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草木蔥 -【美人遲慕】《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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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22 11:40 AM

第一百六十五章 撲朔

    快到晚膳的時候,前院的堂哥鐘明信,派人來找妙如。讓她安排幾個丫鬟媳婦,到前面幫忙招待坐席的賓客。

    隨即,妙如帶著蓮蕊,來到宋氏的住處,跟她商量派去的這事。最終決定她們倆的屋里,各出一位有經驗的老媽媽,領著五六個丫鬟媳婦,由秦媽媽帶著,到前邊院子去幫忙。

    來祝賀鹿鳴學館的皆為男賓,鐘家五房的女眷,還沒在本地開始走動。鐘澄特意在淮安城最負盛名的會賓樓,訂幾桌酒席。

    秦媽媽離開沒多久,前院就傳來,觥籌交錯的勸酒聲。

    妙如則留在後院,和往常一樣,跟家人圍在花廳里用餐。當院子各處的屋檐下的燈籠,依次被點上時,前院的宴席的喧闐聲,總算是停歇,想來是散了。

    沒過一會兒,秦媽媽領著一眾丫鬟媳婦,這才回了內院。

    見到她們疲憊的樣子,妙如忙吩咐蓮蕊,到廚房那頭,跟管事衛媽媽說一聲,趕緊把灶上熱著晚飯端出來,安排她們用晚餐。蓮蕊屈膝行禮,應聲而去。

    見屋里沒其他人了,秦媽媽拉著妙如,在她耳邊輕聲嘀咕起,今日前院發生的怪事來。

    「姑娘,您可知道,先前宴席上發生了什麼事?」她猶猶豫豫地開了口,語調中帶了一絲的古怪。

    「出什麼事?席面整治得不好,還是丫鬟們笨手笨腳,惹了亂子?」妙如心頭一驚,望著她問道。

    秦媽媽搖了搖頭,斂眉答道︰「跟宴席上的招待沒干系,卻是跟姑娘的身世有關」

    有些不解地望著她,妙如心里暗猜,難道是在京中,爹爹被御史彈劾,不認她這親女的事,又被人翻出來了不成?若說出事,只能是在這上面了。

    不過,她隨即又否定了此種想法。

    照說不會啊

    從離京啟程之時,爹爹放出來了已有月余。加上她自己那番陳情,更是早被人傳得沸沸揚揚了。

    況且,事情發生時恰好是年初開春。來京述職的,離京就任的各地官員,想來都略有耳聞。即便是內院女眷不知情,官場上混的大老爺們,應該都聽說過鐘楊兩家的恩怨。

    況且,大半年都過去了,沒道理現在又被人翻出來,難道是林大舅發 了?

    她心里是這般想的,口里也問出了聲︰「是不是舅舅聽說了什麼,跟爹爹鬧起來了?」

    秦媽媽先是搖了搖頭,接著又點了點頭︰「是跟舅老爺有些干系,不過,不是他跟老爺在鬧,是一件更為離奇的事。」

    妙如慣不會玩這種,你猜我猜的游戲,求饒道︰「媽媽,您就別賣關子了,快點告訴妙兒吧」

    接著,秦媽媽開始講述,起先在前院張羅時,宴席上發生的事情。

    原來,鐘澄作為主人,帶著堂佷明信,和小舅子林恆育,到各桌上輪著去敬酒。

    輪到一桌時,旁邊另一席上,服侍的丫鬟,宋氏屋里派來幫忙的纏枝,正幫著那桌上的傅老爺斟酒。

    因以前從沒見過林恆育,又看到他跟在老爺身邊一同敬酒,有些納悶。一不留神,把酒水灑到坐在傅君則旁邊的一位少年身上。

    纏枝一時慌了神,連聲道歉,手忙腳亂地替他擦拭。那少年只得站起身來,好讓對方清理桌面。

    他這一站起來不打緊,恰好鐘澄郎舅倆也被這邊動靜吸引了過來,三人就這樣,湊巧站成一排。

    這本來沒什麼的可旁邊的傅志繹是個愛玩獵奇的性子,見了此等情況,竟然有了新發現,口中嘖嘖稱奇,不覺得喊出聲來︰「龔杉,你身旁的長輩,是你家親戚吧?怎地長得這般相像?」

    其實他這句話聲音也不大,就桌上就近的幾個人聽見了。不過經他這麼一提,桌上賓客紛紛把目光,挪到了三人的臉上。

    不提還好,他這一說提,大家真覺得那小哥跟身邊的兩位,確實有些相像。

    那少年跟林恆育的臉形、額頭等輪廓部位,長得有五六分相似。再看眉眼,眾人發現,跟旁邊鐘探花的神態,也有三四分相像。兩位大人跟他站在一起,旁人皆會以為,他們之間本是一家人,起碼是親戚關系。

    作為龔杉的密友,傅志繹自是知道,他無父無母,只有位奶奶相依為命。故此將疑惑,脫口問了出來。

    先是鐘澄猛然一驚,神色有些復雜地,望向眼前這位年紀不大的少年。

    第一眼見到他時,就覺對方有些眼熟,還以為是自己錯覺。

    後來他一想,這些年在京中,也跟不少江南人士打過交道,可能是誰家的小共也不稀奇。怎麼也沒想到,跟這位小哥兒相像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小舅子林恆育。

    鐘澄心里的疑竇頓起,他從未聽說,發妻的家中還曾有過其他兄弟姐妹。更不知道小舅子,何時生過這麼大的兒子。

    另一邊,林恆育見到眼前這孩子,有著跟姐夫相似的眉眼。心里也是暗暗吃驚。

    聽說鐘家五房是三代單傳,難不成是他當年跟小妾生的?怕楊氏容不下,養在外面。如今楊家倒了台,又想著法子接回家來養?

    不過,看這少年的年紀……

    林恆育彎下身子,盯著對方的眸子,問道︰「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是哪年哪月生的?」

    本來那少年聽好友說,自己跟旁邊的人長得相像。也不知志繹說的是誰,正四處尋找目標,想打量一番。直到聽旁邊那位夫子模樣的文士,問起他的生辰年庚來,心里難免有些納悶。

    不過他又看見桌上的賓客,都朝他們這邊望過來,顯然很關注這事的樣子。尤其是鐘探花,望向他的目光里,那情愫委實難懂。

    遂小聲囁嚅道︰「聽先母提過,好像是戊午年卯月……」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在知情人的腦中,頓時炸開偌大水花。

    看到鐘林兩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對勁,席上的賓客竊竊私語議論開了。

    「這是哪一出,認親嗎?是誰的兒子?」

    「不知道,好像是傅家老爺帶來的」

    「繹兒,你去過龔家嗎?他祖母是什麼樣的?」

    「去過,身體不好,聽說為了給他祖母治病,特意從邳州搬來這兒的,有兩三年了」

    跟在鐘澄後邊的鐘明信,看著堂叔狀似要失態的樣子,忙湊到他耳邊提醒道︰「九叔,有什麼話,宴後再問也不遲,還有兩桌等著您去敬酒呢」

    鐘澄心中頓時一凜,對眼前的少年道了句︰「這位小哥,宴後先不忙著急離開,鐘某還有一些事情,想問問你……」

    見後者點頭應承了下來,鐘澄拉著小舅子,接著向賓客敬起酒來。

    「散席後,那位小哥被老爺和舅老爺叫進了書房,到現在都沒出來。老僕怕姑娘擔心前院的事,就著她們回來了。」

    「那小哥是不是特別瘦,穿著一身舊衣破裳?鼻子挺挺的?十二三歲的樣子?」妙如直覺感到,此次事關重大,問起那少年的外貌來。

    秦媽媽顯然有些驚訝,奇道︰「咦?姑娘怎麼知道的,難道能掐會算不成?」

    妙如嘴角彎起,嗔道︰「媽媽這是打趣我呢那人妙兒見過兩次,他跟綃姐姐的親弟弟是一同念書,到傅家拜見長輩時,遇到一次;後來在山上,師叔替他祖母診病,又見過一面……」

    「姑娘的意思是,這小哥跟舅老爺沒關系?」秦媽媽好奇心頓起。

    「難講之前第一眼見到他時,也覺得有些怪怪的感覺。不過,妙兒倒沒想起,原來是像舅舅。長輩的事咱們也不好多問……」妙如解釋道。

    「可是,還有幾分像老爺呢這又如何解釋?」老僕之所以跑來跟小主子提起,就是中著這點來的。

    「真的嗎?」。妙如眼楮一亮,喃喃自語,「不會跟他倆都有關系吧……」

    她又仔細回憶起兩次瞥見他時的情景,實在沒太過留意,只得壓抑住內心的疑問。搖了搖頭,問道︰「爹爹今晚歇在何處?」

    「想是還在書房吧?」秦媽媽猜測道。

    鐘澄派人把龔杉送回家後,就回了書房,磨墨開始給京中的好友許堅寫信。

    而林恆育此時卻在客院松樹底下,遙望著夜空,想著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

    原來,他之所以今日趕來,不僅僅是來賀鹿鳴學館的開館。

    前些年,鐘澄在翰林院任職時,私底下沒少跟這位小舅子書信往來。

    自那年從雲隱山回去後,林恆育在家里調養了幾年,身體漸好。本來打算去年秋天起程,上京趕考的。沒想到江南發生了民變,他擔心最後會演變成暴*,就守在家中陪在妻兒身邊。

    今年年初,案子塵埃落定。不僅盤踞江南官場一干貪官污吏落馬,最後竟扳倒了,從前朝起就權勢滔天的楊景基。

    林恆育想到自己姐夫續弦的妻子,就是楊景基的嫡女,怕此次鐘澄,也逃不掉被人攻訐丟官的下場。他因此放棄了此次進京趕考的打算。

    後來,聽說姐夫辭官離京,甘願回家當一名教書先生。還邀請他結束在泗州的學館,全家搬到淮安府城來,兩家人相互間也好有個照應。郎舅一起執教,三年後若他還想赴京趕考,也好就近交流探討。

    林恆育一想到妻子快生了,家里的負擔又要加重,遂同意了姐夫的提議。在開館之日趕到,在宴席,跟姐夫一起結識淮安本地的士紳。

    沒曾想今日竟遇到這等奇事。在他的追問下,姐夫才吐露,當年他姐姐離世前,生下的是一對兒女,只不過那男嬰,聽說生下來就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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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22 11:47 AM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迷離

    翌日,晌午時分,妙如派丫鬟到前院,看看父親和舅舅都在干些什麼,可有空閑可容她前去叨擾。

    大約過了半炷香的功夫,茶香才返回後院。

    「姑娘,老爺跟舅老爺沒用午膳,就出門了。」她氣喘吁吁,想是在前院找了一圈,又找人打聽了,急匆匆地趕回的。

    不愧是秦媽**孫女,從小就機靈懂事。

    妙如忙讓蓮蕊把她拉到旁邊杌子上坐下來,好好歇口氣兒。

    見她恍惚的精神略有平復,這才問起詳情︰「有說到哪里去嗎?」。

    「奴婢找到信少爺那兒,聽他提起,下課後星魁叔就帶著兩位老爺們出門去了。說是未時再回來。具體去哪兒,奴婢沒問出來……」

    妙如點了點頭,擺了擺手,示意她可以回去午歇了。又重新回到案前,拿起湖筆,在紙箋上開始寫寫畫畫,挪列此次下山,還未辦理完成的事情。

    腦袋里卻惦記著昨晚的事,他們倆該是去尋那個叫龔杉的少年了。

    為今之計,她只能等兩人回來後,再打探詳情了。

    寫著寫著,不知不覺腦袋有些發沉,連打了幾個呵欠。

    蓮蕊進來的時候,正巧踫見主子,疲乏地伸了個懶腰,忙上前扶住她,關切地提議道︰「姑娘,要不您到里屋先歇著去,昨日夜里聽您翻來覆去的,想是沒睡好。乘機補個眠吧?」

    妙如點了點,帶著她拐到了後頭,在丫鬟的幫助下,拆髻除裳躺到了床上。閉眼前還不忘囑咐,若父親回來了,要記得叫醒她。

    當她被叫醒時,已是未正時分。揉著惺忪的睡眼,妙如有些發怔,想起夢中的情景,又覺有些好笑,搖了搖頭,重新梳洗起來。

    正跟著蓮蕊有一搭沒一搭說著閑話,簾子外頭茶香的聲音響起。

    「織雲姐姐真是稀客,你怎麼來了……姑娘啊?她剛午歇起來,這會兒蓮蕊姐姐正幫著梳妝呢」

    聽到永不露面的織雲來了,妙如心頭一喜,接過蓮蕊編了一半的發辮,示意她把人請進來。

    沒一會兒,兩個丫鬟就相攜踱了進來。

    「姑娘」織雲作勢就要跪下,妙如忙出聲制止︰「你忘了咱們屋里的規矩了?沒外人的時候,咱們不興跪來跪去的多耽誤事兒啊……起來吧」

    「呵呵……」織雲咧著嘴,傻笑了幾聲,囁嚅道,「久不見姑娘,都忘了這些規矩了。想著姑娘為奴婢,謀了個好去處,心里感念,就想給您下跪磕頭來的……」

    聽到此話,妙如心里的喜意不禁涌到眉眼前,彎起嘴角,轉過身體,揚起頭問道︰「你才去多久,就知道是個好差事了?說來聽聽,都學到了些什麼?」

    織雲遂把「童趣坊」鋪子上,跟張大姑打下手時的情況,事無巨細地匯報了一遍。

    「聽說主子為了府里搬家,要下山回家住幾天。奴婢告了假,特意從鋪子那邊趕過來的。奴婢已有月余沒見到過主子了……」說著,她的眼眶一不留神,紅了起來。

    「好了好了,這只是暫時的嘛再說,咱們各自努力,不是為了以後更好的生活嗎?若是大家都守在後院這點方寸之地,不出去見見世面。今後有什麼變故,都沒法子應對,很難生存下來,豈不更糟?」

    幾人聊起了別後各自的情形,最後織雲從衣兜取出一封來,交到妙如手中。

    原來,是傅紅綃在京中,通過她娘家商鋪,從那邊的鋪貨渠道遞送過來的。

    見到好友來信了,妙如興奮地急忙撕開封口,顧自讀了起來。不一會兒,喜色爬上了她的眼底眉梢,不知不覺地,就笑出了聲。

    她離開的幾個月里,京中發生了不少事情。熱鬧非凡的選秀活動,拉下了帷幕。

    她相熟的幾個朋友,各自有了歸宿。

    莊青梅被指給了四皇子當王妃;傅紅綃的小姑子丁敏,竟成入東宮當了太子的良娣;邱馨悅因臉上生疹子逃過了選秀,事後又奇跡地好了,被她大伯錦鄉侯作主,配了新科榜眼。

    想著這一對對姻緣背後的喜怒哀樂,妙如暗暗慶幸,自己沒有像她們一樣,像牲口一般被人挑來揀去。別的不說,就是命運無法掌控在自己手中的無力感,都夠讓人心驚膽戰的。

    她正在那兒浮想連翩,旁邊的織雲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奴婢還有事情跟您稟報。」

    妙如收起信函,抬起頭望向對方。

    織雲整理了一下思路,方才開口︰「張掌櫃把紅玉收下來了。還跟她簽了契約,不是賣身為奴的那一種,是雇佣三年的活契。紅玉聽說姑娘您,有意栽培她,當即朝雲隱山的方向,磕了好幾個響頭。」

    說著,她又笑了起來︰「幸虧是在院子里磕的,若是石板上,準會起了幾個大包。」

    聽到提起殷紅玉,妙如這才記起此號人物來,順道問了句︰「她如今在店里干得如何?」

    「挺能吃苦的」織雲眸子里閃過一絲欣賞,「剛開始,張掌櫃只是讓她打打雜,後來見她能說會道,就安排她到櫃台上去招呼客人。自她去了,店里來的顧客明顯增多了。尤其是,她能拿著姑娘設計的布偶,照著您寫在紙上的那些故事和傳說,對顧客講出來。該送給什麼人當禮物,該有什麼樣的講究,她全都背在心里。客人感興趣拿起來時,她能都繪聲繪色地講出來。把張掌櫃樂得……聲說從沒見過這樣賣東西的」

    聽到此處,妙如大感欣慰,笑著拍了拍她肩頭︰「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吧把咱們京城的那一套,都教給了她?」

    織雲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謙虛了幾句。

    這時茶香撩著簾子進來,看著幾人是在說閑話,跟姑娘稟報道︰「煙羅姐姐過來了,要跟姑娘磕頭謝恩呢

    妙如聽了一笑︰「今日倒是巧了,人怎地到這麼齊。不說好讓她在屋子里,為自己繡嫁妝嗎?怎麼又過來了?」

    「還不都是見著姑娘難得下山一趟,趕趟來了」秦媽媽跟在煙羅後面也進來了。

    一下午,妙如的屋里都熱鬧非凡,眾人你一言一語地談笑起來。她們很久沒這麼熱鬧過了。

    直到申正時分,到外面搬凳子的茶香,突然轉身回來朝妙如稟道︰「姑娘,錦繡姐姐過來說,老爺讓姑娘去書房一趟,說是有要緊事情。」

    妙如眉梢一揚,笑著對幾個丫鬟道,「今天就聊到這里吧大家都散了吧」

    說著,就讓蓮蕊幫著整了整妝容,出了房門到前面院子那邊去了。

    見妙如來子,鐘澄忙招呼女兒坐在案前的椅子上,遣退僕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些事情確實難以啟齒,不知該從何說起。

    妙如看出他的為難,主動挑起話頭︰「爹爹是不是想問,傅家三公子那位同窗的事?」

    「你知道這件事了?」鐘澄抬起頭來,眼楮掩飾不住訝然。

    「昨晚秦媽媽回來,告訴過女兒。那人妙兒還見過兩次,只不過,看得不算太真切。」妙如老實交待。

    「你覺得他跟爹爹長得像嗎?」。鐘澄盯著她的眼楮,急切地問道,好似盼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妙如攤了攤手,無奈地回應道︰「兩次都看得不甚清楚,一次是離得遠,另一次光線昏暗。舅舅說他長得跟您像嗎?」。

    「他說有些像,為父看來,倒是你舅舅跟他更像一些。不過,這些都是其次,他的生辰跟你的差不多,這就有些奇了……」他喃喃道,眼楮閃著激動和難言的情愫。

    「那你找女兒來,所為何事?」

    「爹爹想請你幫舅舅和那位小哥,合畫一幅像。爹爹也好看得更清楚些。你舅舅馬上要趕回去了。」

    「您的意思是……」

    「一來,是讓你看得仔細些,二來爹爹也好隨道作個判斷。你不知道,前些年你宋姨娘進門前,陛下曾跟我說起過一件事兒……」說著,鐘澄把春闈後,他被人改了籍貫的往事,告訴了女兒。

    他解釋道︰「若他真是你雙生的哥哥,恐怕當年救你們祖孫倆的事,沒那麼簡單。是先起意改為父的籍貫,還是先有目的去救人,這還不得而知。若當時無其他目的,為何謊稱你哥哥已經夭折了?」

    妙如聽了這些,只覺得毛骨悚然。

    這具身體的生辰是二月底,也就是說她們在揚州寶應,被人救起也是那時。

    春闈卻在二月中,張榜也就二月底三月初的事。京城離江南揚州,就是快馬加鞭報信,也得十天半個月。那這邊改籍貫跟那邊救人幾乎是同時,這也未太巧了。

    「不過,爹爹,若他們是另有目的,一個手無寸鐵剛出生的嬰兒,他們何不順勢而為。竟讓他活了下來,也說不通啊」

    這也是為父想不明白的地方,為父被人改籍貫的事,還沒跟你舅舅說,你先不要先莫要聲張。...<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eneny 發表於 2014-9-22 11:47 AM

第一百六十七章 套話

    鐘府的僕人星魁,再次來到龔家祖孫所居的破敗宅子時,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他是來請龔杉,再次前往鹿鳴學館的。他家老爺鐘澄,想照著對方的樣子,請人替龔杉畫幅像。

    少年眸子里閃過一絲疑惑和莫名的悸動。

    那日在宴席上,被好友傅志繹一語道破,他跟身旁的夫子長得相像。這兩天來,鐘探花一直派人跟他和祖母打探以前的生活。今天更是再次請他上門。

    難道自己真不是爹娘所生?

