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九月輕歌 -【重生之媚授魂與】《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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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auyah 發表於 2016-6-25 09:37 PM

第60章

    衛先生見葉昔昭著實擔心,又寬慰道:“夫人儘管放心,太醫把脈也看不出個所以然——紹筠與我說過,蕭大人給她備下了幾粒藥丸應付不時之需,藥丸服下便可及時發作,症狀與時疫相似。”

    葉昔昭點頭一笑,放鬆下來。蕭旬這次也算是為虞紹筠費盡了心思,想來也是因此,虞紹衡才又與他常來常往的。這時候,兩名太醫走出門來,站在外面悄聲談話。耐著性子又等了多時,最後一名太醫才從房裡走出,與先前兩人相形新開。

    三個人到了葉昔昭近前,躬身施禮。

    葉昔昭沒辦法不去注意最後一名太醫——他很年輕,氣度不凡,前面兩名太醫雖說走在前面,卻是一副隨從的樣子。

    她帶著疑慮,多看了那名太醫兩眼。那名太醫察覺到了,再度躬身行禮。她只好收回視線,側身站到一旁,等一行人走了,才進到別院。

    虞紹筠一如衛先生所言,聽聞太醫猝不及防向別院趕來時,便慌忙服了一粒藥丸,到此時臉色蒼白,額頭直冒虛汗,意識仍有些混沌。

    葉昔昭握住了虞紹筠的手,“苦了你了。”

    虞紹筠勉強將視線集中到她臉上,笑意柔軟,“沒事,大嫂別擔心,此事大哥聽說後,不會告訴娘的,你也不要告訴娘,好嗎?”

    “好。”葉昔昭又觀望多時,直到虞紹筠慢慢有了精神,這才動身返回侯府。

    回到府中,日已西斜。

    芷蘭告訴葉昔昭,堯媽媽過來了,說的是唐鴻笑的事。

    葉昔昭聽完,神色一滯,說聲知道了,轉到走廊裡落座,良久望著眼界內的景緻出神。

    到此時,初時對唐鴻笑的惱恨已沒那麼重了,心緒很複雜,說不出個所以然。

    有些小事,是一定要追究起因。

    有些大事,卻一定要忽略起因。

    夏荷走到近前,說是莊子上的進項、支出需要她過目。

    葉昔昭強打起精神,轉到西次間新添的寬大書案前落座。

    書案上陳列著諸多賬冊和筆墨紙硯。

    如今,侯府裡的每個人,手邊這些事宜,是她的一切。

    黃昏時,葉昔昭記起太夫人這兩日胃口又不大好,刻意早一些過去,笑盈盈纏著太夫人追問有什麼想吃的。

    太夫人笑瞇瞇地讓葉昔昭不需​​在意,往年夏日也是如此。

    葉昔昭卻是不依,與夏荷一唱一和地報出了一長串菜名,請他太夫人好歹選幾樣。

    太夫人也就不忍拂了她好意,認真地選了幾樣清爽可口的時鮮菜餚。

    葉昔昭又去了廚房,沒讓別人搭手,精心備下了飯菜。虞紹謙與虞紹桓雖然沒有虞紹衡那麼繁忙,夏日里的應酬卻很多,晚間都沒回來,各自讓小廝傳話回來了。葉昔昭便與二夫人一起陪著太夫人用飯。

    太夫人笑道:“你們是越來越貼心了,日後再給紹桓張羅個如你們一般懂事的,我日後就只剩下享福躲清閒了。”

    葉昔昭笑道:“您放心,不論如何,年節前我與二弟妹也會尋到一個比我們更懂事的。到時您可不准偏心,讓我們受冷落。”

    太夫人止不住地笑出聲,“這孩子,想得倒是長遠。我怎麼捨得冷落你們兩個。”

    二夫人也隨之笑了起來。

    用罷飯,葉昔昭回到蓮花畔,繼續看賬。對於這檔子事,她算是強迫著自己開了竅,只是接觸的時日尚短,想要精於此道還需要磨練一段時日。如今要做到不誤事,就要比別人多花費一些時間。

    耳畔響起丫鬟喚“侯爺”的語聲,葉昔昭心頭一喜。今日他倒是回來得早。

    抬眼看向門口,卻見虞紹衡冷著一張臉進門來,徑自到了她身邊,把手中一堆紙張拍在她面前。

    葉昔昭斂目一看,唐鴻笑的清雅而有力的字跡落入眼中。再轉頭看虞紹衡,他已轉身出門了。

    “怎麼回事?”葉昔昭起身追上前去。

    “回來再說!”虞紹衡腳步匆匆地下樓去了,只留給她一道充斥著煩躁的背影。

    後來,一名內宅的丫鬟主動前來通稟,她才知道了是怎麼回事:

    被唐鴻笑休棄的李氏,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思,回娘家之前,決心要把這些東西送入侯府。

    外院的人攔著她不肯放行,她仍是不肯死心,執意等著。恰逢今日虞紹衡回來得早,便攔住了轎子,將這些東西送到了他手裡。

    葉昔昭又回到桌案前,細細翻閱那些東西。

    是唐鴻笑以往一些詩作,有些借物抒情的已被廣為傳誦,亦是他慣有的風格。

    她蹙了蹙眉,不知道這和她有什麼關係。

    再有一些,關乎兒女情長,很是傷感,讓人看了不免惆悵。

    可是,這些如果一定要往她身上聯想的話,也可,卻多少有些牽強。再怎麼說,她也是永平侯的夫人了,唐鴻笑怎麼會寫下流露他情意的詩詞呢?覬覦有夫之婦,可是會遭人唾棄的,他不可能那麼傻。

    到最後,她大概明白了虞紹衡火氣的由來——

    一張宣紙上,有著她親筆書寫的一句詩:海上生明月。

    下方呢,是唐鴻笑加上去的一句:天涯共此時。

    葉昔昭想了半晌,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畢竟,在閨中時,閒時記錄下喜歡的佳句或是隨興做一兩首詩詞都是常有的事。她根本無從記得這是什麼時候寫下的,細究筆跡,可以看出起碼是三四年前的,比之如今要稚嫩一些。

    而她在娘家寫過的東西,都不曾帶入侯府,也是如何都不記得何時用這種方式與唐鴻笑對過詩。稍一推測便能猜出大概——唐鴻笑不知是通過誰的手得到了她這只言片語,不管是什麼想法之下加上了後半句。到了今日,就成了李氏無事生非的由頭。

    最終葉昔昭得出的結論是:虞紹衡不是忙昏了頭就是閒出了病,居然會計較這種事。

    她把一堆東西丟到一旁,雖然生氣,還是盡全力集中思緒,繼續看賬。

    虞紹衡又忙到半夜三更才回府,與平日不同的是,葉昔昭還在伏案忙碌。

    沐浴之後,他走到她身側,抬手拍拍她的臉,“回房歇息。”隨即轉入寢室。

    葉昔昭不理他。

    虞紹衡等了一會兒,見她不為所動,出聲喚她:“昔昭。”

    葉昔昭勉強回他一句:“什麼事?”

    “為那點小事熬夜,值得麼?”

    葉昔昭低語一句:“有什麼辦法,我笨。”

    “這是怎麼了?”虞紹衡這話問出口,也想到了先前的事,才意識到她在鬧脾氣。他又踱步到外面,拉過椅子坐在她身側,笑著奪過她手裡的賬冊,柔聲問道:“生氣了?”

    “我怎麼敢。”葉昔昭又將賬冊奪回去,手勢輕柔地撥著算盤珠。

    “分明就是生氣了。”虞紹衡雙手捧住她巴掌大的小臉兒,強迫她看著自己,“今日事情太多,回來那一趟也沒來得及跟你說什麼。我是被那李氏胡言亂語氣到了。”

    “知道了,你去睡吧。”葉昔昭推開他,繼續忙自己的。

    “這不還是在生氣麼?”其實她最讓虞紹衡頭疼的就是這樣冷漠的樣子,誰都不知道哪句話會惹得她說出讓人無從答對的話。他緩了片刻,靠近她一些,“不睡就不睡,我幫你處理。”

    葉昔昭起身就走,“你忙吧,我去睡了。”

    虞紹衡探臂帶住了她身形,“你到底要怎樣?意思是錯全在我,你就一點過錯也無?”

    葉昔昭坦然而淡漠地看著他,“你倒是說說,我錯在何處?”

    虞紹衡只得又將語氣放得輕柔,“別鬧了。我這一陣忙得焦頭爛額,難免會對小事不耐煩。這事就算了,不提了行麼?”

    “不行。”葉昔昭態度堅定,“你覺得我有錯,你就來聽聽。這事情也是可大可小。”

    虞紹衡沉默片刻,站起身問她:“你到底睡不睡?”

    “你到底說不說?”

    虞紹衡翻出了那張寫著兩句詩的宣紙,“就算你是無心的,是不是還是大意了,為何要給人留下這等做文章的東西?”

    葉昔昭一臉無辜地看著他,“有什麼辦法?我或是相府從來就大意,否則怎麼會好端端地去賞花卻被你永平侯看到了?”

    “……”虞紹衡說不出話了。照她這說法,兩件事相對照下,孰輕孰重不需她道明。

    葉昔昭閒閒地看著他,“虞紹衡,你告訴我,到底是誰錯了?”

    虞紹衡卻攜了她的手往寢室走,“睡吧。”

    “不說清楚不行。”葉昔昭猛力甩開他的手。

    虞紹衡對上她咄咄逼人的視線,蹙了眉,“你沒錯,這總行了吧?”

    “我沒錯,那是誰錯了?”葉昔昭知道,他這個人,跟你膩的時候,讓他認錯是輕而易舉;可若換在平時,讓他說個錯字,簡直就是要他的命。

    明知如此,她還是要問出個結果。說到底,唐鴻笑始終會讓他們小心翼翼的局面,已經讓她心生疲憊。她不想再因為那個人而承受他的火氣,想結束他看到出自那個人之手的東西就煩躁的局面。

    原因是,捫心自問,她如今整顆心都傾注在他或侯府上。問心無愧。若是一直對這種問題迴避,反倒有害無益。

    虞紹衡又沉默片刻,轉身走向室內,“你要忙就繼續忙。打算盤聲音小一些,我累了。”

    “你去吧。”葉昔昭無動於衷地看著他。

    虞紹衡是真拿她沒轍了,可是在面對著這樣的她的情形下,他想說自己錯了,卻是無從做到。他只得等她火氣消減的時候,再哄她。

    回到寢室躺下,聽到了她收拾東西、熄了燈燭的輕微聲響,之後便是衣料窸窸窣窣的聲響,末了,是她下樓的聲響。

    虞紹衡騰一下坐起來,闊步追了上去。

    不知不覺就把小東西惹毛了,這大半夜的,想來是要回正房了。

    葉昔昭氣呼呼地抱著一堆賬冊,快步下樓。

    虞紹衡追到她身後,已經低笑出聲,一把抄起了她,“別生氣了,是我不好。”

    “你睡你的,管我做什麼?我不吵你都不行麼?”葉昔昭探手用力扣住了樓梯扶手,語聲氣憤,又透著滿滿的委屈。

    “是我不好,你打我幾下出氣行不行?”虞紹衡將她的手掰開,不顧她的掙扎,轉回樓上。

    經過桌案的時候,葉昔昭又飛快探出手,扣住桌角,死活不撒手,“誰要理你?我得了失心瘋才會跑來跟你住在這兒!你自己過吧!”

    虞紹衡怕再強力掰她的手會弄疼她,只得把她安置在桌案上,一臂禁錮住她身形,一手將她抱著的賬冊隨手丟向一旁。

    賬冊散落在地上。

    葉昔昭更氣了,抬手掐住了他手臂,“你還敢丟我的東西!?”

    虞紹衡發現此時自己做什麼都不對,心中卻已滿是笑意,他抱緊了她,“我錯了。”

    葉昔昭氣悶地問道:“錯在哪兒?”

    “錯在不該疑心你,有那麼一閃念的想法都不該。”虞紹衡啄了啄她的唇,“我錯了。聽到沒有?”

    “以後還會如此麼?”

    “不會了。”虞紹衡托起她的臉,吻住她之前,加了一句,“原諒我。”

    語聲中那份誠摯,終於讓葉昔昭不那麼氣憤了,“下不為例?”

    “嗯。”

    虞紹衡用綿密溫柔的親吻一點點驅散了她的火氣,也水到渠成地點燃了另一種火焰。

    他抬手去掉她頭上簪釵,扯落了她身上束縛。

    葉昔昭接受了這些,卻抗拒一點,“嗯……不……不在這兒……”

    “是誰死活不離開這兒的?”他笑著俯身,將她擁倒在桌案上,手沿著她肩頭下滑,遊轉至她腰際。

    葉昔昭不自主地抬了抬腰。

    他的手滑至桌案與她腰際之間的空隙,暗自嘆息她身形這般勾人的曲線。藉著夜空中星光月光侵入室內的朦朧光線,看住她近在眼前的容顏,唇舌隨著手勢流轉,描繪著她頸部、肩頭的曲線,將她胸前兩點嫣紅浸潤得愈發誘人飽滿。

    葉昔昭雙手捧住了臉頰,手指滑過他銳利的輪廓。

    虞紹衡的親吻蔓延到了她小腹。

    她身形繃緊,扣住他頸部,借力坐起身。

    虞紹衡順勢捕獲她唇瓣,讓她雙腿環上他腰桿,接受他的進占。

    索取之時,他一直親吻著她。契合的唇​​形、她低喘著的回應引發的心弦悸動,讓他欲罷不能。

    過了片刻,他不再滿意現狀,將她雙腿架於臂彎,一手繞到她背後緊扣著她,語聲中是濃濃的慾念,“抱著我。”

    葉昔昭順從地環住他身形。

    “今日是怎麼了?”虞紹衡忙裡偷閒又問一句。

    葉昔昭湊到他唇邊,喘息著告訴他原因:“我……我累死你這個混賬。”

    第一次,虞紹衡在這種時候,克制不住情緒,笑了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6-6-25 10:22 PM

本帖最後由 sheauyah 於 2016-6-25 10:25 PM 編輯

第61章

    這一日,天色微明時,因著天氣較之以往有些悶熱,葉昔昭早早地就醒了。

    醒來時才發覺,與枕邊人背對著背,手卻鬆​​鬆地握在一起。

    她轉過身形時,虞紹衡也醒了,轉身捏住她下巴,啄了啄她唇瓣,又摸到折扇,為她送去絲絲涼爽。

    葉昔昭微瞇了眸子,享受了片刻,問道:“你近來這麼忙,到底是在忙什麼啊?”

    虞紹衡反問:“好了傷疤忘了疼了?”

    葉昔昭思量片刻,會過意來,“靖王?”

    “嗯。”

    “這麼說來,你是徹底斷了靖王世子娶紹筠的念想了?”

    虞紹衡笑了,“我是寧可養紹筠一輩子,也不願意讓她進宮。可如果她不進宮就要被靖王世子長年累月的惦記,就寧可讓她進宮。”

    葉昔昭聽得出他這話裡話外對靖王有多反感,明知沒必要,還是叮囑道:“靖王不論怎麼說,也是皇上的七皇叔,暗中培養的權勢不知有多大,你可要小心。”

    “我有分寸。”

    葉昔昭慵懶一笑,“知道一家人都指望著你平安就好。”

    到了時辰,葉昔昭已了無睡意,與他一同起身,梳洗用飯,送他走出後花園才返回。

    虞紹衡終日仍是繁忙不已,昨夜她在燈下凝神看賬、對賬的情形卻一再悄然浮現腦海。

    那個在他看來心中只有詩情畫意的女孩,在這段時日,每日都不得清閒。而且,不曾得到他半句體諒、一刻陪伴。也不曾抱怨過什麼。

    便是因此,虞紹衡迅​​速將手邊事情劃分出個輕重緩急,之後妥善安排,在黃昏時回到府中,先去了太夫人房裡。

    太夫人看​​到他,臉色不大好,“昨日給昔昭臉色看了?”

    虞紹衡不由蹙眉,“誰與您說的?”

    太夫人索性沉了臉,“我在問你話呢!”

    虞紹衡只得答道:“算是吧。”

    “你怎麼好意思呢?”太夫人狠狠地瞪了虞紹衡一眼,“也不想想,這段日子,變著法子哄我高興的可是昔昭,將家中打理得妥妥噹噹的也是她!你們兄弟三個整日里不著家,她若是有一點不盡心,我哪裡還有安穩時日可過?”

    “我知道,”虞紹衡賠著笑,把一盞清茶送到太夫人手裡,“您喝茶,別生氣。”

    “你啊!”太夫人抬手用力戳了戳他眉心,“說到底,你那脾氣是真差,換了誰也少不得受你的閒氣!”

    “……”虞紹衡除了默認,又能說什麼?

    “昨日行色匆匆地冷著臉回了蓮花畔一趟,府裡哪個不知?哪個不擔心你又與昔昭爭吵?不知福!”

    虞紹衡這才知道,沒將昨日事當真放在心裡的,大抵只有他與葉昔昭。眼下,笑著與太夫人保證:“下不為例。”

    太夫人這才神色一緩,說起葉昔昭,笑了,“那孩子如今也不知是懶得理你,還是有意遷就你,一早到現在,竟像個沒事人似的。我擔心倒是多餘了。 ”

    虞紹衡心說我認錯的時候您哪裡知道,否則她能像個沒事人似的才怪。腹誹之後,還是順著太夫人的話頷首一笑。

    晚間,為著讓太夫人真的放心,虞紹衡特地與葉昔昭留下來用飯。

    太夫人見小夫妻是真的毫無嫌隙,一顆心真的放了下來,笑著與葉昔昭說起一番打算:“得了閒,我想著隔三差五就請一些人到侯府裡來——我是個什麼心思,她們不會不明白,有意與侯府結親的,少不得帶著人過來。”

    “好啊。”太夫人指的是繼續為三爺尋一門好親事的事,葉昔昭滿口贊成,“我會命人著手準備起來。”

    太夫人遲疑片刻,又道:“紹衡與蕭大人是莫逆之交,如今是無人不知。既如此,不妨也給他的夫人遞帖子過去,請她有功夫就過來坐坐。”

    葉昔昭又是點頭答應下來,“我會的。”說起來,兩個男人交情匪淺,各自的家眷卻不走動,也真有些不合常理。

    回房的路上,與虞紹衡提及此事,道:“平日里太夫人、二弟妹出門走動,都不曾提到過喬安——她是不是不願意出門走動?”

    “的確是。”虞紹衡對喬安前來侯府做客並不抱什麼希望,“她有些孤僻,鮮少應承這些,來不來都隨她,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

    “明白。該做的表面功夫還是要做。”

    第二日,恰逢許氏來侯府,找葉昔昭閒話家常。

    葉昔昭便將三爺的事情說了,笑道:“大嫂若是有看著合適的人選,也幫我費心周旋一番。”

    許氏卻是笑道:“其實,侯府有你與你二弟妹,旁人若不是貪圖與侯府結親的好處,一般人怕是都打怵——有你們兩個比著,旁人進到門,怎麼為人處事都是頭等大事,便是我一想,都覺得疲憊。”

    葉昔昭失笑,“哪有那麼多說道。嫁進侯府來,安穩度日即可,我二弟妹從來與人為善,我沒事也不會找人的麻煩。”

    “知情的自然會這麼想,不知情的可少不得打怵。”許氏雖是這麼說,還是笑著允諾,“你放心,我回去好生幫你思量一番。”

    葉昔昭笑著道謝。

    接下來,每隔三五日,便有一群女眷進到侯府做客。

    太夫人與葉昔昭、二夫人在待客之餘,都仔細留意著那些個女孩子。兩次之後,也沒一個合心意的。

    都是十六歲左右的小姑娘,出身嫡庶不同,有的透著功利,擺明了想嫁的是侯府這門第,而非三爺那個人。這種人,婆媳三個自是不會選擇的。有幾個庶出的女孩子則是舉手投足都透著謙卑,太夫人看慣了身邊兩個兒媳的從容大方,對這種人也喜歡不起來。

    好在太夫人如今並不心急,尋不到合適的人選,便將會客之事當成個消遣。

    葉昔昭與太夫人心思大同小異,想著便是到頭來一無所獲也無妨,只把一次次迎來送往當成鍛煉自己待人處事的機會即可。除此之外,她自然也記掛著喬安。喬安始終沒個動靜,遞過去的請柬甚至都不給回話,前兩次自然也是不曾現身。

    葉昔昭也不惱,第三次照舊命人給喬安送去了請柬。

    第三次待客的時候,情形變得熱鬧起來,甚至於,可以說是出了些意外——

    先是平安郡主鐘離珊不請自來。

    靖王府的門第、郡主的頭銜擺在那兒,鐘離珊行徑自然可以肆意些,可以不顧常規出現在誰家內宅。

    太夫人一聽,就忍不住目光一沉,不耐煩地呼出一口氣,隨即卻是對葉昔昭笑道:“誰來都一樣,我們好生招待著。”

    葉昔昭一路掛著甚是淺淡的笑意,陪著太夫人轉去垂花門外相迎。

    炎炎夏日里,鐘離珊一襲海棠紅衣衫,頭上珠光寶氣,容顏艷麗,眉宇間盈著倨傲。

    葉昔昭初次見到耳聞已久的鐘離珊,心頭只有反感。

    眼前人惦記著她的夫君,京城無人不知。

    眼前人的兄長惦記著她的小姑子,京城亦是無人不知。

    眼前人的父親在前世是使得相府落難的幕後黑手。

    種種相加,換了誰是她,也無法對鐘離珊生出一絲好感。

    鐘離珊走上前來,先與太夫人見過,笑道:“今日不請自來,還望太夫人擔待些。”

    太夫人笑道:“郡主言重了。”

    隨即,鐘離珊又與葉昔昭見過,眼神存著一份挑剔,上下打量著葉昔昭,之後一字一頓地道:“永平侯夫人。”

    葉昔昭將這話忽略,“郡主裡面請。”

    便在這時,另一位不速之客到了垂花門外。

    女子衣飾淡雅,容顏皎潔,黛眉明眸,意態淡漠,款款走上前來時,優雅從容。

    葉昔昭細細打量兩眼,覺出了這女子似曾相識,飛速轉動腦筋,想起了喬宸,從而意識到,來人是喬安。

    喬安與喬宸的容顏其實很有些相似之處,只是因著氣質迥異,讓人不能一看就能聯想到一處。

    此時也已有人上前來,低聲告知太夫人與葉昔昭來人的身份。

    喬安抿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上前見禮。

    不等太夫人與葉昔昭說話,鐘離珊已在一旁輕輕笑道:“從來孤僻之人,竟也來湊這種熱鬧了?”言語不善,卻能讓人聽出,她與喬安早就相識。

    喬安漠然瞥過鐘離珊,本就透著吝嗇的那點笑意倏然消散,言語竟是毫不客氣,“你來得,我就來不得?”

    鐘離珊報以一記冷眼,“愈發囂張了。”

    喬安凝眸看了鐘離珊一眼,“我識得些名醫——你身子好了沒有?”

    葉昔昭忍下了笑意,對喬安道:“早就盼著夫人前來,今日終於如願了。”

    喬安丟下鐘離珊不予理會,語聲柔和幾分,“之前瑣事纏身,才拖到今日登門拜望,還望夫人海涵。”

    太夫人也在這時出聲,將鐘離珊請入內宅。

    鐘離珊笑著點頭,轉身之際,落在葉昔昭與喬安身上的視線,透著寒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6-6-25 10:30 PM

第62章

    鍾離珊與喬安到了花廳,眾人的驚訝無從掩飾。

    春日,鍾離珊放下非虞紹衡不嫁的話,為了不嫁他人要死要活,人盡皆知。對於她此番前來的目的,人們能想到的自然是她還不死心,有意接近虞紹衡。

    而喬安本是漠北隆城總兵之女,遠嫁入京之後,鮮少出門走動,與她來往之人從來是到蕭府做客。是以,大多數人皆是只聞其名從未見過她真容,再加上蕭旬自來給人特立獨行讓人畏懼的印象,讓人們對於喬安前來侯府的那份訝然,要比鍾離珊前來更重。

    葉昔昭好奇的只有一點——鍾離珊與喬安何以相識。對於兩個人之間似有嫌隙在前,就更是無從猜測。忙於款待眾人之時,想著日後尋人問問原由。

    而在之後,鴛鴦到了葉昔昭身側,尋了個機會,將太夫人要她轉告的話低聲道來:

    “夫人想來也聽說過,靖王之前有些年常駐漠北,是前幾年才返回京城的。而靖王世子前幾年一心要娶的,是蕭夫人。世子爺曾有意橫刀奪愛,礙於那時隆城總兵決然回絕,這才作罷。因著一度同在漠北,郡主與蕭夫人想來是少年時便相識。”

    葉昔昭釋然。在鍾離珊眼中,喬安及其父,想來是不知好歹之人吧?

    此刻,鍾離珊坐在太夫人近前,淺笑盈盈,似是在說什麼事。

    喬安則吩咐隨行丫鬟前來詢問葉昔昭,有無時間借一步說話。

    二夫人聽了,對葉昔昭笑道:“大嫂只管去與蕭夫人說話,旁的事只管交給我。”

    “有勞二弟妹了。”葉昔昭道謝之後,命夏荷請喬安去了涼亭說話。

    葉昔昭不是與初見之人假意寒暄拉家常的性子,喬安也不是,兩女子平日待人都是一樣,旁人說一句,她們答一句。

    是以,到了涼亭落座之後,喬安開門見山問道:“侯府三爺的婚事可有著落了?”

    葉昔昭也就實言相告:“還沒有。”

    “實不相瞞,我此次前來,是有意牽線搭橋。”

    葉昔昭略略意外,笑問:“真的?”

    喬安對上葉昔昭的笑顏,不自覺被感染,漾出了柔和的笑意,“的確如此。不瞞夫人,去蕭府走動的人,不乏找我姐姐尋醫問藥的,我是因著這緣故,結識了一些官員家眷。”

    葉昔昭點一點頭,靜待下文。

    喬安放緩了語調:“是在春日,禮部侍郎關大人髮妻身子不妥當,定期去蕭府請我姐姐把脈換方子,偶爾關府四小姐會隨行。一來二去,我與關四小姐熟稔起來,覺得那是個知書達理之人,其母也非急功近利的性子。侯府三爺的事,我也聽人說過幾次,至今未有結果,想著不論太夫人還是夫人,皆非敷衍了事,這才有了這打算。”

    葉昔昭一面聽,一面思忖。禮部中人主管的事務大部分與權謀爭鬥無關,單說門第,是不需侯府顧慮的。但是,沒見過人、沒詳細了解對方​​底細之前,她是不能保證什麼的,由此和聲道:“不瞞夫人,三爺的婚事,太夫人很是慎重,否則也不會到今時還沒個定論。”

    喬安會意一笑,“夫人若是不反對,可與太夫人細說此事。太夫人若無異議的話,還望你們來日撥冗去蕭府一趟,屆時我將關家母女一併請了去。”

    葉昔昭爽快地點頭應下。

    喬安只為此事前來,有了結果之後便無意再逗留,又坐了片刻便道辭離去,請葉昔昭代為向太夫人致歉。

    葉昔昭藉著太夫人回房更衣的功夫,說了此事。

    太夫人聽說之後,笑了,“這性子,也算是與蕭旬夫唱婦隨了。”

    一句話引得葉昔昭失笑,之後又復述了喬安來意。

    太夫人思忖片刻,點一點頭,“既然如此,你就等著她那邊的消息,代我去看看人怎麼樣。”

    葉昔昭訝然,“這麼大的事,我自己前去怎麼行呢?我這眼光哪裡比得了您。”

    太夫人卻是笑著拍拍她的手,“如今你替我做什麼事,我是一百個放心。”之後又打趣道,“你要選的是你來日的三弟妹,理當比我更慎重。我不過是每日晨昏定省時見見人,說句不好聽的,看著心煩大可避而不見。你卻是不同,不小心尋個與你終日過不去的,往後有苦難言的也是你。”

    葉昔昭聞言輕笑出聲,明白太夫人一番話不過是出於對自己的信任、倚重,也便沒再推辭,“我先去看看,日後再設法將人帶回來,讓您見見。”

    “好。”太夫人又說起鍾離珊,“與我說了半晌的話,我才知她與宗人府丞夫人相熟。”

    “宗人府丞夫人,”葉昔昭對這人可不陌生,“一連三次,她都帶著兩個小姑子過來了。”

    “是啊。”太夫人神色轉為凝重,“平安郡主話裡話外的,是誇讚那邊,用意不言自明。若不是有這一節,我們身在內宅,當真是無從知曉宗人府丞也是靖王那邊的人。”

    葉昔昭亦是斂去笑意,“可不就是麼。”

    “紹衡不可能不知道這些,竟也不知提醒我們一二,真是……”太夫人如今是越來越喜歡葉昔昭,與之同時發生的,是對虞紹衡的不滿越來越多。

    葉昔昭自然要幫虞紹衡說話,“侯爺近日著實忙碌,有心也無暇顧及這些。再者我也不曾提過,他興許是覺得我們已知情,是我大意了。”

    太夫人報以溫和的笑,“他對什麼事都是這性子,不到最後關頭就不說話,著實可氣。”

    葉昔昭虛扶著太夫人,“不說這些了,您去與人打橋牌,她們都等著您呢。”

    “好。”

    太夫人打橋牌的時候,鍾離珊不好再攀談,轉而尋了葉昔昭說話。

    鍾離珊說一句,葉昔昭就不冷不熱地答一句。如今也不是做不到對反感之人笑臉相迎,可是虞紹衡對靖王都是不講情面,她也就沒必要逢迎靖王之女。

    鍾離珊說話之餘,總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打量葉昔昭,更不能控制心頭那一份嫉妒。

    她愛慕到骨子裡的男人,不肯給她一絲接近的機會,傾情的是眼前這女子。

    今日種種,她看到的是葉昔昭與太夫人一言一行默契親暱,看到的是葉昔昭的每個笑容都是發自心底。

    虞紹衡給了葉昔昭一份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安穩愜意的生活。

    葉昔昭也的確有著傳言中驚人的美貌,便是她滿心嫉妒,也不得不承認,這女子從頭到腳、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都是悅目至極。

    美人英雄,成就佳話,豈非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險些為此萬念俱灰。但是,她無從放棄,稍稍能遷就,也不會到今時還待字閨中不肯出嫁。

    而鍾離珊給葉昔昭的感覺,除了最初出於前因而生的反感,閒閒說話時倒也不覺得這人難以相處。

    無疑,鍾離珊是不屑放下身段出言中傷別人的性子,與喬安必是早就不睦才會一相見就針鋒相對,對葉昔昭倒是溫和有禮。

    這倒讓葉昔昭覺得這女子愈發可憐了——若非情意傾注在虞紹衡身上,也是能夠活得恣意逍遙之人。可若非實在不能放棄執念,也不會到此時也不肯認命。

    情字真是雙刃,能給一些人多大的歡喜,就能給一些人多重的痛苦。

    這日曲終人散時,鍾離珊離開之際,含笑詢問葉昔昭:“日後我能否時常前來?”

