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平仄客 -【權貴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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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4 11:33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4-25 02:11 AM 編輯

第120章:及冠之福

  轉眼就到了臘月初二,這是沈度及冠的日子。從申時開始,延喜大街上陸續出現了很多人,有官員有商人有百姓,他們身後跟著捧著賀禮的僕人,如潮水一樣湧進沈家。

  沈肅是帝師,沈度是中書舍人,身份和地位擺在這裡,京兆官員都知道沈度的及冠禮宴,是要送禮的。在皇上和宮中貴人都往沈家送了賀禮之後,他們就十分清楚這禮宴,他們一定要來,而且要備禮親自來!

  這些官員哪一個不是人精?皇上對沈度都厚遇無比,他們又豈敢怠慢?就連宗正卿朱有洛都忍住肉疼,掏錢給沈度買了一塊龍巖端硯,以作賀禮。

  本來們朝官們心想,備下賀禮親自前來,已經對此事足夠看重了,不想去到沈家之後,才發現很多朝中大佬,對此事不僅僅是看重而已。

  除了沈度之外,坐在前堂為沈家招呼賓客的,是刑部尚書陸清和中書侍郎杜預。這兩個人,都是朝廷三品文官,都是京兆一時人物!

  可是這兩個人,卻在為沈度引賓置客,而且無半點為難之色,態度端的熟絡自然!

  這兩個人,還不是讓官員們最驚訝的,他們看到陸清和杜預身邊站著的小孩兒,更是驚訝得一陣呆愣,不知該如何反應。

  這小孩兒七八歲大,穿著一身天藍蟠龍紋雲錦,腰間懸著一枚蟠龍配,他身形微胖,一雙大刀眉為他增色不少,尤其是他雙眼熠熠笑著。讓他奇異地多了絲清俊,隱約有龍章鳳姿之質。

  的確,這是龍子沒錯!這位不正是安婕妤所出的九殿下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和陸清、杜預一起招呼賓客?皇上竟對沈家、沈度如此看重!

  這只是一個及冠禮而已,沒錯吧?為毛是九殿下在招呼賓客啊?朝官腦海中有千匹馬在奔騰,臉色開始怪異起來。

  他們開始思忖著先前備下的禮,是不是輕了。有心竅靈巧的官員。早吩咐隨行的僕人立刻趕回家中。將庫房中那個壽山田黃凍裝好送來沈家。

  若是別的還好說,但這見風趨勢的本事,可算是京兆官員的看家本領。於是沈家就出現了這樣一副畫面:不少官員隨行的僕人。隨便找了個由頭風風火火地往家裡趕。

  沈度看著這些官員僕人的動作,只想搖搖頭。這樣,完全沒有必要,他都已經打定主意了。太貴重的賀禮是絕對不會收的。

  無功不祿,無德不重。他只是及冠而已,弄得這麼大場面做什麼?按照沈度的本意,及冠不是什麼大事,簡單邀約陸清等人前來做個見證就好了。沒必要這麼隆重誇張。

  但是沈肅認為及冠是極其重要的事情,堅持將此事大辦隆辦,而且還要給京兆眾多人家下帖子。邀請他們來參與這一件沈家大事,見證沈度加冠表字。

  當沈度表示反對的時候。沈度只是憐惜地看著他,然後歎息道:「若是沒有當年那些事,你的及冠禮必是京兆盛事眾人來賀,如今怎能不辦?」

  沈度一聽此言,便什麼反對的話語都說不出來了。沈肅待他親厚若此,舉行及冠禮要給他隆重尊榮,是一片切切愛惜之心。這樣的心意,沈度無法拒絕。

  為此,沈肅還進宮求了崇德帝,請求借太官署令孟少言一用,仍是為沈家沒有這辦宴本事的人,請孟少言代為打理沈度的及冠宴會。

  崇德帝准許了沈肅的請求,還樂意錦上添花,為沈家送來了賀禮,算是萬分給沈肅這個帝師的面子了。

  非但是沈肅,就連陸清、杜預這些人,都認為沈度的及冠禮應該隆而重之,還興致高揚地在其中搭一把手,就好像在為自己兒孫籌備及冠禮一樣。

  陸清親自為沈度準備了采衣玄端等吉服,又精心準備了篋簞蒲席等禮器,每一樣東西都過眼再三,以保萬無一失;

  杜預則協助沈肅挑選加冠賓者,為沈度一加戴初冠的,自然是沈肅,這個是完全不用考慮的。

  他們最終選定了中書令裴公輔作為三加正賓,國子祭酒葉端作為二加嘉賓,這兩個人在朝中聲望甚隆,而且膝下都子孫繁茂,為沈度加冠最合適不過了。

  按理說,安國公、成國公等勳貴公爵,是為官員子弟加冠的最佳人選,但是沈肅和杜預在挑選的時候,根本就不曾考慮過這些人,反而選擇了朝中的權臣加冠。

  他們為沈度所做的每一件事,為沈度所用的每一點心,沈度都看在了眼裡,令他感念感激不已,哽咽至涕淚四流。

  沈肅、陸清、杜預等這些人,不曾承過他父祖的恩情,甚至還與他父祖政見不同,當年亦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可是如今,這些人待他與家中兒孫沒有任何分別。

  說到底,這都是他父祖積下的福蔭,讓他一直受惠至今。雖然已無父無母無家無族,但此刻沈度感動的不是悲傷苦痛,而是無邊的幸運,因為有這些人……

  沈度沉浸在自己思緒裡,忽而覺得自己衣衫被人輕輕拉了一下,他下意識看著身側,只見朱宣知看著自己,眼中有些擔憂。

  「您怎麼了?」朱宣知看見沈度眼眶通紅,似乎很難過的樣子,便這樣小聲地問道,忍住那一聲「老師」的稱呼。

  他是去紫宸殿求了崇德帝,說要報當時沈度的救命之恩,要為其及冠禮增添尊榮,才得以來到沈家忙前忙後的,還求了安婕妤往沈家送來賀禮,都是為了慶沈度及冠。

  朱宣知年紀雖然,卻知道及冠禮十分重要,他除了自己,就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了,便大刺刺往沈家一站。與陸清、杜預等人招呼賓客,就是他的賀禮了。

  那些官員見到本殿下站在這裡,怎麼也會有點眼色,將賀禮送得重一點吧?——原本的朱小胖子打著這樣的小算盤。

  沈度看著朱宣知已略看得出清俊的臉,眨了眨眼,心中有一股暖流湧過。差點忘了,還有朱小胖子。他為了自己的及冠禮。也做了很多努力。比如,每天繞著宮牆努力跑圈,就是為了將身上的肥肉甩去。讓自己看著順眼一點;比如,硬迫軟磨地讓安婕妤送禮來沈家,等等。

  這個小弟子,還真是個有趣的人呀。尤其此刻擔憂又害怕他的樣子,更讓沈度一陣樂。那一點點暗感就這樣被打掉了。

  「我沒事,九殿下好好照顧自己。」沈度拍拍他的手,這樣說道。說罷,他就明顯感到前堂安靜下來了。隨即他的目光就看向了門口,然後半瞇起了眼。

  長隱公子來了,帶著烹茶的僕童。出現在沈家,為沈度送來及冠賀禮。他一出現。就讓喧鬧的前堂寂靜了。他一身依舊月白寬袍長袖,仿若人間謫仙,將世間所有繁華光綵帶到沈家這裡。

  他帶著笑著慢慢走近沈度,從袖中拿出了一個東西,遞給沈度,笑著說道:「今日是沈大人及冠的大日子,這是我送給你的及冠賀禮。」

  他拿出的賀禮,竟然是一個木彈弓,兩條筋帶繫著一塊皮革,看著十分簡陋,彷彿是小孩子戲作的那樣,看著有些年頭年頭了,不似什麼貴重的賀禮。

  沈度「哈哈」一笑,很快就接過這禮物,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長隱公子竟然送這個東西給我,怎地如此吝嗇?」

  沈度一身玄衣,這樣笑說著,眼光流轉,氣度風華竟然與長隱公子不相上下,他們一黑一白,在朝官眼裡都是一等一的人物。

  長隱公子一直在盯著沈度的表情,看他神色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心中一時不知有何感,便淡淡地說道:「這是我送給沈大人的最貴重禮物了。」

  他臉上仍帶著笑容,眼神中的空茫一閃而過,快得像不曾出現一樣。在所有人眼裡,他是安國公府那個貴公子,仍是讓人感到舒悅平靜。

  「長隱公子這邊請,沈大人也該去換吉服了,及冠吉時很快就開始了。」在一旁凝神看著他們的陸清走近了長隱公子,這樣笑說道。

  然後就引著長隱公子在堂前坐下,沈度也沒有再說說話,將木彈弓滑進衣袖裡面,轉身往南園內室行去。

  接下來的事情,和京兆高門子弟及冠流程一樣了,沒有太多可說的地方。沈度強忍著心中的激動,恭恭敬敬地跪在沈肅面前就冠,然後再重重地叩了幾個頭,心中所有想說的,都在這幾個響頭中了。

  當裴公輔為沈度繫上冠帶,口中唱畢「家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祈,介爾景福。」之後,沈肅和陸清等人覺得老懷寬慰,竟覺得眼中有一陣酸澀,只好背過人去掩了掩——不過是見著當年那個小孩兒及冠了,就流眼淚,真是不服老都不行!

  而主賓裴公輔在禮成之後,輕拍了拍沈度的肩膀說道:「計之,很不錯,很不錯!」

  及冠之後,稱之為字,以表其德,這一聲「計之」,就是沈度的表字,這是為父為師的沈肅所起,以表他對沈度的期許。

  沈度,字計之。沈,度而又計之,如裴公輔所說的,真是不錯,哈哈——沈度正了正頭上的冠,這樣想道。

  當晚,這位沈計之同學就在尺璧院牆頭,收到了最珍貴的禮物,之一。但對顧琰而言,這些禮物是她送給沈度的最好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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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外:其實像沈度這樣年輕出仕為官,嚴格來說及冠禮提前在十二、三歲就舉行的了,但這裡為了情節需要,不遵守,哈哈。寫這一章也有點酸澀,是因為沈度的身世,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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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4 11:34 AM

第121章:我心悅你

  早在沈度及冠前幾日,小圈就來到沈家了,時不時在東園朝沈肅打打滾,又時不時在南園朝沈度賣賣萌,讓一向冷清的沈家多了幾分生氣。

  沈度剛聽到「吱吱」的時候,就笑了出來,可是他見到小圈光溜溜的,身上什麼都沒有,笑容就一窒,他還以為……還以為顧琰會讓小圈送及冠禮來的。

  那一晚顧琰在山丘的親近,讓沈度心中隱隱有了一絲期待,這眼見著就到他的及冠日了,她怎麼不送賀禮來呢?隨即,沈度又寬慰自己道:顧重安添了嫡子,她添嫡親的弟弟,這會正忙著呢。

  沈度強忍著心中的焦躁,臉上裝作沒事似的,實則天天都在等顧琰那邊的消息,甚至最後還讓如年去問了風嬤嬤,得到的回答就是「奴婢已經和姑娘說了,姑娘沒說什麼」,這讓沈度臉色頹然。

  沈肅聽了這些事,只在與沈度共用晚膳的時候,在旁邊陰測測來一句:「顧家姑娘……」,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可是宣平大街尺璧院那裡依舊靜悄悄的,這讓沈度的心抽痛了兩三天。他滿懷希望等啊等啊,結果到了及冠那一日,還是沒有等到顧琰的隻言片語,更別說及冠賀禮了。

  在及冠禮宴的時候,沈度忙著招呼賓客,裴公輔、長隱公子等人都讓他輕忽不得,這期間他就沒有時間想什麼,待到禮宴結束、賓客陸續散去之後,沈度便想起顧琰。便開始沉默了。

  這麼重要的日子,標誌著成人亢宗的日子,她竟一點表示都沒有!在三秀堂裡她那麼信任地說你來了,在山丘上她流著淚靠近,難道這都不是親近,而是他想錯了?

  燈火璀璨之中,沈度臉色肅穆。心中黯然神傷。這種感覺沈度不知如何表述。他從沈肅、陸清等人這裡得到的心意和祝賀,已經足夠多足夠好了,他本應該感到滿足了。

  可是。如果顧琰沒有送來祝賀,沈度覺得缺了什麼一樣,就像一個圓就要合攏,卻始終差了那最短卻最重要的一截。便成了缺。

  不管是誰,在這個世上總會有一個缺的吧?任天下所有圓滿都堆在眼前。卻獨獨差了這麼一個人。在這個及冠的重要日子裡,沈度便覺得有缺了。

  眾裡尋她,她卻沒有來。所求既苦,所失亦苦。愛慾之人,當有燒手之患。——沈度閉閉眼,明白自己為何如此酸澀。

  沈肅在側邊看著沈度。燈火通亮之下,這孩子竟然在獨自心傷。這讓他好氣又感歎。果然,情愛一事讓人耳眩目迷,這孩子都沒有平日的冷靜聰慧了。

  這麼簡單的事,既然她不來,那麼去找她問個清楚明白,問她要祝賀禮,不就行了?當然,沈肅是絕對不會告訴沈度,他的人候在暗處,是發現了顧家小姑娘有準備禮物的!

  「去顧家吧。」沈肅沒有告訴他賀禮之事,而是遞給了他一盞明燈,指引他去處。

  沈度聽了沈肅的話語,靜默思考了片刻,才「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多謝父親!」

  這個「親」字剛落,他就飛躍而起了。他依舊穿著行禮時的玄端,這一飛躍,玄端便趁風勢張開,就像一隻蒼鷹隱入夜色當中,倏忽就不見了。

  沈肅看著他離去,「桀桀」地笑了起來,滿是皺褶的臉看著更嚇人了,可是眼神卻無比柔和。

  沈度很快就飛躍到尺璧院牆頭了,當他看到尺璧院的燈火時,焦躁的心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沈度對尺璧院並不陌生了,第一次是跟隨九皇子借看病前來,上一次則是將她從山丘上背回來,這一次則是蹲在牆頭這裡,靜靜看著尺璧院。

  因為牆頭離房間隔得遠,沈度只看到有人影影綽綽,分辨不出哪一個才是顧琰。但沈度不太在意,這樣離顧琰這麼近,似乎已經很好了。

  臘月的寒風仍刺骨冷,沈度在宴會上喝了不少酒,被這寒風一吹,時間不用太久,他就想瞇上眼了。

  「沈大人,您要掉下來了!」就在沈度迷迷糊糊的時候,忽而有一個嬌俏的聲音在牆根下響起,這聲音飽含揶揄和歡喜,使得他下意識地看向牆下。

  牆根下站著的,正是顧琰!她披著純白鑲流水紋大毛斗篷,眉眼彎彎的,正一臉笑意仰著頭笑著說話。

  她的身邊,提著燭火照路的,正是風嬤嬤,同樣笑瞇瞇地,並不慈祥的臉孔看著竟異常順眼。

  看著顧琰笑靨如花,沈度一時呆愣,不能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似乎,有什麼是他想不到的?沈度感到喉嚨像被堵住一樣,瞬間,狂喜就湧上他心頭。

  而牆下,顧琰已在笑瞇瞇地喚道:「沈大人,快下來,快下來!」

  這副情狀,讓沈度想起志怪小說裡面的花妖狐妖,似乎就是這樣引誘著那些年輕書生的。沈度此刻在想難怪那些書生會被惑,換作是他,只要那花妖狐妖是顧琰,他就絕對抵擋不了。

  他輕輕一躍,就落在了顧琰面前。看著眼前這張嬌美的臉,沈度想說什麼,卻只能低低地逸出一聲:「我……」

  這聲音暗啞得根本就不像他自己。

  「沈大人,請隨我來。」顧琰雙頰帶著濃濃的嫣紅,這樣說罷就羞澀地轉過身去,領著沈度往西北角的桐蔭軒走去。

  沈度覺得這一切似乎在夢幻中,只靜靜地跟在顧琰身後,一句話都不敢說,生怕會驚擾了這美好。

  風嬤嬤則提高燭火走在最前面,照映著這一對小兒女。

  沈度甫踏入桐蔭軒,又是一愣。桐蔭軒內並沒有人,但桌案上擺著數碟精緻的小點心,還擺放著瓜子、水果等閒食。顯然是有人提前佈置好的了。

  「姑娘,沈少爺,奴婢就在外面候著。」風嬤嬤說罷,便躬身退了出去,細心為顧琰和沈度守護著。

  「這是……」沈度清了清嗓子,終於找回了正常的理智,好奇地問著顧琰。

  這裡的點心、水果都是自己喜歡吃的。這該不是特地為自己準備的吧?

  「這些都是特地為沈大人準備的。及冠之日這麼重要的日子,阿璧定要親自向沈大人祝賀的,所以才沒讓小圈送去賀禮。」顧琰笑著說道。請沈度坐下來。

  及冠禮宴上,沈度肯定是沒有多少食物墊肚子的,這些點心和瓜果都是顧琰順著回憶準備的,想必沈度仍是會喜歡的。

  顧琰的回答令沈度喜出望外。幸福來得太突然了,他一時難以置信。便訥訥說道:「阿璧……」

  「是的,沈大人,您可以喚我為阿璧。先吃點東西吧。」顧琰說罷,為沈度夾了一個點心。這點心是鯉魚擺尾的模樣。精緻又寓意好,最適合在喜慶日子吃了。

  沈度深深吸了一口氣,所有的冷靜理智慢慢回籠。他眼神灼灼地盯著顧琰,喃喃念道:「阿璧。阿璧……」

  這個小名從沈度的口中喚出來,像帶著魅惑咒語一樣,讓顧琰羞得神色酡紅,心中像點燃火一樣,灼熱不已。

  「阿璧,阿璧,我今日有字了,你可以叫我計之。」沈度端起茶一口喝下去,試圖平息自己的燥熱,覺得自己像個愣頭青一樣。此刻,他正和顧琰相對而坐,周圍並無旁人,這樣的獨處和親暱,都讓沈度歡喜不已。

  顧琰眉眼彎彎地點了點頭,沈計之,她前一世就知道了。這一世兩人之間又有這麼深的交集,及冠是沈度的大日子,她早已經將這放在心上,而且已經準備好及冠賀禮了。

  這麼想著,她就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錦盒,將它遞給沈度,笑著說道:「計之,這是我送給你的及冠賀禮。」

  她沒有希望你喜歡這樣的話語,因她很清楚,凡是她所送的賀禮,他必定是真心實意喜歡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對眼前這人有了這個篤定?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相信他心裡真的有她,前一世被譽為國之重器的沈大人,其實眼裡心裡只有她而已。

  而她,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願意相信這個人的?是知道他為她精心掩護三秀堂一切時?還是聽到他在沈家竹林清風裡說「我願意燒手之患」時?是在地窖裡面,他瑟瑟撫著她的臉,比她還要驚懼時?還是在山丘血腥裡,他帶給她漫天鋪地的溫暖時?