    當時他雖年幼,畢竟經歷家變。從錦衣玉食的少爺,淪落為不名一文的流浪兒。這些年下來,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人心的險惡,當年一直巴結他們大房的族人,在他被二房趕出梁家大門,從族譜上除名後,甚至被迫改姓時,他們瞬間突變的嘴臉,讓他畢生難忘。

    當時想的是,無非是狠心的族人,為了侵佔財產設局害的他。從未曾想過,自己真是抱來的。

    小時候,雖有人說他長得跟爹娘一點兒也不像。可打小,爹娘就沒少寵愛他半分。加之小小年紀,被人冠上神童的名號,爹爹更是引以為豪。曾多次當眾誇獎,說他兒子今後要為梁家光宗耀祖。

    沒想到夢醒得如此之快,尚在沖齡就遭遇到了失去雙親的故變。被人掃地出門,趕出了家鄉。若不是姨姥姥好心收留,他沒準現在是一名乞丐,或者早已賣身為奴。從那以後起,他就隨了姨姥姥的姓氏,兩人以祖孫自稱,相依為命至今。

    直到三年前,祖母的舊疾發作。為了治好她,家中值點錢的,全都搬出去或賣或當。從此,祖孫倆守著家徒四壁的宅子,艱難度日。

    直到有一天,聽街坊們談起,淮安府城所在地山陽縣,那里有座雲隱山,山上有位慈悲為懷的大師,專門為窮人免費醫治。沖著這個,祖孫倆才賣了邳州的老宅子,搬到這里居住的。

    沒想到前天,跑去鐘家開的學館門前看熱鬧,引來這些牽扯。

    見孫兒還在那兒猶豫,龔阿婆嘆了一口氣,勸道︰「杉兒,你跟著那位大哥去吧昨日那位姓鐘的先生,來家里看望過奶奶。問起過你的父母,我把情況都說給了他聽。老婆子雖有些老眼昏花,但隱約間,能感受到那兩人不是壞人。而且聽說那鐘先生,家中已有了兩兒三女。若你跟他們沒緣源,何必多此一舉,非要找你去呢?去吧求個安心也好奶奶哪天走了,心里也少份牽掛。」

    龔杉走了過來,緊緊握著祖母的手,埋怨道︰「奶奶說的什麼話慧明大叔都說了,將養半年,就會好起來。杉兒還要侍奉奶奶到八九歲呢」

    祖孫倆又談了半天閑話,最後龔杉還是跟著星魁到了鐘家。

    當他走進那間敞亮的廳堂時,屋中早已有人守候在那里。

    抬眼望去,發現那人是跟他差不多的小姐。龔杉也不敢多看,跟對方互相見禮過。

    再次抬頭時,才意識到那女子不是別人,竟是之前踫到兩次的少女。

    她轉身回到案桌後,正調著瓷碟里的顏料。見他望了過來,臉上浮現出粲然的笑容。

    旁邊侍立的丫鬟,朝他囑咐道︰「這位公子,請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我家小姐馬上要開始作畫了。」

    龔杉有些吃驚,他原以為,給他作畫的起碼是個年過而立的夫子。沒想是位尚未及笄的女孩,不由有些擔心,不知鐘家老爺是何用意。

    好似看出他眼里的疑問,妙如向他福了一禮,解釋道︰「多謝公子撥冗前來家父請托公子幫忙,命小女照著你畫一幅像。咱們此次呢,跟其他畫師有所不同,時間有點久,不用緊繃著,放松就好。」

    接著,她又把當模特的要求,簡述了一遍,隨後就開始了。

    妙如細細觀察了他的眼眉,還真有說不出的熟悉感。不過,她在起筆時,暗中提醒自己,一定要真實按照對方的眼楮來畫,切不可加入爹爹的影子。

    作畫時,她的嘴巴也沒閑著,打探起他的過往來了。

    「聽龔阿婆提起,你們是兩年前從邳州搬來的,家中可還有什麼親人?」

    龔杉搖了搖頭︰「沒親人了。」多余的一句話也沒有。

    妙如也不氣餒,接著問道︰「聽說傅伯伯幫你重新走上學堂的,想來你以前的學業不錯。小時候,可有請過專人替你啟蒙?」

    見她打探自己以前的生活,少年有些不自在,小聲嘟囔了句︰「家里幫著請過幾位先生。」說著,又朝窗外望去。

    妙如心里卻琢磨開了,既然請得起教書先生,那說明以前的家境不錯。是什麼事情,讓他家破落至此呢?

    「傅伯伯家里一門三進士,能讓他老人家瞧得上眼的,自然水平不低。想來公子的先生,定是個實力不俗的。如今爹爹忙著開館,沒時間給兩位弟弟啟蒙,能告訴小女子,教你的是哪位夫子嗎?能否能舉薦一下」

    「記不得,只知在周家橋那地方,挺有名的。好多年了,也不知還在不在?」

    「周家橋?」妙如眼楮一亮,仿佛抓住了道一閃而過的靈光,「你小時候是在那兒度過的?這地方是不是離泗州不遠,在洪澤湖邊上?」

    「姑娘也知道那個小地方?」顯然有些意外,龔杉連忙反問道。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沒剛才那般生硬了。

    妙如心中暗笑,這小子裝淡定裝不了多久了,自己肯定會把他的過往套出來。

    「小時候跟舅舅路過那里,當時還有個神童在跟秀才們比試。對了,聽爹爹說,你今年也是十三歲?六歲時可是在曾周家橋呆過?」她乘勝追擊。

    「我八歲時才離開那里」

    「那位神童不會恰巧就是你吧?」

    龔杉害羞地笑了笑,低頭不語。

    「當時我就特想去看看,被舅舅拘在身邊,怎麼也不肯讓我過去。不然,小時候就認識你了。」妙如說完,嫣然一笑,情狀像認識許久的朋友。

    本來進門還有些緊張,龔杉被妙如這番話澇似地牽引,完全放松下來。到後面,兩人竟談天說地起來。

    順道,妙如打探了他不少小時候的往事。

    「小時候頑皮,被狗追得爬到樹上。那條狗真有耐性,一直守到天黑。後來我都在上面睡著了。還是爹爹,帶著家僕敲了銅鑼,才把我驚醒的,差點從樹梢上掉下來了。」

    「那你爹爹疼你嗎?」。

    少年眸光一黯,囁嚅道︰「他是個好人,可惜命不長」接著,童年的遭遇講給了對方聽。

    「……找來當年接生的穩婆,說是母親產下是死嬰,過了不久才抱來我。還慫恿母親的貼身丫鬟作證。說我不是爹娘親生的,把我趕出了家門……」

    聽到這個淒涼故事,妙如聽得唏噓不已,想安慰他,又不知從何說起。

    只得他順著思路問道︰「那場大火,該不會是有人縱的?整件事看起來,有些不對勁嘛難道當時的縣老爺,他就信了?」

    「他們早把衙門辦案的,買通了。不到半年那縣官也調走了……」

    「那穩婆和作證的丫鬟還在嗎?」。

    「聽說也搬離那地方了。我後來被祖母接走了,就沒再理這件事了。他們當時還有個證據,說我長得不像父母任何一方。」

    「那又怎樣?好多人長得跟父母不像的,親人之間,不是非得要長得一樣啊」

    「那你們請我過來干什麼的?」

    妙如一怔,隨即笑著道︰「親人間不一定相像,但相像的人有可能是親人」

    龔杉也笑了起來︰「你生辰是哪日?」

    「二月廿六」

    「娘親告訴我,我是三月初八生的。」

    「若你真是我們家的孩子,就跟我一天出生的。」

    「那誰大?」

    「暫時先不告訴你,既然你生辰小上幾天,就先叫我作‘姐姐’吧」

    兩人聊得正起勁,被窗外的人一聲咳嗽打斷了。

    「咳……」

    鐘澄本來乘著課堂的間隙,打算過來看看,沒想到這兩小兒女,竟幾下子混熟了,打得火熱。

    他不禁出聲提醒道︰「妙兒,你畫得如何了?你舅舅明日就要啟程,他可還等著,你幫他畫一幅呢」

    「快了您看,只差最後幾筆上色了」妙如趕忙收斂心神,繼續作畫。

    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總算是大功告成。

    鐘澄和龔杉望了過來,他倆的頭顱湊在一起時,妙如真的有種錯覺,那雙眼楮好像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

    她一時怔住了。趕緊吩咐蓮蕊,讓對方回自己的屋里,把妝鏡取來。

    等畫紙上的顏料、墨跡稍干之後,她把畫像拿了起來,拿到真人旁邊比對,讓父親來判別。

    鐘澄嘆道︰「畫得真像難道你二伯母前些年,就誇你來著爹爹離京時,還有一些朋友,想請你幫著他們家人作畫。」

    蓮蕊把妝鏡拿來後,妙如把畫作放在鏡子旁邊,讓龔杉自己對著看。

    銅鏡里照出的人影,雖然不是最清晰的,大體輪廓還是能反映出來。

    驚嘆地望著妙如,龔杉眼里滿是不信。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eneny 發表於 2014-9-22 11:48 AM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忿怒

    拿到女兒畫的三幅人像,鐘澄仔細對照了一番,甚至還拿到族中,請老族長鐘鼎銘和族中其他的叔伯兄弟們參與鑒定。

    起初他們皆嘆服于繪畫技法。能將人物畫得如此逼真的,還前所未聞。後來應鐘澄再三所請,才把注意力挪到三人之間的相似點上來。

    聽完鐘澄的解釋,沉默許久的老族長,終是開了口︰「澄哥兒,你是說林氏當年產下的,是對雙生子?」

    「是的,母親跟佷孫是這樣交代的。」鐘澄臉上看不出是悲是喜,把當年的情景和盤托出,「說是剛生下就沒了氣息,被穩婆抱了出去。就地掩埋了。後來林氏過世,母親流離失所。據說那村子有人染上瘟疫,馬上要封村了。被音娘她父親在江南辦事的貼身護衛救的。說啟程回鄉時,手忙腳亂的,母親也沒顧得上找那孩子所埋之地,把他挖出來帶走。」

    鐘鼎銘捋了捋頜下稀疏的胡須,銳利目光盯著鐘澄良久,最後才緩緩說道︰「認祖歸宗不是小事。還需謹慎為好,須得查清那孩子來歷。當初他的養父母是何人?可能找到人證物證?到時到衙門里,去變更戶籍。手續都得齊全了咱們鐘氏,可背不起奪人子嗣的罪名。」

    鐘澄點了點頭,朗聲應道︰「入宗祠的事,當然得按規矩來。臘八休館後,佷孫到寶應和周家橋都跑一趟。查查當地衙門的記錄,一定會找到證據來的,萬一不成,再想辦法不遲。」

    妙如這邊,自從替他們畫了像,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龔杉跟她父女間那種親人的感覺。

    不過,這時代沒有DNA親子鑒定的技術。若是真的認親,恐怕困難重重,說不定最後又會祭出可笑的「滴血認親」那招來。恐怕得有其他證據才行。

    夜幕降臨,華亭街一幢老宅子的華北角,只剩下檐底兩只燈籠,透出昏暗光芒。

    此處是鐘家五房正室太太楊氏起居之所。從搬家那時起,這院子里,從管事的婆子到掃灑的小丫頭,都是一副噤若寒蟬的狀態。

    原因無它,現在府里得勢的是二房太太宋氏。

    自從正室楊氏父弟被問斬,母親也死在獄中。最後還因窩贓之罪,累及相公入獄,家里被人上門查抄。雖然最後有驚無險,相公也被放回了,她的嫁妝也並未全數抄走。

    楊氏一系的人,在家中的地位,可謂是一落千丈。

    如今她以守孝的名義,龜縮在後院一隅,平靜過著自己的日子。

    若是一直這樣,鐘府倒是平安無事。可楊氏偏偏是個不甘寂寞的人,雖然已經不管家中瑣事了,可該打聽到的消息,一樣也不少。

    不久後,就聽說相公收了個少年祖孫倆在家中住著。還打算邀元配林氏的親弟弟,一同到學館執教,讓林家人從泗州搬到本地,跟她家做鄰居。這讓她心里又膈應起來。

    月上中天,楊氏院子的大部分人都已入眠。白天打聽來的消息,讓楊氏寢食難安,正在跟崔婆子,在燈光底下小聲嘀咕。

    「還領來一位十二、三歲的少年,讓大姑娘到前院去替他畫了像。」後來,崔媽媽特意到前院查訪了一番,打聽到更具體的情況,來跟主子匯報。

    「怎麼一回事兒?以為遠離京城,跟旭兒訂了親,就可肆無忌憚了?不守閨訓了?十三歲的待嫁閨女,整日不是往和尚廟里跑,就是盯著外男,替人作畫?當汪家和大姐是好欺負的嗎?」。楊氏本就對這門親事,心里就有氣。如今找到由頭了,借機發作起來。

    「小姐,老爺夫人都沒了您現在可千萬要沉住氣呀不能生事惹怒了老爺,那時事情就難挽回了。」崔婆子有些後悔告訴她這些了。

    楊氏憤憤道︰「他敢以前顧惜名聲,就沒敢寫休書現在就不怕他女兒被姐姐退了親?若是這事傳到京城,看丟的是誰的臉面?」

    「小姐,您現在千萬不能激動,捱到明年三月,您就可出來主持家務了。之前可別讓他人鑽了空子。再怎麼說,您都得為一兒一女考慮。大少爺還小呢……」崔媽媽無法,只得拿她兩孩子作目標對象勸她道。

    聽了此話,楊氏漸漸平靜下來,望著她的乳母,喃喃道︰「可是,若林家搬來。到時那女人,肯定會把京里發生的事,全數告訴林家的女眷。到時,那些事情勢必會在本地傳開。在淮安,咱們以後都沒法出去走動了。這日子該如何過下去?」

    「到時再說姑爺最後不會不管兩孩子的。妤姐兒沒幾年就該論嫁了,您現在可不能胡涂呀夫人生前是怎麼交待的……」

    「罷了如今我已不求什麼了,把兩孩子養大就成了。若逼得過分,大不了來個魚死網破,休就休了。咱們另尋塊地方居住,有銀子還怕餓死?」

    窗外,不知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猛然發出一陣響動。

    把屋里的兩人唬了一跳,聲音停了下來。等了半晌,也見其他動靜。以為是夜貓子掀翻了窗台放置的繡繃子,兩人沒甚在意,繼續剛才的話題。

    誰知,沒過一會兒,窗稜又被類似石子的東西敲打了一下,隨即還有道人影快速閃過。

    把楊氏嚇得,連忙躲進被子里。崔媽媽幫她蓋好,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撫道︰「先莫要慌張,老奴出去探探。」

    說著,她腳下不停,吱呀一聲拉開了房門。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崔婆子才重新返回室內。

    聽出是她的腳步聲,楊氏從棉被里伸出腦袋,疑惑地望向她。

    「小姐,褚統領來了,他想見見您」

    聽到提起此人,楊氏氣不打一處來,憤恨道︰「我還以為他早入地府了,扔下爹爹娘親不管,現在跑來干甚?人都沒了……」

    「小姐,要不,見了人再說?」知道她是個爆脾氣,崔婆子補充道,「他瞎了一只眼,像是受過很重的傷。還說,有三爺子嗣的下落。」

    「三弟的子嗣?呸騙誰呢?他何時有子嗣了」楊氏斜睨著眼,不以為然地唾了一口。

    「小姐,您忘了,那日三爺的外室找上門,不是都快生了嗎?」。崔婆子及時提醒道。

    聽到她提到此事,楊氏更是恨海難填,本想詛咒那女人幾句。

    隨即轉念一想,三弟如今都不在了,若真有個孩子,楊家也不算絕了後。遂擺了擺手,吩咐道︰「把人帶進來,我倒是要看看,那害人精生出了個什麼東西,害得楊府家破人亡。」

    說著,她從床上爬起來,走到妝鏡前,理了理衣襟和發髻。端坐在靠窗的軟榻上,等著把人進來。

    崔婆子應聲出門,沒過一會兒,領進來個頭部蒙著黑布,身材魁梧的男人進來。

    那男子閃身進屋後,又打開窗子,朝外面張望了片刻,才放下心來。

    楊氏在他後面,涼涼地諷刺道︰「如今這院子,連走錯門的,都不會跑到這兒來了,你就放心吧」

    那男子這才轉過身,撲 一聲跪下,磕頭請罪︰「罪奴褚勇,拜見二小姐」

    「抬起頭來」強壓下怒火,楊氏死死盯著對方,好似要把他生吞活剝一般,「你如今知道出現了,爹爹和三弟問斬時,你上哪兒去了?石家到獄中逼迫三弟簽下放妻書時,你上哪兒逛去了?你現在來,還有什麼用?」