    葉昔昭不由腹誹:這話說的……我自然是不想讓你登門,可你的身份家世擺在那兒,我還能將你擋在侯府門外麼?

    太夫人在一旁看到葉昔昭這短暫的猶豫,將話接了過去:“郡主賞光,是侯府的榮幸。只是我這兒媳主持中饋,平日很是繁忙,怕是會招待不周。我平日倒是很清閒,卻怕郡主覺得與我說話無趣。”

    “怎麼會呢?”鍾離珊笑道,“太夫人不嫌棄我不懂事就好。”

    太夫人心裡嘆息一聲,面上自然還是和善如初。

    便是因此,覬覦虞紹衡的平安郡主,日後會成為不時出入侯府的​​座上賓。

    葉昔昭與太夫人為此皆是啼笑皆非。如果婆媳兩個不是太了解虞紹衡,真要少不得擔心會被鍾離珊鑽了空子。

    這天,虞紹衡準時回來,與葉昔昭同去請安,之後回房用飯。

    席間,葉昔昭將今日事一一道來。

    虞紹衡聽了鍾離珊的事,無奈之餘,很有些不解,“她怎麼想的呢?靖王也是真不要臉面了。”

    葉昔昭半是打趣半是訴諸實情:“動輒為你尋死覓活的人,為人父的又能怎樣?總不能看著膝下女兒為著這等事賠上性命。”

    “你別介意就是。”虞紹衡笑了笑,又說起喬安的提議,“她想必是在蕭旬勸導之下,才有此舉,只管放心去看看。”

    葉昔昭點頭,“好啊。三弟的婚事有了著落,太夫人也能高興一些,近來這些事都讓她老人家愁悶不已,以至於之前生辰時都閉門謝客。”說來說去,太夫人的愁苦都在虞紹筠身上。

    剛說完這話,長安過來了。

    虞紹衡讓人喚他上來說話。

    長安腳步匆匆地到了廳堂,語聲有些急促:“請侯爺去西城別院一趟——方才別院下人前來通稟,蕭大人與靖王世子在那邊動手了,此時是何情形,無從揣測。”

    虞紹衡擰了眉。

    葉昔昭的心也懸了起來。不管虞紹衡如何絕然回絕,靖王府都沒有放棄與侯府結親的打算。否則,鍾離炏怎麼會尋到虞紹筠所在的別院去。不需想也能料定,鍾離炏是沒安好心,寧願不擇手段也要將虞紹筠算計到手。

    思量片刻,葉昔昭隨著虞紹衡站起身來,“我與你同去,情形堪憂的話,還是將紹筠接回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6-6-25 10:41 PM

第63章

    虞紹衡與葉昔昭趕到別院的時候,風波已然結束。

    蕭旬懶懶地臥在院中躺椅上喝酒。

    虞紹筠則坐在石桌前,對著一局未解的棋出神。

    看到夫妻二人,虞紹筠笑著站起身來。

    蕭旬卻是動也不動,道,“已將那廝打發走了。”

    虞紹衡問道,“怎麼回事,”

    “他要闖進院中與紹筠當面說話,我不允,一來二去就動了手。”蕭旬喝了一口酒,“放心,他怎麼也要躺一個月才下得了地。”

    葉昔昭一聽這話,放下心來。如果傷了鍾離炏的是別人,她少不得會擔心,蕭旬卻是不同。

    虞紹衡笑了笑,又問蕭旬:“日後要守著別院了?”

    蕭旬沒轍地扯了扯嘴角,“是,我日後就是侯爺的死士,日夜看護別院。”

    葉昔昭忍俊不禁。

    虞紹衡走到石桌前,看了看棋局,眉峰輕蹙,“還沒想出個頭緒?”

    虞紹筠沮喪地搖頭,“若是想出來,我還擺著它做什麼?早就喚人請你過來了。”

    “笨。”虞紹衡笑著抬手,指關節輕輕彈了彈虞紹筠額頭。

    “你快與大嫂回去吧,別在這裡氣我了。”虞紹筠推著虞紹衡轉身,“你們耽擱久了,娘也會擔心的。”

    一旁的蕭旬與葉昔昭聽了,這才知道虞紹筠守著的是虞紹衡給她留下的難題。

    虞紹衡見這裡真沒事,又有蕭旬守著,也就放下心來,轉身對葉昔昭道:“如此我們就快些回去。”

    “是啊,”虞紹筠又轉身將葉昔昭推向虞紹衡身邊,“大嫂別掛念我,快與大哥回去吧。”

    葉昔昭點頭一笑,“改日再來看你。”

    兩人折回府中,去太夫人房裡回了話。這種事,太夫人遲早會聽說,瞞是瞞不住的,只能實言相告。

    太夫人聽完思索片刻,笑了,“旁人若是強行闖侯府,你們兄弟三個與人動手總是不妥,少不得會被人非議,甚至會被皇上治罪。蕭旬卻是不同,要做什麼全不需顧忌。”

    虞紹衡一頷首,“除了蕭旬,紹筠身邊還有衛先生,在別院也出不了差錯。”

    “正是這個理。平安郡主日後不知何時就要登門,紹筠回來的話,靖王世子若也帶著傷藉故前來,這日子可就真不好過了。”太夫人笑了笑, “還讓紹筠住在別院就是。”

    夫妻兩個又與太夫人閒談幾句,這才回到蓮花畔。

    虞紹衡這段時日都是把公文卷宗帶回房裡,與葉昔昭相對坐在書案兩側,各忙各的。

    葉昔昭核對了一會兒賬目,有些不耐煩了,喚芷蘭把浸在井水里的西瓜切半個過來。

    芷蘭很快將西瓜送了上來,另備了兩把小勺子。

    葉昔昭笑著把盛放西瓜的托盤接過,擺了擺手,“還如往日,餘下的半個你們三個吃掉就是。”

    芷蘭笑著稱是退下。

    虞紹衡在這功夫忙完了手邊事,抬眼見葉昔昭吃得津津有味,不由笑道:“不打算分我一些?”

    葉昔昭卻是指了指賬冊、算盤,“今日看著這些心煩,你幫我好不好?”

    虞紹衡搬了椅子坐過去,掃了幾眼賬目,“怎麼謝我?”

    葉昔昭舀了一小塊西瓜送到他唇邊,“我餵你吃瓜。”

    西瓜入口,涼涼的,很甜。虞紹衡眼中笑意更濃,“好。”

    這些事對於虞紹衡來說,是簡單的小事。一面幫她清算賬目,還能分心與她閒談。

    想起別院裡的棋局,葉昔昭一本正經地指責他:“你從不曾與我下過一盤棋。”

    虞紹衡笑著瞥她一眼,“今日怎樣?”

    葉昔昭搖頭,“那怎麼行,你還沒幫我做完這些事呢。”

    “那你倒說說看,如今是誰更忙碌?”

    “……”葉昔昭又舀了一小塊西瓜送入他口中,“閉嘴。”

    虞紹衡先前的話其實是出於歉意,“這一陣苦了你。等我得了閒,好好陪你一段日子。”

    “你哪有清閒的時候。”葉昔昭對此已經不抱希望了,“我過一陣就不會這樣了,你別太辛苦就好。”

    虞紹衡不由笑了,點破一個事實:“總是想責怪我,又總是半途放棄。”

    “是啊,我怎麼這麼沒出息,”葉昔昭也笑了,“總是半途心生不忍。”

    虞紹衡將她攬到近前,“來,我教你些打理賬務的捷徑。”

    葉昔昭欣然笑道:“好啊!”

    虞紹衡從清算賬目開始指點她,又將自己看賬、查賬時的竅門逐一相告。先前礙於她剛接觸這些,一點經驗也無,先一步指出捷徑她未必就能心領神會。如今她已經摸索出了些門道,適時指點再好不過,能讓她日後事半功倍,不至於將太多光陰耗費在這些事情上。

    葉昔昭這才明白,原來很多時候,賬面是一看之下就能辨出有無漏洞,全不需費神細細核對。

    虞紹衡見她全神貫注地聆聽,明眸閃著喜悅的光芒,看得出是全然會意了,不由笑著贊一句:“當真是聰慧,一點即通。”

    葉昔昭卻有自知之明,“又取笑我。要夫君指點這些的女子,滿天下也沒幾個。”

    是從這一日之後,葉昔昭慢慢地將他教給自己的捷徑運用到實際事務上,逐步得心應手。

    二夫人聽說關家的事情后,去找了葉昔昭,說道:“我倒是聽說過關四小姐,嫡出,二八年華,樣貌比之尋常人算是出眾,關家門風也不錯。”

    葉昔昭笑道:“有你這話我就更放心了。”

    喬安那邊,隔了兩天就命人過來遞了請帖,說葉昔昭若是得閒,第二日未時左右去蕭府一趟。

    葉昔昭當即去與太夫人說了。

    太夫人的看法是:“她不是拖泥帶水的人,這麼快將事情提上日程,應該是想著早些有個結果。你只管前去。”

    葉昔昭也是這看法,當即笑著稱是,轉而命人回話過去。

    第二日,葉昔昭去了蕭府。

    進到正房的時候,關家母女還未到。

    喬安歉然道:“方才細問之下,才知傳話的忘了告知那邊時辰。我已又命人過去請了,還望夫人不要責怪。”

    葉昔昭一笑,“沒事,夫人不必計較這些小節。”

    落座後,丫鬟奉上茶點。

    喬安看向葉昔昭,剛要說什麼,就聽得外面響起丫鬟急切的語聲:“王妃、郡主,你們稍等片刻,容奴婢先行通稟……”

    “通稟什麼?通稟之後不外乎又是推三阻四不肯相見!也不知你們蕭府主母哪來的這麼大架子!”

    說話之人氣勢很是強硬。

    喬安勾出一抹笑,對葉昔昭解釋道:“是靖王妃與平安郡主。”

    語聲未落,靖王妃與鍾離珊氣沖衝闖進門來。

    喬安與葉昔昭起身上前行禮。

    “要見你一面可真是不易!”靖王妃一張圓臉緊繃,看向喬安的眼神盡是怒意,隨即徑自在三圍羅漢床落座。

    鍾離珊也無一點講究禮數的意思,到了羅漢床另一側落座。

    “暗衛統領夫人、永平侯夫人,”靖王妃的視線遊走在兩女子之間,“你們都在,就更好了。永平侯夫人,前兩日在你侯府別院發生何事,你可知曉?此刻便給出個說法!”

    葉昔昭一臉無辜,“妾身愚昧,不知王妃所指何事?”

    靖王妃質問道:“蕭旬在你侯府別院將我兒重傷,你怎會不知?”

    葉昔昭氣定神閒,“妾身委實不知。”之後又問道,“世子爺緣何去了侯府別院?”

    “……”靖王妃沒辦法回答。

    鍾離珊則在這時提醒道:“傷了我兄長的又不是侯府的人。”

    靖王妃立時將矛頭轉向了喬安,聲色俱厲地道:“這兩日屢次前來問你要個說法,你卻不肯相見,架子未免也太大了!?”

    喬安語聲平靜:“妾身給不出說法,傷人的不是妾身。王妃入府,到底是何意?”

    靖王妃冷笑,“何意?蕭旬一直不見蹤影,王府找不到他,只好來府中詢問你可知他下落。”

    “王妃找錯人了,妾身已許久不曾見過蕭旬。”喬安環顧室內陳設,“王妃若是想讓蕭旬略作彌補,看著什麼合心意就帶回王府。自然,蕭旬手下若是不允,妾身也無從阻止。”

    “……”靖王妃被這番答對氣得變了臉色,“王府如何會將你府中這些個東西看在眼裡!”

    “如此更好。”

    鍾離珊看不下去了,冷冷瞪視喬安,“你好大的膽子,知不知道在與誰說話!”

    喬安抿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妾身有自知之明,知道話不中聽,可是男子在外面的是非,王妃、郡主卻要找一個婦道人家討說法,這是哪來的道理?”

    靖王妃站起身來,怒道:“看你這意思,是立意要與王府撕破臉了?”

    喬安失笑,“蕭旬已將世子爺重傷,難不成王妃還指望著兩家一團和氣常來常往?”

    “好,這話你可記住了,來日不要後悔。”靖王妃舉步向外,“我們走!”

    喬安笑意漸濃,“不送。”

    一番擾攘過去之後,喬安與葉昔昭重新落座,丫鬟換了茶點,每個人都是平平靜靜,彷彿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

    喬安抬手指了指茶盞,“夫人嚐嚐看,這是丫鬟跟我姐姐學著烹製的,倒是有些新意。”

    葉昔昭笑著點頭,啜了一口茶,竟品出了梅花的香氣,不由微微挑眉,“這樣的節氣之下,怎麼會有梅花清香?”

    喬安道:“我姐姐最是擅長這些,到底如何做的我沒問過。只知在夏日能喝到含著梅花香氣的茶,而在冬日卻能喝到有著荷花香氣的茶。”

    葉昔昭由衷讚道:“果真是心思巧妙。”

    喬安苦笑。

    葉昔昭想,這份苦澀是因為喬宸不能出聲言語麼?

    之後,關家母女到了。

    喬安在中間引見。

    禮部侍郎夫人蔣氏面目柔和,是看起來就很容易接近的婦人,說話也是溫和有禮。

    關四小姐閨名四娘,身段不胖不瘦,一雙好看的丹鳳眼,膚色白皙,臉頰則是白裡透紅,唇角天生微微上揚,不笑也似掛著笑容。關四娘不是​​萬中挑一的美人,卻是再討喜不過的樣貌。

    葉昔昭打量之後,心頭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她了。為著避免蔣氏覺得她不易相處,閒話家常時,她一直是笑盈盈的。

    關四娘則是明顯不知所為何來,並不怎麼掩飾自己見到葉昔昭的驚訝與仰慕。前兩年,風華無雙的永平侯大婚時,葉昔昭是多少閨中女子嫉妒、痛恨的人。在如今,夫妻二人是諸多閨中少女無緣見到的,只能通過別人之口想像那對璧人的風采。關四娘也不例外,是以,視線總是不自主地追隨葉昔昭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每當葉昔昭含笑看向她時,便會因為肆意打量而露出不安赧然的笑。

    蔣氏原本以為今日前來的是侯府老太君,全沒料到過來的是葉昔昭。卻也很快釋然,看出的是老太君對葉昔昭的倚重。她又怎麼會不明白,誰嫁給侯府三爺都是一樣,日後不見得要讓老太君自心底喜歡,卻一定不能讓葉昔昭反感。

    除此之外,蔣氏多多少少也聽說過葉昔昭高傲冷漠的性情,最重要的是,葉昔昭的確是有資格對人疏離冷淡。可是今日閒談多時,卻只覺得眼前人言辭婉轉悅耳,神色溫和有禮。她想,可見傳言誤人,的確是不能放在心裡。

    喬安在一旁看著,三個人的心思落在她這局外人眼中,自然是一眼見分曉。

    蔣氏與關四娘道辭離開之後,喬安送客回來,多看了葉昔昭兩眼,笑道:“再過些時日,夫人想必就是八面玲瓏的人物了。”

    葉昔昭笑著明知故問,“這話怎麼說?”

    喬安只是道:“女子本該如此,如我這般對何事都不耐煩的,終究是少之又少。”之後便談及正事,“夫人覺得四娘怎樣?”

    葉昔昭如實道:“我是自心底覺得很好,可這也不是我能做主的,還要回去稟明太夫人。”

    “我明白。”喬安道,“來日太夫人若是有意見見四娘,夫人可將我這邊忽略,直接命人把帖子送到關府就是。”

    葉昔昭看住喬安,笑著嘆息一句:“你還真是對何事都不耐煩。”

    喬安被引得笑了,“本就沒騙你。”

    不知不覺間,兩女子說話就隨意了許多。

    葉昔昭又道:“想讓我把你忽略也是不成。太夫人若無異議,我還是要過來請你在中間傳話,兩家都無異議之後,侯府再請人去提親保媒——到那時,我才能不再惹你心煩。”

    喬安點點頭,“好。被你煩著倒也是趣事一樁,儘管隨時前來。”

    葉昔昭這才告辭。因著與太夫人相處越來越隨意,回府後也沒回房更衣,便去了太夫人房裡。沒想到的是,孟氏竟在太夫人房裡,兩個人正熱熱鬧鬧地說著話,進門後訝然失笑。

    “昔昭回來了。”太夫人解釋道,“丞相夫人可不是來看你的,是專程找我來作伴說說話。”

    “是麼?”葉昔昭聽了這話,很是高興,腳步輕快地到了太夫人身邊,低聲問道,“那麼,您沒背著我抱怨我有多笨多不懂事吧?”

    太夫人被引得呵呵地笑起來,抬手拍拍葉昔昭的小臉兒,“你這孩子……我誇你還來不及,哪來的抱怨。方才還在說你這段日子累得人都瘦了些。”

    孟氏在一旁看著婆媳兩個這般親暱,自心底為女兒高興。看看天色,起身道辭,“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過些日子再過來。”

    葉昔昭不由嘆息,“看看,果真是把我晾在了一旁,見到我就忙不迭要走。”

    親家兩個又為之笑個不停。

    末了,葉昔昭送孟氏出門。

    孟氏攜了葉昔昭的手,“看你如今的情形,我是真的放心了。可也不要太累,你可是真的瘦了些。”

    葉昔昭柔聲道:“剛接過這些事,多少有些吃力。但是侯爺時時幫襯著,已經適應了,您別擔心。日後沒事還真要不時來侯府坐坐,太夫人如今也沒什麼事,很是清閒。”

    孟氏不由感嘆道:“你大嫂是一進相府就如你今時這般,可偏偏你大哥還不能讓我全然放心,仍是不敢讓你大嫂主持中饋——你大哥若是還如以往揮霍,私底下總與你大嫂拿銀兩,不需多久家底就空了。我享清福的日子,還遠著呢。”

    “近來我大哥不是好些了麼?”

    “好幾年養成的惡習,怎能只看朝夕就放下心來?”孟氏苦笑著搖頭,“還是要觀望個一兩年再說。”

    葉昔昭贊同地點頭,“是該如此。”

    “不說你大哥了。”孟氏轉移了話題,“你也聽說了吧?近來你爹不時在午間請侯爺到相府,兩個人一面用飯一面說話,可是今非昔比了。”

    “這多好啊,他們和和氣氣的,我們也就不需擔心什麼了。”葉昔昭這麼說著的時候,在心裡腹誹一句:那廝竟不曾提過這些。

    “是啊。”孟氏從丫鬟手裡接過一個小小的首飾匣子,“這是你前些日子讓我請能工巧匠打造的物件兒,今日順便帶了過來。”

    葉昔昭接過,打開來看了看,眼波分外柔軟。

    孟氏離開之後,葉昔昭返回去,與太夫人細說了關四娘的事。

    “你看著合眼緣,這件事就算是定下來了。”太夫人道,“讓我見見也行,你看著安排就是。”

    由此,葉昔昭回到蓮花畔之後,就吩咐夏荷,一兩日遣人去關府傳話。

    晚間,葉昔昭沒什麼事。虞紹衡處理公務的時候,她坐在繡架前繡那副字畫屏風,不時與他說說話。

    虞紹衡得知她對關四娘印象頗佳,笑道:“合眼緣是最好。娘也滿意的話,秋日就讓三弟成婚。”

    葉昔昭對此卻是另有打算:“還是先問過三弟是什麼打算——他最近除去出門應酬,終日留在家中苦讀,看起來是有意先得功名再娶妻。婚事先定下來,太夫人就很高興了,不需急著成婚。”

    “有道理。”虞紹衡對此事的態度是怎麼都好,“其實就算三弟不是讀書的那塊料,也不需擔憂前程,他只要存了進取之心,就不愁沒有出路。就算我不便出面,還有二弟幫他籌劃前程。”

    “也對。”葉昔昭覺得他這話也在理,“日後我再與太夫人細細商量。”看他就要處理完手邊事,去寢室取了件東西,又到了他近前,膩到他懷裡,“閉上眼。”

    虞紹衡有點意外,“為何?”

    “聽話就是了。”葉昔昭吻了吻他眼瞼,“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虞紹衡也就闔了眼簾,片刻後,覺出頸間多了一樣東西,睜開眼來,斂目相看。

    精心編織的紅色絲線下,是一個墜飾,銀質圓環中間,鑲嵌著一朵以鴿血紅寶石雕刻而成的海棠花。

    葉昔昭環住他頸子,“以往也沒送過你什麼。你喜歡麼?”

    虞紹衡將墜飾拈起,又細細看了片刻,語聲沒有波瀾:“為何贈我此物?”

    葉昔昭很不滿地看著他,“你猜不出?”

    “我以為,海棠,是困擾你太久的一塊心病。”

    葉昔昭笑容明媚,“今日我將這塊心病丟給你了。你要麼也當成心病,要麼就如我一般——慶幸。”...<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6-6-25 11:13 PM

第64章

    虞紹衡凝視她良久,笑意溫柔漾開來,“我有過心病,卻非海棠,是什麼你該清楚。”

    葉昔昭知道他的心病是唐鴻笑,坦然笑問,“那現在痊癒了沒有,”

    “自然。”虞紹衡將她環緊了一些。

    她被他在海棠苑看到,被他強娶,有過長達兩年的不甘抵觸。可是到如今,她卻對此心懷慶幸,給他一份安逸光景。還有什麼比這更彌足珍貴,還有什麼不能因此全然釋懷。

    虞紹衡扣住她後頸,將兩人距離拉到最近,吮吻她唇瓣一下,舌尖欺入,給予綿長的親吻。

    不含慾念,唯有無盡的溫柔。

    夏荷急匆匆上樓的腳步聲將室內溫馨打斷。

    葉昔昭慌忙起身離開他,又將吊墜幫他放入衣領。

    夏荷邊走邊通稟道:“侯爺,蕭大人正向蓮花畔而來,看起來極為惱火,怕是出了什麼事。”

    虞紹衡神色一整,“好生款待,我這就下去。”

    “是。”夏荷又急匆匆反身下樓。

    虞紹衡起身道,“你先歇息。”

    “嗯。”

    虞紹衡到了樓下,剛落座,蕭旬就進到門來,也不落座,蹙眉道:“我要被氣​​瘋了,你得幫我想想法子!”

    “你還有心急的時候?”虞紹衡失笑,“坐下細說。”

    蕭旬強按下暴躁的情緒,落座後道出緣由:“我這幾日,不是在宮裡,就是在你侯府別院。靖王府的人不去找我,卻跑去了我府中鬧事!先去的是靖王妃與平安郡主,喬安沒給她們好臉色。這兩個毒婦回去之後竟生出了禍心,今夜她們讓靖王次子、三子帶著一群侍衛闖進了我府中,要將喬安帶出府。巧的是我今夜有事,人手全部調出去了,拳腳不錯的只有我二弟和幾名家丁。他們哪裡是王府侍衛的對手,我二弟這次拼盡全力才讓喬安無恙,卻受了重傷。”

    虞紹衡聽了,道:“以牙還牙不就行了?這不是你做慣做熟的麼?”

    蕭旬看了看自己的手,“這雙手早就打人打得麻木了,打回去解不了氣!我已被氣得頭腦不清了,你得幫我拿個主意,我要的是撕了靖王府的臉面!”

    髮妻險些被人強帶出府失了清白,手足又受了重傷——換了誰也會萬般窩火。只是……虞紹衡斂目思索片刻,還是不能相信蕭旬被氣得沒了主張,淡淡笑問:“你有什麼打算,不妨直說。只要不是太荒唐,我都不聞不問。”

    蕭旬聽得這話,身形放鬆下來,終於現出了笑意,“此話當真?”

    “當真。”

    “我要用靖王世子做文章。”蕭旬身形向後仰,倚著座椅靠背,“有一個人,與你侯府相關,我要藉來一用。別的你只管放心,我會安排好一切,不會給你惹出麻煩。”

    虞紹衡想了想,微一頷首,“有分寸就好。”

    蕭旬聽了這話,情緒更佳,起身道,“走,與我回府。我還有不少事要你幫忙拿個主意。”

    虞紹衡吩咐夏荷告知葉昔昭,之後與蕭旬出門。

    虞紹衡只要被蕭旬喚走,通常都會徹夜不歸。這一晚亦是。

    夏荷因為在一旁服侍著,將兩人談話聽了個清清楚楚,第二日,她將蕭旬二弟負傷之事告訴了葉昔昭。

    葉昔昭暗嘆靖王妃竟是這般猖狂。

    對於蕭旬的打算,因為他說的隱晦,夏荷轉述的時候是一頭霧水,葉昔昭一時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只是蕭旬其人,從來是暴躁狠戾,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卻放棄了打鬥的方式,日後要用的報復手段,恐怕是要讓鍾離炏顏面盡失。

    這樣的推測之下,讓葉昔昭沒有耗神猜測,安心等待好戲上演。

    過了兩日,蔣氏帶著關四娘應邀來到侯府,太夫人與葉昔昭全程和顏悅色地招待母女二人。

    這一次,關四娘分明已經知道了整件事,神色間透著一份羞澀。

    葉昔昭沒來由地想起了虞紹筠的一些話,心頭生出一份悵然。的確是,這世道,女子從來不能自己做主婚事。抱著隨遇而安的心緒還好過一些,若是存著一份幻想甚至是奢望,日子反倒會過得艱難。

    而門第、權勢低於夫家,在一些小節上就要低頭遷就。關四娘的出身其實很不錯了,只是因著侯府的三代榮華、今時權勢、姻親好友,便使得她在嫁與虞紹桓的前提下,先一步過來讓太夫人看看樣貌舉止。太夫人喜歡,親事就成了;太夫人不喜歡,此事到此為止。

    可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這件事的關鍵在於蔣氏。蔣氏願意遷就,關四娘就無從選擇。

    葉昔昭只希望,關四娘與虞紹筠一樣,可以隨遇而安。

    這件事的結果並無懸念——蔣氏與關四娘離開之後,太夫人笑呵呵地道:“我就說,我看不看都是一樣,你的眼光差不了。那孩子不錯,餘下的事就交給你了。”

    葉昔昭笑著稱是。

    這日黃昏,她去往太夫人房裡的時候,走出月洞門,看到了虞紹桓。

    “大嫂。”虞紹桓上前施禮。

    葉昔昭笑問:“三弟可是聽太夫人說了什麼?”

    “正是。”虞紹桓低聲道,“太夫人今日與我說了關家那邊的事,又說婚事已交給大嫂了。”

    葉昔昭研讀著他的神色,看不出個頭緒,便直言問道:“三弟可是對婚事有異議?”

    “不是不是,”虞紹桓連連搖頭否認,之後才道,“不瞞大嫂,我是想,能否先將親事定下,給我些時日用功讀書。”說著話,神色多了一份不安, “如今我們兄弟三個,只我一個一無是處……我也知道,在這裡說這種事不妥當,應該去蓮花畔,卻又不知大哥回沒回來,更擔心大哥會覺得我有心違背大嫂的決定……”

    葉昔昭暗自失笑。三弟、四妹都把虞紹衡當成了瘟神一樣的人物,大事小事都想避開他。

    虞紹桓又急著補充道:“大嫂若是覺得我的話沒道理,只當沒聽過就好,能不能……能不能不要知會大哥?”宋歆瑤給他的陰影太重了,宋歆瑤的父親又曾上奏彈劾葉相,險些讓他大哥被連累,他總覺得自己雖然沒做什麼,很多事卻是因自己而起。種種相加,已經使得他無顏在虞紹衡面前提及與婚事有關的話。

    葉昔昭忙道:“我之前看你用功讀書,也看出了你的心意,眼下這話自然是有道理的。”

    虞紹桓這才神色一緩。

    葉昔昭又聞言道:“婚期我屆時去問過你的意思再定。至於別的事,你也不要擔心。”沉吟片刻,覺得還是把虞紹衡的心思告訴他更妥當,“你大哥說過,只要你有進取之心,侯府就不會讓你無所事事,不要為此事為難自己。”

    虞紹桓面上一喜,“多謝大哥大嫂。”

    葉昔昭微笑,“沒別的事,就快去太夫人房裡請安吧。”

    “是!”虞紹桓步履輕鬆地走了。

    行至太夫人院外時,二夫人與丫鬟走在前面,正在低聲說著什麼。要進院門時,瞥見了葉昔昭,笑著等在原地。

    葉昔昭笑著走上前去,“今日倒是趕得巧。”

    “可不是麼。”二夫人一面緩步走著,一面說起方才聽聞之事,“今日,我爹娘將齊姨娘與我庶姐掃地出門了。”

    “哦?”葉昔昭稍有驚訝,“怎麼會這麼突然?”