  顧琰不知道,等她在尺璧院裡面不斷回想起這一切時,才發覺自己從頭到尾,都對這個人信任無比。除了前一世那些合作,還有今生的往來交集,都讓顧琰對這一切感念甚深。

  心悅,然後誠受之。

  沈度接過了錦盒,不知為何雙手有些顫抖地打開錦盒,見到了裡面一枚潤澤的玉環。

  這玉環很小,應該是套在手指上的,在燭火的照耀下,顯得更加潤澤,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玉環。金貴玉重,她送玉環是表示看重他的意思嗎?

  沈度眼銳,很快就發現了玉環的內側刻著一些花紋,他就著燭光一看,原來這內側刻的不是花紋,而是「計之」這兩個字。

  計之,是他!這個玉指環,除了專屬於他,還有什麼深意嗎?沈度手執此玉指環,雙眼晶亮地看著顧琰,等待她的話語。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會從顧琰口中聽到這樣的話語,驚差點連玉指環都跌落在地了。

  「沈大人,我心悅你。」顧琰檀口微張,輕輕吐出這樣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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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4 11:35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4-25 02:22 AM 編輯

第122章:最好的禮物

  「沈大人,我心悅你。」顧琰說完,臉上嫣紅濃得要滴下來,然而雙眼熠熠地看著沈度,等待著沈度的回答。

  沈度完全沒有想到,顧琰會說這麼大膽的情話,「轟」的一聲,他的臉瞬間紅了起來,就連脖子和耳尖都是粉紅,被顧琰灼灼注視著,他竟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顧琰看著沈度的粉紅,忍不住眨了眨眼,沈大人這是在害羞嗎?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大膽至近乎調戲了,沈度能不害羞嗎?

  此刻沈度穿著行禮時的玄端,髮冠上的紅綏帶垂在耳側,與他耳尖上的粉紅映襯,有一種奇異的風情,看得顧琰想伸出手去摸一摸。

  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

  《詩經》誠不欺我!顧琰第一次知道,原來男人情動的時候,會這麼魅惑,會這麼好看!

  沈度的好看,指得不是長隱公子那樣的謫仙容貌,而是劍眉星目質姿儒雅,獨成一種強大而沉穩的氣度,以器為喻,其人就如青銅禮器那樣,並沒有燦爛奪目的光華,可是那些古樸幽光,誰都無法忽視,誰都難以將目光移開。

  在顧琰心中,沈度就是這樣的人,重器重寶,她極之珍視,便有說「沈大人,我心悅你。」,這樣好的人,她怎能不悅之?

  沈度抬起了頭,臉上仍可見粉紅,雙眸緊緊盯著顧琰,喃喃問道:「阿璧,你當真心悅我?」

  心悅,愛慕之。她是這個意思嗎?好像在做夢一樣,老天,千萬千萬不要讓我醒過來!——沈度內心近乎乞求地道。

  下一刻,他彷彿聽到了天籟之音,因顧琰點頭微笑道:「是的,計之,我千真萬確心悅你!」

  顧琰這話一落。沈度的呼吸便立刻急速起來。他欺身上前一把握住顧琰的手,力度卻極為輕柔,他的嗓音更加溫柔:「阿璧。我也心悅你!我真是高興,我太高興了!」

  沈度握著顧琰的手,一時沒有想起何為男女大防,他如今想做的。就是與顧琰親近,握著她的手。覺得心裡那個圓,已經合攏起來了。

  顧琰記得何為男女授受不親,卻並不在意。情之所鍾情之所至,順心意而為。她並不覺得這有任何於禮不合的地方。講禮守禮,並不是要滅人欲的,佛家尚有歡喜。男女怎麼會沒有愛慕?

  這樣想著,顧琰並沒有將手抽出來。而是將另外一隻手覆上了沈度的手背,再次明確表達了自己的心意。

  沈度將顧琰的手握得更緊了,兩手併合間,似乎有什麼壓痛了顧琰,讓她微微皺起眉。

  沈度連忙放開手,原來那枚玉指環還在他手中,剛才一時情動,忘記了這枚指環,這可是顧琰送給他的及冠禮,剛才鬆手差點就跌落在地上了。

  「這個玉指環,裡面的字是你刻上去的?」沈度手指模式著裡面的字,笑著問道。

  這個玉指環外面並沒有花紋,從大小和形狀來看,應該是套在拇指上的,那麼是套在那隻手的拇指?

  「沈……計之,你將它套在右手拇指,你看,這個指環邊緣有個凹陷,可以用來鉤弦。」顧琰指著玉指環解釋說道,神色漸漸嚴肅起來。

  剛才只是陳述心意,差點忘記了重要的事情。這個玉指環,不僅僅是裝飾和標示而已,這是顧琰想起了前一世的事情,特地提前為沈度做的。

  這在崇德九年,是份獨一無二的禮物,是她送給沈度的及冠賀禮。

  「可以用來鉤弦?」沈度重複著顧琰的末一句話,慢慢坐直了身子,神色和顧琰一樣,漸漸沉凝起來。

  鉤弦,是軍中用語,指的是用手指勾住弓弦放箭而出的動作過程。阿璧怎麼會提起軍中?這玉指環對鉤弦有什麼用?

  「這個凹下去的地方,可以用來扣住弓弦;在放箭的時候,又可以防止弓弦回抽而才擦傷手指。我是想著你在虎賁軍任職,射箭的時候就可以保護手指了。」顧琰這樣說道,神情從嚴肅變成了自信。

  提及這個玉指環,她的確十分自信,因為不管前世今生,想出這個玉指環、製出這個玉指環的,主要都是她,而不是偷旁人之功。

  前一世,善言有感於軍中弓箭士兵受傷太頻繁,問她可有什麼辦法,她想來想去就想到了針線所用的頂針,後來又看了無數兵書,才做出了這枚指環,通過善言送給了沈度。

  這個玉指環十分簡單,卻極為實用,將它套在右手拇指上,就可以鉤弦避傷,這都是後來事實證明過了的。

  「若是將這個指環用在軍中……」沈度凝視著這枚指環,心中已經在推敲將這指環用在軍中之事。如果十六衛弓箭手都可以配備這樣的指環,那麼就可以減少很多傷害,大定弓箭手的實力就必然會提升!

  沈度越想眼神就越亮,彷彿見到了什麼大喜事一樣,按捺不住激動,再次握著顧琰的手說道:「阿璧,多謝你!我代軍中的士兵多謝你!太感謝,這對大定來說是件大功!」

  他激動得語辭數度重複,若不是顧忌著這在顧家,他早就「哈哈」大笑起來了。

  顧琰微微一笑,心中同樣歡喜。見到這個玉指環,沈度第一時間所想的,就是將這玉指環用在軍中,而不是將此據為私有。就像前一世那樣,他會將這枚玉指環用軍中,會造福大定軍士,最終會造福大定百姓!

  有匪君子,金如錫,如圭如璧,沈度當是!

  「阿璧,謝謝你!謝謝你花這麼多心思送我這個禮物,這是我收到的最好及冠禮!」想到這個玉指環,沈度仍是無比激動。

  這個玉指環雖然簡單,但必定要有七竅靈巧心思,經過無數心氣力才能做出來的。不然,大定立國八十多年了,為何都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玉指環?

  阿璧,就是這樣一個七竅靈巧又捨得花心力的人!而且這個人,竟然心悅自己,沈度一想到這點,臉上的笑意就怎麼都止不住。

  不料,顧琰卻笑了笑,反而駁了他這一話:「不是,計之,這還不是我送你的最好及冠禮。我接下來所送的,才是最好的!」

  顧琰這樣笑說道,眼波流轉間只見得到沈度一個人。誠如她所說的,這不是她送的最好及冠禮,她還有一個更好的及冠禮要送給沈度!

  「你還有及冠禮要送我?」可憐的沈度,今晚已經被喜悅衝擊得快要變驚嚇了。顧琰帶給他的歡喜太多,他怕自己的心臟顫啊顫。

  他見顧琰說得這樣認真,不由得屏息靜氣等待著,等待顧琰將這最好的賀禮拿出來。他很好奇,這個最好的禮物會是什麼,會有什麼比利軍利國的玉指環更好。

  可是,顧琰動都沒有動,沒有伸手入袖,也沒有拿出什麼來,甚至動都沒有動,而是肅穆地說了幾句話。

  「我覺得,可以讓小圈去中書省一趟,帶著它的那些旁親支戚,屆時中書省的官員可能都待不住了,月華門東西兩側聽說還空著。這句話,就是我送給你的最好賀禮。」

  說罷,顧琰不等沈度回答,又再加了一句:「這是我如今所能送給你的最好賀禮了,希望你喜歡。」

  的確,這是如今她能送給沈度的最好賀禮,沒有之一。從山丘回來之後,她一直在想著,想著沈度這個人。不用再經歷更多,那一晚沈度帶給她漫天鋪地的溫暖,就足以讓她確定自己的心意了。

  不管是前世今生,沈度和秦績,都是完全不同的人。有了前一世的事情打底,讓顧琰更清楚沈度是一個怎樣的人。

  在數次危難的時候及時出現,對她的憂懼擔心甚於她自己,對大定百姓愛之護之,這樣的人,這樣的沈度,她怎能不心悅呢?

  既心悅之,便會想著將所有的好東西送至他面前,尤其是及冠這麼重大的日子,這個賀禮,必定也要代表顧琰的珍惜心悅之意。

  世間的好東西太多太多了,但是對於沈度來說,什麼才是最好的呢?對於我自己來說,送什麼才是最好的呢?顧琰在準備禮物的時候,總是在這樣問著自己。

  所以最後才選了這個玉指環和這句話。

  她相信,以沈度的為人和智慧,會明白她送的禮是什麼。果然,她就見到沈度在思考片刻之後,似是想明白了什麼,手腳微微顫抖,雙眼散發出奪目光華。

  他猛地站起身,並且順著手勢將顧琰也帶起來,下一刻,就克制不住地將她擁入懷。不管時間地點場合,不管接下來會遇到什麼發生什麼,不管他與她之間隔著怎樣的年歲和距離,他此刻只想將她擁入懷中。

  只有這樣,才能足以表達他的激動和謝意,還有那些蔓延至四肢百骸、且逐漸深入骨髓的情意!

  「阿璧,謝謝你,謝謝你……」沈度暗啞著聲音說道。只覺得眼前這小小的嬌娘,對他太好太好了,唯有將她捧在手中珍惜,才能回報一二。

  顧琰送給他的,哪裡是什麼最好的及冠禮,而是千秋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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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4 11:37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4-25 02:26 AM 編輯

第123章:成與不成

  沈度帶著笑意回到沈家,滿足得一直帶著笑容,且不斷摩挲著右手拇指,看著如癡似傻。

  他的右手拇指,套著那枚顧琰送的玉指環,這是顧琰送給他的及冠禮,還有她說的那句話,都是她對他的心意。

  「謝謝你……」沈度用嘴輕觸著玉指環,喃喃自語道,神色沉醉不已。

  剛才擁著顧琰的時候,沈度心頭被那份禮物震撼著,都沒有來得及細細品味這難得的親密。直到回來南園就寢,沈度才深刻記得那是什麼感覺。

  少女的身體纖細嬌媚,馥郁的芳香竄入鼻端,還有她笑意盈盈的臉頰,嫣紅欲滴的唇,都讓沈度感覺無比強烈,讓他覺得顧琰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可是啊,她太小了,且待及笄,還有好幾年。一想到這點,沈度就懊惱不已。

  顧琰的行事和氣度,常常讓沈度忽視她的年齡,他總有一種她已經及笄的錯覺,總會不知不覺被她吸引迷惑。待他擁住她的時候,他才猛然記得懷中的人年紀那麼小。

  他最後,只是輕輕撫著她的紅唇,暗啞低語道:「阿璧,我等你長大。」——便如此,桐蔭軒裡只有心悅愛慕,卻沒有旖旎情慾。

  第二天一大早,沈度就去了東園,給沈肅請安,主要是為了說顧琰送的及冠禮。這兩份賀禮,不管是哪一份,都意義非凡。

  「看你笑得傻愣愣的樣子,莫不是昨晚顧姑娘送了你什麼好禮?」沈肅見到沈度沒有昨晚的寥寂,為其感到開心。語氣都有幾分取笑。

  沈度臉色卻沒有羞赧,反而一本正經地點點頭,說道:「是的,她的確給孩兒送了兩份大禮,父親你看,這枚指環就是其中之一……」

  沈度邊將手中的指環遞給沈肅,邊將這指環的作用、並他自己的想法一一說出來。這樣的大禮。沈度第一個想告訴的。就是沈肅。

  沈肅越聽,神色便越凝重,那股嗜血陰冷的氣勢就冒了出來。最後他端詳著那枚指環。再次確認道:「你是說這枚指環可以用來鉤弦?」

  沈度點點頭,露出了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說道:「她是這麼說的,我已連夜讓如年趕製了一枚差不多的,我試了幾次。果然能鉤弦,而且能保護手指!」

  這枚指環。對他來說太珍貴,他是不可能用來試驗的,且如果這指環要用在軍中的話,不可能是用玉的。是以如年趕製出來的那枚,是用皮甲混合著陶土而成的。

  沈肅仍在看著那枚指環,指令卻一個個地蹦出來:「將陳維喚來。讓他帶著家中的侍衛再試幾次,確認無語後。立刻與弩坊署令徐甲商量,看看可有什麼改進之處,便可以上呈兵部、上報朝廷了!」

  沈肅說到最後,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他是軍中孤卒出身,也曾做過弓箭營的箭手,用手指鉤弦時所受到的損傷,他比沈度更有體會!如此是鉤弦一兩次,那麼問題不大,但是軍中的是士兵,怎麼會是一兩次?

  很多時候,他們的手指都是血肉模糊的。對此,軍中一貫的做法是用軟甲包住手指,可是這樣一來,就影響了手指的靈活性,彎弓射箭這個動作也會有所滯,很多士兵連軟甲都不想用的。

  兵部和將作監都試過很多保護手指的辦法,卻沒有一個人能想出指環這個辦法!若是這個指環能用於軍中,那麼軍士就有福了!

  「是,孩兒也是這麼想的,已經將陳維喚了來,這會他正帶著侍衛在練習,這個指環要在軍中,不會費時太久。」沈度點點頭,表示已經在動作了。

  沈肅將這指環遞回給沈度,見到他小心翼翼地接過戴好後,才問道:「這事,你打算讓陳維出面?」不然,只是試驗指環是否有用的話,根本用不上陳維。

  「是的,阿璧她不願讓別人知道這是她做的。這個指環,正好為陳維添個軍功,提升他在虎賁的品階和影響。中郎將的位置,孩兒尚不知能做多久,萬一出事,陳維還可以頂上。」沈度對此並不忌諱,所謀已至幾年後了。

  「為陳維謀個軍功也好……」沈肅笑笑道,隨即眼神如刀般刺了沈度幾眼,毫不留情地噴道:「你既然當上了中郎將,還能脫了虎賁軍?腦子進水了!」

  沈度被他這麼一說,臉色訕訕的,然後就「哈哈」大笑起來,贊同地點點頭:「父親說得極是。」既然進了虎賁軍,哪裡還能讓人定一個期限的?是他一時想左了,哈哈。

  「這個賀禮,真是太好了!她不將這個指環送給顧霑和顧重安,而是送給你,你真是走運!」沈肅將話題兜回顧琰身上,語氣頗有些感歎。

  也是,她為什麼不將這個告訴顧霑或是顧重庭呢?是因為自己有軍中背景?還是因為別的什麼?不管是什麼原因,她對自己定是異常信任的。

  這點自信,沈度還是有的。

  隨即,沈度就想起了顧琰的第二份賀禮,這個是她所送最好賀禮,意義更加不一般。

  果然,在他說完顧琰那句話後,沈肅便皺著眉頭沉默了,眼神還有一絲絲佩服。

  中書省官員待不下去了,月華門東西還空著。這樣的一個謀劃佈局,他怎麼就沒有想到呢?虧得他最近還出入宮禁,竟然對月華門東西空著的那些房子視而不見!

  他竟然被一個小女娃比下去了,這真是……真是讓人高興不已想痛飲三百杯呀!

  良久,他才歎息一聲,說道:「此計太重要,要細細謀劃,不能隨意實行。這個,尚需要想一想,好好想一想,找個最適合的時機。」

  顧家小姑娘想的計劃的確非同凡響,但要將這個計劃落到實地,可不能像她那樣輕鬆說說而已,沒有一番仔細思度、靜候時機,那就太對不上這句話了!

