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安娜 -【冥帝與小魚精的三生三世:青痕札記】《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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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拿鐵 發表於 2014-3-14 07:08 PM

第十三章 冥帝

  身下柔軟的衰草地,被我 壓出了一處小小的淺窠。頭頂之上,是一顆一顆燦若珠玉的星子。

  晚風有些涼呢,這一次,他竟然沒有親我,也沒有再與我交合,而是將我的身子輕輕送入河堤之下的柔波內。

  我有些失望,仰著小臉,攀在近岸,一眨不眨地望著岸上的他。

  他莫非又要丟下青痕了麼?

  他的眼中,俱是青痕看不懂的深意,淺淡得就好像我身下的水波。我望得有些難過,假意扭過小臉去看遠處的樹影,順勢背過身子。

  腦後,卻傳來他的沉聲。

  “青痕這是要去哪里?”

  我登時歪過腦袋看向他,他的衣衫也叫風拂起,默立在那些楊枝下,那副形容,叫我想起那一日他在青丘山的模樣。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悄悄垂下脖頸,先在自個肚內搜腸刮肚地思慮了數個來回,這才驀地抬起腦袋,脆生生應道:“青痕——”

  他挑起眉。

  我擺下魚尾,往前移了一步,仰頭接道:“青痕,是有要緊事要回桃花溪呢。”

  “哦?”

  我骨碌碌轉下眼眸,想也不想即大言不慚地再道:“青痕原本是想告訴那些鯉魚精,青痕自個也有眼淚了呢。”

  他面上依舊不動聲色,低頭瞧著足下的我,淡淡接道:“是嗎?”

  我重重點下腦袋,突然間又想起了什麼,忙嬌聲再應道:“青痕的札記還留在九仙觀外的樹洞內,青痕原本就是要回去的。”

  那本劄記,一直被我仔細藏在觀外的老桃樹下,臨行前,竟不曾來得及去取呢。

  他俯身望著我,我昂起小臉,歪頭也看著他。

  這一刻,就連天上的星子都比不過他眸內的光芒,可是他那副神情,分明是揶揄。我心虛地咽下口水,終是在他炯炯的眸光中,垂下了腦門,小臉一 點一點漲得通紅。

  耳畔,傳來隱約的蟲鳴,也傳來他縱聲的大笑。就在那瀲灩如水的夜色中,大笑著揮動衣袖,揮出了道道微瀾,好似朵朵嬌美的睡蓮,盛開在我的身側。

  只聽他含笑向半空中命道:“莫顏。”

  隨著他的諭令,青痕的頭頂果真憑空降下了一朵祥雲。上面,躬身立了一位素衣的冥將,低頭小心應道:“小的在。”

  “給我將她送回九仙山,叫緣池仙翁好生看管。”

  “小的遵命。”

  我登時握緊小手,自水中支起身子,瞪大眼眸,滿臉都是不情不願的怨憤。

  莫顏目瞪口呆地望著我,再低頭悄悄瞧一眼他,嚇得面色慘白,一時竟忘了下來擒我。

  他並未動怒,不過雲淡風輕地接道:“小鯉魚,我此時尚有要緊事要處理,沒空和你囉嗦,我讓莫顏先送你回去。”

  可是青痕不要這麼早就回去呢。

  他看著水中怒目圓睜的我,再看一眼自個面前的手下,這才斂了笑意命道:“去陰曹和他們說,就說我知道了,那些人都給我盡數殺了。”

  “是。”

  臨去前,莫顏再偷眼瞧下我,躬身再請著命:“方才閻君差人來稟,一共有五萬人。”

  天上的月影,在這一瞬間也叫浮雲遮住,我往後蹭了蹭,躲進一樹楊枝的陰影中。

  縱,再垂著脖頸,也分明聽見頭頂的他道:“傳我口諭,如果叫我瞧見這些人活過五更,我唯他是問。”語氣平淡至極,宛若微風拂過水瀾,聽不見 絲毫的猶疑和起伏。

  “是。”

  話音未落,眼前的莫顏又再低頭朝他拜了一拜,不過眨眼間,已翻了一個筋斗雲,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應聲哆嗦了一下,屏著氣息剛想沉入水中,卻見他已然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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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拿鐵 發表於 2014-3-14 07:10 PM

第十四章 我討厭你

  他低頭笑:“青痕怎麼了?”

  我佯作不經意地望一眼遠處的水道,強忍著心內的焦急,指著彼處道:“青痕餓了呢。岐華,我去摘些野花好不好?”

  可是,我的話音已經落了許久,都不見他有應。我悄悄扭過小臉,用眼角餘光瞧了瞧身後的他。

  不知為何,這一刻的他,與往日完全不類。

  我被他身上的冷意嚇住,低低垂下腦袋,只敢偷偷打量他在水中的倒影。

  耳畔,傳來他的沉聲:“青痕知道去路麼?”

  我聞聲登時仰起小臉,討好地朝他揚一揚我手內一直捨不得太早納入的魚筋,綻開一抹甜笑:“青痕有魚筋,不怕呢。”

  他嗤笑一聲。

  未等我再應,身下的河谷已猛地一沉,我根本猝不及防,一個趔趄就在水下栽了個倒栽蔥。

  狂風乍起,就連周遭的河水也在這一瞬間暴漲了一丈有餘,害得我在水下一連嗆了好幾涼水,嗆得青痕差點背過氣去。

  等到再浮出水面,見他依舊立在岸邊,背負雙手,漠然瞧著足下的我,那副俊俏的容顏之上,瞧不出有絲毫動容。

  我被他瞧得有些生氣,竟一時忘了害怕,自水下支起身子,也毫不示弱圓睜著眼眸朝他瞪回去。

  他似是笑了一下,那笑容看得青痕心內一陣一陣痛得緊,只見他淡淡再接道:“果然是沒心沒肺的妖孽。”

  妖孽。

  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叫我。

  我心內難過異常,故意繃緊小臉,只當不曾聽見過一般,只將身子一點一點沉入水底。一直沉到最深處,再急急擺下尾巴,一口氣往前遊去。

  妖為下,人居中,仙為上。

  岐華,青痕並不笨。

  我知道你不會來,青痕只是不想再瞧見你如此嫌惡我的表情。我把那本劄記故意落在九仙觀,藏在那棵老桃樹的樹洞內,一來青痕捨不得叫水打濕了它,再者,青痕想要自此忘了你。

  雖說我只喝過一小口忘川水,只要我再回到桃花溪,時日久了,我一定可以再忘了你呢,就像當初我忽然間就記不起你的模樣。

  風浪愈來愈大,那些惡浪仿佛要將我一口吞掉,狠狠朝我兜頭砸來。

  非但那些惡浪欺負我,就連冰冷的河水也激得我的眼眶生疼,我猛地一個激靈從那些浪頭中躍起,朝著身後百步之外的他叫道:“岐華,我討厭你呢。”

  他動也不動,我氣得不行,一口氣再遊回他置身的近岸。攀住那河堤,昂起腦袋,惡狠狠地朝他叫道:“青痕討厭那些功課,討厭那些仙家呢!我也討厭她,討厭你和她成親!”

  他低頭望住我,隔了許久才淡淡接道:“誰說我已經娶了她?”

  一面說,一面俯下身,朝我伸出一隻長臂,面上,俱是我看不懂的形容。

  長指輕輕撫上我的發絲,一下一下,隨著他的動作,風浪也在一點一點停歇。天上的月輪終於又爬出了雲層,有溶溶的月華灑在我與他的身上。

  “青痕哭了?”

  我咽一口口水,從他的手掌中背過小臉,故作滿不在乎地道:“我才不會哭,我喜歡的是玄蛇精呢。”

  “是麼?”

  我斜睨他一眼,只當充耳不聞。

  “小鯉魚,你當真以為我很清閒?我沒閒情和你在這裏囉嗦,給我老老實實閉上眼睛。”

  我瞪大眼眸,我才不要閉上眼睛。

  但,才瞪了一刻,終是忍不住心內的歡喜,一把自水中撲向他懷內。也顧不得滿身的濕漉,重重砸向他,一面埋首在他身前,一面格格大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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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拿鐵 發表於 2014-3-14 07:11 PM

第十五章 撞破

  他被我濺了一身的水,我緊緊攥著他的袍衫,渾然忘了自個羅裙下的痛楚,也忘了他實乃這天地間至尊無上的帝尊。

  天地萬物,或生或死,幾時死,何時生,一如方才那五萬人眾的性命,俱在他區區一念之間。

  “青痕自己認得回去的路麼?”

