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草木蔥 -【美人遲慕】《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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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27 12:36 AM

第二百四十章 苦衷

    見是鐘謝氏前半年收下的弟子,袁嬤嬤緊繃的表情,放松下來了。

    隨即,她臉上就掛起了笑容,招呼道︰「國舅爺許久不見了」

    見到是這位嬤嬤,羅擎雲不敢怠慢。之前跟在謝氏身邊學畫時,好似常見到她。說是以前跟在太後身邊的,被派到郡主身邊伺候她的。他點了點頭,應聲解釋道︰「前段日子出京了。」

    因府里沒有男主人,不敢把他扔在這兒干坐著。袁嬤嬤少不得陪著他,聊聊家常和宮里的事。兩人扯了些無關緊要的閑話,估摸著火候差不多了,袁嬤嬤打量了對方一眼,壓低聲音,對他試探道︰「世子爺可知道,郡主回來了」

    羅擎雲一怔,不知她提及妙如,是何用意,遂不動聲色地反問道︰「所以呢?」

    見他表情無任何異狀,袁嬤嬤只得接著說道︰「郡主畢竟是女子,還未出閣,世子爺以後若是想學畫,恐怕……」

    話說到這份上,羅擎雲哪里還有不明白的?

    這是怕他再像以前那樣,以學畫為名往郡主府跑吧?

    只見他收斂笑容,正色地對袁嬤嬤拱手道︰「嬤嬤請放心,我知道分寸的。聽到先生病了,特意尋了個郡主不在府里的時辰,前來探望。就是怕人拿這事說閑話。」

    臉上涌現羞赧的絳紅色,袁嬤嬤自責道︰「老奴多嘴了,謝謝世子爺體諒。府中無男子接待,郡主以前又飽受流言之苦……」

    羅擎雲體諒道︰「這是你的職責所在,想來郡主和太後娘娘就是聽到,也只有稱贊的份。讓嬤嬤為難了」

    接著,他朝對方點了點頭,說道︰「嬤嬤就是不說,我也是知道分寸的。以後若是請教先生,必定會到外面另尋機會。」

    聽到這話,像大雪天喝了一盅熱補湯,袁嬤嬤心里妥貼極了。老懷寬慰的,不禁對這位年紀輕輕的將軍,又高看了幾份。心里暗自贊嘆,到底是世家高門出來的,皇後娘娘的同胞兄弟,謙和守禮,懂分寸知進退。

    又陪著他說了一會兒閑話,內院那頭仿佛有了動靜。

    袁嬤嬤忙叫來門外伺候的小丫鬟,讓她到後面去看看究竟。

    不一會兒,那丫鬟前來稟報︰「剛才的客人都走了,先生請羅世子過去。」

    原先來探病的女眷們,見還有位正兒八經的弟子,在前院候著要來探望,她們也不好意思多作耽擱。把該表達的意思說清後,紛紛請辭就離開了。

    等她們走後,羅擎雲被請進了後院的廳堂。

    重新穿戴整齊,鐘謝氏起了身到了外頭廳堂里。

    「你返京了?最近可有好好練畫?」她語氣柔和舒緩,隱隱有關切之意。

    羅擎雲上前行了一禮,恭謹地答道︰「回素姨的話,擎雲按著您的指點,每日必抽出一個時辰練習,筆法已有了長足的進步。」

    鐘謝氏點了點頭,嘉許道︰「得虧你以前沒丟下,雖然半路的師傅多了些,學的也雜了點。好歹沒完全荒廢,還能撿得起來。」

    羅擎雲忙誠摯地答道︰「多虧師傅點撥,讓擎雲茅塞頓開,少走了許多彎路。」

    笑意旋即籠上她的眉梢,鐘謝氏慈愛地對他說道︰「那就好你母親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的。不枉她當年,在病中還手把手教你。」

    對方臉上不經意地,浮現幾份落寞和戚然神情。鐘謝氏見了,忙把話鋒一轉,說道︰「聽說謝夫人提到,貴府三夫人正在幫你張羅親事?回來了就好,省得再耽誤下去。」

    聽聞此話,羅擎雲心里一緊,急切地問道︰「素姨可是聽說了什麼?」

    對他的乍然變色,鐘謝氏心里雖覺納罕,還是沒有隱瞞他︰「你外祖母和舅母還有表弟妹,都見過那女子了。聽說不錯,好像還進過宮,給皇後娘娘也瞧過。你母親生前的心願,這個應該是排在首位吧?」

    羅擎雲暗自叫苦,她都知道了,她佷女肯定也早得了信。離開的兩個多月,不知他又錯過什麼。現在只盼望,事情還沒到不可挽回的田地。

    出府快到垂花門口時,遠遠地,他一眼就瞧見了她。

    那抹縴細身影,正從馬車里鑽出,被丫鬟攙著迤邐而來。

    見有男客從里面走出來,妙如嚇了一跳,收住了腳步。等到識出對方身份後,她微怔了片刻。然後,低垂下腦袋,遠遠地朝他福了一禮。接著,就避回到車廂旁側,後背朝著路邊,等著客人走出來,讓他先過去。

    送他出來的袁嬤嬤在旁邊盯著,羅擎雲心里雖不是滋味,也不敢多作停留。頓時,腳底生風,急速地出了大門,揚長而去。

    望著他的背影,蓮蕊有些發愣,直到主子出聲喚她,這才回過神來。

    「進去吧」妙如聲音里不辨悲喜,平靜地提醒她。

    「哎」蓮蕊應了一聲,把心中的疑惑,藏進了心里。

    誇上駿馬,羅擎雲腦子里,滿是妙如剛才的身影。

    小鴿年沒見,她好像瘦了不少

    是回到家鄉,因生母的事傷心過度?還是得知羅家的安排後,以為他變了心,傷痛欲絕之下,愁腸百結熬成這樣的?

    只可惜事情沒辦完,他不能中途回來,連個解釋都沒法遞出。

    爹爹此次的決心,看來是不小了。所有人都點頭通過了,獨獨瞞著他,回來後,也不跟他說一聲。薛斌著實不夠兄弟,這麼重要的情報,竟不在信中告訴他。

    想到這里,羅擎雲拍了拍馬尾,朝不遠處的神威將軍府奔去。

    「什麼?」鎮國公府東南角書房內,突然傳出一聲咆哮。接著「啪」的一下,茶盞被砸在了地上。

    「二哥息怒,或許是他真是去探病。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況且素安居士還是二嫂的族妹呢」旁邊一位中年男子軟言相勸。

    聽到提到他去世的發妻,鎮國公羅燧心頭火苗,頓時熄了一大截。

    過了半晌,他才抬頭望向三弟,聲音里有些發澀︰「真是冤孽這小子是故意氣死他老子我的吧?這樣大大咧咧找上門去,不是故意想引起閑話,好逼家里人就犯是什麼?想造成即定事實了,讓老夫不得不上門,替他去提親求娶?」

    聽聞此言,羅炯微微震動,沉默了半晌,才勸慰道︰「二哥,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此次雲兒回來,都跟我透底了。說您顧忌的,他也想過了,他之前在太子殿下那里報過備,不是那樣的。怕人居心不良,攻擊他故意失蹤,此次認鐘謝氏為師,就有洗清嫌疑的目的。有這關系在,到時一切都水到渠成。即便是兩家結了親,也不會引起太多關注。」

    老將軍的嘴巴微張,訝然地瞪著弟弟,過了好一會兒,才悶聲念道︰「原來他早有了打算……」

    走回書案後頭的太師椅上,他垂首沉思了小鴿會兒。重新抬起頭時,面上是恢復了平靜,只是眸子深處,仍有暗火在跳動。

    「掩耳盜鈴這叫掩耳盜鈴。人家御史是吃素?沈閣老那只老狐狸,是吃干飯的?現在他失去了孫子,都能把火苗燒到咱們府上。要是得知雲兒之前,就認識那姑娘對她有意思,還不得把這個當成把柄,來大做文章?他現在羽翼已豐,姓曹的完全擺脫不了他。」

    「二哥,您說,是不是東宮那位授意的?攛掇沈聶氏鬧著和離,讓沈閣老把矛頭指向咱們?他要找也是該找曹家人,找上羅府干嘛?」

    「誰叫你嫂子如今是羅府的宗婦。整日不干正經事兒,跟個拎不清的佷女攪在一起。沈閣老有理由懷疑,是咱們府的人授意的。說咱們害死他孫子,目的是想挑撥他跟太子那邊的關系,志在爭儲。茗兒產下六皇子還被封了後,這才是原罪懷璧其罪……」

    「那姓曹的是他自己收羅的跟班,這兒媳也是他,使計主動求娶進門的。」提起此事,羅炯就覺得憋屈。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只不過借機鏟除異已罷了誰讓四殿下離京後,咱們府里,就成了他眼中不二的目標呢」

    「要不,乘機甩掉曹家這包袱,豈不是更好?她佔著這位置,雲兒那一房,鐵定順暢不了。您看,他都二十好幾了。如今連媳婦都沒……四妹跟她佷女雖是回去了,依小弟看,這門親事未必能成,著實懸得很……」

    詫異地望著對面的弟弟,鎮國公心中五味雜陳。

    一想到那對兄妹手中握的把柄,羅燧就寢食難安。事情若能這樣簡單就好了,當初就不會娶她進門當填房了。何至于到了現在,讓他處于進退維谷的境地。

    他沒有再吱聲,旋即,又念及小的兩兒女,更是于心不忍。想到當年定遠侯府被奪爵,收回鐵卷丹書的理由,羅燧只覺寒毛倒豎,如坐針氈。

    「二哥,二哥……」羅炯叫喚了四五聲,才把老將軍的心神拉回來。

    羅燧一怔,扭頭望著兄弟,問道︰「你剛才說了什麼?」

    「小弟是說,幸虧當時沒把那女人的佷女娶進門來。不然,雲兒可要苦上一輩子了。」

    鎮國公點了點頭,沒有接話。想到女兒從宮中給他帶的家書,嘴里更覺苦澀難忍。

    他何嘗不知這個道理。

    那姑娘雖是獨庭小戶中長大的,為人處事卻難得的沉穩大方,這些倒不用擔心。只是娶了她,依雲兒的性子,以後肯定會想著法兒,早點擺脫曹氏母子三人。

    哪像陸家姑娘年紀小,需要三弟一房在旁邊替她撐腰,才能在羅府站穩。如此一來,羅府不用分家,保持勢均力敵的平衡,省得激化矛盾。

    讓繼妻得個虛名頭,當她的太夫人,維持現狀是最好的方式。一來不會激怒那對兄妹;二來後面兩個小的,有大家族的庇護,可以順利成家立業,不至于被曹氏兄妹帶歪了。

    別人或許做不出來,曹氏……她家教出的女兒,連夫家長房嫡孫都敢……

    若是魚死網破,當年的事被他們掀出來。在地底下,那他都得不到安寧了,更是要讓羅家祖宗跟著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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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27 12:37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9-29 02:48 AM 編輯

第二百四十一章 情衷

    一陣涼嗖嗖的秋風,把已枯萎的楸樹葉吹落下來。離開枝頭的殘葉,隨著疾風在半空中旋轉起來,最後被卷到街面上來。

    騎著高頭大馬,過了銀錠橋沒多久,羅擎雲就踏上了往薛府去的崇國寺街。

    打前面來了一隊戎裝整肅的人馬,突然領頭的一人,叫住了騎在馬背上想心事的羅家少將。

    羅擎雲抬頭望去,正是他要找的人,忙揖了揖手︰「原來是子華,兄弟正要去薛府找你。這是帶人馬回去嗎?」。

    薛斌停下腳步,聲音輕快地問道︰「喲 ,趕巧了知道你早回來了,怎不來找哥哥我呢」

    聽出他語氣中的調侃之意,羅擎雲氣不一處來,咬著牙沉下聲音應道︰「正要請子華喝酒,想好好招待你一番。」

    「好說,好說,咱們擇日不如撞日,上攬月樓怎麼樣?」雖然有些心虛,一想到這事終究要解決的,薛斌只得硬著頭皮,挑了個誰都不敢亂來的場合,以壯自己的膽子。

    一聽說是他們產業攬月樓,羅擎雲哪里還有不明白的?

    他原本也只是虛張聲勢,沒打算動真格的。

    聞言,他斜挑了對方一眼,悻悻然地嗤聲道︰「你也知道對不住我,想找幾個幫手。」

    說完,跳下馬背,羅擎雲手一揮,招呼來身後的親隨。跟對方囑咐了幾句,就把人打發回去了。

    對面的薛斌也轉過身,跟隊伍領頭的親兵交待了幾句,讓他們自行都也返回了。

    羅薛二人相攜,踏上了天香居後頭的攬月樓。

    天香居原本是刖公子時代,暗部的一個據點。自從上回被三皇子找人暗中搗亂,天香居由暗轉明,成了做正經酒樓生意的旺鋪。

    外人只知是太子名下的一處產業。後面的攬月樓,還是一貫的戒備森嚴,是個密談的好去處。

    攬月樓的頂層,薛斌耐心勸道︰「這是珍藏的十年的梨花白,你別像喝白開水似的行不行?小心別讓世顯給知道了,到時找你拼命」

    「就他?不干正事兒,整日動些歪腦筋?誰怕他啊」羅擎雲不以為然地繼續灌酒。

    「背後說人是非,有失光明磊落。」突然有個陰沉的聲音傳來。

    一聽語調,除了俞彰這陰晴不定的人,不作第二人想。

    羅擎雲眼皮都沒抬一下,回擊道︰「跟一向不磊落的人,講什麼客氣,來而不往非禮矣」

    一旁的薛斌見了,覺得有些好笑。他很少見好友是這副形狀,像人人都欠了他債似的。可能是喝得有些醉了,索性放縱自己,越發像小時候跟人斗嘴時的情景了。

    「我怎麼不磊落了,你這忘恩負義的,得了便宜還賣乖……」眨眼間,俞彰就沖了過來,作勢要揪對方的衣領。

    「你自己心里清楚不需要把話說得太明吧」

    「看在你光棍一條的可憐份上,本公不跟你計較。」說完,俞彰一臉得色,拿起桌上剛滿上的酒杯,也不管是誰的杯子,一飲而盡。然後咂了咂嘴巴,一屁股坐了下來。

    見他這副的江湖豪客的痞樣,羅擎雲眼楮眯成一線,粗啞著嗓子,扭頭朝樓下喊了一聲︰「再送套酒盞碗筷上來。」

    少頃,就聽到下面二層,遠遠地有踫瓷聲和腳步聲傳來。

    羅擎雲心想,今晚怕是不能探出,離開這段日子他想到知道的事了。

    到時把她扯出來,子華還好說,打她小時候就認識,還曾救過她一命,跟哥哥一般。可另外一位就……

    想到這里,他不再作聲。等樓下的侍者把杯盞都補齊了,開始低頭喝悶酒。

    薛斌哪里知道對方的心思,見他不開口了,主動說道︰「是想打聽你家那點事吧?」

    聞言,羅擎雲猛地抬起頭來,眸子里盡是糾結。既想聽他說下去,又怕引出妙如來,讓俞彰摻和進來。也不知對方是何種心思,萬一到時他語出不遜,跟他爭執是小事,沒得壞了人家姑娘家的名頭。

    薛斌 了好友一眼,心里覺得好笑。暗想,這小子平時挺爽快一人,踫到情感的事就開始畏首畏尾。換了個人一般,難道這就是菁兒口中所說的悶騷?

    「悶騷」這詞,妹妹也不知打哪兒學來的。貼切歸貼切,就是說出來不雅,明天讓她嫂子惕醒一番。

    薛大少也不賣關子了,寬慰對方道︰「就放心吧有你那繼母的傳聞在,羅府姑母的婆家人,應該沒誰舍得把女兒輕易許到你家。」

    「什麼傳聞?」羅擎雲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俞彰這時插話了︰「說起這事,你還得感謝我。若不是本公派人明查暗訪,抽絲剝繭。查到曹氏姑佷私下經常有來往,表嫂妹子的兒子算是白折了。」

    羅擎雲更是一臉糊涂。

    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作偽。于是,薛斌把他不在期間,曹沈羅三家恩怨糾葛,三言兩句地說給了他聽。

    「想是弄明白了,她嫁進沈家的內幕。沈曹氏對婆家人心生不忿,想報復回來,就挑了沈家人最寶貝的人下手。」

    羅擎雲一臉震驚,怎麼也想像不出,曹家表妹能干出這種事來。雖然以前他知道,對方確實有些驕縱,但也不至于害人性命,中間肯定有誤會。

    聽到沈家借此事朝羅家發難,他更是怒不可遏。

    「所以,姓沈的把污水,潑到咱們羅家身上了?」羅擎雲猛然驚醒,神情一凜,怒火難捺,罵道,「這亂臣賊子,是個人都比他忠心怎麼著,想當楊奸臣第二?」

    「也難怪他多想,誰會想到沈曹氏會這樣膽大妄為,想當然地以為是有人指使的。那段時間,你那後母確實跟她走得較近。」

    羅擎雲憤然道︰「那女人什麼時候能代表羅家了?」

    薛斌點了點頭,同情地望著他。

    「承平侯府怎麼說的?」羅擎雲擔心兩家生隙,接著又問道。

    「表嫂回娘家了一趟,安慰下了她妹子。沈家把你那便宜表妹,送進了家廟思過。沈聶氏才被沈大公子了接回去,沈曹兩家該可以消停了。」

    眼前這兩人知不知道,他被退親的內幕?

    羅擎雲心中暗想,想要曹家消停,得再加上一把火。讓暗部的人盯上沈曹兩家,這才是最好的法子。于是,他臉上故意露出困頓之色,問道︰「沈閣老為何不忍舍掉曹家,他們之間……」

    俞彰想到表哥之前的囑咐,要拉攏這姐弟倆。于是,他把沈閣老乘著他失蹤,鼓動曹家退親,逼鎮國公府改立世子。然後,設計讓曹瑜茜被迫嫁給他庶長子的事,和盤都倒了出來。

    羅擎雲先是震驚的表情,好似剛聽到的一般,然後面露驚喜之色,感嘆道︰「我說呢從十二歲起,那女人就打定主意,要讓她佷女嫁進來。怎麼這點時間都等不了,原來是有人出了高招。」

    說完,他摸了摸腦袋,嘿嘿一笑。然後,拿起酒壺對著嘴巴,直接往里面猛倒。

    「咳,咳……知道你高興,給哥哥們留一點嘛……」俞彰誇張地叫了起來。

    薛斌鄙夷地望了好友一眼,道︰「沒見過被人挖了牆腳,還能這般欣喜的。」

    「這牆腳挖得好,看在姓沈的,也不算完全沒功勞的份上,本大爺就不跟他計較了。」把手中酒壺往案幾上一放,羅擎雲手一揮,作出寬洪大量狀。

    「喲,這時裝起大爺來了。別高興太早,許家人也開始挖牆腳了,到時看你還笑得出的」俞彰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羅擎雲心中一緊,早忘了剛才的顧忌,把目光投向薛斌,想請他細說中間的詳情。

    後者把許家寫信給鐘澄表露意向,又托親家進宮,試探太後的意思,都一一說予了他聽。

    俞彰在一旁揶揄道︰「人家許御史家母慈子孝,府里和睦,兩家又是世交。相比羅府你後母剛傳出了這樣的名聲。明智的姑娘家,都知該如何選擇。何況是那位,打小就沒糊涂過的,結果不言自喻了。」

    不想跟旁人討論她,羅擎雲斟滿一杯酒,朝屋內的人舉起︰「多謝兩位坦誠相告,這情我先記下了。」說著,他把杯中之物一飲而盡。然後,拱了拱手,「兄弟有要事先回去了,就此別過。」

    薛斌眼神復雜地望了摯友一眼,起身跟了過去,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菁兒這段日子回家住對月,她明天請了幾個昔日姐妹來府里……」

    羅擎雲神情一凜,當即醒悟過來,明白了這話里的意思,向對方投出感激的一瞥。

    薛斌又小聲地咕囔一句︰「這麼多好人家里的姑娘,條件都不錯,偏偏要挑最難成的來喜歡……」

    正要走出閣樓的男子,脊背猛然一僵,也沒再回過頭來,邁著不穩的步伐,晃悠地下了樓。

    走在回府的路上,晚風一吹,羅擎雲的腦袋清醒過來,咀嚼著薛斌剛才最後的一句話。

    是啊,這麼多好人家的姑娘……

    從小到大,親戚世交家中,年紀相仿的女子,他也不是沒見過。

    只有她是不同的。對,她是如此的特別。

    還在很早以前,他就見過她,孤身一人面對困難,冷靜從容地解決難題。

    從來沒有抱怨,畏縮和逃避。

    一直以來,他有個感覺,像她這種有主見的姑娘,做再多其它工夫,還不如俘擄本人的芳心來得快捷。

    對他之前做的,不知她的感觀如何。認可他是值得托付終身的人了嗎?是否願意跟他攜手面對以後的挑戰了呢?