  「嗯,孩兒知道了,現在還不是最恰當的時機。」沈度點點頭,完全贊同沈肅的看法。

  賀禮已經收到了,什麼時候拿出來,一點都不急。

  沈度父子是不急,可是紫宸殿內,崇德帝就有些急,為三皇子朱宣明的親事著急。

  這親事從他讓皇后謝姿代為物色開始,已經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了。雖然這樣的大事不可能很快就定下,但崇德帝覺得拖太久了,他要在年前就定下三皇子的親事。

  本來,崇德帝最屬意的人選,是長邑郡主的女兒陸筠,後來就變成了國子祭酒葉端的孫女葉穩。他看重的,是葉家在儒林文官中的名望,有葉家的支持,三皇子的人望必會大增。

  這是崇德帝考慮,不想,在他下指婚旨意之前,京兆就發生了棺材案,隨即就有了三皇子好龍陽的傳聞。

  這些傳聞,崇德帝自不會當真,葉家人也不敢當真。先前他給葉端通氣的時候,葉端雖然有所躊躇,但仍是答應了。

  可是崇德帝萬萬沒有想到,葉端的孫女兒葉穩竟然不能孕育!這是尚藥局奉御鄭杏林的診斷結果,也是坤寧宮嬤嬤檢驗的結果。

  對此,他不能置信,卻不得不信。鄭杏林和嬤嬤的檢查結果尚在其次,主要是以崇德帝對葉端的瞭解,知道這事不屬實的話,絕對不會有這個說法。

  就算葉端對此親事不願意,想要推拒這門親事,也不會選擇一個這麼愚蠢的辦法。不能孕育的女人,身有如此重疾,固不能成為三皇子妃,但以後也幾乎嫁不出去了。

  葉端這麼聰明,不會做這種自傷甚重的事情。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個葉穩真的是不能孕育了。

  三皇子妃絕對不能有這樣的疾病,能為皇家開枝散葉,能繁茂皇嗣,這是三皇子妃最基本的要求。既如此,葉家就不是崇德帝屬意的人選了,他將目光從葉家移開,落在了京兆其餘官員家身上。

  殊不知,此刻在葉家,葉端狠狠吐出一口濁氣,忍不住破口大罵:「去他娘的指婚!那位有龍陽之癖的,竟還想作踐我葉家阿穩,我呸!」

  崇德帝是不信三皇子好龍陽,可是葉端卻是去查探過了,三皇子府那些姬妾,大多都是用來擺的,還有那麼多年輕的男人在府中,這三皇子,葉端絕對信不過!

  在葉端看來,好龍陽也沒有什麼,京兆權貴中也有人豢養孌童的,沒什麼好驚訝的。但是,這好龍陽的人要娶他孫女,還在皇上面前奏說「我對葉家姑娘意甚篤」,這就令葉端不能忍了!

  他老臉漲紅,顯然氣得極為厲害,就連緊握的兩拳都有些顫抖。說著這些話,他心中怒氣更甚,再次吼道:「為了推拒這親事,還要做出阿穩不能孕的假象,真是虧了!」

  他的下首,坐著五個男人,或已中年或尚年輕,或有笑意或有沉吟,想著那位求娶他們小妹的三皇子,他們眼神中都有一絲森冷。

  三皇子朱宣明絕對想不到,他借助葉家權勢不成,反令得葉家路人轉黑,其實虧的是他才對。

  這葉家,可是盛產男丁子嗣的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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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4 11:38 AM

第124章:誰可憐?

  沒多久,京兆就出現了一件盛事,那就是三皇子的親事定下了!

  崇德帝下了賜婚的旨意,擇戶部尚書張龜齡的孫女張妙為三皇子妃,旨意稱「張家有女端淑坤順,乃三皇子良配……」,並加封張龜齡為三等承恩伯,以提高張家的地位。

  賜婚和加爵的詔書很快就送到張家,與這兩份詔書一起送到張家的,還有少府監的錦衣綢緞、珍品珠釵等物品,這都是崇德帝的賞賜,以示對三皇子妃的看重。

  三皇子成親乃皇族和朝廷的大事,舉凡納彩、問名、納吉這些親事流程,當然不會像民間那樣耗時。很快,司天台就卜出了明年春三月的成親吉日,如此,宗正寺官員便與三皇子府長史謝登開始籌備親事了。

  張妙即將成為三皇子妃,而且宮中的貴人看重非常,除了崇德帝之外,謝皇后和淑妃都往張家送來了很多賞賜,這讓京兆少女們津津樂道,且艷羨不已。

  這個消息傳到尺璧院的時候,顧琰正愜意地餵著小圈,她聽了心情多少有些異樣。

  時間不斷地向前推進,三皇子納妃這件事她無法根止,不是葉穩,便是張妙,總會有那樣一個無辜少女,成為三皇子妃。

  張妙……前一世的張妙是如何的?顧琰竟不記得了,她想起的,只有今生花渚亭邊的情景。那個驕橫的張妙、口出惡言的張妙,卻成了三皇子妃。不知她可會重複筠姐姐的命運?最終慘死在三皇子府?

  她覺得嫁給三皇子,不是富貴吉祥事,而是應該哀悼的不幸。或許,張妙本人也是這麼想的吧?顧琰還記得在花渚亭邊。張妙對長隱公子迷戀的眼神,還有那嫣紅的臉色。

  說到底,每個人都自有命途,或許這就是張妙這一世的命運,顧琰不覺得自己還能就此事改變什麼。她對刻薄的張妙實在無法喜歡,便只能自欺地這樣想道。

  更何況,這事裡面還有一個秦績。秦績對三皇子的情意……嘖嘖。前一世可是至死不渝的。不知道他看見三皇子成親,會是如何難過悲傷?最好是疼得肝腸寸斷!

  一想到這點,顧琰的心便不能自抑地開出惡之花。感到無比痛快。親者痛仇者快,顧琰乃凡人,當然不例外。

  小圈看著顧琰怪異的神色,似乎覺得她悲傷。又感到她很開心,它的腦容量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便「吱吱,吱吱」叫著在籠子裡打滾裝死,讓顧琰看後揚了揚嘴角。

  正如顧琰所料的那樣,秦績此刻的情況不好。非常不好。自皇上為三皇子賜婚的旨意下來之後,成國公府東南院落的酒氣就沒有消過。

  「世子再這樣下去可不行,府中尚有這麼多事情。國公爺前兩日都問世子最近怎麼樣了。你去提醒世子吧。」馮宇摀住嘴角這樣說道,一說話就覺得嘴巴抽痛。

  「你去!我先前被殿下踹了一腳。如今都還痛著,我可不敢再去。」李楚揉揉肚子,仍覺得腹部生痛,他才不敢去跟世子說話。

  如今世子見誰都不順眼,若是往他跟前湊,說不定仍是被暴打一場,馮宇和李楚身上的傷,就是被秦績打出來的,想到像發了狂的世子,他們兩個都心有餘悸。

  「你說,世子這是怎麼了?如此暴怒,又借酒澆愁。」馮宇抽了抽嘴角,繼續說道。

  「好像是三皇子被賜婚後,世子就這樣了……」李楚的話語說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哽在了喉嚨中,怎麼都說不出來。

  他與馮宇面面相覷,突然想起了三皇子好龍陽的傳言,兩個人的神色漸漸變得驚惶慘白,就連身上的傷都不記得了。

  「世子應該很快就會好了,很快的……」馮宇和李楚掩飾地一笑,最後決定當作什麼都不知道。他們是世子的幕僚,秦績是如何心境,他們多少知道一點,而秦績對三皇子府如何上心,他們就更加清楚。

  尤其是李楚,他忽然記得上次調查葉家姑娘的情況時,世子無比寂寞的樣子。此時,他就明白了世子當時為何會這樣,世子原來這是心傷,原來世子對三皇子竟是這樣……

  他們既覺得理所當然又難以置信。三皇子府中,是有眾多姬妾的,而世子也時不時召來幾個美人,難道這些都是用來擺的?一時間,他們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秦績在房間內,正大口大口地喝著酒,想讓自己醉得厲害一些。這樣,就不用清醒,就不用面對那麼多事情,就不會那麼痛苦了。可是啊,他酒量太好了,就算喝再多,很多事情他都忘不了。

  最開始成為三皇子伴讀的那些日子,還有後來三皇子出宮開府的那些日子,在秦績的回憶裡,都是最美好的。可是三皇子如今要成親了,朱雀東路的小書房,他以後都不知能不能再去!

  「呵呵……」秦績想到那些美好的事情,有些想笑,卻覺得眼中一陣酸澀,竟有溫熱的液體流了下來。秦績無意識地摸了一下臉,看到手上的液體,突然不能自抑地「哈哈」笑了起來。

  大笑的時候,他的眼淚就落得更凶了。良久良久,當他的笑聲止住的時候,溫熱的液體也止住了。

  時間又過去了很久,也不知道秦績最終想到了什麼,他將酒瓶放開,然後理了理自己的亂髮,才沙啞著聲音喊道:「李楚進來……」

  李楚和馮宇正想著秦績的大笑,心中想著秦績和三皇子的事,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不料就聽到了這聲叫喚,李楚的神色不由得僵硬了。

  世子,不會又想揍人了吧?

  李楚惴惴地推門進去,聞到這些濃烈的酒精氣息,李楚心中更加憂懼,生怕下一刻秦績就會踹過來。

  然而。讓他驚異的是,秦績只是淡淡地吩咐道:「讓人煮來醒酒湯來,讓人將這裡收拾一下,本世子不要再在這裡聞到半點酒氣。」

  秦績的聲音很平靜,態度很沉穩,除了眸子通紅之外,除了樣子憔悴些之外。似乎和往日那個世子沒太大的不同。好像他之前的醉酒不曾存在一樣。

  當李楚讓人送來醒酒湯,又讓人將這些收拾妥當之後,他就聽到了秦績的吩咐。這些吩咐,令他忍不住一愣。

  「謝登才來三皇子府不久,本世子怕他不熟悉府中的事務。李楚,你去協助他。打點三皇子府的親事,務必將三皇子的親事辦得妥妥當當。不容有半點損失!」

  此時的秦績,已經完全清醒了,仍是一副翩翩君子而有清俊冷嚴的樣子,仍是像以往對三皇子府無比用心那樣。吩咐著李楚去三皇子府辦事。

  「屬下領命……」李楚躬身說道,強忍著心中的不解。難道他和馮宇想錯了,世子並不是因為三殿下才借酒澆愁的?不然。殿下為什麼還能如此平靜對待三皇子的親事呢?

  不解歸不解,他可沒有勇氣去詢問秦績這些事。也不敢深思秦績和三皇子的關係,他又不是活膩了!

  李楚離開後,秦績眼中的沉痛就顯了出來,他喃喃自語道:「我答應過你的,就算你成親,我也會站在你身邊,助你登上那個位置……」

  此時冬日高掛,和煦的陽光照進書房內,可是秦績卻沒有感到半分暖意,他覺得很冷,這些冷意是從心底泛出來的,就算太陽多盛、毛氅有多少件,他都是覺得冷。

  像秦績一樣,覺得怎麼都掙脫不了這些寒冷的,還有戶部尚書張龜齡家的張妙。

  被京兆姑娘羨慕不已的張妙,此刻正坐在妝台前,除了眼中間或逸出兩行淚,就沒有什麼反應,像木偶一樣。

  年後將嫁到三皇子府的準新娘,即將擁有無盡榮華富貴的張妙,此刻卻沒有半點嬌羞喜色,反而像受了巨大悲痛,神色蠟黃面容黯淡。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遭逢巨喪!

  張妙的眼睛看向了妝台上華貴的珠釵,這是少府監特地送過來的,她的祖母邱氏說這些都是宮中貴人最喜歡的式樣,又說京兆姑娘們想要一件都難得,可是她一個人就得了這一妝匣子!

  最後,邱氏還歡喜地撫摸著她的頭說道:「祖母早就知道,你是有福氣的,以後啊,說不定還能入主坤寧宮。我們張家,就靠妙姐兒了。你是個有大造化的!」

  那是,張妙低下了頭,邱氏等人還以為她嬌羞,還不住地「呵呵」笑著,且不斷勸慰著她,房間裡是一片歡聲笑語。

  可是,除了她的貼身婢女,誰會知道她低下頭不是因為嬌羞,而是怕自己壓抑不住會將這些珠釵都毀掉?

  此刻就是如此,張妙須得拚命將雙手緊緊握住,雙手掐進掌心肉,才能克制住自己將珠釵掃落地的動作。

  婢女雲可一進房間,就見到張妙冷著臉雙手握拳,她歎息了一聲,快步上前勸說道:「姑娘,您這是何必呢?」

  張妙一見到雲可,雙眼突然就迸發出去亮彩,她緊張又希冀地問道:「怎麼樣?信能送進去嗎?」

  婢女雲可見到張妙這副樣子,不知怎麼的,就覺得異常心酸。她搖了搖頭,從背後拿出了那封信,聲音哽咽地說道:「送不進去,安國公府守衛森嚴,長隱公子又不出府,奴婢送不進去……」

  「信送不進去,他不知道啊……」張妙喃喃自語道,眼裡的光彩瞬間就黯淡下來,整個人又木木獨獨地坐著。

  婢女雲可的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所有人都說姑娘是有大造化的,可是誰知道,姑娘一點都不稀罕這些大造化?姑娘她只是想見那個謫仙般的人一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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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4 11:39 AM

第125章:棠棣

  這一日,顧琰如往常一樣去疊章院給傅氏請安,主要是為了看看弟弟顧道行,這是顧琰每日必做的事情。

  見到顧道行,顧琰就會無比開心。不僅僅是因為顧道行是她的嫡親的弟弟,還因為顧道行是她希冀得以實現的明證。前一世,顧道行從來沒在她生命中出現,如今他真切存在,讓顧琰清晰知道今生和前世早已不同,命運漸漸發生了改變。

  還有什麼比見到悲慘命運發生改變更讓人歡喜的?傅氏和顧重安仍在世、陸筠沒出事、沈度對她的情意,凡此種種都讓顧琰知道這一世不同了,但都沒有顧道行的存在讓她深刻。

  她對這個幼弟的關愛,也異乎尋常,對他比對自己還要親厚。比如,她請求風嬤嬤來到疊章院,守護著顧道行。——風嬤嬤的本事,顧琰太清楚了,有風嬤嬤在,幼弟必定能平安成長。

  顧琰去到疊章院的時候,卻發現這裡要比平時熱鬧,這是因為金姨娘帶著顧珺和顧道征在其中。

  一見到顧琰,顧珺立刻就站了起來,微微低著頭喚道:「長姐,您來了。」

  她的動作和語氣都很恭敬,自上一次她衝去尺璧院找顧琰理論之後,每次見到顧琰,她就這副樣子了。嫡庶的確有別,但顧珺還分得出人心善惡。

  她很清楚,對一母同胞的弟弟來說,什麼才是最好的。顧琰為她弟弟鋪了一條坦途,她如今滿心只有感激。

  顧珺說罷,金姨娘和顧道征也站了起來,金姨娘爽利地和顧琰打招呼,顧道征則朝顧琰點點頭。羞赧笑了笑,就低下了頭。

  金姨娘見到這一幕,眼神便暗了暗,明媚的臉似乎也帶了一絲郁色。她的三少爺什麼都好,就是不會說話,每每想到這一點,金姨娘就心痛不已。

  顧琰看了看金姨娘。又看了看異常乖巧的顧道征。沒有說什麼,而是在一旁靜靜聽著傅氏的說話。

  傅氏將出月子了,所以最近蘇姨娘、金姨娘等人都來看望她。就連腿腳尚未完全好的連氏,都來了疊章院兩趟。

  如今的尺璧院,是顧家最受矚目的地方,這些人前來。打著什麼樣的心思,顧琰心中都很清楚。也很放心。如今疊章院有風嬤嬤在,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正這樣想著,顧琰就聽到了一陣「哇哇」的哭叫聲,這哭聲從耳房裡傳出來。想必奶娘正在給他換尿布,他正鬧騰著呢。想到這,顧琰眉眼就彎了起來。

  俗話說三歲看老。其實哪用三歲,如今顧琰就知道顧道行是什麼樣性子。定是鬧騰不肯安分的人,也是個極難討好的主。每次給他餵奶、換尿布的時候,他就哭鬧得特別厲害。

  伺候他的奶娘,是西疆傅氏送來的,必定忠心可靠,他不會有什麼事,哭鬧只是他的性子罷了。

  金姨娘聽到孩子哭聲,眼神更暗了,臉上的郁色也更加明顯。她記得顧道征剛出生的時候,也會「哇哇」地哭,後來就發現他只會那樣哭了,大夫便診斷他患了啞疾。

  顧道行的哭聲,刺激著金姨娘,讓她極為難受,她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太太生下了嫡子,而且這個嫡子十分康健,不像三少爺那樣口啞……

  金姨娘胡亂這樣想著,就感覺到衣衫被人扯了扯,原來是顧珺一臉擔憂地看著她,還眼神示意著顧琰的方向。另一邊,顧琰正一瞬不動地盯著金姨娘。

  無端地,金姨娘心底就起了陣陣懼意,只得乾巴巴地笑了笑。

  恰在這時,奶娘就抱著襁褓進房間了,身後跟著的,自然是風嬤嬤。顧道行的哭聲已經歇了,似乎已經安靜下來。

  隨後,奶娘來到顧琰跟前彎下腰,讓她看著襁褓裡的顧道行。他清醒著,睜著圓溜溜的眼睛,也不知道有沒有在看顧琰。這個時候,他和剛出生的皺巴巴不同,整個粉嫩粉嫩的,看著甚是喜人。

  顧琰看著這樣的顧道行,眼神一轉,忽然轉過頭,笑著對顧道征說道:「三弟,你來抱一抱四弟吧。」

  她這句話一落,房間內就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愣愣看著她,似乎不太明白她在說什麼。就連顧道征,都驚詫地瞪大眼,似不相信自己耳中聽到的。

  顧琰仍看著顧道征,笑瞇瞇地重複說道:「三弟,你來抱一抱四弟吧。」

  這一重複,房間內的人就回過神來了。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金姨娘,她下意識地出言阻止:「大姑娘,三少爺尚小怕抱不住……」

  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顧顏在謀算什麼。剛出生不久的四少爺那麼金貴,金姨娘帶著兒女來疊章院的時候,恨不得離他遠遠的,就怕他有什麼損傷,最後會連累她們。