  我正低頭忙著念動咒語,未等我將魚尾變成人的腿足,頭頂之上,已傳出他的訊問。

  我有些不樂意地抬起腦袋,卻望進他絲毫沒有商量的眼眸中,玉立在那些垂楊的枝條下,再淺淡地移去視線,望向遠處的夜闌。

  鼻尖處,忽然嗅到另一股再熟悉不過的甜香,我悄悄回過小臉,但只見他原本背負在身後的手掌內,叫風拂起的衣袖間,不知何時竟多了幾枝雪白的梨蕊。

  清香四溢,新鮮異常。

  我轉下眼眸,悄悄自他的指間抽出一枝,一連揪了數朵,忙不迭地填進自個的嘴巴。才胡亂咽了幾口,腦後,卻聽見響動。

  我抱著梨枝,坐在堤岸上,好奇地扭過臉去瞧,待見到眼前的場景,卻不由得呆住。

  天色竟好像透亮了一般呢,有七彩的雲霞,盛開在漫天之上。

  那些雲朵上,密密麻麻站著的,非但有大大小小形容各異的神仙,更有全副鎧甲的天兵天將。

  人數雖不甚多,耳畔,卻傳出山呼一般的聲響,那是他們向他齊齊跪拜的齊聲。

  就在這些人的最前列,尚立了一名白衣男子,自始至終都不曾向他跪下,甚至連欠下身都不曾。雪白的衣袂隨風鼓動,低頭望著雲端之下的我,正擠眉弄眼笑個不歇呢。

  我瞪大眼眸,差點被他噎到,指尖用力握著手心內的枝條,他的模樣,青痕化成灰都認得。

  他竟然是玉帝呢。

  他似乎笑了下,順手將手中的梨枝扔給我,點頭應道:“都起來吧。”

  那些原本跪倒的神仙們,聞聲一個個爬起身。有些人,身子雖已然立起,腰背卻越發俯低了下去,一面還偷偷用衣袖擦著腦門上的冷汗。

  只見玉帝回身朝其中一個手執仙杖鶴髮童顏的老傢夥使了個眼色,那人即刻步出佇列,俯身再朝河堤上的他拜了數拜,揚聲道:“小的,見過帝尊。帝尊——”

  他卻一揮袍袖,即刻打斷他道:“我知道了,無需爾多言。”語氣雖尋常,卻是再冷淡不過。

  那人賊溜溜地瞧了一眼自個身旁的玉帝帝尊,又偷偷抬眼睨了我一眼,好像極辛苦般,硬是咽下了後面的言語。雖說是在一旁斂眉低目,但那副神情,瞧著不情不願得緊呢。

  “岐華,我正好和幾位仙家路過此處,老遠就瞧見你的鑾駕,我明明叫他們不要打擾你,可他們這幾個偏偏不敢輕慢。”

  “哈哈哈,都怪你平常對他們約束太緊,嚇破了他們的膽。”

  “白水,你平素的性子最平和,你說是麼?”

  他身後的女子這才慢慢移出,駕了一朵祥雲,徐徐落至他跟前。

  白衣勝雪,烏髮如雲,清麗的嬌顏之上,含了一抹最柔和安靜不過的淺笑,就在他面前的柔波上,朝他徐徐跪倒,輕聲叩拜道:“瑤英,參見帝尊。”

  清風拂起他青色的衣衫,他淡淡地笑了,只當瞧不見面前的玉帝一般,點頭笑道:“起來吧。”一面說,一面俯身接過她朝他伸出的指尖,那語氣,分明是溫柔憐恤之意。

  我皺下小臉,歪過腦袋,在他身後一眨不眨地瞧著他們的形容。

  她卻望著我笑了,好像一副極高興又極欣慰的模樣。

  我握緊自個手內的梨枝,握得手心生生地疼,扭過小臉佯作去瞧遠處的鸞鳥,故意不看她呢。

  腦後卻傳來他的笑語:“看來今日玉帝好雅興。”

  “哈哈哈,哪里哪里,我哪里比得過冥帝一半的閒情!爾等說是不是?”

  但,那些人聽了,腰身已是俯得愈發低了去,一個個,不停試著頭上仿似永遠擦不淨的汗膩,根本不敢拿正眼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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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拿鐵 發表於 2014-3-14 07:13 PM

第十六章 一坨泥團

  玉帝一面托著自個的下巴,一面好像才剛瞧見了我一般,瞪大眼眸,饒有興趣地將視線從他身上移向我。

  “這位小……是——?”

  他一笑,卻不應。背負著雙手,玉立在那些隨風輕拂的楊枝下,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眸也隨著玉帝落在我身上。

  可是,那些雲朵上的大小仙家們顯然已經按捺不住了。其中有幾個伸出衣袖,一面用手指著我,一面才要像在花朝節上那般出言斥責我,眼角餘光再瞧瞧我身旁的他,一個個愣是強忍著又再放下。

  面前的瑤英公主,卻朝我俯下身來,在我面前柔聲教道:“青痕,該去拜見玉帝帝尊才對。”

  我手握著我的梨枝,身子往後挪了挪,繃緊了小臉,一本正經地瞧著雲端之上的玉帝。我不喜歡她如此靠近我呢。

  他也正朝著我笑,挑著一雙眉毛,笑得得意異常。

  可是他明明早就認得青痕,此刻,卻故意裝作不認識我。

  瑤英見我不動,只得彎著纖腰,朝我略略又加重了語氣低道:“青痕?”

  我只當沒瞧見她,歪過腦袋,故意繞開她堵在我面前的身影,去瞧她身後的他。他似是一早料定我會去瞧他,緩緩掉轉過視線,似笑非笑地看著別處的堤岸。

  青痕並不笨,我當然知道要拜見玉帝,可是,我一聽見她叫我做,我心裏就百般不樂意呢。

  我心內氣惱得緊,強忍著心頭的嫌惡,只用眼角餘光,斜睨了她一眼,一面手忙腳亂地爬上岸去。

  登時,所有人都一齊瞧見了我羅裙之下的那只小小丑醜的魚尾。

  一時間,滿座譁然。

  那些齊刷刷的眸光中,什麼樣的形容都有,卻都是強抑著,明明寫在臉上,卻又故作高深莫辨。

  這些眼光,青痕五百年內早就識得,又豈會瞧不出?

  我只顧低頭忙著我的魚尾,輕撚指尖,默念著自個心內的咒語。這一次,青痕居然極爭氣呢,居然一蹴而就,一次就變成了一雙雪白嬌嫩的腿足。

  我沾沾自喜地抬起小臉,才要轉身,身後,果真又傳出她呱噪無比的痛惜之聲。

  “青痕?”

  我聞聲回頭,她居然又拎著裙裾往前挪了小半步,似是要追來的模樣。嬌美的容顏之上,俱是再分明不過的擔憂。

  我不禁怒從心起,強忍著周身一陣緊過一陣的痛楚,蹲下小小的身子,撿起自個足下的那一坨泥團,隔了四五步有餘,用力朝她砸去。

  臨出手之前,我特意抬眼偷偷去瞧他的形容,這一次,青痕並未直接擲向她的身形,而是直奔她足下的衰草而去。

  周遭,萬籟俱靜,就連樹下的清風,也仿佛被我驚得戛然而止。

  眼前,是泥巴四濺而起的狼籍,濺得她滿身滿臉。耳內,是泥塊落地粉碎的重音,落於堤岸之上,倒仿似落入了人心內。

  汙了她雪白的衣衫不說,更汙了她皎潔如月華的素顏,就連柔軟的髮髻之上,也濺了許多個泥點。

  那些高矮胖瘦不齊的仙家,差一點沒將自個的眼珠子瞪得掉下來,一個個目瞪口呆一眨不眨地低頭瞧著我。

  最先出聲的,還是那位立在雲層最高處的玉帝。只見他擊掌俯身大笑不止,一面笑,一面還環顧自個身側的大小仙家,好像要他們也一起跟著他附和。

  “哈哈哈,這位小……鯉魚精確實很有幾分趣味,連我瞧著都忍不住動心,冥帝覺得呢?”