    “我也正奇怪呢。”二夫人撫了撫額,苦笑道,“說起來,我爹娘還真不是果決的性情,優柔寡斷已成習,否則先前也不會讓我左右為難了。今日卻是奇了,將齊姨娘這些年的過錯一併清算,且是證據確鑿,看起來竟像是早有準備。”

    葉昔昭目光微閃,笑道:“說不定是早有此意吧?”

    “這話大嫂自己都不信吧?”二夫人笑了笑,“過兩日我回娘家看看,問清楚是怎麼回事。”

    “也好。”

    **

    這一日,葉昔昭去了西城別院,給虞紹筠帶去了兩件親手做的衣服、幾樣糕點。

    時近正午時,與虞紹筠一起去了廚房,準備午間飯菜。

    虞紹筠遣了一眾下人,一面切菜,一面低聲道:“大嫂,明日我就要回府了,你遣人來接我回去。我入宮的日子……也不遠了。”

    “……”葉昔昭心底早就意識到了什麼,只是,不願意讓自己想得太清楚。

    虞紹筠手裡的刀頓在案板上,側頭看住葉昔昭,語聲更低:“皇上……已來過別院幾次了。我也是才知道,他安排太醫前來為我診斷時,就喬裝成了一名太醫。只是我當時意識混沌,無從知曉。”

    “那麼……”葉昔昭無意識地應聲,其實並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才好。

    虞紹筠抿出個微笑,“早晚都有這一天。他幾次前來,不外乎是看出了一些端倪,就想著先把我收服,卻不知我從初時到如今都無所謂怎樣。這幾次一起說說話,他聽我彈彈琴,賞我些合心意的物件兒——也不外乎是這些可有可無的收買人心之舉。”

    帝王想討得一個女子歡心,往往是至為輕易的事。虞紹筠所談及的這些,足以使得一些女子將那男子放在心底。但是對於虞紹筠來說,卻是可有可無。

    原因是什麼?只因她是虞家人,生就了一副傲骨,不能被任何人收買、收服。只因她要進宮是為家門,那男子是誰並不重要。

    葉昔昭心酸難忍,“我是真不願意看到那一天,總是擔心你。”

    虞紹筠卻漾出平寧笑意,到了葉昔昭近前,挽住她的手,“我日後如何,還是要看大哥。你不會不明白,我進宮之後,不論到了什麼地位,與娘家還是要相輔相成,才能共享安穩。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只求你日後多多體恤大哥,他自少年到如今,一路走來委實不易。”

    “我明白,我會的。”

    “那就好。”虞紹筠掛上俏皮的笑容,揉了揉葉昔昭的臉,“大哥這些年來,照拂家人是出於肩上責任,最在意的恐怕只有你和娘。你這般為我心酸的小模樣兒,可不要被大哥看到,他會更難過的。”

    葉昔昭點頭一笑,“不會,你放心。”

    便如此,第二日,虞紹筠自別院回到侯府。

    過了兩日,皇上的旨意到了。

    闔府接旨時,葉昔昭聽著宣旨太監拖著長聲的尖利嗓音,心緒恍惚。

    上一次,聽到這種語聲時,是她嫁入侯府當日,皇上冊封她為誥命夫人。那時她滿腹茫然,對於因為嫁給虞紹衡才得來的頭銜無動於衷。

    今日,皇上在下旨冊封虞紹筠為麗妃同時,派遣一名宮人到了侯府,負責教導虞紹筠宮中規矩,命虞紹筠十日後進宮。

    虞紹筠此生歸宿,塵埃落定。

    葉昔昭看得出,太夫人與虞紹衡心緒欠佳,卻是無從安撫。她只能繼續進行手邊事宜,如常度日。

    因著虞紹桓與關四娘的婚事,葉昔昭第二次去了蕭府。

    **

    聽聞葉昔昭到了府中,喬安正要出門相迎的時候,蕭旬卻意態閒散地步入房門。

    喬安一見他就是滿腹的火氣,回身落座,漠然道:“倒是奇了,你來做什麼?”

    蕭旬險些發笑。的確是,他們夫妻兩個,一兩個月不謀面是常有的事,相見之後不爭吵卻是罕見之事。他徑自落座,漫不經心地道:“我來不得?”

    喬安看都不看他了,“長話短說,我要待客。”

    蕭旬取出幾張銀票,放在一旁的高几上,“這半年,你又貼補了不少家用,這些你先收下。”

    喬安命丫鬟將銀票拿來,算出數額後,冷冷一笑,“不夠。”

    蕭旬不由擰眉,“不是與你說了,先將這些收下,虧欠你的來日再讓管家交給你就是。”

    “統領大人,”喬安看向他,“每一次你都這麼說,哪一次說到做到了?把我當幾歲的小孩子來哄麼?”

    蕭旬聽著這話刺耳,不耐煩地反駁:“你缺錢花,只管命人找我去要,我怎麼知道你到底貼補了外院多少銀兩!”

    喬安轉而吩咐丫鬟:“吉祥,把賬冊拿來,把知情人也全部喚到房裡。”

    “我跟你說話怎麼就這麼費勁!”蕭旬瞪著她,“你只管告訴我外院欠內宅多少銀兩就是,拿什麼賬冊、傳喚什麼下人?!你見過哪一家是這麼過日子的?! ”

    喬安匪夷所思地看著他,“上一次我告訴你,你二弟、四弟在外打架生事,強搶了內宅兩千兩拿去彌補被傷之人,你是怎麼說的?說我這個當家主母簡直就是個廢物,還要我拿出憑據來。今時我要你看賬冊、傳喚證人倒是多此一舉了?”

    “……”

    蕭旬必須得承認,蕭家門風彪悍,包括他在內,四兄弟就沒一個省油的燈,動輒出手傷人已成習。而喬安,對這一點簡直是深惡痛絕,因為他的三個兄弟會軟磨硬泡或是強行搶得內宅銀兩去平外面惹下的禍事。

    沉吟片刻,蕭旬道:“不說這些了,你因著我們四兄弟虧空了多少銀兩,算出個總數來,告知管家,他如數交到你手裡就是。”

    喬安卻問道:“你指的是這半年,還是我與你成婚之後的總數?”

    “你怎麼總是鑽牛角尖呢?”蕭旬又心煩起來,“明明外院內宅都是一家,銀子劃過來劃過去不都是我手裡的?不論虧欠了內宅多少,你給管家個總數就是了,便是你將我手裡的銀子全部拿去,我還能說不行麼?”

    喬安冷笑出聲,“你手裡的銀子?若非我與管家拼死拼活地幫你賺取銀兩,家底早就被你輸得一干二淨了!”

    “胡說八道!”蕭旬一聽這話就是滿腹的火氣,“我這一輩子也就與紹衡賭過一次,而且那是在你進門前幾年的事,你總惦記著這宗事做什麼?真是閒出了病!”

    “你才是胡說八道!”喬安眼中盡是寒意,“你與你那債主的確是只賭過一次,可你輸掉的卻是你爹娘半生積攢下的古玩字畫!那是你一個人的麼?你下面三個兄弟從內宅拿銀兩時總是搬出這理由,換了你是我又能怎樣!?”

    “強詞奪理,告訴了你多少次不要理會他們?!”蕭旬語氣也隨之加重,“怎麼總是當做耳旁風!”

    “我的確是不理會,可我架得住他們強行拿走銀票麼?”

    “你不會及時告訴我麼?”

    “我倒是想,無奈的是,你蕭大人忙得要死,我輕易都見不到人!”

    “……”蕭旬險些又被噎得無從答對,緩了片刻才道,“誰叫你看到我就沒個好臉色的?”

    “誰叫你天生面目可憎!”

    蕭旬險些就被氣成剁了尾巴的貓,忍了半晌,才勉強出聲緩解僵局,“罷了罷了,你說的這些我都記下了,都是我的不是總成了吧?”

    喬安不為所動,“你四弟整日里問我要一幅蘭竹圖,說那幅畫價值連城,還說你我若是拿不出,就要兌換了銀兩,你們四兄弟平分。 ”

    “除了關乎銀兩的事,你能不能與我說些別的?”蕭旬怒極反笑,“那幅畫我已輸給了紹衡,你們若是惦記著,就去找他要吧。”

    “我分明記得,你說過要在我爹五十壽辰上用蘭竹圖作為賀禮。”

    蕭旬訝然,“我對你說過這種話麼?”

    喬安似笑非笑,“自是不曾與我說過,與旁人說過,我一不留神就聽到了。”

    蕭旬語聲一沉,“喬安,你不與我爭執,日子就過不了了,是麼?”

    “這話說的,倒是我無理取鬧了?”喬安越是與人爭執的時候,意態越是放鬆,此刻甚至漾出了愉悅的笑容,“別人要娶誰,幹你何事?你與人立什麼賭約?立賭約也罷了,我嫁了你之後,憑什麼終日被這些事煩著?”

    蕭旬忍無可忍,站起身來,到了喬安近前,探手用力捏住了她下顎,“憑什麼?因為你當初選擇嫁給我,就活該被這些事煩著!因為我娶了你,就活該這麼久都要忍受你的冷言冷語。喬安,這就是你我的命,你還是趁早認了為好!”

    語畢,他將她輕輕一推,快步出門。到了門外,卻是腳步一滯。

    葉昔昭投向他的視線,滿帶疑惑。

    “嫂夫人……”蕭旬上前,躬身一禮。他不知道這女子知不知道賭約之事,是以,也就無從解釋什麼。

    葉昔昭收回視線,側身還禮。

    蕭旬沉吟片刻,問道:“嫂夫人可有什麼要問的?”

    葉昔昭抿唇微笑,“沒有。蕭大人儘管去忙正事。”

    蕭旬也只好步出房門。

    丫鬟通稟後,葉昔昭進到廳堂。她前來的目的,自然是為了虞紹桓與關四娘的婚事。

    喬安心知肚明,在聽得葉昔昭說太夫人也很中意關四娘之後,當即給出答復:“我盡快知會關府,你儘管安心等著。”

    葉昔昭說完正事,無意逗留,起身道辭時,終是忍不住問道:“方才到了外間,因著夫人已經得知我正前往正房,也便阻止了丫鬟通稟——聽聞你與蕭大人的談話,實屬無意。我只想問一件事,侯爺與蕭大人長達幾年的賭約——”

    喬安笑了笑,“因你而起。詳細緣由,夫人不妨回去問問侯爺,我不是十分清楚細枝末節,也就不便細說什麼。”

    “已足夠,多謝。”葉昔昭道謝之後,回到侯府。

    這一日,在旁人看來,她一如往常。可在她心底,卻是急於見到虞紹衡。

    可虞紹衡卻被公務絆住,不能及早回來。

    晚間,葉昔昭歇下之後,了無睡意,一直無意識地看著門口屏風。

    二更天,虞紹衡才踏著蕭索的月色回到蓮花畔。更衣沐浴,歇下之際,才發現枕邊人未睡,一雙明眸​​盈著探究,細細看著他。

    “怎麼了?”他欺身過去。

    葉昔昭的手落在他肩頭,“告訴我一件事情之前,別碰我。”

    語聲很平靜,因為太平靜,透著冷漠。

    虞紹衡惑道:“什麼事?”

    “你與蕭旬長達幾年的賭約。”葉昔昭看住他,“你告訴我,為什麼旁人會說,賭約是因我而起?”

    虞紹衡蹙眉,“哪個跟你說的這些話?”

    “哪個也不曾有意告知,是我無心聽聞。”葉昔昭有些困惑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一直以為你是在海棠苑看到了我,之後就去了外院找我爹提及婚事,甚至於所有人都是這麼認為的,可你分明說過,那個賭約是長達幾年之久……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實在是想不明白了。 ”

    虞紹衡沉吟片刻,“我的確是在相府海棠苑見到了你,當即立意娶你,這一點不需懷疑。”

    葉昔昭聞言,愈發困惑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6-6-26 11:31 PM

第65章

    之後,虞紹衡道,“至於別的,我不想說。”

    “為何不想說。”

    “不想說。我問心無愧。”

    “……”

    “……”

    “那就睡吧。”葉昔昭語聲宛若嘆息,語畢,轉身背對著他。

    虞紹衡板過她身形,將她鬆鬆攬入懷中。

    葉昔昭沒掙扎,卻是無聲嘆息。

    虞紹衡說道,“有些事,弄個清楚明白做什麼,你會因此改變與我攜手一生的心意麼?”

    “自然不會。只是會心懷疑慮罷了,我是你的枕邊妻,卻曾被你用來與人打賭——說心底話,我心裡很不痛快。”

    虞紹衡因為她的坦誠猶豫了片刻,隨即苦笑,“讓我從何說起?有些話,我真沒辦法說出口。”

    “那就不說了。”葉昔昭勉強讓語聲顯得輕鬆一點,“這麼晚才回來,你也累了,睡吧。”

    “好。”

    之後,葉昔昭真就沒再提賭約的事。虞紹衡見這情形,自己又本就不願談及,也就將此事有意忽略。

    這一日,葉昔寒到了侯府。

    葉昔昭見他眉宇間盈著一份喜悅,不由打趣道:“升官了麼?​​”

    葉昔寒失笑,“正相反。過幾日,我就要動身前往蜀地,出任宣撫使。”

    “去那裡?”葉昔昭不由蹙眉,“你自幼生長在京城,去了那邊能習慣麼?”

    葉昔寒不以為意,“別人在那裡打仗都沒事,我只是去做官,怕什麼?”

    葉昔昭聽了這話,想起虞紹衡曾在那裡征戰的事,又問:“是爹與侯爺——”

    “不是。”葉昔寒笑著搖頭,“是我自己請命降職去往蜀地,你別多想。”之後又解釋道,“我總等著爹幫我謀劃前程也不是法子,痛定思痛,不如自己尋個去處歷練一番——那裡是永平侯曾經征戰之地,爹在那裡的熟人也不少,想約束我再容易不過。”

    “……”葉昔昭啞然失語,沉了片刻才問道,“你隻身前去麼?”

    葉昔寒溫和一笑,“你大嫂隨行。”

    葉昔昭稍稍心安。

    葉昔寒轉而提起鍾離炏,“靖王世子被蕭旬重傷,右臂是廢了,這輩子再也用不了兵器,據說連筷子都拿不起了。又是因侯府中人而起,靖王府與蕭府侯府的仇是結到了明面上。你日後不論去往何處,都要格外謹慎,靖王府一向手段惡毒,你不要被這些事情殃及才是。”

    葉昔昭點點頭,“侯爺已經派遣了人手加以防範。”

    葉昔寒神色一緩,“而靖王世子,這兩日帶著傷呼朋喚友,出入酒樓豪飲,消沉頹廢之至。”又笑,“也在情理之中,蕭旬下手著實太狠了。”

    “這倒是。”被人這樣狠狠地教訓完,卻是有苦難言,換了什麼人,一時間也無從接受。

    隨即,葉昔寒站起身來,叮囑一句:“我動身之前,你回趟娘家。”

    “我會的。”

    葉昔寒告辭,“是抽空過來看看你,手邊還有不少事。”

    葉昔昭起身送出門外,看著葉昔寒的背影,心裡酸酸的。隨即強打起精神,去了虞紹筠房裡。

    這幾日,虞紹筠趕著將那副花開富貴繡完,想在進宮之前送給太夫人。而在日後,再給太夫人甚麼,不再是送,是賞。同樣的,別的親人亦是如此。

    虞紹筠看到葉昔昭進門,抬眼笑了笑,“還差一點就繡完了。”又用下巴點了點一旁的椅子,“坐。別挑我的理,這兩日與誰都是一邊做繡活一邊說話。”

    “看看,眼裡都有血絲了。”葉昔昭卻走到近前,細看著虞紹筠一雙明眸。

    虞紹筠毫不在意,“沒事,忙完這個就能好好睡一覺了。”

    葉昔昭知道這是虞紹筠對太夫人的一片孝心,也就沒再說什麼,回身落座。

    虞紹筠一面飛針走線一面問道:“這幾日都沒看到我大哥,他又忙什麼呢?”

    “他——”葉昔昭笑了笑,“他忙什麼怎麼會跟我說?”而且這兩日她總是沒心情與他說話,刻意早早歇下,醒來時他已又起身走了。白日里相見,說過的話相加也不超過十句。

    “明知道日後見面都不容易,他也不來看看我。”虞紹筠蹙了蹙眉,“你回去幫我帶話給他,讓他得了閒來我房裡。”

    “好。”葉昔昭心裡也是有些嗔怪虞紹衡,便是再忙,也該在這時候多與虞紹筠說說話。

    這日晚間,她循例早早沐浴,歇下之前吩咐了值夜的丫鬟,見到虞紹衡回來之後,把虞紹筠的話帶到。

    夜半,意識混沌中,聽到了虞紹衡返回、丫鬟低聲通稟的語聲。

    過了些時候,感覺到他在身側無聲無息歇下。

    又過了片刻,他坐起身來。

    葉昔昭睜開眼睛,瞥見他在黯淡光影中起身,舉步離開寢室。

    聽聲音,是去了走廊。

    葉昔昭沒了睡意。

    她聽著自鳴鐘的聲響,自丑時到寅時,他依然沒有回來歇息。

    去做什麼了?

    她坐起身來,隨意用手指梳理了長發,整了整寢衣,轉到廳堂通往走廊的雕花木門前。

    虞紹衡坐在竹椅上,意態悠閒,望著樓下景緻,卻是神色寂寥。

    瞥見她身影,勉強勾出一抹笑,要起身,“這麼早就醒了?”

    葉昔昭走過去,按住他肩頭,“坐著吧,我陪你。”

    虞紹衡也沒再說什麼。

    葉昔昭坐到一旁,打量他神色,“這幾日都是如此麼?是不是為了紹筠?”

    虞紹衡當然不會承認,“不是。公務繁忙,要思量的事情太多。”

    葉昔昭苦笑。有些人能對身邊人輕易提及心病、愁苦,而他無法輕易提及。

    夫妻二人不再說話,無言對坐至寅時過半,虞紹衡起身,手勢帶著些遲疑,碰了碰她臉頰,“有時候,你會不會覺得,嫁給我與嫁給任何人都無不同?”

    葉昔昭一驚,“怎麼會說出這種話的?”

    虞紹衡平靜地訴諸事實:“我一點耐心也無,對你、對手足皆如此。你們對我誤解時,我做不到訴諸實情為自己解釋。有些話就在心裡,可我說不出。任何人娶了你,都不會讓你歡欣時少煩惱多——有時候我會想,是我誤了你,也誤了別人。”

    葉昔昭驚訝轉為震驚,她緩緩站起身來,“你到底是怎麼了?想到了什麼?”

    “沒什麼。”虞紹衡緩緩搖頭,看看天色,“我該走了。”

    葉昔昭因著他眼底的失落、掙扎、自責憂心不已,在他轉身入門時追上前去,抓住了他的手,“你別這樣,我真看不了你這樣子。你不想提的事,我會忘掉,以後都不再提不再想。你……你高興一點就好。”

    “沒事。錯不在你,不需遷就我。”虞紹衡反握住她的手,“晚間我盡量早些回來,等我。”

    葉昔昭點點頭。

    虞紹衡揉了揉她的小臉兒,“快回去睡一會兒,我真該走了。”

    葉昔昭只得依言轉去寢室,躺在床上,又如何睡得著。想不通他之前一番話所為何來,能確定的是他心緒有些消沉。

    **

    這一日,朝堂之上,鍾離燁聽聞了一件趣事,也可以說,是個天大的笑話——

    昨夜,幾名官宦子弟、兩名言官相聚於一間酒樓飲酒,至夜半相形離開時,經過一間上房,聽聞裡面女子有哭鬧聲。人們便以為是哪家紈絝子弟在調戲良家女子,便闖進房裡抱打不平。

    萬萬沒想到的是,裡面的男子是靖王世子鍾離炏,調戲的女子臉上一塊偌大的胎記,樣貌實在是……實在不似鍾離炏能夠看得上眼的。

    可是當時女子衣衫被扯得七零八落,泣不成聲,這樣子便說明果真是鍾離炏強人所難。

    後來人們強行阻止了鍾離炏,又問過那女子,得知她本是出自書香門第的庶長女,閨名柳玉平,因被庶母連累,前兩日被逐出家門了。

    鍾離燁斂去眼中笑意,看向面色青紅不定的靖王,沉聲問道:“靖王,可有此事?”

    靖王出列恭聲回道:“臣還不曾聽聞此事。”

    “世子這幾日行徑荒唐,朕早已有耳聞。卻不想,還未出言告誡,便生出這等事。”鍾離燁又問道,“靖王世子何在?傳其上殿!”

    等待鍾離炏上殿時,鍾離燁坐在龍書案後,細看手邊奏摺。官員們在下面竊竊私語,有的只覺駭人聽聞,有的則是覺得匪夷所思。

    鍾離炏迄今為止,雖然平日揮霍無度,行徑囂張,卻一直潔身自好,先後兩次提親的女子,也都不是等閒之輩。其一是蕭旬之妻,其二是即將進宮的永平侯府千金。以如今與他有染的柳玉平的樣貌,他便是醉得不辨南北,也沒道理生出輕薄之心。恐怕是,被人擺了一道……

    靖王一直垂頭看著腳下,自知靖王府的臉面是蕩然無存了,而在這時卻不能惱羞成怒,反而要極力平靜下來,分析局面,為日後做出打算。

    他的兒子他了解,不可能做出這等事。出了事,自然是落入了別人的圈套。而那個人是誰,想都不需想——必是蕭旬無疑。

    可蕭旬又是皇上的心腹,他的兒子之前求娶的又是今時被皇上宣召入宮的虞紹筠……靖王一時弄​​不清楚的是,這到底是蕭旬惡毒的報復,還是皇上授意的。

    鍾離炏上殿時,帶著極力克制的怒火,面聖時的語調卻是恭敬之至。說話時飛快看向靖王,父子二人迅速交換了個眼神之後,鍾離炏誠聲道:“微臣最後行徑荒唐,平白辱沒了良家女子清白,還請皇上降罪。”

    一上殿不顧多數人嘲弄的神色,不為自己辯駁一句半句,可見也是個慣於審時度勢的。鍾離燁先是疑惑,視線落在了鍾離炏包紮著的傷手上——這般理智的人,先前怎麼會不管不顧地與蕭旬大動干戈的?片刻就釋然,蕭旬那廝要討誰高興是難上加難,要把人氣得暴跳如雷的功夫可是爐火純青。

    靖王此時也適時道:“是臣管教無方,才有了這孽障的荒唐之舉,請皇上一併降罪。”

    “降罪倒也不必。”鍾離燁悠然問道,“只是良家女子的清白毀在了世子之手——你們總該給那女子一個交待。”

    “……”鍾離炏暗自咬了咬牙。他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什麼,卻是如何也說不出。

    靖王也是沉吟片刻,才恭聲道:“臣盡快著手此事,將那女子迎入府中,雖說只能給個世子側室的名分,可王府會不遺餘力地善待。”

    鍾離燁漫應一聲,“如此甚好。”

    靖王又道:“臣府中出了這等醜事,皆是臣管教無方,即日起,臣閉門思過,等候皇上降罪。”

    鍾離燁輕輕一笑,“靖王言重了。”卻也沒有反對。

    **

    蕭旬在府中書房,第一時間得知了靖王父子在金殿上的事,瞇了眸子輕輕一笑。

    記起今日是喬安生辰,再念及前幾日發生的口角,蹙了蹙眉,找出幾張大額的銀票,​​又找出幾個金元寶,去了正房。

    喬安正在與管事媽媽對賬,對他視若無睹。

    蕭旬將人全部遣了下去,到了喬安近前,將銀兩、金元寶放到她面前,“還賬,權當生辰禮了。”

    “多謝。”喬安看了看眼前的東西,眉目舒展一些,之後問道,“哪兒來的?”

    “私房錢。”

    喬安扯扯嘴角,“誰的私房錢?”

    “這不是廢話麼!難不成我還會去盜取別人的私房錢還你的帳?”蕭旬意識到自己被被她氣到之後,舒出一口氣,“混賬東西,哪天我死了定是被你氣死的。”

    “這倒是巧了,我也總這麼想。”喬安將銀票拿起來,下地時把蕭旬推到一旁,“沒事了就走吧。”

    蕭旬卻隨著她到了里間,看著她將銀票妥當地收起來,漫不經心地問道:“侯府夫人這兩日沒再來?”

    “沒有,我還沒請她過來——侯府不是有人要進宮了?她想必忙得厲害,侯府與關家的親事還是緩幾日再說。”

    “對別人倒是體貼。”蕭旬踱步到了她身後,展臂環住了她,神態似個活脫脫的地痞,“何時對爺也體貼一些?”

    “青天白日的夢遊了?”喬安由他抱著,並不掙扎,身形卻僵硬得似木樁。

    蕭旬側頭,看住她耳垂上小米粒大小的紅痣——她兩個耳垂上各有一顆這樣的紅痣。手襲向她心口時,唇湊向她耳垂,“生得最好的就是這三顆紅痣。”

    喬安側頭閃躲,“今日怎麼這麼清閒?”