  可如今,她竟要三少爺抱四少爺,若是三少爺抱不住或是怎麼樣,那怎麼辦?三少爺會不會出事?金姨娘想著這些,神色頗為倉皇。

  就連傅氏都不贊同地皺了皺眉:「阿璧……」

  只有顧珺和顧道征看著顧琰,然後沉默。顧珺知道顧琰不會無緣無故說這句話,不解地看著她;顧道征則在內心掙扎,也不能出聲。

  「娘親,沒事的,有奶娘在旁邊看著呢。三弟已經六歲了,肯定能抱得住,三弟是哥哥了,抱抱弟弟不是天經地義嗎?」顧琰將目光從顧道征身上移開,這樣說道。

  哥哥抱抱弟弟,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這句話,再度讓房間內的人一默。這樣聽起來,這句話太有道理,她們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金姨娘仍是倉皇著神色,手緊緊拽住顧道征。

  隨即,顧珺就緊緊看著顧琰,目光裡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敬佩敬慕。而顧道征在聽到這句話後,似是思慮了片刻,然後掙脫了金姨娘的手,往奶娘所在的方向邁出了腳步。

  他走到奶娘身邊停了下來,像是鼓足勇氣那樣,伸出手去。他不會說話,然而此刻所有人都似乎聽到他說:「讓我抱一抱吧。」

  奶娘在顧琰和風嬤嬤眼神的示意下,輕輕將襁褓放在顧道征手中,邊細細提點道:「三少爺,就這樣,手要曲起來……」

  顧道征緊緊抿著唇,小心翼翼地抱住這個襁褓,整副心神都提了起來,彷彿抱著什麼貴重寶貝一樣,不敢輕易動一下。

  顧琰見到他的拘謹,也沒有讓奶娘去接一把,而是輕聲地說道:「三弟,四弟和你不同,他還很小很小,你是哥哥,他是弟弟,你要愛護他。以後我們都嫁出去了,大房就只有你們兄弟兩個了……」

  她的聲音極輕極輕,對顧道征來說,不啻於振聾發聵,他呆愣愣地看著懷中的襁褓。襁褓中小人兒粉嫩粉嫩的,睜著圓溜溜的眼睛,似乎在看他,又似乎在看別處。

  下一瞬,小人兒就困了,他打了個呵欠,眼皮將將垂下,隨即又倏地睜開眼,似向顧道征看了一樣,最後蹭了蹭襁褓,閉眼睡著了,樣子粉嫩香甜,且極為滿足。

  顧道征愣愣看著小人兒睡過去,渾然不覺自己眼中有濕潤了。他不知道如何形容這小人兒的一眼,極致的純淨和信任,小人兒彷彿見到他,才能安心地閉上眼睡覺。

  這一刻,顧道征懷抱著這小人兒,他終於可以體會到,孟先生經常說的棠棣之華是什麼意思。

  兄弟既具,和樂且孺。

  他是哥哥了,而這個小人兒,是他的四弟。

  此刻的顧道行,深深地印在了顧道征腦中。而他懷抱著顧道行的那一幕,同樣讓很多人不能忘,比如顧珺,比如金姨娘。

  尤其是金姨娘,回想起這一幕,總覺得極為違和,她想來想去都不明白為何顧琰要那麼做,最後終於忍不住來尺璧院找了顧琰。

  「為什麼?姨娘,就如我對三弟說的那樣,哥哥抱弟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這便是原因。金姨娘有什麼疑問的嗎?」顧琰看著拘謹的金姨娘,這樣說道。

  「可是……可是……」金姨娘猶豫的說道,她自己也說不明白,心中那股怪異是什麼。旁的人家,庶出少爺和嫡出少爺,會如此嗎?

  「金姨娘,想必你也知道,三弟和四弟的情況不一樣。我是想告訴你,不管旁人怎麼說,不管他們以後際遇如何,他們都是骨血相連的兄弟!大房子嗣本就不多,他們兄弟相親,難道姨娘不希望見到這一點嗎?」

  顧琰輕輕地看了金姨娘一眼,眼神幽深,卻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不是,不是……」金姨娘下意識地反駁道。三少爺是庶出,如果他和四少爺感情好,她怎麼會不願意?

  「我只是想告訴你,千萬不要糊塗,我會不忍心。並不是不忍心對付你,也不是對付不了你。而是不忍心三弟沒了生母!沒了生母,三弟得有多可憐……你清楚嗎?」顧琰的聲音冷了下來,話語有悲憫,更多的重重的威脅。

  金姨娘的郁色,顧琰看得很清楚,她不忌憚對付金姨娘,卻更希望的是,金姨娘不要犯什麼糊塗,才有了這一番敲打。

  金姨娘最後感激又懊惱地,想必她可以體會到顧琰這麼做是什麼意思了,一再向顧琰保證道絕對不會犯糊塗,才離開尺璧院。

  可是沒有想到,顧家還是出事了,而且這事還和金姨娘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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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4 11:40 AM

第126章:顧家出事

  崇德九年的除夕,似乎來得特別慢,這是顧琰重生以來第一個除夕,意義十分不一樣。因為這是隔了那麼多年,一家齊齊整整在一起,而且還多添了弟弟顧道行。

  顧琰懷著感恩的心來協助傅氏、風嬤嬤籌備過年事宜,時不時就會露出歡喜的笑容。現在一切向好,以後想必會更好,一想到命運或已經偏離了前世的苦難,顧琰心頭的喜悅就難以抑制。

  不管是誰,只要抓住了命運,讓它往好的方向行去,都會開心的。

  顧琰以為這樣的歡喜會一直持續到年後,不想顧家就出了事,而且還是頗為不祥的事情。

  這一日,水綠匆匆來報,神色甚是憂慮:「姑娘,出事了!錦緞院的的孫姨娘滑胎了,滑下一個成形的男胎!如今二房亂套了!」

  水綠有些氣喘,她一聽到消息就趕回來了,實因孫姨娘和尺璧院多少有關係。孫姨娘,就是顧重庭的愛妾,顧琰送到顧重庭身邊的愛妾。

  本來,一個姨娘落胎在權貴人家來說,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這個姨娘在顧家,這個姨娘是顧重庭的最寵愛的,事情就不一樣了!

  顧家子嗣單薄,為了繁茂子嗣顧家已經作了太多努力,每一個子嗣對顧家來說都很珍貴,不管是姨娘所出還是通房所生,顧家都會全力保下來,是以顧家基本不會陷害落胎這樣的陰私事。

  而且孫姨娘是顧重庭最為疼愛的,為了孫姨娘和她腹中的孩子。顧重庭甚至還借自己在殿中省任職之便,將尚藥局奉御鄭杏林請來為孫姨娘好過脈。鄭杏林說孫姨胎弱,但仔細滋養著還能保得住。

  這些時日,顧重庭將孫姨娘如珠如寶一樣疼著的,眼見著她身子漸漸好了,肚子漸漸大了,鄭杏林又號出這是男胎。顧重庭滿懷歡喜地等待這個男丁降落。可是現在。已經平安度過了最危險的時候,竟然就落胎了!

  毫無徵兆地,像玩笑一般。孫姨娘落胎了!這血淋淋的事實,顧重庭根本就接受不了,道一定要將此事查個清楚明白!

  如今,顧重庭的怒吼幾乎震翻天。二房所有下人都是戰戰兢兢的,甘棠院和玉堂院則是無比安靜。這就是水綠所回報的情況。

  「周大夫不是說還可以保住的嗎?怎麼就落胎了?」顧琰聽了水綠的匯報,詫異地說道。比起鄭杏林,顧琰更信任周大夫,在周大夫為傅氏臨盆看診的時候。水綠就秘密帶他去錦緞院看過了,說還是能保得住的。

  顧重庭並不知道,孫姨娘所用的安胎藥。不是鄭杏林所出的,而是周大夫所開的。私底下。尺璧院為保住孫姨娘的胎,做了很多事情。

  顧琰沒有想到,就算做了這麼多事情,孫姨娘的胎仍是保不住!

  「應該是被人做了手腳。月白正去查探細末。聽說孫姨娘情況不太好。姑娘,不如先請周大夫來吧?」水綠說話。

  「去請周大夫,讓風嬤嬤帶人去錦緞院,若是連氏阻撓,就說顧家子嗣重要,一定要將孫綺羅保住!」顧琰點點頭,當水綠立刻去請周大夫。

  孫綺羅這一胎出事,是誰做的手腳,顧琰根本不用深思,都知道必定是連氏無疑。

  從孫綺羅進顧家的那一刻開始,想必連氏就打算殺了這胎,沒想到她能隱忍這麼久,直到胎兒已經五個來月、成形了,再動手,且讓她一擊得手了!

  若是落胎,胎兒越大,對母體的損害就越大,連氏選擇在這個時候下手,定是要讓孫綺羅也去掉半條命!想到連氏的隱忍和狠毒,顧琰都有些心驚。

  她更心驚的是,錦緞院的防備十分周全,冬棋事事都親力親為,而且顧琰讓風嬤嬤對錦緞院都看顧幾分。在這樣的情況下,孫綺羅還是出了事,這當中,必定有顧琰不知道的線,有暗處的人隱匿其中。

  水綠所匯報的資料太少,顧琰一時半會想不到連氏是如何下手。就在這個時候,月白就衝進來了,臉色比水綠剛才還要緊張幾分。

  她氣喘吁吁地說道:「姑娘,孫姨娘身邊的婢女指認……指認金姨娘是讓孫姨娘落胎的兇手!」

  什麼?孫姨娘落胎和金姨娘有關?落胎是二房的事,怎麼就牽扯到大房的金姨娘了?這是半竿子都打不著的事!

  金姨娘……若是顧重庭認定是金姨娘謀害了孫姨娘,這事就不好辦了,大房定要給二房一個說法。

  「走,我們去找娘親和風嬤嬤,先去高澄院看看金姨娘是怎麼回事。」顧琰站了起來,大步邁出了尺璧院,腳步匆匆地往疊章院走去。

  一路上,她都在想,連氏恨孫綺羅得了顧重庭寵愛,下手讓孫氏落胎,這很容易明白;但連氏將金姨娘圈進去,是為了什麼?

  待顧琰去到高澄院的時候,才發現事情比她所想的還要複雜,還要不利,金姨娘下手毒害孫綺羅,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因為,金姨娘的貼身丫鬟青荷,當著顧重庭的面,承認了她在錦緞院下的毒手,供認正是金姨娘下令指使她的!

  青荷跟了金姨娘八年多了,誰都知道她只聽金姨娘的吩咐,誰都知道金姨娘最信的,就是她!當年顧道征出生的時候,金姨娘是讓青荷去守護的,就像如今風嬤嬤守護顧道行一樣。

  所以青荷說是金姨娘指使,顧重庭和連氏這些二房的人,立刻就相信她說的話,相信了錦緞院出事和金姨娘有關!

  「青荷,你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讓你去害孫姨娘?我與孫姨娘無冤無仇,不管她是不是生下孩子,對我都沒半點影響!我怎麼會吩咐你去害她?」

  金姨娘在瞬間的驚愕之後,立刻就臉色鐵青的反駁道。她看著一臉悔恨的青荷。簡直不能相信自己耳中聽到的。這是青荷嗎?青荷怎麼會害她?!這是怎麼回事?

  青荷一臉愧疚,哭喊著說道:「姨娘,您不能再錯下去了,害了一條人命,奴婢悔了!姨娘說,太太的嫡子害不了,就只好去害孫姨娘了!姨娘。嫉妒乃罪孽之一。姨娘可不能錯下去了!」

  說罷,青荷就不斷地叩頭,一副懇請金姨娘回頭是岸的樣子。

  金姨娘呆愣地看著青荷。完全不能明白青荷在說什麼。她的臉色漸漸從青轉白,青荷這些話語,像冰刀一樣刺向她。

  青荷這是要陷她於絕境!這是為什麼?

  金姨娘看著一如往昔恭謹低順的青荷,覺得眼前這人就像被換了魂一樣。不然,說不清青荷為何要陷害她!

  「說來也好笑。孫姨娘是二房的人,若是嫉妒的話,我都尚且沒有,怎麼大房的人就忍不住了?難不成。大房就這麼看不慣二房繁茂不成?」連氏在一旁,輕飄飄地這麼說。

  大房……二房……

  不知道顧重庭想到了什麼,他的臉色陡然變得陰狠起來。立刻上前一步想往金氏那裡踹去,想出一口心中的惡氣。

  風嬤嬤見狀。立刻邁出一步,單手就阻住了顧重庭的動作。她神色平靜地提醒道:「二老爺,金姨娘是大老爺的妾室,就算二老爺要做什麼,都要先只會大老爺一聲。」

  風嬤嬤面相陰狠,這麼平靜地說話,讓顧重庭感到一絲壓迫,他悻悻地收回腳,冷哼了一聲,隨即惡狠狠地盯著金姨娘道:「金氏!你是大哥的妾室!我一定會同父親和大哥說,此事,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他轉瞬看向了跪著的青荷,語氣狠戾地說道:「還有你這賤婢!來人喚西堂的張媽媽來,將這個賤婢關押起來,等父親和大哥回來再說!」說罷,狠狠地一腳踹了過去——對著這個婢女,他就沒有任何顧忌了!

  顧琰站在傅氏身側,冷眼看著高澄院的一切,最後將目光落在了這名青荷的婢女身上。

  這個叫做青荷的婢女,是落胎這件事的關鍵。據她供認,她與錦緞院的婢女雅心私底下來往不少,便與孫氏身邊的冬棋也能說上幾句戶,她趁著冬棋沒有注意的時候,她將致人落胎的藥落在了安胎藥中。

  這個完全沒有技術含量的毒手,竟然也能讓她得逞了!而且這個落胎藥太兇猛,不過是半個時辰的時間,這個男胎就打下來了,太駭人聽聞!

  巧的是,顧重庭其時正在錦緞院中,他是親眼見到那個死胎的樣子的,可想而知,顧重庭此刻是何等震怒,他對金姨娘有何等痛恨!

  這幾個環節組合起來,只讓顧琰有一種深深的荒謬感,這麼簡單的手段,就將孫姨娘落胎了,就將金姨娘圈進來了。這麼簡單的事情,一時還找不到破綻,看來連氏為了這一局,的確做了很多功夫!

  更讓顧琰皺眉的是,她不明白這個青荷為何會這麼做。謀劃主子血脈,這事她承認了,就是死路一條!她為何要這麼做呢?她與連氏有什麼關係?

  就在這個時候,錦緞院的下人幾乎哭著來報:「二老爺,孫姨娘她大出血了!」

  這話語一落,就見到顧重庭神色驚變地跑了出去,剩下連氏笑瞇瞇地跟在身後,似乎對這一切都不太在意。

  這名叫青荷的丫鬟,當然就由西堂的張媽媽看管起來了。當晚,青荷就暴亡了,事情就更加撲朔迷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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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4 11:42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4-25 02:38 AM 編輯

第127章:殺人者

  青荷的暴亡,更坐實了金姨娘的毒行。如果不是為了心虛要掩飾,怎麼會殺人滅口?就算西堂張媽媽說不出青荷為何暴亡,顧重庭等人都認為是金氏下的手。

  這樣的事情,有動機就好了,還需要什麼證據?

  此刻在松齡院內,顧霑父子三人正在說著此事,三個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

  顧重安皺著眉頭說道:「金氏的為人,我是知道的,說話或許是沖了些,但絕對不去害人落胎,更不會謀害丫鬟。她自己都有兩個孩子了,絕對不會嫉妒孫姨娘。」

  金氏是他的妾室,為人秉性如何,他十分清楚。這些時日他將顧道征帶在身邊,發覺這兒子雖然不會說話,但為人聰慧性情純良,他和生母金氏往來甚多,若金姨娘心狠歹毒,這兒子的性格也好不到哪裡去。

  而且,這青荷的死太湊巧了,就像趕著時機死去一樣,就像故意坐實金氏的毒手一樣,這就更讓顧重安存疑。

  這麼想著,顧重安又繼續說道:「父親,二弟,你們不覺得太巧了嗎?這個青荷名義上是金氏的忠僕,但她指認金氏是落胎兇手,這當中明顯有詐。她是被人滅口的,但這個人不可能是金氏,可能就是背後做了這一切的人,目的就是亂了顧家和睦!」

  他這話一落,顧霑的臉色就沉了幾分,顧重庭的眼神也閃了閃。

  「如此拙劣的手段,想要一石二鳥,既要落了孫姨娘的胎,又讓我們兄弟失和!二弟,你還相信是金氏下的手嗎?我不是在為金氏辯解。而是我們不能被蒙蔽!」顧重安沉沉地說道,眸中有怒氣。

  他是太在意內宅的事,但這樣的陰私事,這樣的栽樁嫁禍,讓顧重安不能忍!

  空翠山的事,邇言院的事,還有如今的落胎事。總讓顧重安覺得背後有一隻手。在推著這一切,就是為了讓顧家出事。

  「大哥,雖然這個青荷死了。但錦緞院的丫鬟還在,她們都可以指正高澄院與此事離不了,高澄院總要給我一個交代的!」片刻後,顧重庭這樣說道。

  他聲音低沉。神色無比痛苦,可見正承受著喪子之痛。他一貫俊朗從容。很少露出這樣痛苦的神情,這讓人看了心生不忍。

  顧霑端沉著臉色,並沒有說話。這事,很明顯就是針對大房的一個局。顧霑是當朝吏部尚書,要看透這個局一點都不難。

  他想不明白的是,這背後設局的人是誰。那個青荷是怎麼死的,她背後的人是誰?

  這樣的內宅陰私事。顧霑曾聽人說過,他想著是不是兒媳婦連氏心生嫉妒,讓孫姨娘落了胎,可是他很快就否認了自己的想法,因為他覺得連氏沒那麼蠢,而且這事沒有必要扯上大房。

  沉吟良久,顧霑才說道:「先將金姨娘禁足,沒事的話就不要出豐澄院;孫氏那裡,用好湯好藥將養著,將西堂的張媽媽和錦緞院的婢女喚來,我要親自審理!」

  隨後,一干人等級到了松齡院,張媽媽說她一直守著青荷,中途不過是去了小解,第二日早上青荷便暴亡了,死因尚在查;婢女更是說不出什麼來,只結結巴巴地說豐澄院的青荷肯定是她。

  事至此,就算顧霑親自過問,也查不出真相。

  顧琰聽到這些的時候,不由得歎了一口氣。祖父是朝廷的三品重官,精於銓選善於相官,怎麼偏偏就看不清楚顧家二房都是什麼人呢?當年,祖父為何會認下顧重庭為嫡子?