  我順著所有人的視線,悄悄抬眼去瞧他。

  他卻淡淡笑了,那副形容雖是笑,卻足以讓天地山川都為之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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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拿鐵 發表於 2014-3-14 07:14 PM

第十七章 懲戒

  天搖地動,頭頂的垂楊隨著驟起的狂風,拍打著人的衣衫。就在他身後,墨靄慢慢散盡,漸漸顯露出暗紅色的光與影。

  原來,方才的那些個夜幕深處,竟同樣密密麻麻佈滿了全副鎧甲的冥將。

  原來,這便是玉帝方才所提及的他的鑾駕。

  有數道刺目的電光,自那些冥將的衣袖中淩空落下,再彙聚成一束堪比日頭一般耀眼的強光,直奔玉帝身旁那位手執仙杖曾對他出言不遜的老傢夥而去。

  不過是眨眼間,只聽那人應聲而墜,斜斜自腳下的雲彩上栽落,身子剛落至河面,即已化為飛灰。

  餘下之人,早已嚇得身如篩糠,面如土色。更有幾個竟然站都站不住,一個趔趄跌坐在雲上。

  他緩緩再回過身來,面無表情地掃過我。

  我只覺自個的身子一緊,頃刻間,似有一道一道的繩索將我從頭到腳緊緊縛住。

  未及我掙紮,隨著其中一位冥將的手勢,我已然被他掌心的勁力,重重摁倒在玉帝的足下,就好像我真是在朝他三跪九叩一般。

  更多的光電不停擊下,擊在我小小的身軀之上。每擊一次,青痕就痛得一縮,那種鑽心之痛,比起當日的剝鱗之刑,幾乎分不出輕重來。

  我痛得想叫,卻似被什麼東西死死封住了喉嚨,根本發不出一絲聲響。

  腦後,傳來他淺淡的沉聲,再平淡不過地接道:“玉帝還滿意麼?”

  我拼命昂著脖頸,仰起小臉,望向自個頭頂之上的玉帝帝尊,只盼他能心存一念仁慈救下我。

  他先前不是認得青痕麼?他和他雖同樣是至高無上的帝尊,許多時候,卻遠比他要和氣許多。

  那些電光映在他白色的衣衫上,閃出最刺眼的光芒。他也在低頭瞧著我呢,一副平靜的面容之上,看不出一絲憐惜之意。就連原先的那副笑容,也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身後,他的聲音又再傳來,聽來隨性尋常至極,不帶絲毫暖意:“既然諸位如此好奇風某與這妖孽之間的糾葛,玉帝可有興趣當著這些人的面,聽風某再細述一遍?”

  他又叫我妖孽。

  愈來愈多冰冷的水滴,飛濺在我身上,我輕輕扭過小臉,去瞧他身側的水幕。

  就在那些由風浪堆砌的高牆之上,分明映出九仙山的最高處,那一座山之巔,那一方三生三世石。

  樹影搖曳的薄靄間,影影綽綽,赫然立著當日的玉帝、師傅和青痕。

  玉帝仿似猛然間被驚醒一般,驀地朝他擺著手臂,乾笑了數聲道:“毋庸毋庸,今日時辰已然不早,我看大家還是早些散了吧?”

  一面說,一面大笑著往後便退,臨走,還不忘用掌力推倒了那堵水幕。

  他嗤笑一聲,背負雙手,傲然玉立在河堤之上,任憑玉帝將那幕水牆卸去,就好像不曾瞧見青痕一般。

  風浪漸漸止了,我身上的束縛也漸漸松去。

  我低頭瞧著自個身上原本就襤褸的衣衫,此刻,它又被我方才吐出的血漬染得汙穢不堪。我輕輕沉入水下,往河谷的最深處沉去,生怕弄出一絲微瀾,叫頭頂之上的人瞧見我。

  有人在輕喚我的名字呢。

  卻並不是他。

  也不會是他。

  我握緊小手,將自個藏在河谷深處一塊巨大的怪石背後,緊緊抱住胸前的巨石,將小臉埋在石縫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楓拿鐵 發表於 2014-3-14 07:17 PM

第十八章 何處不相逢

  天色已經漸漸大亮了,頭頂之上,除了嘩嘩的流水之音,已再無其他。

  我悄悄自水下探出腦袋,前後左右東張西望了半天,但只見寬闊的河谷之上,堤岸兩側隨風飄蕩的垂楊枝條間,又只剩下青痕一個活物。

  我心內難過,垂下腦袋,用掌心捧了滿滿一手心的河水,胡亂潑向遠處。

  但,水花還未及落下,空蕩的天地間,已隱隱有一把低沉的嗓音淩空響起。

  我驀地自那些漣漪中支起身子,抬頭望向自個頭頂的天穹,可是那裏除了有幾隻飛鳥和雲朵飛過,再無半點蹤影。

  可是,青痕不認得回去的路呢。

  我猛地再紮進水底,急急擺下魚尾,顧不得周身的傷處,一口氣往前遊去。

  不過才遊出數十裏,青痕的氣力便似要用盡,且越往前行,兩岸的水道也變得越來越狹窄。面前,已剩下一條淺淺的溪澗,再要前行,已再無去路。

  溪岸上,那些趕集的凡人絡繹不絕。間或有一陣又一陣的歡聲笑語朗朗響起,仿似一個個都有著天大的喜事。

  我心內好奇得緊,躲在近岸,自幾枝焦黑的枯枝背後,偷偷往那些人臉上瞧去。青痕長這麼大,還從未到這些凡人的集市上行走過呢。

  就在距我不過十步之外,正開著幾從淺色的野花,小小的骨朵上,尚帶著未乾的夜露。

  我不覺咽一口口水,屏住氣息,往前又爬了幾步。

  一面將自個藏在那些低低的衰草中間,一面撚動指尖,徐徐將衣裙下濕漉漉的魚尾變幻成人的雙足。

  骨碌碌的眼眸,絲毫不敢有懈怠地盯著遠處的行人,悄悄伸出手去摘。

  有嫋嫋的煙霧,自那些擔夫的爐灶中溢出,更有一些衣著光鮮的年輕男女,夾雜在這些販夫的中間匆匆路過。

  其中一個身段高挑膚色白淨的,眉眼之間,瞧著竟有些與當日的張瑞文相類,比起他還要俊上幾分呢。

  我坐在草叢中,一面揪著那些野花往自個嘴巴裏面送,一面目不轉睛地瞧著遠近經過的紅男綠女們。

  才啃了四五朵野花,青痕猛然間瞪大眼眸,再用力揉下自個的眼睫,剛剛那一個玄色的高大身影,看著竟活脫脫是玄蛇的背影呢。

  我忙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一路小跑著奔過去,只當對周遭那些鄙夷詫異的眼光視而不見。

  只見他俯下身,在一個懸著許多摺扇的攤販面前停下,隨意撿起一把墨色的骨扇,在手中徐徐展開。

  手心內的花束,早被我攥得凋零殆盡。

  我並不敢上前,隔了三五步,立在那些來往不絕的人群中,抱著手中被我揉成一團的花束,一眨不眨地仰著小臉望向他。

  青痕原本也想忍住,可是這一刻,青痕再見到他,竟再也忍不住心內的歡喜,從心頭一直到嘴角,竟然忍不住都笑開了花呢。

  他期期然轉過身來,擲了手中的扇子,含笑的眸光就在那一瞬間對上我望住他的眼光。

  我猛地收住笑意,換成一副再正經不過的形容,隨意丟了自個手內的殘花,好像從沒有瞧出他一般背過身去,佯裝去瞧我近旁的那些個陌生人。

  瞧了有片刻,這才回過小臉,一邊得意異常地轉下眼眸,一邊大言不慚地朝他格格笑出聲。

  玄蛇精呢。

  可是,他卻好像不認識我一樣,仔仔細細地再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好笑道:“這位元小友,在下認識你麼?!”

  我被他問得愣住,一雙眼眸瞪得溜圓,小臉上的形容也隨之慢慢繃緊。

  他低頭望住我,饒有興味地抄起一雙手臂,忽然間笑得咧開了大嘴。

  “喲,我道是誰,原來是小鯉魚哇!”

  “咳咳咳,小鯉魚,我說你怎麼你穿成這樣?你可不能怪我貴人多忘事,你瞧瞧你自個這身衣衫……咳咳咳,恕在下實在眼拙,一時竟沒能認出是你。”

  青痕並不笨呢,他這副形容,分明是在笑話青痕的衣衫襤褸。

  我握緊小手,狠狠朝他瞪回去,一張小小的臉龐已是氣得滿面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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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拿鐵 發表於 2014-3-14 07:19 PM

第十九章 喜歡與不喜歡

  他的眸光再落在我的雙足之上,嘴角彎出一抹促狹的笑意,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

  我順著他的視線去瞧,但只見原本濕漉漉的雙足之上,不知何時竟沾滿了汙淖不堪的塵灰。

  青痕一向極愛惜自個的容貌,也極愛乾淨,我低頭瞪著它瞧了半日,心內氣惱不已,強忍著痛,連連頓足。

  可是我越頓足,那些濕泥就愈發滑膩顯眼,再加上這一身破衣爛衫,這副形容,根本已與集市上的乞兒無異。

  我佯作鎮定,滿不在乎地昂起自個的脖頸,不過斜睨他一眼,只當自己滿不在乎呢。

  他長得那麼醜,青痕才不怕他笑話我。

  他的腰間依然系著那只酒囊,裏面,隱約飄出淺淡的酒糟之氣。掃一眼周遭的人群,這才回過臉來向我笑道:“怎麼,小鯉魚,你找我有事?”