    “也不是清閒,是舒心。”蕭旬話鋒一轉,說了鍾離炏的事。

    喬安一聽就識破了破綻,“怎麼可能?怕是他被人下了迷藥,才由著人編排出了這些事吧?”鍾離炏那人,即便是被人下了媚藥,寧可被藥性折磨得吐血,也不可能飢不擇食。

    “聰明。”蕭旬將她身形板過,凝住她雙眸,“你倒是了解他性情。”

    喬安微笑,“比不得你,知道如何才能讓他顏面盡失,甚至於,皇上都會贊成你此舉。”

    蕭旬目光一黯,鬆開了她,轉身向外,“我還有事。”

    “曉得。”

    “晚間回來,”蕭旬轉過屏風時,勾出一抹笑容,“收拾你。”

    “……”

    蕭旬是真的有事,他去了侯府,徑自到了蓮花畔,在廊下落座才吩咐下人:“去請你們夫人。”

    下人們對他的態度,與對虞紹衡是一樣的畏懼。平日里他來,他事先命人通稟再好不過,他堂而皇之的入室,除了侯爺身邊身手過硬的人,無人敢阻攔。

    葉昔昭聞訊下樓來,在他幾步之外站定。

    蕭旬站起身來,“有事與嫂夫人說。”

    “大人直說​​便是。”

    “前幾日,嫂夫人在我府中,聽聞了賭約之事。”

    “正是。”

    “我思來想去,覺得嫂夫人不可能不介意,而紹衡恐怕也不可能與你提及此事。由此,還是前來道明當年真相。”蕭旬說著話,又懶懶地落座。沒辦法,他無要事可做的時候,一身筋骨都透著倦怠,到哪裡也站不住。

    葉昔昭全然沒想到,自己先前疑惑、如今決意要遺忘的事情,會在蕭旬這裡得知,由此道謝,“多謝大人。”

    蕭旬看了她一眼,笑意溫和,“京城中人皆知,紹衡戰捷回京後,在相府海棠苑看到嫂夫人,一見傾心,當日便親自向相爺道明心跡,相爺拒不答應,紹衡才有了強取豪奪之舉。”

    “的確,外面是這傳言。”

    “外人不知的是,當日是我陪同紹衡去了海棠苑,因著知曉嫂夫人獨愛海棠景色。外人還不知的是,我與紹衡初見嫂夫人,是在六年前。”

    “……?”驚愕之下,葉昔昭說不出話來。

    “六年前,春末,紹衡跟在老侯爺身邊,隨軍出征平定叛亂。見到嫂夫人,是那之前的事。”蕭旬看向湖面,神色悠然,陷入了往日回憶。

    **

    那一年,皇帝剛剛登基繼位,也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郎,諸多政務要依仗太后幫忙處理給出定奪。

    那時虞紹衡十四歲,蕭旬與他同歲,生辰小了他兩個月。

    蕭旬是太后選中的一群少年之一。太后尋了不少人才訓練他們,那些人或是身懷絕技,或是擅長追蹤暗查,甚至於還有擅長刑訊逼供的。太后一番苦心,不過是為了給皇上培養一群精良死忠。這些人,便是最早的一批暗衛。

    蕭旬出身並不出奇,父親一生未獲得功名,只是賺下了一些家底,在京城是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商賈。在他十三歲那年,父母先後因病辭世。

    蕭旬投身於枯燥的訓練之餘,每日最大的盼頭不過是回家蒙頭大睡或是四處閒逛。與虞紹衡相識之初,是不打不相識,相識之後很是投緣,都得閒的時候,就找個小酒館喝酒,或是找個空曠之處比試。

    那一天,蕭旬得了兩日的假,午間去了相熟的小酒館,一面獨酌一面等著虞紹衡前去。

    虞紹衡去得遲了些,他喝酒的速度又快了些,酒意上了頭,便伏在案上打了個盹。

    是虞紹衡將他喚醒的,第一句就問他的佩劍去了何處。

    之後,蕭旬才知隨手放在桌案上的佩劍被一名少年拿走了。少年拿走佩劍的同時,留下了五十兩銀子,算是買走了。

    問過伙計,伙計說那少年是丞相府的大少爺葉昔寒。

    蕭旬哪裡受得了這種窩火之事,當即便與虞紹衡追去了相府。

    虞紹衡本意是徑自入門,喚葉昔寒出來交出佩劍。可是蕭旬礙於自己那時方方面面都受限制,在外惹一點事的後果都是可輕可重,堅持潛入相府將佩劍尋回,留下一首奚落葉昔寒的字條便可。

    相府外院、內宅下人眾多,一個不留神便會被發現,尋常人家疏於防備的只有後花園。由此,兩人潛入了後花園。

    是在在高大的樹木上棲身觀望地形的時候,葉昔昭與七八名閨秀、一群丫鬟婆子出現在了兩人視線之內。

    後來事實證明,葉昔昭是從那一刻起,走入了虞紹衡的生命。

    到這時蕭旬也要承認葉昔昭的美。便是他,這麼多年也記得那日的葉昔昭一襲極為淺淡的粉色衫裙,小小女孩,卻已有了大家閨秀的優雅儀態,站在眾人之間,讓人一眼便能發現,再不能錯轉視線神武飛揚。

    同是少年人,自然難免好奇那樣的女孩有著怎樣的容顏,便這般輕易暫緩了初衷,看著一群人進入了海棠苑,隨即無聲無息地跟了過去,棲身於不遠處的綠樹上觀望。

    葉昔昭儀態出眾,容顏更是讓人驚艷。滿園飛花萬盞,妖嬈瑰麗的美景,不能搶走她一分一毫的美,只能成為襯托她的美的陪襯。

    曾有四年之久,蕭旬再沒見過比葉昔昭更美的女孩——嚴格說起來,在他娶妻之後,也沒見過比葉昔昭更美的人。喬安、喬宸在他眼中無疑也是一等的美人,卻到不了超過葉昔昭的地步。

    一群女孩是來海棠苑賞花、對詩、作畫的,兩個少年在觀望之餘,漸漸就把初衷渾然拋到了腦後。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旬才回過神來,看向身側的虞紹衡。

    虞紹衡那時候的目光,蕭旬無從細說,能說出的一點就是,除去葉昔昭,他眼中再也容不下任何事物了。

    後來,葉昔寒、唐鴻笑幾名少年郎去了海棠苑湊趣。

    兩個人覺得掃興,無聲離開。佩劍的事,蕭旬放下,沒再提過。

    之後,艷景襯托下的絕美少女,成了兩名少年不願醒來的一個美夢。

    得了閒的去處,只有相府海棠苑。這源於葉昔昭獨愛海棠苑的景緻,旁人沒道理不順著她的心意。

    在旖旎春色鶯聲燕語中,相府中一些事情也悉數落入耳中、眼中——例如那女孩就是相府嫡女葉昔昭,例如唐鴻笑是葉舒玄蓄意栽培的得意門生,例如唐鴻笑偶爾去到海棠苑,看向葉昔昭的目光,似乎含著千般溫柔萬般言語。

    在那一年,虞紹衡與蕭旬看到葉昔昭的次數,要比唐鴻笑還多。蕭旬對葉昔昭生不出兒女之情,但是,那段時光,亦是他此生願意一再回味的,美夢一般的回憶。

    凡是美麗的事物,你並不一定想得到,卻一定會百看不厭。

    夢醒之後,虞紹衡要面對的是玄鐵一般冷硬的事實——他要隨父出征,去充斥著死亡鮮血的沙場。

    蕭旬從未與虞紹衡談及關乎葉昔昭的事,但是在虞紹衡即將離京時,有些話就不得不說了。

    在小酒館為虞紹衡提前踐行時,他打趣道:“你以往看到女孩,總是一臉嫌棄,對相府千金卻是大相徑庭。”

    虞紹衡只吝嗇地答一個字:“是。”

    蕭旬只好繼續自說自話:“你這一離京,來日埋骨沙場可如何是好?多可惜,她都不知道你這般青睞。”

    “……”

    “征程不知何時方能結束,若是你幾年後回京,她已嫁了人,又該如何是好?”

    “……”

    蕭旬無奈之下,只好用激將法:“來日我若是鴻運高照,有了足以匹配相府的好前程,你可不要怪我橫刀奪愛。”

    虞紹衡終於說話了:“只要我能活著回來,只要那時她還未出嫁,我娶定她了。”

    “你怎麼能確定你不會一事無成的回來?屆時你若是只有個世襲的侯爵,只是個不入流的武官,拿什麼匹配相府門第?不出意外的話,唐鴻笑來日會高中——葉相如今分明是在扶持來日的乘龍快婿。”

    “那是葉相的事。我娶誰是我的事。”虞紹衡笑了笑,“我果真一事無成的話,那就是我配不起她,我認。可你又怎麼能認定我不會拼盡全力光耀門楣?”

    蕭旬輕叩桌面,“你我賭一局?來日你戰捷回京,抱得美人歸,我以雙親積攢下來的古玩字畫、一百壇陳年佳釀為賀。”

    “這樣大的賭注——我若是輸了,要送你什麼?”

    “你輸了我也不會娶走你的意中人,只需為我效力三年。”

    “好!”

    兩人重重擊掌。

    雙手相碰之後,蕭旬用力握了握虞紹衡的手,“我真正賭的是你活著回來,別管那些虛無縹緲的名利情意,活著回來!你若身死,我以全部家當為你出殯!你做鬼也要為害得我成了窮鬼心生歉疚,何必呢?”

    虞紹衡漾出了清朗笑意,“有你這句話,我便是贏了​​,也不會收你的賭注。”

    **

    之後,虞紹衡的四年沙場路,走得極為艱辛。

    同年,老侯爺在征途中抱病而亡。喪父之痛、戰事艱辛,十幾歲的虞紹衡是如何熬過了那段生涯低谷,沒人知道。

    屢建戰功之後,虞紹衡引起了部分重臣的忌憚,屢屢上奏彈劾。很多時候都是那樣,虞紹衡在沙場中出生入死,朝中卻無幾個人肯定他的戰功,不上奏彈劾的,已屬仁慈。

    他是天下百姓心中的少年將帥,是皇上太后眼中的安邦定國之臣,卻是眾多朝臣的眼中釘。

    同樣的,虞紹衡有沒有為這般滿含殘酷諷刺的局面心寒過、失望過,無人得知。蕭旬也無從得知。

    沒有幾個官員會去想,這般齊心排擠一個少年人是不是過於不仁,他們想到的只有這少年人若是回京之後,可能會給自己帶來威脅、不利。

    從來也沒朝臣為虞紹衡設身處地想過,他長年累月經歷的是風沙漫漫,他打勝的每一仗的背後,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心碎落寞。

    多少昨夜還能一起談笑豪飲的將士,一轉眼便已殞命。

    蕭旬經常會想這些,會想自己唯一的好友的生涯融入了太多殤痛。只是,他的身份注定了他無從​​為虞紹衡上殿說幾句公道話。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太后、皇上慧眼識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再力排眾議,護得虞紹衡的汗馬功勞得到了相應的回報。

    虞紹衡戰捷回京後,蕭旬也已坐穩了暗衛統領的位子,第一時間在家中設宴,為虞紹衡接風洗塵。

    席間,他提起了葉昔昭與唐鴻笑已經定親,因為葉舒玄及相府夫人愛女心切,要多留葉昔昭一段日子,將婚期定在了兩年後。

    他還提起了另外一樁事:

    “你若是還沒忘記葉昔昭,還是從速想想法子為好——太后自年初就催促著皇上大婚,原本擬定了兩個人選,其中一個就是葉昔昭,另外一個是藩王之女。皇上對後者之父甚是不屑,這兩日聽聞相府與唐家結親之事,很是氣惱。”

    虞紹衡目光微凝,“說下去。”

    “皇上對我說——能否找到唐鴻笑的錯處,又能否在一年內將他打回原形,使得親事作罷。”

    虞紹衡喝了一杯酒,丟下酒杯就走,“我去相府。”

    蕭旬慌忙追上前去。

    於是,時隔四年之後,兩個人再次進到相府海棠苑。

    同一時節,同樣的花海之下,女孩仍如往年一般來到了海棠苑,在芳草地上撫琴消磨光陰。

    虞紹衡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女孩不遠處,斂目凝視片刻,轉而闊步離開,徑自去了前院。

    之後的事,葉昔昭就都知道了,蕭旬則不便現身介入此事。

    那時皇上還不知道他與虞紹衡是莫逆之交,後來得知兩人來往,只當是總是一起出入養心殿慢慢熟稔起來。

    而那段時日的太后,則是堅持要皇上與如今的皇后大婚,百般說服。便是如此,皇上在聽聞相府侯府之間的風波之後,失笑不已,嘆息一句:“母儀天下的路非生即死,罷了,既然永平侯鍾情於她,還是給她一份平寧。來日不得已,再說。”

    今時皇上到了不得已之時,他的視線重新定格在相府,又從相府看到了侯府,立意讓虞紹筠進宮。

    兩年前的虞紹衡,在與蕭旬配合之下,扭轉了葉昔昭命途中一個巨大的轉折。讓人唏噓的是,葉昔昭甚至不知情。

    如今的虞紹衡,出於方方面面權衡,只能坐視虞紹筠入宮為妃。

    蕭旬亦如此。有些事,為人臣子,便是做到滴水不漏,也只能做一次,再做必然會被看出端倪。

    而且,兩年前的葉昔昭身後有個虞紹衡;而如今的虞紹筠,她身後沒有如她兄長一般決意娶她的男子。這才是事情的關鍵。

    **

    蕭旬隨著回憶的告一段落,轉眼看向葉昔昭:“嫂夫人,賭約不過是我與紹衡一句戲言。而後來我執意履行,是我三個弟弟不成器,手頭拮據了便有意竊取古玩字畫,拿去換些銀兩,這不亞於暴殄天物。而我除了紹衡又無好友,履行賭約,只當是讓他幫我妥善處置那些寶物了。再者,作為男子,若對好友都不能言出必行,會讓自己都看不起。”

    葉昔昭安靜又茫然地看著他,還沒從他告知的真相裡回過神來。

    蕭旬笑著站起身來,“此事若還不曾問過紹衡,就罷了,只當我胡言亂語了一番,聽完就忘記。若是已經問過他,想必他是如何也不能實言相告——他從不覺得深宮該是女子去處,想來嫂夫人亦是這般看待——日後待他好一些,他如今心緒消沉時,怕是會覺得紹筠進宮是他一意孤行娶你之後的報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6-6-26 11:39 PM

第66章

    夜風習習。

    葉昔昭坐在廊下,看著虞紹衡由遠及近,走向蓮花畔。

    長安跟在他身側,低聲通稟著一些事情。

    虞紹衡不時說一兩句話,給出決定。

    長安離開後,虞紹衡沿著湖畔的石子路緩緩踱步,沒了方才的冷峻氣息,傷感從他身上蔓延開來。

    他轉頭望向虞紹筠院落的方向,遲疑片刻,還是轉身走向蓮花畔。

    不捨、叮囑的話他說不出,再冷言冷語他做不出,不為人知的一份虧欠更是無從道出。

    這是他遲遲不能去見虞紹筠的原因。

    葉昔昭看著他一步步趨近,視線變得模糊。她別開臉,深深吸進一口氣,忍下氾濫成災的酸楚。

    虞紹衡沐浴更衣之後,在室內坐了片刻,出聲喚她:“昔昭。”

    葉昔昭轉到室內,到了他身後。

    “說說話。”虞紹衡指了指一旁座椅,“想知道的事,你問,我答,要我講給你聽太難了。”

    他對她總是這般的遷就,從不計較對她付出多少,從不曾責怪她不知好歹……

    葉昔昭輕輕搖頭,“不說了,不說那些。”

    虞紹衡聽出她語聲悶悶的,心慌起來,將她帶到面前,安置在懷裡,柔聲詢問:“出什麼事了麼?”

    “沒有。”葉昔昭環住他肩頸,下巴抵著他肩頭,“什麼事都沒有。”

    “那你怎麼……”虞紹衡說著,要板過她的臉細究神色。

    葉昔昭用力地搖頭,“沒事,真沒事。”手臂愈髮用力地環住他,“抱抱我。”

    虞紹衡不擅長安撫人情緒,此時只得依言抱住她,手輕輕拍打著她的背,不再言語,不想引得她情緒愈發低落。

    葉昔昭用力汲取著他身上的氣息,溫暖、乾燥,宛若陽光。可他這一路走來,所經盡是黑暗死亡殘酷。

    她的淚,滑過臉頰,一滴一滴,沒入他衣襟。

    覺出肩頭衣襟被她淚水浸濕,虞紹衡心頭一驚,強行板過她的臉,抬手拭去那滿臉淚痕。他滿目心痛,卻是說不出話來。

    葉昔昭吸了吸鼻子,勉強說出一句話:“蕭旬來過,與我說了賭約的事。”

    虞紹衡先是神色一滯,隨即有些惱火,之後便是釋然,笑意溫柔漾開來,“小傻瓜,是為這個才哭的?”

    葉昔昭很誠實地點點頭,任由淚水肆意掉下。

    “蕭旬的話,有的可以當真,有的卻不可當真。他終究不是我。”虞紹衡是真擔心蕭旬說了什麼足以讓她生出心結的話,隨即指腹落在她眼角,語帶歉疚,“我最願意看到的,是你的笑,認定那是我一生一世都願意享有的事。可是天不遂人願,我能讓你展歡顏的時日終究太少。”

    “我,”葉昔昭抬手拭淚,“我這是感懷之下才落淚,也是被你氣的——這些早該告訴我,一個人愁悶又是何苦。”

    虞紹衡笑意寥落,“這本是我一個人的事,我甚至不曾問過你,想要的終究是什麼。”

    “我此生要的,”葉昔昭抿出一抹笑,凝視他的目光澄澈,“是與你並肩經歷塵世風雨,不離不棄,如今萬分確定。”

    虞紹衡沒說話,卻已為之動容。

    “原諒我以往過錯,日後我會竭盡全力,讓你覺得,付出的一切都值得。”葉昔昭尋到他的手,與之十指緊扣,“好麼紹衡?”

    “好。”虞紹衡語聲變得有些沙啞。

    “與你我有關的事,不要再瞞著我。”

    “答應你。”虞紹衡把玩著她長發,“別將這些放在心裡。我有時煩躁是人之常情,誰又能活得事事如意。”

    “嗯。”葉昔昭靜靜依偎著他。她明白,對她,他只希望她每日里高高興興。說起來,他對她從未有過任何要求。

    這時,夏荷在門外通稟,語聲無端透著一點無奈:“侯爺,夫人,蕭大人又來了。”不能怪她今日抵觸蕭旬前來——這蕭大人白日里來過一趟,也不知說了什麼,惹得夫人終日心神恍惚,有時候甚至是泫然欲泣的樣子,換了誰又能不心疼不擔心?

    一個又字,惹得二人俱是失笑。

    虞紹衡遲疑之時,葉昔昭低聲嘀咕:“不要你去。難得清閒片刻,早些睡,有事明日再說。”

    虞紹衡在她耳邊低語:“想我陪著你?”

    “嗯。”葉昔昭似只乖順的貓兒一般膩在他懷裡,“今晚不讓你走。”

    虞紹衡心裡暖流湧動,吩咐夏荷:“他有事的話,就讓他去找二爺說,喝酒就去找三爺。我實在是累了。”

    夏荷清脆應聲而去。

    虞紹衡托起葉昔昭的臉,“冷落我多日,良心發現了?”

    葉昔昭扯著他衣襟,“我只冷落了你幾日,你卻冷落我許久。”

    “我是繁忙所致,心裡怎麼捨得冷落你。”虞紹衡低下頭去,輕柔如羽毛的親吻落在她眉心、眼瞼、臉頰、唇瓣。

    淚痕的鹹苦、唇齒間如蘭的清香,悉數落入他口中。

    若是沒記錯,這是第一次,她為他落淚。

    纏綿悱惻的親吻之中,虞紹衡抱起她,轉入寢室,將她安置在床上,手指挑落輕柔如紗的衣物。

    床頭小櫃子上的明燈映照下,她玲瓏姣好的身形完全呈現在他眼前。

    濃密漆黑的長發散落在枕畔,襯托著猶帶落淚之後的一份楚楚可憐的容顏,鎖骨弧度完美,豐盈被燈光斜斜打下些微暗影,腰肢愈發顯得不贏一握,雙腿纖細修長,天足秀美……他的手隨著視線,逐寸流連於她每一處。

    葉昔昭幫他除去束縛,纖長手指遊轉在他胸膛、脊背、腰身,腿腳觸碰著他長腿,看著、感知著他絕佳的身形,又將他容顏勾到近前,凝視著眼前俊美無雙的男子。

    當你心裡被一個人完全佔據的時候,你就會願意在任何時候看到他的樣子,不願意錯過捕捉他每一個眼神​​、每一個細微的表情的機會——她到此時,才意識到了這一點。而且,比之這一點,那份女子在男子面前慣有的羞澀,是可以被忽略的。

    他們眼中,唯有彼此。

    分不清楚是誰先索吻,唇舌交錯之間,她的手覆上他臉頰,指尖溫柔游移。隨之雙唇往下游移,至為溫柔至為撩人的親吻落在他頸部、肩頸。

    虞紹衡微微仰起臉,瞇了眸子,眼中盡是迷離,呼吸愈來愈急促。手則落在她腿間,順著肌理滑入,要她為他全然情動之後,沉了腰身,溫緩而動。

    無論是她的人,還是她的身體,總是讓他無從自控,總是讓他想要多一些,再一些。是以,在她將火源完全納入之後,他的動作自溫柔到狂野,擔心她吃不消時便又克制著轉為溫柔,如此反反復復。

    葉昔昭慢慢迷失在他這交疊著溫柔狂野的頻率之中,覺得自己似是變成了海上一葉孤舟,或是被他的溫柔暖化,或是被他的狂野衝擊,嚶嚀聲隨之時而低緩時而急促。

    情潮迸發之前,她扣緊了他肩頭,腰肢隨著他的索取一下一下輕抬。

    虞紹衡斂目看住銜接之處,被這般艷景引得心神繚亂,手卻是自有主張地下落,將她此時的煎熬推送到極點。

    葉昔昭似是痛苦又似歡愉的蹙了眉,嚶嚀聲終止,轉為低而急促的喘息,身下不安地輕輕扭動著。

    她那裡變得愈發緊緻,似在極力纏繞,又似在極力推拒著讓他離開。一如她此時身形無言的掙扎。

    虞紹衡眼中蒸騰出無形的氤氳,目光愈發迷亂,扣住她的腰肢,與之緊密不離。

    葉昔昭又將他容顏勾到面前,柳眉鎖得更緊,帶著一絲祈求,喘息著喚他的名字:“紹衡……”

    虞紹衡吮住她此時已有些乾燥的雙唇,強悍刺撤,與她同時抵達情慾巔峰。

    **

    蕭旬與虞紹謙說完正事,虞紹謙允諾定會轉告虞紹衡之後,他道辭返回府中。

    緩步走向正房,他不像是返家的一家之主,更像個晚歸的浪子。

    喬安還在等下看書,毫無就寢的意思。

    蕭旬落座,問道:“你如今還是定期前去上香?”

    “嗯。”

    蕭旬又問:“你不信佛,總去上香做什麼?”

    喬安平靜回道:“寺裡沒有血腥氣,沒有貪財之人。”

    一句話,把他們四兄弟全部數落進去了。蕭旬莞爾,之後又道:“以後還是別去了。”

    “為何?”

    蕭旬沉吟片刻,還是說出了原因:“我是今日才知,鍾離炏也是定期前去寺裡,每次前往的日子都與你相同。”

    喬安笑容不屑,“每月初一十五,多少人都前去上香——你這話著實可笑,難不成疑心我跑去佛門境地紅杏出牆?”

    蕭旬先是笑,隨即卻道:“的確是疑心。”

    “可你到今時才覺出不妥,不是晚了麼?我若真是個放蕩的,不會等到如今才生邪念。”喬安說著,戲謔一笑,“再說了,誰敢動你的人?真動了的話,你這暗衛統領,也不過是徒有虛名。”

    “說的也是。你喜歡去只管去,別怪我派人手監視你。”蕭旬結束這話題,轉而道,“避免節外生枝,你還是抓緊去侯府一趟,給侯府個準話,嫂夫人才能請人保媒。”

    “皇上不急太監急。”喬安看了蕭旬一眼,“侯府的事,你總是不遺餘力,你上輩子欠了永平侯什麼?”

    “你只看到我幫他,卻不知他幫了我多少。”蕭旬懶得說這些,“將我的話記住,盡快。”

    喬安沒好氣地應一聲,“記下了。”

    蕭旬凝視她片刻,“我今夜睡書房還是這兒?”

    喬安毫不猶豫,“書房。”

    蕭旬起身,“也好。不時說說話就好。”

    喬安再抬眼的時候,蕭旬已離開。再看向書頁的時候,漾出嘲弄的笑。蕭旬有著所有為人強勢的男人的優劣之處,有時候會因為女子的勉強而蠻橫地征服,有時候則是容不得女子的一絲勉強。如今他的行徑,屬於後者。

    第二日,因著蕭旬的話,她去了侯府,進到垂花門內的時候,恰逢鍾離珊入內。

    不是冤家不聚頭,這話似乎還不是虛言。

    喬安站定身形,訝然挑眉,“你兄長不是有喜事麼?你不幫忙張羅,卻怎麼跑來了侯府?”

    鍾離珊神色不變,只是經過她身邊時冷冷道:“我大哥這一輩子,就是被你這禍水毀了!你當心遭報應!”

    應葉昔昭吩咐前來相迎引路的夏荷聽了這話,不由神色一滯。

    喬安卻是不慌不忙地應一句:“那你這一輩子又被誰毀了?”

    鍾離珊忍耐地看住喬安。

    “適可而止吧,別等哪日侯爺親自發話,將你拒之門外。”喬安丟下這一句話,揚長而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6-6-27 01:36 PM

第67章

    到了蓮花畔,喬安坐了片刻,指一指樓上,“能否讓我上去觀望景緻。”

    “自然。”葉昔昭引著她到了二樓的走廊,喚人將茶點送到竹木茶几上。

    喬安安然落座,一面小口啜著茶,一面望著蓮花畔周遭景色,半晌抿唇微笑,“這地方很是風雅,著實羨慕你。”

    葉昔昭笑道,“你無事儘管來這裡坐坐。”

    喬安點了點頭,愜意地瞇了眸子,轉而說起鍾離珊,“平安郡主不會是想成為侯府常客吧?”

    “興許是吧。”

    喬安想到了一件事,莞爾一笑,“先前險些忘了,柳玉平是你二弟妹的庶姐。”

    “對啊。”對於柳玉平這件事,葉昔昭有些啼笑皆非。

    “到了王府的日子,恐怕是舉步維艱。”喬安輕輕搖了搖頭,“不知你聽說了沒有?柳玉平庶母的娘家,前些日子被官府尋了個由頭查辦了,結果必是傾家蕩產。”

    葉昔昭還不曾聽說,卻不意外,“是蕭大人還是靖王府出的手?”蕭旬若是這麼做,不外乎是要將靖王府平添的一條財路斷掉;而靖王府若是這麼做,不外乎是過於惱火用那家人出氣——反正已經顏面無存了,也不怕再添個笑話。

    “我還真沒尋人問過。”喬安想了想,“都有可能。”繼而,談及侯府與關家的親事,“那邊沒有異議,你只管找人上門提親。”

    葉昔昭點頭應下,之後笑道:“這件事多謝你牽線搭橋。”

    喬安也笑了起來,無意居功,“不需謝我,是蕭大人的意思。”之後起身道辭,“你想必很是繁忙,過些日子再登門叨擾。”

    葉昔昭也沒挽留,只是笑道:“可不要食言,過些日子我命人去請你過來。”

    喬安調侃道:“這蓮花畔既有美景,又有美人,我自然樂得常來坐坐。”

    葉昔昭笑盈盈恭維回去:“守著美景,再有美人常來常往,再好不過。”之後送喬安出門。

    喬安走後,葉昔昭去往太夫人房裡。既然得空,就沒必要讓太夫人獨自應付鍾離珊。

    夏荷跟在左右,低聲說了在垂花門時的見聞。

    葉昔昭神色一滯。鍾離炏的一輩子被喬安毀了——鍾離珊這話還真是讓人浮想聯翩,喬安與鍾離炏、蕭旬之間,有著怎樣的過往?再念及那次聽聞喬安與蕭旬的談話,夫妻情分可謂十分淡薄,與鍾離炏有關麼?

    到了太夫人院中,葉昔昭斂起這些紛雜的思緒,進到房裡。沒想到,虞紹筠也在場。

    葉昔昭見過太夫人、鍾離珊之後,虞紹筠便笑盈盈前來挽著她的手坐到一旁去,低聲問道:“大嫂,你給我做的衣服,我今日穿上了,好不好看?”

    葉昔昭斂目相看,虞紹筠穿著的正是她前些日子親手做的粉色衫裙,衣料是孟氏著人給她送來的,很是輕盈柔軟。這般嬌柔的顏色映襯下,襯得虞紹筠愈發膚色勝雪、容顏嬌媚。她由衷點頭,“好看,你穿什麼都好看。”

    太夫人在一旁聽了姑嫂二人的話,笑瞇瞇地道:“你大嫂的針線活做得可比你好。”

    “是啊。”虞紹筠又抬手摸了摸頭上與衣飾顏色呼應的簪釵,“這些也是大嫂給我的呢。”

    太夫人又是笑著點頭,“你大嫂會打扮,也會打扮你。”

    母女兩個一唱一和,竟似全當沒有鍾離珊在場一樣。

    鍾離珊卻是並不在意的樣子,笑著看向葉昔昭,“夫人這般賢惠,著實讓人欽​​佩。”

    葉昔昭也便笑著回一句:“郡主謬讚了。”

    之後,鍾離珊繼續葉昔昭來之前的話題,有意無意地談及聽說的一些宮中是非。

    鍾離珊說這些是何心思,所說的是真是假,太夫人與葉昔昭一時間還看不透,畢竟,虞紹筠從不曾與她們提及宮人告訴她的是是非非。

    虞紹筠一直是安安靜靜地聽著,不曾搭話。

    鍾離珊離開時,已是巳時。葉昔昭代替太夫人將她送出垂花門外。

    鍾離珊道辭之後,猶豫片刻,站定身形,道:“夫人,方才我所說的宮中事皆非虛言。”

    葉昔昭漫應一聲。

    鍾離珊笑容變得苦澀,“我起初登門,是為著見見夫人,想看看自己到底比夫人差在哪裡。我先前鬧出天大的笑話,自知會被人低看鄙棄,而此次硬著頭皮前來,是真的出於好意。”

    葉昔昭目光微凝,看向鍾離珊的目光多了一份鄭重。

    “夫人放心,我若無要事,不會登門打擾。若是登門,也斷不會做出下作的事。即便被永平侯視如草芥,可我還是不想他的親人出差池,不想他傷懷落寞。”鍾離珊笑意慢慢消散,語調甚是悲傷,“我之前鬧出那等事,不過是要斷了出嫁的路,不想將就,只想如今時這般,聽聞侯爺過得安穩愜意,便已知足。夫人真的不需忌憚我。”語畢,她匆匆轉身上轎離開。

    葉昔昭緩緩轉身往回走。若這番話句句屬實,那麼鍾離珊這人倒是值得敬重的。不將就,不肯委身於別人,只想遠遠地看著虞紹衡,盼著他好,為傾心之人做到這地步,比之那些為了一份情不擇手段的人,太難得。

    回到太夫人房裡,虞紹筠正滿臉疑惑地說道:“鍾離珊方才所言,十之八九我都聽宮人說過了,竟無一句虛言。”

    太夫人斂目思忖著,“細想想,倒是句句都是在委婉地提醒你與誰親近、離誰遠些。讓你疏遠的,竟都是與靖王府走得近的人。”

    葉昔昭聽了,有些相信鍾離珊方才那番話了,由此,愈發嘆惋。

    太夫人擺了擺手,“旁人不論說了什麼,還是要看你日後如何應對,多留心便是。”之後又對葉昔昭解釋道,“紹筠過來時,恰逢平安郡主過來了,便坐在一處說說話。”

    虞紹筠點頭,之後道,“今日大嫂教我做幾道菜吧,也讓娘一飽口福。”

    太夫人打趣道:“你大嫂下廚,我是一飽口福;你下廚,我是自找罪受。”

    “我做的太難吃的話,是大嫂這師父沒有盡心教,可怪不得我。”虞紹筠笑著拉著葉昔昭往外走,“午間我們在娘房裡用飯,晚間我去蓮花畔好不好? ”

    “好啊,晚間還做菜給你吃。”

    太夫人看​​著兩個人走出去,神色先是轉為落寞。女兒進宮後,便要自己應對一切,再無她、兒媳處處照顧寵溺了。隨即,又是一笑。不論怎麼說,姑嫂兩個如今親如姐妹,日后宮裡宮外少不得相互幫襯著,終究是好事。

    無從避免的事,人能做的,也只有接受,往好處想。

    **

    這日黃昏時,虞紹筠來到蓮花畔,興致勃勃地幫著葉昔昭做菜。

    蓮花畔的小廚房設在樓下梢間。在葉昔昭搬來之前,只是個擺設,搬來後,才將一應所需準備齊全。

    二夫人命人送來了一壇親手釀的果子酒,人卻沒過來。柳玉平的事,她雖然覺得是齊姨娘先前太不明智所致,可對於柳玉平,姐妹情分再淡,也是多年同在一屋簷下的人,多少還是會覺得可憐。是以,這幾日有些打不起精神來,稱病留在了房裡。

    葉昔昭與虞紹筠明白二夫人的心思,卻是無從規勸。柳玉平的事,說起來是個笑話,卻是因男人之間的爭鬥而起,作為女子,除了靜觀其變,什麼也做不得。

    備好飯菜之後,葉昔昭與虞紹筠去了太夫人房裡,帶去了幾樣太夫人喜歡的菜餚。太夫人正讓兩個人趕緊回房用飯的時候,虞紹衡進到門裡。

    虞紹筠扯扯嘴角,有些委屈地道:“大哥還記得我是誰麼?”