  即使重生了這麼久,顧琰都看不清這些事,不明白祖父為何對顧重庭如此信任。這一次落胎的事,明顯的得益者就是連氏,祖父怎麼就看不出來了?

  「車嬤嬤,依您看,這事會怎麼解決?」她問著車嬤嬤,同時也在問自己。

  青荷這裡的線索已經斷了,顧霑查了青荷的來歷,只知道她是從外面買進來,後來就進了豐澄院伺候。這個來歷清楚明白,自是不能知道她背後的人是誰。

  顧琰猜測著青荷是連氏的人,可是水綠和月白都細細查過了,並沒有找到青荷與甘棠院往來的痕跡。

  如此種種,都讓顧琰心中凜然。連氏謀的這一個局,竟然如此滴水不漏,就算顧琰明知道這事肯定是她的手筆,都奈她不何。

  「這些內宅陰私,都不會找到實質證據,最後只會不了了之。」車嬤嬤低頭說道,神色沒有絲毫變化。這樣的事情,她在宮裡見得多了,沒什麼好奇怪的。

  在她看來,顧家人丁單薄,內宅陰私已經算少的了。

  「那麼,孫姨娘這胎就算白落了?不能將毒手揪出,不能償生者痛,這事,就會這樣了之?」顧琰說道,心情不太好。

  「姑娘,事實就是這樣。既說是內宅陰私,便是不明不白。」車嬤嬤仍低著頭,說著這京兆誰都知道的事情。

  顧琰聽了,緊緊抿住唇,似乎在壓抑什麼。內宅陰私,就是不明不白!前一世,父親、娘親、三弟等人,就是死得不明不白,最後不了了之!

  這一生,她明知誰是兇手,還要放任一切不了了之嗎?既如此,她重活一世有什麼意思?

  車嬤嬤見到這樣的顧琰,也沒有說什麼,就腳步輕輕地退了出去,讓顧琰自己一個人靜靜思考。

  良久,顧琰才像想通了什麼一樣,眼神的沉鬱便漸漸散了去,且將水綠喚了來,平靜地吩咐道:「水綠,讓陳三娘來一趟,我有事交代於她。」

  說罷,顧琰的唇角有一絲若隱若現的譏誚。內宅陰私是嗎?那麼她就以陰私對之,總有一日,這些事情都會暴露在陽光下,所有人都將無所遁形。

  不管是刻薄狠毒的連氏,還是……偽善仇殺的顧重庭!

  與此同時。在玉堂院內,顧瑋的教養嬤嬤果嬤嬤,正一臉嚴肅地問著顧瑋:「姑娘,太太在這一事上的算計,您看清楚了嗎?可有什麼得著?」

  她對面的顧瑋,端直了身子,神情十分認真。她想了想。才說道:「氏之前一直壓著娘親。可是娘親這個反擊如此漂亮,落了孫氏的胎,還讓她去了半條命。如今娘親心情想必很好。嬤嬤是想說,只要謀劃得當,不管情況多麼艱難,都能順心順遂?」

  果嬤嬤的眼神亮了亮。滿意地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讚許地說道:「姑娘能想到這一點,已經很不錯了。沒錯,就是如此,只有謀劃得當。只要抓住人心,事就少有不成的。耐心、手段、謀劃,這幾個方面缺一不可。太太忍著孫姨娘在眼前蹦躂。不是不想對付她,而是要等待更好的時機。」

  果嬤嬤緩慢地說道。將連氏這個做法掰開來一點點揉碎,將這事完完全全攤開在顧瑋前面,又將此事組合起來呈現它全貌。通過這一個具體的事例,細細地教導她,連氏如此做是什麼,那樣做又是為什麼,遇到類似的事情,應該怎麼辦。

  顧瑋越聽,眼神就越幽深,神色就越驚懼,可是她極力克制著,想讓自己平靜下來,然而內心的震動怎麼都止不住。

  她沒有想到,這件事情裡面,還有這麼彎彎道道;她從來沒有想過,連氏的地位、端莊賢淑是花這麼都心力維持的;她更沒有想到,孫姨娘前一刻有孕受盡寵愛,下一刻就胎落人病!

  連氏的做法和果嬤嬤的話語,似乎為她打開了一扇門,她見到了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

  她想起了連氏幽居在禮佛堂的日子,想到顧琰威脅她時,她只能龜縮在玉堂院不敢出,可是顧琰,卻協助傅氏管家,日子過得順心順遂,一日好過一日,這是為什麼?

  是因為顧琰謀劃得比她厲害,是因為顧琰所得的勢,比她強太多!如果……她謀劃得厲害,得勢比顧琰還要多,那麼此刻被壓在谷底的,就是顧琰了!

  想到這,顧瑋的雙眸猛地迸發出強烈的光彩,這是一種混合著不甘、嫉妒、醒悟的光彩,名之為欲望。見到了這些事,想到了自己曾經艱難,顧瑋想要變強,想要得勢!

  強得要將顧琰壓下去,勢得要將顧家玩在手中!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奇異地柔和起來,神色越發平靜。雖然只是十一歲的小姑娘,看著有一種動人的光華,讓人輕易忽視不得。

  果嬤嬤瞇起了眼,這樣的顧瑋讓她似曾相識,透過顧瑋,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場景。曾幾何時,她侍奉的人也是這樣,從開始的懵懂柔弱到一步步變強。

  顧瑋,是一塊璞玉,只要細心雕琢,假以時日,她必不同凡響。不枉她為了讓其開悟,建議連氏在這個時候下手,還將宮中讓人落胎的秘藥獻給了連氏。如今看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正如二太太所說,只要她侍奉著的顧瑋一步步變強,那麼她那些未競的願望,總會有實現的一日!

  果嬤嬤再次滿意地笑了起來,為顧瑋解惑道:「姑娘,太太這事能成,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青荷是太太八年前埋下的棋子,這是佔了時間先機,事肯定會成的。」

  八年的時間,就算顧家要徹查這事,又怎麼會查得出真相?她看著顧瑋漸褪稚嫩的臉,決定遲些就帶著其去占另一個時間先機。

  事在人為,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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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4 11:43 AM

第128章:有嫉恨!

  甘棠院內的一切擺設,都是按照顧重庭喜歡的樣子來佈置的,不管是玉山子還是行溪圖,不管是焚香爐還是卷珠簾,一式一樣都是顧重庭所喜愛的。

  以往,連氏在看著這些擺設的時候,心中的喜悅會一點一點地泛出來,讓她笑靨如花。如今,連氏看膩了這些,只覺得門簾用珠子串成,實在花俏至極,俗不可耐。

  忠勇伯府可不會用珠子串門簾……

  愛之,則皆以為美;惡之,則皆以為丑。物乃心化之,這世上的事情大多是這個道理。

  「太太,老爺捎來話說,說在錦緞院用晚膳,今晚要晚些才回甘棠院。」大丫鬟幻虹這樣說道。

  幻虹是甘棠院的老人了,原先是二等丫鬟,後來因邇言院一事,甘棠院的管事媽媽和丫鬟們幾經更替,幻虹就做到了大丫鬟的位置。

  連氏對她有幾分舊情,但信任又說不上,像顧重庭宿在哪裡這樣的事,多是幻虹所稟的。

  「嗯,我知道了。」連氏淡淡回了一句,目光仍是落在珠簾上,似乎對顧重庭宿處並不在意。

  連氏很清楚,如今孫氏出了事,顧重庭恨不得十二個時辰都在錦緞院,用晚膳,只是一個借口而已,實則他是想陪著孫氏!

  想到這裡,連氏的眼神暗了暗。隨即,她就輕揚了唇角,想起了很多快樂事。孫氏已經落了胎,病至半死的樣子,就讓顧重庭多看幾眼也沒有關係。

  這個顧家,遲早都會握在二房手中,一定是握在她孩兒的手中!她的兒子們。必定考取功名出將入相,她的女兒,必定是人中之凰!她要做的,就是為他們鋪平這條道路,將顧家所有的資源都奪過來!

  我不會讓孫氏產下孩兒,更不會讓大房和睦安寧,能安穩地邁步往前的。就只有我的兒女們!——連氏「咯咯」笑著。端莊的臉顯得極為動人。

  「將這珠簾撤下去吧,隨便換一個,都可以。」連氏這樣吩咐道。讓幻虹將這珠簾拆掉。

  既然看厭了,就將這個拆了去,省得看著礙眼,不管是物。還是人,對於連氏來說。都一樣。

  「是,奴婢這就去辦。」幻虹立刻回答道,很快就將此事辦妥了。

  錦緞院裡面也有珠簾,只是上面的主子比連氏房間的。略小一點。顧重庭吩咐冬棋將珠簾撩起來,就見到孫綺羅的臉色比珠子還要白,而且是彷彿隨時消失的透白。

  「綺羅。孩兒已經沒有了,你還年輕。我們還可以再要一個,你得趕快將身子養好才是。」顧重庭執起她的手,愛憐地說道。

  孫綺羅聞言,便朝顧重庭那裡靠了靠,淚珠簌簌地落下,無聲地哭泣著。還可以再要一個?不可以!懷上這一個已經是饒天之幸了,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千辛萬苦才撿回一條命,不可能再懷上了!

  想到那個已經成形的男胎,孫綺羅的心就像被刀刺一樣,整個人痛得話都說不出來。

  大夫明明可以保得住的,如果不是有人落毒手,她的孩兒肯定能保得住!毒手……是有人害她,那個人,肯定不是豐澄院的金姨娘!

  自己和金姨娘素無仇怨,她不會害自己,在顧家,與自己有仇的,唯一就是甘棠院的連氏……

  連氏!

  孫綺羅靠在顧重庭的懷中,哀哀嗚咽著,眼神卻無比幽深,像兩潭無底深水。

  半夜時分,錦緞院仍有一豆燭火,和這兩天一樣,燭火亮著是為了給孫綺羅撫慰。

  此時,燈火正映著一個少女的臉龐。玄色的大氅映襯著她精緻的眉眼,整個人顯得更加華貴,平靜到近乎漠然的神色,看著有種高高在上的貴氣,一如孫綺羅初見到她的那樣。

  孫綺羅怔怔看著這少女,想起了被趕出客棧時的屈辱,那個時候她似即將溺斃的人,抓住了這個少女。這個少女嬌養著她,幫她達成心願,讓她來到了自己心慕的人身邊。

  她絕對想不到,這個少女是顧重庭嫡親的侄女,顧重安的嫡長女顧琰!

  孫綺羅在顧家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驚得眼睛都瞪大了,幸好那時是在假山邊,周圍都沒有什麼人,沒有誰會知道她的驚懼。

  可是那個少女只是淡淡地喚了她一聲「孫姨娘」,就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經過,好像不認得她是誰一樣。

  此後,兩個人心照不宣,似從來沒交集一樣。可是孫綺羅知道,為她安胎的大夫、那些上好的安胎藥,都是尺璧院秘密送過來的,不然以連氏對她的嫉恨,她不會有這些東西。

  可最後,她仍是保不住胎兒,這或許是她一生唯一一次有孕了。

  顧琰耐心地等待著孫綺羅思緒平復,然後才問道:「水綠說,你非要見到我不可,所為何事?」

  顧琰本就想來錦緞院一趟,如今孫綺羅這樣強烈要求,她便來了,想聽聽孫綺羅有話可說。

  「你為什麼要將我送到他身邊?」孫綺羅問道,這個問題盤桓在她心頭良機,她也暗問過自己無數次,都沒有確切的答案。

  「我與連氏有仇,當初邇言院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一二。連氏處心積累害我娘親,我豈能讓她好過?她是我嬸嬸,我不能殺了她,就只好讓她痛苦了,你就是讓她痛苦的那個人。」顧琰神色淡然地回道,說出一個合情合理的原因。

  這的確是原因沒錯,卻不是主要的原因之一。

  「我是她痛苦的那個人?」孫綺羅喃喃重複道,眼神有些迷惑。

  「是的,二叔和二嬸恩愛了十幾年,原本二嬸以為自己才是二叔最愛的那個人。如今二叔最愛的是你,與二叔最恩愛的。也是你。她怎麼會不痛苦?」顧琰簡要地回道,然後將目光放在了孫綺羅臉上。

  顧琰就這樣直直盯著孫綺羅,神色和眼神能感染人般,讓人覺得無比信服。——此刻孫綺羅就是信的,除了相信,她沒有別的答案。除了顧重庭對她的情意,她還有什麼能讓人謀劃的?

  孫綺羅木木地看著顧琰。眼神間或一轉。似乎在思慮什麼。突然間,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顧琰的大氅。語氣急速地說道:「我想報仇!我所受的痛,定要連氏身受!幫我,大姑娘,求你幫幫我!只要讓連氏受苦。我什麼都願意做!」

  她的眼神飽含希冀,就像當初在客棧門口見到的那樣。只是她披散著發、神色慘白。雙手死死抓住顧琰,好像癲狂一樣。

  顧琰用力地抽回手,語氣卻十分舒緩地道:「想要報仇,不是我幫你。而是你自己要幫自己。我不是說了,你才是令連氏痛苦的那個人。如今還不明白嗎?」

  她輕柔的嗓音入春風雨露一樣,潤澤著孫綺羅的心。孫綺羅似懂非懂。語氣仍是迷惑:「大姑娘的意思是……我能做什麼?」

  顧琰打量著她,一時沒有回答。孫綺羅是很典型的江南女子。面容婉約骨架纖細,可惜造此重創,整個人就像失了水的花兒一樣,不復往日的光彩。

  顧琰冷冷地道:「首先,你要將自己拾掇好,二叔懷念的喜歡的,是嬌媚婉約的你,而不是個癲婆子。其次,要讓二叔寵你!二叔越是寵你,連氏就越痛苦……最讓連氏痛苦的,莫過於二叔為了你而動了她的名分。」

  名分,當然是連氏這妻子的名分。如果顧重庭真的對孫綺羅愛到入心入骨,動了連氏這個妻子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寵妾滅妻,京兆男人多的是!

  「名分,動了連氏的名分……那的確比殺了她還要解恨,我要將刀子日日插在連氏心窩上,讓她像我一樣,只能喊痛什麼都做不了!」孫綺羅咬著牙說道,明明是凶狠至極的語氣,說得卻簌簌落淚。

  這個軟弱的女人,經歷了這麼多事情,終於成長為顧琰期望的樣子了。如此一來,自己就有能力給連氏和顧重庭致命一擊了!——顧琰心頭這樣想著,心情有些矛盾。

  說到底,孫綺羅是個可憐人,以陰私對陰私,終非正道,而是無奈的辦法。這個無奈的辦法,卻是一把利刃,顧琰不得不用,她再難以容忍連氏和顧重庭再下毒手了!

  顧琰由水綠陪伴著回到尺璧院的時候,月白等人尚未歇息,尺璧院內的燈火同樣不洞明,卻讓顧琰感到溫暖,而不像在錦緞院那樣,讓人感到無邊的陰冷。

  「陳三娘那裡的事,已經辦妥了嗎?」就寢之時,顧琰支起了身子這樣問著水綠。

  「已經辦妥了。驛站的印戳、書信的用紙,都有鄴城的痕跡,朝官都知道他是去了那裡的。老太爺應該很快就會收到書信。」水綠這樣回答道。

  顧琰點點頭,沉著的心才覺得有一點點輕鬆。這事,本來早就應該辦妥的了,中途卻出了差錯,一直拖到現在,幸好陳通記是辦妥了,她期待著事情的進展。

  孫氏落胎的事,果然是不了了之。俗話都說兩耳不聾難做家翁,這樣的內宅陰私事,顧霑吩咐老僕顧忠查探著,多半暫時不會有所得。

  除夕過後,就在初七上朝之前,顧霑卻收到了一封書信,這封信來自鄴城,還有驛站的印戳,看完心中內容之後,顧霑便臉色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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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4 11:44 AM

第129章:破!

  這封信,是原秋官靈台郎衛衍寄來的,作為吏部尚書,顧霑當然知道衛衍已經辭官,也曾聽朝官說起過他歸隱在鄴城。

  像衛衍這種六品以下的小官,顧霑原本是不會關注的,但因為當時孫女顧琰捲進妖孽事中,他便將目光放在了司天台,且特別對五官靈台郎上心。

  顧霑記得,衛衍似乎是在妖孽事後就辭官了,那時他還很奇怪,須知以靈台郎入仕,這是大定對道士們的恩遇。大定千山百岳中,有萬千道士,能被授予官職的,卻很少很少。自然,辭官歸隱的,也很少很少。

  衛衍辭官的原因,顧霑也瞭解過,知道是歸隱山林求問道心。像衛衍這樣的人,厭倦了官場仕途,想著辭官歸山,就是瞬間念動的事情,很難有原因。

  那時,顧霑沒有多想什麼,可是如今收到這封書信,卻不想衛衍辭官還有這一個原因在裡面。

  這封信很簡短,除了衛衍的印鑒之外,就只有幾句話,上面寫著:「尚書大人頓首:昔日妖孽事,殿中丞顧大人曾賄草民,以坐實令孫女妖孽一事。古訓曰:受魚失祿,無以食魚。不得受祿,終身食魚。』魚祿之事,草民心中有愧。忽而對官場仕途興致盡失。今天修書一封,以告實情。草民:衛衍拜上。」

  顧霑逐字逐句地看著這幾行字,生怕自己看錯或者看漏,渾然不覺自己雙手已經顫抖,手中拿著的信紙都是飄飄的,幸好他是坐著。若是站著的話,恐怕早已站不穩。

  「老太爺……」一旁的老僕顧忠見此,擔憂地喚道,猜測著這書信上面寫的是什麼,緣何老太爺的神色如此難看。

  「我沒事,我沒事……」顧霑反覆地說道,不知是回答顧忠。還是在勸慰自己。縱如此說著。顧霑仍覺得心一下子就被寒冰凍住了,簡直難以呼吸。

  顧大人曾賄草民,以坐實令孫女妖孽一事……這樣的字句在顧霑腦中縈繞。這封書信的意思讓他心驚膽戰。如果衛衍所說是真的,那麼……那麼就是這第二子自破家,其心當殺!