  我被他問得有些心虛,垂下眼睫,佯裝去瞧面前那一把又一把的摺扇,不敢與他目接。

  他解下酒囊,仰頭喝了一口,自顧自朝前走著。發絲垂在那件玄色的衣衫之上,看著竟也有幾分俊俏呢。

  我歪下腦袋,正遲疑著要不要追過去,卻見他正停在數步開外,回身朝我笑道:“還不走?”

  我登時喜笑顏開,強忍著足下的尖銳之痛,小跑著追至他身後。

  日頭已經上了三竿呢,面前的石徑之上分明映著他高大的身影,也映著我緊隨其後的小小身影。

  一前一後,行在那些凡人的街市之上,每過一處,我都忍不住駐足,小心地用小手去摸那些在我看來極新鮮的東西。

  每每此時,他都會立在前面不遠處,一面飲著他手內的美酒,一面若有所思地望住我。

  我忽然尖叫一聲,整張小臉都放出光來,就在青痕面前,掛著那麼多簇新的羅裙呢,其中有一件淡粉色的,尺寸式樣都極合我心意。

  他慢慢踱步過來,用自個手內的酒囊一下打落我猶在摩挲著羅衣的小手,含笑朝那位怒目圓睜的店家點點頭,一面從袖內掏出幾個碎銀,交與他。

  我格格笑著,剛想脫了身上那一件換上新衣,才脫了半隻衣袖,卻見他哈哈大笑,俯下身附在我耳畔低道:“小鯉魚,你那個男人竟沒教過你什麼是廉恥?”

  廉恥?我似懂非懂地睨他一眼,只顧滿心歡喜地低頭瞧著我手內稀罕的寶物,根本沒心思搭理他呢。

  他不懷好意地怪笑數聲,再仰頭飲了一大口酒囊內的美酒。

  “還不快走?”

  他在叫我呢。

  我抬起小臉,抱著衣衫,緊步追上他。

  原來,他帶我去的地方,不過是這街市的盡頭。面朝一泊湖水,寥廓浩淼,卻無風不起浪,無波亦無瀾。

  我縱身躍下水中,幾下將自個身上的那一件剝淨,再換上新衣。

  他坐在樹影下,將手中的酒囊一飲而盡,轉眼又從袖中取出另一隻精緻的酒器來。

  我攀在他身側的近岸,好奇地歪頭去瞧。細長的酒瓶之上,有嬌豔的梅花,盛開在潔白的瓶身上,瞧著煞是動人。

  他低下頭,朝我揚一揚手內的物什,那副神情,分明是在笑話我。

  “要不要來一口?”

  “小鯉魚,我知道你愛乾淨,這一瓶,我還沒開封。”

  我往後縮了縮,故意又遠離了他一點。眼前,清晰現出他在那只遊船上與那位綠衣女子之間奇怪的飲酒方式。

  我略微紅了小臉,脆聲應道:“青痕討厭這些酒氣呢。”

  每每一聞到這些酒氣,青痕便會想起那些在桃花溪內嘔吐的醃臢之人,青痕才不要喝他給我的東西。

  他咧開嘴巴,不屑地一笑,輕輕摘去了手內的瓶嘴。

  “小鯉魚,你一個人?”

  “玄蛇精。”

  “怎麼?”

  “你喜歡船上的那個女子麼?”

  “不喜歡。”

  我瞪大眼眸,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可是你親了她,還——

  “怎麼,青痕想知道什麼?”

  “玄蛇精。”

  “嗯。”

  “你很喜歡親她對不對?”

  “哈哈哈。”

  他俯下身子,用手內的瓷瓶一把攬過我的腦袋,黝黑的臉龐貼在我面前,湊到我嘴巴跟前,低低笑道:“我也想親你,鯉魚精,你要不要嘗下我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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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拿鐵 發表於 2014-3-14 07:20 PM

第二十章 隨行

  他咧開的唇齒間,散溢著淡淡的酒香,味道竟不似先前那些在桃花溪內嘔吐的酒鬼那般難聞。

  我不覺好奇得緊:“玄蛇精,你也喜歡親親麼?”

  “青痕喜歡?”

  青痕喜歡呢,可是我一點也不喜歡張瑞文親我的味道,滿嘴都是令人作嘔的人肉氣息,親得青痕一連許多時日都咽不下一朵梨蕊。

  “玄蛇精,你喜歡青痕好不好?”

  “小鯉魚,我為什麼要喜歡你?”

  曾經,有另一個男人也曾經對我說過這句話。

  小鯉魚,我為什麼要喜歡你?

  小鯉魚,你看好。

  如果有一日,你看見另一個男子也像幻境中這般對待你,就表明他喜歡你。

  可是,岐華,你說的並不儘是。

  你當日讓我眼見的那一幕一幕,你既對她做過,也對青痕做過,就連玄蛇精也曾經對晚娘和那位綠衣女子做過。

  可是玄蛇精始終說他不喜歡她們,你說你喜歡青痕,卻不是我想要的喜歡。原來,非但喜歡與否之間會失之千里,就連喜歡與喜歡竟也有大不同。

  你喜歡的不過是親親,還有男女之間交合的美妙滋味。

  “鯉魚精,你哭了?”

  頭頂上方的天穹,頃刻間,堆滿了黑壓壓的烏雲。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劃破長空,也驚起了千層駭浪。

  我將自個沉入水底,不讓他看見我的眼淚。

  眼角餘光,透過暗沉的波瀾,偷偷去瞧堤岸上的倒影。只見他正默然立在彼處,面孔上原先的戲謔早已不見,先是抬眼若有所思地看向漫天的巨變,再低下頭,瞧著我藏身之處的水波。

  豆大的雨點自天際傾倒而下,濺起一圈一圈的漣漪,也打濕了他的衣衫和發絲。

  那一日,他竟不曾離去,買了許多瓶酒來,好像一個木偶般靜靜坐在堤岸前。一口一口喝著他手內的美酒,直到那些大大小小的酒器,堆滿了他的身側。

  有嬌豔的朝陽,慢慢自遠處升起呢。

  我悄悄自水下探出腦袋,隔了好遠,歪頭看向他。

  他扔了手中的最後一瓶酒,徐徐自地上站起身,黝黑的臉龐之上,掛了一抹奇怪的笑容,朝我伸出一隻長臂。

  我猶疑了好一會,這才心虛地擺下魚尾,磨磨蹭蹭地靠過去。

  初升的日頭裏,他的面容也透出一層淡淡的紅暈,蹲下身子,低頭向我輕道:“青痕有眼淚了?”

  我仰起小臉,有些沾沾自喜地點點腦袋。

  他的視線再落在我小小的身子上,炯炯如電,卻又含了幾分小心,低道:“這些淤青都是那個男人給你的?”

  我低頭瞧一瞧自個,剛想狡辯,待看見他的眸光,終是一點一點漲紅了小臉。

  有幾隻飛鳥,低低掠過青痕的頭頂呢,我扭過脖頸一路望過去,只當沒聽見他方才的問話。

  腦後,卻傳出他的嗤笑聲。

  “又是一個蠢貨。”

  我登時轉過小臉,自水中支起身子,怒目圓睜,朝他狠狠瞪過去。

  他仿似無奈地搖下頭,抱緊雙臂,低頭望住水中的我,哂笑了一聲再道:“小鯉魚,你想清楚。我玄蛇此生不會再喜歡任何人,我和那個男人一樣,給不了你任何東西。你最好離我遠點。”

  我滿不在乎地應聲接道:“我也討厭你呢。”

  他笑:“是麼?”