    虞紹衡微笑,“這叫什麼話?”

    虞紹筠眼巴巴地看著他,“我眼看著就要進宮了,可你卻始終不露面,真的對我一句叮囑也無?”

    “有。”虞紹衡緩緩落座,“不要總想為家門出一份力,那是我的事。我只要你好好活著,歡喜度日。你為我做的已足夠多。”

    “還有呢?”虞紹筠擔心他如往日繁忙,坐片刻便又出門,到了他身邊,搖著他手臂,“日後我就不能時常惹你生氣了,甚而見你一面都難得,你跟我多說幾句話。”

    虞紹衡笑了,目光卻是傷感落寞之至。

    葉昔昭看著兄妹兩個,鼻子發酸,眼中泛起淚光。她別開臉,極力克制著情緒。

    太夫人則是起身下地,到了葉昔昭身邊,攜了她的手,“跟我去裡面,看看新得的衣料。”她也是怕虞紹衡片刻後就出門,便騰出地方,讓兄妹兩個好好說說話。

    葉昔昭虛扶著太夫人,去了里間。

    太夫人落座後,才發現葉昔昭已掉了淚,強笑著安撫道:“看看,倒是比我還難過。別這樣,是好事,別人求也求不來這等福氣,高高興興的。”

    葉昔昭用力點點頭,拭去淚水,竭力抿出個笑容。

    過了些時候,虞紹筠走進來,笑道:“我央著大哥放下了手邊事,回蓮花畔一同用飯。”

    “去吧,快去。”太夫人笑道,“你二哥、三個晚些時候就過來了,此刻親自去取那裡的招牌菜,他們兩個陪著我用飯。”

    夫妻兩個便與虞紹筠回到蓮花畔用飯。

    虞紹筠很高興,顧自取了一壇藍橋,要與虞紹衡喝幾杯。葉昔昭不勝酒力,兄妹兩個便讓她喝果子酒湊個趣。

    虞紹筠對葉昔昭道:“大嫂一定不知道,我三個哥哥小時候經常去酒窖偷酒,我呢,就在外面給他們望風。”

    葉昔昭輕笑,“還有這等事?”

    “的確,”虞紹衡接話道,“偷了爹私藏的酒之後,我們就帶著紹筠去外面,打野兔烤了吃。紹筠那時總覺得酒又苦又辣,從不喝酒,可是被爹娘抓住的時候,還是要陪著我們一起挨罰。”

    虞紹筠笑意狡黠,“其實,爹也就是做做樣子。每次都特別凶狠地說一整日不給我飯吃,可是每次他都會去我房裡,給我帶去好吃的。”隨即又是悵惘的嘆息,“細說起來,其實是爹把我慣壞了。”

    虞紹衡認同的點頭。父親只得這一個掌上明珠,小時候真是把她慣得無法無天。

    席間,兄妹邊吃邊談,將兒時趣事講給葉昔昭聽,端杯飲酒的速度越來越快。

    葉昔昭暗自羨慕虞紹筠的好酒量。

    兄妹兩個不欲暢飲,點到為止。飯後,虞紹筠拉著虞紹衡的手,“今晚你陪我下幾盤棋,說說話,好不好?”

    “好。”

    葉昔昭喚人為兩人備好茶點,觀看了一會兒棋局,便去了次間處理賬務。別的當家主母大多是一早開始處理這些,她在駕輕就熟之後,則喜歡在晚間處理這些。

    一面伏案忙碌,一面聽著兄妹二人不時交談幾句,覺得氛圍極是溫馨,卻無法因此愉悅。虞紹衡如今要哄得妹妹高興,再容易不過。可要他自心底愉悅,卻太難了。

    處理完手邊事,頭腦開始暈乎乎的。她對自​​己的酒量汗顏不已。因著虞紹筠還在,不好回寢室歇息,便伏在案上,本意是稍稍歇息片刻,卻很快墮入了夢境。

    在一旁打扇的新竹芷蘭啼笑皆非,正躊躇著要不要出聲喚醒葉昔昭的時候,虞紹衡與虞紹筠相形走進來。

    芷蘭剛要探手去搖葉昔昭,虞紹筠卻擺手阻止,悄悄走到近前,微聲道:“我與大哥就是過來讓她早些歇息的,不必理會我們。”之後,展臂便將葉昔昭抱了起來。

    虞紹衡有點無奈地看著虞紹筠。

    虞紹筠一挑眉,“還怕我把她摔到地上麼?我可是跟你學了一身武藝的人。”

    “別囉嗦。”虞紹衡指一指寢室,“再說話就把她吵醒了。”

    虞紹筠促狹一笑,轉入寢室,小心翼翼地把葉昔昭放到床上,站直身形時,斂目打量著葉昔昭的睡顏,“真是怎麼都好看。”

    虞紹衡笑了笑,重新回到棋局前落座。

    葉昔昭醒來已是翌日清晨,虞紹衡已經出門。梳洗時,芷蘭笑著說了昨夜的事,她聽了心裡暖暖的。

    虞紹筠進宮前一日,是太夫人去寺裡上香的日子。因著虞紹衡特地騰出整日時間陪伴虞紹筠,加之虞紹筠眼下也不宜再出門走動,兄妹兩個就留在了府中,葉昔昭陪著太夫人去了寺裡。

    太夫人知道葉昔昭只是好意陪伴,看景的心重過上香祈福,這是勉強不得的。由此笑道:“不必陪著我,去四處看看。”

    葉昔昭自知不如太夫人的心意虔誠,陪在左右反倒會讓太夫人顧忌,也就笑著稱是,帶著芷蘭轉去寺裡一面刻著經文的石壁前細細閱讀。

    是在此時,她聽到了喬安的語聲:

    “你不是說派人監視我麼?怎麼親​​自前來了?”

    葉昔昭回眸,見喬安與蕭旬意態悠然地走向這裡。女子美貌,男子清俊,端端地是一對璧人,可惜的是這對璧人並非情投意合——

    蕭旬無辜地道:“這種事,還是親力親為更放心。”說話時看到了葉昔昭,拱手一禮,“嫂夫人。”

    葉昔昭側身還禮,與喬安相視一笑。

    喬安找到了攆走蕭旬的理由,“我與嫂夫人一起四處轉轉,你離我們遠些。”

    蕭旬卻不肯走,“你們不需顧忌我,我在哪裡見誰都可,無人敢說三道四。”

    喬安不耐地蹙眉,“我們說話,你跟在一旁算是怎麼回事?”

    “你們可以對我視而不見。”

    喬安語聲轉冷,“你既非鬼魅,又非太監,我們怎麼能視而不見?”

    “……”蕭旬眼看著他們就要當著葉昔昭的面爭吵起來,忍著氣轉身去了別處。

    喬安抿了抿唇,到了葉昔昭身側,“今日倒是巧。”

    葉昔昭點頭一笑,“的確,我是陪著太夫人前來的,沒想到遇到了你。”

    “久在府中,難免心浮氣躁,來這裡靜靜心神。”

    之後,兩人皆是凝神看著石壁上的經文。這裡終究不是閒話家常的地方,方才喬安不過是要將蕭旬甩開罷了。

    過了些時候,葉昔昭眼角瞥見了一道男子身影,訝然側目。

    男子與虞紹衡年紀相仿,身形挺拔,鳳目薄唇,意態透著倨傲。他正凝眸看著喬安,目光幽深黯沉。

    通過男子包紮著的右手,葉昔昭猜想此人是鍾離炏。

    喬安也在這時發現了男子,低聲道:“失陪。”之後轉身要走。

    “喬安。”男子出聲喚住她。

    喬安腳步一頓,遲疑片刻,看向男子,“做什麼?我識得你麼?”之後又對身邊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匆匆離開。

    男子笑意諷刺,“難為你說得出這種話。”

    喬安瞥一眼男子的傷手,“廢了?”

    男子默認。

    喬安眼中有了笑意,“尋常人一輩子都不會用左手舉筷習字,你日後卻要專攻此道,異於常人,可喜可賀。”

    男子也不惱,只是漠聲道:“毒婦,與那廝倒是般配。”

    喬安一笑,明知故問:“那廝是哪個?是將你一手廢掉的蕭大人麼?”

    做為看客的葉昔昭,聽罷兩人的話,暗自啼笑皆非。無疑,這男子就是鍾離炏,他與喬安的確是舊時相識,且分明是結怨已深。

    蕭旬悠然踱步過來,到了喬安身側,和聲問道:“遇到故人了?”

    “是。”喬安一掃之前冷淡的態度,柔聲笑盈盈地道,“方才跑去哪裡了?也不知命人左右照應著。”

    蕭旬竟也柔聲道:“是我疏忽了。”

    兩個人一唱一和,擺明了是做出恩愛的樣子給鍾離炏看。

    鍾離炏凝住兩人片刻,轉身離開。

    蕭旬對葉昔昭歉意一笑,“嫂夫人,我們先走一步。”之後便攜了喬安的手,“回府!”語氣在這瞬間變得冷漠。

    葉昔昭看著喬安身不由己地被蕭旬扣著手腕快步離開,再看向蕭旬分明充斥著暴躁的背影、步調,暗自為喬安捏了一把冷汗。

    ***

    蕭旬與喬安相形進到正房。

    “都給我滾出去!”蕭旬冷聲遣了下人,隨即看住喬安冷笑,“利用我的感受如何?”

    “有麼?”喬安漫不經心地說著,安然落座。

    “與他在那裡見過幾次了?”

    “今日是首次。”喬安看都不看他,“你不跟去,他也不會找我,連這都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蕭旬到了她面前,探手捏住她下巴,讓她看向自己,“就如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當初嫁我,究竟是你爹娘的意思,還是你只是利用我報復他——可是理由呢?你與他到底有過怎樣的糾葛?他到底為何對你由愛生恨?”

    “是我要嫁你。他為何如此,我也不知原由。你在我面前,為何總是忘掉你暗衛統領的身份?你可以去查。”

    “我是可以去查,遲遲不肯如此,是不願面對猜測成真的結果。”

    “那就沒法子了,你繼續猜測就是。”喬安掐住他力道越來越重的手,“這幾日都是這般行徑怪異,動不動就來招惹我,你到底要怎樣?”

    “要怎樣?看緊你,不會再給你與鍾離炏任何接近的機會。”蕭旬笑意殘酷,“我是越來越弄不懂你的心思,擔心你會成為蕭府、侯府的累贅——如今靖王府與我們兩家恩怨已太重,便是你無心,倘若被靖王府尋機利用,我要如何善後?”

    喬安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之後卻是平靜一笑,“我日後不會再去上香,除了你允許前往的侯府,我哪裡也不去。”

    “如此再好不過。”蕭旬看了一眼寢室,“日後只要我夜間無事,便會回房就寢。你是我夫人,也該盡本分為我開枝散葉了。”

    “……”前後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著實令喬安無語。

    “有異議?”

    “沒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6-6-27 01:43 PM

第68章

    虞紹筠進宮的日子終是到了。

    太夫人、虞紹衡三兄弟、葉昔昭與二夫人不論各自是怎麼看待這件事的,到了這一日,都已能做到平靜,剩餘的唯有依依惜別之情。

    雖說仍舊同在京城,雖說不過是隔著一道宮牆,日後卻是不能再輕易相見。

    虞紹筠拜別太夫人,又與三兄弟、妯娌兩個一一話別。

    此時的女孩,一直掛著笑容,梨渦淺現,神色透著堅強倔強,眼神卻是偶爾閃現因著不捨生出的脆弱。便因此愈發讓人生出憐惜之情。

    太夫人無聲垂淚。該說的,這些日子早已說盡了,到這時候也就不再重複。

    虞紹衡神色較之平日溫和幾分。

    虞紹謙柔聲叮囑著虞紹筠要好好照顧自己。

    虞紹桓則已紅了眼眶,說不出話。

    葉昔昭與二夫人的手不知何時緊緊地握在一起,不知是要安撫對方,還是尋求一份支撐,似乎只有如此,才不至於落淚。

    虞紹筠的笑意漸濃,不捨之情也更濃,末了緩緩轉身,就此離開家門,成為帝王妃。

    一直沒有被家人真正了解的女孩,一直給人沒有城府不懂事的女孩,要在進宮之前,才開始被家人了解。

    她這一段時日經歷過怎樣的掙扎,有沒有因為自己只是被帝王當成籠絡重臣的工具痛苦不甘哭泣,有沒有因為日後要獨自在深宮掙扎徬徨無助,誰都無從知曉。她在初時短暫地震驚悲傷之後,一直笑臉迎人,她從無一句抱怨,她除了道出自己對婚嫁的態度讓親人放心,什麼情緒都不肯流露。

    她到進宮這一日,臨別之時,也倔強的不肯落淚。

    ***

    虞紹筠進宮之後,虞紹衡便去了兵部,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

    虞紹謙與虞紹桓則各自回房。

    太夫人神色倦怠,葉昔昭與二夫人服侍著太夫人去里間歇息,各自沉默著退出。

    葉昔昭想,如果今時的虞紹筠換成了自己……無法想像。

    在與虞紹筠親暱如姐妹一般的時候分別,心底真是分外難過。再也沒人似個小孩子一樣央著她做這做那解饞了,甚至於,輕易都不能見上一面,更無從及時得知虞紹筠在宮裡的處境。

    可眼下又是不能放任悲傷情緒的時候,府裡每個人都能將心底情緒擺在臉上,她與虞紹衡卻是不能,要盡快讓侯府恢復往日的氣氛。

    她只能與虞紹衡一樣,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當晚,夫妻兩個閒談時,都不曾提及虞紹筠,只商議著虞紹桓再娶的事,確定了請誰在保媒去關府提親。

    第二日,夫妻二人去了相府,為葉昔寒踐行。

    虞紹衡與葉舒玄、葉昔寒在外院書房說話,葉昔昭去了孟氏房裡。

    孟氏一提起葉昔寒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就忍不住掉淚。

    葉昔昭又是心疼母親又是無奈,柔聲道:“我大哥都二十好幾的人了,您何必這般提心吊膽?他是去做官,又有我大嫂照看著,全不需擔心。 ”

    “有什麼辦法?”孟氏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淚水,“我的孩子就是嬌生慣養,哪裡比得了侯爺,小小年紀就隨軍去出生入死……也就是你婆婆受得了,換了我早就心疼死了。”

    葉昔昭笑了,“原來您知道侯爺這些事啊,既是知道,就更不該這麼難過了。”

    “也只是在你面前如此,對著別人還是要歡歡喜喜的。”孟氏嘆息一聲,轉而問起侯府的事,“太夫人想來也很是難過吧?”

    “那是自然。”

    “宮裡那等地方,哪裡比得了嫁個好人家?上面有皇后壓著,下面要與人勾心鬥角的……唉……”孟氏唏噓不已:“我這幾日也不得閒,沒功夫過去寬慰你婆婆。說起來,你婆婆也是真不易。”

    前兩句觸動了葉昔昭心弦,低聲道:“是啊,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說來說去,如今還是你最有福氣,婆婆倚重,妯娌之間和和氣氣,侯爺就更不需說了。”

    “是啊。”葉昔昭由衷應道,勾出一抹笑的同時,險些就哭了。

    孟氏察覺到了,忙問道:“你這又是怎麼了?”

    “沒什麼。近日與紹筠親如姐妹,太不捨,明日我大哥又要出遠門,心裡更難過了。”

    “想開些,想開些。”孟氏能安慰女兒的話,實在是不多。

    葉昔昭斂起愁緒,問道:“我大嫂呢?”

    “到今日才得閒,回趟娘家。”孟氏說著又笑起來,“你大哥倒像是真要與你大嫂安安穩穩過日子了,前幾日,將那些妾室都打發掉了。”

    葉昔昭為之一喜,“真的?”

    “嗯!”孟氏點一點頭,“說起來,那些妾室都是出身卑微的,都似嫣紅一個品行,怎麼能留得?我本來就尋了她們的錯處,一個個懲戒,輪到你大哥說了話,事情自然就更好辦了。”

    葉昔昭心境總算明朗許多,覺得葉昔寒真是要洗心革面了。

    午間,葉舒玄、虞紹衡與葉昔寒過來了,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用飯。酒自然是少不了的,葉舒玄親自去取了一壇私藏的陳年佳釀,一直都是神色愉悅。

    葉昔昭通過父母截然不同的態度,看出了男人與女人對待同一件事的不同之處。男人總會將目光放得長遠,女人總是更注重情分。

    雖然聽孟氏說過,翁婿兩個越來越親近,可在席間親眼看到兩個人隨意又不失親近的言談,葉昔昭還是在驚喜之餘有些意外——這兩個人,如今竟很有些惺惺相惜的樣子。

    葉舒玄少不得問起虞紹衡在蜀地征戰時的一些戰事詳情,虞紹衡一一言簡意賅地答了。

    談及戰事的虞紹衡,眸中閃著灼人的光芒,神色篤定自信,有著一份從骨子裡滲透出來的豪氣——這是葉昔昭從未看到的他的另一面。

    可是這樣的他,是這樣的迷人眼眸,讓人錯不開視線。

    她開始明白當初為何許多閨中女子對他驚鴻一瞥便心生愛慕了,是隱約能想像到他置身於千軍萬馬時必定是風華無雙,再加上天生的俊顏,足以讓人一見傾心。

    多可惜,京城萬巷皆空,爭相目睹少年將帥戰捷班師回京的盛況,她錯過了。

    葉昔寒一直凝神聆聽著虞紹衡與葉舒玄的談話,目光中有著對沙場將士的欽佩敬重,更有著一份對鐵血豪情的嚮往,末了,便是用審視的姿態打量虞紹衡,現出一份從未有過的欣賞、尊敬。

    因著葉昔昭與孟氏在場,三個男人並沒暢飲,點到為止。

    虞紹衡與葉昔寒道辭之時,葉昔寒攔下了父母,代為相送。臨別時,拍拍虞紹衡的肩頭,“我這個做兒子的不爭氣,日後多來相府,多與爹說說話——你是他女婿,是他半子。”

    “那是自然。”

    葉昔寒又看向葉昔昭,笑了笑,“日後將壞脾氣收起來,好生度日。”

    “嗯,我會的。你在外要事事小心,遇事不要衝動。”

    “放心!”葉昔寒擺一擺手,“快回去吧。”

    夫妻二人緩緩退後,上了馬車。路上,葉昔昭看向虞紹衡,“若是日後我大哥上進,若是有戰事,他就算是請命從軍,你也不要幫他,勸說著我爹也不要贊成他去沙場。”

    虞紹衡不明所以,笑了,“怎麼會突然想到這些?”

    葉昔昭想了想,“在席間我一直遺憾,不曾親眼目睹你從沙場返回、百姓夾道相迎的盛況,可後來又想,我情願這般盛況再不會出現——我只想你安安穩穩的,一如今時就好。我大哥呢,他終究是懂事得太晚,如果去了沙場,好大喜功或者因為戰功目中無人可怎麼好?只會又連累得我們兩家人沒有安生日子可過。 ”一番話,自然是源於前世記憶,她不想冒這種風險。

    “想得倒是長遠。”虞紹衡刮了刮她鼻樑,“不過也真有些道理,日後我將這番話轉述給岳父。”

    一聲岳父引得葉昔昭笑起來,“那我先謝過了。”

    **

    接下來的幾日,葉昔昭著手虞紹桓的婚事,提親,問名、納吉、納徵有條不紊地進行之後,到了擇定婚期這一節,就必須要與太夫人商量了。

    太夫人思忖片刻,看了看就要到請安的時辰了,道:“紹桓就要過來了,我們當面問問他。”

    正說著話,虞紹桓與虞紹衡先後進到房裡。

    葉昔昭暗自頭疼——當著虞紹衡的面,虞紹桓恐怕又要說全聽太夫人安排了。而事實果然不出她所料——

    太夫人問過之後,虞紹桓看一眼虞紹衡,恭聲道:“全由母親做主就是。”

    葉昔昭要上前委婉地幫虞紹桓訴諸心跡,虞紹衡卻以眼神制止了她,道:“這樣也好,由娘定奪就是。”

    太夫人想了想,又看一眼葉昔昭,笑問,“方才可是有什麼話說?”

    葉昔昭笑道:“沒有,也是想說由您做主就是。”也是方才這片刻間才意識到,太夫人雖然表面上平平靜靜,可心裡一定是百般思念擔心虞紹筠,太需要一件事緩解情緒。虞紹桓有心立業自然是好,可虞紹衡既然也說了請太夫人做主,必是對虞紹桓有了安排。這樣一來,她就不需在中間周旋了。

    太夫人笑道:“都這麼說的話,那我就做主了,婚期就定在入冬前後吧。”

    葉昔昭稱是。

    虞紹衡落座後,對虞紹桓道:“入秋之後,就是太后的壽辰,皇上又有心選拔一批人才,十有八九會設恩科。你這段日子用功些,若我言中再好不過,若不能言中,也不需灰心,來日我與你二哥再為你謀個出路。”

    虞紹桓眼中閃過驚喜的光芒,“多謝大哥!我一定會加倍用功。”

    虞紹衡一笑,“此事不要外傳。”

    “是!”

    太夫人與葉昔昭也很是為虞紹桓高興,婆媳二人相視一笑。

    之後,虞紹桓與關四娘的婚期定在了十月初六。知會了關府之後,那邊也無異議。葉昔昭便開始忙著翻閱以前二夫人與三夫人嫁入侯府時的聘禮,還有婚事方方面面的前例。因著嫡庶有別、門第有別,她成婚時的情形自然是不需拿來參照的。

    做到心中有數之後,葉昔昭不時去找太夫人商量一些細節,就是自己能拿主意的,也故意問問太夫人,意在讓太夫人的注意力一點點被引到這件事情上。

    太夫人看​​得出,葉昔昭只是用這些話題陪她消磨時間,從最初有些勉強地給出決定,到後來,便是興致勃勃的了,心情也慢慢開朗起來。

    葉昔昭連忙趁熱打鐵,先斬後奏了幾次,將太夫人幾位走動得較為頻繁的幾個人請到府中,又請了有名的戲班子過來,讓太夫人的日子慢慢回歸到虞紹筠進宮前的情形。

    太夫人如何不明白葉昔昭這一番苦心,心裡總是為之感動,想著真是有一失就有一得,女兒進宮了,兒媳則是愈發體貼入微了。自心底不得不承認,虞紹筠一味頑劣的時候,顧不上體貼,懂事之後,已沒時間體貼。

    前來侯府做客的幾位名門夫人,哪一個都是觀察入微,亦是明白葉昔昭的孝心,閒時總是感嘆太夫人有福氣,得了個如女兒一般貼心的嫡長媳。太夫人聽了,總是笑瞇瞇地說是菩薩顯靈了。她心裡也真是這麼想的,在以往,可真是從來想都不敢想葉昔昭會有今時今日。

    葉昔昭因著著實忙碌,想請喬安過來都撥不出時間,讓她意外的是,這一日,喬安不請自來。

    喬安落座之後,微微笑道:“我是過來傳話的。”

    葉昔昭滿含期許地問道:“是什麼事?”她如今最希望詳細得知的只有虞紹筠與葉昔寒的事,而喬安是蕭旬身邊的人,特地前來相告的,應該是前者的近況。

    喬安如實道:“是麗妃之事。蕭旬在宮裡的眼線不時傳信到府中告知於我,自然是讓我將這些事轉告於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6-6-27 01:58 PM

第69章

    借喬安之口,葉昔昭得知了虞紹筠近況,

    虞紹筠進宮當夜侍寢,之後,皇上隔幾日便去她宮中就寢,賞賜不斷。

    另外,起初太后似是不大認可虞紹筠的品行——畢竟,哪家大家閨秀如虞紹筠那般折騰過一年,也會給人粗魯衝動的直覺。但在後來,虞紹筠得太后召見幾次之後,竟一步步將太后哄得眉開眼笑。太后並沒顯得偏愛,卻是隔段日子就將虞紹筠喚道跟前說說話。

    可是因著這些原由,虞紹筠也無疑成了皇后及諸多妃嬪的眾矢之的——因著皇上對皇后表面溫和實則厭惡,皇后又不時有意將一些能為她所用的嬪妃推到皇上面前,皇上自大婚之後,入后宮就寢的次數屈指可數。是以,如今虞紹筠雖說是隔幾日侍寢一次,卻不亞於得了專寵。

    種種相加,虞紹筠的日子看似風光如意,實則是危機四伏。

    可是,皇上青睞,虞紹筠又有什麼法子?

    最難消是帝王寵。

    他給你多少恩寵榮耀,就會給你帶來多少負累凶險。你只有在接受之餘,耗費心血去一步步摒除隱患,才能握緊所得到的。

    喬安說完這些,見葉昔昭垂眸思忖,臉上寫滿憂心,又寬慰道:“哪裡也是一樣,看怎麼個活法。麗妃一直言行妥當,不曾恃寵而驕,明里暗裡的不曾吃過虧。怕是先前任誰也看不出,竟是這般聰慧沉穩。”

    葉昔昭勉強笑道:“可不就是麼,先前誰都看不出。”

    “哪個女子不是如此?在閨中的時候,慣於撒嬌任性,甚至會由著性子胡來。嫁了人之後,以往懂得的事情才會放在心裡,一步一步為自己籌謀。”喬安說著,見葉昔昭愈發悵惘,就對自己懊惱起來,“我是真不會寬慰人,怎麼越說你越心煩了?”

    葉昔昭為著末一句,笑了起來,“不是,我只是想到了別的一些事。”

    喬安思忖片刻,大抵明白過來,“有所得就有所失,你與侯爺皆如此。前塵事還是放下為好,成了心病苦的只有自己。”

    葉昔昭見喬安難得的溫柔和善,斂目打量,只覺眼前人瘦削了一點,卻是愈發悅目,不經意就岔開了話題:“近來你也很忙麼?人都瘦了。”

    喬安也不瞞葉昔昭,“我與姐姐自去年開始,陸續開了幾間香料、首飾鋪子。經常悶在府裡,其實是與姐姐一起研製些新的香料,首飾也是變著法子出些新花樣。眼看著夏日就要盡了,香料、首飾都要隨著節氣更換——近日只是忙這些事。”

    “首飾、香料鋪子經營得當,進項可不小啊。”葉昔昭很是佩服姐妹二人,“我就不行了,眼下也只守著嫁妝過活。”

    喬安不由失笑,“你本是京城人,侯府又有三代基業,家產頗豐,何需你為這些事費神。”之後又是自嘲地搖頭,“以往我也沒想過,如今竟到了每日計較錢財的地步。”

    葉昔昭想,這只能是蕭旬的問題,或者說,這是夫妻不睦導致的局面。外院不照顧著內宅一二,加上蕭旬那三個敗家的兄弟,作為一府主母的喬安,自是少不得因為錢財為難。心生憐惜之餘,她問道:“可有什麼需要我幫襯的?我雖不如你們姐妹聰慧,卻是願意出一份力的,權當你分一杯羹給我。”

    “你這段日子忙得焦頭爛額的,就不要再分心幫我了。”喬安語帶感激,“再者,我在京城有近親,近日也不是很為難了。多謝你這番好意。”

    “那就好。”葉昔昭對這種事,總是覺得自己沒有那份天賦,出於好意也會擔心自己好心做錯事,反倒會讓人為難,是以也就將這話題忽略,閒閒談起別的事,“三爺是十月初的婚期,侯府方方面面地都要準備起來。換了你們,自是輕鬆應對,到了我這裡,卻總是覺得吃力。”

    “初時都是如此。”喬安理解葉昔昭如今這份忐忑,“近來我也正頭疼呢——府中二爺也到了娶妻的年紀,大爺心裡倒是有人選,可我從未與那家人來往過,直接請人保媒又不踏實,擔心找一個比我還不像話的妯娌,那可就是自尋煩惱了。”

    葉昔昭想了想,道:“這也容易啊。你若是能等一段時日就好了。我過了這一段,就設法將那家的女眷請到侯府來——因著太夫人,府中總是客來客往的,請一些生人過來也是常事。屆時你不時過來坐坐,我給你們從中引見,你也就能做到心中有數了。”

    喬安為之一喜,“那再好不過。”之後又笑問,“怎麼會樂得事事處處幫襯我的?”

    葉昔昭報以一笑,“你鮮少出門走動,又為何前來侯府的?”

    之後,兩女子相視一笑。都是一樣,起先是為了夫婿家門,之後是在這基礎上,開始欣賞對方,一點一點地累積出了些情分。

    隨即,葉昔昭念及二夫人進來一直有些不舒服,便對喬安道:“我二弟妹近來抱恙,能否讓她去府上請你姐姐診治?”