  可是,這怎麼可能?這是他的嫡次子。不可能做這種破家滅族之事!顧霑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手忍不住按住心胸。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立刻去查這封書信的來歷,派人去鄴城驛站核對,看是否有這樣一封書信寄出!」很快,顧霑就這樣下令道。第一時間去核實這書信的來歷!

  「備轎,我立刻回府衙一趟!」顧霑繼續說道,他要回吏部府衙找衛衍的印鑒來比對。官員辭官的時候。通用的私印會在吏部記錄,同樣是個人身份的有效憑證。

  明日才是初七回府衙的日子。老太爺這麼急著回府衙是為何?顧忠疑慮地想道,卻立刻領了吩咐,交代前院的管事去辦事。

  「驛站那裡,拿著我的印鑒去,道吏部有要事!不可有片刻耽擱!」臨出門前,顧霑又強調了一句。

  顧忠知道事態緊急,也將此話原封不動地告訴管事,讓他們一定要從重從急應對此事。

  且說顧霑回到吏部官衙之後,急忙找出了去年請辭官員的卷宗,找到了司天台靈台郎那一屬。

  這一屬之中,上面第一個就是秋官靈台郎衛衍的資料,私印存錄則是在第二頁。

  顧霑伸出顫抖的手想翻開第二頁,只覺得這薄薄的一頁紙有千斤重,他須得用盡全身力氣才能翻開,甚至覺得額頭都有汗了。

  衛衍的私印一出現,顧霑就覺得眼前一黑,眼睛似乎被什麼蒙住一樣。他堪堪扶住桌子,好不一會兒才覺得自己恢復正常。

  這上面的印紋,和他收到的那封書信一樣!「衍」這個字防冒的流水斷點,都一模一樣!顯然,這兩個印紋同出一枚印鑒,就是衛衍所獨有的那枚私印!

  顧霑死死盯著這兩個印紋,寬敞的禮部檔房裡,只聽得見顧霑極力壓抑的呼吸聲,仿似風暴雨來之前的雷電蘊藏,讓人心生驚懼。

  良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手中青筋暴漲,連手背上的老人斑都浮起來一樣。

  初十大朝會過去之後,顧霑就藉著由頭去找了司天丞古清臣說話。古清臣與顧霑有舊,雖然兩個人官階相差很大,但司天台官職本就不能以常論,兩個人倒有兩句話可說。

  顧霑雜七雜八地說著話,問起了秋官靈台郎的接替人選,最後就將話題說到了衛衍這裡。

  「說起來,衛衍當時是為何辭官?」顧霑這樣問道,旁敲側擊他暗想知道的事情。

  「這事,想必是為了當時妖孽一事。衛衍辭官之後,幾個五官靈台郎似乎都有些不妥,前段時間才回復正常。」古清臣說道,想到了當時妖孽一事,語氣多少有些不自然。

  先後有兩件妖孽事,令得古清臣的心境大為改變,他本不欲再說這些事了,但見是顧霑,就回了這些話。

  「說到當時的妖孽事,我尚有好奇的地方。我記得那段時日你都在司天台觀星,都不怎麼理會台外事的,怎麼會那麼快就知道妖孽事了?」顧霑繼續問道,神色看不出有什麼異樣,心卻緊緊提了起來。

  「想想……好像當時殿中丞謝登來司天台問事,就說了這件事。此後,事情便是那樣了。」古清臣半瞇著眼,仔細回想著當時的事情。

  因為這事乃他心境轉變之因,後來他都一一撿拾,這些細節只要凝神一想,便能記起來。

  殿中丞謝登!殿中丞,殿中省……顧霑記得,二子顧重庭與謝登的交情,一向很好。

  他聽到「砰」的一聲,自己的心跌落在地,化為粉榧。他閉了閉眼,強自鎮定下來,略乾巴地應道:「原來是這樣,我最近總想起這事……」

  想起這事後呢,怎麼接下去?顧霑覺得自己語氣艱澀,一時什麼話都不想說。這些他求證的事情,所證實的是他最不願意承認的結果,顧霑霎時沒有了直面的勇氣。

  有些事情沒有露出來,是因為人心有不及處。當年的妖孽事,顧霑壓根就想不到顧重庭會有什麼歹心,待看到衛衍書信的時候,他才順著這個方向來查,結果竟讓他如此震驚,及難過。

  這些都表明,他一直愛信的二子,在阿璧被指為妖孽事上,有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居心!

  可是,為什麼呢?有人會覆自己巢毀自己家的嗎?一向優秀的兒子,一向倚重的兒子,竟然有這當滅之心?顧霑怎麼都無法接受這一點,一時也不知道拿這些事怎麼辦。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宣平大街,卻在顧家大門外遇上了一個人,一個不可能在顧家等門的人,中書舍人沈度!

  顧霑整了整神情,擠出一絲笑容,往沈度所站立的地方行去。

  「下官見過顧大人,下官要事找顧大人,隨從正在遞帖子,不想就見到了顧大人,可巧了。」沈度迎上前,這樣說道。

  「沈大人多禮了,請進,請進。」顧霑這樣說道,將沈度請進顧家,領著他往書房走去。

  沈度在中書省任職,中書省和尚書省的官署雖然相隔很遠,但兩人時在紫宸殿外碰面,沈度根本不用費這遞帖子的功夫。

  沈度來找他,必定是為了私事,到底是什麼這麼急?待他聽完沈度的話語後,呼吸馬上粗喘,近乎失態地問道:「什麼?空翠山上伏殺的人,是成國公府的死士?!」

  他萬萬沒有想到,沈度和他說的,竟然是空翠山那場伏殺,而且,已經查出了那些殺手的身份。這是去年三月初的事情了,時間雖久遠,但顧霑卻記得一清二楚!

  因為他時刻都在想著,想著究竟誰才是顧家的死敵,究竟誰才是顧家的內奸,是誰要斷了顧家的血脈……竟然是成國公府!顧家與成國公府素無仇怨,怎麼會是成國公府?

  沈度點點頭,語氣很確定:「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如今虎賁軍正在查探,更多的線索請恕下官無法透露。是因為當初空翠山的伏殺,牽涉到顧家,下官才破例說這事,還請顧大人保密。」

  這個消息太讓顧霑震驚,和在司天台的震驚幾乎一樣,他久久沉吟,都不知如何回應沈度。

  沈度看了顧霑一眼,覺得這個吏部尚書全無平日的精幹,似是受到了強烈的刺激,一副心神大慟的樣子。

  「下官也不明白這是為何。顧大人不曾與成國公府、三皇子府有隙,這伏殺看來與政事無關,至於私仇,還請顧大人仔細思量。這事,或可詢殿中丞顧大人。」沈度這樣說道,提到了顧重庭。

  「為何要詢問他?」顧霑順著話說,猛然就有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他手臂頓時起了雞皮疙瘩。

  「殿中丞大人與成國公府的幕僚私交甚篤,下官曾在酒樓見過他們幾次,不知可能探知一二……」沈度點到即止,剩下的讓顧霑自己想像去。

  他所言非和虛,如年和陳維等人的確見到顧重庭和李楚相聚,至於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說出來,當然是有原因的。

  顧霑的臉,已經徹底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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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4 11:45 AM

第130章:查顧重庭

  顧霑自聽到沈度說話之後,心神就極震動,尤其在聽到顧重庭與成國公府幕僚私交甚篤後,神思就更恍惚了,就連沈度什麼時候告辭離去的,他都不太清楚。

  衛衍書信說收買,是為了坐實阿璧是妖孽;古清臣話語說內情,是因為殿中省從中推助;沈度陳述殺戮,那死士東家是成國公府。這一切,都與顧重庭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都指向顧重庭意欲害顧家!

  顧霑竟從來不知道,他所信重的二子顧重庭,竟和成國公府走得那麼密切!那麼,空翠山的那場謀殺,他知情嗎?會在其中做了手腳嗎?

  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情嗎?竟然有人處心積慮地想毀掉自己的家,顧霑難以理解、無法接受!

  從接到衛衍書信起,到他去司天台查探,再到沈度求,這幾個環節一步接一步,在太短的時間內接連出現,顧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是個局,目的是為了離間他和顧重庭的父子親倫。

  可是,古清臣不會說謊,虎賁軍的消息不會胡說,沈度沒有理由陷害顧重庭,那麼,這些更大的可能就是實情。

  在這麼明顯的證據前面,要說這些事和顧重庭無關,顧霑過不了自己那一關,他無法壓抑心底升起來的懷疑。

  當他將一直找不到的內奸換上顧重庭的時候,他竟然發現,以前疑惑的地方就通了,很多無法解釋的事情就明瞭。如果真是他,那麼應該怎麼辦呢?

  顧霑有一瞬的茫然。父疑子,這對顧霑來說,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在這個世上,真會有人破自家毀自族的嗎?

  顧霑被這個殘酷的事實打擊得心神俱傷,整個人的精氣神都為之一弱,很快就病倒了。這疾病來勢洶洶,夾雜著冬末初春的嚴寒。讓他只能臥病在床。就連起身在顧家走一圈都不能夠,更別說去吏部官署了。

  顧霑的病,引起了顧家的慎重對待。慎重中還有細微恐慌。畢竟,顧霑的年紀不小了,大家生怕他有什麼損失,侍疾便極為用心。大房、二房輪著來。對顧霑的照顧可謂無微不至。

  這一日,正好是顧重庭休沐。他便去了松齡院侍疾。主子們侍疾,當然不用看火熬藥,主要是陪著顧霑聊聊天紓解愁悶而已,顧重庭此刻做的。便是這樣的事。

  「父親,朝中無大事,您且放心在家休養。定要好好注意身體。昨日我還見到了尚書左丞蔣大人,他還囑咐您要以身體為重。吏部一切事情都正常。」顧重庭這樣說道。

  他的語氣帶著憂慮和勸慰,像冬日暖陽一樣,讓人感到無比溫暖。

  顧霑躺靠在床頭,試圖擢住這些溫暖,卻力不從心。他的目光落在顧重庭臉上,想透過他俊雅的面容,想看清他的心究竟是如何的。

  「父親,您怎麼了?」被顧霑這樣盯著,顧重庭覺得有些奇怪,便這樣問道。

  顧霑的目光似在探究,好像要將他燒出一個洞來,這令顧重庭心中怪異更甚,忍不住問道:「父親,孩兒臉上有什麼嗎?」

  顧霑聞言,將目光從顧重庭身上移開去,聲音沙啞地說道:「沒有什麼,這一病,為父倒有些黯然,總想起以前了,彷彿覺得你們還縈繞膝下,不想已經故去幾十年了。」

  顧重庭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鬆了一口氣,便笑著說道:「父親臥病在床,難免多思。待往兒和彷兒回來,便可縈繞膝下了。再說,大哥已經有嫡子了,父親膝下必會越來越豐盈的。」

  說罷,顧重庭傾身為顧霑整了整被子,掩住眼裡的情緒。那些少時的歡樂,顧重庭自是記得。其時越歡樂,其後便越可笑,他竟然……認仇作父,還懵懂過了這麼多年!

  父子兩人一時若有所思,恰在這個時候,僕人將晾好的藥端了進來,顧重庭下意識將藥接過來,邊說道:「讓我來吧,父親,我來喂您……」

  說罷,叫藥勻起來,輕輕吹了吹,然後舉到顧霑的嘴邊,臉上帶著笑容,如天下間任何一個孝子那樣。

  顧重庭這番動作極其自然,讓顧霑忽而覺得眼睛酸澀。如果他不是接到衛衍的書信,他定會覺得二子純孝。可如今,顧霑竟難以分辨這些和美孝順是真境還是幻象了。

  顧重庭又陪著顧霑大半個時辰,才告辭離開,臨離開之前,還細細叮囑顧霑要好好養身體,家中萬事都有顧重安和他,讓顧霑切勿勞神云云。

  顧重庭離開之後,顧霑仍覺得口中仍有藥味,苦澀一直不肯散去。

  良久之後,他才喚來老僕顧忠,對他這樣說道:「阿忠,我有件重要的事情交代與你,你務必小心謹慎,切不可讓人發覺!」

  顧忠一聽,便彎下了身子,恭敬地說道:「請老太爺吩咐。」

  顧忠跟了顧霑幾十年,很清楚顧霑這麼說,必定是事態緊急,他凝神等待著顧霑的吩咐,不知道會是何事。

  下一刻,顧霑便沉著臉色,低啞地說道:「你去找幾個可靠的人,跟蹤顧重庭!他離朝之後去了哪裡、與誰見面、說了何話,這些,我都要知道!要盡快!」

  顧忠猛地抬起頭來,他不確認自己耳中聽到的,不由得遲疑地問道:「老太爺……」

  「你聽到的,沒錯。去監視顧重庭,我要清楚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這事,絕對不能讓他察覺!」顧霑再一次沉聲說道,將口中的苦澀壓了下去。

  破家滅族……就算是他最愛信的二子,都不可以!

  入暮時分,顧重安如常來松齡院給顧霑請安,在見到顧霑有所好轉之後,臉上的興奮便不禁露了出來。這興奮如此明顯。顧霑想不注意到都難。

  「秘書省有什麼高興的事嗎?」顧霑這樣問道,頗有點好奇。顧重安今日是在秘書省任職,事情想必和秘書省有關。

  「倒不是和秘書省有關,而是和雲山書院有關。今日下午我告了半日假,去了雲山書院。它三月份就招納生徒了,事務異常繁茂,孟山長一個人忙不過來。我便去幫忙了。我一想到書院要授徒就興奮不已!」顧重安回答道。眉眼都彎了起來。

  在太原府晉州的時候,他隱約有了開設書院的想法,回到京兆之後在大朝會上書。幸得有孟圭堂、長隱公和沈度等人,眾人合力才能將雲山書院撿起來。

  從太原府晉州到京兆雲山,有關書院的一切,顧重安都參與其中。有一種看著孩子漸漸成長的感覺,他對雲山書院極其上心。為它所付出的心力。甚至比他在殿中省多得多。

  「雲山書院啊……」顧霑這樣說道,尾音拖長。他神色頗為沉凝,顯然在思量什麼一樣。

  顧重安沒有注意到顧霑的遲疑,仍是興致勃勃地地說著雲山書院的事情。說著孟圭堂的厲害,說著那副「不知不識,無黨無偏」的對聯。最後興奮得神色都有些潮紅。

  「父親,孟山長真是厲害!諸子百家典籍。四書五經六藝,他都無比精善,而且結合當世靈活貫通,書院生徒真的是太有福氣了……」顧重安意猶未盡地說道。

  顧霑靜靜聽著顧重安的話語,良久,才說道:「雲山書院是很好,不過……你是不是對書院太過投入了?你在秘書省任職,最近似乎沒有聽你提起過省中的事情。」

  他不反對顧重安為書院盡心盡力,不然當初也不會鼓勵他去上疏,但如今,顧重安似是一心撲在書院上,卻是太過重了。顧霑怕長此下去,顧重安會疏於本職,引得秘書省官員不滿。

  「呃……最近中沒有什麼事情,所以才去書院的。」顧重安愣了一下,這樣回答道,笑容漸漸隱了下去。

  「你對秘書省太不在意了。省中旁事就算了,連我都知道,秘書監鍾隸的孫女即將出嫁,你可準備好賀禮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秘書省葛洪馬上就致仕了,他對你尚算照顧,你就沒有想著怎麼送一送他?」顧霑這樣問道,聲音略略提高。

  「父親,我……」顧重安臉色微紅,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就算再遲鈍,都知道顧霑的心情不太好,而且他無言以對。因為顧霑說的那些事情,他真的沒上心。

  葛洪即將致仕,顧重安是知道的,也同齊泌、陳文裕兩個人宴請過葛洪,但私交……他真沒想到,他全副心思都撲在了雲山書院之上。

  「這樣下去,有失偏頗,這個事情,你得有個決斷,怠於秘書省職責不好。」顧霑歎了一口氣,這樣說道,為顧重安仕途感到擔心。

  說到會做官,重安還真是比不上重庭。這樣想著,顧霑便想到了顧重庭,想到衛衍的那封書信,臉色便微微一變。

  顧霑所想的顧重庭,此時正在太平前街的成國公府,與秦績說著一個計劃。

  「這事,本世子為何要幫你呢?」秦績淡淡問道。他相貌俊朗氣度如玉,似神祇一樣睥睨著顧重庭。

  「世子只要助在下一把,殿中省那件事,在下便覺得可以下手了。」顧重庭跪在秦績面前,這樣說道。這不是威脅,顧重庭不敢威脅秦績,只是作為交換條件而已。

  「本世子想一想。」良久,秦績才這樣說道,依如玉人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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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4 11:47 AM

第131章:初宴有度

  顧家暗流洶湧,但對於京兆其餘權貴之家來說,這段時間是相當舒悅的,很多人家都在興致勃勃地準備初宴,呼朋引伴前來暢敘一番。

  初宴,其實是去權貴人家年後的第一場宴會。有的人家辦,有的人家不辦,今年的顧家,因為顧霑有疾,就沒有辦。

  總的來說,京兆權臣勳貴都會辦初宴,一向冷清的沈家,都來了陸清、杜預等客人。在嚴寒的初春午後,他們帶著美酒佳餚來到沈家東園,琴酒撫琴聊天作樂,半疏狂、半認真地說著世事人情,間或仰頭痛飲,間或哈哈大笑,驚得東園梅花簌簌落。

  「他們又來了……等會又可以見到杜大人敞衣袒胸了……」葉染望著庭院中那三個老人,小聲和沈度嘀咕道。

  他說罷拿過小几上的酒瓶,為沈斟了酒,又為自己滿上了一杯,粗獷的臉滿是潮紅,顯然喝得不少了。

  「是啊,可惜只有我們看到,中書官員個個都說杜大人是冷面虎呀。」沈度笑著說道,舉起酒杯呷了口,他半坐著曲伸著腿,意態極悠閒。

  「冷面虎……」葉染聽了,看著庭院中的情景,臉不由得抽了抽。此刻,一臉嬉笑著,正在解開大氅的杜大人,是冷面虎?