    褚勇把頭磕得山響,連連解釋︰「小人有不得已的苦衷。自從那次據點被抄後,小人受傷昏迷了數日。待傷好,想再次潛入獄中,救出主公和少主。誰知他們被挪了地方。小人再也不能得手了。後來想起主公有次交待,萬一事有不成,怎麼著,也得為楊家留個後嗣。就把那位替少主懷上骨肉的女子,運出了學士府。不久後,她就產下了位小少爺……」

    「早干什麼去了?那禍害就不該出現害得爹爹失去了石家這個有力臂膀。你怎地不派人看緊她?」

    「小的萬死難辭其咎,羽揚衛混進了細作,小的也是分身乏術。」

    「你如今找上我,還想要什麼?」

    「小的想求二小姐,派個忠誠可靠的奶娘,幫著照顧小少爺。小的一個大男人,實在照顧不來奶娃。又不敢聲張,四處去找外人來哺乳,怕走漏了消息,引來別人的追殺。想看看二小姐這邊,有無以前楊府出來的家生奴婢,可派出一個的。」

    「我隨後幫你挑挑,先回去吧」夜深了,楊氏也不讓他呆太久,把人打發回去了。

    龔家祖孫倆,被鐘澄接到府里住下來後,對外宣稱,龔杉是他新收的義子。沒過多久,省里的學政,巡到淮安府,組織了一場院試。龔杉以優異的成績,取得了秀才身份。

    轉眼間,就進入了十一月。妙如還在雲隱山上用功,準備汩潤書院年底期考的時候,山下的鐘府里,來了位不速之客——汪峭旭,他是來替汪家送年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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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22 11:48 AM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月華

    秋冬之際的雲隱山顯得尤為峻拔。加之江南的氣候,此時易起霧。原本春夏兩季山腰才看得到的雲霧景象,此時在山腳下抬頭仰望,就像是仙境中的聖峰一般,虛無飄渺得有些不太真實。

    來鐘府的第三日,汪峭旭起了大早,帶著小廝騎著馬就上了雲隱山。

    原來,他受祖母榮福長公主所托,往慈靈寺前去拜見方丈慧覺法師,和救過他父親一命的慧明大師。順道捐些銀兩作為布施,給寺里佛像重塑金身。

    見到這位遠道而的年輕人時,慧覺法師端凝了他片刻,隨即那張慈眉善目的臉上,掛起了親切的笑意。慧覺法師見這小伙子不錯,留他在禪房里布道論法,對弈品茗了半日。直到晌午,慧明大師那邊派了個小沙彌來,說是讓汪峭旭,到靈藥谷那邊,跟著他一道用素齋。

    膳後,慧明大師還帶著他作飯後百步走。

    「汪施主,令尊蘇醒過來後,身體可有任何不適?」慧明大師停下腳步,抬頭望向對面的少年,問起汪嗣弘病後的恢復情況來。

    汪峭旭雙手合什,斂容行禮,答道︰「多謝大師關心家父起初四肢無力,想來是躺在床上太久的緣故。後來遵照太醫院出來的養生法子,平日里多有活動,練其筋骨,細心調理。後來就差不多恢復正常了」

    「是了,貧僧年歲雖大過你父,但長年登山爬坡,身體底子,到比他還壯實一些。不過,你家那園子也是建在半山腰,多爬登坡道對身子總會有好處的。」聽到他的療養之法,慧明大叔了然一笑。

    又提起妙如來,「像貧僧那淨曇師佷,打小起身體底子就弱。小時候呆在雲隱山學醫時,沒少打發她到滿山跑動。反而回京後,她人變懶了,也不忌口了,身子骨還不如小時候調養的那幾年。這次回來後,貧僧有意逼她,隔三差五到寺里來,替人取藥診脈……以後回京了,替我要多監督她活動。」

    汪峭旭眼里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向對面的僧人,長身深鞠了一躬︰「小生代表妹請過大師看顧」

    慧明大師嘴角微微向上彎了彎,點了點頭,又拍拍他肩頭,跟他談起了養生之道。

    在下山的路上,騎上馬背的汪峭旭想起昨晚,二姨派人把他叫到院子的那番話,心里生出些許難過。

    人家慧明大師跟表妹,只是個同門長輩的關系,都知道從小照顧她,為她身子骨操心。二姨還是她名義上的母親,怎地這般容不下她呢?

    幸虧走了這趟,以後若被二姨拿出來說嘴,連他替表妹辯解的說辭都沒有。

    昨天聽到二姨的話,他很是不安。後來還特意到學館里,專門去看了看那個被鐘家收為義子的少年。看得出來,姨父頗為欣賞他,比之前對自己這個準女婿,還要親熱幾分。

    這次鐘澄看見他,反而沒以前的熱絡和親近了。總感覺得姨父的眼神有些怪怪的,說不清不對勁在何處。

    也不知道,回淮安這幾個月,鐘家到底發生些什麼,讓他有種不安的感覺。

    他在那兒浮想聯翩,旁邊跟來的小廝心悠的聲音響起︰「少爺,您上山一趟,不到那邊的書院,去探望表小姐嗎?這機會多難得啊」

    汪峭旭微微皺眉︰「你這小子,整日不知想些什麼?她上的女子書院,你家公子一個大男人,去了豈不唐突了她那幫同窗?小心被素安居士,當登徒子給亂棒打出來……」

    「在咱們離開時,若表小姐還不下山,那您這次到江南,豈不是白來了?」心悠嘟著個嘴,替他著急。

    「秦媽媽昨兒個不是說了嗎?書院這幾日就該考完了,沒準咱們明天就能等到。走咱們到淮安城里逛逛去……」說著,他勒緊韁繩夾緊馬肚,朝山下疾馳而去。

    留下心悠跟在後面一路小跑︰「少爺等等小的……」

    兩人一馬在雲隱山的山道上卷起一騎煙塵。

    正如他料的那樣,妙如第二日帶著行李就回家了。可惜他在江南也只剩下最後兩天。過小年之前,要趕回京城家中,好跟親人團聚。

    到晚膳時分,他才見著久別的大表妹。

    大家用完膳食,散席準備各自回房。走在院子里,汪峭旭叫住了她。

    「表妹,請等一等你映表姐托我帶了件禮物,說要親手交給你的……」說著,他追了上去,跟妙如站到了一處。

    鐘澄在後面聽了,搖了搖頭,無奈地走開了。

    妙如回過頭來,望向汪峭旭。

    他比上次離京時,好似又長高了些。自己跟他站在一塊,只到對方的胸脯。他的臉上卻沒怎麼曬黑,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到底是騎馬來的,還是坐車坐船來的。

    「這宅子里,有沒有什麼地方比較安靜,咱們去走走……昨日去慈靈寺拜訪了慧明大師。他教的,飯後要多遛達遛達」說著,他嘴角揚起明媚的笑容。

    聽他打起師叔的幌子,妙如不覺掩嘴︰「他把那套養生說辭,也灌輸給你了?」

    見她笑了,汪峭旭也放松下來︰「他就是不說,我一直也是那樣做的」

    「不過,他挺關心表妹的。還托我以後在京城里,多監督不讓你偷懶。」他眉頭一揚,故意作出副受命當監工的模樣,只差沒拿根棒子了。

    「他這都跟你說了?其實也不算偷懶,京中規矩太多,家里又窄。長大了不能四處瘋玩了。有親朋好友家里的長輩盯著……這不,我還特意學了吹笛,就是為著鍛煉身體來的。」雖然覺他有些誇張,妙如還是耐心解釋了苦衷。

    「第一次聽說吹笛還有這作用你胡謅的吧?」他自是不信。

    「誰說的吹笛可練肺活……肺部氣息……就跟爬山、游水一樣,一口氣能憋得時間越來越長。」

    「不說這個了,你來南方後還練畫嗎?可別忘了,還欠著咱們掇芳園一幅湖景圖呢」他換了副表情,又當起債主來了。

    「知道啦來這兒練得少了整日在汩潤書院跟著二伯母學習。沒太多功夫搗弄那玩意了」

    「聽說你替姨父新收的義子也畫了一幅連外人都畫了,都沒幫我畫」他語氣中帶著微微的嗔意。

    妙如的臉紅得跟熟透的柿子一般,囁嚅道︰「他不算外人……」

    「你跟他都不是外人了?你們倆關系何時這般要好了?」汪峭旭臉色,頓時有些難看起來。

    「啊呀不是這樣的,總之一言難盡他的來歷有些復雜……」妙如忙安撫道。

    「跟你有無關系?若沒關系,我就不問了。若有關系,連表哥都信不過,不能說嗎?」。汪峭旭也不是個不講理的人,稍稍作了讓步,但還是想知道。

    妙如臉上有些為難之色,不知該怎麼解釋才好。

    這龔杉的身份還沒最後證實。若他被抱走,真是有人故意為之的,眼前這人的親外公是最大的嫌疑。要讓他蒙在鼓里,父親以後若對他有所不同,又難免會多心。若真只是湊巧,又何必多事,讓他跟鐘家的關系蒙上陰影呢?

    她正在那兒舉棋不定,汪峭旭也不逼她了,轉移話題道︰「算了真有為難,不願講出來,表哥也不逼你。不過要答應,以後要告訴我。對了,在臨走前,妙妙可要幫我也畫一幅像」

    聽到他不問了,妙如心里松了口氣,隨即應承道︰「沒問題,能替嶸曦公子作畫,小女子三生有幸怕是外面有好多人,都想搶這份差事呢」

    「大半年不見,你都學會貧嘴了?看來你們女子書院也不是那般古板嘛」他打趣道。

    妙如心道,要是對方知道,他是女同學們八卦的對象,不知還有無這般好的心態。自己剛才說的,可是大實話

    想到這里,心事不小心就呈現到了臉上。

    看著她唇邊笑意,在皎潔的月光的照映下,似是有些古怪。汪峭旭心想,原來她並沒變,跟小時候一樣精怪,不知心底又在怎麼打趣他呢

    望著她慢慢長開,瑩玉般清麗的臉龐,汪峭旭心中一動,想起件事來︰「誠恪兄把那封信交給你了吧?對應的詩詞,可有想出來了?」

    聽到他提起那幅畫,還有那個曖昧的要求。妙如低下頭,都不敢抬眼看他。

    「原來表哥高估妙妙了,你不知道那首詞啊?」剛才被她打趣,汪峭旭馬上就要板回一局。

    被他這樣一激,妙如脫口而出︰「誰不知道啊不就是溫飛卿的《夢江南》嗎?」。隨後又小聲咕囔道,「這麼陰柔的詩詞,怎麼不自己寫上去,非要我來填上去……」

    汪峭旭聽到,嘴角翹起好看的弧度,搖了搖頭︰「就因為這詞是仿女子口吻寫的,才要讓妹妹填上。也算咱們心有靈犀……」

    看著她的頭快低到肩膀下邊去了,他一時也住了嘴。

    月華如水,傾灑在這處人跡罕至的庭院里。四周寂靜一片,好似只能聽到兩顆心髒呯呯地跳動聲。

    汪峭旭只希望,時光能就此停下來。好像沒有誰比他,更渴望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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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22 11:49 AM

第一百七十章 交戰

    離淮安的最後一天,汪峭旭特別地忙。

    大清早就跑到前邊的鹿鳴學館,旁聽了一堂課,跟鐘澄收的弟子混熟了。不到一刻鐘,學子們皆知,他是先生的乘龍快婿,還得知他是去年順天府的解元。

    經學長鐘明信的介紹,那些學子們,還了解到他出身于京城的名門貴冑之家,是從小聞達于京都的才子。

    可以說,他身上的閃光點,皆是在座學子們,可望而不可及的。

    這些光芒不僅對待嫁女子有吸引力,對還沒取得舉人身份的學子們,更是只有仰望的份。

    一般來講,考上進士才有資格問鼎大楚官場,謀份正經的出身和前程。

    若是本來就出身于勛貴之家,功名于五陵子弟來講,只是錦上添花。若是聖上哪天高興了,根本勿需再去擠那根獨木橋,直接進入官場。或是委派一份輕松高雅的職缺,飯碗、地位全有了。

    這對只是秀才,離舉人、進士、庶吉士、官身還差八百里的小學弟們來講,更加只是個仰望的夢想。

    可想而知,汪峭旭的出現,給他們的震撼有多大了。

    走出學館,穿過前往客院的穿堂時,鐘明信蹙起眉頭,若有所思地望著好友,眼楮一眨都不眨的。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汪峭旭摸了摸自己下巴,反問道︰「我臉上沒沾墨吧?」

    鐘明信搖了搖頭。

    「那你為何這樣望著我?」汪峭旭臉上漲得通紅。

    把手臂放在對方的肩頭,鐘明信盯著他的眼楮,奇道︰「今天都有些不像你了嶸曦,相交幾年,我還不清楚?這可不像你的個性,你可從來不是個愛顯擺的性子呀」

    被人識破了,少年臉上露出赧色,扭捏著掙脫甩掉他的臂膀,也不作多的解釋,獨自朝前跑去。

    鐘明信並沒就此放棄,沉吟停頓了半晌,在後面追問道︰「是不是因為那個龔杉?看著九叔有了重點栽培的新對象,是怕……」

    聽他提起鐘宅那位義子的名字,汪峭旭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凝視好友少時。又靜默了片刻,終是按捺不住了,問道︰「你知道那人的來歷嗎?」。

    鐘明信搖了搖頭︰「九叔為何請個陌生人住進府里,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開館那會兒,這小子跟一位致仕的老爺前來道賀,被人無意中提了句,長得像妙妹妹她娘舅。後來,九叔就跟林先生出了趟門,說是去查訪起那小子的來歷了。沒過多久,就聽說被九叔收為弟子了。」

    「就這麼簡單?」汪峭旭自是不信,歪著脖子追問道。

    「我所知道的,就這些會不會是林家舅老爺,在外面生的孩子呢?怕被家中妻子發現,就讓九叔代為收養。你也知道,九叔一直覺得愧對他發妻林氏娘家。」

    「難怪」汪峭旭喃喃自語。

    「難怪什麼?」

    「表妹說,跟他不是外人」他似是松了一口氣。

    了然地拍了拍他的後背,鐘明信替他打氣︰「安了雖然那小子長得還算不錯,也有幾分機靈勁兒。妙妹妹不會被他搶走的都認成義子了,名分已定表兄妹又如何?」

    想起好友大費周折,在學館里顯擺一場,原來是想讓潛在的競爭對手,知難而退,鐘澄不覺有些好笑。

    「這也難說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外祖父的事,還有二姨跟姨父和表妹的關系……以後的事難講。」汪峭旭郁郁地小聲咕噥。

    「你對妙妹妹好一點,不就得了我看她是個有主見的,九叔又這般疼愛他女兒。你們兩家都下定了,斷不會拿女兒的名聲開玩笑的。」

    「但願如此」郁結小青年神色稍霽。

    「得,讓兄弟我就幫你一把吧決不會讓其他同窗有機會的。是要我發現苗頭不對,搞破壞,還是要經常在她面前提起你?」鐘明信乘機揶揄他。

    「不用了,山人自有妙計可讓她時時能見到我。」說完,汪峭旭大踏步地朝前面的客院走去。

    鐘明信尾隨其後,追問究竟。對方卻是笑而不答。

    待到了二院的知君堂,鐘明信才發現,在路上他們剛才談論的人,早已等候在那里了。

    見他們來了,正在調顏料的妙如,抬起頭來招呼道︰「旭表哥來了?咦信哥哥也來了?下課了嗎?」。

    朝他們表兄妹兩人身上望了望,鐘明信有些不解其意,出聲問道︰「這是誰要作幅丹青了?嶸曦,你要為妹妹作畫嗎?」。

    汪峭旭故作神秘地搖了搖頭,又朝妙如詢問︰「可以開始了嗎?」。

    後者點了點頭,指著前面的椅子,用眼神示意他過去。

    徑直朝椅子方向走去,汪峭旭一撩錦袍,隨即就坐了下來。臉上還不忘露出迷人的笑容。

    看到妙如已經動了筆,剛才扮呆頭鵝的鐘明信,霎時才回過神來。

    怕時間久了,他的笑容石化韁硬,妙如提議道︰「就這麼傻坐著,多無趣旭表哥,你來講講京中最近的趣事吧」

    鐘明信也拉過一把椅子,起哄道︰「是啊嶸曦,你講今年春闈的事吧」

    「我又沒進過場,哪知道里面什麼故事」

    「就講之前之後的逸事吧諸如邱家姐姐許給了頭甲的榜眼……」妙如舉些想聽的例子。

    「去去去,就你們小姑娘就喜歡打聽這些才子佳人的八卦。還是說說今年的主考官都有哪些吧」鐘明信毫不留情面地把堂妹轟了開去。

    接著,兩位當哥哥的,也不管妙如的抗議,自顧自地聊起了今年兩榜的情形。

    咂了咂嘴,妙如認命地繼續她畫匠的工作。

    直到學堂上伺候的童子,跑來提醒鐘明信,先生開講了,他才悻悻離開。

    見他走了,汪峭旭心里暗底里松了口氣,揀了些表妹愛聽的,說起親友間的趣聞來。

    到後面什麼都聊完了,妙如見冷了場,沒話找話問道︰「聽說西北邊界又起兵事了,在臨清停靠時,咱們被催著連夜離開,好給碼頭運物資的官船騰地方。現在局勢怎麼樣了,可還要緊不?」

    她記得明朝時,異族都打到過北京城。清朝本身就是北方的滿族建國,靠著聯姻拉籠蒙古貴族,才穩定了北方局勢。這個大楚朝,會不會也遇到這樣的危脅?