    “不必。”喬安笑道,“我回去便知會我姐姐,讓她過來一趟就是了。她不似我,更樂得不時出門走動。”

    “多謝。”

    喬安告辭離開之後,葉昔昭想想這個人,很有些不解之處。很明顯,喬安是一心打理著蕭府諸事,相處久了,待人也很和善,這樣的一個女子,卻為何不肯給蕭旬一個好臉色呢?這對夫妻到底是怎麼回事,真不是外人可以揣摩的。

    可是轉念想到自己,也便放下這份不解。外人看她如今的情形,又何嘗不會心生不解,何嘗不會猜測她以往為何足不出戶不問世事,如今卻是盡心竭力。別人的是非,想想也就罷了,不需放在心裡。

    關於虞紹筠的近況,葉昔昭思量再三,沒有告知太夫人。對於老人家來說,虞紹筠那邊,沒有消息才是好消息。

    第二日,喬宸就到了侯府,給二夫人把脈診治,之後隔幾日過來一次,更換藥方,很是盡心。葉昔昭看著二夫人的氣色越來越好,開始如常定時請安,不時到蓮花畔坐坐,算是放下一樁心事。

    因著虞紹桓的親事落定,接下來,葉昔昭與太夫人商議之後,命人修繕虞紹桓的住處。婆媳兩個都是一樣,有意在方方面面給關四娘一份體面,想讓她覺得侯府待她與二夫人、先前的宋歆瑤一樣。明白事理的,會因此以安分守己作為回報。不明事理的,還似宋歆瑤一樣,日後婆媳兩個也不會客氣。

    侯府門風就是如此,該給的都會給你,你接受並回報,侯府會給你更多好處,可你若是不知好歹,侯府的容忍遷就也有限。

    院落重新修繕之際,葉昔昭幫虞紹桓選了個清淨優雅的小院兒,讓他安心讀書,不會被瑣事打擾。

    太夫人也看出虞紹桓甚是用功,連他的晨昏定省都免了,不時吩咐廚房去給他送去一些滋補的羹湯菜餚。她只是從來就明白,侯府如今落在外人眼中的榮華富貴,是長子這幾年來歷經出生入死、日日籌謀才得來的。而名門該有的局面卻非將所有重擔都放在長子一人身上。於私心,她心疼虞紹衡;於大局,她希望三兄弟齊心協力,相互幫襯。

    **

    轉眼夏日消逝,秋日來臨。一早一晚的風,黃昏時的落日,都浸入了一份無形的清涼蕭索。

    在這時節,皇上開始大刀闊斧地懲戒貪贓枉法的官員,區區數日,朝堂中便有不少官員被定罪論處,之後又迅速施行到各地,一時間,很多官員膽戰心驚。言官卻得到了用武之地,彈劾的奏摺如雪片一般飛到宮中,諸多官員因此落網。

    在這之後,皇上下旨擇期設恩科,一來是為恭賀太后壽辰,二來自然是從朝堂官員的親屬或是重臣推薦的人選之中選拔人才。

    恩科意味著的,通常是只要參加就不會落榜,會被委以或高或低的官職。

    虞紹桓是永平侯的三弟,又被葉舒玄部分幕僚舉薦——他的前程已算是有了著落。

    太夫人與葉昔昭獲悉之後,俱是自心底鬆了一口氣。而虞紹桓並沒因此懈怠,反倒愈髮用功備考,婆媳二人愈發心安。

    在這些情形之下,葉昔昭不由感嘆,侯府中人,當真都是出​​類拔萃的人物,若有良機便會全力以赴。而若追究緣由,自是老侯爺與太夫人管教有方——最起碼,將長子培養得能擔負重任,從而成了弟弟、妹妹的表率。虞紹衡或許是有著不足之處,正如他親口承認的沒有耐心,不願為何事解釋,可是那番果決霸道的性情已足以使得兄妹妥協,不論甘願與否。

    可塵世不就是如此麼?面面俱到溫和淡泊的完人反而會讓人不知所措,有時候有些特定的不足之處,反倒會帶來益處。

    在葉昔昭正這麼想的時候,讓她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她枕邊人影響到了她——

    是近來的事,葉昔昭察覺到了府中負責內宅採買的管事錢媽媽欺上瞞下,在中間漁利。她隱晦地警告過幾次,可錢媽媽卻是個欺生的主兒,以為葉昔昭剛剛主持中饋,手邊又堆滿了大事小情,沒有那份精力盯著她,被警告之後,毫無收斂的意思,只是將賬面做的更加細緻,足以以假亂真。

    葉昔昭初時的確是被錢媽媽這樣的應對氣到了,詢問夏荷這人的底細之後,才有所釋然。錢媽媽是管家的親戚,從入侯府,再到如今成為管事,都是太夫人看著管家的情面一步步提拔上來的。

    夏荷說,“之前錢媽媽也偶爾貪圖小利,但是微不足道,太夫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認真計較過。如今不知收斂,不外乎是因著夫人主持中饋沒多久,也是到現在才出言警告,以為您是個好欺瞞的人。唉,真是……都怪奴婢,最初您看出端倪的時候,奴婢就不該請您看在太夫人與管家的面子上縱著她。”

    葉昔昭卻是擺手一笑,“換了誰也會如你這麼做。”錢媽媽是太夫人用了多年也不曾出過大錯的人,管家則是從老侯爺在世時就被倚重的,兩個人又是親戚,換了誰又能不顧及情面寬容相待?

    可是,她已給過錢媽媽幾次機會了,錢媽媽仍舊不收斂,就不能怪她不留情面了,是以當即吩咐夏荷:“責令她盡快將貪下的銀兩全部交出,之後把她打發出府。至於她的差事,便讓鄭媽媽頂替。”

    夏荷稱是,心裡只覺得夫人這已算是仁至義盡了。

    主僕二人對這件事做出定奪的時候是黃昏之前,黃昏時回府的虞紹衡自然是無從知曉。

    虞紹衡剛進到前院,管家便上前行禮,攔下了他,恭聲道:“侯爺,小人有事相求。”

    “何事?”

    管家道:“侯府在外的鋪子,有一間缺個女買辦——今時夫人有意在內宅換些新人,有意將錢媽媽派遣去別處當差,如此一來——”

    管家是多年來行事穩妥之人,此時話又說得圓滑,虞紹衡也就沒有多想,道:“就依你之見,之後知會夫人一聲即可。”

    管家千恩萬謝,看著虞紹衡往內宅走去的時候,神色轉為忐忑。一面,他覺得夫人自來很是顧及太夫人與侯爺,諸事都看著母子兩人以往的態度下定論,此事極可能是忍氣吞聲,那麼他日後約束著錢媽媽不再貪圖小利即可;另一面,他又覺得侯爺與夫人的情分今非昔比,萬一夫人若是將此事原原本本告知侯爺,那樣一來……後果如何,他真說不准。他只是覺得前者的可能性極大,又因著錢媽媽磕頭如搗蒜的一再懇求,終究是私底下常來常往的親戚,這才冒險出手一試。

    忐忑之後,管家喚人去轉告錢媽媽,當即交出部分貪下的銀兩給夫人個交待,之後儘快收拾行李離開侯府,等著他命人將她接至外院的鋪子。

    葉昔昭去往太夫人房裡的路上就聽說了這件事,明眸一瞬,吩咐夏荷:“去將錢媽媽給我關到柴房裡去!沒我的話,我倒要看看誰能將她帶出內宅!”

    夏荷連忙稱是,心裡卻開始擔心了,暗自埋怨侯爺——好端端的,介入內宅的事做什麼?真當夫人是個好相與的沒脾氣的了麼?她也只是對你百依百順而已——竟連這都看不出!眼下這分明是要害得夫人朝令夕​​改,她不跟你發脾氣才怪!

    請安前後,葉昔昭一直都是和顏悅色的,與虞紹衡一同返回蓮花畔的時候,一張小臉兒就冷了下來,懶得理會虞紹衡的樣子。

    虞紹衡一看就知,她的怒意只針對自己,卻是想不明白,自己什麼時候惹到她了?路上說這些也不合適,是以回房用飯時才問道:“我做了什麼讓你這般氣惱的事?”

    葉昔昭凝眸看了他片刻,“你還好意思問?”

    虞紹衡不由發笑,“我都不知因何而起,自然要問。”

    葉昔昭忍著氣,道:“你為何要干涉內宅的事?我主持中饋,你若是有異議,儘管去與太夫人說,讓她老人家再換個人當家做主就是。不由分說就害得我朝令夕改,讓我如何自處!?”

    “你主持中饋,我自然沒有異議。”虞紹衡其實是一頭霧水,“與我說說,我怎麼害得你朝令夕改了?”

    葉昔昭摔下筷子,站起身來,正色告訴他:“你便是獨斷專行,我決定的事也不是你能更改的!如今就是男主外女主內,你要干涉我的事也可,先要做的是將我主母的身份罷黜!至於原由,你不問青紅皂白就決定了,也不該由我與你道出!”語畢,氣呼呼離席,徑自去沐浴更衣了。

    虞紹衡細想了想,隱約猜出了她的火氣從何而來,又看向夏荷,“你說給我聽。”

    夏荷心裡是真懶得理他,滿心都在為葉昔昭鳴不平,可該說的自然還是要說,將錢媽媽事情的始末細細講述一遍,末了又道:“這也就是夫人,換了別人,怕是早被氣得哭個不停了——侯爺,你這樣隨心處事倒是輕易,可一干管事、丫鬟會怎麼看夫人?關乎內宅的人,您怎麼能隨口決定去處呢?”

    虞紹衡這才明白,自己一不留神就讓葉昔昭受了委屈,暗自慶幸她是個處事乾脆利落的,當即便有了決定,否則,時間拖得久一點,事情傳開了,下人不定會怎麼看待她。這般思忖之下,吩咐夏荷:“喚長安去把管家給我關起來,明日我再追究他的過錯。”

    夏荷心裡一口氣這才順了,笑著稱是,快步離去。

    虞紹衡轉去尋葉昔昭。

    服侍葉昔昭的丫鬟連忙垂頭退下。

    葉昔昭看到他,還是滿腹火氣,又礙於正在沐浴,報以冷眼,“滾!”心裡實在是被他氣壞了,真是沒見過這麼隨性處事的人。

    “我將管家關起來了,明日讓你看著我如何發落他,消氣了麼?”虞紹衡說著,俯身吻了吻她,“今日是我沒多想,有一度也不時幫著娘處理內宅一些事,你權當我惡習難改,日後不會再惹你生氣了。”

    水汽氤氳中,葉昔​​昭對上他滿含歉意的星眸,心裡怒氣消散,好過了不少,再念及以往他要事事兼顧,便又如以往一般輕易釋懷了,無奈笑道:“有時候,我氣的也是自己。”沒有她以前對侯府諸事不聞不問,他又怎麼會在繁忙之下還要介入內宅瑣事。說來說去,是她釀成的因,才有今時的果。

    “對誰都不需動肝火。”虞紹衡掬了水,緩緩灑落在她肩頭。

    葉昔昭無奈地看著他,“我知錯了,已在全力更改,可你卻是一如既往。”

    虞紹衡笑意清朗,手沿著她肩頭緩緩遊轉,“這是在責怪我麼?”

    葉昔昭柔聲道:“不是,偶爾克制不住與你耍性子罷了。你對我是再寬容體諒不過,我心裡都有數,對旁人卻是大相徑庭。對二弟三弟也如此就更好了。”

    “給我些時日,讓我慢慢改。”虞紹衡對於這回事,自己都不敢指望短短時日就能立竿見影,對她自然也更是無從付諸承諾。

    “有這心就好了。太夫人與我盼著的,都是闔府歡歡喜喜的。”葉昔昭握住他眼看著就要胡來的手,“你先回房好麼?”

    虞紹衡態度乾脆,“不好。”之後笑開來,捲起袖管,手沒入水中,又欺上她雙唇。

    上一次他陪著她沐浴,是她喝醉之下發生的事,她只記得零星片段,這一次,卻是要清清醒醒地,感受,經歷。

    置身於水中的身體並不能變得反應遲鈍,反倒愈發敏感。他每一個溫柔或戲謔的手勢,都能引得她不自主地抽著氣,身形隨之蜷縮。

    對於虞紹衡來說,是手下的肌膚因著溫水浸潤,愈發地滑膩細緻。他的嬌妻愈發地敏感,那份柔弱惑人,更讓他無從抵禦。

    他將她從水中撈出,轉而安置在一旁​​陳列著沐浴所需之物的几案上,不等她出聲反對,以吻封唇,焦灼親吻之下,除去束縛,欺身進占。

    ……

    葉昔昭真正沐浴回房歇息之時,已是腰酸腿疼。

    躺在床上,覺得有些熱,將錦被揉成一團到身側,闔了眼放任倦怠襲來。

    沐浴之後的虞紹衡回來之後,欺身過來,將她寢衣一寸寸褪下之際,親吻蔓延。

    “你這混賬……”葉昔昭語聲中盡是無奈。這廝要麼就十天八天沒空碰她,要麼就是擇一日沒完沒了地需索……她最直接的反應是,明日請安能起得來麼?

    虞紹衡不為所動,除去彼此束縛之後,自她背後覆上身形,親吻恣意蔓延在她脊背。

    葉昔昭被迫將臉埋在床單,又別轉臉,無聲地抽著氣,素手沒個著落,手指蜷縮起來。

    虞紹衡將她原本擁在懷裡的錦被墊在她腰下,手又到了她小腹,將她托高一些,沉身索要之際,語聲低啞地告訴她:“秋圍的日子到了,我與一干重臣精兵隨行,明日離府。皇后、紹筠也隨行,大抵要十日左右才能返回。”

    “啊?”葉昔昭意外,竭力轉頭去看他,“怎麼這才告訴我?”

    虞紹衡不答反問:“昔昭,會想我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6-6-27 04:52 PM

第70章

    葉昔昭想了想,“會啊。”

    虞紹衡卻因為她短暫的猶豫心生不滿,“早就明白,該等到回來時再問你。”隨之而來的,是猛力刺撤。

    葉昔昭險些岔氣,無措之下,無意識地支撐起身形,想與他面對面地說話。

    這卻無意中讓虞紹衡得了方便,扣住她身形,予取予求。

    葉昔昭險些就惱了,“虞紹衡,你怎麼回事……難不成想讓我……想讓我說不會想你。”

    “你敢。”虞紹衡欺身過來,勾過她容顏,笑意邪氣,“說一句試試?”

    葉昔昭說不出,也不會說這樣的話,在這情形下更是不敢與他較勁。

    虞紹衡的手覆上她胸前豐盈,指尖撩撥著一點豐盈,身下不急不緩地索取,又趨近她,舌尖描摹著她唇形。

    葉昔昭雙唇微啟,被這樣的撩撥弄得再也無暇顧及其他,伴隨著他的親吻他的聳動,一聲聲嚶嚀逸出唇畔。

    虞紹衡將她身形翻轉過來,還是願意在擁有她的同時時時看到她容顏——時時看到她逐步因自己迷失沉淪的容顏。

    滿室迷亂。

    因著記掛著虞紹衡隨皇上去打獵,葉昔昭第二日雖然倦怠,還是早早起身,與他一起前去太夫人房裡,說了此事。

    太夫人不大關心打獵的事,先是對葉昔昭笑道:“去幫我沏一盞茶來。”

    葉昔昭自然看得出,太夫人分明是有意支開自己,要與虞紹衡說話,也就笑著稱是,轉去沏茶。

    葉昔昭一出門,太夫人就冷下臉來,喝問虞紹衡:“你昨日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為何干涉內宅的事!”

    虞紹衡早就料到太夫人會因此責難自己,理虧之下,笑道:“一時大意,就隨口應下了管家的請求,我已知錯。”

    太夫人卻不能接受他這說辭,氣道:“往日我實在是兼顧不過來,你又是有你的計較,我就要你處理一些事,如今當家的卻不是我,是昔昭,你怎麼那麼糊塗!也就是昔昭,便是換了我,怕是也會六神無主,要我​​說你什麼好!”

    虞紹衡一臉無辜,“娘只管責罵便是,我也真的知錯了。”

    太夫人凝眸看了他片刻,笑了,“真是拿你一點法子也沒有!這件事你要給昔昭個交待,雖說她有主張,可你若是不從明面上倚重她,日後哪一個下人還會對她唯命是從,怕是都跑去巴結管家了。”

    “我心裡有數,皇上巳時才動身前往圍場,我來得及發落管家。”

    太夫人這才真正放下心來,“那就好。”

    說著話的時候,葉昔昭親手端來茶盞,放到黑漆小几上的時候提醒一句:“還是等到用飯之後再喝茶為好。”

    太夫人笑瞇瞇點頭,“好,聽你的。”

    夫妻二人告辭之後,虞紹衡道:“去前院。”

    這是要處置管家了,葉昔昭點一點頭,隨之前去,心裡卻不是不打怵,真擔心他會讓自己如前世一般親眼目睹將人打得血淋淋的情形。

    事實並非她擔心的那樣——

    虞紹衡命人將管家帶到面前,冷聲詢問管家是否知錯。

    管家跟他的日子久了,昨日本就是多少年來首次冒險一試,事情未成,自知下場難料,忙不迭招出錯處以求他網開一面。

    虞紹衡先是指派了新一任管家,之後才發落眼前人:責打二十大板,逐出府去。至於錢媽媽,就更不需提了,他連逐出府讓錢媽媽另尋出路的機會都沒給,直接打發到了莊子上去。

    在家丁行刑責打管家之前,虞紹衡帶著葉昔昭離開前院。回到蓮花畔,問道:“可還滿意?”

    葉昔昭笑著點頭,“自然滿意。”

    “那就好。”說完這件事之後,他才動身前去宮中。

    葉昔昭在他離開之後,才發現自己是個後知後覺的——他離開的時間越久,心裡就越是失落、想念。之後不由苦笑,第一日都未過就是這個樣子,日後還了得?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他的生涯就是如此。他不是只為她一個人活著的,總有太多他願意或不願意的事情要去做。

    虞紹桓的院落修繕完畢,葉昔昭去看了看,一切都合心意,又問了問虞紹桓。虞紹桓本就沒這打算,看著修繕一新的居室,眼中唯有滿滿的感激,哪裡還會挑剔瑕疵。

    這件事情結束了,葉昔昭手邊也沒什麼打緊的事情了,便開始著手蕭旬二弟蕭莫的事情。

    問過幾個人,得知蕭莫小了蕭旬兩歲,毫無建樹——這也是葉昔昭之前從未聽說、留意過這個人的緣由。唯一的一點印象,不過是他為了保護喬安身受重傷的那件事。

    不論怎樣,終究是虞紹衡摯友的二弟,蕭旬又是盡心竭力地幫襯侯府大事小情,便是只為著虞紹衡,她也該幫喬安促成蕭莫的婚事。

    這件事,葉昔昭對太夫人實言相告,太夫人讚成她的想法,又道:“也不要做得太明顯,先請一些人過來賞菊——你二弟妹在花園的菊園中添了不少新花色,邀請些不怎麼來往的人過來。之後再給蕭旬看中的那家人遞過請柬去。”

    “嗯,我明白。”葉昔昭應下,又道,“近日京城有個新的戲班子,口碑還算不錯,屆時也請來讓您看看可好?”

    太夫人笑著點頭:“自然是好,你有這份心思,便是他們唱的不好,我心裡也是歡歡喜喜的。”

    葉昔昭則是認真地道:“若真唱的不好,我可少不得耍性子,當即就將人攆出府去了。我是要他們來給您解悶,他們卻讓您聽著受罪,這叫什麼道理?”

    太夫人為之大笑,“那也是應當的。”之後才問道,“蕭旬看中的是哪家人的閨秀?”

    葉昔昭回道:“是護軍統領的二妹。”

    太夫人點一點頭,“護軍統領與紹衡也有些來往,門第不錯,門風也很好。你只管張羅此事,我們的至親好友事事順心,也是侯府的福氣。”

    有了太夫人這話,葉昔昭對這事情愈發上心,過了兩日便辦了賞菊宴,邀請了不少名門貴婦過來,隨後,將喬安與護軍參領夫人都請到了侯府,在中間為兩家人引見。

    看得出,護軍參領夫人起初對喬安很有些頭疼的樣子,言談甚是謹慎。幸好喬安在這件事上能夠將就一二,言辭柔和許多,便是聽到不耐煩的話題,也是掛著淺淡的笑意聆聽。

    葉昔昭在一旁觀望著,懸著的一顆心終是放了下來。之後,護軍參領夫人與喬安在兩次相見之後熟悉起來,也便開始私底下來往了,親事就這樣被提及,日後不出意外的話,結親已成定局。

    可是忙完這件事之後,葉昔昭就等同於無所事事了,如今查賬對賬於她已是輕而易舉之事,閒時能打發時間的唯有做繡活。

    她反復算著虞紹衡離開的日子,到這一晚,已經是第九日了,不知他明日能否回來。

    這些日子,因著他離開,生出諸多不適——入夢時,沒有一個溫暖的懷抱供她依偎;醒來時,沒有人握著她的手。甚至於,沒有人再惹得她氣惱、心疼,更沒有人在她耳畔語聲低柔地哄她、逗她……

    她只是覺得,這樣的日子,一日都嫌長。

    沒有他在身邊,心裡總是空落落的,沒了依靠一樣。

    天色已晚,她仍無睡意,坐在廊下享受著初秋的夜風送爽,斂目看著夜色下蓮花畔周遭夜景。

    以往,他獨自面對著這一切,是怎樣的心緒?

    思及此,葉昔昭揉了揉眉心,有些懊惱,心說葉昔昭你有點出息行不行?總是時時刻刻掛念著他又是何苦來?他在外面有沒有想到過你都不一定呢。

    正是這時候,她瞥見一道人影極為迅捷地趨近蓮花畔,徑自奔到室內。因著步伐太過迅捷,蓮花畔下人的呼喝阻攔形同虛設。

    來人與虞紹衡身高相差無幾,但是葉昔昭感覺得出,這人絕對不是虞紹衡,心驚之後,慌忙腳步匆匆地下樓,一面步下樓梯一面詢問來人是誰。

    芷蘭有些無助地回道:“夫人,奴婢們問不出,他不肯說話。”

    夜入侯府內宅,不由分說闖入她的住處——是誰這麼大的膽子! ?

    葉昔昭轉到樓下廳堂,看到一名年輕男子倚著牆壁,面色發白,容顏卻與蕭旬相仿,不由訝然問道:“你是——”

    男子看到葉昔昭,片刻凝眸,隨即匆匆拱手行禮,“嫂夫人,我是蕭旬二弟——蕭莫。”

    “哦……”葉昔昭愈發不解了,“你怎麼行色匆匆地來了這裡?”說著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上下打量,發現蕭莫黑色勁裝的腰際,一處顏色黯沉,應是鮮血浸染之故,又問道,“你這是受了傷,還是先前傷口崩裂?”

    蕭莫垂眸,臉色黯然,只是道:“不瞞嫂夫人,我是被人追逐之下,又到了侯府,才來到這裡躲避。”

    他語聲未落,葉昔昭聽到了室外下人的呼喝聲:

    “什麼人!?可知這是侯府夫人的住處?!再往前,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蕭莫微聲道:“是鍾離炏。”

    葉昔昭心急之下,腦筋倒比平日轉得更快,轉瞬便有了定奪,當即吩咐芷蘭:“將他帶到次間去。”之後款步出門。

    門外站著鍾離炏。他身後是十名王府侍衛。他此刻全無葉昔昭初見時的那一點情意、絕望、憤怒,他此刻周身都帶著無形的殺氣,讓人自骨子裡泛出寒意。

    葉昔昭微揚了臉,深吸進一口氣,出聲詢問時語調平靜:“世子爺夜入侯府,所為何來?”而在說話之時,聽到了鳴鏑箭發出的聲響,心弦不由又緊繃幾分。

    鍾離炏冷聲道:“擒拿盜賊,追至此處,還請夫人行個方便,讓我率人入室搜查。”

    葉昔昭冷笑出聲,“世子爺此話怎講?”

    鍾離炏亦是報以冷笑,“眾目睽睽之下,盜賊進入夫人居室,夫人又何必明知故問!”

    “雖說你貴為世子,說話卻要有個分寸!”葉昔昭明眸一瞬,“你夜入侯府,不由分說闖我住處,又是什麼行徑!”

    “我已說過,是為擒拿盜賊所來。”

    “我沒見到什麼盜賊,只見到了一夥不請自來自說自話的狂徒!”葉昔昭面上據理力爭,心裡卻不免擔心——若是鍾離炏當真率人強行入室帶走蕭莫,她還真沒法子阻止,近前服侍的這些人,也不過是些丫鬟婆子,哪裡是這一群大男人的對手。

    “夫人若要怪我失禮,明日只管前去報官,我等著官差前去王府緝拿於我!”鍾離炏一面說著,一面率人趨近葉昔昭,當真拿出了強行入室搜查的陣勢。

    葉昔昭卻在這時放鬆下來——虞紹衡不曾忽略侯府中人安危,分明是吩咐了人手嚴加防範——長安率領幾十名人手悄無聲息地趨近。

    由此,葉昔昭安然一笑,“這等小事,何需鬧到官府去惹人笑話。世子爺要強行搜查,也可,只是要看你有沒有這本領。”

    長安率眾到了鍾離炏等人近前,適時出聲道:“夫人。”

    鍾離炏回眸相看,面色一整。虞紹衡留在府中的人手,都是四處尋來的身懷絕技之人,其令人畏懼的程度,不輸令人聞風喪膽的暗衛。

    葉昔昭轉身到了廊下落座,淡然吩咐:“府中來了膽大包天的竊賊,該如何處置?”

    長安回道:“打出府去!”

    鍾離炏為之惱火地蹙眉——這主僕二人,竟將他堂堂世子說成了為人不齒的竊賊!先前聽鍾離珊說侯府夫人賢惠端莊,眼下所見,分明就是個牙尖嘴利的悍婦!

    葉昔昭微瞇了眸子,“哪個膽敢入室胡作非為,你只管帶人將之擒拿,明日綁到街頭示眾!”

    “是!”

    鍾離炏滿腔怒火之際,蓮花畔樓頂上響起了響亮的呼哨聲。之後,數十名黑衣勁裝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蓮花畔周遭,一步一步圍攏過來。

    因為這些人的出現,氣氛變得極為陰沉壓抑。

    葉昔昭不明所以,不知這一夥人是鍾離炏的同夥,還是虞紹衡那位摯友的手下。若是前者的話,局面真正是糟糕至極。...<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6-6-27 05:05 PM

第71章

    “只是這等毛賊,何需勞動侯府人出手擒拿。”隨著語聲落地,蕭旬輕飄飄地落到了葉昔昭近前。

    葉昔昭身形向後,倚著椅背,看起來是愈發放鬆了,實則是心頭巨石落地使得整個人有些失力。

    “蕭旬失察,累得嫂夫人平添紛擾,來日謝罪。”蕭旬誠聲致歉,隨即才轉向鍾離炏,語聲戲謔,“你一個廢人,也好意思帶著人虛張聲勢?”

    葉昔昭與長安為之彎了唇角,誰都不能否認,蕭旬說話不是刻薄惡毒,是太刻薄惡毒。

    鍾離炏怒道:“你支使你二弟入王府行竊在先,此時也有臉奚落旁人?!”

    “一派胡言。說話要講憑據,你拿得出麼。”

    鍾離炏下巴點了點室內,“入室一查便能拿出證據。

    “永平侯的府邸也是你想進就進的?”蕭旬諷刺一笑,“私自夜入重臣府邸,即便你是皇親國戚,也已可以定罪論處!還想入室搜查,你哪來的資格?”

    鍾離炏還以諷刺一笑,“不過是皇上近前一個奴才,竟囂張至此,當心日後下場淒慘!​​”

    “你也不過是投胎到了靖王府中,才這般狐假虎威。”蕭旬勾一勾手,“來,較量一番分個高下,老子沒有閒工夫陪你磨牙。”

    葉昔昭終於明白上次兩個人為何會大動干戈了,說話都是這般不留餘地,不打起來才是奇事一樁。

    鍾離炏被氣得面色有些發白,探手拔劍。他身後的侍衛卻是上前拼死阻攔——不需懷疑,鍾離炏單憑左手與蕭旬過招的話,不亞於自尋死路。

    “滾。”蕭旬不屑地擺一擺手,“此時離開,我只當此事從未發生。自找難堪的話,別怪我明日將你綁了遊街示眾。”

    說著話的功夫,虞紹謙與虞紹桓也趕了過來,兄弟兩個分別執劍在手,神色冷凜。

    虞紹謙語帶怒意:“世子未免欺人太甚!帶人擅闖侯府也罷了,竟鬧到了我大哥大嫂的居室門外,到底是何居心!”

    虞紹桓則是語聲輕鬆:“旁人要硬闖,我們便讓他見識見識虞家劍法。”之後又看向葉昔昭,“可曾有人冒犯大嫂?”

    葉昔昭淺笑道:“還好。”

    兄弟二人這才神色一緩。

    強弱分明的情形之下,鍾離炏便是與蕭旬恩怨再重,也不會拼著一時意氣自取其辱,他目光森冷地看向蕭旬,“你與王府的恩怨,遲早要做個了斷!”之後勉強地對葉昔昭說了聲“叨擾了”,悻悻然帶人離開。

    之後,葉昔昭才知道,虞紹衡在離府之際,便吩咐長安帶人日夜看護蓮花畔,而蕭旬也分派出了幾名暗衛在侯府外觀望。

    之前的鳴鏑箭,是暗衛情急之下才會發出的召集人手的信號。而今夜蕭旬本就在虞紹謙房裡,邊喝酒邊議事,聽聞信號,便像隻猴子一樣躥出房外趕到了蓮花畔,欺身在樓頂上觀望情形。

    虞紹謙與虞紹桓聽得出鳴鏑箭聲是在後花園,先想到的就是蓮花畔是不是出了事,不約而同地急匆匆趕了過來。

    一場風波有驚無險,葉昔昭看著虞紹衡的手足、摯友都是因著他這般緊張她的處境,心頭暖流湧動。

    “你們兩個回去等我,繼續喝酒。”蕭旬很有些反客為主的樣子。

    虞紹謙、虞紹桓笑著應下,又打量葉昔昭幾眼,見她卻是沒事,這才告辭,相形去了虞紹謙書房院。

    之後,蕭旬聽聞手下通稟,問道:“蕭莫來了此處?”