  沈度堅定地點了點頭,繼續笑瞇瞇看著那幾個老人。不管是沈肅,還是杜預,在這樣的初宴裡,他們都是無比開心和放鬆的。放浪形骸之中有一種飄然自得,這樣的時刻。對於他們來說,極為難得。

  「走吧,去給大人們斟酒去!」沈度推了推葉染,笑嘻嘻地說道。此時庭院裡不會有僕人,斟酒遞茶這樣的事情,當然是沈度和葉染這兩個後背代勞了。

  那邊,杜預已經坐在了古琴邊。敞開了大氅。然後「哈哈」一笑說道:「我新近譜了首曲,我彈給你們聽一聽吧。」

  京兆不少人都知道,中書侍郎杜預最擅長的並不是做官。而是撫琴!他年輕的時候被稱為青預先生,一手琴技出神入化,他彈的一曲「百鳥朝鳳」引得百鳥棲落,可惜十年前。杜預就不在人前撫過琴了。

  外面都道青預先生已經棄琴,殊不知每年初宴。他都帶琴來沈家東園,不過都是隨意彈不成曲,像這樣說譜一曲的情況,還是第一次。

  他的話才落。就聽到陸清「嗤」的一聲笑道:「別別,我可不想有鳥在我頭上拉屎!」

  沈肅則在一旁陰測測地笑,並不說話。陸清和杜預比沈肅要年輕一些。沈肅慣常看著他們鬧,很少說什麼。

  杜預「哈哈」笑罷。雙手輕輕撫上了琴弦,整個人都和剛才不一樣了,顯得無比靜穆。

  庭院的氛圍也一變,剛才的嬉笑熱鬧變成了安靜,幾個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杜預的身上,等待琴音響起。

  杜預的曲風以大氣磅礡見稱,沈肅等人還以為會聽到氣勢恢宏的曲子,卻沒有想到,杜預彈奏的,竟然是如此空寂蒼茫的曲子!

  當杜預收起最後一個琴音後,幾個人仍沉在那樣的空寂中,庭院內只有梅花輕落。

  良久,陸清眨了眨濕潤的人,掩飾地怪叫了幾聲:「喂喂,你彈的是什麼啊?難聽死了!快快,罰酒三杯,再彈點好聽來助助慶!」

  他的怪叫並沒有消掉庭院的寂靜,沈肅仍陰著臉,沈度和葉染則直愣愣看著杜預,一時沒回過神來。

  「我……想起十幾前的事,那時的初宴……嗚嗚……」杜預的神色滿是痛苦,未說完的話語被人捂在了嘴巴裡。

  在他說話的時候,陸清已經奔到其身邊,用手摀住了他的嘴,眼神乞求道:別說,別說,別再說當年的事了,這庭院中還有沈肅和沈度……

  沈肅看著陸清的動作,不由得笑了笑,然後說道:「明澈,你至於這樣嗎?這是多大的事兒啊。」

  他和沈度都沒有那麼脆弱,若說都不能說的話,若不能直面那件事的話,那麼他們還回來京兆做什麼?

  這時,沈度也端著酒瓶走近了陸清,臉上帶著笑意:「陸叔,沒關係的。杜叔,這首曲子太好了!」

  沈度彎腰請他們坐下來,神色和語氣都看不出痛苦,似乎的確沒什麼受不了的。

  杜預用手狠狠抹了一下臉,將痛苦換成了仇恨,狠狠地說了一句:「總有一日,我要將方集馨那廝拉下來!」

  另外那些人,他還沒有那個本事,只有方集馨,同在中樞為重官的方集馨,才離杜預稍稍近一些。

  沈度聽了杜預的話,雙眼瞇了起來,然後笑笑道:「杜叔,這事……也不是很難了。」

  他想到了顧琰送的及冠賀禮,有了這份賀禮,杜叔的話語就可以實現了。方集馨就算權重為尚書令,也不是無堅不摧。

  沈度的話一落下,杜預就驚喜地問道:「難道有什麼好法子了?」

  方集馨乃權重第一,背後又要掌權的勳貴支持,加之其人小心謹慎,這麼多年了,他們都沒有辦法對付他。如今沈度這麼說,是有什麼好法子了?

  就連陸清也雙眼晶亮地看著沈度,想聽聽沈度有什麼好辦法。

  沈度忽而玩心起,笑嘻嘻地說道:「不告訴你們,反正現在時機還沒到。」

  陸清和杜預對視了一眼,然後都抽了抽眉頭。下一刻,陸清就想脫下靴子往沈度那裡扔去,這個臭小子!還在這故弄玄虛?!

  他忍不住追著沈度跑,庭院裡因為杜預一曲而起的空寂,這才消散了去。

  葉染拿著酒瓶,自斟自飲,看著陸清在追著沈度,就像小孩子在玩一樣。他心想道:這些朝中大人,一個比一個怪!!

  沈肅和葉染一樣,看著沈度和陸清在鬧,腦中卻想著剛才杜預彈的那首曲。空寂蒼茫,似乎一個人都沒有了,只有無盡的孤寂纏繞在身。

  他閉上眼,掩住自己所有的情緒: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死生舊友……

  沈度還在回想著這一場沈家初宴,隨後就接到了長隱公子的帖子。邀請他去參加安國公府的初宴,邀請言辭極為懇切。——那清雋飄逸的字體,是長隱公子的手書。

  如此一來,沈度便不好不去了。如果是安國公府下帖子。他多半是不會去的,但是長隱公子親自邀請……

  於是。沈度便去了安國公府,去參加這一場初宴。因為安國公府的地位,就算只是一場簡單的初宴,京兆勳貴人家都來了。新晉的承恩伯張龜年也在受邀之列,且風頭不小。

  既是戶部尚書,又是未來太子的母族。張龜齡是有這個風頭的。沈度端著酒盞,看著這裡濟濟一堂的勳貴。臉上的笑意越來越盛,眼中卻是一片平靜,平靜得好像什麼都沒有。

  人都齊了啊……當年那些人,都在這裡了……

  就在沈度思緒有動間,一個僕童來到沈度跟前,恭敬地說道:「沈大人,我家公子有請,請隨小的來。」

  沈度認得,這是長隱公子身邊烹茶的僕童。他這麼一說,沈度才發現長隱公子並沒有出現在宴廳內。那樣的風華人物,那樣的性子,身為東主不出現,似乎也能說得過去。

  沈度這樣想著,便跟著這個名叫齊書的小廝往外走,然後來到了一個院落,上面用古篆寫著「微居」這兩個人,乍見到這院名,沈度愣了一下。

  長隱、微,看來這個謫仙人物心中真正想的,是平平凡凡乃至湮滅在眾人之中,真是意外!他的相貌,他的才華,他的家世,又哪一點會允許他平平凡凡呢?

  每個人所渴求的東西不一樣,有時候一個人唾手可得的東西,反而是另一個人孜孜以求可望而不可即的。在長隱公子身上,原來也有這樣的心緒?

  沈度一踏進微居,就感到一陣暖意,卻看不到有任何炭爐,只看到幽靜精緻的擺設,想必這個地方是有暖池的。

  迎面而來的,就是長隱公子。他一身玄色大氅,看著和平時大為不同,竟有一絲清冷的意味。

  「計之,你來了,快請進。」長隱公子這樣招呼道,並沒有像以往那樣稱呼「沈大人」,而是喚了沈度的字。

  所謂稱其冠字以敬其名,長隱公子這麼稱呼,是符合京兆一貫的禮數,但是這麼一稱呼,倒顯得兩個人親近了一些,不像「沈大人」那麼生疏和遠離。

  沈度笑著回應,跟著長隱公子來到了一間茶室,僕童齊書已經在用心煮水烹茶了。

  「齊書的茶技又進步了不少,計之可以嘗一嘗。」長隱公子這樣說道,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沈度看著這樣的長隱公子,心中卻覺得有些怪異,長隱公子似乎是專門請他來品茗一樣。既如此,直接給他下帖子就好了,何必要走初宴那一道程序?

  似是知道沈度在想什麼,長隱公子淺笑道:「我本來就想給你下帖子的,正好府中有初宴,我順便讓他們一起送去了。」

  他沒有告訴沈度,他是特地挑這個日子請沈度來的,那麼多勳貴在場,他就想看一看沈度的反應,他想看一看,沈度會有什麼異常的表現。

  可惜,他在暗處觀察了很久,除了見到沈度的笑容,便什麼都看不到。

  沈度點點頭,沒有戳穿長隱公子這個明顯的托辭。長隱公子是什麼人?怎麼會順便?

  接下來,兩個人就這樣品著茶,說說朝中的局勢,說說京兆的風月,有一話沒一話地說著,也沒有什麼緊要的話語。

  只到了最後,沈度自惆茶水喝得差不多了,正想告辭的時候,就聽到了長隱公子狀似隨意地說了一句話。

  這一句話,令沈度震了一下,茶水便灑了些出來。

  「皇上有意三月巡幸江南。」長隱公子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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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4 11:48 AM

第132章:巡幸

  (這一章,欲為巡幸正名,古者帝王巡幸,是行使皇權的形式之一,與視朝並無二致,所謂觀風問俗,皆憂勤兆庶,是也。而並不是大多數人腦中想得到:巡幸=遊樂奢侈。)

  沈度端著的茶水濺了出來,這是一向鎮定從容的他,所少有的失態了,這一點,長隱公子自然看在了眼內,便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發自內心,謫仙面孔更顯得光華照人,仿如將天地所有光芒都攏至這茶室,外面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沈度穩穩將茶杯放下,不明白這謫仙人為何開心大笑,他更加不明白的是,為何長隱公子會將這麼重要的事情透露出來。

  皇上有意巡幸,這事想必未有一個朝官收到消息,皆因他在中書省這麼消息靈通的地方,因他是為皇上承旨擬詔的中書舍人,他都不知道的事情,別的官員怎麼會知道?

  可是,長隱公子不僅知道了皇上要巡幸,還知道他巡幸的地點是江南,而不是蜀地或太原府。

  沈度深吸了一口氣,才正經地問道:「為什麼將這麼重要事說給我聽?」

  長隱公子的意思,不是在巡幸本身,而是「皇上有意」這四個字。皇上有意,這說的,是帝心!

  長隱公子竟將猜測到的帝心說出來,帝心豈能輕易言說?在朝為官,緊記的第一條就是不能測帝心,這說明,長隱公子對她他,是何等信任!

  可是。此刻他是真的不解,他與長隱公子的交情,似乎還沒有好到這種程度。撇除那些不能承認的過往,他們的交情,只不過比泛泛之交略好一些,可以相論帝心嗎?

  還有,巡幸這件事本身。也極為重要。皆因朝官對此事的有很大的分歧,支持巡幸和反對巡幸的,差不多是半半之數。若是巡幸這一事處理不當。隨時會演變成派別攻訐,最後就會發展成為黨爭。

  想到前朝滅國的根源是黨爭,沈度的臉色就極為凝重。因此,不管是帝心還是巡幸。這兩個事情都無比重要。

  沈度先於朝官知道這件事,所做的準備便能更充分。所安排的人事就能更到位。這對沈度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這麼說,長隱公子是為他好?——沈度想來想去,仍是不解。只好疑惑地看著長隱公子。

  「為什麼?或許是因為計之和我的一個故友很像吧。再說,巡幸這事,你們這些朝官會很感興趣吧。」長隱公子這樣回道。

  你們這些朝官……已涇渭分明。他說得太坦誠太直接。讓沈度不禁有些郝然,故意沒有接長隱公子的話語。這麼純澈的人。自覺心思有九曲十八彎的沈度,一下子便招架不住。

  世間至誠的人,能照出污穢,誰都不想直面吧?

  長隱公子仍淺淺笑著,繼續補充道:「我看皇上意已決。」這又是一個提醒,皇上意已決,這意味著崇德帝一定要去江南,沈度若有所想,必要提前作好應對。

  若贊成皇上巡幸,那麼所要考慮的,必是江南的佈置;若是反對皇上巡幸,那麼就要想好萬全之策,以應對皇上的怒火。

  不管沈度會選擇哪一種,長隱公子這一句話,都給沈度予時間先機。

  沈度聽了這些話,良久才長歎一聲,將茶杯舉起說道:「計之以茶代酒,謝過長隱兄了。」

  長隱兄自然比長隱公子要親近些,沈度這個稱呼,已經表明了他對長隱公子的感激和謝意。長隱公子這一番盛情,他收下了!

  不言謝,當為報而已。

  長隱公子對這個稱呼很受落,便揚了揚嘴角,這樣回道:「不用謝,若有朝一日我有求於你,還請計之答應。」

  其實,長隱公子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這句話,聽著就像一個交易那樣,自己的本意,明明不是如此。或許,只是下意識脫口而出。

  「敢不應承!」沈度放下茶杯,雙手一抱拳道。

  沈度很快就離開了安國公府,回到沈家後就直入東園,將此事告知沈肅,以便商量應對。

  沈肅聽罷,稍有沉吟,好一會才問道:「巡幸?如今國朝承平,皇上想要巡幸,也是應有之事。說起來,皇上前一次巡幸是在何時?」

  「崇德七年,約是三年前,巡幸關內府,因為路途甚近,且停留天數不多,朝官們都沒有多言。」沈度回道。那時他已經出仕,對這個尚有印象。

  沈肅點點頭,又再沉默下來。的確,他對巡幸這個事本身,沒有太多可說的地方,這不過是帝王行使皇權的形式之一,皇上觀風問俗,示威於四海,廣佈浩蕩皇恩,這沒有什麼褒貶對錯之分。

  沈肅這麼想,是有原因的。大定立國八十多年了,帝王巡幸並不是一件新鮮和隱秘的事情,國初史官謂「四時狩,前王常典,事有沿革」,且禮制有規定,言曰「天子行幸,禮必有名,當下制書,曉示天下。」,禮部對皇上巡幸的法駕、鹵薄等儀仗都十分完備。

  如此一來,帝王巡幸在功能上與皇上視朝沒有太大的分別,不過是形式而已。

  沈肅覺得,皇上不能一直深居皇宮,總要知道天下九府、民間百姓是怎麼樣的,皇宮中就尚有「望君出」和「望君歸」。帝王巡幸的深意,不在遊樂,而是觀風問俗、體察民情。

  沈肅手指輕啄著桌面,將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皇上巡幸江南,未嘗不可。身為人主,總不能不知道人間疾庫。朝官言巡幸即是索賄,是有謬的。如今所要為兩點:一是皇上巡幸江南的安排,二是皇上巡幸期間對京兆的安排。這兩點乃重中之重。」

  沈度聽著沈肅的話語,臉色漸漸凝重。父親說得沒有錯,帝王巡幸是應有之義,這事會招致朝臣反對,是因為巡幸與勞民傷財只有一線之隔。

  巡幸的人員、規模,所經的地方、所受的接駕、所見到的民情,都是要推敲再三的事情,只有這幾點做好了,巡幸的本意才能體現出來。

  「總之,不能糜費!巡幸之所以勞民傷財,就是因為糜費太甚!這本是一件好事,別到最後百姓怨聲載道,那麼巡幸就只有失沒有得了。」沈肅又繼續說道,想盡量推動巡幸往好的方向而去。

  巡幸本身沒有好壞,端看的是如何實行這事。

  「父親,皇上若是巡幸江南,京兆這裡……誰來監國?」沈度這樣說道,眉頭有皺。

  帝王巡幸,必要有人監國,這個人,會是誰呢?能監國事的人,必定是皇上最信重的人,不然怎麼敢將軍國政事托付?皇上已經有幾個成年皇子,應是從中擇一。

  聽到沈度這樣說,沈肅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微微一哂:「論權勢,論愛重,必是三皇子無疑。」

  如果真像沈肅猜測的那樣,三皇子以皇子之身監國,等於皇上已經默認了其太子身份。這樣一來,朝局想必就微妙了。

  「監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福兮禍所倚,誰知道最後會發生什麼事?」沈肅的笑容有些陰狠,讓沈度有些瞭然,便輕輕點了點頭。

  父子兩個便是這樣,你一言我一語說著這巡幸一事,彷彿此事就如在眼前,他們所感受到的壓迫,一點都不輕。

  越是就巡幸一事深說,沈度就越覺得時間先機的重要,就越對長隱公子感激。能得這樣一個風華人物信任,這是一件讓人愉悅的事情,沈度卻想歎息一聲。

  「父親,長隱公子是個好人,可惜安國公府……我倒想不明白他心思了,他既然認定我是誰,為何仍會對我那麼好?」沈度這樣說著,語氣有些黯然。

  對這一點,沈肅倒有都少體會:「或許,長隱公子和那些京兆勳貴不同。你要知道,有些人即使在深污泥潭裡,心裡仍能開出高潔蓮花,朗朗磊磊,他或許就是這樣。」

  這個描述,沈度極為認同,想到茶室那裡的情景,想到了長隱公子的請求,沈度暗想長隱公子若是有何請求,他定然全力以赴。

  接下來,沈度便暗中準備著巡幸有關的事宜,又和沈肅、陸清等人有過多次相商,最後才製成一份拿得出的表書,打算合適的時機再用。

  最近朝中無大事,唯一可堪道的就是三皇子親事,宗正寺、少府監的官員都在緊張籌備著,務求將一切盡善盡美。這對沈度來說,並不是多值得關注的事情。

  他還以為近日朝中的大事,就是皇上巡幸一事了。不想,年後第一件引起朝臣震動的事情,竟然和雲山書院有關,與孟圭堂、顧重安有關。

  這是繼創立之後,雲山書院再一次在京兆引起震動。這是年後朝堂的大事,完全壓過了三皇子的親事的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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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4 11:49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4-25 02:45 AM 編輯

第133章:書院爭端

  作為大定第一間民間書院,雲山書院從創建之日起,就備受官員和士子的關注,所有人都想看看,掛著「不偏不黨不識不知」對聯的雲山書院,會給大定帶來什麼影響。

  雲山書院以怎樣的步子走下去,可以走到哪一步,能否成為後來書院的典範,這都是天下讀書人、乃至天下百姓所關心的事。

  因為,雲山書院的生徒,只有很小一部分是權貴子弟,其餘都是普通百姓子弟。

  崇德十年春,雲山書院之所以才朝中引起轟動,是因為雲山書院山長孟圭堂提出了分齋治學、知體實用的書院規範。

  這個規範一經傳揚,就令得國子監官員面色有變,就連方集馨和裴公輔這樣的朝堂重臣,都對雲山書院關注三分。

  所謂分齋治學,是指雲山書院分設「經義」和「治事」兩齋。經義齋擇心性通、有器局、能大事者來學習,主要教授儒家經典,令其明學培德,這就是孟圭堂先前在御前奏對的那樣,書院培養「足備朝堂任使」的人才;

  治事齋則要求一人各治一事,又兼攝一事,如治民以安其生,將武以御其寇,堰水以利田,算歷以明數等等,這就是書院要培養專門的人才,在某一事上有獨特之才。就算他們因為各種各樣原因不能出仕,同樣能利用書院所學。為大定盡心盡力。

  至於知體實用,顧名思義,就是仁義禮樂、歷世不可變者,為體;以能造福百姓的一切有利本事為用,如講武、堰水、算歷等,提出「不出仕也能造福百姓」之言。

  實際上,經義齋的分設和「體」。和大定官學、國子監相差無幾。差別在於書院只是入門之學,讓學生們知道何為儒家經典,何為道德修養。為生徒們進入國子學、官場奠定基礎而已。

  因此,真正讓朝官在意的,是治事齋和實用這兩點,尤其是「不出仕也能造福百姓」之言!