    「妹妹也知道這個?丁將軍掛帥出征,太子在京中親自主持物資調配。又派了薛家小將軍押送糧草,聽說初戰告捷了……不過,聽說西南那邊的蠻族首領,也在頻頻挑釁。新任的南安王,不知彈不彈壓得住……」他侃侃而談,不經意間露出前所未有的自信光芒。

    妙如心里暗贊,只要一談到國家大事,男人沒有不熱情激昂、心情澎湃的。甭管是在朝還是在野的。

    待最後一筆完成,這場聊天也結束了。望著手里的作品,妙如感覺,這才是她心中一直向往的藝術作品。畫中的男子朝她微笑,眼里的柔光似乎可以化掉任何最堅硬的抵御。羞澀中帶著魅惑的笑意,讓看畫人的神經沒法不被電到。

    妙如忙調開視線,招呼當事人過來驗畫。

    當看到畫上的自己時,汪峭旭有些吃驚地望向表妹。心底的喜意,像要沖破閘口的驚濤巨*︰一直不太明白,他在表妹心中的份量。對這段感情,有些不自信。曾無數次問自己,到底是他在唱獨角戲,還是對方也有過一點點心動?

    看到這幅畫時,他似乎找到了某種答案,由不得他不欣喜若狂,激動的望向表妹。

    妙如卻覺得,她就像是西方神話里的,那位愛上自己作品的皮革馬利翁一樣了對著這幅畫再注視久一點,會不會也愛上畫中那男子?

    同時,心底又有個聲音在拼命拉住她︰「危險……前面是懸崖,你不能往前跳了……再往前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另有個聲音激烈地反駁︰「懸崖也不一定粉身碎骨,上次不也活過來了嗎?他既然也是喜歡你的,還怕什麼?你們不都訂親了嗎?不能辜負人家……易尋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若不轟轟烈烈愛一場,這世你不也白來了一趟嗎?」。

    內心在那兒天人交戰,糾結的情緒,不知不覺地露在妙如的臉上。汪峭旭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攏,似乎覺察到對方的異狀。他選擇不去打擾,等著她慢慢想明白。

    不知沉默了也多久,直到丫鬟茶香的聲音響起,兩人才回過神來。

    「表少哥,老爺那邊請你過去一趟。」

    妙如這才松了一口氣,收拾起案上的畫具紙張。等他走後,她叫來蓮蕊,讓到外面找人把這幅畫裝裱起來。再三叮囑,一定要守在跟前,不得讓人把畫稿弄壞了。

    第二天清早,送他啟程時,妙如親手把畫軸遞上。汪峭旭莞爾一笑,又擺了擺手。乘人不備的時候,朝她耳邊輕輕說了句︰「先留在你手中,兩年後當成嫁妝,跟妹妹一起抬進汪家大門……」

    「省得不在的時候,忘了我長得什麼樣」也不等她反應,他拍著馬尾,絕塵而去……

    留下哭笑不得的妙如,在那兒發怔。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eneny 發表於 2014-9-22 11:50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9-29 02:36 AM 編輯

第一百七十一章 歸人

    南方的冬季向來蕭瑟,光禿禿的什麼都凋零了,雪也下得不多。凜冽的寒風,將浸入骨髓的冷意,把人們露在衣襖外邊的耳朵、手指、甚至鼻子凍得通紅,直至發紫。

    這樣的夜晚,鐘府的小姐少爺們,自是不用擔心明天再去上學的了。

    鹿鳴學館早關門閉戶放了假。妙如就讀的女子書院,早在冬月下旬就把學生打發回去過節了。不僅如此,就是在家由父親親自教授的妤如、嬋如也像脫韁的野馬,早就沒了管束。只因她們的父親鐘澄,自初八那日起,就帶著剛認的義子離家訪友去了。

    躺在床上快一個時辰了,窗外街上的梆子早已響過兩聲。妙如還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思緒不覺飄到前些年,在京城度過的冬天。漫山遍野的大雪,還有那年掇芳園湖邊亭子里,吹蕭的孤獨少年。

    腦中畫面又是一轉,她被賊人劫持,那人挺身而出,換他自己為質,解救下她。耳邊又仿佛漸漸響起雨中的簫聲,那是承載她前世最寶貴記憶的曲子。

    是誰說過,一個人不孤單,想一個人時才孤單。

    以前她寂寞的時候,都找要學的事情來填滿思緒。如今她連埋頭苦學,讓自己靜下來的心境都沒有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只要一停下來,腦海就是那張笑臉,那雙眸子,還有臨走前那句讓人心跳加速的話語。

    意識到掉進了溫柔陷阱時,她已是悔之晚矣

    是了,感情若能用理智控制,精心算計,那還會有什麼煩惱?即便是暫時壓抑住了,在不經意的某個時刻,也會冒出來跟理智交戰。

    她惦念的人,此時已經進了皇城的永定門,朝著城北的公主府飛馳而去。

    「前面是什麼人?站住下馬接受搜查」

    剛踏進正陽門大街,被一群巡防的兵卒,在前面擋住了去路。

    跟著旁邊的小廝心悠,見狀打馬上前,攔在汪峭旭的前面。

    「我家公子是榮福長公主府的少爺,剛從江南回京,也需下馬搜查嗎?」。

    「天王老子來了,也照搜不誤」

    「小馬,是我」跟在身後來接應他們的鐵衛首領周成,走上前來招呼道,「這是我家公子,剛從南方回來,公主囑咐周某到城門口接應來的。」

    「原來是周老哥您啊放行放行」說著,領頭的軍官把手一揚,示意下屬放這四人離去。

    剛進城門,他們就發覺周圍氣壓有些不對。幾條主街上到處都是巡邏的兵士,街上的行人較往常少了許多。

    「周統領,京中到底出了什麼事?」汪峭旭朝左右望了一眼,終是問出了心底疑惑。

    「西南蠻族派的探子,刺傷了韓國公,全城正在搜捕刺客。」周成的聲音有些發緊,臉上辨不出喜怒。

    「京中還曾發生過哪些事?」覺得他的態度,讓人有些琢磨不透,汪峭旭連忙追問道。

    「少爺回府自然就會知道了,此時不宜在外久留,子時就要宵禁了。」他催促道。

    「那麼嚴重?」護送少爺回江南的鐵衛江源,也問起他的老大。

    「這還是好的。」周統領不以為然,「半個月前西北慘敗。有傳言說幾個韃靼人混到了城里,那時夜夜都有宵禁。」

    「西北敗了?十一月初還聽說打了勝戰的」初聞此等消息,汪峭旭有些意外。

    「此一時彼一時,姓符的那賣國賊,不僅獻了布防圖。還幫蠻子找到一條捷徑,直通咱們這邊。抄到咱們楚軍後營,燒了糧草。聽說副將羅世子也失蹤了,不知是生是死,半個月過去了,都沒回營的消息。」

    「那邊關現在如何了?」江源一直有志到前線去歷練,對戰事十分關心。

    「還能怎樣?鎮國公領著一支人馬,到邊境尋兒子去了。太子殿下又派了錦鄉侯的二公子,押送剩下的糧草,跟著羅國公開拔,都走兩三天了。」

    「羅世子勇猛過人,不會出什麼事吧?」心悠插話問道。

    「難說,聽說那姓符的,以前在驍騎營,就跟羅小將軍有些過節。戰死了還好,若是被俘了,那符青指不定怎麼折辱他呢」江源一直欣賞羅擎雲,替他擔起心來。

    「人家羅世子可比符青有本事多了,韃靼那個什麼汗,難道不知招安他?」心悠不以為然。

    「鎮國公府世代忠良,豈是臨陣投敵的宵小之輩?再說了,他父姊都在京中,如何能變節?」江源堅決力挺自己的偶像。

    「這也說不準啊若是羅家想擁立六殿下為儲君呢皇上都病鴿年了。」心悠抬扛到底。

    「只有你才把人想得那般齟齬,六殿下在皇宮里過得好好的。除非打進京城來,其他皇子都沒了……」

    「你們倆少斗兩句嘴,行不?這等國家大事,也是你們能談論的?」見他們越說越不像話,周統領厲聲喝止道。

    日子不知不覺到了年底。自從父親離家去查訪龔杉的身世,妙如就沒一天能睡好覺的。

    一會兒擔心最後查出的真相,是自己不能接受的。若真是楊家人干的,那父親跟旭表哥,還有鐘家兄弟姐妹間,勢必會再起齟齬。

    一時又憂心,若查不到龔杉的身世,父親是否會又要遭受一次打擊。

    等到臘月二十七的時候,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晚上,鐘澄風塵僕僕地回到了家中。

    聽到父親回來了,妙如顧不得外面的寒冷,披上斗篷拉上風帽,穿上一對木屐,深一腳淺一腳地趕到了父親所在院子。

    誰知有人比她捷足先登。鐘澄一回來,宋氏就派人把他,接到自己院子里細心伺候。

    望著西院里的僕人忙進忙出,有端著熱水進去,有從廚房送來飯的。見到這情形,妙如不好再去打擾他們了,在外站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第二日清早,她剛起床不久,鐘澄就派人請女兒去了書房。

    一進門,發現原來龔杉也在。

    「你們可能真是兄妹」望著女兒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的樣子。鐘澄擠出笑容,安慰她道。

    「真的?是查到了什麼證據?」

    「你可還記得,那年大病初愈,許家嬸嬸帶著你敬香的事兒?」

    「記得,當時還有怡心的舅舅也在」

    「對了爹爹此次不僅去了寶應,周家橋,還拜訪了漕運總督衙門的漕運使大人,就是你見過的怡心她舅舅。還記得當年告訴爹爹的,說他覺得你像一個人?」

    妙如點了點頭︰「後來爹爹不是去問過許叔叔了嗎?」。

    「問是問過了,可當時他們也不確定。」

    「確定什麼?」

    「你跟杉兒的關系呀那年咱們回淮安守孝,路上遇到過你許叔叔,他還帶著慎行佷兒趕路。跟咱們分手後,他隨後就遇到了杉兒。」

    「啊?」妙如吃驚轉過臉來,問旁邊的龔杉,「你還記得嗎?」。

    後者搖了搖頭。

    鐘澄望了一眼龔杉,繼續道︰「見他比一般孩童聰明許多,就隨口問了姓名。或許是覺得跟你長得有些相像,以為咱們家什麼親戚,因為要趕路也沒太在意。想來,那時你們都只有五歲,畢竟是雙生,小時候長得相像也是有可能的。」

    妙如點了點頭。

    「過了幾年,你許叔叔的內弟來京里探親,把梁家奪家產的事當成奇談,說給了你許叔叔聽。這才得知被稱為神童的孩子,就是他當年遇到的那個。就建議內弟到龍泉寺見一下你,想再確認一番。若有可能,幫杉兒找回親生父母。誰知慎行的舅舅回鄉後,尋不到杉兒了。一打聽,說是他被親人接走,就沒再管這事了。」

    真夠曲折的,妙如心里思忖,接著又問道︰「難道就這些?」

    「當然不止爹爹上寶應調查,尋訪數個接生穩婆,都不知道那事。倒是到了周家橋,通過爹爹同窗在衙門里的一些關系。查到了當年梁家分產官司的卷宗,目睹了梁家族人的證詞,還有那穩婆的畫押。」

    「找到那穩婆沒有?」

    「沒有,那穩婆供詞中說,她當時在郊外拾到杉兒的。摸到還有氣息,見著他可憐,就抱回來養了。沒過兩天,梁家大太太分娩產下個死嬰,就把杉兒抱到梁家去了。」

    「可是,寶應跟周家橋還有點距離啊」

    「這個爹爹查了,梁老爺那時候帶著家眷在寶應做生意。後來梁老太爺過世了,他們才回老家繼承家業的。」

    妙如這才明白,原來爹爹在外面跑了一圈,雖沒找到直接的證人和證物,離真相卻是又進了兩步︰一是龔杉確實跟她是同一個出生地;二是有人見過龔杉跟她小時候長得像。

    看到女兒臉上的神色,鐘澄自我安慰道︰「又進了一步不是嗎?你許叔叔郎舅倆能證明,你們小時候長得像……」

    她老實倒出自己的想法︰「這像與不像,全憑個人感覺,能作證據?」

    鐘澄頹然坐在那里,無奈地最後決定︰「那就‘滴血認親’」

    妙如心想,半遮半掩的這種狀態,難道是老天故意安排的?對其他人來講,這何嘗不是個最好的結局?

    雖有點掩耳盜鈴的味道在里面。起碼夫妻勿需反目,翁婿不會成仇,子女不用成孽。

    想到這里,她又有點唾棄這種鴕鳥心態。若真相就是最壞的結果,祖母、生母和父親、龔杉,包括她自己,豈不是太冤屈了

    她哪里想得到,鐘澄心里有同樣糾結。在寶應他雖沒找到有力的證據,可他查了當時的縣志,並沒提到母親被救的地方,有因瘟疫封過村的記載。

    鐘家父女心中隱憂,一年後,果真得到了證實,此乃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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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22 11:52 AM

第一百七十二章 驚聞

    帶著小廝護衛回到家中沒幾天,汪峭旭這才得知,他不在的日子里,掇芳園里確實發生過一件大事。

    起先是談到宵禁的時候,祖母和父母目光閃爍的樣子,讓他起了疑心。隨即又記起周統領那天晚上的態度,覺得有些不對勁起來。

    這日,他在湖邊茅草屋里作畫。祖母屋里伺候的婢女紫印來了。是他派心腹丫鬟把對方找來的。

    見她來了,汪峭旭趕緊收起桌上一張紙,是表妹題了詞的那幅畫。

    他抬眸望向紫印,問道︰「這段時間,府里可曾出過什麼事?看著他們的神情,好似不欲讓我知道似的。」

    「稟少爺,是五小姐……」久沒見到他了,紫印復捺住心里的興奮,恭聲地答道。

    汪峭旭心上一緊︰「五妹怎麼了?」問完他又想起,這兩天確實沒見過這個妹妹了。

    「被公主殿下關了起來」

    「這是為何?」汪峭旭大驚失色。

    紫印抬起頭,輕聲細語地講述起來。

    原來,是發生在他走後不久的事。

    有天晚上,汪馥院中有位婆子,白日里吃壞了肚子。起夜起得頻了些,返回屋里時,看到院子里有道人影閃過。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沒想到接著傳來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于是她就躲到了一顆老樹背後。沒過多久,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挾著汪馥把她送回了屋里。

    自此那婆子心里就留了意,夜里不敢睡得太死。終于,又讓她見過一回。她怕擔責任,也不敢聲張,偷偷稟給了長公主房里的何嬤嬤。

    「後來,公主殿下把五小姐叫到屋里,向她逼問這事。起先她不肯開口,後來還是夫人幫著來勸說,她才老實承認了。還問起曲姨娘到底是怎麼死的,那人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公主殿下勃然大怒,命人把她關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那人是誰?」汪峭旭眉頭緊蹙,心知此事關系到家中姐妹們的名節,是不該聲張,聲音也低了下來。

    「就是上次挾持過表小姐的賊子,以前關在府中地牢里的那個蠻子。」說完,紫印偷偷覷了對面的少年一眼。

    汪峭旭不由得生起氣來︰「怎地又是他?後面還來過沒有?」

    「您到家的前幾天,有天夜里,想是要把五小姐救走,那賊人他又來了。值得慶幸的是,周統領早布下了天羅地網,想生擒活捉了他。誰知到最後關頭,還是讓他跑掉了。不過,剛出門口就遇到,得到消息帶人趕來的韓國公。兩人隨後就交上了手,國公爺也被他刺傷了,但那賊子終于還是被抓了起來……」

    「既然抓到了,為何外面晚上還在戒嚴?」

    「聽說那賊人,此次還帶來了西南那邊的同伙,想從牢里把他救出來……」

    「原來如此,那人現在關在哪里?不在咱們府里吧?」想到家人的安危,汪峭旭著急地問道。

    「公主殿下哪敢讓他還在府里,讓國公爺的屬下帶走了。他們還想帶走五小姐,公主殿下不讓,說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哪能拋頭露面的?最後被留下來了……」

    聽到凌柱那禍害,終于被人抓了。妹妹也安然無恙留在家里,汪峭旭心情稍稍平復了一些。

    祭祖的前幾天,鐘澄真打算拉著龔杉,直接去鐘家祠堂,當著族里伯叔長輩的面,以現場滴血認親的方式認回兒子。

    妙如聞言,帶著丫鬟趕到父親院子里。

    「爹爹,這法子也不知準不準,您最好還是事先試驗過再去也不遲,免得到時不歡而散。」她勸說道。

    鐘澄有些不解,抬起頭來,望著妙如的眼神中,帶著一切困惑。

    女兒心里明明已經認同,龔杉是她親兄弟了,這又是在顧忌什麼呢?