    旋即,他又想起私底下她的另一面來。

    別看平時她是副泰然自若的樣子,誰會料到私底下,也還有另外一副模樣。喜怒哀樂好似挺多表情的……想到上回她逗六殿下,作的那幅畫時,忍俊不禁的捉狹樣子。還有那年,被她所救,離開鐘府前,為自己化裝時,兩人對視時的心跳感覺……

    憶起她笑靨如花的樣子,羅擎雲頓時感覺口干舌燥,身上的血液、毫毛好像都在奔騰,囂叫著,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想要早點見到她。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eneny 發表於 2014-9-27 12:38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9-29 02:49 AM 編輯

第二百四十二章 傾訴

    回到後院,妙如先到二伯母的院子里,探望了她的病情。

    「明日伯母就可到書院,恢復正常的教授了。」望著佷女憔悴的臉色,鐘謝氏有些愧疚地提道。

    「您忘了,明天是望日,書院里的師生要休沐的。您再勉為其難,在家多歇上一日吧」把人攙回榻邊,妙如扶著她坐下。

    「在家里也不得清靜,還不如到學堂去」

    「怎麼?今日又有人來探病了?」

    「可不是,還有幾撥人,總算有兩人是真心來探病的。」鐘謝氏語氣里充滿了無奈。

    妙如想起回來時踫到的羅擎雲,心想,不知他是否在這兩人當中。

    她微微一笑,寬慰道︰「這說明咱們書院,僅用了半年時間,就在京里創下口碑了。是好事」

    鐘謝氏嗔笑地瞥了佷女一眼︰「你就別自鳴得意了,人家還不是沖著女學皇家背景來的」

    妙如也不去否認,哈哈一笑,又說起一奇事︰「對了,伯母您還不知道吧?咱們女學不僅對學生有吸引力,還有毛遂自薦要當先生的。」

    「哦,是誰啊?」鐘謝氏果然來了興致。

    「是沈閣老家的大奶奶,太子妃的親妹妹。」妙如拋出答案。

    「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到咱們書院里來湊什麼熱鬧?」鐘謝氏皺了皺眉頭,喃喃自語道。

    見她對外面的傳聞一無所知,于是,妙如把沈家的事告訴對方。

    「這種事情在大家族在所難免,只是沒曾料到,竟會有人這麼明目張膽的。」聽聞後,鐘謝氏一副唏噓不已的表情,替沈聶氏惋惜。

    「或許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那女子我以前見過,她退親的事來得頗為蹊蹺。應該不是本人意願。難怪心中有恨,跟國舅夫人相比,庶子媳婦差得也實在太遠了。」

    「退親哪個是本人願意的,誰不是被迫的,不能成為害人理由。」鐘謝氏搖了搖頭。

    「咱們不說她了,太子妃問,伯母您是否同意,讓她妹妹來書院里呆上一段時日。」

    「既然她心結難解,就讓她來吧有件事牽扯住,好過整日憂郁成疾,排解排解愁緒也是好的。」鐘謝氏一副過來人的表情。

    見她答應了,妙如暗地松了一口氣,陪她吃完晚膳,她自己就回房了。

    理了理明日去薛府要帶的禮物,又把府中的事安排了一下,泡了一個熱氣騰騰的熱水澡,她就上床了。

    雖然躺在了床上,還是睡不著。想起聶錦瑟形同枯槁的面容,妙如突然對大家族中的這種互相傾扎,心里莫名生出一種恐懼來。

    聶錦瑟有強勢的娘家,還有個身居高位的姐姐,還能踫到這種事,其他人遇到這種情況,還有活路嗎?

    沈曹氏的腦袋是不是壞掉了,怎會能干出這種事來?

    沈家又沒爵位好爭,長房佷子礙著她什麼事?會不會是別人干的,讓曹氏背了黑鍋。不過也說不準,上回和許家嬸嬸參加浴佛典儀,在千佛塔旁邊,就聽到曹家姑佷在那兒怨聲載道的。

    難道她嫁入沈家,是陰謀不成?所以心生憤懣,來個魚死網破。

    不過,這些好像不關自己的事,干嘛這麼關心?

    她撇了撇嘴,閉上眼楮,數著數著羊只,慢慢就睡著了。

    第二天,妙如吃過午膳,梳戴整齊後準備出發。

    薛家的邀請是在下午,出府的時候,就聽見門房的老蒼頭告訴她,薛府派人送來口信,說薛家二姑奶奶把宴客改在了濕經山,薛府別院玉翎山莊,設晚宴招待眾人賞月。

    「薛家管事說,郡主可直接前往山莊。」

    妙如點了點頭,又多叫了一名護衛。駕著馬車就往西面的方向駛了去。

    原來薛菁的夫婿柳鳴,聽大舅子提起他家的別院不錯,是賞月的好處去。因此聊發了興致。薛菁又是個跳脫的性子,當即決定,眾人登上山莊去賞月。于是,一群人浩浩蕩蕩就去了濕經山。

    妙如到達時,薛菁跟幾位閨友聊興正濃。眾人起來,一一見了禮。

    席中眾人都是陌生面孔,想來是前幾年,她不在京中時,薛菁新結識的。

    跟她們彼此間不熟,人家也難清楚妙如的性情。自她來後,氣氛冷了不少。

    因著妙如是太後身邊的紅人,這讓在場的人,心里都有幾分發怵。雖然,薛菁積極地在活躍氣氛,其他幾個還是有些局促不安。

    本來這個年紀的少女少婦聚會,話題大多是訂親、備嫁妝、跟翁姑相處等等。妙如來後,她們反而不敢提及,怕被誤會是故意刺激她的。畢竟都知道,她是退過親的,如今還是小姑獨處。

    妙如本就是察言觀色的高手,幾個輪回下來,哪有不知她們顧忌的。用過晚膳,她就找借口說還有事,起身就要向薛菁告辭。

    聽說她要走,主人家自是挽留。

    怕薛菁丟下其他的客人,妙如請她就此留步。出院子門時,薛菁在她耳邊悄聲說道︰「這會兒我分不開身,不如妙姐姐到另間院子里稍作歇息。過不了多久,我就溜出去找你。妹妹有極重要的事,等著跟你說。」

    「反正你婆家京城里,以後我去你婆家就行了,何必……」妙如有些為難,畢竟天色不早了,孤身女子在晚上,行動上總歸是不方便的。

    「不一樣的,婆家規矩多,到處是別人的耳目,還是回娘家來比較自在。」

    「好吧別讓我等得睡著就行了,我還要趕著回去呢」

    「知道了,蓮蕊可否借我一用,等會兒咱們要月下行酒令,得找個識字的。我把桃心留在那兒照顧你?」

    妙如點了點頭,推她進去︰「行啊,趕緊進去吧」

    見她答應了,薛菁朝旁邊丫鬟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

    跟著丫鬟桃心,妙如來到了山莊西側一座院子里。

    她心頭頓時有些恍惚︰在她們都還很小的時候,薛菁也曾多次找各種借口,讓她到這里來。難道又是太子殿下那邊,有什麼不好公開的任務,請她暗中幫忙不成?

    現在她有獨立的府邸,直接派人找上門就可以了,何必轉折來到薛家的別莊。

    正在暗忖,桃心告了罪一聲,就出去替她斟茶倒水了。

    霜華滿地,月色清冷。

    院子里悄無一人,只有山頂的風,吹動樹干枝杈。更顯得周圍寂靜得可怕。妙如正想著回屋,找本書打發時間。突然院門口傳來噠噠的腳步聲。

    她立刻後背挺立,心里緊張起來。走出房門,來到了院子中央。

    薛家武將世家,莊子里的防護應是不錯的,不會有什麼宵小之輩吧?

    這也說不準的,永不住人的別莊,防衛松懈了也情有可原……

    還沒等她多想,一個男人的身影躥了進來,妙如心里霎時間駭然至極。

    那人像是也怕被人看見似的,進來後還回轉身,把院子反手帶上。她正要出聲喝問,只見那影子轉過身來,是她熟悉的面孔。

    妙如這才把懸起的心放回原處,面上不覺露出惱怒的表情。

    羅擎雲心里正在慶幸,今晚一切順利,終于可以跟她單獨呆在一起說說話了。誰知他一扭頭,就對上了一對帶著怒火的眸子。

    「怎麼啦?你」他一頭霧水。

    「怎麼了?上次因事情緊急,翻郡主府後院牆壁的事,我沒跟你計較。這次你闖進來,又是為何?」

    經妙如這樣一提,羅擎雲臉上頓時漲得通紅,神情扭捏地囁嚅了半晌,終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國舅爺請回吧薛家妹妹等一會兒就來了,讓人看見了不好,孤男寡女的。」妙如不假辭色地下逐客令。

    「她不會再來了,今夜是我特意……」羅擎雲心里一急,差點把背後的安排和盤托出。

    妙如打斷他的話︰「是你故意安排的,是不是?這到底是想干什麼?」

    「這麼久了,你難道還不懂我的心嗎?上回問的,那個誓言若是破了,會不會……會不會接受我?」男子的目光,灼熱而璀璨,盯著妙如的面容,像兩道聚光燈,要把少女照得無所遁形。

    妙如的眼楮睜得老大,一副尷尬而意外的表情。

    她是怎麼也沒料到,對方就這樣,大大咧咧地問了出來,讓人猝不及防。

    一時間她有些不適應,只覺得又羞又惱。半是傷心半是甜蜜,頃刻百感交集,各種滋味一起涌上心頭。

    旋即她又想起羅府緊鑼密鼓選定了媳婦人選,他失蹤兩個多月,音信全無,一個交待也沒有。妙如剛要柔軟下來的心,瞬間被逼得堅硬起來。

    她收斂心神,作出一副淡漠的表情,反問道︰「這話不該由你來問,親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何嘗有半分置喙的權力?」

    聽到這個托詞,羅擎雲心中一動,接著望向她,認真地說道︰「只要你願意,一直都好說,咱們大不了,請陛下或太後賜婚。我以羅家列祖列宗的名義起誓,下半生必定對你呵護有加,永不變心,終身不渝」

    男子的誓言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突然覺得手背上一陣涼意,妙如不由地拿另一只手去摸,才發現那里已濕濡一片。

    雖然如此,她心底深處有個聲音在吶喊︰男人的山盟海誓最是信不得的……忘了之前所受的傷了嗎?你已經輸不起了……嫁人不是那麼簡單……你面對的是一家不中意你的人……

    想起羅家前不久的傳言,還有謝夫人替許家在太後跟前的試探。她心里絕望多過期待,怕又跳進一個火坑。

    「你知道我想要什麼的生活嗎?沒有勾心斗角,安寧幸福,一家人相互珍惜,以誠相待。這十幾年來,我已經夠累了,再也不想過回那種戰戰兢兢的日子。」

    她的眸子望向對方,眼里早已霧氣氤氳,聲音有些沙啞。

    聽到她這番說辭,男子並不感到意外,只是微哼了一聲,緊緊抿了唇角,眉頭擰起來,臉色頓時變得古怪。

    過了半晌,只聽他說道︰「你真是對許家那小子動心了不成?」語氣中帶輕蔑的酸意。

    妙如一驚,抬眸問道︰「哪個許家小子?」

    「不用掩飾了,人家都告訴我了。說許家向你父親都提親了。或許你早對他有意了,什麼平靜的生活,全是托詞。其實早就有決定了?」男子聲音中充滿嘲弄和不甘,讓人聽後只覺刺耳。

    果然,妙如又急又氣,頃刻間氣血上涌,幾欲跌倒,她深吸了幾口氣,把心緒平靜下來後,才反擊道︰「你家也不遑逞讓,陸家姑娘都進宮過,皇後娘娘還幫她簪了花。有什麼資格說別人,一失蹤就是兩個多月……」

    聽到她語氣中帶出的酸意,羅擎雲心中暗暗竊喜,心想,原來她並非對自己無情思,不然也不會計較陸家的表妹。

    他心里總算得到了一絲安慰,但轉眸瞥見她固執的臉龐,心里又煩躁不安起來。

    低頭望著地上,月光照出的兩個影子,羅擎雲沉吟了半晌,理了理思路後,重新開口︰「不試過,怎知我家人不會改變?你有郡主身份,哪個當婆婆的敢薄待你?再說,那女人早沒臉當家了,現在是三嬸在打理全府內務。只要我成親,自當由世子夫人主持中饋。此次她犯這麼大的錯,也沒臉面來擺婆婆譜了。爹爹那里也不是大問題,畢竟之前的謠言已經消除。皇後娘娘只有我一個同胞親弟,她當年沒能……」

    妙如疑惑地望向他,不確實他話中的意思,有幾分真幾分假。

    見她不置可否,一臉怔忡的表情,羅擎雲額角的青筋直跳,心里煩躁不已。一時不知該用什麼法子來打動她。急得直在院子里打轉。恨不得沖上前去搖醒對方,問她到底怎樣才肯嫁給他。

    可他不再是莽撞少年,做不來不計後果,把人拽進懷里或擄走,逼人就範的舉動。雖然他很想這樣干。

    突然院子外頭響起了腳步聲,兩人臉上同時顯露驚恐之色。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eneny 發表於 2014-9-27 12:40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9-29 02:50 AM 編輯

第二百四十三章 私語

    羅擎雲的反應甚是迅捷,長腿幾步一跨,避到了院子角落的樹陰里。

    他是怎樣做到腳下沒聲的?妙如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只聽得前面吱呀一聲,院門被推開了。

    「這門怎麼關著了?」薛府的丫鬟桃心,拿著茶壺杯盞,推著門就進來了。見客人還站在院子中央,她忙上前請罪,「請郡主恕罪,人手不夠加上天黑,讓您久等了,奴婢該死」

    妙如把手一抬,讓她起來,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

    桃心訕然道歉︰「府中主子久沒人到這邊來了,廚房的東西都找不到了。」

    妙如指了指院門,順道說道︰「可不是門是我剛才關上的,將軍府的家兵雖紀律森嚴,這處院落看起來不常住人,我也怕有人誤以為這里是空的,亂闖了進來……」

    「小人該死,離開時忘了這碴兒,請郡主恕罪」

    「進屋吧院子里的風挺大的。」

    說著,她就轉過身去,帶著丫鬟一起進了屋。

    望著她消失的背影,羅擎雲怔忡片刻,沒有立刻離去,心里卻在那兒琢磨著。

    這是應允了,還是沒答應?

    念及剛才的情景,權當她接受了

    剛才在月光反照下,她悄然滑落的晶瑩淚滴,還有責怪他失蹤兩月沒音訊的怨氣,讓男子心里感到無比甜蜜,她還是在乎自己的。

    他一抬頭,望了望半空中懸掛的明月,頓覺今天真是個美好的日子。該恣意地大醉一場,慶賀自己長久以來孜孜不倦,終算是有所收獲。

    想到這里,他從樹陰處走了出來,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院子。

    走進內室,在案上妙如發現了一本雜記。她隨手拿了起來,就著屋里的燈光,坐下來邊品茗邊讀了起來。

    在一旁伺候的桃心,腹中暗暗好奇︰這郡主好生奇怪,一聲不吭盯著同個地方,半天也不見她翻過去一頁。

    還有,二姑奶奶今天也很古怪,這麼尊貴的客人,也不知道多派兩人跟著伺候。還挑了個這樣偏僻的地方,也不怕得罪對方。

    害得她一人在這兒手忙腳亂,把客人單獨撇在院子里良久。幸虧對方跟二姑奶奶打小要好,又是個和善的性子。若是換了另外一位貴女,怕是自己不敢離開片刻。蓮蕊真是好福氣,跟了個脾氣這麼好的主子。

    盯著雜記,妙如的心緒,半天沒從剛才的表白中回過神來。

    他是什麼意思?要向太後或陛下請婚嗎?

    把她強行硬塞到羅家?嫁過去以後,還能有好日子過?不得是雪上加霜嗎?

    不說鎮國公府上下本來有中意的對象。就是沒有,這樣冒冒失失強行求指婚,也是不容于世的,不知以後還要惹來多少閑話。

    不行,一定得阻止他

    上回皇後娘娘的話語中,隱隱就有懷疑,他倆暗通款曲的意思。

    若是被人知曉是繞過家中尊長,向宮中求的賜婚,那唾沫屑子還不得把她淹死。到時,世人皆以為是自己勾引他,私訂了終身,才迫得他走上另外一條捷徑,求聖上成全的。

    想到這里,妙如暗下決心︰即便是哪天她真的要嫁人了,也絕不能用這樣不清不白的方式。這可是後半生在婆家立足的資本,切不可馬虎隨便了。試想想,一個對方家長不認可的媳婦,在大宅門里,如何能幸福安穩地過下去?