  須知道。大定如今承平,是講求文治的時候。所謂亂世從武治世為官,因為讀書人出仕成為了每家每戶一生的目標。為了這個目標,多少家戶孜孜以求、傾盡所有,可是雲山書院如今提出「不出仕也能造福百信」。實則上就是對仕途、文官的一種衝擊。

  若是雲山書院的規範得以長久執行,那麼以後出仕、為官的人必定會大大減少,仕途和官職並不是大定子民的唯一出路。這才是令京兆官員士子色變的原因!

  子曰:「三年學,不至於谷。不易得。」,不至於谷已經不易得,可是雲山書院直接就提出了「不出仕也能造福百姓」,根本就棄了谷,這是多麼超前的想法,又是多麼大膽的嘗試!

  「孟圭堂真是……實在沒有想到,實在沒有想到!」國子祭酒葉端這樣的說道,語氣相當複雜,因這感歎有佩服有自愧不如。

  國子司業徐楨點點頭,這樣說道:「是的,下官也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民間書院,可以提出這樣的規範。孟圭堂不愧是當世大儒,下官佩服!」

  像葉端和徐楨這樣的國子監人員,既是官員又是教者,比一般官員更清楚雲山書院這個規範的意。治事實用,這的確不是普通人能夠想出來,就算能想到這些,也沒有勇氣將這些宣之於世。不然,光是應付文官的攻擊和壓制,已經夠艱難的了。

  「聽說,最先提出這些規範的,是秘書郎顧重安,後來孟圭堂加以提煉,變成了如今的分齋治學、知體實用。這個人,真是不錯!」徐楨繼續這樣說道。

  他想起了秘書郎顧重安是誰,正是最先上疏奏請開設書院的那個人,也是吏部尚書顧霑的嫡長子。這個人,在朝中的評價一向平平,就書院這件事看來,倒不是如此。

  顧重安在上疏之前,想必知道皇上對書院的反感,隨時會引起皇上的震怒,甚至會因此獲罪,可是他還是上疏了,後來還為雲山書院的籌建忙前忙後,如今還提出這樣的規範。這事,霎時就讓徐楨對顧重安的評價拔高了很多。

  不為己禍而苟且,是謂有節;知死而不辟,是謂有勇。某種意義上來說,顧重安算得上是有節有勇了,一個秘書郎,能夠這樣有節勇,殊不簡單!

  葉端點點頭,認同徐楨的看法,隨即又歎了一句:「孟圭堂和顧重安這兩個人,如今算是站在浪尖上了,受到的攻擊不會少。」

  一時間,兩個人的臉色便有些凝重。作為國子監的官員,他們可以推算到這些規範是有很大意義的,或許暫時沒見什麼成效,但對大永來說,人人皆可以為才,皆能為大定謀福,這是一件好事。

  但這對很多文官來說,就不是這樣了,他們只看到這些規範影響了出仕做官的地位,動搖了出仕為官的權威,必定會奮起功績阻撓!

  葉端和徐楨的憂慮,果然就出現了。接連幾日,朝會上都有官員提到雲山書院的規範,攻擊雲山書院的規範為邪說歪道,是為了迷惑人心,是根本就不將皇上放在眼內,奏請皇上令書院停止雲山書院的規範,還奏請皇上慎重考慮書院山長云云。

  「皇上,諸位大臣既有彈劾,想必這書院規範定必有問題,此事臣以為輕忽不得。」宗正卿朱有洛這樣說道,也來就此事摻合一腳。

  他其實不太明白眾多文官為何對此事耿耿於懷,但想著書院分齋,那又得建造很多學舍,還要專人教授講武、堰水、算歷等,這又要花費很多的銀子了。

  沈度立於宣政殿中。靜靜聽著朝臣對孟圭堂和顧重安的攻擊,心中卻感到極為可笑。他都懷疑這些官員是不是腦抽了,這樣明顯對大定有好處的事情,怎麼一個個都跳出來反對?

  可以為百姓造福、為大定謀祉的途徑,並不是只有出仕為官這一途!如此一來,大定的子弟就不會個個都盯著出仕為官,甚至有些根本就不適合為官的。仍是在仕途上苦苦掙扎。這對大定來說,一點幫助都沒有!

  為眾生提供另一個可能,為眾生提多一條道路。雲山書院的規範,有什麼不好?為何要攻擊?

  沈度畢竟年輕,一時沒有想到讀書人對做官的渴求到何種程度。古言有有云「士之仕也,猶農之耕也。士之失位也。猶諸侯之失國也。」,如今。雲山書院提出「不出仕為官也能造福」之言,若形成風氣,不就等於讓這些文官失位失國嗎?

  說到底,出仕做官。在這個時代來說太重要了!沈度因為過往的經歷和開闊的眼界,並不在意這些,可是。有很多朝官是在意的!

  朝堂永遠不是一個水流一處的地方,有官員攻擊彈劾。便有官員維護讚頌,出列為孟圭堂和顧重安褒美的,正正就是國子祭酒葉端。

  「皇上,詩書史傳子集,垂法後世者,其文也;舉而措之天下,能潤澤斯民,其用也。國朝累代取士,不就是為了造福百姓、造福國朝?臣以為,分齋治事、知體實用,乃上佐皇上,下濟百姓之舉,當重而申之!」

  這一番話語,是葉端所說。他說罷,便低下了頭。這一番話如巨石投地,誰都可以聽得出那種轟隆巨響,瞬間讓朝官靜默不語。

  葉端掌著國子監,在官學和書院這些事上面,最有發言權,出言也最權威。他認為是造福的,書院這規範便惡不到哪裡,這令朝中文官愕然。

  他們還以為,孟圭堂和顧重安風頭如此之盛,還有雲山書院如此獨樹一幟,會令得葉端心生不喜。畢竟,國子學是官學,葉端不是站在官學這一面的嗎?

  要是葉端知道他們的想法,肯定會嗤笑一聲,然後擺著譜說道:「官學、私學不以一統,皆為明教化、傳斯文、擔道義而已!」

  眾官之中,唯有門下侍中王璋陰陰嘴笑,這些文官會愕然不解,是因為他們沒有真正瞭解葉端的為人,他持正而悶騷,會站在孟圭堂這一邊、會說這一番話語,實在是太正常了!

  崇德帝聽著朝官的爭論,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也猜不出他對雲山書院有何看法。

  朝堂為了雲山書院的規範有爭論,但是風浪中的孟圭堂和顧重安卻像什麼事都沒有一樣,只在不斷完善和細化著書院的規範,為雲山書院的第一批生徒而勞心勞力。

  尤其是顧重安,他根本沒有想到,這些規範會在朝中引起如此大的震動。剛開始的時候,他只是考慮到顧道征的情況,想著他不能出仕為官,又能走一條怎樣的道路,便有了一番思考。

  幾經考慮,他才斟酌著與孟圭堂提起,能不能分而交之,讓所有生徒都學有所用、學有造福。

  他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個小私心,會成為雲山書院的規範,會讓朝中震動如此!

  他更沒有想到,崇德帝的一紙詔書,將他推向風浪更高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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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外:關於分齋教學,其實是胡瑗提出,胡瑗與孫復、石介並稱宋初三先生,我覺得這些理念是十分超前的,借而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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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4-24 11:50 AM

第134章:逼高

  朝會之後,崇德帝下了一道旨意,稱孟圭堂和顧重安乃上佐下濟之才,特意賞賜兩人文綺、貂皮,還賜了一幅「當世師表」的匾額送到雲山書院,以表彰兩人和雲山書院。

  旨意稱:「書院分齋,讀書其中,治事其中,使之朝夕講誦,整躬礪行,令天下才學皆有所用,亦興賢育才一道,亦造福國朝一道……朕嘉而興之,此諭。」

  這個旨意,還有孟圭堂和顧重安賜賞、給雲山書院賜額,都表明了崇德帝和朝廷對書院的態度,表明了崇德帝對「不出仕為官也能造福百姓」等規範的認同。

  上意如此,加之葉端和徐楨等人站在書院一邊,朝中因書院規範引起的爭端,面上就平息了下去,至於暗地裡,又是另外一回事。

  那些反對規範的官員們,其實門兒很清。既然皇上表了態,作為臣子的他們,當然不敢與崇德帝直爭,私下裡卻將孟圭堂和顧重安罵個狗血淋頭,心想著有什麼辦法讓孟圭堂和顧重安栽一次。

  孟圭堂安於雲山,那就算了,但顧重安是秘書省的官員,這總讓朝官們有一種非我族類的感覺,不然他為什麼要提出那樣的規範呢?

  人心是很微妙的,他們這樣的想的時候,無形中就對顧重安有所疏遠,就連秘書省的官員也不例外。

  秘書丞葛洪即將致仕,對顧重安倒一如既往地和藹,甚至心底有一些佩服。這個為官平平的秘書郎,最近幾次行事都讓他震動。顧重安這樣的官員。實是朝廷少有。

  「重安,我不日即致仕,你……好好為官吧。」葛洪看著顧重安,想提醒他些什麼,最後只能說這麼一句。

  顧重安聽了,心中感到一暖,便笑著說道:「多謝大人提點。下官心中知曉了。」

  葛洪說的是什麼。顧重安很清楚。自顧霑讓他多留心秘書省的事,顧重安對秘書省就上心了,這幾日秘書省官員看他的眼神。還有他們的疏遠排拒,他都看在了眼裡。

  除了葛洪和齊泌之外,其他官員非必要,都沒和他有什麼接觸。對此。顧重安感到黯然和無奈。

  秘書省的官員與書籍經義打交道,應該比別的官員更懂明學培德之理。他們明明知道,雲山書院的規範是對百姓、後世有益,為何還如此不待見他呢?

  「過些時日變好了,他們只是一時入谷而已。你這樣做法。很好很好。」葛洪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著說道。

  他對顧重安的做法是很歎服的,有些事情。雖身不能至,心卻嚮往之。顧重安行事不曾考慮帝心朝官。不曾在意朝中勢力拼角,這是葛洪心中所願卻不能做到的。

  身在朝堂,陷於千絲百縷的勢力關係當中,真想從意願去行事,那是一種奢想。無疑,顧重安是幸運的,他心中所守,都堅持了下來,並且得到了實現。

  「下官多謝大人了。下官已在春暉樓備下酒席,還請大人撥冗前來。」顧重安朝葛洪拱了拱手,這樣說道。

  就算沒有葛洪此時的提醒,顧重安對葛洪都是感激的,誠如顧霑所說,葛洪要離開秘書省了,顧重安總要禮謝歡送他一番。

  葛洪點點頭,欣然赴這席,席中作陪的,除了顧重安外,還有被稱為「秘書五善」之一的齊泌,在秘書省官員對顧重安疏遠的時候,他和顧重安反而走得很近。

  齊泌對顧重安的態度,其實和葛洪所想的一樣。他們所想而不敢做的事情,顧重安做到了,他們便心往之。

  酒席結束之後,在目送葛洪離開之後,齊泌帶著醉意與顧重安說道:「顧兄,你這樣的性子,適合為官,呃……你可有想過離開這亂局?」

  齊泌說罷,就搖搖晃晃地離開了,剩下顧重安在春暉樓。他一身酒氣頭腦迷糊,但齊泌說的那句話,卻奇異地刻在了他的腦海中。

  你可以想過離開這亂局?

  第二天顧重安酒醒之後,這句話仍在他心頭翻躍,衝擊著他的內心,讓他神色凝重。

  顧重安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會出仕為官,這是他唯一能走的路。因為他生於顧家,因為他是顧霑的兒子,是其時兵部尚書顧蘊寧的嫡長孫,除了出仕為官,他沒有別的選擇。

  在整個少年、青年時期,顧重安都在為出仕為官作準備,最後得了進士出身,後來被授予官職,一路在外地官場浮沉,最後才回了京兆任秘書郎。

  這些年在外地任官,顧重安考課所得大都是中中,偶有中上。如果顧霑不是吏部尚書,或許他都不能出任京官。他一直以為自己才能平平,只能勉強守成,直到出現了雲山書院這些事。

  他第一次覺得,或許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差,只是以往心力都用得不對而已。他想,他在為官一途沒有什麼政績,可能是內心根本不想為官之故。

  齊泌的說話,彷彿為他打開了另一扇們,提供了另一個人生可能。離開這亂局,不再理會朝中勢力傾軋,那麼,又能去到哪裡呢?

  一連幾天,顧重安都在想著這些問題,因為顧霑尚未痊癒,他不想讓其憂心,便沒有將這些想法與顧霑說道說道。

  是以,他想來想去,都想不出個什麼結果來。

  沒兩日,葛洪便離開了秘書省,歸家養老去了。他一離開,秘書丞這個官位就空了下來,這是個從五品上的官職。只有躋身五品京官以內,才算真正仕途通達,因此,有不少官員都對這個位置虎視眈眈——即使秘書省是如此清閒的官衙。

  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秘書丞會落在顧重安手上,而且,這還不是吏部銓選安排的,而是崇德帝直接下令指派的!

  事情其實很簡單,正好有人與崇德帝說了秘書丞空缺的事情,崇德帝便想起了顧重安是殿中省的官員,便這樣說道:「朕看顧重安不錯,以其在雲山書院一事,有本事勝任秘書丞一職。」

  天子一言,就是諭旨。皇上要抬舉顧重安,吏部的官員不可能會反對,加上這個是主官的兒子,他們就更沒理由反對了。他們火速地擬好了任命書,送至崇德帝面前蓋上寶印,這任命書就生效了。

  此時,顧霑尚在松齡院養病,這事自然沒有經過他的手,只是經了尚書左丞蔣欽的同意,這任命書就送到顧重安手中。

  顧重安接到這個任命的時候,簡直不可置信。秘書丞這個職位,怎麼會是他擔任呢?他任職秘書省尚不滿一年!秘書省中資歷、才學比他高得多的官員,一抓就是一把,怎麼會輪到他?!

  他還在想著離開這亂局呢,卻有了這陞官一事。此刻,顧霑只覺得這個任命書是燙手山芋,他不知道接還是不接。

  當顧霑知道這個事的時候,也吃了一驚。這個任命,他覺得有些不妥,因為以顧重安目前的資歷本事,並不能勝任秘書丞一職。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顧霑擔心這裡有什麼門道。

  「皇上的意思是,我因為雲山書院有功,這秘書丞當得,秘書省官員便沒有什麼話。父親,這個官職我能否推辭?」顧重安這樣說道,神色並不喜悅。

  顧重安總覺得這個官職來得怪異,他不想要這個官職。

  「皇上下了口諭,吏部發了任命書,這個官職一時半會不好推辭。」顧霑搖了搖頭道。

  除非重安不做官了,不然這個官職還不好推遲。推了秘書丞這個官職,繼續任秘書郎,這就輕忽了皇上的心意,往重裡說,還會被認為抗旨不遵。

  父子兩一時沉默,拿這個五品官職頗感為難。

  良久,顧霑才說道:「先接著吧,過兩日我便可回吏部,到時候再看。只是有一點奇怪,秘書丞致仕這樣的小事,到底是誰向皇上提及的呢?」

  如果沒有人向皇上提及,皇上就不會下這個口諭,這裡面,肯定有關聯!

  顧霑和顧重安想不到,這個人,就是顧重庭。他在殿中省任職,有太多機會可以見到見到崇德帝,說幾句這樣的話,實在太正常了。

  顧重安得到了文綺、貂皮等賞賜,還升任秘書丞,對此,顧重庭沒有一點嫉恨,反而希望他勢越盛越好。一門出了三京官,而且都是五品官員,這樣的勢力榮耀,其實離險境只有一步之遙。

  顧重庭決定利用自己,將顧家推進險境一步,這是他之前求秦績所做的事情。如今,顧重安的秘書丞之位落實了,他的加等任命也落實了,事情就辦妥了。

  剩下的,就等著正月十五的大朝會了。

  當顧霑回到吏部官衙之後,才知道,不僅僅是顧重安被升任為秘書丞,就連顧重庭都加了等第,從從五品上升為正五品下,而且已經通過吏部備註,一旦正五品下等第有職位空出來,顧重庭就可以出任了。

  顧重安和顧重庭都有所陞遷,特別是顧重庭加等第一事,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令顧霑瞬間寒毛直豎,似乎覺得將有什麼發生一樣。

  果然,在大朝會之上,就有人對顧霑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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