    霎時間妙如也愣住了。既不能解釋給他聽,這方式並不科學,也不能打擊父親認回兒子的熱情。

    最後只得隱晦地暗示︰「女兒以前看過一本雜書,上面記載,吃的食物會影響血融的結果。何不先試驗一番,免得到時弄巧成拙。」

    想到她從小喜歡淘些雜書來看,或許真有其事也說不準,遂鐘澄采納了她的意見。

    當兩滴血融到一起來,妙如心上懸著的石頭,才總算落了地,只是後背不知什麼時候,驚起了一層冷汗。

    除夕祭祖的時候,龔杉正式更名為「鐘明儼」,並記入了鐘氏族譜,成為五房的嫡長孫。年初各房相互拜年時,鐘澄族里的叔伯兄弟紛紛上門道賀。

    皆曰,他因禍得福,若不是辭官回鄉辦學,鐵定認不回這兒子。

    此次年節,是鐘澄這些年以來,過得最稱心如意的。見證了從祖母去世起,父親一直郁郁寡歡至今。到現在他才真正放下包袱,妙如心里也挺替他高興的。

    宋氏十分懂得做人,見明儼成為相公心頭排名第一的孩子。她乘機把兒子明偲扔給明儼帶,讓明偲整日跟在大哥身邊。

    此後的鐘府家宴上,經常出現一幅場景︰明偲賴在大哥身上不肯下來,撒嬌賣萌的,甚是可愛。常常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家里好久沒有這樣溫馨的場面了。

    望著眼前的情景,妙如不禁想起了祖母。若是她現在還活著,那該會有多開心。

    當初認回明儼,鐘澄把妻妾子女,叫到一起宣布這件事。認親時,除了楊氏壓著怒意,應付了事之外。其他人心里都有幾份觸動。

    妙如自是不必說了。嬋如和明偲當然高興了,真心歡迎這位新哥哥的到來。以前都是大姐照顧他們,如今多一個人疼自己,自然打心底里歡喜。

    妤如的心情較為復雜︰以前在汪家作客時,她見過旭表哥對映表姐的呵呼,心里也渴望有個哥哥這樣對她。為明儀從大少爺退居二少爺,同時又感到有些失落。加上母親楊氏,對元配林氏一對兒女那股咬牙切齒的恨意。她不敢跟他太親近。而明儀仍是副懵懂的樣子,大家高興他也跟著高興。

    總之,家里有了新成員的加入,這個年節五房過得甚是熱鬧。

    鐘澄還把龔阿婆認作姨母,以感激當年她收留了自己兒子,並打算替她養老送終。

    日子很快就到了上元燈節。

    這天,明偲吵著要出門去看燈,明儼被他鬧得沒法,跑去跟父親請示。看著兒女們都一副副躍躍欲試,想出去的樣子,鐘澄心一軟就答應下來,攜兒帶女出了門。鐘府里只剩下,楊氏那院子的人沒動靜。

    就在這時候,久不上門的褚勇,又出在鐘府東北角的院子里。

    自從前次,楊氏在自己院里挑了個剛生完孩子的媳婦,讓他帶走。他就再也沒上過門。此次是楊氏派人帶信,讓他找機會暗地里來一趟的。

    「二小姐有何差遣,盡管吩咐」單膝脆地施完禮,褚勇抱拳恭聲敬道。

    把鐘澄認回明儼的事告訴了他,楊氏隨後追問︰「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又多出個兒子來了?」

    褚勇欲言又止,額上那只僅剩的獨眼,眸子里露出危險的光芒。

    見到他這副表情,楊氏臉上驟然變色,質問道︰「真是爹爹派人干的?」

    見瞞不過去了,褚勇把當年的事,一五一十地倒給了她。

    癱軟在錦榻上,楊氏的手不住地抖動,半晌才喃喃道︰「這下完了千萬不能讓他知道……你趕緊帶著三弟的孩子離開淮安……快走,快走……」說著,她站起身,作勢要把男子往門外推。

    「二小姐怕什麼?斬草除根得雖然不徹底,知道的人應該都不在了。況且都過去十多年了,就是人還在,也記不清了……小人絕不會背叛您,供出來的……」褚勇扭轉過頭,安慰她道。

    「知情的人,真的都處理干淨了?」聽到此話,楊氏止住了手上的動作。

    「那是當然,這事是尤海負責的。」見她停了下來,褚勇接著解釋道,「當年羽揚衛還是崔家的暗中勢力。幾年前崔將軍被害後,才歸的楊家。收編羽揚衛後,主公特意派人問過他,為何那時沒把女嬰一並除了。小人記得他的回答是,沒料到先後生了兩個。男嬰當場就讓人弄死了,沒顧上晚出生的女嬰。主公又問,下手的穩婆,後來可還留有活口?尤海拍胸脯保證,萬無一失。也不知哪里出了錯,竟然讓那小東西活下來了」

    楊氏還是不放心,接著問道︰「那尤海什麼的?他如今身在何處?」

    褚勇臉上掠過一絲愧色,答道︰「羽揚衛被人攻陷後,在南方的兄弟也失去了聯系,此時我南下就是為尋他們幾個來的。」

    「找到那人後,讓他永遠開不了口。」臉上閃過一絲厲色,楊氏神色懨懨的,沉吟半晌,又補充道,「以後,你也莫要再出現在這兒了。還有,把三弟的孩子,好好撫養成人」

    「小人遵命」褚勇起身告辭,拉開房門後,輕身如燕,沒幾下就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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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22 11:52 AM

第一百七十三章 探訪

    韓國公府位于京城西部的崇和街,佔去了整條街道。

    俞氏本是追隨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八大功臣良將之後。泰和年間又出了一位太子妃,在先帝穆宗統治前期,更是聖恩有加,盛極一時。隨著穆宗後期寵奸妃,近佞臣,縱幼子,制造了韓國公聚眾謀逆的冤案,被滿門抄斬。這座世傳百年的國公府也被查封,後來又轉賜給了鄭太尉一家。

    直到貞元皇後所生大皇子姬翌,被冊立為儲君不久,玄德帝又為太子外家俞氏一族平了反,賜還了府宅。沒過多久,韓國公世子所遺孤嗣俞彰,被太子殿下從民間尋回,承了其祖韓國公的世襲爵位,這偌大的宅子才算有了主人。

    這日下朝時辰剛過,東宮的駕輦,就來到了韓國公府的門口。原來是太子殿下親自來探望他表弟韓國公了。

    俞府管家領著一群人,將貴客浩浩蕩蕩迎到了俞彰養傷的後花園。

    當初太祖皇帝御賜的府邸時,修得重樓疊院,亭台樓閣,假山茂林錯落有致,又從後海引入活水至後花園的映月湖中,隱隱有幾分蘇杭水鄉的味道。

    俞彰正躺在映月湖中間的水榭里,隔著輕紗薄幔,遠遠聽著對岸戲子在台上唱念做打。

    「好啊你還挺悠閑的,借養傷躲在家里偷懶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把俞彰從太虛幻境拉了回來。

    他忙站起身要行禮,太子一步上前扶起表弟,不讓他跪拜行禮︰「你身上有傷,跟表哥就別講那些虛禮了,快快躺下。」

    「您今日怎麼有空來了?現在局勢緊張,殿下身份貴重,萬不該以身涉險才是。」望了一眼他身後,裝束齊整的侍衛,俞彰關切地念道。

    太子殿下坐在他榻席的左邊,不以為然地反駁道︰「你府里能算什麼險地?若在此處都要擔心這個,全京城沒安全的地方了。」

    侍女端上珍茗,經太子帶來的內侍查驗過後,俞彰親手端給表兄︰「殿下言之有理,還不是擔心您,在路上出事嘛畢竟西南的細作還沒一網打盡。」

    太子殿下輕啜了一口,把茶盞放回旁邊的案幾上,問道︰「傷養得如何了?你不在,表哥像少只臂膀。快快養好才是。」

    俞彰伸出拳頭握了握,示意給對方看︰「我可以了啊上午跟他們剛踫完頭,只是這會兒有些乏了,在此處打個盹兒。」

    太子殿下斜睨著他,嘴角抽了抽︰「世顯,你休息的方式還真奇特非要聽著戲曲,鑼鼓喧天才能睡得著。」

    「府里太安靜了,吵吵鬧鬧才讓人能放松下來。」俞彰不以為意,無半點羞赧之色。

    太子殿下有些心疼望著對方這位舅家僅剩的親人,拍了拍他的肩頭︰「這些年來難為你了大舅就剩你這點血脈,得珍惜自己才行。有什麼事,讓下面人去辦,切不可再這般魯莽行事了。」

    說完,他遣退左右侍衛和伺候的人,低聲跟俞彰談起他這次受傷的事情來。

    「怎麼回事?來人也沒講清楚,那天你怎麼跑到榮福長公主府去了?」太子殿下神情肅穆,眼楮近距離地盯著對方。

    「還不是追查楊逆孫子的下落那天,岳三前來報告,說掇芳園有不明身份的高手,經常出沒的痕跡。以為是羽揚衛的余孽,派來跟汪楊氏聯絡的。彰就跟守園子的周統領合計,設下了埋伏。那人出現後遭他們追捕時,我這邊剛得到消息,打算趕過去助一臂之力。沒想到,他們險些讓那人逃脫了。彰正好在門口堵上他,就交起手來。那人身手不錯,難怪上次讓他逃脫了。」把那次夜里相搏的情況,俞彰跟他輕描淡寫地敘述了一遍。

    「上次?」太子殿下蹙起眉頭,沉吟半晌才想起來,「是幾年前,在掇芳園挾持鐘家丫頭的那個人嗎?」。

    俞彰點了點頭︰「是他岳三還查到,長公主最小的孫女,生母曲氏原來是彝族某部落的聖女,十多年前死了。來奪汪家那小丫頭的,正是那部落頭人的兒子,叫凌柱。彰已發了飛鴿傳書,讓南邊的暗衛們,去查查他的身份來歷。若是地位不低,說不定此次可以利用一番,西南邊境的危機,暫時可解矣」

    太子殿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世顯,此次你做得很好西南邊境的事結束後,給你記上一功。其余的事情,先交給副手吧安心養傷,等西北西南都安定下來了,朝中也該好好理一理了。」

    「怎麼了?」俞彰一個鯉魚打挺,坐直了身子,引來傷口處有撕裂的疼痛感,他強忍了下來,沒顯在面上。

    「父皇久不上朝,沈閣老明著對吏部放手了,可還在暗中控制官員調派升遷。」太子殿下道出困擾他多日的煩惱。

    「怎麼可能?陸尚書應該不會買他的賬吧?」

    「你料得不錯,以前他們倆同為吏部侍郎,兩人曾競爭過尚書的位置。如今沈潛是走了,陸邁繼任,沈潛能把手頭的資源,讓給陸邁嗎?姓陸的也不會聽他擺布。師傅告老之前,這招用得確實是妙。可沒想到,姓曹的也要摻和進來插一腳。」太子殿頭撫著額頭,細細道來。

    「姓曹的?難道是鎮國公那邊,有什麼新的企圖?」俞彰蹙起眉頭。

    「不關羅家的事,他現在是自顧不暇,兒子都不見了。」

    「難是姓沈的,想學楊逆攬權嗎?你看,在選秀之前他就聽到風聲,趕緊把女兒許給了錦鄉侯的嫡長孫。這跟當年崔楊兩家結親的情形多為相似,文臣武將聯姻。」俞彰明白他之所指,不覺地分析起來。

    太子殿下不置可否,說道︰「再看看吧暗衛送來的密報,曹侍郎最近跟沈閣老走得很近,在朝堂上他倆也是一唱一和的。你派人多盯著兩家的女眷,看私下有什麼動作。」

    京城城西阜財坊白帽胡同的一座普通府宅里,都察院僉都御史許大人,陪著妻子、兒女在前面的花廳用著晚膳。

    「澈之兄來信,說前些年在淮安遇到的那神童,還真是他們鐘家的孩子。跟妙如佷女是雙生兄妹。他信上說多謝咱們,還專程上門感謝了慎兒他舅舅。」許堅跟妻子艾氏聊起今日剛收到的來信。

    「真的嗎?」。艾氏放下筷著,隨即雙手合什朝西方拜了兩拜,口中念念有詞,「阿彌陀佛,林家姐姐在地底下終于可以安息了。」

    「妙姐姐有哥哥了嗎?真是太好了,到時她上花轎時,有哥哥背著上轎了。」許怡心在旁跳脫地來了這麼一句。

    「這孩子你鐘家姐姐還有族兄,哪能沒人背啊」艾氏嗔笑著瞪了女兒一眼。

    「爹爹,是不是那個姓梁的小神童?那年回揚州路上遇到的?」許慎行也加入討論這話題的行列。

    「是啊,去年年底,他考取秀才了。跟你差不多,都是十三歲過了童試。如今你鐘伯伯開學館,專門是培養舉子、進士的。你若不加把勁兒好好用功,沒準過兩年,又要輸給人家了。」望著越發沉穩的兒子,許堅滿眼笑意地埋汰起他來。

    想起小時候的糗事,許慎行有些不自在,快速扒了幾口飯,起身告罪就離了席。

    「這孩子,都不好好吃飯,又跑到哪里去了?」望著兒子離開的背影,艾氏嗔怪起來。

    「哥哥是受了爹爹剛才的鼓勵,趕回房里用功去了。我也吃飽了,跟哥哥一樣,要去用功啦」說著,從身旁丫鬟手中取過巾帕,擦了擦了嘴角,許怡心朝父母行了一禮,也跑開了。

    見兩孩子都走開了,許堅把廳堂上的丫鬟僕婦,都遣了下去。低聲跟妻子商量起來︰「下個月。你嫁到濟南府的大姐,不是要娶媳婦嗎?這個月底就帶著許怡心去那兒做客吧」

    「這是為何?」艾氏有些意外。

    「下月初沈閣老嫁女,都察院跟他們內閣向來甚少來往。可此次他竟以同鄉之名,單單邀請了我,還要家里女眷前往。為夫已經幫你推脫了,說你和心兒月底就要離京,為外甥的親事幫忙張羅。」許堅將這安排的初衷,坦誠地告訴了妻子。

    「夫君就不怕得罪沈閣老嗎?他如今雖不掌控吏部了,可聽說,內閣就屬他權力最大,趙首輔年紀也大了,又不得聖寵,眼看著就要致仕了。他不久後是會升為首輔吧」艾氏回道,她實在不解丈夫的作法,如今在京城官眷圈子里,皆以能被沈家邀請為榮。

    「澈之兄臨走前再三囑咐,切不可卷入朋黨之爭。這可是他在翰林院窩居五年,冷眼旁觀的肺腹之言,不會有錯的此事為夫自有分寸,勿需多言。」許堅自是不好跟妻子討論朝政,只得拿好友臨別的贈言出來說事。

    在都察院的衙門里一年多,許堅暗中觀察過,太子殿下雖然表面隱忍退讓,實則卻是暗藏鋒芒,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沈閣老如今看著風光,其實也是最後機會了,皇上的身子骨到底是不行了。

    這太子殿下又是個頗有謀略的主,鐘澄果然看得高遠。物極必反,盛極而衰。

    沈閣老根基尚淺,仗著跟太子妃娘家結了親,一向以皇上太子近臣自居。殊不知只要登上那個位置的,都將成為孤家寡人,所謂姻親關系都將變為君臣關系。沈閣老又是個權力欲極強的,到處拉幫結派。若不知收斂,將會重蹈楊閣老的覆轍。這次他將唯一的嫡女嫁給邱家嫡長孫,是險棋也是招凶棋。當年楊景基當初,何嘗不是把二女兒,先說與錦鄉侯府三爺為妻的。

    自己兩兒女的年紀,也到說親的時候了,也得好好思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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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22 11:54 AM

第一百七十四章 手足

    正月二月都過完了,妙如也得跟著二伯母,到汩潤書院上學去了。

    臨走之前,明儼非要去送妹妹。鐘澄見兄妹倆關系這般好,就由他們去了。昨日晚膳後,妙如找哥哥說了一個多時辰的話。

    無非是交待他,要注意鍛煉身體,飲食上加強調理。把師叔當年送給她醫書和札記,特意拿出來,讓他有時間好好研究。

    「咱們是雙生子,生下來就較常人弱。聽說母親當初快臨盆時,正在逃難途中。能咱倆能活下,算是奇跡了。先天不足得靠後天補,這是慧明師叔教的。」望著天際快落山的夕陽,妙如轉過身上,臉上粲然一笑,「八歲之前,你生活條件比我好,六歲之後我比你懂得養生。哪天找個不錯的天氣,咱們比比爬山。看誰能一口氣先爬到慈靈寺。」

    「好啊谷就比,這兩年我背著奶奶,一直在爬那座山,比這個肯定會勝過你……」明儼眸子發亮,欣然接受挑戰。

    「那可不一定哦從六歲起我就開始爬了,去年又爬了一年。還靠學吹笛練了多年的氣息。」妙如面帶笑容跟他擺實力。

    明儼童心頓起,孩子氣伸出腿來朝前踢了踢︰「那又怎麼樣?我個頭都比你高,腿也比你長,一步抵得上你兩步……」

    斗嘴斗到最後,相視對望一眼,兩人同時捧腹笑了起來。

    「你明年真要嫁到京城去嗎?咱們剛重逢,就不能在家多呆兩年嗎?」。鐘明儼一副苦悶的表情。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他對這個同時出生的妹妹,打第一眼看到起,就有種莫名的親近感。自然是舍不得她過早離家。

    緊抿雙唇,妙如擠出一抹無可奈何的苦笑。她何嘗不想在家多呆兩年。

    家里的氛圍剛剛才好了一點,她也舍不得離開。但一想到汪家盼著旭表哥娶親,盼了許多年,就知道這事她作不了主,他們肯定不會允許的。當初,離京前汪家就有把她提早娶進門的打算。

    妙如故作輕松地跑上前去,折了根快要抽芽的柳枝拿在手里,回過頭來朝哥哥道︰「還早呢怎麼?你現在就想著我走了?不開心的事還是不要提早想才好。」

    又接著道︰「若真舍不得妹妹我,那你爭取明年一次中舉,後年就可進京趕考了。若上了兩榜,再考個庶吉士。咱們就可以團聚了到時,勸爹爹把學館開到京城去,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瓊林學館’」

    少年眸子一亮,想了想隨之又黯然下來,小聲咕囔道︰「後年我才十六歲,能中得了進士嗎?」。

    「咱們鐘氏家族的二堂叔,十三歲就中過舉,十六歲中的進士。況且,你還個探花爹爹當導師,跟在身邊全天候指點。努把力應該可以試試,我對你有信心」

    「借妹妹吉言,我得努力了,今晚回房就頭懸梁錐刺股去。」鐘明儼精神一振,嘴角彎成月牙形,露出整齊潔白的貝齒。

    「對了,為了能安心讀書,妹妹勸你一句,有些事情千萬別摻和。像姨娘跟母親之間的明爭暗斗。還有,別人送來的食物,千萬別隨便食用,也不要跟陌生人到陌生地方去。嗯,記得學會游水……若當初留在祖母身邊的是你,可能早就沒命了」妙如把重要的交待,留到最後才說。

    「妹妹也忒小瞧哥哥了我好歹也是在富戶人家里長大的,什麼陰私的沒算見過?還不照樣長大了。」這些天,明儼聽照顧他的秦媽媽,斷斷續續說過,前些年妹妹的遭遇,知道她話中指的是何意。

    「唉,後宅女人之間的陰招,有時真是讓人匪夷所思。害人之心雖然不可有,防人之心還是得時記著。秦媽媽就留下來照顧你吧對了,下次回府,幫你挑兩個丫鬟小廝跟著。缺錢可先找秦媽媽支取,妹妹前些年,靠畫畫掙了點銀子。」妙如囑咐道,生怕他手頭緊,被捧高踩低的人,用暗招當槍使了。

    「小小年紀,怎麼就學得這般嘮叨了?」明儼皺起眉頭,故意作出一副不勝其煩的樣子。心里頭卻是暖暖的。

    妙如住了嘴,心里腹誹道,這小子就不耐煩了,進叛逆期了嗎?