  話音未落,人已經大步而去。

  我在他身後眼睜睜地瞧著他的背影,心內竟難過異常。青痕獨自在桃花溪內活了五百年,卻從未像此刻這般害怕一個人上路。

  我想也不想,幾下爬上近岸,胡亂變出一雙巨足,就朝他奔過去。

  遠近的樹葉都已經枯黃了呢,那些樹枝間的晨霧,也正隨煦暖的豔陽一點一點散去。

  就在一棵金黃的銀杏樹的枝葉間,他緩緩回過身來,睨一眼自個身後的空曠處,黝黑的面孔上,俱是抑都抑不住的笑意。

  他在笑呢。

  我抱著面前的樹幹,自一棵纖細的小樹背後探出小臉,得意異常地朝他轉下眼眸,再格格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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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拿鐵 發表於 2014-3-14 07:42 PM

第二十一章 消失的寶物

  颯颯的秋風,好像轉眼間就吹落了枝頭的黃葉呢。

  很快,便再看見皚皚的白雪,覆蓋著江水上一路順流而下的小舟。天上一輪圓月,照得江水好像白雪一般閃閃發光。

  我坐在船舷之上,一面用小小的魚尾輕輕敲著身下的水波,一面低頭忙著捏我手心內的泥偶。

  身旁的甲板上,放著才剛捏成的那幾個。

  一雙小小的手掌,叫入夜的寒氣凍得通紅,不過,青痕並不怕冷呢。

  發絲,衣衫,臉龐,最後才是眉眼。

  我高舉著手內的物什,就著皎潔的月色,瞪大眼眸,仔細端詳了半日,越瞧自個心內越歡喜得緊,埋頭當個寶似得小心再細細雕琢著。

  身後,飄來再熟稔不過的酒糟之香。

  “捏成了?”

  我得意異常地朝他揚一揚手中的泥偶,今晚,他遠比往日要早回船一個時辰,月亮都不曾落下呢。

  “他就是那個男人?”

  我瞪他一眼,垂下小臉,指尖輕輕撫過他狹長的眼眉,一面脆聲應著:“赤霞呢。”

  “誰是赤霞?”

  我含笑斜睨他一眼,故意用身下的魚尾拍幾下弦板,就是不應。

  “這一個呢?”

  這一個,青痕原本想要捏成師傅的模樣,可惜我費了許多氣力,卻始終捏不好他的長須,只有那副溜光的腦門倒有幾分神似。

  “哦,青痕今日還多捏了個女子?”

  我瞧見他隨意握在手中的樣子,心內登時有了計較。這一個,青痕前後捏了許多次,始終只有最後這一次的身段和臉盤,與綺霞最肖。

  我剛想伸手去奪,他卻故意一縮手,我登時急了,三下兩下爬上甲板,小手用力揪住他的手腕。

  他低頭瞧著自個被我攥住的肌膚,隔了許久才低道:“鯉魚精,你身上的刺呢?”

  我即刻松了手,呆呆望住他,忽又不死心地伸出一個小手指,輕輕劃下他的手心。他一動不動,默然抬眼瞧著我,卻不說話。

  青痕身上原先的刺,果真沒有了。

  “鯉魚精。”

  “那些刺是他給你的?”

  我一把搶過他手內的泥偶,背過小臉,裝作去瞧自個身下的水波,只當充耳不聞。

  他輕輕拍一拍手掌,好像是要撣落灰塵般,一邊大喇喇地站起身,一邊低頭含笑拋給我一句:“鯉魚精,看來你很喜歡渾身長刺?”

  我猛地回過身來,擰緊小臉,凶巴巴地向他道:“我討厭你!”

  “哈哈哈,好好好。”

  “可是你再討厭我也沒有用,那男人不要你了。”

  話音未落,人已大步而去,那股濃鬱的酒香之氣,也隨之一並慢慢消去。月色如銀,映照著奔騰的江河,也照著他踏浪而去的高大身影。

  簇新的衣衫下,青痕的左胸處一陣又一陣鑽心的痛楚。足下的小舟隨風搖晃,發絲也叫風輕輕鼓起,夜闌如水,瀲灩的波光中,分明映著我小小的倒影。

  岐華,好痛。

  你在對我做什麼?

  我要你從此之後,只屬於我。

  我垂下脖頸,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個手心內的小小泥偶。

  她也正朝我笑呢,彎彎的眉眼,翹起的嘴角。

  綺霞。

  青痕直到今日才懂得,你為什麼會喜歡滿嘴人肉氣息的張瑞文。原來,當你喜歡一個人,就連他給你的長刺,也會變成世間最稀罕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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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拿鐵 發表於 2014-3-14 07:44 PM

第二十二章 偷來的浮生

  北風,愈發刮得緊了去。

  我握著手心之內的泥偶,縱身躍入河谷深處。

  那一夜,玄蛇精一夜未歸。

  待到他清晨歸來,卻見我獨自坐在堤岸邊,強忍著心內的幸災樂禍,在那些叫冰雪妝成銀條的垂柳間,歪頭望向他。

  就在他面前百步開外,一方陡峭的巨石正傲然矗立在江河中央。而在巨石的兩側,一塊一塊,俱是已經支離破碎的木板殘骸。

  那是我與他寄身了許多時日的小舟呢。

  他移回視線,落於我身上,但,未及他開口,我已然指著那些碎裂的木板向他道:“風太大了呢。”

  他不動聲色地應道:“說起來,昨夜的風浪是有些大。不過觸礁時,青痕人在哪里?可有受傷?”

  我得意洋洋地朝他晃一晃腦袋,想也不想,即脆生生地應道:“青痕正藏在水底呢!”

  他點點頭:“哦,原來青痕一早就料到船會撞沉,已經將自個藏在了水下。”

  我驀地支起身子,一雙眼眸瞪得溜圓,整張小臉紅一塊白一塊,才要回嘴,心內硬是掂量了數個來回,終是強忍住。

  自此之後,也是自那一日起,他再也不曾夜不歸宿。

  起先的那幾個月,每每不過相隔三兩日,他便會帶回一名女子。

  再到後來,變成了三五日、六七日,到最後,往往要相隔十數日,他才會原形畢露。

  那一個個被他帶回的女子,每一個,都無不比青痕要美貌許多倍。一個個,裝束有濃有淡,手段伎倆卻和當日桃花溪內的鯉魚精們相差無幾。

  看著她們一個個貌比天仙的樣貌,看得我心內每每嫉妒得緊。

  為了怕我壞了他口中所謂的好事,每每此時,他便將青痕早早趕至岸邊,讓我獨自坐在岸邊等他完事。

  和暖的春風已經吹開了兩岸的花樹呢,一樹一樹,在我頭頂散溢著撲鼻的香氣。

  我悄悄將自個沉入水底,躡手躡腳潛回甲板下方,生怕驚動了身旁那些猶在沉睡的笨魚。

  一點一點,再自水下探出腦袋,小手輕輕攀住船舷,支起身子往船艙內張望著。

  今日早起時候,我趁他不在,將他原本擱在艙內的幾瓶上好的美酒一齊倒了大半,偷偷再換成這船下的河水,為了再加重些氣味,我特地往瓶內又塞了一些渾濁的泥漿。

  我擺下小小的魚尾,一副身子幾乎已經爬上了甲板,屏息窺向軒窗之內。

  他正在笑呢,低頭抱住懷內的紅衣女子,果真又一次故技重施,撿起桌上的酒瓶,就要拔去瓶塞。

  我只顧看得高興,才格格笑了一聲,已然猛地驚覺,忙一把捂住自個的嘴巴。

  可,不過眨眼間,他已經飛身來至我跟前,一把提過我腦後的衣物,不由分說就將我扔出去丈餘。

  只聽“噗通”一聲,就見我一頭重重栽入河內,一連喝了好幾口涼水。

  我顧不得呼痛,按住自個的肚子,在水下強抑著不讓自個笑出聲。眼角餘光一直睨到他大步而去,這才悄悄又爬回原處。

  攀住那船舷,支起脖頸,再咧嘴往內望著。

  果不其然,他已經拔去了瓶塞呢,摟抱著懷內的佳人,低頭才飲了一口,差點沒嗆得背過氣去。

  我尖聲叫著,怪笑著,樂不可支地連連拍打著自個面前的甲板。待眼見他大步而出,忙沉下身子,奮力往前逃著。

  身後的水線,迎風破浪,一路迤邐而下。

  那一年,那一月,青痕的心內原本如此難過,卻又雀躍如斯。

  粉色的落花,落滿了河谷,頭頂上,有布穀聲聲詠唱的高聲。傳過了遠山,傳過了近水,一聲一聲,響徹了那個春日,一朵一朵,映紅了水中的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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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拿鐵 發表於 2014-3-14 07:46 PM

第二十三章 滄海

  前面,又到了兩處水道的分岔口。每每此時,他都會停下船行,轉身無一例外地問我想去何處。

  “此處往東,通往耿山;往西,則通往青要山。”

  “青要山上多荀草,服之可以讓人美貌十倍百倍。”

  “耿山險峻,多朱獳出沒,人見之即亡。”

  “鯉魚精,你想去何處?”