    況且,她還曾有過另外一樁親事的經歷,讓人捕風捉影,說三道四的。

    女子在世上生存,本來就不易。若再不敝帚自珍,只怕是到時,被人輕踐唾棄了,都沒地方說理去。

    想到這里,妙如霍然起身,囑咐旁邊侍立的桃心︰「跟你家姑奶奶說一聲,本郡主就不再等她了。有什麼事,讓她到我府上說去。」

    桃心當即就唬了一跳,賠禮道歉道︰「郡主莫怪,二姑奶奶許是真走不開,奴婢這就送您出去。」

    妙如點了點頭︰「就送到二門吧我府上的馬車停在那里,還有僕婦、護衛等著。蓮蕊就讓她在莊子上住一晚,明天再回吧」

    下山回家的路上,郡主府的護衛頭領頻頻回頭,總覺得後面有古怪,可每次轉身都看不見人影,一路上提著憂心,回到雨籠胡同。

    第二日,薛菁帶著蓮蕊,就上了郡主府的門,是來回訪妙如的。

    將伺候的都遣了下去,兩位女子關上房門,就開始竊竊私語了。

    「妙姐姐,羅哥哥跟你……」薛菁的表情像偷了腥的貓兒一樣,抿著嘴角竊笑,斜睨著對方,眼楮一眨一眨的,神態甚是曖昧。

    一聽這話,妙如立即就明白了︰昨天的事情,這丫頭肯定沒少參與。不知是主謀還是協從。她當下就繃緊了下頜,作出一副生氣的模樣,眉頭微皺,臉色也沉了下來,轉過身子不再理對方。

    見她好像生氣了,薛菁忙跳下坑床,湊到妙如跟前作揖求饒,說道︰「你們兩位有半年沒見過面了吧?妹妹這是幫你們,這層窗戶紙不捅破,什麼時候,你倆才能走到一起啊大哥跟羅哥哥是同年的,你看,現在我佷子都快半歲了。」

    聽她這樣一說,妙如的臉色微霽,嗔怪道︰「有你這樣胡鬧的嗎?焉知不是亂點鴛鴦譜?冒冒失失的,沒得壞了我的名頭」

    薛菁一聽,跳著叫了起來︰「怎麼可能?他心里早就有你了,原先是彼此都有婚約在身,需要避忌。現在你倆男未婚女未嫁的,干嘛還這麼扭扭捏捏的,旁人看到都替你們著急」

    她誇張地搖了搖頭,一臉惋惜的表情。

    「你怎麼知道的?他跟薛大哥說的?」妙如臉羞得通紅,有些掛不住,咕囔著問道。

    薛菁搖了搖頭,道︰「大哥那兒還是我告訴他的呢起先他們都不知道」

    「告訴什麼?」妙如滿臉震驚,總算找到「罪魁禍首」了。

    提起這個,薛菁一臉自鳴得意︰「我見過他將最心愛坐騎「照夜白」的崽子——「冰玉」都送給某人了,還說對你沒意思?那匹小母馬,打剛生出來時,妹妹我就曾在他家莊子上見過。當時就打定主意,想討回來養的,沒想到他送了另外一匹小馬駒打發了我。」

    說到這里,她嘟起了嘴巴,一副痛失寶貝的表情。妙如暗暗好笑,這丫頭都嫁人了,還是副童心未泯的可愛樣子,真是讓人羨煞又妒忌。

    「你有聽人家在講嗎?」。薛菁舉起手掌在她眼前亂晃,對方這才回過神來。

    回想她剛才話中之意,妙如方才恍然大悟。咀嚼這信息背後暗藏的意思,她有些痴了。

    那還是哪一年的事?

    好像大家都還很小,他被人追殺,恰好撞到自家馬車。後來把他救進府里治療,楊氏還借機鬧了一場,想放火把人給搜出來……

    想到這里,妙如自是不信︰「你渾說,那時大家才多大一點你就更小了,能懂得這個?」

    見她不信,薛菁叫了起來︰「就知道你不會承認,後來你全家離京,我上門替人遞送銀票,才在鐘府門口認出來的。回家後,說給了哥哥聽。這幾年,見你倆挺有緣的,才聯想起以前的往事。」

    妙如搖了搖頭,解釋道︰「你是真的誤會了那時,我剛救了他,想來是這個緣故,他贈送一匹馬作為報答。去年他失蹤回來,奉旨到江南接裴神醫和我時,船上在他的提議下,我倆還結成了異姓兄妹。當時就說,想請你們兄妹見證的。回京後發生了一些事,才不了了之的。」

    「是哦他挺奇怪的。妹妹我先前也聽說,你們互認兄妹的事,難道是我搞錯了。」薛菁一臉困頓的表情。

    妙如暗地里松了一口氣,這事可不能讓人以訛傳訛。

    不然,他掉落山谷一事,以後就說不清楚了。臨陣脫逃可是大罪,不能讓人隨便扯到男女之事上。自己成為禍水事小,害了人家一族的百年清名茲事體大。在這上面,可是半點含糊不得

    「反正不管了,姐姐你不得不承認,你倆挺有緣的。難道姐姐對他就沒一點意思?」薛菁說著,盯著妙如臉上猛瞧,想就此看出什麼端倪來。

    真是個心急的紅娘,妙如暗中腹誹道。連忙躲閃開來,咳了幾聲掩飾自己的心虛。

    薛菁豈是肯放過她的?追在身後逼問。妙如偏不理她,口中還念叨道︰「怎麼搞的,柳將軍也不知怎麼調教妻子,這人成親後,都成瘋婆子了……」

    薛菁一聽這話,哪里肯依的?

    作勢撲向妙如,就把她逼到坑上,撓對方的腰間易癢處,一邊動作,還一邊威脅道︰「看你還敢說誰是瘋婆子不?看妹妹怎麼收拾你……」

    兩人在屋里,你追我躲,好不熱鬧。銀鈴般的歡笑聲,傳到整座屋子里都聽得見。

    院子外頭守著的薛家丫鬟和蓮蕊,聽到屋里的嬉鬧動靜,相視一笑,不禁莞爾。

    蓮蕊算是跟妙如從小一起長大的,她從來就沒見過,主子像現在這般開心的。

    前幾天郡主臉上都還是郁郁的。今日回來一打照面,發現她整個人都變了。

    不僅容光煥發,望向人的眸光中,都好像多了一層什麼東西似的,柔柔的,仿佛能掐出水來。杏目粉腮越發光鮮,嬌媚得讓人舍不得挪開眼楮。

    她心里暗自納悶,這幾天郡主到底踫到了什麼事,讓她有如此大的變化,憑空嬌媚生動了許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eneny 發表於 2014-9-27 12:40 AM

第二百四十四章 松動

    羅擎雲跳下馬背,把韁繩交給跟在後頭的小廝沙鷗。他剛打算要回自己院子,就被父親身邊的路總管,叫到了湖邊的霞燻閣。

    「到底層親自守著,方圓三丈之內不準有人。」鎮國公面容肅穆,正色對路總管說道。

    後者頸脖一涼,直觀上有種不好的感覺。

    難道這父子倆要過招,是怕被人知道,特意把隨扈都調開?

    隨著父親踏上樓板,羅擎雲的心開始忐忑不安起來,神情懨懨地跟在父親後面。

    到達最高一層時,鎮國公也不用顧忌兒子的面子了。一把抓過羅擎雲的衣領,伸腳就是朝他腿上招呼。當兒子的雖早有心理防備,但還是不能躲閃開來,生生地受了父親這幾腿。

    「臭小子,還長能耐了?把你姐姐都搬出來了」也顧不得對方受不受得住,羅燧掄起拳頭,就朝兒子胸腹一頓老拳伺候。

    羅擎雲聽到此言,眸子里一亮,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揚起頭問道︰「姐姐都說些什麼了?」

    他這態度當場就激起了老將軍的怒火,他停了動作,四下里朝樓閣里搜尋了一番,終于在角落讓他找到了一支皮鞭,轉過身後劈頭蓋臉就朝兒子抽去。

    後者本能地拿胳膊護住了臉面,也不出聲求饒,悶聲悶氣問道︰「姐姐她答應了嗎?」。

    聲音里抑制不住的興奮,讓羅燧聽著刺耳,有如火上澆油,讓他的怒氣更熾了。

    「你特意跑到人家府上,找那位姑娘的長輩學畫,又大張鑼鼓進宮獻畫,圖的不就是這個嗎?還長能耐了,連老爹就敢蒙,揍不死你這忤逆子……」羅燧恨鐵不成鋼地,又狠狠抽了兒子幾鞭子。

    羅擎雲放下手臂,也不再躲藏了,直直在定立當場,任由父親的鞭子招呼在他身上。

    這反常舉動,讓羅燧反而住了手,有些不解地望著兒子。

    見他不抽了,羅擎雲不失時機地解釋道︰「我沒跟姐姐說過,只送了一幅畫進去。上回跟曹家訂親時,兒子倒是寫信求助過。可惜姐姐她並沒有應允」

    老將軍一怔,臉上有些掛不住。

    跟曹家的訂親……

    他沉吟半晌,眸光中的陰霾,久久消散不了。

    這小子是在提醒他,一切都是他的錯嗎?若不是跟曹家訂親,雲兒也不會自請去邊關,更不會失蹤兩年。茗兒現在覺得愧疚了,自作俑者的他,那就更應該讓步了?

    羅燧此時心里矛盾之極,知道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越到後頭他越被動,現在茗兒已經倒戈了。若是謝家到時也支持雲兒娶鐘家的姑娘,他就更沒立場反對了。

    原想乘著這把老骨頭還健在,好好把關羅家未來的宗婦人選,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他才放心離去。若是哪天他不在了,這混小子沒了顧忌,指不定會做出什麼過激行為。逼得曹家兄妹狗急跳牆,禍及宗廟那就糟糕了。

    他知道,兒子心里一直藏著對他繼母的恨意

    當初妻子去世一年,他就被迫把曹氏娶進了門來。雲兒等他祖母孝期一過,就跑到南邊去了。以後每年清明,他必會大張旗鼓回蘇州祭祖,還不是故意給他繼母看的。

    想到這里,羅燧悔不當初。當年發妻病倒後,不該跟曹氏兄妹多做糾纏的。讓這小子無意中撞見了,幸虧他還算聽話,沒有告訴宓娘,只告訴了他舅舅。不然,宓娘……

    望著父親,羅擎雲心里也在打鼓,正在猶豫著,要不要把太子殿下的撮合,也一咕嚕地說出來。

    隨即他轉念又是一想,隱隱覺得還是不妥,就忍下來了。

    許是打累了,鎮國公歇在椅子上。羅擎雲立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顧不得身上的傷痛,拿眼楮偷偷瞅著父親的表情。

    羅燧突然想起,三弟之前跟他說過,失蹤的事雲兒在太子那兒有過報備。于是,他抬起眼眸,沉聲問道︰「聽你三叔說,在大殿下那兒,你曾解釋過失蹤的事?是怎麼解釋的,說來聽聽」

    聽父親願意聽他解釋了,羅擎雲喜不自禁,忙湊上前去,把當時的情況,一五一十的都說了。

    當初返京路上,半道上接到薛斌轉交的任務。他心里一半是詫異,一半是遺憾,隱隱還有一絲期盼。後來在船上,他故意幾次拿汪峭旭去試探。就是想知道,對方都及笄了,為何還呆在江南,也沒作婦人打扮,更沒有住到京里備嫁。

    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變故?

    豈知,那只小狐狸當時竟然避而不答,還誤導他有婚約在身,讓自己信以為真。為了她的閨譽著想,他索性提議認了兄妹。沒想到當時的無意之舉,如今卻派上了用場,成了洗清失蹤嫌疑最好的證明。

    「從江南一回京後,我就告訴太子殿下,跟鐘姑娘結成兄妹的事了」羅擎雲老實地回答道。

    這句話來得突然,把羅燧駭得合不攏嘴巴。過了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確認道︰「你是說,回京之前,並不知曉她也退了親?」

    羅擎雲一臉委屈︰「兒子本來就不知,連曹家退親,都是在祠堂罰跪時,三叔告訴我,才知道的。」

    得到這一消息,老將軍心里像吃了顆定心丸︰幸虧這傻小子誤打誤撞,沈曹二人以後,就是再想拿他失蹤的事做文章,怕是都不可能了。

    若是這樣,娶那女子也不是不可以,端要看她為人如何?對楊氏生的兩個弟妹,她又是怎樣對待的。

    能把繼母逼進庵堂,又豈是個簡單角色?

    恐怕傳聞也不盡可信。要再看看,或許可以派個人去試她一試……

    若說妙如最近的異狀,讓丫鬟蓮蕊隱有感觸,覺得她跟以往不一樣了。接下來的事,讓蓮蕊更覺得有些不對勁。

    多久沒見郡主拿起針線了,這日,她竟破天荒地重新拾起女紅。

    「天氣冷了,該給二伯母做件冬衣了。」命人打開了府里的庫房,妙如親自進去找了幾匹御賜的料子。

    「郡主,以往您和她的冬衣,不是都是找丁三奶奶的繡莊上做的嗎?今年您更忙了,怎還會有空做冬衣的?」蓮蕊跟在後頭追問道。

    妙如一怔,臉色微紅,囁嚅地解釋道︰「相熟的師傅不都在南邊嗎?咱們自己裁剪出樣子,到明年就讓京里繡莊的師傅照尺寸做了。」

    鐘謝氏聽到,覺得有些不同尋常。

    別人不清楚,她是了解這佷女的。相比畫畫、彈琴、下廚,這幾年妙如最不喜歡的,就是做女紅了。當年她親眼見過佷女繡嫁妝的,只是後來退親的事一出,做了一半的嫁衣被扔下了,從此大家都不再提起此事。

    自從雲隱山下來後,再沒見過對方拿過針線。

    來到京里後,跟她住在一起,更是如此。有什麼好的花樣子,總是她畫出來,再讓幾個婢女幫著繡,很少親自動手的。

    如今重新拿起針線,讓她不得不心生疑竇︰難道是這丫頭,有了中意人不成?

    會不會是許家公子?

    看她跟許太太和謝許氏走得較近的,三人在一起,挺有親人的感覺。

    還是暗中觀察一段時日,等事情有些端倪了再說,鐘謝氏暗中想到。省得她像驚弓之鳥一打探又縮回去了。

    還沒等她研究出子丑寅卯,接下來的一些變故,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那是冬月初五的早上,太醫院的人來報,榮福大長公主已病入膏肓,生命垂危,就是這兩三日的事了。長寧宮的女官特意把妙如,從擷玉書院請進太後娘娘的寢殿。

    原來,這位一生跌宕起伏的皇家帝姬,終于走到了生命盡頭。因是太後的長輩,按照禮節,長寧宮該要派位親信之人前去探望的。

    「怎麼說,她也是聖祖爺最寵愛的御妹。你皇兄又是他祖父最看重的孫子,如今他也在外面的行宮里養病。妙丫頭,你就代表哀家和陛下,勉為其難去走一趟吧有些事也該了結啦」太後娘娘早過了六旬,對生老病死的事,特別容易傷懷,特意叮囑義女道。

    妙如有些納悶,為何要派她去?有兩家間的恩怨在,她不是最該避忌的人嗎?到了掇芳園,雙方一照面,豈不是會更加尷尬?

    正在疑惑中,太後又開口了︰「自駙馬過世後,大長公主這些年也不容易臨終她有什麼請求,你盡管帶回來告訴哀家。陛下到溫泉行宮療養去了,能辦的都讓翌兒酌情給辦了吧」

    妙如點了點頭,正待行禮離去,一抬頭見到太後,一副欲語還休的表情,好似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她忙上前寬慰道︰「母後請放心若是長公主有遺言交待,蘭蕙知道分寸的,盡量讓她老人家走得安詳。」

    太後點了點頭,朝她微微一笑,拍了拍對方的手背,語氣中隱隱帶著愧疚︰「真是貼心的孩子俗語說,人之將亡,其言也善。長公主不會讓你為難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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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27 12:42 AM

第二百四十五章 玉殞

    作為長寧宮派來的使者,車輦到達掇芳園時,妙如得到了隆重的接待。汪夫人帶領家中女眷,侍立在垂花門處迎接。

    幾年不見,汪夫人外形上的變化不小︰臉色蒼白憔悴,敷粉也遮不住眼角的皺紋,鬢發間隱隱有銀絲閃爍其間,憑添了幾分老態。

    妙如心底暗暗吃驚,不知是楊家的覆滅,還是她兒子媳婦的事,幾年時間讓人老成這樣了。

    接著,她又把目光投向她兒媳。大半年沒見,泠泉郡主臉上稚氣收斂了許多,眼神木訥無波,不復以前的張揚和恣意了。

    看得出來,她在慢慢改變自己。在這規矩森嚴的京城世家里,按照長輩們的期待,在努力當一名合格的媳婦。妙如在心底,輕輕嘆息了一聲。不知道該為對方慶幸,還是該替她感到悲哀。

    對面的**也把眼光挪了過來,打量起妙如來。

    自從喬遷宴那次以後,泠泉就再沒見過對方,此番相見,心里頗不是滋味。

    她暗自納悶,這女子被人退親,加之生母真相大白,怎麼還能是這副光彩照人的模樣?難不成,是真相大白反而讓她得到解脫不成?

    想到這里,泠泉郡主心里充滿了苦味。

    可不就是解脫了?

    當初若沒她的急匆匆地橫刀奪愛。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有母仇的這兩位,到時不知該如何相愛下去。

    只可惜苦了自己,因為前頭的莽撞,到如今這副田地。不僅要處處做小伏低,還要容忍妾室庶子在跟前晃。誰叫她如今佔不到一個「理」字呢

    此時的泠泉郡主,真寧願折掉幾年陽壽,若時光可以倒流,讓她從新來過。

    早知相公的外祖,跟對方確有殺母之仇。她何必去多此一舉,枉作小人呢?到最後里外不是人的是她,全都把罪責怪在她身上。這大半年里,自己賠盡小心,也挽回不了相公的心。還是太婆婆病倒後,她竭盡全力服侍,才爭取來家人一些諒解。加上婆婆的支持,把院子里幾個不安份的,總算收拾妥當了。

    弄巧成拙、自食其果大抵都跟她這樣吧泠泉心里暗想。

    林氏被害真相出來後,緊接著,楊氏離開鐘家的消息也傳開了。兩家人徹底斷了聯系。當風聲傳到掇芳園時,長公主心底愈發後悔,當年跟楊景基結成了親家。暗中交待兒子和孫子,要好生看住汪夫人婆媳倆。在自己過身後,千萬別與其他權貴發生沖突,尤其是太子和韓國公那邊的人。

    此次之所以太後會遣妙如前來,起因是南安王府的太妃,進宮向請安時,向眾人提起,說長公主臨終前,想再見一見蘭蕙郡主。

    面對汪家婆媳的打量,妙如已經能做到安之若素了。彼此間客套了幾句,她就被迎進了萬禧堂。

    拐到堂後的暖閣臥室間,她一抬頭,駭然地發現,對面的錦榻上躺著一位老婦,瘦骨如柴的身形,滿頭青絲已全白,臉上的溝壑縱橫,看不出半點年輕時候風華絕代的影子。

    長公主早已病得不成人形,曾經豐潤的臉頰腮幫,全都干癟下去。跟久臥病榻的民間老人,沒有太大的區別。

    聽到在一旁伺候的僕婦提醒,病榻上的人知道妙如進來了,眸子里的目光驟然發亮,掙扎著要抬頭瞧過來。

    見她都這副形狀了,妙如心生憐憫,猛然間想起祖母過世時的樣子,只覺鼻子有些發酸。

    老人用氣弱游絲的氣息喚道︰「妙……妙丫頭,過……過到這邊來,讓老身看……看看你。」

    她聲音像蚊蚋一般,一句話要分幾段,才能完整地說出來。

    妙如依言走了過去,雙手緊握住對方枯枝般的手指。長公主一見到她了,眼角的老淚止都止不住,流了出來。

    旁邊伺候的何嬤嬤見了,忙低聲勸慰道︰「殿下您看,人不是都來了嗎?您可要顧惜身子,千萬別再傷心了。看把郡主也勾得止不住眼淚了。」

    她微微點了點頭,汪夫人見了,忙領著屋里守著的人,全部都撤了出去。里間只剩下妙如,守在病人的榻前。

    長公主閉了閉眼楮,重新張開時,目光中總算有了絲生氣,握著妙如的手又緊上了幾分。

    「老身……這輩子……最……對不住的人,就是你了……當初……不該……幾次三番……上門……求娶的,沒想到……誤了你的……終身……」她的眼淚婆娑,氣息都有些喘不過來。

    妙如忙伸了手過去,在她背部幫忙撫摸了幾下,助對方理順氣息。

    嘴里還安慰道︰「殿下千萬別這麼說,都是老天的安排,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她的聲音里平靜無瀾,澄澈動聽,有種讓人心緒寧靜的安撫作用。

    長公主有些意外,慢慢抬起頭來,愣愣地盯了她。想是在研究她這話里,到底有多少言不由衷的委屈。過了半晌,也沒瞧出絲毫端倪出來。她沉重地嘆息了一聲,「你……旭兒……你們……」

    妙如垂下眼瞼,輕聲答道︰「都過去了殿下不要放在心里,妙兒有……有了喜歡的人……」

    長公主的眸子倏地一亮,嘴角浮出幾絲笑意,欣喜之情讓她本來如素縞般的臉,驟然間有了幾分生機。

    「有了……中意的……那就好,那就好……當年……駙馬和我……湖畔……」她的眼楮微縮,烏青的唇角邊,綻開一朵笑容,整個人仿佛陷入了迷離……

    望著對面老人臉上的神情,妙如心里似在打鼓,摸了摸對方的脈膊,才松了一口氣。

    隨之想到,她跟駙馬爺在湖邊,難道有段甜蜜的往事不成?