    見她沉默不語了,明儼忙轉移話題道︰「說真的,那個人會對你好嗎?畢竟是她的外甥。」

    知道他話中所指,妙如怏怏地答道︰「目前來講,還算是不錯當時爹爹也是著急,想早點辭官避禍,長公主他們求得又極有誠意。」

    「我不是很喜歡他」明儼毫不避諱地說出感受。

    「為何?」妙如突地心頭一驚,揚起頭來。

    「除了長得好看點,也沒什麼嘛尤其見不得,他那副愛顯擺的樣子。」

    「愛顯擺?」她蹙起眉頭。

    「就是,什麼解元、才子、皇族……了不起啊?好像沒人比得上他似的,跑到咱們這里顯擺個什麼勁兒啊」

    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妙如裝作聽不懂對方在說些什麼。心里卻在想,可能手足間都這樣,用這種方法,表達親情和不舍吧

    當她再次下山回家時,楊氏已除完服,想要拿回管家的權力。

    鐘澄沉思了一晚上,第二日作出這樣的決定︰「既然你從沒想過,要好好照顧其他子女,也沒那個心腸。家里的事,從今往後分成兩塊,儀兒和妤兒房里的事該你管,對外接待也歸你。其他人屋里的事,由宋氏操持。妙兒的嫁妝,你就不用操心了。等過兩年,儼兒娶媳婦了,你就可放下擔子,歇息了」

    早就料到這種情況,若說楊氏心底沒怨氣,那是不可能的。不過這不算最壞結局,起碼她還是堂堂的鐘太太,還有嫡出名分的一兒一女。若運用得當,照樣把宋氏壓得死死的。

    楊氏這些天想清楚了,女兒大了要說婆家,名正言順得跟著管家。兒子六歲要上學了,若能送到族學里去啟蒙,再乘機跟族里的妯娌多些交際,誰知道五房這邊的情況。

    楊氏退下去後,隨即就讓崔媽媽把妤如召到跟前來了。

    「妤兒,你如今也快十二了,不如跟你爹說說,也上那個女子書院讀書去吧多結識幾個朋友也是好的。」

    「女子書院得經過考試才能進的,六房的明嫣說沒能進得去。」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考試不知找你大姐幫忙啊?」

    掌燈的時候,妤如果真找到妙如這里來了。

    兩姐妹久不在一塊說話了。聽說二妹來了,妙如有些意外,忙讓人把她請了進來。

    「姐姐在做些什麼呢?還沒開始繡嫁妝嗎?」。進屋後,妤如朝她屋內掃了一圈。

    「是二妹啊,怎麼有空到姐姐這邊來?」妙如招呼她坐下,又讓蓮蕊下去斟茶。

    「其實大哥能找回來,我也挺高興的,妤兒從小就希望有個哥哥。」妤如坐下後,突然來了這樣一句。

    聽對方提到明儼,妙如有些意外。回南方後,多數時間她都在山上,回家有限,跟妹妹幾乎沒太多交流。加上之前跟楊氏的一些糾葛,妙如也沒心情,主動去找她。

    「姐姐,其實自從離京後,妤兒也很孤單,都沒伴玩。以前在京里還可找表姐。」

    「三妹不是你的伴嗎?她可只比你小兩個月。」妙如提醒她。

    妤如臉上一僵,訕然道︰「她呀,我一想起她的娘親就……」

    「我還以為是她想起生母,不跟你玩。沒想到原來是二妹不想理她,你還記得何姨娘?」

    不知她問這話是何意,妤如搖了搖頭。

    「到底是何姨娘對不起你母親,還是她對不住人家?妹妹也聽說過傳言吧」

    沒想到妙如頭次提起這話題,就這般不留情面,妤如一怔,喃喃道︰「她原是娘親的婢女,生死都掌握在娘親手中。」

    妙如搖了搖頭︰「她生了三妹抬了姨娘,就是爹爹的妾,咱們的庶母,不再是你母親的奴婢。就是大楚律法上,也規定不能任意虐殺。」

    妤如心頭火起︰「姐姐是怎麼意思?是為三妹主持公道,討伐母親嗎?」。

    「我無意討伐誰,自己冤屈都來不及理呢」妙如的臉色也沉下來,「只是就你對三妹的態度,就事論事罷了」

    「那你是想我跟三妹道歉?替娘親贖罪?」見她一反常態地強硬起來,妤如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有些話,本不該由我這身份來說的。如今你長大了,也該能分辨事理,分清對錯了。不是作為姐妹,而是站在一同長大朋友的立場上,如今我才來問一句︰一味地護短,罔顧事實黑白,你自己快活嗎?良心上安寧嗎?」。見她軟了下來,妙如打算乘熱打鐵。

    「姐,我也沒辦法她是娘親,好多事也是為我們姐弟好。」

    「夫子曾經講過,阿意曲從,陷親不義,是為不孝也。姐姐在家也呆不了幾天了,若最後父母鬧得個析產別居的結局,我們其他兄妹倒無謂,你跟儀兒怎麼辦?」妙如把最壞的結果擺在她面前。

    「那要我怎麼辦?大姐,要是你是我,該怎麼辦?」也是妤如一直擔心的事,見她問了出來,忙向姐姐問計。

    「姐姐不能教你怎麼辦,作為旁觀者,只是提醒一句︰這世上並不是只有她是你親人,爹爹、我們兄弟姐妹都是。一家人過日子,真心相待互相扶持,最後才能都有好結局。爹爹當初完全可以斷尾求生,繼續當他的翰林學士。這些都是為了誰?」盯著妹妹的眼楮,妙如一字一頓地問道,「若還不知惜福,傷害家人,你說最後會怎麼樣?」

    妤如驚恐萬狀地望著妙如,半晌才回過神來,保證道︰「妹妹知道了,以後我勸著娘親的,不讓她有機會傷害其他兄妹的。」

    見她終于開悟了,妙如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希望你記住今天的承諾,好心總會有好報的。」

    兩姐妹又說了一些閑話,妙如就把她親自送出院門。直到楊氏再次問起此事,妤如才記起她把正事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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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22 11:55 AM

第一百七十五章 踏青

    這是妙如一家,自昭明七年離開淮安後,頭次在清明時節,來祖墳這里掃墓。

    子女一溜兒地站在父母墳前,鐘澄擺上香燭、紙錢,帶著他們祭奠。

    跟著他焚香叩拜時,妙如從父親的背影望去,發覺他在輕微抖動。

    他的情緒可能有些失控了,她猜想。這讓她想起祖母下葬那年,第一次來這里的情景。

    九年的時間過去了,許多事情都已改變。

    當初她前路未卜,剛失去來這時空的唯一依靠,不知往後的日子該如何過下去。如今,家里有了更多親人依靠,還有了個可以預見的歸宿。不知地底下的祖母知道了,會不會放下心來呢?

    「妹妹,既然出來一趟,咱們爬山去吧*光正好,一路爬上靈慈寺,既可踏青,又能到寺里祈祈福,下次你又不知何時有空了。」回府的路上,鐘明儼扯了僵繩,拐到車廂邊上,對里面妙如提議道。

    「大哥,你要跟大姐爬山去嗎?嬋兒也要去。」同坐一輛車的嬋如,在旁不甘寂寞嚷道。

    「我們是要去比賽,爬不動可沒人能背你到時扔在半山腰,小心狼把你叼走。」明儼想故意嚇退三妹。

    跟在馬車旁邊,嬋如的丫鬟茉莉柔聲勸道︰「姑娘,宋姨娘在家里,等著您回針線房里的事呢哪有空登山啊」

    嬋如聽聞,收起嘟著的嘴巴,只好作罷。

    那天二姑娘妤如想起來後,又跑回去跟她大姐說起,想進汩潤書院上學的事。妙如把她帶到鐘澄那里,覺得可以跟二伯母說說。萬一入學考試過不了,可以當借讀生旁聽一二。

    誰知被鐘澄一口否決了。

    「你這性子怎能到外面去上學?到時跟同窗鬧起來了,爹爹哪有那些功夫跟人家賠禮道歉。在家里連姐妹都欺負的。再說你這水平出去了,豈不是丟咱們鐘家女兒的臉面?」

    妤如被他訓斥一頓,只好打消這個念頭。楊氏聽說了,找到鐘澄那兒,指責他偏心,眼中只有大女兒。

    「妙兒能上學,也不是為夫的安排,是二堂嫂邀請的。你還不知道吧當初女子書院設立時,就是妙兒跟她二伯母,一手一腳籌備起來的。況且,她如今在書院里,可不單單是學員身份。還帶著那幫孩子學畫,把那手絕技教給了她一幫同窗。不僅不花家里一兩銀子,還幫家里掙回銀子。」

    一席話說得楊氏啞口無言,返回後一打聽,發覺事情確實如此。聽說今年開學後,大女兒在汩潤書院搗鼓了個畫室,教一幫有興趣的同窗,學她那手獨門畫技。

    淮安城里後來有人家聽說了,有專門送女兒來學畫的。致使今年前來女子書院報名的學生,較往年多了三成。最後鐘謝氏無法,另立了個招徒標準,把有繪畫天賦的學生,破格錄取。妙如帶的那個畫室,另行交納束修。

    自褚勇把當年的事告訴她後,楊氏其實心里頭,早歇了女兒嫁入高門的想法。

    她擔心哪一天東窗事發,她被趕出了鐘府,妤如在婆家也不好做人。越是大戶人家越要面子,若沒娘家支撐,媳婦哪有好日子過。還不如讓現在她爹,幫著物色個有潛質的學生,自己到時再多陪點嫁妝,走林氏和白綺的路子,扶持夫君考取功名,踏踏實實過日子。

    萬一哪天自己出事了,到時女婿不至于薄待了女兒。休掉為他考取功名,當了嫁妝資助的發妻,不說官場上站不住腳,就是同窗的口水,都能把他淹死,畢竟還是先生的親生女兒。

    楊氏之所以慫恿女兒,鬧著要外出上學,實則是聲東擊西,劍指宋氏的管家權。要讓鐘澄主動把女兒,派到宋氏身邊貼身跟著。

    誰知對方也不是個好惹的,見到此種狀況。硬是跟相公提議,讓差妤如兩個月份的嬋如,也跟著一起學習管家。

    其實宋氏心里也是有盤算的。你楊氏派女兒來跟我搗亂,我就讓跟你有母仇的庶女,和你女兒針鋒相對。到時看誰的棋子好使。

    這樣一來,楊氏對外接待,宋氏內部管家,還帶著兩個小尾巴。鐘府內院又達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局面,讓妙如大開了眼界。

    妙如兄妹來到雲隱山腳下,此時太陽已經有些偏西。這天因是清明正日,倒沒多少人來寺里來燒香禮佛。抬頭向上望去,遠遠的才有一二個人影。

    「快點開始吧別磨蹭了,等一會兒天黑了都下不了山了。」見此時沒人擋道,妙如催促道。

    「好吧等我理好袍子後就開始。」

    最後,還果真是明儼跑到了前頭,足足領先妙如半炷香的時間。

    到達大雄寶殿時,妙如扶著殿門歇了半天功夫,不停地喘著粗氣。

    「妹妹,你不要緊吧你多久沒爬山了?」明儼在旁邊守著她。

    「看你汗不冒氣不喘的,肯定天天在練,今日在這兒等著妹妹呢」稍稍理順了氣息,妙如抬杠起來。

    「嘿嘿,這叫作未雨綢繆。誰知道你哪天有空要來比。反正也要鍛煉身體的。」明儼不也不掩飾,老實承認了。

    妙如想了說辭正要回嘴,旁邊來了一位婢女,朝著她施了一禮,朗聲問道︰「請問這位是鐘探花家的大小姐嗎?我家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你家夫人是……」妙如頗為驚訝,朝她來的方面望了望

    「我家夫人是前工部尚書,現戶部尚書謝閣老之妻,幾年前京中府里老夫人的壽宴上,奴婢也曾見過姑娘。」那丫鬟耐心解釋道。

    妙如仔細地打量了她半片刻,是覺得她有些面善,遂點點了頭,戴上剛才透氣取下的面幕,跟明儼示意了一番,就跟著過去了。

    「妹妹,等等,我陪你過去」明儼還是覺得不放心,追了上來。

    妙如停住腳步,等了他幾拍,兩人一起跟著那丫鬟,朝偏殿里廂房那邊走去。

    鐘家兄妹到達目的地時,一位少年正好走出來。妙如抬頭望去,認出他竟然是謝玉廷。

    她忙俯首屈膝,朝對方微微福了一禮。

    見到的確是謝家人在此地,妙如回過頭去,朝鐘明儼囑咐道︰「里面怕有女眷,哥哥你還是在外頭等我吧」

    鐘明儼點了點頭,依言守在了廂房門口,跟謝家公子一左一右立在外面。

    進到里面,除了謝夫人程氏外,果然還有一人,是以前見過的謝玉琪。

    朝程氏行完禮,妙如又跟她女兒相互見了禮,接著就跟母女倆寒暄起來。

    「夫人怎麼帶著妹妹來江南了?也不知貴客到了此地,都沒上門拜訪夫人。罪該萬死」她客套道。

    「我們也是剛上靈慈寺。送琪兒她外公告老還鄉,回京之前,想來淮安拜拜這里的菩薩。聽說,你父親的學館開張了,也沒到場祝賀一下,實在是失禮。」程氏眼底浮上笑意,跟她解釋道。

    妙如笑道︰「開館是去年九月的事了,夫人也不趕趟,沒機會請您喝杯水酒」

    「外面的那位公子,是你本家的族兄?」程氏問起明儼來。

    「稟夫人,他是妙兒的同胞兄弟,去年年底才尋回來的。」妙如也怕人誤會,忙解釋他的身份。

    「同胞兄弟?佷女你是指……」謝夫人有些意外,鐘家的情形,她再清楚不過了。

    「就是跟妙兒同時誕下的雙生哥哥。」接著,妙如就把怎麼尋回明儼的經歷,說與了程氏聽。

    「真是奇事啊想不到忠肅公早就有後了」程氏感嘆道,隨即又興奮起來,「家父聽到了,鐵定會高興。能不能讓嬸嬸見見你哥哥嗎?」。

    點了點頭,妙如就出去了。謝玉琪則躲到了屏風後頭。

    沒一會兒,程氏見鐘家姑娘領來了那位年紀相仿的少年。

    在妹妹介紹下,明儼忙朝謝夫人施禮問安,對答了幾句,就退到外面去了。

    「鐘探花生了對好兒女,真讓人羨慕。」程氏也替她家骨肉團聚感到高興,喟嘆道,「沒想到你父親這趟辭官回鄉,收獲還不少。家父一直在挺他惋惜來著,令尊現在過得還好吧?」

    「多謝太傅老大人掛念,夫人您的關心。父親如今雖為教書先生,好似比在京中為官時,精神還好上幾分。想來,傳道授業才是他的興趣所在吧?」

    「這就好你謝伯伯在家里,也時常感嘆,說朝中乃多事之秋。若多些你父親這樣,淡薄名利一心為公的官員就好了。也不至于罔顧邊境百姓安危,還一味只知道退縮,竟主張納幣求和。」

    「納幣求和?不是打勝了嗎?怎麼還要納幣。」妙如大感意外。

    「佷女的消息有些落後了。前幾場是勝了,後面節節敗退,如今相持起來。玉廷他表哥都失蹤半年了。也不知是生是死,婆母眼楮都快哭瞎了。這不,非要回江南來,到大姑姐墳塚前奠祭,要她保佑外孫平安歸來。你謝伯伯好說歹說,總算勸住了。玉廷玉琪還向他們祖母保證,親自上靈慈寺這兒,陪我吃齋念佛一個月,她老人家這才肯依。」

    妙如心里駭然,忙勸道︰「鎮國公世子定會平安歸來的。聽師傅說,他以前經常來寺里布施,佛祖定會保佑天底下,善心虔誠的信徒的。」

    「但願如此吧多謝鐘姑娘吉言」程氏收起戚容,隨後又聊起回鄉一些的生活。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妙如看到窗外的天色不早了,就向謝家母女告了辭。

    當她走出禪房時,守在外面的明儼,跟謝家公子竟然聊得甚為投契。

    見妹妹出來了,明儼起身告辭。謝玉廷臉上微微發紅,朝妙如頷首示意,算是打了聲招呼。

    于是,鐘家兄妹搶在太陽落山前,匆匆趕了回去。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eneny 發表於 2014-9-22 11:56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9-29 02:37 AM 編輯

第一百七十六章 突變

    落日的余輝,將本就蓊郁蔥蘢的雲隱山,映得奼紫嫣紅。

    下山的時候,不需要你追我趕,兩人倒是生出幾分踏青的閑情逸致來。

    明儼追問妹妹,她是怎麼認識謝夫人的。妙如遂把當年船上施救的事說給了他聽。

    聽完後,明儼驚得張大的嘴巴,可放下只鳥蛋,過了一會兒,才說道︰「看不出,你還挺能耐的。我從小在水鄉長大,都沒聽說過這種救人的方法。妹妹這個肯定不是慧明大師教的。」

    妙如停下腳步,奇怪地望著他︰「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親歷過,前年有個小沙彌,失足掉進前面望春湖里,慧明大師就沒能救回……」明儼娓娓道來。

    「嗯,你料得不錯,不是他教的是在本雜書上看到的。下次上山,得把這法子跟師叔交流一番,多救幾條人命,相當于多修幾級佛塔了。」妙如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那時你有多大?不會被人當成妖怪吧」他盯著妹妹的眼楮。

    妙如心虛,沒直接回答他。腹誹道,這人怎麼這般機敏,該不會是有心靈感應,發現雙生妹妹換了芯吧還是瞅出什麼端倪來了?

    「你能當神童,我從小就呆在師傅和二伯母身邊教導。有點特殊才能,好像不算過分吧」心里卻暗下決心,這人太聰明了,下次不能再這般靠近了。不然自己一點小秘密,全被他探去了。

    「怎麼不過分,又是作畫又是救人的。」

    妙如決定給他來點壓力,逼他主動放棄這個話題︰「那是因為我時間多,可以培養興趣愛好,看許多雜書。以你過目不忘的本事,以後過了考關,多的是時間學東學西。若跟爹爹一樣,將來進了翰林院,那里好多書可借可抄的。爹爹在那供職時,就抄了不少好書。妹妹借光也看過幾本。你趕緊努力,咱們家以後的藏書,就指著你發揚光大抄來了……」

    「怎麼你不去當先生,給人鼓勁的法子,還不帶重樣的,怕了你了……」果然一提到科舉,明儼感到有些不自在,終于收了聲。

    妙如心里暗自得意,沒有學生不怕考試的,當初旭表哥為了秋闈上榜,還參拜過銀杏神木呢不知下次春闈前,他還會不會去拜?