    葉昔昭點一點頭,喚人將蕭莫請出來,把這燙手山芋丟還給蕭旬。

    蕭旬一見蕭莫,目光就變得暴躁起來,“作死!誰准你去王府的?”

    蕭莫苦了臉,話卻是破罐破摔的意思:“已經去了,東西也得手了,你看著辦吧。”

    蕭旬手握成拳,骨節聲聲作響,強忍著沒有揮拳砸在蕭莫臉上,“我讓你正正經經參加科考混個閑職,你偏要摻和我的事…… ”說著話留意到了蕭莫浸了血的衣衫,“滾回去療傷!”

    蕭莫沒心沒肺地笑了笑,從衣襟內取出一封信函,交到蕭旬手裡,“你收著吧。”

    蕭旬接過來,彈了彈信函,又吩咐手下,“送這位祖宗回去!”語氣雖然惡劣,情緒卻很複雜,似乎有些感動,更有些無奈。

    之後,蕭旬拱手道辭,“嫂夫人儘管放心,侯府與我手下都會嚴加防範。”怎麼也是擔心她一個弱女子會提心吊膽寢食難安。

    葉昔昭則是提醒道:“你也不要只顧著照看侯府,忽略了府中親人。”

    “儘管放心,那種錯,至多發生一次。”

    **

    虞紹謙命人重新在他的書房院備酒菜,自己則回了趟房裡,喚醒了二夫人,言簡意賅地說了蓮花畔的事。

    二夫人帶著初醒的懵懂,驚訝問道:“竟有這等事?”

    “千真萬確。”虞紹謙道,“你去大嫂房裡看看吧,看她有沒有被驚嚇到,陪她說說話。”

    “哦,”二夫人慌忙起身穿戴,“是應該去。這段日子身子調養好了,是多虧了大嫂找了良醫過來。一直也無從酬謝,平日里也只能略盡綿薄之力。”

    “做這些也就夠了。”虞紹謙隨著她到了妝台前,閒閒坐在妝台一角,一面看她匆匆綰著樣式簡單的髮髻,一面柔聲問道,“那良醫將你的心病治好了?”

    二夫人瞥他一眼,微紅了臉,又點一點頭。成婚這麼久,夫妻和和睦睦的,卻一直沒有喜訊,這是她的心病。這心病一半是被娘家人念叨出來的,一半是被太醫、郎中總是含糊其辭嚇出來的。

    虞紹謙莞爾一笑,又打趣道:“不張羅著給我納妾了?”

    “我又沒個主心骨……若非不得已,誰會樂得動那份心思?”二夫人說著,看向他的目光多了點嗔怪,“怎麼,我剛打消那份心思,你又改變心跡了?”

    虞紹謙笑起來,手溫柔地落在她肩頭,“問清楚而已,以往被你用那等事煩怕了。”

    二夫人這才放鬆下來,“侯府這一點最是讓我慶幸。你們兄弟三個都不似尋常男子,動不動就納妾。”

    “也沒有那麼多性情放蕩的男子,官場中人納妾,多數是不得已。而今大哥卻是不同,不說他的性情,便是只說旁的,他裙帶關係越少,地位反倒會更穩固,皇上也會因此待他一如既往。”虞紹謙說到這一點,想到了自己庶出的身份,落寞一笑,“當初父親的不得已之處在於,母親嫁入侯府幾年無所出,這才有了無奈之舉。”

    二夫人自知是無心之語引得他心緒有些低落,先是想道歉,之後卻是溫柔笑道:“我最感激的便是當初老侯爺與太夫人的無奈之舉,否則怎麼會遇到你?上一代人的事也不干我們的事,別想那些。”

    “明白。”虞紹謙笑著遞給她一支簪子,“我去與三弟、蕭大人坐坐。”

    “嗯,你去吧。”

    二夫人到了蓮花畔,聽芷蘭說葉昔昭在小廚房裡,不由訝然失笑,款步尋了過去。進門就見葉昔昭獨自一人在廚房切菜,神色安然,笑道:“我擔心大嫂受了驚嚇,可大嫂卻是這般悠閒,倒是我多慮了。”

    葉昔昭不好意思地笑道:“一番擾攘之後,有些餓了。”其實,她是與虞紹衡有了這習慣,天色晚了不能入睡的時候,吃些東西才能快些入睡。

    “那我幫你。”二夫人捲起衣袖,洗淨雙手。

    葉昔昭也沒推辭,“你既然來了,那就與我一起吃點東西,喝點你釀的果子酒。”

    二夫人欣然點頭,“好啊。”

    妯娌兩個一起做了幾樣小菜,轉去廳堂邊吃邊談。二夫人並沒再細問經過,只是閒話家常。她是來讓葉昔昭緩解情緒的,並非舊事重提引得葉昔昭不安或是後怕。

    至於葉昔昭,是真的將先前事放下了——侯府與蕭旬都能保護她,她還有什麼可擔心的?甚至於,在那件事之後,愈發覺得侯府就是自己的家,這個家,是從上到下齊心協力給人歸屬感讓人心安的家。

    喝了幾杯果子酒,兩個人都有了些倦意,葉昔昭喚芷蘭、夏荷送二夫人回房,之後倒在床上,藉著酒意,很快入睡,一夜無夢。

    第二日,太夫人才聽聞此事,苦笑道:“靖王府與我們、蕭旬的恩怨是越來越重了。”每一次,不論是因何而起,都是侯府、蕭旬齊心協力給靖王府難堪,靖王府如今在明面上只與蕭旬爭長論短,不過是礙於虞紹筠進宮得寵而不敢與侯府正面衝突罷了。

    葉昔昭也看出了這一點,更知道這根本就是無從避免的,只是安慰太夫人道:“那是他們男人之間的事,我們也幫不了什麼忙,不如靜觀其變。”

    太夫人對她這態度很滿意,“說的是。最要緊就是你不要因此亂了陣腳,聽了你這話,我更放心了。”

    葉昔昭回房之後,喬安就過來了,落座後笑道:“來看看你有沒有被嚇成病西施。”

    葉昔昭也笑起來,“我雖不是將門之女,卻也不是紙糊的啊。”

    “那就好。我只是有些擔心,你又不似我,總是見到這樣的事。”之後,喬安才道出真正來意,“其實還是來​​給你傳話的。”

    葉昔昭身形微微前傾,凝神聆聽。

    喬安說的是這次皇上秋圍打獵的事:

    皇上帶著皇后與虞紹筠前去,原本是曉得兩個人都曾習武,箭法自然不在話下,便想著為打獵添一份趣緻。可是皇后卻無意成全,興許是表面端莊優雅的日子久了,不想壞掉自己在別人心中的儀容,怎麼也不肯出手助興。

    皇后如此,虞紹筠也無意出風頭,索性推說身子不適,終日留在住處,看都不看打獵的情形。

    皇上被掃了興,也不在意,由著她們去,自己帶著重臣縱情馳騁在獵場。每日夜裡,只與虞紹衡等人一起飲酒議事,只當沒帶兩女子同去。

    昨日皇后有意助興了,皇上卻不買賬了,輕描淡寫地道:“你不是一心向佛麼?殺生不好。回去唸經便是。”

    皇后當場弄了個大紅臉,之後便稱病,請皇上允許提前回宮。

    皇上當即點頭。

    虞紹筠說要在皇后床前侍疾,也跟著回宮了。

    皇上是一到宮外就恨不得撒著歡兒滿天下跑的性情,沒了后妃在身側,似是放下了一個包袱一樣,當即便決定過幾日再回宮。

    喬安說到這裡,忍不住笑了,“看皇上這意思,是要趕在太后生辰前一日才回宮了。”

    葉昔昭只是覺得,皇上這性情太複雜了,朝堂上下、宮內宮外的性情全然不同,一面絕對是睿智果決的帝王風範,另一面偶爾卻似個任性的少年。

    之後想想虞紹筠在獵場的一番行徑,當真是將分寸拿捏得當,心安不少。

    喬安說完這些談及蕭莫,“府裡還有個舊傷綻裂的​​,偏生又是正在與人談婚論嫁,我回去著人尋找些好藥材,怎麼也要他到成婚時還不至於一身的傷。”之後自然是匆匆道辭離開。

    聽著話音兒,婚事是定下來了,必然很是繁忙,葉昔昭也便沒有挽留。

    **

    午後,葉昔昭收到了葉昔寒寫給她的信。

    只是一封有著寥寥數語的家書。葉昔寒說他與許氏從速抵達蜀地之後,已經安頓下來。又說宣撫使的職責是查詢蜀地戰事之後的民情、軍情,每日很是繁忙。

    因著宣撫使在本朝並非常設官職,任期長短全看當地情形改善的程度以及皇上的安排,所以葉昔寒隻字未提何時返京或是來日前程,只說自己會恪盡職守,不會給相府、侯府抹黑。

    這已超出葉昔昭的期許,看罷就寫了回信,告知他近日父母身體康健,她也過得很好,讓他放心。

    因著喬安的話,葉昔昭想著虞紹衡回府的日子還有得等,失落之下,每日無事時便悶頭做繡活,那幅字畫屏風的進度自然快了許多。

    **

    這日晚間,二更天后,一道黑色人影策馬疾奔到侯府門外。

    是虞紹衡。

    府門打開之後,他徑自策馬到了垂花門外,跳下馬將韁繩丟給下人,疾步穿過內宅,到了蓮花畔。

    樓上寢室、樓下小廚房透出燈光。

    離家返回時,看到這樣溫暖的燈光,讓人滿心都盈滿了喜悅。

    虞紹衡進到廳堂,夏荷先是詫然,之後就笑著指一指小廚房,“夫人在裡面。”

    虞紹衡微一頷首,隨即打手勢示意夏荷帶值夜的丫鬟退下,這才緩步到了廚房。

    這一次,葉昔昭倒不是餓了,而是午間吃著一道菜很是合口,將廚子喚道跟前問過,知道了做法,夜裡又是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下樓來試著做做,此刻正在準備食材。

    虞紹衡緩步走近時,柔聲喚道:“昔昭。”

    葉昔昭側頭相望,眼中煥發出驚喜的光芒,“回來了?”

    虞紹衡走過去,將她緊緊抱在懷裡,過了些時候才放輕力道,低頭索吻。

    唇舌交錯時,兩人俱是輕輕地戰栗一下,濃濃相思之情,短暫分別之後,使得這親吻宛若初次,令人心弦悸動不已。

    葉昔昭踮起腳尖,環住他頸子,婉轉回應之餘,語聲模糊地抱怨道:“怎麼才回來?要把人想死麼?”

    虞紹衡聽聞這話,和她拉開一點距離,眸子亮晶晶地凝視著她,“方才說什麼?”

    葉昔昭卻懲罰似的咬了咬他下巴,“混賬,想我沒有?”

    “想,想得厲害,滿腦子都是你。”虞紹衡笑著抱起她,返回樓上時語帶懊惱,“在獵場礙著皇上,消息不靈通,今日返回時才得知鍾離炏前來之事,便離隊先行回府了。”說著話滿帶疼惜地吻了吻她的臉頰,“嚇到沒有?”

    葉昔昭如實道:“起先擔心得要命,怕事情鬧大了,給你惹出事端。後來蕭旬和二弟三弟都來幫忙了,也就沒事了。”說著話,手溫柔地滑過他眉宇,“你不是命人保護我了?我如今也不是什麼事都經不起了。別擔心。”

    不擔心——怎麼可能呢?他這一路快馬加鞭返回途中,簡直心急如焚。擔心她因那件事寢食難安,卻還要因為他不在家強撐著打理府中事務——真是想想都心疼。

    他娶了她,是要讓她安穩度日,卻非擔驚受怕。

    眼下,虞紹衡細究她神色,見她臉色如常,目光清澈,全無一絲病態,這才真正心安。

    將她放在床上,身形相溶之際,他修長手指滑過她容顏,語聲低柔又充盈著喜悅:“我的昔昭,長大了。”

    “高興麼?”葉昔昭說著話,手勢遊轉,示意他反身平躺,跨坐在他腰際,俯身親吻他唇角,“喜歡麼?”

    虞紹衡沒有想到,小別之後,她讓他驚喜連連。

    未等他搭話,葉昔昭又認真地警告他:“不許搗亂。”

    虞紹衡自心底笑開來,“不許淘氣。”

    “我跟你淘氣,不是自找罪受麼?”葉昔昭笑著以臂撐身,身下幾番試探,緩緩納入。

    她依著自己的感受,觀望著他的每個反應,給予。她不再當這件事是yu望驅使,而是當做讓彼此更加親密的極為美好的一件事。在今夜,更是只當做緩解彼此相思之苦而縱情為之。

    她以她獨有的溫柔卻撩人至極的一舉一動,慢慢交織成一張將他綿密纏繞的旖旎瑰麗的網,讓他無從掙脫,更不願掙脫。

    最蝕骨便是這般溫柔鄉,讓人沉淪,與她廝纏致死也甘願。

    他看著她為自己盛放如花。

    她看著他為自己迷亂沉醉。

    情潮湧動中,他扣住她腰肢,借力給她。

    情潮迸發時,她嚶嚀著尋到他的唇,焦灼地吮吻,素手交到他手裡,與他十指緊扣。

    他自喉嚨裡逸出一聲喟嘆,又迅速被灼熱的親吻淹沒於無聲。

    是第一次,釋放時的那份快感,甚至比不得他心底激盪著的喜悅、滿足——她與他是這般的緊密不離,她的髮膚、骨骼、心魂,皆屬於他。

    **

    虞紹衡擁著她,良久不說話。

    “想什麼呢?”葉昔昭語聲有一點點沙啞,多了一點點嫵媚,煞是悅耳。

    “我在想,”虞紹衡摩挲著她的長發,“能不能就這樣,死在這床上。”

    葉昔昭輕笑,“我聽聽就罷了。”他若能為一個女人放下一切,那他也就不是他了。之後,她自然少不得問起虞紹筠,“你們兄妹見過了麼?”

    “沒有。”虞紹衡笑了笑,“紹筠從第一日就稱病留在住處,皇上又是一心打獵,這些日子無從見到。”語聲一頓,又加一句,“知道她過得還不錯就罷了,有時相見反倒會使得彼此日後行事放不開手腳。”

    也是,他這官職不是無足輕重,虞紹筠又不似別人那般被皇上冷落,兄妹兩個相見,就算是什麼都沒說,也會引得人橫加揣測——在后宮,芝麻大點的事都能被放大成大事。

    隨即,虞紹衡又揉了揉眉心,苦笑,“這段日子每夜豪飲,一干人險些變成一群醉貓回來。”

    這事情當然又是因皇上而起,葉昔昭好奇道:“皇上也是海量?”

    “嗯。蕭旬說過,皇上批閱奏章時,也要不時喝一杯。”虞紹衡對此的解釋是,“開國皇帝是馬上皇帝,皇家尚武,骨子裡都有些豪氣。”

    葉昔昭釋然一笑,坐起身來,拍一拍他,“我去沐浴,之後做點你喜歡吃的東西——今日想必又是急著趕路,沒能用飯吧?”

    虞紹衡莞爾一笑,“倒是了解我。”

    葉昔昭卻是搖頭嘆息,“這點真是讓我頭疼死了。”

    **

    第二日,侯府出了一樁喜事——二夫人經人把脈之後,確定是有喜了。

    這是又一件與前世不同的事——早發生了幾個月。

    葉昔昭先是為二夫人高興,隨即又想,先前竟是一點徵兆都沒有,若是日後也如此就好​​了,害喜可是夠折騰人的。

    前去道喜之後,回到房裡換了一身半新不舊的裙衫,手不由落在了腹部,蹙了蹙眉——自己是怎麼回事?怎麼還沒個動靜?不是身子有什麼不妥當吧?

    太夫人這次雖然是自心底歡歡喜喜的,看向她的眼神分明也帶著一份這樣的疑惑。老人家必是在想,小夫妻這麼久一直和和美美的,怎麼喜訊還未至?

    這樣的思量之下,葉昔昭轉而吩咐芷蘭:“你去趟蕭府,去與蕭夫人說我不妥當,請她姐姐過來一趟。”這種事,自己不張羅的話,別人便是有這份心,也不便顯露出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6-6-27 05:21 PM

第72章

    喬宸很快就到了侯府,喬安也隨之過來了,先讓喬宸幫葉昔昭把脈,自己顧自坐到廊下賞景。

    葉昔昭遣了服侍在一旁的丫鬟,對喬宸道出自己的擔憂。

    喬宸笑著點頭,上前把脈。這一次,她把脈的時間有點長,神色也比往日專注謹慎,半晌才轉去書案前寫道,

    觀望脈象,夫人除了稍稍有些虛弱,並不不妥。方才把脈時間耗時長久,是因近日要離開京城一段時間,便多加了幾分謹慎。

    葉昔昭起先真是擔心不已,還以為自己得了什麼不能有喜的病症,看罷才感激一笑,“有你這句話我心裡才踏實了。”

    喬宸微微笑著,又寫道:不少女子全無不妥,卻也要在成婚幾年後方能有喜。此事不可心急,隨緣即可。

    葉昔昭點頭笑了,“也真是這個理。”

    喬宸又叮囑一句:夫人全不需開滋補的方子,閒時多吃些養身之物即可。

    葉昔昭再度道謝。

    喬宸還趕著去幾名貴婦府中看看病情有無進展,順便告知日後行程,沒有逗留便離開了。

    葉昔昭喚來夏荷將喬宸的字條收起來,轉去與喬安說話。

    夏荷掃了幾眼字條上的話,才會過意來——夫人這是要讓自己去傳話給太夫人,讓太夫人儘管寬心。說句不好聽的,太夫人若是認為長媳是個對這等事沒心沒肺的可就不好了。將喬宸言語一一記在心頭,下樓後,她尋了個藉口,去了太夫人房裡。

    葉昔昭正在問喬安:“今日倒是稀奇,竟不時主動前來做客。”

    喬安舉止優雅地啜了口茶,笑道:“其實我是來與你道辭的。”

    “啊?”葉昔昭吃了一驚,“你要去哪裡?府中的事你不管了麼?”

    “二爺的婚事已經全部交代下去了,管家、管事也不敢在這等事上含糊。前兩日,我娘家來了人報信,說我娘身子不適,入秋後病情加重,如今已是下不得地,我無論如何也要回去,過幾日就動身了。”喬安解釋完,笑了笑,“二爺成婚能不能趕回來還未知——要與你暫別一段時日了。 ”

    “原來如此。”葉昔昭點一點頭,“那你的確是該回去,不要太過愁悶才好,有你姐姐呢,令慈定會痊癒。”

    “放心,我沒事。”喬安看著蓮花畔的景色,“美景當前,與你閒話家常的情形,不知要等到何時了。”

    葉昔昭聽出喬安語聲中的蕭索之意,再細究她神色,見她眉宇間分明有著淡淡的不捨、濃濃的遺憾,此外,似乎還有點終得解脫的意味。

    這是所為何來?

    喬安看似一如往常,卻給了葉昔昭一種去意已決且無心再返回的感覺。

    是不是喬安與蕭旬之間……緣分走到了盡頭?

    是夫妻二人無言達成了這種默契,還是喬安要絕決地斬斷這段夫妻情緣?

    葉昔昭因為明白自己與喬安還未到無話不談的地步,種種直覺、猜測也就無從道出。

    她只是因此傷感、不捨。

    說起來,她如今算得朋友的人,只一個喬安。喬安與二夫人不同,二夫人與她是妯娌,是本就該和睦相處的人,喬安卻是讓她生出好感、欣賞的府外人。

    “你等等。”葉昔昭快步去了室內,找出了一串開過光的佛珠。這是她陪太夫人上香的時候,在芷蘭建議之下求來的。將佛珠送到喬安面前,笑道,“你留著做個念想,好麼?我不是一心向佛之人,送這個不見得妥當,可也終究是一份​​心意。”

    喬安凝眸看了看檀香珠,接到了手裡,“巧了,我這幾日正反復閱讀佛經呢。多謝。”隨即從丫鬟手裡接過一個錦盒,“這是首飾鋪子裡的新樣式,我看著只這一套做得精緻些,就帶來了。不值幾個錢,你別嫌棄。”

    葉昔昭道謝接過,“你與姐姐做出來的東西,必是雅緻的,多謝了。”

    喬安笑了笑,起身時低語一句:“在京城這許久,值得我記住的,也只有你了。”隨即乾脆地道辭,“我走了。”

    葉昔昭將她末一句話記在了心裡,怎麼想還是怎麼覺得喬安不打算回京城了。由此,晚間,相對處理手邊事務的時候,她首次詢問虞紹衡:“蕭旬與喬安從成婚後,是不是一直不睦?”

    虞紹衡卻是反問:“這還用問麼?”

    葉昔昭又問:“他們是如何成婚的?”

    “親事定下來之前,蕭旬去隆城公幹,有人前去提親,而他又在見到喬安之間見過喬宸,覺得喬安的性情該是與喬宸一般溫順,再加上那時鐘離炏又一心要娶喬安,就答應了這樁婚事。”

    “只是這樣?”

    虞紹衡笑問:“不然怎樣?”隨即又繼續道,“婚事定下來之後,他才聽聞喬安是自幼習武之人,更與鍾離炏被人傳出了閒話,心裡有些忌諱,卻也不好反悔。”思忖片刻,又回憶道,“兩人婚後,起初我見喬安對他也是低眉順目的,後來不知為何開始屢生嫌隙,兩個人一見面便會爭執——喬安也算是將門之女,蕭旬說話又很是不留餘地,一來二去的,也就無從緩和了。一直不睦,大抵就是因著這些。”

    “喬安竟是習武之人?”葉昔昭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喬安舉止又任何與尋常女子不同之處。

    “千真萬確。便是蕭旬,真動起手來,也不見得是她對手——龍城總兵在前些年,也是沙場上響噹噹的人物。”

    “那……蕭莫怎麼會為了保護她受傷的?”葉昔昭不明白這一點。

    虞紹衡笑了,“喬安如今的氣人之處就在這兒,不到生死關頭,她就是局外人的樣子,根本不管蕭府中人的安危。”

    “那一定也是蕭府寒了她的心,否則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對我都是慢慢地開始關心了,蕭府中人對她好一點,她也不會那麼淡漠視之。”葉昔昭堅信這一點。

    “也有道理。終究是蕭旬的家事,我不大在意,也就無從得知誰是誰非。”虞紹衡看了看她,“怎麼這麼關心喬安?”

    葉昔昭抿了抿唇,將喬安白日里來過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末了道:“我總是覺得,她像是不打算回京城了?”

    “果真如此?”

    “嗯!”葉昔昭重重點頭。

    虞紹衡放下了手中公文,思忖片刻,“我還真要尋機問問蕭旬了。”好兄弟的枕邊妻要甩手走人了,可不是好事。而且,就蕭旬那種對家事一直完全是稀里糊塗的狀態,真該提醒一聲。

    這態度正是葉昔昭想要的,聞言面上一喜,“你能這麼做就好了。”

    這話題結束,虞紹衡問道:“喬宸前來為你把脈了?”

    “是啊。”葉昔昭翻找了片刻,將喬宸寫下的話拿給他看。

    虞紹衡看了,笑道:“句句在理。別將這些事放在心上,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誰心急了?”葉昔昭白了他一眼,“只是想心中有數而已。我若是不這麼做,日後太夫人可就該心煩了。”

    虞紹衡只得又用好話哄她,“知道你最懂事,這總成了吧?”

    葉昔昭卻是定定看住他,“你敢說你就不怕我有什麼不妥當?”

    虞紹衡坦然道:“不怕。喬宸所言是至理,何事也要隨緣。我以往殺戮太重,便是命中無子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可真是……”葉昔昭心說自己可真是有福氣,這夫君不論何事都會把責任攬到他自己身上,可問題是……這說法任誰聽了,也都會很不是滋味吧?之後有意岔開話題,“那你在得知宋歆瑤有喜的時候,怎麼說的還記得麼?”

    虞紹衡實話實說,“那是不懷好意才說的——那時我們太久不曾歇在一處。”

    “……”葉昔昭為之噤聲,卻甜甜地笑開來。

    接下來的日子,是太后壽辰與恩科之事並行。皇上重孝道,對這兩件事都是耗費了一番精力心血。

    虞紹桓作為被闔府寄予厚望的人,也不曾辜負眾人,殿試時拿到了個很不錯的名次,被任命了一個看似是閑職但是有所作為就能升官的官職。

    這結果其實已超出眾人的寄望,侯府上下都是欣喜不已。

    偶爾,葉昔昭想到葉昔寒,會有些失落——虞紹桓的京官,方方面面來講,其實都要比身在外地從四品官職的葉昔寒的境遇更好。

    可在這時,只能追究前因讓自己冷靜看待這種事。話說回來,虞紹桓雖是庶出,可生在侯府這樣的門第,在同齡人中就是天之驕子,況且也真是為求得功名付諸了太多精力,可謂實至名歸,誰也沒資格覺得不公。

    轉眼又到了太夫人去上香的日子,葉昔昭自然還是陪同前去。而在這一日,虞紹衡也騰出了整日的時間,隨之前去。

    太夫人是最高興的。前些日子聽夏荷稟明了葉昔昭身子並無不妥,便告誡自己只管安心且耐心地等著喜訊便是,日後一言一行都不會再現出心急的意思。對於這回事,她年輕時可是吃了些苦頭的——與老侯爺成婚後幾年無所出,在娘家與婆婆左右夾擊的情形下,為老侯爺先後納了兩房妾室,誰知納妾之後,許是心神放鬆下來之故,反倒很快有喜了,先後添了一雙兒女。

    眼下的葉昔昭,未嘗就不是年輕時的自己,她這做婆婆的,不會效法自己的婆婆,只會付諸更多的耐心。說到底,小夫妻這般和和美美的,有什麼可愁的?

    到了寺裡,太夫人便吩咐虞紹衡,只管陪著葉昔昭在寺裡轉轉,上香還願抽籤那是她的事,他們不需作陪。

    虞紹衡點頭稱是,要與葉昔昭舉步前行的時候,看到了蕭旬與喬安。

    葉昔昭覺出他目光微凝,循著他視線看了過去。

    喬安神色冰冷淡漠,蕭旬的神態也好不到哪兒去。兩個人似是陌路人,卻又分明是夫妻……

    她不由蹙眉——這又是怎麼了?似乎矛盾更深了?

    而喬宸靜靜跟在兩人身後,滿面愁容。

    喬安徑自到了葉昔昭面前,“我們去別處說話。”又回身喚上喬宸。

    葉昔昭也便隨著喬安、喬宸轉往別處,信步走在寺廟之中。

    兩個男子只用眼神交流想法、情緒,落後一段,尾隨在三女子身後。

    喬安低聲道:“我被後面那人禁足了,除了他陪同之下,不能去往任何地方。他命手下查出了我娘的病可輕可重,另尋了良醫前去診治,不允我返鄉探病。甚至於,連我姐姐都被禁足了。”

    葉昔昭回身看了蕭旬一眼,心中很是不忿——這也太霸道太不講理了。之後想到的就是,是不是因為虞紹衡詢問過蕭旬之後,才使得如今姐妹二人連返鄉探望母親的行程都被阻隔了?

    若是如此…​​…

    她真是後悔不已。

    喬安又語帶輕嘲地道:“今日我無意前來,他卻偏要扯著我出門——不知又要做什麼文章。”

    葉昔昭聽得出,這話她少說了三個字——不知他又要“利用我”做什麼文章。

    喬安如今也是被氣極了,否則,應是不會與她道出這些無奈的。無從安撫之下,葉昔昭攜了喬安的手,問道:“你們到底是有著怎樣的嫌隙?不能開誠佈公地說出來盡釋前嫌麼?”

    喬安越是悲傷,笑容越是璀璨,“不能。我與他成婚之後,許久都是費盡心思地解釋,但是他不相信。他從沒信過我,甚至一直持有偏見。”之後微瞇了眸子,“靖王世子始終是他一塊心病,兩個人不睦已久,我又如何能得到他的信任?話說回來,他既然是這樣一個人,我又何必再浪費心機討得他歡喜?”