  我佯作不經意地瞄一眼面前的兩條河谷,指著東面的耿山方向,大叫道:“玄蛇精,我餓了呢。”

  但只見不遠處的堤岸上,果真正開滿了素白的野花,好像織女才剛織出的素錦,鋪滿了人眼前。

  他睨我一眼,慢慢掉轉了船頭。

  未及他靠岸,我即猴急異常地爬上近岸,忙不迭地蹲下身子,胡亂揪著自個面前的花束。一面用力揪著,一面悄悄抬起眼睫,偷偷打量著一旁猶自立在船頭的他,生怕被他識破我的心思。

  青痕,最愛惜自個的容貌不過,可是,江河入海,海納百川,這些字句,都是師傅教授的課業上歷歷所記。

  青痕其實並不笨,那些功課,我大多記在了心內呢。

  耿山,往去一千里,可以直入滄海。

  青痕並不會騰雲駕霧,但,天河與滄海間每五百年都會有一趟竹筏往返,可以將筏上之人送往三界中任何去處。

  青痕並不知道此去會不會遇見那五百年才可一遇的竹筏,可是,青痕如此想念他。

  岐華,你忘了青痕了麼?

  原來,想念一個人,即便是在人最最快活之時,也會愈加想念他的音容笑貌。

  說來奇怪,自從我叫他掉頭去耿山那一日始,餘下的行程中,餘下的每一個岔道前,玄蛇精竟再也不曾問過我要去往何處。

  一日復一日,經冬曆夏,我與他寄身的這一葉扁舟,亦隨波逐流,漸漸來至那一片無邊亦無際的滄海邊。

  風浪愈發急了,他默然立在船頭,任憑那些風浪打濕了他的衣衫。

  足下的海水,顏色比起他的衣衫來,還要深上數分,墨漆漆,好像世上最濃稠不過的墨汁。

  疾風卷起我的發絲,拂得我滿頭滿臉都是。我趴在他身後十步之外,手指費力地去夠船下的海水,想要看清自個指尖之上的水色。

  原來,此處即是滄之海。

  青痕清楚記得,那些書卷上還說:所謂滄海,在北海中,地方三千里,去岸二十一萬裏,四面繞島,各廣五千里,水皆蒼色,仙人謂之滄海。

  他已經有許多天斷了酒釀,每一日,不是獨自立於船頭遠眺,就是好像一座泥雕蠟像般靜坐在軒窗前若有所思。

  “鯉魚精,你起來。”

  腦後,果然傳來他的厲聲。自從我跟在他身後隨行那一日始,他還從未對我如此疾言厲色過,即便是那一日我因著棄舟毀了他的行船。

  我心虛地仰起小臉,望向他。

  此刻,天地萬物都好像已經入了夜,只有漫天的星子,猶在一眨一眨綻放著最微弱不過的光芒。

  他低頭望著我,瞧了好半晌,才慢慢抬起衣袖,以手指著自個面前的海水向我低道:“你看仔細了。此處便是滄海,你須要以身躍入其內,才能知曉身下有無五百年一遇的竹筏。”

  “不錯,你縱身入海之後,此時,如果真有竹筏在,無需你開口,它自會依著你的心意,送你上天入地,送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境地。哪怕是瑤池仙境,陰曹地府,它也一樣不會讓你失望而歸。”

  “但,如果你縱身入海,而此時,並無竹筏,等著你的,便只有最後一條路好走。”

  “鯉魚精,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我被他臉上的肅穆嚇住,輕輕搖一搖頭。

  他冷笑一聲,點頭再道:“等著你的,就只剩下灰飛煙滅,萬劫不復。”

  “你還想一試嗎?”

  “鯉魚精,你想好。”

  “別說以我的功力,即便是兩位帝尊都在,一旦你縱身入海,任何人都救不了你。”

  “青痕,還想一試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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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拿鐵 發表於 2014-3-14 07:48 PM

第二十四章 浮槎去

  青痕,還想一試麼?

  我歪過腦袋,小心翼翼地再問他道:“玄蛇精,灰飛煙滅之後,人也可以再轉世麼?”

  他回過頭來,冷眼瞧著數步之外的我:“鯉魚精,你我都是妖孽,即便不曾灰飛煙滅,也不可能有什麼輪回轉世之說。”

  可是青痕就有輪回呢。

  我骨碌碌轉下眼眸,心內暗自得意得緊,正想開口向他炫耀,卻見他正咧著大嘴朝我不懷好意地笑,那神情分明是笑話我方才的“非分之想”。

  我握緊小手,昂起脖頸,不甘心地再回道:“萬一青痕也有輪回呢?”

  他的那張黑面愈發黑了下去,朝我點頭應道:“青痕既然不信,索性自個試一下,不就全知道了?!”

  我登時泄了氣,定睛瞧了他半天,硬是瞧不出一絲破綻。只得連吞了好幾口口水,佯作鎮定地繃緊自個的小臉,不讓他瞧出我此刻的氣短。

  船下的風浪愈發大了呢,那些黑壓壓的浪頭借著風勢,自遠處蜂湧而至,一下一下重重拍打著我與他身下的船舷。

  我低頭睨一眼那些四濺開來的水花,悄悄收回雙足,往後又挪了挪,心內俱是再分明不過的失望。

  岐華,青痕不過是想偷偷瞧你一眼就走呢。再說,我已經只剩下兩世的命數,加在一起才不過二百歲,萬一真如玄蛇精所說,這水下並不會有竹筏在等,萬一灰飛煙滅之後又不能再有輪回,那青痕豈不是白白送了小命?

  青痕,不要試呢。

  我回過臉來,小臉上綻開花一般,滿是虛應的甜笑,一面指著來時的方向,一面討好地向他嬌聲道:“玄蛇精,我們回去好不好?青痕餓了呢。”

  他怔怔地望住我,一動不動,半晌才接道:“青痕決定不試了?”

  我強忍著心內的懊惱,佯作滿不在乎地只顧低頭看著我手心內的泥偶,只當沒聽見他的問話。

  眼角餘光瞥見一方玄色的衣角,緩步移至我跟前,頭頂上,隨之傳出他略帶奇怪的悶聲:“鯉魚精,你想不想與我交合一次?”

  我有些局促地仰起小臉望向他,身下的羅裙內,竟有幾絲微微的癢意。

  這一刻,就連這滄海之上的勁風,也都一併止了。

  “鯉魚精。”

  面前的那張面孔愈來愈近,愈來愈大,眼看著就貼到了我面前。這一次,他的唇齒之間並沒有一絲酒氣呢。

  我突然沒來由地驚慌起來,就連小手都跟著不爭氣地打顫,就在肌膚相接的那一霎那,我突然怪叫一聲,用力朝他結實的前^胸^推去,想將他推離自個。

  許是我用力實在太猛,所有力道竟好像都推在一堵銅牆鐵壁之上,非但沒能推動他分毫,就連我自個反倒吃不住力,一個倒栽蔥就往後栽出去。

  就在我的尖叫聲中,好像只是眨眼間呢,等到我再低頭看向自個,卻發現身旁的甲板已然換成冰冷刺骨猶在不斷咆哮翻滾的海水。

  我驚得差點背過氣去,拼命拍打著身下的海水,一面高聲朝他尖叫著,小臉上氣得鐵青。

  “玄蛇精!”

  “救我——”

  ……

  話音未落,我小小的身子已經被撲面而至的一個巨浪蓋過,嗆了滿滿一大口鹹澀無比又黑不隆冬的海水。未等我再叫,只覺一股更強勁的力道席捲著我,就要生生往水下墮去,眼看著就要沒過頭頂。

  我驚恐異常,一雙眼眸瞪得再溜圓不過,隔了那些浪頭,死死盯住他,恨不能將他一齊拖下水,生吞活剝了他。

  他皺緊雙眉,一張黑面上,俱是青痕瞧不懂的形容。颶風鼓起了他的衣袖,上前一大步,將手中的船槳扔於我,差一點砸在我的腦袋上。

  我氣得連聲怪叫,正要再向他發作,忽覺腳下一穩,好像有什麼硬物穩穩地接過了我的雙足,托住我一點一點自冰冷濃稠的海水中往上浮起。

  原本漆黑如墨染的海水之下,突然間變成通紅一片,有數不清的星星,閃耀在我的周遭,一顆一顆,竟比那九天的星河還要奪目璀璨。

  竹筏。

  水底竟然果真有竹筏。

  青色的竹枝,不過只有青痕的一隻手掌粗細,一根一根,捆紮在一起,細細編織成僅容一人立足的漂浮憑藉。

  我一時驚得失聲,低頭只顧呆呆地瞧著,待到會過意,整張小臉都已經發出光來。隔了洶湧的海水,一面頓足,一面扯直了嗓門朝他叫著:“竹筏,有竹筏呢!”