    長公主眼楮突然睜開,瞳孔仿佛一下亮了起來,緊緊抓住妙如的手,懇求道︰「幫我……把碧心……湖畫……畫下……來吧讓他們頭……頭七的時候,燒……燒給我……」

    妙如心里戚然,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妙兒省得,本來就欠你們家一幅湖景圖的。」

    房門再次被打開時,她走了出去,臉上還殘留著淚痕。

    一抬頭見眾人都圍在外間,妙如低啞著嗓子,跟汪家眾人說道︰「長公主還有話交待給大家,請你們進去」說完,她收斂心神,快步地奔了出去。因走得太急,沒看清楚門邊的狀況,在出門時撞到人。她抬頭一看,臉色微變,匆匆福了一禮,領著宮女們隨後就離開了。

    當天夜里,也就是昭明十七年的冬月初五,風雲大楚半個朝代的榮福長公主薨逝,享年六十三歲。

    第二日,太後特意把妙如又召進了宮,特意說起此事︰「上掇芳園吊唁的人回來稟報,說長公主走的時候很安詳,難為你了。她可有什麼遺願未了?」

    「別的沒什麼大長公主想讓妙兒,替她把掇芳園的碧心湖畫下來,頭七祭奠燒紙時燒給她。」妙如一臉平靜地答道。

    「哦?」太後聽聞後,點了點頭,像是替她解惑道,「還沒建園子那會兒,碧心湖就在那里了,汪駙馬跟她是在湖邊認識的。」

    妙如恍然大悟,敢情她是想把美好的記憶,帶到陰間去。

    太後似有感觸,囑咐道︰「趕在燒七前,你再去一趟掇芳園吧為她了結了這心願才好」

    妙如順從地應承下來。

    這件事不知怎地,就傳到了俞彰耳朵里。

    這天下午,羅擎雲和薛斌正在韓國公府,為掇芳園換防的事,找俞彰來詳加商討。

    「殿下說,她後人搬離的事,讓宗正寺等一年後再作安排。」薛斌傳達了太子的意旨。

    羅擎雲點了點頭︰「聽說園子里以前,就潛進去過宵小。這一年里他們家要居喪,鐵衛們容易松懈,我還是按行宮守衛的方式,去給掇芳園布防吧」

    聽到這話,俞彰猛然抬起頭來,眼神復雜。

    以前掇芳園的布防,都是他帶著暗部的人安排的。還有次為了逮楊景基的護衛頭領,俞彰親自前往追捕。沒想到遇上了西南來的奸細,雙方還交過手。最後他因武力不敵,還被「宵小」傷過,此事鬧得眾所周知。

    羅擎雲這樣一說,聽在他耳朵里,以為是在揭他傷疤,心里頗為不爽。眉頭一皺,想起了那件事來,打算刺對方一刺。

    「聽說某位仁兄心心念念的姑娘,明天要進園子里作畫了。不知遇到之前的那個人,她會不會舊情復燃……」俞彰也不看著他,把頭扭到一邊,陰陽怪氣地說道。

    初聽這話,羅擎雲先是一驚,隨後就惱了︰「人家姑娘雲英未嫁的,有你這樣拿來開玩笑的嗎?」。

    薛斌也用譴責的目光望向俞彰。

    後者咂了砸嘴,一臉不屑的表情,道︰「真是好心沒好報有意提醒他,還不領情算了,讓某些人一輩子打光棍。」

    知道這人性情乖張,羅擎雲也懶得再理他,跟薛斌接著埋頭商量,鐵衛防護的問題。

    見沒人理他了,俞彰一臉悻悻之色。

    隨即又想起,妻子高氏常在他面前提及,掇芳園的景致如何美,她小時候去過都舍得不回來……

    她能嫁給自己,本來就是委屈了,得找這個機會補償她。

    他心中早就有意,等太子表哥登位後,找機會立次大功,讓他把園子賜給自己。

    誰曾想到,長公主遺言竟然是這個,還特意把郡主請過去交待,這里面會不會有什麼蹊蹺?

    那幅湖景圖完成,真拿去祭奠長公主。汪家以後會不會傳出,長公主經常回來。那樣的流言一旦傳出,掇芳園極可能成了禁忌之地被封園,除了她的後人,誰還敢住進去?就是得來了,也沒多大意思,還敗了妻子的興頭。

    想到這里,俞彰眉頭緊鎖,盤算著該如何阻止為好。

    羅擎雲一抬頭,發現對面的人,臉上神色陰晴不定的,心里暗叫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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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27 12:54 AM

第二百四十六章 變故

    掇芳園最深處的碧心湖,像是瓖在這塊珍寶上的一顆璀璨的明珠。

    一陣風吹來,湖面上泛起道道漣漪,像千萬條金魚在游動。夕陽最後的余輝灑在水面上,給湖面更加增添了幾分神秘的嫵媚。

    此時已到了嚴冬,空氣中帶著明淨、冷冽的寒意。

    許是掇芳園的設計者,當初考慮園子四季景致的均衡,特意在碧心湖四周種滿一些常青的樹木。諸如黃楊、松柏樹、冬青樹。使湖水到了寒冬時節,倒映著岸邊樹影的青色,保持一種生機,不負「碧心」之名。不似其它的地方,一到秋冬季,遍地都是草木凋零,滿眼荒蕪之色。

    此時天色將暮,遠處的山峰變得青黛如墨染,慢慢地只剩下影影綽綽的一個輪廓。

    「這湖真美,比宮里的太液池都美上幾分。想不到都冬天了,水面還有幾分綠色,難怪殿下舍不得……」春渚在一旁感嘆道。

    蓮蕊接口贊道︰「以前只覺得雲隱山上的望春湖最漂亮,沒想到這湖比那兒還要美上幾分。」

    妙如腹誹道,你們還沒見過前世四川的九寨溝,那里的湖水七顏六色,那才叫人間仙境。

    不過,對比眼前的美景,讓她更著迷的,是長公主跟駙馬爺之間的愛情故事。

    汪家大房犯事被奪爵後,長公主並沒有跟夫家切割,看汪峭旭被府里人稱為「二少爺」,就知道是從汪家大房那邊排起的。

    當年就在這碧心湖畔,風流倜儻五陵少年,遇上養在深宮里的妙齡公主。一見鐘情,芳心初許。得兄長成全,結了一段讓世人艷羨不已的良緣。從此在這里,過上了神仙眷侶般的日子。

    正堂那邊遠遠傳來,和尚道士念唱敲打做著法事之聲,為這個浪漫故事加上了個悲涼的尾巴。也把妙如從旖旎的幻境拉了回來。

    她已在冷風中,整整畫了一下午。長公主去世後,掇芳園的主僕們,好像天崩地陷了一般。得虧宗正寺派了官員來鎮場,穆長史主持大局。內務府又派了幾位有經驗的嬤嬤,來這里幫忙料理喪事。太子殿下命令大內侍衛,幫著來維持秩序。這才沒讓汪家二房,墮了皇族貴冑生前的風儀。

    園子里原先伺候的僕婦,此時有的去了前面的孝棚,接待伺候來吊唁的親朋好友,有的到堂靈為故主哭喪去了。

    湖邊幾乎看不到其他人影,正好讓妙如在此安心作畫。只有一位何嬤嬤留在身邊伺候。

    何嬤嬤是長公主生前的親信,執意要陪著蘭蕙郡主完成主子的心願。也在寒風中,足足站了一個下午。

    還有幾筆就可收尾完工了。妙如不覺抬起頭來,捶了捶頸脖,疲憊地望了望頭頂天空,心底長吁了口氣。

    突然,湖邊的林子那頭,傳來激烈爭執的聲音,打破湖邊這黃昏的寂靜。

    「……鈴姨娘……哥兒不在那邊……跟我回去吧」年輕女子勸阻的聲音傳來,里面藏匿著焦慮和不安。

    「小少爺……小少爺哭了……他要我呢……放開我……」對方沒有理采她,好似在劇烈地掙扎。

    兩人聲音越來越近了,像是朝這邊奔了過來。

    「不要為難奴婢了。若是讓夫人或郡主知道了,會剝了奴婢皮的。」開頭那女子的聲音又響起,聽起來是在後面苦苦哀求。

    「我聽到哭聲了,他在那里你別擋著我是他親娘……小少爺只有我能哄……一定是郡主把他抱到湖邊去了……我要去救人……」喊到後面,聲音帶著撕裂般的沙啞,帶著幾分淒厲,聽上去有些人。

    被這聲音嚇住,春渚和蓮蕊紛紛聚攏起來,圍在妙如身邊護著她。沒過一會兒,兩年輕女子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她們視線里。

    一位披頭散發,體態豐腴的年輕女子,掙扎著要朝這邊過來。身後跟著的,是位年紀相仿的僕婦。後者搖頭嘆氣,拽著前面人的胳膊,就打算把人拖回去。

    拿著畫筆,妙如怔立在當場,不知這是何等狀況。

    一見是這兩人來了,旁邊的何嬤嬤當下就慌了神,朝後頭的那位僕婦,拼命地打眼色。只可惜離得太遠,沒人注意到她的動作。

    打頭沖過來的女子,看見一群人在湖邊。起先她有些吃驚,看了妙如的裝扮,她好像發現了目標,啞著嗓子叫道︰「是你,是你這壞女人,搶走了小少爺。剛懷上時就找人害我,爺不進你的屋里,就來搶我的兒子……我跟你拼了……」

    說著,就要朝著這邊撞了過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把妙如主僕三人都唬了一跳。春渚和蓮蕊見狀,忙挺身而出,擋在了主子前面。

    旁邊的何嬤嬤終是繃不住了,只見她怒目一瞪,指著瘋女人身後的僕婦斥道︰「碧紋,你是怎麼照顧鈴姨娘的?沒見府里正忙著嗎?還把她放出來添亂……」

    那僕婦連忙矮身福了福,告罪後委屈地解釋道︰「不是奴婢要把她放出來的我去前面取飯,一回來就看見關著的房門被撞開了,奴婢也拉不住她。」

    何嬤嬤聽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罵道︰「還敢找借口,怎會就一人守著她?紫印呢她上哪里去了?殿下一不在,都學會偷懶耍滑起來了?」

    那媳婦見有外客上,低眉順眼地回道︰「紫印姐姐被夫人身邊的胡家嫂子,借到前頭幫忙去了。」

    這話讓何嬤嬤頓時哽住了,她皺了皺眉頭,擺了擺手讓她把人帶走︰「還不趕緊把人拉走,別讓客人見笑了。」

    那僕婦聞言,捉住瘋女人的胳膊,把她朝剛才來的地方拖走。

    護在妙如前面的春渚和蓮蕊,這才雙雙松懈下來。

    可是,沒等她們多歇口氣,那個叫鈴姨娘的瘋女人,掙脫身旁的僕婦鉗制,猛地轉過身來。此次,她沒朝這邊過來,而是向畫架那邊奔了去。

    見到勢頭不對,妙如在後面驚呼︰「護住畫板,別讓她把畫搶走了」

    蓮蕊這才回過神來,直奔向那位瘋女人。可惜還是遲了,那女人一把抓過畫板,口里還念念有詞︰「……不就是一幅畫嗎?我拿這畫還給他,小少爺就可回到我身邊了吧……」說著,她把畫作從板子上剝了下來。

    見她對畫作動了手,何嬤嬤再也顧不得什麼了,沖過去追在她後頭,指揮那位叫碧紋的僕婦,打算把畫作搶回來。

    畫上顏料尚未干透,妙如生怕刺激對方。若是被逼得狗急跳牆,她把畫布揉成一團,那就糟糕了到時哭都沒眼淚了。她可不想在這個地方,再呆上一天,重新再畫上一張。

    念及此處,她在後頭朝何嬤嬤她們喊道︰「慢些,慢些,千萬別讓她毀了畫作……」

    何嬤嬤兩人聽了,放緩了動作。鈴姨娘見狀,掙脫她們包圍,躲到了湖邊假山後頭。

    妙如心里暗暗著急,今天如果完不成,明天還得再來。跟汪峭旭的傳言,好不容易才消停些了,再多跑幾趟,又要被人說閑話了。

    不知對那位是真瘋還是裝瘋,更不知她受了什麼刺激瘋掉的。為了讓這半天的辛苦,不至于是做了無用功,她只得拿出談判專家的精神來,小心翼翼靠近假山後頭的鈴姨娘。想循循誘導,勸她交出來,看能不能湊效。

    邁到離對方只有一丈多遠的地方,妙如停住了腳步。

    「你兒子不見了,是吧?可拿了這畫,他也回不到你身邊啊。」

    鈴姨娘嘴唇微翕,停住了手上的動作︰「……有了這幅畫,還給二爺,他就不會再責怪鈴兒了,小少爺就可回到我身邊了……」

    妙如把頭轉向何嬤嬤,想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後者心虛地把頭垂了下來。

    妙如心里暗想,難道這女人的兒子被人抱走,跟一幅畫作有關?不管是還不是,把這幅先哄回來再說。

    她稍稍穩了穩心神,深吸了一口氣,放低語調,柔聲勸道︰「我就一畫師,都沒見過你兒子。要不,先把手上的畫還回來,我拿另外一幅給你?」

    瘋女人低頭想了想,然後搖頭道︰「二爺不原諒我的,除非……」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妙如見對方平靜下來,不動聲色地慢慢靠近,再乘機把畫布奪回來。兩人之間,相距不到半丈的距離。

    何嬤嬤在那邊看得膽戰心驚,擔心她有危險,出聲提醒道︰「郡主,危險不要靠她太近」

    誰知這聲「郡主」一經呼出,沉思中的鈴姨娘猛地驚醒了,朝妙如吼道︰「你也是郡主?不是畫師你剛才是騙我的?原來跟搶我兒子的女人一個樣」

    這時,妙如有些尷尬,處在進退維谷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退開吧?對方更加認定自己騙她的;不退吧?確實有一些危險。

    沉吟了半晌,她決定再努力試一把。于是,她放柔聲音,安撫道︰「你看,我剛來府里來做客。只有完成畫作了,才能到前頭去見你們二爺。等我畫好了,再幫你去交涉如何?勸他們讓你見兒子,怎麼樣?」

    鈴姨娘半信半疑,抬起起頭來,歪著腦袋望向對方,一時不知是否該答應下來。

    氤氳月光下,妙如跟她坦然對視。這女子的眼眸里,瞳仁渙散,木木的樣子,沒半點靈巧慧黠的神采。這下,她能確信對方是真傻了。

    誰知,凝視妙如半晌,她一雙璨若星辰的眸子,讓鈴姨娘心里猛然一驚,仿佛記起了什麼。指著她說道︰「原來是你……」

    還不等對方反應過來,使出了牛一般的力氣,倏地把人推到了身後的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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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27 12:55 AM

第二百四十七章 沉碧

    一切發生得太快,仿若在一眨眼間的功夫。妙如「啊」的一聲,就「撲 」掉進了冰冷刺骨的湖水里。

    這個變故,把她旁邊的兩位丫鬟嚇傻了,春渚顧不上別的,扯起嗓子直呼︰「快來人啊,郡主落水了,快救人啊……」

    她的叫喊並沒招有更多的人。前面的法事此時正進入高潮,府里的丫鬟婆子們,陪著她們的主子在堂靈前,當孝子孝孫磕頭下跪。少有人轉到後頭來。

    春渚的聲音,倒把旁邊的何嬤嬤驚醒過來,她推了一把旁邊的碧紋,忙催著對方下水救人。那婦人畏畏縮縮的,就是不肯上前,嘴里還念叨著︰「奴婢畏水,不會游泳……」

    湖邊幾人的慌亂的人影,讓蓮蕊心急如焚甚至有些絕望。

    還沒人下水施救,郡主她……她不會水……甚至有些怕水……聽說她小時候……想到這里,見無人指望上了,蓮蕊一咬牙就沖到湖邊,正打算往下跳……

    突然,黑夜中有個聲音喝止了她們︰「都給我停住,站在岸上不要動。省得我在水里,還要多救幾個。」

    言畢,他「嘩啦」一聲跳進了水里。

    這位突如其來的救星,讓蓮蕊感動得當即跪在了湖邊,不停地朝他下水方向的磕頭……

    岸邊,始作俑者的鈴姨娘,望著湖面上掙扎幾下的影子,仿佛特別高興似的,在旁邊拍手跳腳,歡快至極︰「你這壞女人,以前跟我搶二爺,現在跟我搶兒子……讓水鬼把拉回去……」

    天已大黑,只有半輪月亮懨懨地掛在夜空中。

    湖面上恢復了平靜,若不是剛才濺起的水花,仿佛從未發生過什麼。遠處傳來,靈堂那邊鑼鼓罄缽的聲音。

    蓮蕊呆呆地立在岸邊,雙手握拳,暗暗在祈禱︰觀音菩薩,求您保佑郡主無事若此次她大難不死,信女寧願吃齋一年,以謝神恩

    春渚也在岸邊不停地張望,盼著郡主早些被救上來。

    猛地被推到湖中,妙如當下就灌幾口冰冷的湖水,刺骨寒意在她四肢百骸里蔓延開來。一個激靈,她渾身戰栗起來。腦子里反而更加清醒——此次怕是真的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若是知道還會落水,她早就該想辦法克服恐水癥,再難受也得學會游泳。

    想不到兩世為人,她還是會以同樣方式的謝幕。念及此處,她越發地不甘心,身體不由地在水中掙扎起來。誰知她越亂動,身子沉得愈快。

    突然間,她又想起以前,好像誰跟她說過︰在水中若不想快速沉下去,就得四肢放松,舒展地漂在水里,這樣才會慢慢漂浮起來。可惜一切都遲了,她喝進太多的湖水,腹中的空氣越來越少,讓她的意識混沌起來……

    昏迷前最後一個念頭︰知道她的死訊後,傷心的人當中會不會有那人?

    跳下水中的男子,此時遇到的難題是︰僅有的半輪月光,湖面上本就昏暗,根本照不到水底。周圍漆黑一片,幾乎看不到任何影子,他只能憑著直覺,朝她剛才落水的地方,靠觸摸伸手尋去。一圈下來,還是沒踫到半片衣料。

    不會沉入湖底了吧?