    葉昔昭滿心都在為姐妹兩個擔憂,“但是這樣下去,總是不行。”

    喬安語聲已有些頹廢的味道:“隨他去。只管混吃等死就是了。”

    到此時,葉昔昭可以確定一件事——蕭旬不論是出於什麼緣由,都已將喬安的心傷透了。若非如此,喬安不會有之前種種對蕭府恪盡本分卻不在乎蕭家人死活的行徑。

    是到此時才完全認定這一點——喬安若是自嫁入蕭府就對蕭旬心懷偏見甚至鄙棄,全不需盡心竭力地打理內宅,盡可如她前兩年一般躲清閒。可是喬安不曾如此,甚至於到了全心全力​​為蕭府謀財路的地步,否則,那樣性情的人,斷不會到了不時提及庶務為錢財心煩的地步。

    這對夫妻,也許在很多人眼中,都認定是喬安無事生非平白惹得蕭旬惱火不耐,但是落在今日的葉昔昭眼裡,覺得那個無情人應該是蕭旬。

    暴躁、沒有耐心、言辭刺耳——虞紹衡對絕大多數人亦是如此,但是,他便是在與她針鋒相對的時日里,也總是在被她氣得忍無可忍的地步下才會說三兩句重話——而蕭旬不是,最起碼,上次她在房外聽聞夫妻兩個爭執的時候,蕭旬都是針鋒相對,言辭間毫無退讓容忍之意。

    男人與男人,對待女子的方式,本就是千差萬別。

    應該是蕭旬將喬安傷到已無退路的情境,這才使得喬安萌生去意。

    而在如今,蕭旬連喬安最後的退路都斬斷了。

    在這樣的心緒之下,看到鍾離炏與鍾離珊出現在面前的時候——葉昔昭第一反應是回眸看向虞紹衡與蕭旬——

    虞紹衡今日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蕭旬又是強帶著喬安前來的……這兩個男人,到底是什麼用意?是有意將與靖王府之間的矛盾加深麼?

    葉昔昭只是擔心喬安,被男人之間的爭鬥,傷得體無完膚。

    她只是愈發覺得,蕭旬其人,太過殘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6-6-27 11:28 PM

第73章

    鍾離珊帶著隨從走上前來,客氣地對葉昔昭一笑,看向喬安。比之以往算是和顏悅色,“多日不見,聽說近日處境艱難。”

    喬安看都懶得看鍾離珊的樣子,語聲不耐,“干你何事。”

    “我倒是不掛心你過得怎樣,怎奈我兄長對你念念不忘。”鍾離珊搖頭苦笑,“你也與他一樣,自討苦吃,如今連返鄉探望令慈都不能成行。既是如此,不如讓我兄長幫你走出牢籠。”

    喬安不屑一笑,“我想走,何需別人相助。”

    喬宸聽了這話,眼中盡是歉疚。喬安不能離開,是不能在離開時將她一併帶上,這才甘願被禁足。

    葉昔昭在這期間則是回眸觀望鍾離炏與蕭旬、虞紹衡的情形,卻發現來寺中上香的​​人們急匆匆離開,湧向寺外。

    這是蕭旬還是鍾離炏的意思?

    偌大的寺院,沒多時便沉寂下來。

    葉昔昭心頭升起一股寒意。隨即,最掛念的是太夫人,便以眼神、手勢知會虞紹衡去裡面尋找太夫人。

    虞紹衡微一頷首,給她一個安撫的笑,意思是告訴她不必擔心。

    在這樣的前提下,葉昔昭略略心安,可還是理應陪伴在太夫人左右,與喬安知會一聲,帶上芷蘭款步走向寺中正殿。

    這時的喬安審視著鍾離珊,“你們兄妹該不會是要在這裡與蕭旬對峙吧?”

    鍾離珊笑著擺手,“可不要把我算進去,我可沒心思理會你們的是非,不過是湊趣前來看戲罷了。”之後環顧四周,笑意更濃,“我也不瞞你,我兄長一直對你的事很上心,起初得知你要回隆城的時候,便安排了人手要一路相隨,等令慈痊癒你回來時,便將你半路擒拿回王府。”

    喬安聽著笑了起來,似是聽到了笑話。

    鍾離珊繼續道:“誰知蕭旬不肯讓你如願,也就使得我兄長的打算落了空。他們兩個結怨已深,你又不知死活地介入了他們中間,如今自然會被他們當成報復彼此的工具。”

    喬安自嘲笑道:“原來我還有些用處,以往總覺得自己真正一無是處。”

    鍾離珊曉得,誰想打擊喬安都難以做到,她更不能,不曾理會,訴諸眼前情形:“我兄長命諸多人手留在這寺院附近——沒辦法,他想接近你的機會少之又少,如今連蕭府都無從涉足了,這就成了他唯一的機會。”

    “若他如願——”

    “你自今日後,就是個死人,會被我兄長帶回王府。而此事一如以往,不過是我兄長與蕭旬的又一次爭鬥,你只是被無辜傷及之人。便是我兄長與皇上認罪,皇上又能如何——他一隻手可都被蕭旬廢了,皇上可沒為這件事治蕭旬的罪。眼下蕭旬又是有意讓局面走入僵局,否則,你也不會出現在這裡吧?”鍾離珊說完這些,凝眸看住喬安,“你好自為之吧,這件事終究是解鈴還須繫鈴人,全在你了。”

    喬安問道:“為什麼與我細說原委?”

    “你是蕭旬髮妻,蕭旬是永平侯摯友。”鍾離珊真不想再看到靖王府與那兩家人的恩怨加重了。

    喬安斂目思忖片刻,“以往竟沒看出,你還有些可取之處。”

    這樣的恭維,任誰聽了也沒好氣,鍾離珊亦如此,“我看你卻一如既往地招人恨。”

    葉昔昭趨近大殿時,恰逢太夫人與鴛鴦腳步略顯匆忙地走出來。

    “太夫人。”葉昔昭快步迎了上去。

    “這是怎麼回事?”太夫人攜了葉昔昭的手,“上香之人被人攆了出去,又有人要強行帶我去一間禪房。”

    若是蕭旬手下,斷不會勉強太夫人,由此葉昔昭苦笑,“應是靖王世子的人吧?”說著示意太夫人看向遠處幾人的情形。

    鍾離珊、喬安姐妹站在一處,鍾離炏與蕭旬、虞紹衡站在一處。

    只看神色,只​​覺得他們是在閒話家常。若不是幾十名勁裝侍衛帶著殺機趨近他們,觀者不會察覺出一絲端倪。

    葉昔昭看不清楚鍾離炏臉上神色,只能感覺到他整個人甚是放鬆,胸有成竹的樣子。

    這時候,長安帶著幾個人趕了過來,恭聲道:“太夫人,不如還是先行回府。”

    太夫人自是樂得如此,實在不想在佛門淨地親眼目睹爭鬥甚至是血腥之事,“那好,我們先回府。”

    葉昔昭虛扶著太夫人,雖說有些擔心喬安被殃及,可是她此刻只能顧及一面。一面走,想到虞紹衡,料定他本意只是要騰出些時間陪伴太夫人與她——便是他有心蹚渾水,卻不可能在知情的前提下還要讓太夫人與她前來寺裡的。

    可那邊的一群人卻不肯給婆媳二人離開的時間,她們沒走出多遠,他們就動手了。

    初秋和煦純粹的陽光之下,在太夫人眼中的與世隔絕之地,刀光劍影與殺機血光交織成一片。

    葉昔昭心驚之下,下意識地抬手,蒙住了太夫人的眼睛,這舉動之下,強行帶著太夫人轉身,一面吩咐鴛鴦、芷蘭:“還是給太夫人去找間禪房,快!”又吩咐長安,“你們留心,不要讓太夫人出了閃失。”

    太夫人雖說是一心向佛,這些年過來,卻也數次親眼目睹血淋淋的事情。眼下並不慌亂,只是為葉昔昭在這瞬間的體貼、果斷暖了心扉。

    葉昔昭急匆匆地送太夫人到了一間禪房,再次叮囑長安要確保太夫人不被驚擾,便要轉身離開。

    太夫人連忙問道:“昔昭,你要去何處?”

    “侯爺與喬安身陷險境,兒媳一定要過去看看。”

    太夫人明白她的心緒,可又何嘗不擔心她被嚇到,“那邊出了那等事……”

    這時長安接話道:“分出二人隨夫人前去即可——蕭大人手下也到了寺中,靖王世子也不會殃及侯府家眷。”

    不會殃及侯府家眷——虞紹衡卻已介入,雖說是身懷絕技,可凡是都怕萬一出了意外……

    太夫人看​​著葉昔昭無從掩飾的焦慮,擺一擺手,“去吧,去吧,可要保護好自己。”

    葉昔昭匆匆稱是,在兩名身手絕佳的人跟隨下,再度快步返回寺中大殿前的寬廣院落。

    鍾離炏的手下與暗衛、蕭旬、虞紹衡交手情形已是如火如荼。因著都是一襲黑衣,葉昔昭無從判斷因著傷亡倒在地上的人是哪一邊的。

    鍾離炏、鍾離珊、喬安及其各自貼身隨從各自站在一處觀望。

    葉昔昭慢慢看出了情形有多凶險——

    這一次,鍾離炏帶的這批侍衛,身手竟完全與暗衛持平,而前來寺中的暗衛只有區區二十人,是以,才導致了暗衛寡不敵眾死傷過半的局面。

    值得慶幸的是,蕭旬與虞紹衡出手了。

    兩個男人皆是用劍。出招太快,使得他們周身被劍光環繞,無從分辨一招一式,葉昔昭只能看到他們長劍所到之處一次次飛濺出血花。

    葉昔昭擔心自己靠近會讓虞紹衡分心,唯有萬般焦慮地站在原地。她狠狠掐了掐手臂,還有些不能相信所看到的——是在怎樣的原由之下,竟讓鍾離炏與蕭旬走到了這般不計代價的地步?只為喬安麼?她不覺得是這樣,最起碼,不完全是,一定還有別的原由。

    蕭旬在應對圍攻之餘,眼角瞥見兩個人抽身離開,直奔喬安而去。

    喬安仍舊雲淡風輕地站在原地。

    這女人擺明了是活膩了的樣子……

    “紹衡,交給你了!”蕭旬飛快交待一句,騰身到了喬安附近,手起劍落,將有意攻擊喬安的兩人依次斬殺。

    虞紹衡應對圍攻之人,已經是游刃有餘。葉昔昭愈發確定這於他而言不過是小小風波,之後視線投注到鍾離炏身上。他就站在蕭旬後方,她擔心他會從蕭旬背後出手暗算。

    接下來的事,沒有出乎她所料,卻另有險情發生——

    鍾離炏左手拔出長劍,全力襲向蕭旬。

    “小心!”虞紹衡出聲時,手中長劍飛出,擊中鍾離炏手中劍身,隨即腳尖踢飛一名侍衛的劍,抬手接住。

    蕭旬意識到險情時便已轉身。

    可在這瞬息間,鍾離珊身邊侍女卻從袖中抽出一柄短劍,拼盡全力襲向蕭旬。

    **

    鍾離炏之前已經準備充足,可真正的殺招,卻是侍女對蕭旬的偷襲。

    誰都不會料到鍾離珊身邊侍女竟是習武之人。鍾離珊也沒料到,見此情形,驚呼出聲。

    葉昔昭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了。虞紹衡能幫蕭旬一次,卻不能在這情形下再幫第二次,一是沒有料到,二是近前還有幾人拼死也要困住他。

    有時候,你會覺得一兩年的光陰在記憶之中,宛若雁過無痕,因為平淡如水,沒有令情緒起伏的事發生。

    有時候,你會覺得瞬息之間的巨變在記憶之中,漫長無際,因為你在那瞬間的情緒大起大落,卻無從扭轉局面。葉昔昭與虞紹衡做不到,蕭旬明知自己置身險境,也無絲毫把握做到全身而退。

    可局面還是被全然扭轉了——

    千鈞一發之際,喬安飛身過去,生生為蕭旬接下了那一劍。

    她漠視蕭府中人已久,甚至漠視自己生死,可在夫婿身陷險境時,毫不猶豫地幫他擋下了凶險。

    付出的代價,卻是她代替他負傷。

    短劍刺中了喬安腹部。

    那名侍女陰毒一笑,分外殘酷地將短劍猛力拔出。

    鮮血自傷口飛濺而出。

    蕭旬利用這間隙出手,長劍揮出,正中侍女心脈。

    虞紹衡看到這情形,怒火中燒,手中一招一式變得狠辣迅捷之至,迅速將圍攻自己的人一一斬殺之後,他到了鍾離炏面前,滴著血的劍尖毫不猶豫地刺入鍾離炏肩頭。

    葉昔昭先是抬手擋住了視線,本能驅使下,她不願意接受更不願意看到喬安經歷這樣的磨難。隨即,手放下來,疾步趕到了喬安身邊。

    “喬安……”

    “喬安!”

    先出聲的是蕭旬,他語聲十分沙啞。

    隨即出聲的是一道女聲,語調焦慮至極。

    葉昔昭全無心思去顧及別的,到了喬安身邊時已是淚眼模糊,無助地去摀住喬安的傷口,試圖阻止她汩汩湧出的鮮血。之後才想到喬宸,失聲道:“喬宸!快來!”

    喬宸也已滿臉是淚,蹲下來,扯下一塊衣襟,用力堵住傷口止血。

    “喬安。”蕭旬要抱起喬安,對喬宸道,“去禪房為她療傷!”

    喬宸點頭。

    喬安卻是搖了搖頭,甚至要推開蕭旬,“不急。蕭旬,聽我說幾句話。”

    跟在葉昔昭身邊的人道:“屬下去命人準備療傷所需之物。”

    蕭旬聞言,這才不再移動喬安,席地坐在地上抱著她,先聽她說話。

    喬安唇色一點一點失色變得蒼白,神色卻似是渾然不覺疼痛。她垂了眼瞼,手勢吃力地取出一個荷包,之後遞給葉昔昭,“幫我打開。”

    葉昔昭點頭,將荷包打開來,手一直微微顫抖著,之後,她看到了裡面有著十多顆黑色水晶珠,猜測著這才是喬安要的,連忙取出幾顆,送到喬安手裡。

    喬安將黑水晶珠遞給蕭旬手中,“蕭旬,到此時了,也該物歸原主了。”

    蕭旬斂目看著手中物,神色由不解到了詫異,“你……”

    喬安抿出一抹平寧的笑,“與你說過多少次,是我一心要嫁你,你總是不信。”

    “你就是幾年前……”

    “不說這些了。”喬安語聲已慢慢變得虛弱,“只是覺得,眼下生死難測,便是要死,也不該在死後還要被你誤解嫌棄。”

    蕭旬俯首,下巴摩挲著喬安的額頭,語聲中盡是歉疚,“我……我對不起你。”

    “也別說這些,聽我說……”喬安笑意蒼涼,“我若不死,痊癒後,請你允我與姐姐返鄉……我若身死,請你送我一紙休書,讓姐姐帶著我的靈柩返鄉。”

    蕭旬無措地道:“喬安,你也別急著說這些,讓我彌補你。”

    “彌補?”喬安語帶諷刺,“為著我一廂情願,為著我替你擋下一劍,為此彌補……我還真……不稀罕。”

    目光錯轉,喬安看到了已被虞紹衡刺傷倒地不起的鍾離炏,語聲中諷刺意味更濃,“你為了與鍾離炏的私怨才娶了我……他對我起初或許有一點真心,後來,卻是為了與你的恩怨……利用任何機會接近我,讓你對我愈發鄙棄、懷疑……可你,竟堅信我是利用你才嫁了你……”再看向蕭旬的時候,她眼中寫滿了絕望,“你告訴我,我在你們心裡,算是個什麼東西?……嗯?報復對方的工具,為你生兒育女的工具,是麼?”

    葉昔昭與喬宸俱是別轉臉,一再擦拭臉上的淚,淚水卻似斷了線的珍珠,一再掉落,無從休止。

    “只是可憐我雙親……那樣一身傲骨的人,為著我一己心願,雖是不願,還是讓我遠嫁至京城……他們若知道,我成婚後一直被你棄若敝屣,丟盡了喬家人的臉……”喬安說不下去了,眼中閃爍出淚光。

    重重喘息之後,喬安又抿出一抹笑,“我捫心自問,對你已是仁至義盡。你若還是那個我欽佩的男人,就成全我。我請你也成全我一次。”

    “你想如願,就先活下來!”蕭旬語聲沉重,“我只要你活著,你活著我才會讓你如願。否則,你死了也是我蕭旬的人。”

    語畢,他站起身來,抱著喬安,疾步走向禪房。

    虞紹衡在一旁目睹了這一切,之後漠聲下令:“將他腳筋挑斷!”

    暗衛應聲稱是,走近鍾離炏。

    腳筋挑斷……鍾離炏整個人是真的廢了。

    鍾離珊之前只料定了鍾離炏如願後的情形,卻完全沒想過他事敗後會落得這般境地,聞聲疾步到了虞紹衡面前,稍一遲疑之後,跪到了他面前,“侯爺!不可如此!若是這般,你與王府之間的仇恨就無從化解了啊……”

    虞紹衡漠然一笑,“本就不需化解。”

    鍾離珊又急切地道:“我知道,我父兄如今都在閉門思過,不該出門尋釁滋事,是我兄長糊塗,可是……”

    她沒有再說下去,因為看到暗衛已經聽從虞紹衡命令行事,更聽到了鍾離炏負痛之下的兩聲悶哼。

    虞紹衡已經踱步至別處,正斂目看著鍾離炏死傷的侍衛,又吩咐道:“查清這些人從何而來,盡快!”

    “是!”

    靖王府的侍衛,身手不可能與暗衛不相上下,這一批人,怕是鍾離炏與人借來幫他對付蕭旬的。

    **

    凶險爭鬥之後,局面是兩敗俱傷。

    鍾離炏再不能如常行走,喬安生死未卜。

    大殿前的院落風波逝去之後,寺中人才現身——這些人也是平白被殃及了,被鍾離炏命專人看押了起來,鑑於看押之人有王府侍衛令牌在手,出家人又不太了解朝堂動向,不知道靖王正在府中閉門思過,更不知王府中人已不便也不該再對何人頤指氣使,也只有聽命行事。說到底,便是心知肚明,也只能是裝作不知道——靖王是皇親國戚,想再現朝堂是何等容易之事。

    葉昔昭與虞紹衡先去了禪房,之後即刻送太夫人回府。

    不論怎樣擔心喬安,葉昔昭也不能在這時候寸步不離地守候,她還要顧及家人。

    太夫人回到府中,聽聞此事經過之後,擔憂地看向虞紹衡:“靖王世子沒個分寸,蕭旬陪著他胡鬧,如今你又介入了——這到底是你們為官時恩怨太多,還是皇上的意思?”她只是不能相信,自己的兒子是率性而為之人。

    虞紹衡思忖片刻,笑,“兼而有之。”

    太夫人與葉昔昭立時放鬆許多。

    隨即,太夫人還是苦笑著嘆息道:“有些話,也只能與你們在房裡說說——皇上與你們讓靖王這般難堪,當真不怕靖王急怒之下生出別的心思?”

    別的心思,自然是指犯上作亂的心思。

    虞紹衡卻很是平靜,“有別的心思,若能顯山露水再好不過。皇上無意讓世子成器,娘還不知皇上是什麼心思麼?”

    太夫人自然看得出,卻還是無奈,“不論怎麼說,這般行徑,知情人只當你們是有意為之,不知情的卻只當你們是率性而為目中無人,還是欠考慮了。”說著話又笑了,“可皇上不怕事大,甚而不怕鬧笑話,別人又有什麼法子?”

    動輒逃出宮的皇上,在有些事情上,你真不能怪他及重臣離經叛道。

    之後,太夫人研讀著葉昔昭的神色,溫聲道:“你與蕭夫人最近走動得近,眼下她又出了這等事,便過去看看吧。”

    葉昔昭順勢稱是。

    太夫人又叮囑虞紹衡:“左右你今日也無事,陪著昔昭過去吧。靖王府若是惱怒之下,連昔昭都要算計,我可是吃不消。”

    虞紹衡頷首一笑,與葉昔昭趕往蕭旬府邸。

    路上,葉昔昭問道:“依你看,喬安會有性命之憂麼?”

    虞紹衡道:“我不便細看傷勢,無從判斷。”

    “真是怕她出了差池……若是就這樣香消玉殞,這一生不是太冤了麼?”葉昔昭說著話,險些就又落淚,“總要給蕭旬一個彌補她的機會才是。”轉念想到喬安的話,又是頹然,“喬安不肯給他這種機會。”

    “那也是蕭旬自作自受。”虞紹衡在事發後,也聽到了喬安的每一句話,“他每一日,要麼忙於公務,要麼忙於找人飲酒,就是不肯對家中事上心。換了誰是喬安,也早已心灰意冷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eauyah 發表於 2016-6-27 11:35 PM

第74章

    葉昔昭思忖片刻,攜了他的手,“先前我一無是處,你是怎麼忍過來的?”

    虞紹衡側目相看,見她掛著淺笑,只是要解惑而已,也便實言相告,“你不同。你是我認定的人,娶你進門,不論你怎樣,我都理當善待、呵護。”

    “不曾心寒?”

    “也曾有過些許失望,只覺是在情理之中。”虞紹衡其實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不足之處,“我不是能一直對誰付諸耐心之人,也有過錯,卻不知如何更改局面。最重要的,是你我不論怎樣,我都認可你。而蕭旬、喬安與我們不同。”

    “的確是。”聽喬安的話音兒,蕭旬分明是對她猜忌、嫌棄太重。否則,她又如何會在今時萬念俱灰只求離開?

    **

    喬安被送回府中之後,昏迷不醒。

    蕭旬站在病床前,凝視她許久,吩咐丫鬟:“好生服侍著。”之後離府,轉去宮中面聖。

    講述完寺裡的事,蕭旬將一封書信呈上,“是微臣二弟冒死去靖王府所得。”

    鍾離燁取出信件,斂目相看,許久才問道:“確認是蔣毅筆跡?”

    蔣毅,承遠王,皇后之父,靖王奉召回京後,蔣毅擁兵鎮守承遠一帶。

    承遠隸屬漠北,位居邊境。

    蕭旬稱是。

    鍾離燁又問:“鍾離炏果真成了廢人?”

    蕭旬再度稱是。

    “你們謹慎些,切勿吃了暗虧。”鍾離燁叮囑完,打量著蕭旬神色,“回府去安心照看病人,別的事容朕與人商議之後再做定奪。”

    蕭旬謝恩離開。

    回到府中,得知虞紹衡與葉昔昭來過了,兩人詢問過喬安病情,停留些時候又回府了。

    蕭旬坐在廳堂的羅漢床上,摸出酒壺,又丟到一旁。他取出了喬安給他的黑水晶珠,一顆一顆細細看過去。

    有兩顆珠子,有著他以前刻意劃下的痕跡。

    原來她早就識得他。

    他將東西收起,起身到了寢室,坐在病床前,握住了喬安的手,想藉一些氣力給她,靜靜等她醒來。

    **

    兩日後,葉昔昭才得到了喬安醒來的消息。

    前來傳信之人替喬安道謝,之後說喬安暫時不想見客。

    有些人就是這樣,負了傷、情緒焦慮之下,不想見到任何人,更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葉昔昭理解,她要的也只是喬安醒來的結果。

    至於虞紹衡,這今日一再被傳召入宮,三天有兩天夜不歸宿留在宮裡。孟氏來過一次,說葉舒玄也是如此。

    葉昔昭隱隱地感覺到,皇上怕是又要有大動作了,這一次,應該是要剷除靖王及其暗中培養的勢力。

    只是之於這件事,謀劃是一回事,實施又是一回事,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結束。

    不論怎樣,前世相府真正的仇家被皇上蓄意剷除總歸是好事。

    幾日里,葉昔昭不時去二夫人房裡坐坐。

    二夫人除了偶爾想吃一些不合節氣的水果、食物,全無別的反應。

    太夫人聽葉昔昭說了,笑呵呵地道:“這孩子倒是個有福氣的。”

    葉昔昭笑著點頭,又道:“您猜二弟妹今日想吃什麼?”

    太夫人自然是猜不出的,“快跟我說說。”

    葉昔昭忽閃著眼睛道:“今日二弟妹忽然想吃肉丁打滷麵了,她平日可是不喜歡吃這個的。”

    太夫人笑道:“如今她想不想吃什麼,她做不了主了,都要看胎兒。”

    晚間請安時,虞紹謙與二夫人一起到了太夫人房裡。虞紹謙還如以往沉默寡言,只是眉宇間透著一份喜悅。夫妻兩個站在一起,什麼都不說,都能讓人感覺到流淌在彼此之間的那份愜意安穩。

    真是惹人羨慕——葉昔昭暗自慨嘆。

    不知她與虞紹衡何時能有這一日,不知到那時的虞紹衡會是什麼反應。

    眼下是無從揣度的,那廝根本就不在意這件事的樣子——她當然也明白,他只是不想流露哪怕一點點心急的意思。

    喬安受傷七日之後,有人前來告知葉昔昭,喬安即日要回隆城了,如果她得空便去蕭府一趟。

    葉昔昭一聽這話就難過起來,慌忙告知了太夫人一聲,動身去了蕭府。

    到了那裡才知,喬安兩個弟弟來到京城了。都是十四五歲的少年,氣宇軒昂,站在廳堂內,面上有著隱忍不發的火氣。這不需想也能猜出,是喬安早就設法給娘家去信了,眼下只是與受傷之事趕在了一起。

    喬安氣色很差,臉色甚是蒼白,本就淺淡的唇色亦是微微泛白。她坐在廳堂的椅子上,看到葉昔昭,微笑著探手,“昔昭。”

    葉昔昭快步到了她近前,握住了她的手。她到秋日後,手就有些發涼,喬安的手卻是涼冰冰的。 “真的決心要走了?”

    喬安點一點頭,“是。日後得了閒,我來京城探望你。”

    這話讓人聽了愈發傷感,喬安不是決心要走,只是決心要離開蕭府,離開蕭旬。葉昔昭忍下心頭酸楚,視線遊轉,見蕭旬從里間緩步踱出。

    他明顯地消瘦了許多,目光暗沉,神色中滿含落寞不捨。

    他取出了一件斗篷,到了喬安身側,幫她披在身上。

    喬安脊背立時挺直得有些僵硬,明顯的抵觸。

    蕭旬勾出一抹笑,“你先返回隆城,我過些日子就過去。”

    “到了隆城,不怕被人活活打死在喬府?”喬安的話雖刻薄,語聲卻不含情緒,只是慣於與他這麼說話了。

    “不怕,該打,該死。”

    葉昔昭聽著夫妻二人這般的對話,無語。

    喬安似笑非笑,要站起身。

    蕭旬與葉昔昭一左一右扶著她。

    喬安看向喬宸,“都準備好了麼?”

    喬宸點一點頭。

    “那就走吧。”喬安推開了蕭旬,“我自己走得了。”空閒出來的一手握住了葉昔昭的手,“日後我寫信給你。”

    葉昔昭點頭,“好。”

    行至垂花門外,喬安轉身回望,漾出了特別柔和的笑容,眼中毫無留戀。末了,她看住蕭旬,“你公務忙,沒了公務更忙,就不需前去隆城了。我雖說煩你煩得要死,卻也不願見你被我爹活活打死。”

    蕭旬不接這話,只是道:“我派了些人護你們平安抵達隆城,你別攆他們。”

    “隨你。”喬安緩步走到馬車前。

    “喬安。”蕭旬跟了上去。

    “嗯?”

    “我要你回來。給我些時間。”

    喬安笑了笑,“還有呢?”

    “傷還沒痊癒,又是長途跋涉,照顧好自己。”

    “記下了。”喬安側身看向葉昔昭,輕輕擺一擺手,“珍重。”

    葉昔昭勉強抿出個笑容,“你也是。”

    喬安上了馬車,喬宸與兩個弟弟也隨之上了後面的馬車。

    就這樣,一行人離開蕭府。

    蕭旬一直站在原地,靜靜看著喬安所乘馬車離開自己眼界。

    “蕭旬,”葉昔昭出聲喚他,“我還能在蕭府再看到喬安麼?”

    “會。”蕭旬語聲篤定,“忙過這一段,我便是什麼也不做,也要將她尋回來。”

    “你要說到做到。”葉昔昭語聲滿是傷感,“換個旁人,我興許會為喬安高興,可你不同,你是侯爺的摯友,我希望你的日子過得如意。 ”

    “多謝。”蕭旬這才看向葉昔昭,“是我欠了她太多,欠人的就要加倍償還。”

    “那你……這些日子……”這些日子都不曾試圖挽留喬安麼?葉昔昭想問的是這個。

    “她根本不理我,今日之前,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蕭旬自嘲一笑,“換了我是她,也會如此。她眼下留在蕭府,心裡會更苦。所以還是先讓她返鄉。”

    “也對。”

    葉昔昭也在這時,回身望瞭望垂花門內的景緻,一切還如她上次前來。可是因著喬安的走,心里便空落落的。

    隨即,她道辭回府。

    神色悵惘地到了寢室,意外地發現虞紹衡居然這麼早就回來了。此刻歪在床上,斂目看著一幅地形圖。發現她走進門來,拍拍身側,笑,“不知情的,又會以為是我給你氣受了。”

    葉昔昭坐到他身側,又倒□去,把臉埋在他胸膛,“喬安走了,我難受著呢。”

    虞紹衡安撫地拍拍她肩頭,“沒事。她回來之前,你們多通信便是。”他也知道,她來往的府外人只有喬安一個,兩女子雖說來往時日不長,情分卻是不淺。朋友一朝分別,喬安又是帶著傷病上路,換了誰也少不得難過。

    葉昔昭喃喃地道:“喬安幫了我好多,你都不知道。她每次前來,都會告訴我紹筠的近況,我擔心的時候,她總是出言寬慰。她比你們以為的不知好了多少倍,都怪蕭旬。”

    “對,都怪那廝,分明就是個混賬。”說著話,虞紹衡從枕下摸出一封信,“想不想看?”

    葉昔昭坐起身來,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什麼人的書信竟需要他親手轉交。片刻猶豫後,問道:“難不成是你寫給我的?”

    虞紹衡攬過她,咬了咬她尖尖的小下巴,“你見過哪對夫妻朝夕相對還寫信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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