  “玄蛇精!”

  “玄蛇精,你瞧——果真有竹筏呢!”

  “玄蛇精!”

  “玄蛇——”

  青痕只覺眼前驀地一黑,緊跟著腦袋“嗡”地一聲,等到再睜開眼睫,那句被我扯著脖頸叫喚出的“玄蛇精”三個字,竟猶未喊盡呢。

  眼前,不見滄海,只有一泊再平靜不過的池水。

  水波清澈見底,雪白的花蕊鋪滿了碧綠的池水,好像一塊上好的美玉。

  遠處,是連天矗立的宮闕,一重一重,直接入雲霄。近旁,一簇一簇的玉樹瓊花,雲蒸霞蔚一般,開滿了雕欄畫棟。就連他足下所踏的青色石階,都好像是一條一條暗沉的青玉鋪就。

  堤岸兩側,是密密麻麻兩排手執刀劍長戟全副鎧甲的冥將們,一個個怒目圓睜,好像即刻就要將我自水中拎出活剝了皮去。

  池水盡頭,不過十步開外,正玉立著一個高大的白色身影。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身著白衣,素白的衣衫上,只在衣角處繡出青色的繁花,枝葉嶙峋,花枝相纏,華美俊俏異常。

  我收了高聲,喃喃吐出口中那最後一聲“玄蛇精”的“精”字。

  他好像沒聽見一般,臉上一副再淺淡不過的表情,辨不出半點痕跡。背負雙手,默然瞧著足下的我。

  青痕的心口處跳得跟小鼓一樣,一張小臉燒得滾燙,我費力地昂起腦袋,想也不想,即手指著身後,向他脆聲道:“青痕——”

  他挑起眉。

  我咽一口口水,強作鎮定地再接道:“青痕,原本不是要來此處,是玄蛇精將我推下的滄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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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拿鐵 發表於 2014-3-14 07:50 PM

第二十五章 割捨

  他側過臉去,睨一眼兩旁 的那些個兇神惡煞的冥將,那些人即刻嚇得收起了手中的法器,齊齊往後退去。不過片刻間,一個個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伸出小手,托起那些自頭頂的花枝上徐徐飄墜的花瓣,一朵一朵,好像冬日的雪芽呢,不一會便落滿了我的手心。

  待到再歪過小臉,卻正好對上他一雙無波無瀾的眼眸。

  我悄悄將那只握滿落花的小手藏在身後,輕輕擺一下已然打回原形的小小魚尾,一步一步小心往後退著。

  原來,此處便是他的幽冥殿。

  鼻尖處,俱是漫天花樹的清甜香氣,幾乎分不清哪些是出自花朵之香,哪一些又來自他的周身。

  一步一步,一連退了許多步,都聽不見他喚我。

  我垂下腦袋,避開他的視線,佯作去瞧水中的倒影。

  瀲灩的水波之下,那只醜醜的尾巴上,赫然映著數道黑黑的印記呢。除了那些與生俱來的痕跡,還有一處一處小小的淤青,顏色雖淺淡,卻再也抹不去。

  浮槎還在等我呢。

  我慢慢沉下身子,在沒入水面的那一刻,又扭過小臉,朝他綻開一抹笑靨。

  “岐華。”

  “這些花朵真好看。”

  這些花樹,青痕連見都沒見過,顏色雪白得雖好像梨蕊,卻遠比梨蕊的香氣要清遠淺淡許多倍。就連青痕的發絲上,肩上,都落滿了這些雪白的花蕊。

  我掉轉身子,一頭紮進池水深處,奮力往前遊著。

  才游了幾步,青痕再也忍不下那些切膚之痛,小小的身子痛得蜷起,躲在碧綠的水波之下,用力揉著自個的眼睫。

  青痕先前竟不知道,原來人有眼淚,也竟是這麼累贅的麻煩事呢。

  我猛地一下沖出水面,濺起了一池的水花,仰頭望向遠處青玉石階之上的他。

  他挑眉望住我,身子既不動,也不語。

  我歪頭外腦地端詳了他半天,小臉上,忽然間放出光來。

  隨手就丟了手心內的花瓣,幾下游至他足下,攀住近岸,一眨不眨地瞧著頭頂之上的他。

  這一次,他果真矮下身子,朝我伸出一隻長臂,手指輕輕撫上我腦後的發絲。才撫了一下,就輕輕側過臉去,分明是笑了一下呢。

  “岐華。”

  “嗯。”

  “我先前身上的長刺是你植下的麼?”

  “是。”

  我心內又是難過又是歡喜,小手緊緊攀住他的手臂,圓睜著一雙眼眸,小心翼翼地仰頭再向他道:“你將青痕身上的刺都去了麼?”

  他再撫下我的臉側,低頭淡淡應道:“誰說的?”

  我轉下眼眸,有些似信非信。

  可是青痕身上的刺明明都不見了呢。

  “怎麼,青痕喜歡身上長刺?”

  我歪著腦袋,不確定自個回答“是”抑或“不是”才更妥當些,心內掂量了半日,一副眸光不免偷偷望向他的袍衫下。

  他笑了呢。

  “小鯉魚,你給我安分點。”

  長指撚去一朵粘在我唇邊的花蕊,低頭朝我笑道:“我叫人送你回去。”

  我握緊兩隻小小的拳頭,強作鎮定地繃緊小臉,假意去看那一朵一朵隨風而墮的落花,不叫他瞧出我的難過。

  “怎麼,青痕不願意?”

  “岐華。”

  “為什麼你捏出的泥偶可以變出青痕,青痕捏了許多個綺霞呢,沒有一個能變出她的模樣。”

  “你幫我再捏一個綺霞好不好?”

  “青痕想她了?”

  岐華,其實是——青痕長這麼大,遇見過那麼多妖孽,那麼多凡人與仙家,只有綺霞可以讓我想起你。而每一次再看見你,也都會讓我再想起她。

  我知道你不會答應我,三界中,已經沒有人可以再還給我一個綺霞,即便你可以,你也不會為了我違背那些天則。青痕非但迷了路,再也找不回那片 山谷,就連山谷中的那些日月,青痕也再也回不去了。

  岐華,青痕其實也好想念你。

  可是我不會告訴你呢。

  十步之外,已然有幾個冥將在靜靜等著他的示下,分明是要送我回去的模樣。

  我神氣活現地扭過小臉,用眼角餘光斜睨著他,一點一點,慢慢自他的臂彎間抽離身子,再輕輕擺下魚尾,在水中緩緩轉了最後一個圈,用力記著眼 前所曆的一物一景。

  “青痕。”

  “想不想忘了我?”

  那幾個冥將正緩步走向我呢。

  我只當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低頭撿起一朵漂浮在水面之上的落英,高高舉在手中,只當正仔仔細細瞧著它花心內的銀絲。

  浮槎去,浮槎歸。

  岐華,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青痕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我輕輕擲了花瓣,垂下脖頸,心內默念著咒語,但只見水中的魚尾就在他面前幻變出一雙醜陋無比的巨足。

  我瞧也不瞧他一眼,輕撚指尖,再從頭念一遍咒語,這一次,我果真變出了一雙大小合宜的纖足呢。

  我伸出手臂,再費力地爬上青玉長階,跟在那幾個帶路的冥將身後,一步一步,頭也不回地向遠處行去。

  眼前繁花似錦,足下的玉石臺階之上,被我灑下了一路濕漉漉的水漬。除了那些水漬,還有一道一道自我的衣袖內滑落的粉色魚筋,綿延不斷絕,隨 著我細細的足印,一路往前。

  但,再長的魚筋,也會有盡頭,我輕輕鬆了手心,那最後一段牽扯,終是自青痕的指尖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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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拿鐵 發表於 2014-3-14 07:52 PM