    這個認知沒來由地,讓他陷入極度恐懼之中。把頭伸出水面,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一個猛子,深深扎入水底,朝最下面探去。

    出了這麼大的事,岸上的何嬤嬤自是不敢擅作主張。忙派那名喚作碧紋的僕婦,到前面向夫人稟報。

    急得團團轉的蓮蕊,聽到她們商量的話語,正要出聲阻止。隨後又轉念一想,剛才下水救人的,不是別人,馬上改變了主意,出聲提醒道︰「告訴汪夫人就行了,不要聲張到人盡皆知。郡主還沒嫁人呢」

    何嬤嬤聽了,微微頷首,轉身催促道︰「聽清這位姑娘的交待沒有?還不趕緊去」

    「奴婢省得」那位僕婦一溜煙地朝前面奔去。

    在下面又搜尋了一圈後,男子終于在一堆水草間,發現了沉入湖底的人兒。游了過後,他一把抱起她,同時發現對方已沒了知覺。他渾身不由地戰栗起來。

    一把捧起那張沒了生氣的臉蛋,他掰開緊閉的嘴唇,朝里面連連渡氣。

    可終是沒有反應,此時他心底充滿了恐懼和彷徨。單臂抱起心愛之人的身子,一只手拼命劃水,把她迅速帶離湖底。

    終于,兩人浮到水面上。男子先是把她推上岸去,然後,抓住付邊的怪石,手一撐也爬了上來。

    守在岸邊的何嬤嬤,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見人被救起來了,心底石頭放下了大半。她一見人上來了,趕緊跟過來,想扶起從水撈起的女子。

    「郡主醒醒,郡主醒醒」

    妙如的嘴唇烏紫、臉色發青,面上沒半分生氣的樣子,把何嬤嬤嚇得跌坐在地上。

    剛爬上來的羅擎雲,見了這副情狀,心弦好像突然間斷了,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

    只見他上前一步,一把抱起躺在地上的女子,不管不顧地急步游走,四處尋找著什麼。

    「你……你……你要把她帶到哪里去?」一時間,何嬤嬤、蓮蕊和春渚等所有人,全部都圍了上來,攔住男子的去路。

    羅擎雲的眉頭緊擰,粗聲粗氣喝道︰「走開附近哪有空屋?」

    何嬤嬤心下駭然,攔住他問道︰「你想把郡主帶到哪里去?」

    「她昏迷了」男子的眼眶里險些噴出火來,不耐煩地怒吼一聲︰「問你哪有屋子,那麼多廢話作甚?再遲就救不活了。」

    在他氣勢逼壓下,何嬤嬤只覺得雙腿在打顫。指著湖邊茅草屋的方向,戰戰兢兢地答道︰「那邊,二爺的畫室……」

    男子丟下句「都別跟來」,就抱著昏迷中的女子,沒命地奔向屋子,「 當」一聲,把房門給踢上了。

    何嬤嬤哪里肯依,跟在後來追來,蓮蕊在旁邊輕聲勸道︰「這位嬤嬤,我家郡主以前在船上,教過羅世子一個法子,救活過落水的謝家公子。想來他想用同樣的法子,救回郡主吧嬤嬤不用擔心。」

    「什麼樣的法子?」何嬤嬤微驚,抬頭望向她。

    對方搖了搖頭,答道︰「那時奴婢還小,是另外兩位姐姐在貼身照顧郡主。」

    何嬤嬤停了腳步,沒有再追進去。蓮蕊見大家都盯著屋里,臉上的表情困惑,她怕有人胡亂猜測,忙出聲跟何嬤嬤求道︰「能不能派人,拿條被巾和套衣服備著?郡主身子骨不好……」

    何嬤嬤心領神會,對剛趕過來的僕婦開始布置,吩咐她們取衣服的,去準備姜湯的,到前面通知主母的。

    妙如感到自己,好像在忘川河邊又走了一遭。

    醒來時,她只覺嗓子眼里火辣辣的,還有個溫熱柔軟的東西貼著自己嘴唇。驚駭地睜開眼楮,發現有個人正撲在身上,她本能地一把推開那人。

    隨之,喉嚨里頓覺有股水意往上涌,她捂著嘴巴,俯身點頭朝旁邊吐了出來。

    見人終于醒了過來,還有氣力推開他,羅擎雲心里頓時充滿了感恩。單腿跪回她的身邊,驚且喜地望著對方,問道︰「感覺怎樣?還哪里不舒服的?」

    抬頭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男子,想起剛才他為自己做的「人工呼吸」,妙如臉上覺得火辣辣的,一股莫名的心悸涌上心頭。

    她垂下頭來不敢看他,悶聲答道︰「還好也不是第一次落水了」

    此話出來,本來沒什麼的,可是不知怎地,就激起了對方的怒意。

    一想到之前俞彰陰陽怪氣的調侃,羅擎雲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她此時輕描淡寫的態度,更是讓男子心頭火起。

    「怎麼不知珍惜自己?還跑到他家來干啥?不是早說一刀兩斷了嗎?難道你對他……」心里突然有股邪火,讓他不吐不快,語氣就不那麼和善了,「難不成,你還想見到他,故意送上門的不成?」

    剛剛受過驚嚇,以為自己活不成了,陡然間又被人這樣胡亂猜忌,一時間妙如又羞又惱,雙手不禁顫抖起來。

    「你原來是這樣想我的?」唇邊露出諷刺的笑意,妙如自嘲道,「可不是多年前不就被人罵過沒廉恥嗎?難怪你會這樣想」

    她強忍住眼里的酸澀,沉聲回答道。

    男子猛然抬頭,錯愕地望著對方,嘴巴張得老大,半晌回不過神來。

    「你這女人……怎會喜歡這般踐踏人的真心?」他扯著濡濕的亂發,狀似要抓狂的樣子。

    妙如心底一沉,暗想︰終究他還是在意的,跟其他男子沒什麼區別嘛

    罷了,罷了與其將來受虐,還不如現在就把話說開了。跟汪家的糾葛,終究是枚定時炸彈,難保以後沒人拿出來再生事。

    妙如深深地吸了口氣,望著他正色道︰「我本就聲名不好了,原也沒打算高攀國舅爺您這樣的天之驕子。您還是早些想清楚的好,省得違背了家中尊長的意願,將來後悔都沒地說去……」

    聽了她的話,羅擎雲臉色變得鐵青,一記鐵拳狠狠地砸在前面的地上。

    這聲巨響把妙如嚇了一跳,但她提醒自己,此時決不能輸了氣勢。于是,她挺起腰桿,豎起脖子,一副拒絕搖尾乞憐的姿勢。

    看到她故作堅強的樣子,突然間男子覺得有趣,激賞之色在他眼底一閃而過。

    羅擎雲站起身來,不發一言地打開房門,決然地邁了出去。在他身後,妙如氣得渾身瑟瑟發抖……

    房門剛一打開,守在外頭的僕婦丫鬟們,沒過多久就涌了進來。

    羅擎雲頭也不回,一言不發地就要離開。只是,此時迎面走過來一位,他此生最不願見到的——嶸曦公子汪峭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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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27 12:56 AM

第二百四十八章 絕殺

    看到對方滿臉焦色,匆匆趕到的樣子,他心底的火苗,「噌」地一聲就躥了上來。

    真想將這張俊俏的小缸臉,打成烏青豬頭,讓他爹娘都認不出才好。強忍著暴揍來人一頓的沖動,羅擎雲攔住汪峭旭的去路。

    「郡馬爺行色匆匆,這是上哪兒啊?」男子低沉著嗓子,施施然地問道。

    訝然望著擋住他去路的人,汪峭旭心里微驚。當見到對方頭頂發絲,還有袍子上全是水滴。他更是茫然不知所措。

    難道是他救起來的?

    剛才聽有僕婦向母親稟報,說表妹落水被人救起,現在生死不明。他聞言後,不管不顧地趕了過來。沒想到救起她的,竟然是眼前這位男子——從小與自己齊名的鎮國公世子,皇後娘娘的親弟凌霄公子。

    「她如今怎麼樣了?」汪峭旭一臉焦色地問道。

    見不得這小子在那兒惺惺作態,羅擎雲斜瞟了他一眼,用寒冰般的聲音答道︰「讓你失望了,她的一條性命還在」

    汪峭旭雙手合攏,朝他長揖了一禮,謝道︰「多謝羅世子仗義,救起了表妹。小生這廂有禮了」

    對面的人馬上彈跳開來,不肯受他這一禮。

    汪峭旭忙挺起身子,面上還殘存著不解的怔忡之色。

    羅家少將斂去唇邊掛著譏誚︰「本將搭救自己的同門師妹,勿需不相干的人來道謝」

    還稱妙如為「表妹」,羅擎雲心里的怒氣,壓也壓不住地冒了上來。

    汪峭旭一怔,臉上訕訕的,低頭不語地停在那兒。

    是啊,二姨已經被鐘家休了,她不再是表妹了。從此以後,真跟他毫無瓜葛了。對面的人是在提醒他,不要亂認親戚嗎?

    他耷拉著腦袋,從未有過的失意涌上心頭。

    見他不言語也不挪動步子,跟著身後的小廝心悠忍不住了,咳了一聲提醒他。

    汪峭旭猛然驚醒過來,斂起心神,揖手重新說道︰「蘭蕙郡主在掇芳園出事,作為汪家的主人,小生本就該擔些責任。世子爺及時施救,讓我們全家免遭責難。這份大恩,區區一禮自是不夠的。」

    羅擎雲沒有接話,而是轉過身去,朝剛才來的方向,那邊的小屋眺望了一眼。里面已被人點上了燈火,這個狀況讓他心里稍稍安定。

    出來的時候,踫到有丫鬟手中還拿著干淨衣裙。此時她應該換好衣裳了吧?

    想到這里,少將軍重新轉過身來,鼻子微皺,把手揮了揮︰「這點小事何足掛齒?郡馬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汪峭旭點了點頭,摒退了身後跟著的小廝,湊了過來。

    壓住心中的怒火,羅擎雲低聲音說道︰「難得人家郡主不計前嫌,為了達成長公主的遺願,在這兒挨凍受累的。若不是我及時趕到,那條小命,今晚恐怕要交待在這里了。」

    提起她時,語氣這般熟稔親昵……

    汪峭旭心頭一驚,隨即涌起的感覺快要讓他窒息。就像致命的毒液一般,滴進了他的心湖,瞬間就蔓延至周身四肢——生平第一次他有了妒忌的對象。

    想到這里,他驀地抬起頭來,問道︰「世子怎會這樣趕巧,恰好在敝府後院出現的?」

    見對方眨眼的功夫就醒悟了過來,羅擎雲心生忌憚︰此人原來並非徒有其表,反應還挺快的嘛難怪……

    可不能輸了陣勢男子暗暗告誡自己

    羅擎雲並沒立即答話,環顧四周一圈,又沉吟半晌,才若有所指地朝院牆那邊望去。

    隨著對方的目光,汪峭旭也跟著瞥了過去,沒發現其它特別的。他不解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人。

    收回視線,羅擎雲淡風清地解釋道︰「本將奉太子殿下之命,來檢查鐵衛布防的。聽說以前這里常進賊人,有次把韓國公都給傷了。前回擄走郡主和郡馬爺的,不也是曾關在貴府地牢里的凶犯嗎?」。

    這輕描淡寫的話語,仿佛一記溫柔的絕殺,讓汪峭旭的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只見他踉蹌地後退了幾步,踫到後面的小廝,扶了他一把,方才穩住身形。

    這是他最不願被人提及的傷疤。

    若是沒那次意外,他早跟表妹雙宿雙棲了。即便是後來曝出兩家之仇,他也會用余生替外祖贖罪,撫平對方心底創傷的。

    想到這里,汪峭旭的眉宇間,不禁染了些愴然的悲傷。

    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羅擎雲並不打算就此放過,隨後他又添了一把柴︰「聽說令尊當初能蘇醒過來,得虧師妹幫忙聯系慧明大師。郡馬爺後來能一舉奪魁,取得解元頭餃,也得虧鐘探花盡力輔導。」

    汪峭旭猛地抬起頭來,聲音盛滿了憤怒︰「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不勞世子爺操心」

    「是嗎?師妹雖然打小聰慧,卻最是心軟。經不住人家苦苦哀求,每每都會被害遍身鱗傷。上次是令妻,這回又是你妾室。」羅擎雲瞳孔一縮,目光有著不容錯失的輕蔑之色,睨視著對方,語帶譏諷地說道︰「郡馬爺不覺得,兩家一刀兩斷,是對她最好的報答嗎?」。

    「苦苦哀求……泠泉?」汪峭旭喃喃自語。

    見他一臉懵懂的樣子,羅擎雲把上回在太液池邊,妙如對聖上說的那番話,原原本本告訴了對方。

    汪峭旭一臉震驚,意外的倒不是妻子去找過表妹,而是她的態度。

    「若查出……殺母仇人……不再跟汪公子有親戚關系……」這句話在他腦袋里縈繞良久,口中頓時彌漫著苦澀的意味。

    原來她早就有這樣的想法,即便是當時真相尚未完全明了。

    此番話同如當頭棒喝,讓他眼楮發直。臉上晦澀的表情,讓人一看就知,他在痛苦地掙扎。

    過了半晌,良久不語的他才蹦出一句︰「你覺得小生應當如何做呢?」

    「嶸曦公子是個聰明人,不需擎雲贅言。若我有姐妹,跟蘭蕙郡主一樣的遭遇。怕是會竭盡全力,為對方考慮。助她找到自己幸福……」羅擎雲眼楮微眯,余光中偷覷對方的神態,隨即用輕快的語調說道,「郡馬爺難道不曾想過,若她跟你沒半點關系了,她會過得更好嗎?」。

    這幾句話雖然直白,卻正中汪峭旭的命門。聯想到前幾次的糾葛,他心里清楚,此言非虛。

    雖他不願承認,心里卻是澄若明鏡的。

    早就朝這方面努過力了,原以為——將那段感情暗藏在心底,就不會給她造成傷害。

    只是沒想到,他還是錯了。剛才聽僕婦來報,表妹會被推進湖里,起因竟然是他那妾室,為了搶一幅畫向他賠罪,才引發這場意外落水的。

    表妹替他作的那幅畫像,不知怎地就被人知道了。鈴兒找機會潛到他書房里,假裝失手毀了那幅畫。當時他怒不可遏,一氣之下禁了她的足。接著,母親就提議,讓嫡妻撫養他的長子。這原本是世家里常例,他想也沒想就同意了。後來才查明,原來是妻子在後面操縱這一切。但不知怎地,鈴兒突然間就變得痴傻起來。

    又讓表妹遭受到了無妄之災,或許忘掉自己,重新開始新段感情,果真才是她最好的歸宿。

    可是,真要他從此見了她就躲,為了避嫌,兩人永不相見?

    這世上誰能做到,把心愛之人拱手相讓?即便是永遠不再屬于他了。

    念及此處,汪峭旭不由地暗暗搖頭。他突然想起什麼,猛地一抬頭,望見羅擎雲緊擰的眉頭,滿眼期待地望著他。頓時,他心里跟水晶菱鏡一樣通透。

    原來如此,她身邊早就已經有了護花之人,難怪……

    旋即,汪峭旭轉過身子,朝來時的方向,有些慌不擇路地匆匆離去。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讓身後的男子,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見他終于離開了,兩人到底是沒見上一面。羅擎雲心底長吁了一口氣。心想,這一天暗中守候,又是下水的,又是費盡唇舌。總算沒白來一趟,終歸還是有所收獲的。

    顧不得要換身干爽衣裳,一撩錦袍的下擺,邁著輕快的步伐,就朝園子外頭走去。

    出了二門,跨上了他的坐騎,男子一路嘴角噙著笑意,滿面春風地朝山下馳去。

    回到府中躺在床上,他滿腦子還是那女子的倩影。

    她的身子既軟又輕,柔若無骨一般,自己只手就能輕松抱起。她的唇瓣像花蕊一樣芳香嬌嫩,誘惑著自己忍不住想去采擷。

    想到這里,他渾身燥熱,心里焦躁不安起來。暗暗唾棄自己︰什麼時候起,他也變得俞彰那人一樣,成登徒子了。

    接下來的幾日,是擷玉書院期考的日子。可是,作為丹青室主要授課的先生,敕封的司畫博士妙如,卻意外地缺席了。最後,那幫學生只得按要求,把規定作品交了上去,只待她稍後再評等級。

    不久,京城上流社會中傳開一則消息,說來自民間的蘭蕙郡主,好事將近。鎮國公已派人到淮安向鐘探花提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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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27 12:57 AM

第二百四十九章 抽薪

    讓人驚訝的是,一邊是國丈府,一邊是聖上親認的御妹。竟然沒有請旨賜婚,而是走民間婚娶的形式。

    後來終于有人透露了,說成全這段良緣的,不是別人,正是已經仙逝的榮福長公主。

    她的魂魄不舍離去,整晚徘徊在碧心湖畔。讓在那兒為掇芳園布防的凌霄公子,恰巧救了在湖邊作畫,失足落水的郡主。對兩家的結親,素安居士樂見其成的。一邊是她新收的弟子,一邊是她的佷女。這真是天作之合。

    據說羅世子對鐘家出來的女子,仰慕已久,甚有好感。于是乎,在雙方長輩祝福下,這兩位都退過親的男女,終于湊成一對雲雲。

    這個傳聞一經傳出,難免就引起了京中八卦人士的津津樂道。

    「以前蘭蕙郡主退親的對象,不就是汪家公子嗎?她怎還會到掇芳園去?」

    「聽說,長公主臨終前有個心願,想請郡主把碧心湖,畫下來燒給她。」

    「那羅世子怎會恰好汪家後院的呢?難道是想去偷窺?」

    「什麼啊人家是正人君子來的。他到那里布防去的,以前那里就老出事。不然,他跑到辦喪事的園子里做甚……」

    「真是好人有好報,也得虧郡主不計前嫌。一定是神靈有心成全,不然哪會那般趕巧的?」

    「可不是?當年長公主跟汪駙馬,就是在碧心湖邊定情的。」

    「真是郎才女貌」

    「不對,該是美人配英雄才是」

    這則極具浪漫色彩的傳聞,立即引得世家里一眾懷春少女追捧。她們都相信這傳聞是真的。碧心湖跟著也蒙上了層神秘的面紗,被人傳成會帶來好姻緣的福地,此乃後話。

    讓人送走來探病的聶錦瑟,妙如心里煩躁至極,讓春渚扶她出去曬曬太陽。

    前幾天下過一場大雪,今日才總算融化殆盡,又出了極好的太陽。在屋里躺了近半月,妙如感覺整個人都快發霉了。

    坐在光禿禿的大樹底下,她眯起眼楮,手搭涼棚,望了一眼日頭天色。

    「二伯母可在府中?」放下縴縴素手,她朝跟出來的蓮蕊問道。

    後者拿了件厚褥子墊在她身下,抬起頭來回道︰「她到丁三奶奶的鋪子上去了」

    妙如有些訝然,不解地問道︰「家里不是有負責采買的嗎?何必勞煩她親自出去購置?」

    織雲和蓮蕊對了一下眼神,掩著嘴唇,均偷偷笑了起來。

    妙如頓覺有異,疑惑地抬起頭, 了她倆一眼。然後,定定望著蓮蕊,歪了歪頭,一副要對方老實交待的表情。

    蓮蕊輕咳了一聲,余下的春渚、芳汀自發地退了下去。只留下織雲和她還在這里。

    「說吧你們有什麼事情瞞著我?」頃刻間,妙如就沉下臉來。

    織雲望了蓮蕊一眼,意思是讓她出頭解釋。

    後者把妙如病臥床榻這段日子來,所發生的事挑揀了些重要的,講述給她聽了。

    「羅國公請他弟媳出面,親自登門跟二奶奶提及,兩家結親的事。皇後那邊向太後娘娘也提請了。」最後,蓮蕊又總結了一句。

    妙如心下駭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切地問道︰「這是幾時的事?他家為何要來提親?」

    織雲嘴巴半張,怔忡地望著主子,困頓之色顯現在臉上。過了片刻,又伸過手要來摸她的額頭。

    「我沒發燒」妙如不情願地推開她的手掌。

    蓮蕊一時也呆住了,囁嚅了半晌,才輕聲說道︰「郡主您都已經……不嫁進羅家,還能嫁給誰?」

    見她欲言又止,羞臊難當的表情,妙如突然恍然大悟。

    織雲還添了一句︰「府外的人,都傳言您跟羅世子是天生一對。」

    原來……他竟用這種手段迫她……好一招釜底抽薪……

    她頓時感到又羞又惱,悲憤之情地抑止不住涌上心頭。

    「誰說我一定要嫁人了?師傅說我與佛有緣,你家姑娘以後要伺候佛祖去的……」

    一聽這話,織雲和蓮蕊都嚇得大驚失色,雙雙跪了下來。織雲苦苦哀求︰「不要啊,姑娘咱們日子剛好過一點,您為何要想不開……」

    蓮蕊在旁帶著哭腔勸她︰「羅世子多好的男子啊,對姑娘又是一片真心,連奴婢都感動了」

    妙如頓時覺得頭痛欲裂。

    「他是不錯,是我配不上人家……」她的語氣中,帶著自個兒都沒覺察到的酸楚和怨懟。

    一想到那天晚上的情景,女子的憤懣就像即將爆發的火山,仿佛要沖破理智噴薄而出。

    竟然懷疑她,自賤到故意送上門,去見曾放棄過她的人。

    明明是他胡亂猜疑不對,還有膽子掄拳頭恐嚇她。一句交待都沒留下,就揚長而去。接著,就散布流言。想來逼婚,還是怎麼著……

    憑什麼?就因為她是女子,失了名節就不配做人了嗎?她偏不信這個邪。

    那天,從掇芳園趕回後,她不顧虛弱的身子,連夜將湖景圖重新又臨摹了一張。就是防著有人,知道她落水的經歷後,再拿這些事說三道四。

    汪家人是不會將此事主動聲張出去的。誰人會傻到,把妻妾爭寵,妾室發瘋傷人的丑聞,主動宣揚出去讓人嘲笑?