    她念到的人,此時正騎著馬,從京郊一座荒塚祭拜回來。

    在那座無名墓地旁側,汪峭旭還遇到了一位許久不見的熟人,讓他有些心神不屬。

    那人瞎了只眼,雖然經過化裝,最後還是被他認了出來。是一直跟在外祖父身邊的那位褚統領。

    今日是清明,母親托付他,到郊外親人的埋骨之所暗中奠祭。因為怕人知道,他特意拐到成賢街的一間書局里,甩掉了府里派出的鐵衛。

    外祖一家是重罪問斬的,母親不敢明目張膽來上墳,怕被官家知道,只好派他悄悄出來。

    幸虧甩掉了他們,才能在外祖父墳前見到褚勇,得到了小舅舅有子的消息。

    汪峭旭一邊騎馬一邊走神,沒有警覺到天色將暮,此處甚為荒涼,前頭潛伏著危險。

    等到跨下坐騎被什麼東西絆倒,他從馬上摔到了路旁灌木叢里時,還沒回過神來。

    突然身邊出現兩位身著短打黑衣的漢子,其中一人拿起塊破布塞進了他的口中。另一人綁住了他的雙手。讓他既無法動彈,又不能呼救。隨後一只大麻袋,朝他劈頭蓋臉地罩了下來。

    最後,大麻袋被抬進早停在路邊,等候多時的馬車里。

    快到天黑時候,守在書局門口長公主府的鐵衛,已經發覺有些不對勁,在周邊一些街道搜查幾圈後,不見少爺的蹤影。等到月上中天,他們才回掇芳園,向周統領稟報。等汪家幾位當家人知道此事時,已是第二日天亮。

    剛起床就聽說孫子不見了,長公主急得團團轉。把府里幾乎所有鐵衛,都派出去找了。等到晌午時分,還是不見孫兒的行蹤。

    把汪嗣弘夫妻再次找來,長公主逼問兒子媳婦,孫兒這幾天可有異狀。見事情越發糟糕了,汪夫人最後情急之下,說出了原委。

    長公主府的鐵衛又沿著出城的方向,來回細細搜查了幾遍。到晚膳時分,還是沒能找回來。這時,一家人是真急了,連夜到順天府衙門里報了案。

    等到第五日,仍是沒有汪峭旭的下落。走投無路的長公主,親自進宮,跟太後娘娘說起此事。最後太後安排,如今在宮中主事的太子,派人手幫曾姑祖母去找人。

    姬翌自是不敢輕視,忙召了掌管暗部的表弟俞彰,和親衛薛斌來東宮商議此案。

    進門參拜行完禮,俞彰朝主位上的太子姬翌問道︰「殿下,到底出了何事?這麼著急召屬下來,可是前日的失蹤案,有了新的線索了?」

    「又被綁了一個」先趕到的薛斌答道,眉頭緊鎖,好像很棘手的樣子。

    「是誰也這樣倒霉?」遵照太子的示意,俞彰圍坐在鋪放了京城地圖的案桌邊。

    「還有誰,還不是汪駙馬的長孫」說完,薛斌斜睨了他一眼。

    「嶸曦公子,是劫色的?」俞彰臉上浮現調侃之意。

    「去你的,沒個正形兒」薛斌捶了對方一拳。

    「世顯,咱們在談正事。」太子殿下終于發話了,「兩起案子,都是皇族,有沒什麼關聯?」

    「可他們均是遠支皇親了,若是沖著皇室來的,應該是諸位皇子公主,或者親王駙馬他們。」接過話頭,薛斌跟著分析道。

    「汪峭旭是在哪兒被劫走的?你們薛家掌管的御林軍,上回不是幫著整頓了長公主府的鐵衛嗎?怎地又出事了?」俞彰望著對方的薛家小將。

    「開始說是在書局,後來汪楊氏說漏了嘴,透露可能是在郊外奠拜楊逆時不見的。」

    「會不會是楊家的仇人干的?」俞彰望向表哥。

    「楊家最大的仇人不就是你們韓國公府的人嘛」薛斌眼神怪異地望著他。

    「別望著我,我什麼都沒干最近忙死了,傷好後恨不得掰成兩個人來干活。」俞彰瞪回他。

    「那一位在哪里不見的?」太子姬翌望著眼前兩位得力左膀右臂。

    「在大悲寺上香的時候。」指著地圖上的一個點,薛斌答道。

    其他兩人圍了過來,俞彰皺起眉峰︰「跑到那麼偏遠的地方,是干啥去的?」

    「聽說那里有兩株近千年的白果樹,求子、求功名、求姻緣都挺靈的。」

    「你怎麼這般清楚?」

    薛斌沒有理他。

    「一男一女,這就奇怪了,難道綁匪是要敬個什麼大神,要童男童女的。」

    「汪峭旭應該不是童男了吧,他都二十了」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他為鐘家丫頭守身如玉呢」

    「扯吧皇親貴戚一般十四五就教人事的,榮福長公主會讓他守到二十歲?」

    「兩位別忘了這里是東宮,不是以前暗部的據點。」

    「是」俞薛二人恭聲應到。

    「本太子怎麼感覺,你們倆很開心似的。」姬翌滿臉狐疑地望著他們。

    「沒有,絕對沒有」俞彰起身肅立,一副很無辜的表情。

    「世顯,你就別裝了你不是最恨楊家人嗎?」。

    「是你開心吧聽說薛夫人最早看好的媳婦,是梅家小姐。別人不知曉,咱們幾人還不清楚?那梅家二女對……上回在寺廟里……」

    「去去,但凡是玉面郎君,最招你的忌恨了」

    「你不敢承認,是怕弟妹吃味吧」

    「世顯,你給記住了,除非你一輩子打光棍,否則……」

    兩人又抬起杠來。

    「你們兩位最近怎麼踫到一起就吵嘴?子華,好不容易把你從邊關換回來,不是讓你跟世顯斗嘴的」太子殿下怒了,把鎮紙往中間一丟,把其他兩人嚇得噤若寒蟬,終于住了嘴。

    「還不是他,把妹妹上回童言無忌的大實話,記在心里了,老跟我過不去……」薛斌覺得自己挺冤屈的,小聲嘟囔道。

    「談正事,這兩宗到底有沒關聯?若有關系,那會是誰干的?」太子姬翌最後瞪了親信一眼。

    「要是凌霄在就好了,他腦子有時還真的忒好使的,經常能一語中的,切中要害。」俞彰也有些訕然。

    「別扯不相干的,趕緊想想,那丫頭得趕緊救回來。若傳到西南,怕是要動搖軍心了。她哥哥最疼愛這妹子了。你本來不是打算,用上回那捉到的賊子,逼蠻族退兵的嗎?」。太子下令,逼著最信任的兩下屬為他分憂。

    這些天來,姬翌感到的壓力不小。

    好似老天故意把事堆到一起,來考驗他作為儲君能力似的。朝內朝外危機四伏,供驅使的人手又不夠,師傅還致了仕。若不是前些年經營暗部得當,去年年初拔掉了楊景基,如今還不知是何等狀況。

    「西南……西南……有了」俞彰一聲驚呼,興奮得險些跳了起來,「會不會關在暗部地牢里的那個蠻子,同伙為了救出他,才綁的他們?」

    屋內其他兩人,齊齊扭過頭來望著他,眼里的光芒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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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22 11:56 AM

第一百七十七章 為質

    更鼓聲聲傳來,汪峭旭忽然從睡夢中驚醒。

    動了一動身子,發現手腳被松開了,周遭卻是漆黑一片,只有頂上的子窗,透出一絲微弱的光線,讓他可以估摸著,此時是夜晚。蹣跚著挪到窗邊,用手死勁推了推,才發現封住了。又沿著牆壁摸索著到了門邊。拉了拉,也被人從外面鎖住了。

    又四下嗅了嗅,摸了摸,發現幾顆谷粒。地面雖然有些冰涼,不過還不算潮濕。

    到底是誰綁了自己?汪峭旭陷入了沉思。

    會是外祖父的仇家嗎?

    他又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不說那墳頭沒有立碑寫名諱,若是真是仇家干的,為何不直接結果了他?只是把了抓了回來。且那墳塚也沒人破壞的痕跡。

    會是誰呢?恍惚間他又記起那年,表妹被人綁架的事來。他猛然一驚,想起去年歸家時,聽說的妹妹那事來。

    難道又是凌柱那賊子的同伙?

    想著想著到最後沉睡過去……

    第二日醒來,汪峭旭才發覺,原來此處是個廢棄的糧倉。到晌午時分,有人打開門送飯來了。

    「吃吧小缸臉不想當餓死鬼提前見閻王,就跟老子乖乖吃下去,」那人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

    想到吃飽了才有力氣逃跑,汪峭旭拿起筷著,蹙著眉頭,慢慢開始扒飯。

    待那人把東西收拾下去後。沒過一會兒,門口又有了響動。此次進來的,是個滿臉絡腮胡子的中年漢子。

    他拿出一套紙筆,要屋里的人給家里寫書信︰「動筆吧就說你被人抓住了,要他們放了去年年底在府里抓住的那人,還有你那最小的妹妹,一起交給我們。」

    不提起汪馥還好,他一提起來,汪峭旭就火冒三丈︰「你們到底要怎麼樣?她是我親妹妹,為何要跟你們走了?」

    「你父當年拐騙我族聖女,還有理啦?她身上有聖女的骨血,當然是回到寨子里。再說了,你們家也不缺她這個女兒。」

    「京里有她的父母兄姊,為何要跟你們走,這信我是不會寫的……你們死了這條心吧」汪峭旭也不示弱。

    「不寫?就不怕被我們放了血?」男子語氣不善,說到後面,眼楮露出寒光。

    「你們就殺了我,也是不會寫的」

    那男子氣煞了,把先前送飯的壯漢叫了進來,在他耳邊彝語嘰嘰咕咕囑咐了幾句。後者接著就出去了,沒過一會兒,拿來了一條長鞭,朝著汪峭旭就抽打起來……

    「都第三天了,那小子還是不肯就範?」絡腮胡子面色凝重。

    「沒想到一文弱書生,他骨頭竟然這樣硬。」旁邊穿灰色衫子的男子感嘆道。

    「算了,現在他寫了也沒用了?」絡腮胡子站起身來。

    他的同伙一驚︰「為何?」

    「昨日,尹元讓個童子到汪府門口,把從他身上取下玉牌和封信遞了進去。不知是讓人沒下了,還是汪家真沒法子交出柱子。你看,都到半夜了,那地方守著的弟兄,還是沒發消息來。想來是汪府那邊,是交不出人來了。」他說完,朝門外走去。

    「現在怎麼辦?柱子哥救不回來,咱們都不敢回寨子了。」灰衫漢子跟在後面追問道。

    「早知在汪家這邊,是浪費精力,倒不如咱們一開始,就該朝南安王府那邊下手。」絡腮胡子遠遠地望了那邊的廢棄的糧倉一眼。

    「南安王府的隨扈這般凶悍,不好下手吧?」

    「你前天不是說,武順到那府里盯梢時,發現一個情況︰前幾月每到十五,小郡主都會帶著老嬤嬤,到郊外某個寺里燒香。這是不是真的?」中年漢子突然提起這事。

    「千真萬確不過,聽說每次路上帶的護衛可不少」灰衫漢子道。

    「路上不好動手,寺里可以提前埋伏吧乘現在官府查得也沒年前那般緊了。多找些人手,我就不信,把她弄到手,到時誰還敢不把人交出來」

    「嗯,屬下這就去安排。」

    被鞭打一頓後,汪峭旭氣息懨然,昏昏沉沉暈迷過去。

    直到第三天晚上,院子里忽然又有了響動,外面有火光閃動。門鎖「 當」一聲落了地,「 」地一聲門被人踢開了,他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進去」一聲男子的厲喝。

    好像有個人被推搡了進來,他還沒回過神來,有個人跌坐在他的身上。只感覺那人身子軟軟的,鼻子里隨之鑽進一股的香氣。接著,就聽到女子哭泣的聲音。

    心里像被什麼東西蜇了一口似地,汪峭旭緩緩睜開眼楮,慢慢爬到了對面去躺著。

    屋里傳來男子委瑣的笑聲︰「小子,艷福不淺,有美人來陪你了。」

    「順哥,這美人咱們真要原樣還回去嗎?」。另一個年輕男子激動的聲音。

    「想什麼呢?把老大換回來要緊這小妮子你可沾惹不起……」

    「這是為何?」

    「我跟你說,她可是……」把人扔進來後,那兩男子把門又反鎖上了,談話的聲音越來越遠……

    那女子不停啜泣,後來聽著聲音,好似慢慢睡著了。

    半夜,有老鼠出來活動的聲響。

    「吱——吱——」

    那女子驚叫一聲,重新放縱大哭起來。

    汪峭旭掙扎起來,挪動受傷的身子,想站起來。那女子這才記起,黑暗中還有一個人,戰戰兢兢地抖著嗓子叫道︰「別……別過來,你是什麼人,想干什麼?」

    聽到她的語氣中充滿了驚懼和淒厲,汪峭旭放柔聲音安慰道︰「別怕,姑娘,小生不是壞人。也是被他們綁來的,不會傷害你的。放心睡吧」

    黑暗中他聲音好似有種魔力,那女子聽了他的話語後,漸漸停止了抽泣。慢慢平復下來。

    第二日,東方初曦,從睡夢中重新醒來,汪峭旭一睜眼,發現對面有道視線朝他掃射過來。

    他一驚才想起昨天半夜的事來,望了過去。誰知,對面的人竟然出了聲。

    「是汪家哥哥吧你怎麼被他們折磨成這樣了?」那女子關切地問道。

    「你是……」汪峭旭有些怔忡,記不起在哪里見過她,對方怎麼好像認識自己似的。

    「我是泠泉,有次在掇芳園做客時,跟巒映姐姐拜見過表哥。你忘了?」那女子提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

    雖記不起她是哪座府里的親戚,汪峭旭想到她跟妹妹認識,他還是關切地詢問道︰「你也是怎麼被他們擄來的?知道他們為何抓你嗎?」。

    「小妹也不清楚,聽他們的聲音,應該是西南異族的。以前在邊關聽過這樣的口音。想來是要逼我哥哥就範什麼……」泠泉輕聲回答道,語氣中沒了昨晚的驚惶失措。

    「令兄是……」汪峭旭蹙起眉頭,還是想不起到底她是哪家的表妹。

    「我哥哥是新繼任的南安王。」泠泉聲音里有些失望。

    「原來是南安王府的表妹啊昨晚你沒被嚇著吧」汪峭旭語氣中隱隱有著一絲歉疚。

    聽到的關切的問話,泠泉心里好受了一些,不想讓對方還記昨晚她的窘態,轉移話題道︰「聽昨晚他們說起,想要拿咱們交換什麼人,汪家表哥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汪峭旭赧然地低下頭。

    沒想到自己不肯受脅迫寫信,卻害了個無辜的女子。他心里的愧意無以復加,柔聲朝少女問道︰「沒想到這事連累到妹妹了實在是抱歉他們沒傷著你吧?」

    聽到他開口把罪責攬了自己身上,泠泉心頭一暖,望著對方,頭搖得像撥浪鼓,忙出聲否認︰「沒有,他們不敢,你身上怎麼樣了?」

    「那就好」汪峭旭臉上綻開一抹酸澀的笑容,「我這點傷不要緊的。」

    前日被*打時,他四下躲閃,臉上雖避過了鞭子,頭頂的發絲卻有些凌亂不堪。他的笑容在泠泉看來,實在有些慘然。

    不知是不是受到他情緒的感染,她突然覺得眼前的男子,可能並非外邊傳言的那樣,是個從只知吟風弄月的膏粱子弟。

    雖然跟她父親哥哥不同,跟從小見過的眾多將門公子相差甚遠,但從他那笑容中,她仿佛能感受到些許無奈和辛酸。

    泠泉郡主怔怔望著他,忽然不再作聲了。

    直到三天後的早晨,那幫綁匪才把泠泉郡主押了出去。到晚上時,韓國公帶著一幫人馬,親自尋到了這里,把汪峭旭給救了出去。

    原來,那天綁匪派人遞信到南安王府,提出交換人質。

    既然被他們猜出身份,俞彰帶領暗部的人,自然是巧作安排布局,設下天羅地網,待君入甕。三個月前凌柱被抓時,暗部的人就著手調查他的身份和背景。南方傳來的情報,多多少少讓俞彰有些了解那伙人的特點。果然,最後把他們一網打盡。

    在泠泉郡主的指引下,順藤摸瓜找到了這里。

    在護送汪峭旭回府的路上,俞彰心里很是郁卒。

    這小子桃花運怎地這般好?又冒出個的表妹來,不僅貌美如花,還跟他同處一室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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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22 11:57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9-29 02:38 AM 編輯

第一百七十八章 捕風

    烈日炎炎,寺院坐落于高峻蔥郁的京城西郊的山麓上,更顯得蒼秀清雅。是個莊嚴清寂,古剎幽境之所在。平日里這大悲寺,來的人不算多。盛夏酷熱,倒是有不少京城世家的女眷,到此佛門空寂之地,躲清靜消暑的。

    兩位華衣女子轉出參拜的觀音殿堂,朝後山的庭院走去。邊走還邊討論。

    「這座寺廟怎麼了,換了不少新面孔。幾月沒來連住持都不在了?」一身翠碧色薄鍛紗衫的少女,朝她旁邊婦人問道。

    「妹妹想是沒聽說,三月前,這里發生過一次意外。」作婦人打扮的年輕女子回答道,「之後官府派人封了寺門,抓走了因貪利跟外人勾結的僧侶。老方丈愧疚退位,這寺院前些日子才重新開放。」

    小姑娘一慌神,緊張地朝四周望了望。

    少婦「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你這會兒才來防備,是不是嫌遲了些,你哥哥早派侍衛,提前搜查一遍了。」