第二十六章 敗陣

  身後的宮闕高處,傳來一陣一陣嫋嫋的仙樂,甚至,還可以清晰聽見有仙娥調弄歌喉的飄渺之音,伴著高空中一聲一聲鳳凰鳥的歡鳴輕叫。

  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

  青痕其實很想悄悄轉過小臉再看一眼他的模樣,青痕其實也更加捨不得那些被我故意落在身後的粉色魚筋。

  許多個夜晚,天上月華似水,我獨自坐在岸邊,垂著脖頸,一遍又一遍仔細端詳著自個手心內的粉色物什。鼻尖處,那股淡淡的清香之氣,就好像他還在我身邊呢。

  面前,就是長階的盡頭。

  我的雙足剛剛踏離了那最後一道玉階,原本雲起雲湧的雲海深處,竟果真浮出了那只來去無影的浮槎。

  青痕要回滄海呢。

  我才要踏足上去,只聽耳邊劃過一道呼嘯的風聲,割得人心內生生的疼。隨著那些一陣緊似一陣的風聲,隨之而來的,更是一聲又一聲“撲簌簌”的連續響動。

  我突然一陣沒來由的驚慌,猛地掉轉回身子,瞧向被我棄在了身後的魚筋。

  但只見——那一根一根青痕心愛的寶物,正借著風勢,急促地回捲入他的掌心之內,就在那雲舒雲卷的天穹之上,彎成了一道一道的虹彩。幾乎與此同時,他的長指間已然變出了另一件刺眼的物什。

  不過是一眨眼的須臾,其中一根魚筋,就已在半空中被那一束又一束淩厲的寒光挑落,就在我眼前,眼睜睜碎成了星星點點的形狀。和著花樹間的落花,如花雨般飄落。

  我尖聲叫著,顧不得足下的鑽心之痛,一路朝他狂奔過去,一頭沖進他的身前,就要去奪他的指間之物。

  他低頭看我一眼,淡淡接道:“青痕不是不要了?”

  我撲在他懷內,眼巴巴地瞧一眼自個身下那一段一段已經碎成青痕小指長短的物什,小臉漲得通紅,再拼命踮起小小的雙足,一把奪過他掌心內所剩的魚筋。

  頭頂之上,傳來熟悉的力道,一下一下,輕撫著我的發絲。

  “青痕哭了?”

  “岐華,我討厭你。”

  ……

  “其實青痕認識回九仙山的路,可是我討厭你欺負我。”

  “我討厭你喜歡她,討厭你叫我妖孽,討厭你去了我的長刺。”

  “青痕還討厭什麼?”

  我抬起腦袋,小臉上狼籍一片,狠狠再瞪他一眼,這才越過他的臂彎,心痛欲絕地瞧著自個足下的碎片。

  他低下頭,指腹輕輕拂過我的臉側,眸光一點一點暗沉了下去。

  “青痕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麼?”

  我忿忿地背過小臉,你和我說過那麼多,我怎麼可能一一都記得?再說,青痕還喝過一小口的望川水呢。

  他無可奈何地笑,眸光移向遠處的那些屬下,那些人隨即會意,一步一步往後退著。他這才掉轉視線,朝我含笑斥道:“三界中除了你這個妖孽,還沒人敢如此同我講話。”

  他又叫我妖孽。

  我氣得握緊小手,一雙眼眸瞪得再溜圓不過,才要發作,他已然松了我,緩步朝前行了一步,沉聲向那些個冥將命道:“送她回九仙山。”

  “青痕不要回去!”

  他並不動怒,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眸中,分明掠過一絲淡淡的痕跡。長指摸一摸鼻子,衣袖已忽忽生風,將一道電光劈向數步之外的池水。

  我順著那道光束好奇地歪頭去瞧,才瞧了一眼,就已然失了方寸。幾下跑至玉階下,就著碧綠的池水,埋頭仔細辨著。

  觀外的那棵老桃樹,不知何時竟叫天雷劈成了滿目枯焦之狀,昔日枝繁葉茂的華蓋下,只剩了幾根黑黝黝的殘枝,瞧著實在醜陋得緊。

  清澈淺淡的波光中,平素力大如牛的二師兄紫霞正領著眾人一路吆喝著要將那棵枯樹起了,說什麼要將它直接扔進後山的溪澗內。

  可是,那棵老桃樹的樹洞內,尚藏著青痕的劄記。

  那本劄記,曾經是青痕心內最稀罕的寶貝。

  我想也不想,即忙不迭地從地上爬起身。顧不得抬頭再瞧他一眼,也不管面前那些低眉斂目佯作對我和顏的冥將們,強忍著每一步難耐的痛楚,一路小跑著,奔向方才的來時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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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拿鐵 發表於 2014-3-14 07:54 PM

第二十七章 認錯

  碧綠的池水盡頭,翻滾如潮湧的雲海深處,正停著我來時的憑藉呢。

  我悄悄收住腳力,扭頭望向身後。

  身後,宮闕連天,霞光萬丈,一眼看不到盡頭的殿宇之間,更圍繞著一朵一朵五彩斑斕的祥雲。

  就在那青玉鋪就的雲階盡頭,一棵淡粉色的花樹下,正俏生生立了一個青痕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被幾個盛裝的仙娥簇擁著,扶著身旁那一樹粉白的繁花,默然望著長階下的我。

  落英似雪,白衣似雪,漫天的落英成陣,一朵一朵,隨風落滿了她柔軟的發絲。臉上的表情似有些傷心,又似有點歡喜,在那副嬌美的容顏上,映出極淺極淡的柔光。

  我回過小臉,一點一點,小心踏上那自雲層下緩緩浮起的浮槎。等到站穩,再趴下小小的身子,伏在那道不過一人寬窄的竹筏之上,用力閉上眼睫。

  浮槎去,浮槎歸。

  待到再睜開眼眸,眼前的白日已然化作了漆黑的暗夜。

  身下的浮槎,早不見了蹤影呢。

  冰冷刺骨的北風鼓起了我的衣裙和發絲,面前的山門巍然而立,只有那一彎缺月掛於黑壓壓的山巒之上。

  清冷的月華,映照著山門前一高一矮兩個同樣細長的影子。

  “青痕回來了?”

  “為師已經等你許久了。”

  “青痕瞧瞧這是什麼?”

  凜冽的寒風中,一隻枯瘦卻溫暖之極的手掌,徐徐撫過我腦後的發絲。

  我伸出小手,輕輕接過師傅手中的木匣,小心翼翼地打開它,再偷偷掀開其中一頁,果真是青痕的劄記不假呢。

  我有些計較地抬起腦袋,卻正好對上師傅又好氣又好笑的眼神,他捋一捋自個面前的長須,低頭朝我含笑啐道:“真真是小孩子心性!”

  我忙將那只握有木匣的小手藏在身後,仰著小臉,一眨不眨地瞧著他臉上的形容。

  “青痕放一百個心,為師並不曾打開過,更別說其他人。”

  我睨一眼他溜光的腦門,小臉上這才綻開一抹甜笑,一面歪過小小的腰身,去瞧師傅背後的少年。

  赤霞呢。

  他也正望住我,狹長的眼眸內,俱是再分明不過的笑意,卻依舊一言不發。

  耳畔,卻傳出師傅的沉聲。

  “赤霞,去,將你小師妹用捆仙索仔細捆了,先打四十戒尺,再好生餓她幾頓!”

  我猛地掉轉身子。

  “怎麼,青痕不服?”

  “還是嫌為師罰得太輕?”

  “赤霞,還愣著作甚?!”

  “是,徒兒遵命。”

  青痕許久都不曾叫捆仙索捆過了呢,手心內的戒尺倒像是家常便飯一般再尋常不過。我皺緊小臉,拼命咬住雙唇,任憑那一道一道淩厲的力道狠狠落在我的肌膚之上。

  待默數到二十下,我悄悄抬起眼睫,望向頭頂之上的赤霞。

  卻見他的額上已然滲出了汗珠呢,那副模樣,倒比我這個受罰的還要難過。

  “青痕知錯了麼?”

  見我不應,赤霞忽然間松了戒尺,低頭瞧一眼我手心內翻起的血肉,再蒼白著面孔,抬頭望向一旁的師傅。

  青痕知錯了麼?要在平常,我斷不會輕易認錯。可是,這一次,青痕心內雖然有些難過,卻有些沒來由的歡喜。

  我俯低身子,將小臉藏在另一隻手臂的臂彎間,不讓他們瞧見我的眼淚呢。

  “師傅,鯉魚精哭了。”

  我才沒有哭。

  我抬起小臉,有些心虛地瞧一眼數步之外正滿面寒霜的師傅,脆生生地應道:“青痕——”

  “嗯?”

  我只當瞧不見赤霞臉上的形容,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吶吶地小聲再接道:“青痕,知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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