    她拼著孱弱的身子,趕完作品,就是欲將此事掩得嚴嚴實實。最好能水過無痕,沒人知道。可他竟然……

    這下好了,鎮國公府的長輩們該不會以為,是他倆做了一場戲︰讓她故意落水,然後由他救起,造成既定事實,木已成舟了,家中就無人再敢反對了。

    在親事上,他跟家里人鬧過多少次別扭了,他人不知,妙如是清楚的。此次他來的這招,實則是逼得她沒任何退路了。

    如果就這樣嫁到羅家,她的遭遇肯定比泠泉郡主還不如畢竟泠泉被擄,有一部分是汪家人的責任。

    她呢?之前皇後娘娘就曾懷疑過,羅擎雲跟她有首尾……

    這人真不知輕重,竟用此等餿主意,逼著他家人點頭。想到這里,妙如只覺得心里堵得慌,恨不得立馬跑到跟前,把他臭罵一頓。

    心里有氣,連帶身子微微擅抖起來,她有些搖搖欲墜的樣子,臉色也極為不好。

    織雲和蓮蕊見了,一下子慌了神,忙把她扶著躺下。

    鐘謝氏回來後,習慣性地先到後院,去探望佷女的病情。

    見到二伯母進來了,妙如掙扎著要起來,對方忙止住她,道︰「你身子弱,先不要起來,躺著吧」

    鐘謝氏落座後,兩人說起了閑話來。沒過一會兒,蓮蕊進來了,在給客人上茶的功夫,在二伯母耳邊悄聲說了幾句。一看這副情形,妙如就知道她在告狀。也懶得理睬她們,她裝著精神不好,蒙起頭作欲眠狀。

    聽了蓮蕊的匯報,果然,鐘謝氏神色一凜。給屋里的其他幾人,使了個眼色,就把人都打發出去了。

    羅府的三夫人上門,她才得知佷女的意中人,極可能是羅擎雲。

    也難怪去年他接了妙兒和裴太醫回京,在船上一呆就是近兩月。年輕男女朝夕相處多日,不免會互生情愫。難為這兩孩子,藏得那麼深。羅家那愣小子,還拐著彎兒,跑來跟她扯上關系,原來在這里等著呢

    隨後,她又轉念想到,羅府好像也有位繼母。前些日子,曹氏還傳出唆使內佷女,暗害沈家佷子的事,這讓她不免有些擔心和扼腕。

    鐘謝氏沉默半晌,心里暗自琢磨,該如何勸說對方才好。正在躊躇間,妙如突然探出頭來。原來,她見屋里半天沒動靜了,以為沒人在了,打算掀開被子透個氣兒,恰好被二伯母逮了個正著。

    「聽說你不想嫁人了?」以前,鐘謝氏也聽她說過這種話,只是前段時間,佷女偷繡嫁妝的事,讓她重新燃起了希望,遂開門見山地問道。

    「嗯,嫁人作甚?妙兒要跟伯母教書育人。等老得走不動了,就上雲隱山修座庵堂,收幾個弟子吃齋念佛。師傅都說,當初收下妙兒,就是看中我有主持佛門的慧根。」雖然妙如掩飾得很好,可她眸子里的失落之意,還是出賣了她內心的秘密。

    見她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樣,鐘謝氏也不著急拆穿她,只是略帶惋惜地說道︰「那真是太可惜了,儼哥兒這輩子注定要打光棍了。干脆讓你師傅,把他收進靈慈寺吧」

    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妙如忙問道︰「他在江南學得好好的,明年要參加鄉試考舉人了,為何要讓師傅收了他?」

    「沒辦法呀,誰讓他發過誓,要等某人先嫁了,他再談自己的親事。」鐘謝氏一本正經地說道,言畢,目光狀似無意地 了對方一眼。

    妙如一蟣uo蹲×耍 孟袷怯姓餉匆患露I洗位鞀窗玻 儔鵯八退  保 髻燦指厴炅艘槐欏O氳秸飫錚 職研章薜募一錚 諦牡綴蘚薜羋裨沽艘槐欏

    讓人傳出這種風聲,是想她嫁不成別人吧

    她選擇性地忘了一件事︰當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從水中抱上來的那一刻起,就不可能再嫁給別的人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aeneny 發表於 2014-9-27 12:58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9-29 02:51 AM 編輯

第二百五十章 迷霧

    見她悶不做聲,鐘謝氏決定再下一記猛藥。

    她裝作無意地念起︰「不想嫁人正好,二伯母正愁著,不知該如何面對許太太呢你若嫁去羅家,跟她親家謝夫人,到時肯定尷尬。畢竟,之前許家也有那意思,還托了謝夫人在太後跟前,探過口風的。」

    妙如猛然一驚,也想到了此點,眼神立刻黯淡下來。

    是啊之前,聽太後拐彎抹角跟她提過,說謝夫人進宮打探,她的親事誰人能做主。當時,用別的話題,渾水摸魚避開了她的追問。

    不知到時,謝夫人心里會怎樣想?是不是覺得,特對不住她的親家。

    唉,這樣一來,這灘水被攪得更渾了,他舅家的人也不會接納她了。

    望著佷女臉上,變化不停的神色,鐘謝氏心底暗暗吃驚。

    難道對嫁進羅府,她並沒什麼想法?不然,為何是這副表情?難道自己又猜錯了,妙兒心底的人並非羅擎雲不成?

    那該怎麼辦?她現在只能嫁進羅家了……

    過了幾天,妙如身體已經痊愈。整日呆在府中,神情都是懨懨的。袁嬤嬤就建議她,到城西的藥王廟去走走,燒燒香,驅驅病魔。

    「郡主不是這兒的人,不知道京里人家的習俗。一般大病初愈,都是要到藥王廟里酬神的。」她煞有介事地說道,仿佛那兒有靈丹妙藥一般。

    妙如馬上來了興致,問道︰「哦,廟里供的都是哪些菩薩?」

    「正殿供奉的是上古的伏羲氏、神農氏、軒轅氏,和藥王藥聖的神相,還有歷代名醫的塑相。東配殿供有馬王爺和龍王爺,西配殿供了月下老人,後頭是三清殿……」

    妙如蹙了蹙眉頭,道︰「供的是道家菩薩呀嬤嬤你是知道的,我是佛家弟子。」

    袁嬤嬤接著道︰「這有什麼打緊的,郡主不去最後一層就是了。您大病初愈,若是累了,到時要間廂房,休息一陣就行了。現在還沒到臘月,空房多著呢……人也不會太多。」

    妙如有些猶豫不決,托詞說要問問二伯母的意思,就丟下此事了。

    春渚和芳汀這兩丫頭得知後,對此頗為失望。其實她倆挺想去拜拜月老的,可跟著郡主的日頭,到底沒像蓮蕊她們那麼長,也就沒敢深入勸說了。

    過了幾日,薛菁來郡主府來看望她,不知怎地,大家又提起了藥王廟。

    「姐姐真該去拜拜藥王爺,瞧你身子弱得,總見到姐姐在生病。」

    「什麼總生病,在淮安時,我一整年下來都無病無災的。」斜睨了她一眼,妙如心有余悸地說道,「大冬天,你到湖底泡半會試試……」

    「那姐姐就更應該拜拜碼頭了,求本地的菩薩保佑。」薛菁也覺得,她剛才的話誇張一點,忙又圓了回來。

    旁邊的袁嬤嬤跟著附和道︰「柳二奶奶幫著多勸勸,老奴都提醒過郡主許多回了。」

    薛菁點了點頭,證實道︰「小時候,娘親就常帶咱們兄妹到藥王廟里去拜,以前還經常遇到萱姐姐和馨姐姐。」

    妙如心中一動,打量她臉上的表情,沒發現半點端倪,遂放下心來。

    心里隨即想到,反正是出去透氣,不管去哪兒吧如今書院里放了假,各府都在準備過年的事宜,也不好去多作打攪。

    一經決定下來,她就對眾人吩咐道︰「那就去趟藥王廟吧挑個風和日麗的天氣。」

    春渚和芳汀聽了,馬上來了精神,恭維道︰「此次您能逃過劫難,雖說是佛祖保佑。可想往後身體無病無恙,藥王廟是一定得去的……」

    接著,她們就忙著收拾出行的東西去了。

    望著她們興高采烈的背影,妙如搖了搖頭。她們以前關在宮里也挺不容易的,如她們所願,去趟藥王廟吧

    冬月的最後一日,天色尚早,郡主府的人就起來了。怕有人上門拜訪,鐘謝氏就沒陪她們一起出門。車馬在路上行駛,約摸過了一個多時辰,終于到了目的地。

    蓮蕊最先跳下車來,然後扶著主子慢慢地,從車廂里出來了。在前殿拜完上古諸神和藥聖藥王,芳汀和春渚便鼓動眾人,拐去旁邊的月老殿拜拜。袁嬤嬤在一旁,面含著笑意,頷首示意。

    對于這些,妙如興趣缺缺,她搖了搖頭,召來老僕低語了幾句,袁嬤嬤就把她們打發走了︰「若你們想拜就去吧兩炷香的時間,在那邊亭子里找我們。省得耽誤你們求姻緣了。」

    蓮蕊在旁掩嘴偷笑,老婦一扭頭詫異道︰「咦?蓮蕊姑娘怎麼不去?難不成你有……?織雲怎沒跟我說起過?」

    前者臉上立即飛起紅霞,嗔道︰「嬤嬤就知打趣人家,奴婢還不得聽郡主和您的安排……」

    在前面引路的青衣道姑,其中一位見狀,輕笑出聲︰「郡主不想去月老殿,不若到後山的廂房中歇歇。東邊配殿後頭還有處碑林,文人墨客許多都愛去瞧瞧。若不嫌棄,郡主不妨前往那邊。」

    妙如不置可否,半晌袁嬤嬤才代為答道︰「碑林就不瞧了,把廟里拿得出手的齋菜,多準備一些。安排一間廂房,等她們回來後,咱們就去歇息,中午就在那里用餐。」

    說完,就朝蓮蕊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動身跟著一位道姑朝後面行去。

    另一位道姑留下來,陪著貴客轉到半山腰的亭子里歇下。

    袁嬤嬤扶著妙如,在亭子里伺候她歇腳。另外兩丫鬟幽澗和青淵,在亭子一丈遠的地方守著。大約過一炷香的工夫,袁嬤嬤耐不住了,起身走到亭子邊上,朝下面眺望。口中喃喃自語︰「蓮蕊怎地還不來?」

    突然,山腳下來了一位僕婦,跟亭子外守著的幽澗,主動搭訕道︰「里面的可是蘭蕙郡主?我家大*奶想來拜訪一下。」

    「你府上是……」

    「奴婢是鴻臚寺卿鄭府里的,咱們大奶奶娘家姓羅,以前跟郡主求過畫。」那僕婦答道。

    幽澗不敢擅做主張,忙轉身朝亭子里走去。過了一會兒工夫,才回到那婦人身邊,說道︰「我家郡主有請,奴婢跟這位姐姐,去請你家奶奶上來吧」

    說著,兩人攜手下了山坡。

    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只見她們簇擁著一位體態豐盈的少婦走了過來。

    見客人到了,亭子里的主僕倆忙起身相迎。

    鄭大奶奶先福了一禮,對方隨即也回了禮。兩人寒暄了幾句,妙如就拉了她的手,請人坐到墊了厚褥的石凳上。

    「萱姐姐今日怎地也來藥王廟了?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妙如關切地問道。

    羅逸萱搖了搖頭,眉頭微蹙,郁郁地說道︰「小兒夜里總愛哭啼,吵得全家人都不安生,這才上山拜拜引蒙娘娘。」

    妙如眼楮一亮,臉上露出驚異之色︰「萱姐姐都當母親了?孩子多大了?喜訊也不通知妹妹一聲。」

    少婦臉上露出溫柔慈愛的光芒,答道︰「今年四月中旬生的,都有半歲了。洗三、滿月的時候,你都不在京里,我上哪兒請你這尊神去。」

    想了想也是,妙如歉意地笑了笑,道︰「那抓周的時候,可要通知我啊」

    「那肯定少不得,你到時作為舅母,賀儀少了我可不依……」羅逸萱湊到她耳邊,悄聲打趣她。

    妙如臉色微變,笑容凝固在唇邊。對方一見,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忙把身後的僕婦遣開了去。

    袁嬤嬤到底宮中出來的,豈能認不出眼前這位,皇後娘家的堂妹。都不用郡主安排,她就帶著丫鬟自動地離開,到亭子三丈遠的地方候著去了。

    見沒其他人在了,羅逸萱壓低聲音,盯著對方的眼楮,問道︰「二伯父都托他的老屬下,到南方提親去了。可我看到四堂哥,這幾天總是郁悶不樂的,你可知曉發生了何事?」

    妙如猛然一驚,話就脫口而出了︰「他郁悶什麼?」說完,才覺似有不妥,轉眸裝著看亭外的天色。

    「就是不知道,才來問你啊照說不應該呀」說完,羅三娘就朝對方露出曖昧的一瞥,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妙如腹誹道,難不成鎮國公發現,那謠言是他兒子傳出來的?父子倆又起沖突了不成?

    猛然間,她突然想起一個人,神情凝重起來。

    不會是羅府本來提親對象是陸家,此次南下原本目的地是揚州,而並非淮安。為了挽救危局,他情急之下,將落水的事給抖了出來。最後鎮國公被逼無奈,才派了三夫人來探二伯母的態度,重新派人追上媒婆,中途改弦更張了吧?

    不然,為何不請旨賜婚,而是遣媒上門?

    想到有這種可能,妙如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當下她也顧不得羞臊,裝作恍然大悟狀,故意試探道︰「問我作甚?姐姐該不會受謠言誤導,以為是我吧?鎮國公派的人,應該是去揚州提親的。」

    羅逸萱面露遲疑︰「不可能吧?」

    話音剛落,她隨即就想到,在幾個月前,母親確實帶著陸家表妹,不是走親訪友,就是進宮參加宴會。連到鄭府,看望她的工夫都沒有。自己可是她親生女兒,還是頭胎待產。

    一時間她也有些不確定起來。

    打量著對方臉上的神情,妙如頓時心如明鏡,現在她至少可以確定兩點︰一是羅府確實有過上陸府提親的打算。不然,對方此時的表情,就不會是這般了;二是讓人傳出風聲,說她被自己從水中救起,羅擎雲確實有不得已的苦衷。若他父親爽快答應,何至于多此一舉,將兩人置于被動的境地?這就是他郁悶的原因了。

    想到這里,她不禁銘感五內,霎時間痴愣起來。

    心里一半是甜蜜一半是酸澀,不知該為他的用心而感動,還是該為將來的命運而憂心。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eneny 發表於 2014-9-27 12:59 AM

第二百五十一章 心跳

    妙如此時只想盡快見到他,搞清背後的真相,讓對方也知道,她到掇芳園作畫的苦衷。

    羅府的龍潭虎穴,本來就夠可怖了。還是以這種方式嫁進去,氣勢上本就矮了一大截。若兩人之間還互相猜忌,極易被有心人挑撥。自家先亂了陣腳,以後在高牆深宅里的日子,該如何度過?

    想到這層,她的神情一肅,決心不再讓羅擎雲單獨面對了。起碼,她應當拿出態度來,先為對方洗清嫌疑。事情現在已經鬧開了,想收都收不回來了。鎮國公心里的郁氣,估計來自于兒子的叛逆。若是跟羅家長輩做小伏低,先退後進,不知能否安撫一二,拼得一線生機。

    望著羅逸萱的眼楮,妙如認真地說道︰「跟姐姐認識,也不是一二天的事了。妙如的情況,你應該是清楚的。不知能否煩請姐姐,找個合適的機會,幫我帶句話給羅家的長輩。」

    見她表情凝重,羅逸萱也不敢怠慢,肅整面容應承道︰「只要是我回羅府,定幫你傳到。」

    「出了掇芳園那樣的事,不知鎮國公還有你父母,是怎樣想我的……」她稍稍停頓了一下,用種頗為無奈的語氣說道,「之前在宮里,妹妹見過那位陸姑娘。很是惹人憐愛,皇後娘娘對她,似乎也……蠻欣賞的。妹妹也曾吃過那種苦,不想再有人遭同樣的罪令兄從水中救起我,本該來世結草餃環以報。絕沒有讓他們父子,因此生隙的道理。俗話說得好,強扭的瓜不甜。我本就是佛門弟子,終身不嫁,或者帶發修行,也是常理。羅家不必感到為難……令兄那里,我自會找機會說清楚的,盡管不讓羅府為難。」

    猛然聽到這話,羅逸萱大驚失色,忙拉起她的手,勸道︰「怎能說出這樣的話呢?我早感覺到,以前四哥就對你有好感,知道你也退親後,他心里不知有多高興。千萬不能放棄反正在羅家,我是真心祝福你們的……」

    妙如握緊她的手,誠摯說道︰「以前就知道,姐姐頗有俠義之氣。當初我爹爹下獄,妙如四處求告無門,還是姐姐帶我進宮,這才有了面聖機會。這事我一直牢記在心底,你們三人都于我有恩,更不該讓羅家人為難了。」

    羅逸萱心下戚然。這一年多來,她往娘家去的次數雖不多。卻也知道母親為四哥的婚事,操了不少心。幾次私下向她抱怨,真想甩手不再管二房的事了。若對方真是這樣嫁進去,以母親的個性,肯定不會有好臉色給她瞧的。

    不知她怎會知道,四哥對這位有仰慕之情的。落水之事搞得人盡皆知,確實是個敗筆。以他的精明,怎會也有這種糊涂的時候?

