況,無非是盡人力,沒有太多可以指點了。

  此時,沈度終於知道父親先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父親正在實踐那句話:保證那些去點兵的人,怎麼都死不了。

  每路五百虎賁士兵,並不是為了去核查各衛,也不是為了挖各位的內幕,他們是為了保護那些去點兵的人,保證他們活著。

  他們能活下來,加上皇上的態度,那些去點兵的人必盡其能,點兵就可以辦成了。

  父親的存在,就是影響皇上的態度,推進點兵一事的進程。現在,都做到了。

  沈度知道父親為何會這麼急,是為了爭取時間,不給各衛有反應的時間。如此,便能得到最真實的情況。如果半個月、一個月之後再開始執行,各衛什麼情況都準備好了,什麼都抹平了,點兵的意義就不大了。

  父親沒有說什麼,卻是什麼都提前準備好了,他懂得父親的心,知道他參與點兵,是為了什麼。

  因此,他會循著父親的心前行,為點兵之事盡自己的心力。如此想著,他便開口說道:「父親,孩兒願意帶著五百虎賁士兵前去點兵!」

  他這請求一下,霍韜和俞恆敬的臉色便微變。此去點兵,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是否會遇到危險。帝師就這麼一個養子,沈大人其實沒必要去冒險的,可以帶虎賁士兵的人還有……

  他們只顧著擔心帝師膝下空虛,卻沒有想到這是一種自私的想法。既然旁人都能帶虎賁士兵去點兵,沈度為什麼不可以呢?他還是虎賁中郎將,更是義不容辭。

  所幸,沈肅沒有他們這樣的想法。當下他冷笑道:「你當然要去的。我已安排你帶著虎賁士兵,與其他官員一起,去中路。」

  中路,是指太原府、劍南府一帶的各衛,其中就包括襄陽衛!

  聽到沈肅的安排,霍韜和俞恆敬對視了一眼,覺得自己應該遺漏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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