    對方這才鎮定下來,嗔怪道︰「嫂子,你是故意嚇唬菁兒的吧?是什麼意外,嫂嫂可知道?」

    「我也是上月想來這兒禮佛,你哥哥勸阻我,才聽說了一些。至于是什麼事。相公不肯說,我也沒多問,想來跟女子名節有關。你還是莫要多問了」

    少女嘟了個嘴,沒再繼續了。不過,她自有其他渠道打探到,遂暗下決心,找那個人探知一二,沒有比他消息更靈通的人了。

    兩人朝放生池走來。遠遠望去,那里立著個年輕女子,穿著一身緇衣,頭發披散下來,朝著池里的鯉魚發呆。不遠處有兩位尼姑緊張地望著她,看樣子是怕她想不開,可能是不遠處尼姑庵里的師傅。

    薛菁跟她的嫂子薛蘇氏走近時,正巧看到那女子轉過身來。臉上掛著兩行清淚,眉頭微蹙,面色戚然。

    這個夏天,特別炎熱,妙如又是苦夏的體質,被折磨得人都消瘦了一圈。見女兒平日里甚是操勞,鐘澄建議她一月回府一趟,省得被山下的暑氣撂倒了。

    如今龔阿婆身體漸好,家中兩位妹妹跟著宋氏學著管家,哥哥跟幾位弟妹們相處融洽,妙如順水推舟就答應了。打算呆在山上度過整個夏天。

    加上畫室的任務較重,她將一門心思撲在那些初學者身上,確實不宜過多下山。

    按以前妙如跟二伯母建議,書院在大暑天是要安排個長假的。誰知自從搬到雲隱山,這里的氣溫比山下涼爽許多,學生倒不願下山回家了。鐘謝氏後來決定,把暑天的假期取消,把冬天年節的休假加長。是以前幾年,她能到京城探望兄嫂,跑去為妙如操持定親的事宜。

    沒想到這日,剛下完場大雨,稍稍解了點暑氣,秦媽媽就趕上來了。

    妙如把她請進屋里,又安排茶香去斟茶倒水。

    「這麼熱的天,媽媽怎麼爬上來了。有什麼事,讓人帶個話不就得了。」她隨手把茶盅遞給對方。

    站起身來,老婦恭敬地接下。然後又朝她望了兩眼,不知如何開口的樣子。妙如不知對方是何意,狐惑望著她。最後,秦媽媽終于下定決心︰「姑娘,您整天呆在山上書院里,這嫁妝何時能開始繡?」

    妙如哂笑,長吁了口氣,望著她回道︰「還以為是什麼呢?原來是為了這事來的。媽媽不用操心,不是還有一年嗎?我的繡工本來就不好,到時請幾位繡娘幫著做就成了。再說之前我也是斷斷續續學的,練得不是很熟,若都靠自己一針一線地縫起來,那得繡到牛年馬月去?」

    秦媽媽卻急道︰「可是,姑娘您要嫁的可不是小門小戶。況且,以後姑爺房中肯定不止您一個。不說為自己做件衣裳,您總得親手為姑爺,做幾件貼身之物吧?豈不是要被別人搶去機會邀寵?男人口頭上雖不說什麼,心里頭到底還是在意的。」

    聽到她提起,以後不得不面對的妾室問題,妙如沒來由地感到煩躁不安,不覺間蹙起了眉頭。

    以為她聽不進去,秦媽媽耐著性子勸道︰「姑娘別不愛聽,哪個男人不愛貼心溫順的……」

    「媽媽,我知道了上個月綃姐姐還寄來了花樣子,說是專門為妙兒設計的。這事我還沒來得及跟媽媽您講呢要不,您替我買些絲線和布料來,我在山上繡。不懂的地方請教女紅師傅?」怕她還說下去,會扯出什麼三從四德,妻賢妾順來,妙如忙拿話把她的嘴堵上了。

    「這就對了還以為姑娘徹底忘了這事呢老奴下山就去辦。」秦媽媽見她不是沒有準備,心中一喜,又把她嫁妝籌備進展報上來,「還有,姑娘要擺在屋里頭的嫁妝,宋姨娘幫著置辦得差不多了。她不知在哪兒認識了一余杭的富商,幫著姑娘定了套物美價廉的家具。就等汪家派人請期確定了日子,好跟那邊的匠人下料。」

    想不到她動作這般快,妙如有些意外,又忙問起楊氏︰「母親那邊沒說什麼吧?」

    「太太最近忙著跟老宅那邊的妯娌拉關系,倒沒過問姑娘嫁妝的事,當初老爺也沒讓她沾手。」秦媽媽如實稟道。

    「二妹和三妹相處還好吧?」

    「不知是年紀大些了還是什麼的,二姑娘好似懂事了不少。最近兩三個月都沒跟三姑娘紅過臉,就是跟宋姨娘還有些不對付。」

    妙如眉頭都沒皺一下,心里早就見怪不怪了。若說別的家族,治家肅整的,妻妾相諧是常態。她家里只求個相安無事,就算阿彌陀佛了。

    「姑娘,今年送節禮,汪家可能會派長輩過來,年底的時候沒準就下聘了。等明年姑娘生辰一過,就該把日子定下來,老太太多年前的夙願總算快達成了。」見她沉默不語,秦媽媽興沖沖地提起此事。

    她們在這里討論婚期,掇芳園里,汪嗣弘跟妻子也討論過這事情。

    「十月請那邊府里的大嫂子啟程,跟著遙兒一起去吧等妙兒明年二月的及笄禮後,再派人去請期,下半年應該就能娶進門來。」汪夫人跟丈夫提起兒子的婚事。

    汪嗣弘點了點頭,又問起二兒子︰「遙兒的事準備得怎麼樣了?」

    汪夫人恭順的答道︰「女方是年底及笄,明年年底完婚正好。倒是映兒,我想多留她在家里呆一年,寧王府的三公子,畢竟年紀也不大。母親也是這個意思」

    說完,帶著詢問的意思,眼楮瞅著相公。

    「隨你們吧馥兒的事情該斟酌地辦了可別再惹出什麼亂子來了。」汪嗣弘提起小女兒,語氣中隱隱含著責備之意。

    汪夫人心頭一凜,知道丈夫是怪她,之前那蠻子潛入府中的事。她這做人家母親的,竟然事後才知道,畢竟理虧。

    她低眉順眼地應了聲,後又補充道︰「還是等母親從宮中回來後,看太後太子那邊怎麼說吧?」

    天邊的彩霞黯淡,夜幕悄悄降臨的時候,長公主的車輦終于回府了。

    到門口把人扶下馬車時,汪嗣弘發覺,母親神色疲倦,眼底卻陰沉得有些可怖。汪夫人也小心翼翼跟著丈夫身後,把母親送回萬禧堂。

    「你們倆先不忙回房,我這里有事情交代」長公主把兒子媳婦叫進內室。

    汪夫人跟相公對望一眼,兩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坐下吧」把下人遣散後,長公主端坐在羅漢床上,朝下首兩旁的椅子一指。

    汪嗣弘夫婦倆分次恭謙地坐了下來。

    「你們猜,此次為娘在宮里都遇上了誰?」長公主神色凝重地望著他倆。

    兩人搖了搖頭。

    「南安王府的老太妃和太妃。」

    汪嗣弘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卻不知母親為何提起此事。

    「你們奇怪吧為何會踫上她們?」長公主斜睨了他們一眼,繼續道,「第一任南安王是太祖爺的親兄弟。後來他那一支世代為大楚鎮守南疆,可謂是南天一柱。上位南安王幾年前殉國,現任的那位年紀雖輕,在當代名將中卻也是個佼佼者。三個月前抓到的那幫人送過去後,在他威勢逼壓下,西南邊境的危機頓時就解了。」

    長公主瞥了兒子一眼,然後扭過頭來,不再看他︰「這可多虧了有咱們馥兒當誘餌,替朝廷釣到了條大魚。」

    聽出她話語的譏諷之意,汪嗣弘抬起眼眸,吃驚地望著母親。

    不知她為何把話題,又扯到馥兒身上。

    「如今咱們府里,欠南安王府一個交代。她們家小郡主被綁,全因咱們這邊教女不善,治府不嚴引起的。卻累得她一個弱質縴縴的深閨貴女,未出閣就損了名節。」

    汪夫人此時才聽出道道來,不由地抬起頭,顫聲問道︰「她們想如何?那小郡主去年年底不是訂過親了嗎?」。

    「正是如此綁架的事不知怎地,竟被她未來夫家東昌伯府的女眷聽到。上個月對方竟傳出難聽的閑言碎語來,逼得泠泉忍受不了名聲被污,誓要絞發出家為尼」

    此話一出,將房中另外兩人,驚得險些從椅子上跌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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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22 11:59 AM

本帖最後由 saeneny 於 2014-9-22 12:03 PM 編輯

第一百七十九章 無辜

    秋雨綿綿,汪峭旭也不打傘,怔怔地望著湖中的殘荷。

    天上飄下來的雨絲,像一根根銀針般斜刺入他的頭頂,早已千穿百孔的心上,已經沒了任何感覺。

    就這樣,在湖邊石凳上坐了也不知多久,小廝心悠過來幫著撐上雨傘,被他推開了。

    後來父親汪嗣弘來勸他,母親派人要把他拉回去,就沒能讓他挪動分毫。

    「旭兒,祖母知道你傷心難過。」

    頭頂被人拿什麼東西遮住了,汪峭旭轉過身來,回望了一眼聲音發出的方向。

    原來,是祖母在何嬤嬤的攙扶下,也來到了湖邊,就在他的身後。

    他本能地站起身,孤零零的地站在雨中。

    「你這孩子」長公主上前一步,「今年都及冠了,還讓爹娘、祖母操心。」她邊說,邊朝帶來的貼身丫鬟吩咐,「站在那兒干嘛?還不快給少爺遮雨。」

    汪峭旭臉色憔悴,站著的腿腳有些顫抖,抿緊唇角,下頜繃成倔強的線條。

    「先不告訴你,是怕你做傻事。穆長史已經準備好了,只等太子那邊派去勸說的人回京,他就出發了。你想去追也來不及了。」長公主長長嘆了口氣,「這不也是沒辦法的事。若是其他女子,祖母說什麼也不會讓步的。可她是前南安王你遠房王叔的女兒,處理稍微失當,就會引起西南兵士的嘩變。就算聖上親自來處理,都不會輕易讓泠泉受委屈的。」

    「那就該讓鐘家表妹受委屈?」他眼楮全是悲戚,連爭辯都顯得有氣無力的。

    「全怪老身失察。」長公主作自我檢討,「你母親替親人守孝,祖母想著,她一下子失去了三個親人。肯定沒心緒管家了,就把掌家之權讓吳姨娘暫代了。沒想就出了馥兒這事……你不為別人著想,總得為這個家想想吧若事情抖開了,映兒的親事也會受到影響。歸根究底,還是馥兒引來了那群賊子……你外祖父問斬時,皇上已經網開一面了……咱們府里再也經不起任何風浪了……」

    汪峭旭喃喃道︰「可妙表妹她做錯了什麼?旭兒又做錯了什麼?」

    「咱們家確實對不住鐘家父女。這不,她家要是肯退親,祖母去求寧王老太妃讓她孫媳收妙丫頭為女兒。太後娘娘也承諾過,等聖上好起來後,幫她求個縣主封號來。」長公主作出保證。

    「捅人一刀再做出補償,破碎的心補得回來嗎?」。汪峭旭抬起頭來,望著祖母,「為何不封那人做公主,再給她指個駙馬?為何非得拆散我們?」

    長公主一怔,她從沒料到,孫兒為了個外人,會頂撞自己。不過,之前她多少也了解到,這孫兒對鐘家丫頭的感情。遂按下不快,繼續解釋道︰「這法子也不是沒想過,可那又如何?將來她夫君心里能沒個疙瘩?再說,妙丫頭不是還沒娶進門嘛這法子對各方的傷害最小。」

    長公主嘆了口氣,眼楮瞥了眼不遠處細雨中霞蔚閣的樓影,頓了一下,又道︰「之前太子那邊已派人,快馬加鞭趕到南邊去了。說是勸服你姨父,澄清事情的原委,教他們一個不傷體面的法子。祖母這里也準備派穆長史,備下彩禮,按時到淮安下聘。給足鐘家人的面子。就是以後人家提起來,也只會說是你妙表妹生母托夢,讓她大病一場。被逼無奈,請真人批命,為了保命才拒了這門親事的。」

    「明明是咱們悔的親,還要讓她配合做戲,這何其殘忍……」汪峭旭聲音有些發抖。

    「這不是沒法子嗎?清泠那孩子以後還要做人,再說妙兒也要嫁人呢」她看了對方一眼,憐惜地望著眼前她引以為傲的孫兒。

    聽到她以後要嫁給別人,汪峭旭心如刀絞,眼淚不知不覺地,怔怔落了下來。

    長公主忙把孫兒拉到自己傘下︰「好了,好了都是要娶媳婦的人了,還掉金豆豆怎麼越來越小了。也不怕被人看見了笑話」

    安撫了一會兒,站直身子,對旁邊兩僕婦下了道死命令︰「今日此事,若有人泄露半句,紫印就是她的下場。」

    何嬤嬤和旁邊為汪峭旭撐傘的緋痕,忙恭聲應下了。

    長公主招來遠處守著僕婦,讓她們把孫兒強行塞進停在那邊的轎子,派人把他抬回居住的漱玉館。

    當華亭街鐘府里,聽說神威將軍府的薛公子,專門上府里拜訪時,鐘澄有些喜出望外。

    以前他聽女兒說過,這薛大公子不僅是她救命恩人,他們兄妹倆還多次照顧過她。想不到自己如今都退隱鄉野了,對方竟還記得他們一家,到南邊來也不忘記拜訪,心里有些感動。

    「你說什麼?」聽到讓他幫女兒退親的請求時,鐘澄險些從椅子上彈跳起來。

    他頓時心頭火起,眼楮死盯著對方︰「無辜,誰不無辜?咱們父女離京都快兩年了,招惹誰了?難道妙兒就不無辜?」

    鐘澄站起身來,走到薛斌跟前,眼眸里充滿了痛楚的指責。

    「她從小懂事,吃過多少苦,別人不知道,你們幫忙調查過的人,難道不知道嗎?怎麼忍心提出這樣的要求?」

    薛斌跟著也站起來,向對方深深作了一揖︰「鐘世叔請息怒,這不是沒辦法的辦法嗎?泠泉郡主帶人救出汪公子的時候,好多侍衛都看見了。就算當時封了口,還是被傳到東昌伯府家眷的耳中了。要不,郡主好好的,怎會執意出家呢?」

    還是難以壓住心里的怒火,鐘澄不停在房中踱步,然後停了下來,眯著眼楮盯著對面少年半晌,說道︰「薛將軍也是有妹妹的人,將來也會有自己的子女。將心比心,若妙兒是你妹妹,或是你的親人,會勸你家長輩接受這樣的安排嗎?」。

    「鐘世叔,其實我一直把鐘姑娘當自己妹妹來的。不然,太子殿下也不會派晚輩,來辦理此事。晚輩在這兒保證,此次決不會讓鐘姑娘吃虧的。」接著,他把上面的意思,還有雙方都不傷體面的法子,一一道了出來。

    「說妙兒她娘親托夢」鐘澄頓時感到心跳加速,一把抓住對方的袖子,問道︰「你們是不是查到些什麼?當年她們祖孫倆被救的事……」

    薛斌連忙擺手,解釋道︰「楊逆下獄後,晚輩也曾著手查過。當年,忠肅公夫人逃難的時候,兵荒馬亂的。查來查去,最後還是沒眉目。聽說那穩婆後來失足掉河里淹死了。您仔細想一想,以楊逆的心狠手辣,和對他女兒性子的了解,決不可能還留著鐘姑娘,讓她活下來的。這不礙著他女兒的眼嗎?」。

    其實鐘澄之前一直也是這樣想的,直到找到了明儼。這個念頭才開始動搖。他苦笑著搖了搖頭︰「薛將軍可能還所不知當年拙荊生下的,是一對兄妹,如今她哥哥已經被我找回來了。」

    薛斌登時一驚,失聲道︰「此話當真?」

    「小兒已在到我身邊生活快一年了。不僅長得像妙兒她娘舅,就是眼楮,也看著像我。」說著,鐘澄從書櫃中找出女兒畫的圖像來。

    望著那三幅畫,尤其是鐘澄那幅,薛斌搖頭連連贊嘆︰「鐘姑娘的畫技又進步了。晚輩的祖母不時還念叨起她呢不僅我府里老人家是這樣,聽表妹說,京中好多人家的夫人們都念起她。」

    鐘澄心中若有所動,抬起頭來望著他,總覺得對方話中有話。

    這是安慰他們父女,還是暗示著什麼?

    不過,他此刻沒心情仔細琢磨這事。

    若當年楊家施恩的事,真是事有蹊蹺。此次也不失借坡下驢的機會,若真成了親,才發現恩人變仇人,女兒後半輩子怕是要毀了。

    隨即他又想起,去年旭兒送年禮時,女兒跟對方有過幾次接觸。也不知她有沒生出幾分別的情愫。若是那樣,她感情豈不是還是要受到傷害?

    念及此處,鐘澄煩躁起來,心里有些後悔不迭。

    薛斌見到他不知所措的樣子,忙出聲詢問道︰「鐘世叔可是還有什麼難處,晚輩看能不能幫上忙的?」

    鐘澄心想,這話讓他如何能出口,搖了搖頭,頹然地坐回主座上,沉聲問道︰「汪家的人什麼時候出發,我們這邊要做哪些準備?」

    派人把薛斌送出府後,鐘澄思前想後,越想越覺得憋屈,又不能表現出來,讓人發現了端倪,使接下來的計劃受到影響,有了偏差。

    還有件頭疼的就是,不知該如何向女兒開口解釋,還要勸說她主動配合。

    他本想著乘女兒還沒有陷得太深,及早告訴她。又怕見到她傷心難過的樣子,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日子轉眼到了九月底,想到汪家的人不久就會到達了。鐘澄一咬牙,在此次她為祖母九周年祭下山時,打算找機會跟女兒好好談談。

    從父親的書房出來的時候,妙如神情木然,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回屋里的。

    心頭不由地想起句謁語︰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然而,感情不能像被安了開關似的,可以收放自如的。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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