    這位若真嫁了進來,要經受的考驗,可不只是一兩件事那麼簡單。不過,倒是個有知之明的女子。想到這里,羅逸萱似乎找不到詞句來安慰對方了。

    不一會兒,芳汀和春渚拜完月老,找到了她們休息的亭子這兒,沒一會兒,蓮蕊也回來了。

    和羅逸萱告辭後,妙如帶著丫鬟僕婦和護衛,跟著青衣道姑就來到了後山,為她們準備的廂房中。

    此時已到了晌午,廟里的素齋已經端了上來。主僕幾人用過齋菜,蓮蕊就勸郡主,在房里的炕榻上躺著歇息一會兒。

    眾人皆退了出去,廂房里一下子安靜下來。

    女子倒在榻上閉目養神,不一會兒就意識昏沉,進入混沌狀態。

    正在半夢半醒之間,突然有「咕咕」的聲音把她驚醒。妙如倏地睜開眼楮,從榻上坐起身起來。

    屋里多了一個人

    她嚇了一跳。正是讓她愁腸百結的那位。

    「你怎麼來了?」妙如掀開被子,站立起身。

    「我再不來,有人又要當縮頭烏龜了。」他的聲音,像三九臘月的寒冰一樣,冷得讓人感到刺骨。

    羅擎雲幾步就躥到妙如的榻前,二話沒說,一把拽過她,狠狠地搖著對方的肩膀,沉著聲音,咬牙切齒地問道︰「你這女人到底有沒有心?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

    「什麼話?」妙如唇邊露出慘淡的笑容,「是伺候佛祖的話?」

    「你還笑得出來,枉我費盡心機,又是上山又是下水的。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他目眥欲裂,面容痛苦地扭曲著,目中的怒火,仿佛要將兩人燃成灰燼一般。

    「誰讓你都不跟我商量,就把落水的事,宣揚得滿天下皆知的」妙如掙開他的控制。

    男子痛苦地垂下頭,聲音帶著懊惱︰「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跟爹爹剛要說起此事,他卻先告訴我,已經派人到江南提親去了。不用這法子,咱倆今生今世都無緣了……反正,你終究會嫁給我,只要我不怕被人說是逼迫的就行了」

    「可是我在乎」妙如直起腰桿,憤然地控訴道︰「討厭有人將我,和汪家再扯在一起。更加反感有人拿我,跟泠泉郡主相比。為了跟他家脫離關系,我甚至熬夜到天亮,把那張該死的湖景圖畫完,第二天就派人把畫送到他們家。」

    「原來你是因為這個累病的?」聽到消息,羅擎雲半是欣喜,半是心痛,一把摟過她,沉重地嘆了口氣,像哄嬰兒般柔聲勸道,「以後不許你再這樣拼命,不顧惜自個兒的身子了。」

    妙如一下子愣住了,她從來沒料想過,對方竟然這樣在乎她。

    聽說她是累病的,他溫柔得像變了個人似的,語氣里有著她兩輩子,都未曾聽過的寵溺和珍惜。妙如不禁有些淚盈于睫,眸子里氤氳起霧氣,鼻子有些酸酸的。

    「你怎麼又哭了?」羅擎雲有些摸不著頭腦,甕聲甕氣問道。

    妙如抬起袖籠,拭干了腮邊的淚滴,吸了一口氣,作出副笑語晏晏的樣子,說道︰「還不都怪你,勾出人家的眼淚來了。」

    羅擎雲小聲咕囔道︰「難怪有人用水來形容女子……」

    妙如見他的情緒平復下來了,就把先前踫到他堂妹,還有跟對方說過的話,一股腦兒全都倒給了他。

    羅擎雲一驚,眸子隱有「山雨欲來」的盛怒。

    妙如見狀,心里暗叫不好,忙拿雙手抓起他的手掌,柔聲勸道,「這只是權宜之計沒有當父親的,能容忍家中兒子,為了媳婦反抗自己的。你回去若表現得心灰意冷一點,裝出任由他們安排的樣子。說不定他們反而還覺得對不住你,到時就肯接納我們了。配合一下嘛」

    她的聲音糯軟清脆,男子像聽到佛語綸音一般,渾身說不出的暢快舒爽。鼻端馨香縈繞,如蘭似麝。他低頭地望著自己被緊握的手掌,心里突然有種願望,寧願就這樣一直被她握著,直到天荒地老……

    過了半晌,見他還是默不做聲,妙如有些急了。

    他該不會犯倔不肯答應吧?

    她忙催促道︰「你答不答應嘛為了咱們的將來。」

    羅擎雲低頭不語,沉思了半晌,猛地抬起來頭,定定地望著她,臉色有些不好,反問道︰「你就不怕玩火自殘,弄巧成拙?最後,真成不了我的妻了?」

    見他是擔心這個,妙如輕笑著抽出手來,伸出一只白蔥般的縴指,說道︰「第一,咱們兩家沒有世仇,不可能因為這個分開的;第二,你我以前親事都已了斷,不可能再蹦個橫刀奪愛的出來,除非你還有位指腹為婚的未婚妻;第三,除了你四處沾花惹草,污人女子的清白,又出來個要你負責的,再沒其它人插進來了。」

    「你就不怕我變心,弄假成真,真的另娶一個?」男子的語氣不善,臉色黑沉,仿佛別人欠了他的萬兩銀子沒還似的。

    妙如歪著腦袋,反問他︰「你會變心嗎?」。

    望著她嬌俏的面容,羅擎雲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住涌上心頭的悸動,啞著嗓子道︰「不會是我怕你變心。想我凌霄公子,堂堂七尺男兒,此生怕是要栽在你這丫頭手里了……」

    這句說得妙如臉紅心跳。腹中暗誹道,原以為他是一介武夫,想不到說起情話來,跟文人騷客比起來,毫不遜色。平時一點都看不出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悶騷?

    想到這里,她心里像調了蜜似的,臉上不覺羞得通紅。

    對面男子盯著她的表情,眼楮都直了,喃喃道︰「不行……我要先蓋個印……」

    說著,他把女子緊箍進懷里,扳過對方的臉蛋,對著她的小巧嫣紅、嬌嫩的唇瓣,毫不猶豫地蓋了上去。

    沒料到毫無征兆地,對方會來吃她豆腐,妙如當場就愣住了。

    少女一雙水汪汪的眼楮睜得老大,推搡著想要推開他。誰知羅擎雲早有防備,雙手捧著她的腦袋,不容對方有片刻掙扎。

    女子不知所措地望著他,唇瓣間傳來溫潤的觸感,被人輕輕含住,由淺入深,反復研磨。

    妙如只覺心髒都快跳出來了,一股麻麻的觸電感從唇瓣傳了過來。慢慢地,她從震撼中蘇醒過來,感知到了他嘴唇周圍須碴。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開始還是捧著她的後腦勺,後來又改為摟住她的縴腰。

    兩人因此緊緊地貼在了一起,她甚至能感到他身體,傳遞過來微微的顫栗感覺。

    過了良久,才把眼前的女子放開。羅擎雲發現她臉漲得通紅,比打了胭脂還嬌艷,眸子里水波瀲灩流轉,里面的羞怯、憤懣和嗔怨,有著攝人心魄的嫵媚。男子頓時覺得口干舌躁,滿身發燙,眼眸慢慢變得墨黑如夜。

    妙如覺得此時的他,像頭潛伏著的猛獸,還是彈跳開些好。隨之,她就閃到屋子的角落里,躲了起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eneny 發表於 2014-9-27 01:00 AM

第二百五十二章 反將

    派人散布英雄救美的浪漫故事時,羅擎雲無意中壞了一個人的計劃。讓那人暗地里對他恨得咬牙切齒。

    對妻子高氏吐了一番槽後,俞彰憤憤然地說道︰「可不就是偷窺?還守株待兔呢凌霄那小子,這回的媒人紅包,要是封得不夠份量,看我怎麼收拾他」

    話雖如此,這位手眼通天的人物,心底郁悶和遺憾,久久消散不去。

    之前他還沒來得及想到好法子,讓鐘家那丫頭畫不成。誰曾料到就出了落水的事兒。果然,掇芳園後來就傳出,榮福長公主的魂魄,經常回來的流言。有人甚至說,曾半夜親眼見到,在碧心湖畔,有兩個身影在那兒漫步。

    派人一調查,那個老是娶不上媳婦的倒霉蛋,被他爹一逼婚就慌了神,主動散布的。他是抱得美人歸了,可是壞了自己整盤計劃。

    要說那姑娘,也真是肯拼命的。那晚回去後,對著皺巴巴的畫作,恁是連夜重新臨摹了一張。第二日就派人送到汪家去了。

    隨後又聽說,在病榻上她足足躺了半個多月。芳汀托人遞來的消息,說她除了落水著涼,熬夜傷神之外,到是對這門親事,沒表現出任何欣喜之情。這讓俞彰好受了一些,暗暗嘲笑羅擎雲,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送走沈府的信使,鎮國公把泰延堂門外守著的管家叫了進來。

    他指著案桌上的禮盒,神情不悅地說道︰「趕緊把這幾樣禮物,從大門口給我扔出去,要當著那人的面兒……」

    一聽此話,路總管驚得瞠目結舌,忙在旁勸道︰「公爺,千萬使不得,沈閣老如今權勢燻天,得罪他怕是有不妥。」

    「沒聽懂老夫的話嗎?叫你扔就扔,那麼多廢話作甚?是不是連你,老夫也指使不動了?」羅燧火冒三丈,一副誰來勸都不聽的架式。

    老管家一見這陣仗,不得不從屋外叫來兩位僕役。他們抱起案上的禮盒,迅速地追上準備離開的客人。在快要上馬車時,當著他的面,真的全給扔了出去。

    這番舉動,引來羅府四周的街坊鄰居圍觀,對著公府大門,指指點點。讓從外面匆匆趕回的羅擎雲,驚得呆若木雞,忙朝站在一旁的路總管詢問,家中到底出了何事。

    「還不是沈閣老,仗著在朝中勢力,不把咱們府放在眼里。現在派人跑來說,冤枉曹家表姑奶奶了。帶累府里的四夫人名聲受損,特意上門道歉。國公爺根本不吃他那一套,讓人把送上門的禮品,全扔了出去。」路總管一臉的幸災樂禍。

    聽到這里,羅擎雲嘴角抽了抽。不發一言地獨自回了蒼筠院。

    一路走,他一路腹誹道,爹爹這是做給誰看的,搞這麼大聲勢?

    若不是書房伺候的秀薇,昨夜跑來悄悄告訴他︰前天他八弟擎風,跟到那里哭訴,說快過年了,想到別莊把曹氏接回來。此番做作,他還真以為,爹爹是針對沈家來的。

    他是想讓全府上下都知道,曹氏被人冤枉的吧?為了從莊子上,把人接回來掌家,可謂是費盡心機來造勢。

    果然,在晚飯後的茶歇空隙,當著全家人的面,羅燧提起了此事。說是要把曹氏接回府過年。

    「沈閣老派人上門致歉,說查清他府里大孫子死因真相,是大房一位姨娘,利有二房的婢女做的局。不關曹家丫頭的事,如今她都從廟里回府了,夫人的病也該養好了。」

    三夫人龔氏聽聞,忙打著哈哈說道︰「二嫂病好得真及時,雲兒親事正缺個主母來張羅。妾身越俎代庖一年多了,也該歇歇了。以後還得看她們婆媳倆的,咱們畢竟是外人,名不正言不順的。」

    羅擎雲「噌」地一聲站起來,對龔氏懇求道︰「三嬸可不能說這種話,佷兒的親事還得仰仗您操心的。別人來辦,我都不放心之前讓您受累了,佷兒在這兒賠不是。您可不能丟下佷兒不管,當甩手掌櫃的。」

    聽了他的話,龔氏臉上的神色稍霽,擺了擺手道︰「到時再說,你母親未必願意嬸嬸來插手……」

    羅擎雲鼻子微皺,瞟了眼對面的弟弟妹妹,不再作聲了。

    鎮國公見狀,朝弟婦拱手致謝道︰「辛苦弟妹了,等你二嫂回來後,讓她向你道謝。到時還得請弟妹操心一二。」

    龔氏擺了擺手︰「這是應當的,只要二伯不嫌棄我辦事毛糙,弟媳隨時願效犬馬之勞。」

    散席後,羅三爺追進書房,他想問清楚,二哥態度為何反差這樣大,對沈家前恭後倨,判若兩人。

    「二哥,這是真的打算跟沈家撕破臉了,以前您不是忌憚他的嗎?」。羅炯眉頭緊皺,有些擔心地問道。

    鎮國公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請兄弟坐下了再來聊。

    「沈潛那個老匹夫,攛掇曹淳那家伙,幾次三番打咱們的臉面。不給點顏色他瞧瞧,還以為咱們姓羅的好欺負。咱們國丈府的顏面何存?」老將軍一臉泰然,絲毫找不到先前把人家送上門的禮物,扔將出門的盛怒。

    羅炯有些詫異,這短短幾個月,二哥態度似乎完全不同了。

    遂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若是他在太子殿下跟前進讒言,暗地里給咱們府里使絆子,那可如何是好?」

    鎮國公面露得意之色,說道︰「他沒那麼大能耐,你是不知道,茗兒在宮中,早為咱們府里鋪好了道路,殿下以後不會輕易懷疑咱們府里了。」

    「哦?」羅炯很是意外,連聲問道,「皇後她做了何事?」

    鎮國公眸子一縮,問道︰「你可知道,韓國公府如何會跟高家聯姻的?」

    羅三爺哪里會知道,他搖了搖頭,一臉困惑地望著兄長。

    「是茗兒做的媒當著太後娘娘的面兒,勇毅公府的太夫人請她為自己孫女做媒。她沒提自個的弟弟,而是把太子殿下的表弟給推上了前。」羅燧不由得喟嘆道,「得虧她當時機靈。你看,如今東宮地位穩定,也有了皇孫……還好咱們及時打消了念頭。」

    羅炯頓時恍然大悟,問道︰「所以,沈相向咱們府里示好,只是因為他不再被東宮倚重了?」

    「聶家的姑娘此次受這麼大委屈,他沈潛舍不下曹淳這親家。你以為太子殿下還會在乎他嗎?你可知道,是誰先傳出曹家丫頭害了他孫子的?」

    羅炯神情一肅,問道︰「誰?不會是四皇子吧?他那時已經離京了。」

    「聽說里面有韓國公的影子」

    「二哥的意思是……」

    「殿下對沈閣老早就心存忌憚了,想著拆了沈曹兩家的聯盟。我還聽說,沈家大公子在老家先前是訂過親的。姓沈的為了讓他兒子,成為東宮的連襟,找人污了那位姑娘的名節,借此理由退了親。豈料那女子是個烈性的,當時就投水自盡了。她的丫鬟倒是個忠心的,隱瞞身份進了沈家,混成了大房的妾室,這才鬧出前頭那場禍事。」

    「照這樣說來,姓沈的也蹦達不了多久了?」

    「難講或許為君者,更喜歡用有污跡的大臣呢?畢竟容易拿捏。他跑來咱們府里,明著是道歉重修舊好,暗地里誰知有什麼心思。讓自己變得更為有用,是一定的了」老將軍眼里露出不屑的神色。

    「二哥,您之前擔心的現在應當沒事了。有救人的事跡作遮掩,那種隱患差不多可以不計了。」想起哥哥曾經跟他說的,羅炯不禁想為佷兒求求情。

    鎮國公低頭不語,並沒把心里的算計,全部告訴他三弟。

    之前,擔心兒子失蹤的事,被人拿來當成把柄,他反對了這門親事。那混小子也以為,派去南邊的人,是去向陸家提親的。殊不知,這虛晃一招,實則是想逼未來的兒媳,嫁進來後,好好管束那匹野馬。尊敬長輩,和睦妯娌,省得家里到時劍拔弩張的。惹急了曹氏兄妹,來個魚死網破,就得不償失了。

    試想想,因名節被迫娶進的媳婦,即便是有郡主頭餃,也不敢隨便拿大,飛揚跋扈。只能當個本份賢惠的媳婦,善待小叔小姑,做小伏低,彌補對夫家虧欠。那混小子至今還以為,他派的媒人,是到揚州去的。

    想到這里,鎮國公心里不禁暗自得意︰幸虧,派到兒子身邊的親隨,那天及時報信,搶在那小子開口請求之前,給他來了個似是而非的誤導。

    可是,鎮國公還沒得意多久,就得到一則讓他左右為難的消息。

    佷女替蘭蕙郡主帶了一些話,讓他再也高興不起來了,頓時處于進退維谷的兩難境地。

    「什麼?你是說她不想讓羅家為難,要自己說服雲兒,親事作罷?」

    「是的,蘭蕙郡主還提到,上回萱兒幫她引進入宮的事,說咱們家于她父親有恩,絕沒有讓恩人為難的道理……」羅逸萱實在搞不懂,她二伯此時的表情,是欣喜、是意外還是失落。

    老將軍不由陷入沉思,心里暗道不好。本來他引雲兒入甕,是為了將他倆一軍,讓這兒媳以後方便操縱。沒想到,到頭來,反被對方將了一軍。

    這丫頭有點意思……倒是個聰明人此念一起,對這未來的兒媳,他的興趣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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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27 01:01 AM

第二百五十三章 冷暖

    自病愈後,妙如的潛意識里,既怕再踫見羅家人,又渴望有個契機破局。除去藥王廟上過一回香,她再也沒出過府了。在暗中等待機會,直至長寧宮召她覲見的懿旨傳到。

    一見人過來了,太後忙把義女招呼了過去,拉著她的手就嗔怨起來︰「你這孩子病好了,也不記得進宮讓母後瞧瞧?是許了人家害臊?還是怪哀家讓你去掇芳園了?」

    妙如哪里敢怠慢,忙要跪下來謝罪,被太後一把扯住了,不讓她再做下面的動作。

    「讓母後見笑了之前女兒病未痊愈,貿然進宮怕過病氣給您。特意等好利索了,才敢到您跟前伺候。」她強裝鎮定地答道,眸子里閃過一絲不自然的尷尬。

    老人家微微眯起眼楮,嘴角不覺地彎了起來。

    咂摸著昨日皇後告訴她的消息,太後心想,這丫頭果然是不好意思進宮了。看來,茗兒說得沒錯興許早在上京的船上,這兩小兒就互相看對了眼。還是讓她來當這個和事佬吧

    「唉,合該你跟那孩子有緣之前還未曾落水時,皇後就在哀家跟前試探過。只是母後顧忌到羅府那位續娶的,在外名聲不太好。怕你嫁過去要受苦,沒敢輕易答應。不曾想到,老天自有安排。這不,機緣巧合,你竟然還是要嫁到她家了……」說著,老太後樂得眉開眼笑,一副了結心願的表情。

    聽了這話,妙如心里微微一怔,一朵疑雲飄上頭頂。

    七夕時,還沒見到皇後有半分表示。回來後,結合前次對方的態度,她靜下來又仔細琢磨了一番,然後就恍然大悟了。為此,她特意找瑤兒套了話,知道了那天宮宴上的一些情況。原來引薦陸姑娘給她認識,真是皇後無意間說起的。

    敢情打一開始起,請她到宴席上作畫,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事實證明,之前皇後問他倆相識的過程,並非是她過于敏感,捕風捉影的自怨自艾。

    難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讓皇後改變了初衷?

    管她呢只要現在站在自己這一邊。以後在羅家,她也不算孤立無援。人與人的情分,可不就是處出來的?日久見人心,只有憑著本心,以誠相待,她就不相信,水滴還不能穿石

    把心里以前的陰影,盡數拋開去。妙如垂頭沉默半晌,然後,「撲 」一聲,向太後跪下,以表達自己的謝意︰「多謝母後為兒臣考慮良多」

    太後眼角目光一輪,示意旁側的莫姑姑,幫忙把人扶起來。隨即,又揮了揮手,把旁邊伺候的宮人,盡數打發了出去。

    「老實告訴母後,嫁到鎮國公府,你心底是怎樣想的?若是真不想嫁了,哀家自有法子,讓羅家娶不成。」

    妙如羞赧地垂下頭,眼楮直愣愣地盯著地上。殿中的地板光可鑒人,仿佛能照出她的靈魂來。

    在宮里混了一輩子,太後的一雙火眼金楮,早已練得爐火純青,見她這副情態,哪有不清楚的?當作義女害臊默認了,心里不免高興起來,笑道︰「哀家終于等到了,這事得趕緊通知皇兒,讓他在溫泉宮也樂樂。」

    見她把話都說開了,妙如也不再扭捏了,感激地謝道︰「妙兒之前還擔心,您會下旨賜婚。」

    太後呵呵一笑︰「你這傻孩子,有泠泉的前車之鑒在,哀家哪還敢亂點鴛鴦譜?這下好了,你是他家上門提親求娶的。以後自然金貴一些,母後哪能把自己女兒強塞給人家?」

    聽聞此言,不覺間妙如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太後什麼都替她考慮了,唯獨沒料到,是羅擎雲自個撒播的流言,逼得他爹爹被迫認下的。

    「沒想羅家那孩子,倒是個體貼的。怕你嫁過去受委屈,特意讓他爹爹派人,千里奔襲到南邊去提親。」老人家一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的表情。

    她倆正說著閑話,門口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殿門口守著的宮人,忙高聲稟報道︰「六殿下駕到」

    兩人還沒回過神來,妙如懷里突然就撞進一個圓鼓鼓,軟綿綿的東西。

    那童子白白胖胖的包子臉上,有雙黑葡萄似的眼珠,在眼眶里骨碌碌地亂轉。見到她了,當即嘟起嫣紅fen嫩的小嘴,嚷道︰「姑姑真會騙人,都多久沒來看望翔兒了。」

    在她身上蹭了起來,姬翔語氣里充滿了委屈。

    果然是那只小胖墩來了,和太後對望一眼,妙如不由地笑了起來。

    「你姑姑病了,不說出宮去探望,你反倒抱怨起人家來了。」太後眯起眼楮,聲音有不容錯失的溺愛。

    「姑姑也病了嗎?」。小家伙歪起腦袋,瞅著眼前的人,問道,「怎麼不去泡溫泉?父皇就是泡溫泉,身子好多了。」

    眸中閃過驚喜,妙如忙向太後探詢道︰「皇兄的病情有好轉了嗎?」。

    太後臉上涌現寬慰之色,欣然答道︰「可不是?聽說元日那天,還要趕回來主持大朝會呢」

    見沒人理自己,姬翔頗為不爽,嘟著個嘴巴,拼命地搖妙如的袖臂,想引起她的關注︰「給翔兒帶來繪畫的故事書沒有?」

    把視線收回來,妙如臉上露出慚愧之色。

    姬翔見狀,頗為失望,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控訴道︰「上回明明答應過人家的……」

    太後及時出聲解圍︰「你姑姑之前不是病了嗎?之後還要繡嫁妝,哪有工夫幫你畫故事?」

    小家伙一聽這話,歪著個腦袋,眼楮眨巴眨巴地,不解地問道︰「為何要繡嫁妝?」

    「因為你姑姑,要嫁給你雲舅舅了。」突然,殿外傳來女子的聲音。接著,殿門口的內侍高聲唱道︰「皇後娘娘駕到」

    話音未落,外頭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接著,殿中就進來了一群人。

    原來是皇後羅逸茗進來了

    把小家伙扶著靠到太後身上,妙如矮身下去,朝對方行禮問安。

    羅逸茗嘴角噙著笑意︰「平身皇妹終于舍得進宮了?讓本宮好等」說著,她朝太後福了一禮。

    「嫁給雲舅舅?」還未從母親話意中回過神來,姬翔的眸子里盛滿了困惑,喃喃地念道,「為什麼嫁給雲舅舅?」

    跟著羅逸茗進來的幾位宮人,掩著嘴都偷偷笑了起來。最後,還是鳳儀宮的衛姑姑,出聲解釋道︰「稟殿下,年紀到了就得娶媳婦和嫁人。」

    小胖墩一聽了,急了,從祖母的懷里鑽出來,一把握住妙如的手掌︰「姑姑干嘛這麼著急嫁人,等翔兒幾年不行嗎?不要嫁給他了,到時嫁給翔兒吧」

    在場的幾個人笑得前仰後合,頃刻間,長寧宮的殿中,一片歡聲笑語。

    太後指著孫兒打趣道︰「羅世子絕對想不到,被自己的親外甥挖了牆腳」

    皇後也是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無奈地搖了搖頭,慈愛摸了摸兒子的胖臉,解釋道︰「姑姑不能嫁給你的,親戚間不能嫁娶的。」

    「不對,不對」小胖墩把頭搖得跟潑浪鼓似的,「翔兒聽說過,親戚間是可以嫁娶的呀,高睿家就是這樣,他嬸嬸就嫁給了他叔叔,還有邱承晟,他哥哥就娶了他嫂嫂。」

    高睿和邱承晟都是他在崇文館學習時的伴讀。

    此話一出,殿中人的笑聲更大了。

    妙如恨不得有條地縫好鑽進去,她隨即背過身子,不想讓人發現她憋紅的臉。

    羅逸茗被迫又解釋道︰「他們成親了才當的親戚,你跟姑姑已經是親戚了。」

    小家伙似懂非懂,困惑地望著妙如,一張粉嫩的小臉上滿是糾結。

    在太後身邊說說笑笑,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晌午。一起伺候太後吃過午膳,小家伙姬翔也累了,非要留在長寧宮,陪著祖母午憩。于是,羅逸茗邀了妙如,到她的鳳儀宮去坐坐。

    鳳儀宮位于皇宮中軸線上,坐北面南,面闊連廊九間,進深三間,黃琉璃瓦重檐廡殿頂。

    妙如被帶到了殿後的暖閣中,繞過一架八扇楠木雕花屏風,再往里進去便是羅逸萱起居的地方。

    吸引住她目光的是,牆上兩幅蘇州繡,一幅是鳳穿牡丹,一幅是梧桐鎖清秋。相比前面的凝重華美。里面顯得家常溫馨許多,讓人不由心情放松下來。

    把伺候的人遣了下去,皇後啜了一口香茗,好整以暇地慢悠悠地開了口︰「前日里,堂妹進宮陪我說話,還遞給了一封家書,是由家父鎮國公親筆所書的。」

    妙如心里一凜,不由得緊張起來。

    特意把自己帶到這里,她是來替羅府表態的嗎?

    在藥王廟的那番話,若是轉述得好,人家自會體諒她,不欲兩邊為難的心態。若轉述的時機、語氣不對,極有可能被人懷疑動機。說她仗著事情已到這步,故意喬張作致擺足姿態。她後來故意提及,羅氏姐妹對自己的恩情,就是想放低身段,爭取羅家長輩的諒解。

    進門前若不處理好,以後她還不知遇到什麼樣的困境。

    鎮國公夫人不用說了,本就對繼子不是真心,覬覦世子位和府中大權久矣;鎮國公被兒子挑戰大家長權威,肯定沒好臉色給她瞧;羅三夫人忙前忙後,最後因她的緣故,全成了白忙活。心里肯定有說不出的怨懟。

    冷暴力的客氣疏離,往往比直截了當的爭吵和拒絕,更容易折磨人心。她不想因著嫁人,又回到那種冷冰冰的環境中去;更不希望羅家父子生隙,因為她的緣故,讓羅擎雲連僅剩的親情都失去了。是以,她打算孤注一擲冒個險兒,首先在皇後這里打開突破口。

    望著她臉上緊繃的表情,羅逸茗想起堂妹的話,心里暗忖,原來她並非對雲弟無意,或許是聽到什麼風聲,不想讓兩方難做罷了

    既然郎有情,妾有意,那此事就好辦了。

    拿定主意,羅逸茗故意繃起臉來,開門見山地說道︰「聽說,皇妹不欲讓羅府為難,想勸說雲弟放棄?」

    猛然一驚,妙如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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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27 01:02 AM

第二百五十四章 情同

    早上出門進宮時,妙如就想好應對之策,早料到她會借此機會,打探自己的真實意圖。

    既然把伺候的人都遣開了,還帶到此等私人地方,看來對方是想要坦誠地懇談一番了。

    朝羅逸茗福了一禮,妙如致歉道︰「請原諒蘭蕙的不懂事,既然娘娘問起,我就不再隱瞞了。」

    皇後臉上稍霽,露出欣慰之色。

    妙如理了理思路,然後深吸了口氣,說道︰「您應當知道,榮福長公主仙逝前,托人到母後這兒,請蘭蕙去探望。照理說,為了避嫌,我是該婉拒的,可最後還是去了。一來遵從母後的意願,二來不忍拂了宗室長輩臨終前最後的遺願。」

    羅逸茗點了點頭︰「皇妹這個舉動,本宮甚為欣賞。作為宗室郡主,本就該有這樣的氣度和悲憫之心。」

    她的眼眸仿佛寒夜里的孤星,深邃而幽遠,憑白地染上了幾分悲戚和愴然。

    對著眼前這位六宮之主,妙如的感覺,突然間奇怪起來。以前總覺得,她高不可攀雍容華貴。此時卻能真切感到,她華麗外表後面,有顆孤獨和落寞的心。

    「皇妹繼續吧」羅逸茗的聲音,把妙如從迷幻中拉了回來。

    「畫作快完成時,湖邊出現了一位瘋女人,突然搶走了畫布。為了避免再去趟掇芳園,蘭蕙只得上前誘勸,讓她把畫歸還過來……豈料,就發生了意外……這本沒什麼好談的。可是,世子爺恰巧就在那兒,順道救起了蘭蕙,還……還用小時候教他的法子,救醒了我……」說到這里,妙如把頭低垂下來,放在膝蓋上的手掌,不由地握緊了。

    羅逸茗一直平靜地打量著對方,見她的神態好似有些不對勁,不解地問道︰「是救醒廷表弟的那法子嗎?」。

    妙如點了點頭,不敢抬起頭來。

    皇後心中暗暗納悶,難不成里面有何古怪不成?

    看這副坐立難安的樣子……她不由地想起,自己這般大的時候……打住,不能再想了此時,重要的是,弄清他倆的事情。

    羅逸茗沉吟半晌,問道︰「皇妹提起這個,意思是……」

    「請娘娘明鑒︰這次純屬意外,絕非人為安排的。怕羅府長輩誤會,蘭蕙特意跟萱姐姐說了那番話,並不是存心拿喬什麼的……」妙如倏地抬起頭來,凝望著對方的眼楮。

    羅逸茗頗感意外,沒料到這丫頭。回答得竟如此直白。

    撞進眼簾的她那對眸子,明亮之極。有如最澄淨的湖水,清澈見底。讓這位閱人無數的後宮貴婦,突然間有些糊涂了。動歪心思的人,絕不可能有那般干淨明亮的眼神。

    想到這里,羅逸茗心里豁然開朗,當下就領悟過來︰這是擔心羅家懷疑,落水事情是雲弟故意為之的。故此來此解釋……

    能拋開矜持和顏面,跑來跟她這種身份的人來坦陳辯白,不知是該責她,不知輕重的莽撞,還是該贊她,對雲弟一片赤誠之心?

    印象中,這姑娘不是個莽撞之人啊那也就是說……雲弟真的俘虜了她的芳心,是以才會奮不顧身,不計後果地,來跟他的親人,坦白說出這樣一番話。

    突然間,羅逸茗覺得,心底一塊久不踫觸的地方,那里有根弦被眼前這舉動給撥動了。

    見對方的表情有些松動,妙如決定再接再勵,誠摯地說道︰「本不該跟娘娘說起這些的,只是,怕因我的緣故,讓令弟跟家人關系緊張。從小我也吃過苦的,被人猜忌薄待的滋味不好受,情同此心,蘭蕙盼望在家中他能快活一些。」

    對面的婦人面上有些動容。

    她雖得到天下至尊至貴的位置,可是從來沒人,能跟她說起這些。更沒人替她如此貼心地考慮過。當時自己還沒她這般大,就為了家族的利益,嫁給大她近十年的男人,與心儀之人被迫分離。一顆曾經縴細柔弱的心,在這後宮二十多年的腥風血雨中,早磨得心如枯井。直到翔兒的出世,才讓她仿佛重新活過來一般。

    怔忡地望著妙如,她眼眸中的神色,晦澀而復雜。

    那小子運氣不錯,竟能找到這樣善解人意,真心待他,又肯為兩人未來爭取的女子。

    是了跟雲弟同船上京,一路上朝夕相對,彼此間應該了解得夠徹底了。可是一年多過去了,還沒提請親事,這丫頭玻璃心肝的人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想到這里,羅逸茗站起身來,邀請道︰「屋里憋悶,來,陪姐姐到御花園里走走,我以後叫你為‘妙兒’可好?」

    妙如一臉驚喜交加的表情,直愣愣地忤在原地,就是挪不開步伐。

    羅逸茗又道︰「你雖是聖上親封的御妹,以後卻是我弟媳了。私下就跟雲弟一樣,叫我聲‘大姐’吧」說著,她伸過手去,拉了那只呆頭鵝的小手。然後,展顏一笑,唇角邊仿若是三月里的春波,明媚地蕩漾開來。

    妙如這才回過神來,有種劫後重生的欣喜。隨著皇後的步伐,她跟著踱出了鳳儀宮後殿的暖閣。

    殿外天氣晴朗,京城少有冬日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當兩人走出來時,二者情狀親密。這讓在皇後身邊伺候十多年的衛姑姑,臉上閃過一絲錯愕的表情。心里暗忖,這蘭蕙郡主真不簡單才半天的功夫,竟能讓主子牽著她的手了,都能趕上寧王府世子夫人的待遇。

    羅逸茗跟妙如邊走邊聊,讓衛姑姑帶著宮女太監,在後頭遠遠地跟著。

    「之前妙兒用母仇發誓時,是不打算再嫁人了?」皇後斜睨了她一眼,目光中有和煦的暖意。

    妙如沒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怕被她打趣,自嘲道︰「妹妹當時想的是,就由上天來決定吧」

    羅逸茗的嘴角抽了抽,唇邊露出古怪的笑意。

    回到太後的長寧宮時,發現那里來了兩位誥命。不是別人,正是首輔夫人段氏和謝夫人,她倆結伴前來問安。門口內侍高聲通報後,妙如和皇後進入了殿內。

    一番請安問候的見禮,然後各自歸位就座。見到她倆一同攜手而來,段氏隨即就想起,前幾日鎮國公府將她家,送上門致歉的禮物扔了出來的事。心念一起,想借機拿兩家的親事做起文章來。

    「這是被皇後娘娘拉到一邊,提前聯絡姑嫂感情去了?」沈夫人似笑非笑地望著郡主。

    看到她的表情,妙如眼前立即浮現,聶錦瑟那張面如死灰的表情。還有她偷偷告訴自己,關于沈府後宅那些腌的事情,心里越發不齒沈夫人的作派。

    心想,她嫡長孫沒了,也不知肅整後院。整天跟沒事人一般,到處竄門子招搖過市,心里有些替手帕交暗感不值。她沒接過段氏的話,垂頭不語,坐在那兒悶不做聲。

    屋里其他的幾個人,只當她是臉皮薄。未嫁姑娘面上害臊,也沒跟著打趣她了。

    太後見了微微頜首,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程氏是個善于察言觀色的,見到皇後面上的神態,似乎有些不愉,知道她也不喜沈家人。忙主動出來圓場,把話題引了來開,聊起她兒子在江南的事。

    「你們還不知道吧?鐘探花的鹿鳴學館,如今在江南名聲雀起。我家廷兒跟郡主的親兄弟,還有許家公子,如今成了江南學子中,有名的三駕馬車。你追我趕的,好不熱鬧連格致書院的儒生,都慕名前來淮安求學了。」

    「哦?」太後隨即來了興致,朝妙如問道︰「你那哥哥叫什麼來的,年紀輕輕就能有這般能耐,真不簡單聽說,打小就是神童,明年也參加秋闈吧?」

    對方恭敬地回道︰「稟母後,哥哥是鐘家的‘明’字輩,父親後來幫他更名為‘明儼’。也是明年要參加江南貢院科考的。」

    段氏聽到此事,總算逮到了發揮的話題。她家老爺直轄禮部,正是掌管科考事宜的。忙上來恭維道︰「那敢情好,到時哥哥中舉,妹妹出閣,鐘家要雙喜臨門了。」

    這話題太後最喜愛聽,提到妙如的親事,立馬來到了精神。礙于當事人在場,不好說什麼。正好這時,莫姑姑前來稟報,說六殿下醒了。

    太後忙打發妙如,去殿內瞧瞧她的小孫子。後者應諾離去。

    待她走後,太後朝羅逸茗問道︰「鎮國公府可有商量好了,打算什麼日子去下聘?」

    「提親的人還在回來的路上。等拿到庚帖,婚期還得鐘家那邊定。秋闈在八月中旬才結束,往回趕至少得一個來月,想來要等到九月份,才能把人迎進門來。」

    「大半年時間備嫁,也算不上慢了。皇家郡主出閣,該有的一樣都不能少是得好好準備。哀家沒親生女兒,早就拿她當自個親生的了。年後召素安居士進宮,大家好好合計合計。備嫁的事就不勞你操心,當好她的婆家人就行了。」

    在旁聽著的沈夫人,心里暗暗心驚︰沒想到太後竟然這般重視她。有她親自過問,這嫁女的聲勢,比公主也差不到哪里去了。以後有曹氏的好戲看了她眼珠一輪,想到回到家里,該如何調教那個不聽話的二媳婦了。

    程氏心里此時卻五味雜陣,這丫頭果然是個有後福的,能得太後這般看重。若當初爹爹不那麼堅持,要斷了楊氏那邊的瓜葛,興許這般榮耀,就是自個兒家的了。

    這丫頭地位雖已是郡主,難得身上沒半點驕奢之氣。得找個機會,把她請到府里,讓婆母提前瞧瞧,了結她老人家一樁心願才好。

    倏地,她猛地想起歲初外甥來拜年時,好似曾誇下的海口︰年內或明年解決終身大事。

    知進退,多為別人考慮,不在乎對方家中官位大小……

    謝夫人暗暗心驚,他說的可不就是鐘家丫頭嗎?

    難道掇芳園的落水,是場苦肉計不成?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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