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一念夕霧 -【女配你怎麼又哭了】《全文完》
頁: 1 [2] 3 4 5 6 7 8

彤櫻 發表於 2015-7-26 07:18 PM

第十五章

  一行人在荒山野外夜宿一晚。第二日,宮玖用遁地術帶著蘇菜菜、辭雪及墨長老一同來到離墨村不遠的城鎮中打探消息,而其他墨族人則繼續留在郊外等消息。

  古代打聽消息最快的地方,除了客棧,別無二選。

  「小兄弟,你可知道那城北邊的墨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墨長老問店小二,「我有一個遠方親戚住在墨村,昨日前去拜訪的時候,發現整個墨村像是被大火燒盡了一般,塵煙稀無,寥無人跡,因而甚為奇怪,那墨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的一把大火就什麼都沒了呢?」

  店小二沒有答話。

  他那雙眼睛,正直勾勾地看著宮玖胸前的兩團渾圓。

  眸光發痴,入魔怔了一般,微微睜大著。

  而宮玖這廝,竟然還頗為享受他人驚嘆且著迷的目光。卻看他唇角微勾,眼角含春,故作姿態地挺了挺胸,使那兩團綿軟更為豐滿,迷蒙著一雙狹長的鳳眸,媚眼如絲纏情。

  店小二看得眼睛都直了。

  蘇菜菜嘴角抽了抽。

  宮玖這個老變態……

  墨長老用力地咳了咳。

  店小二這才回過神來,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回答道︰「老人家,您應該是很久都沒有去墨村拜訪吧?據我所知,那墨村,在一年前,就已經被大火燒得一乾二淨了,官府也派人去查了,但至今都不知道是誰人放的火。」

  墨長老繼續問︰「那墨村的人也沒有下落嗎?」

  店小二道︰「說來也奇怪,官府說燒毀的墨村底下並未發現半點屍骸,可那住在墨村裡的人像是憑空不見了一般,半點線索都沒有留下,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去了哪兒。」

  「這樣啊……」墨長老低喃道,神色愴然,從袖袋裡拿出一兩銀子,遞給店小二,「謝謝小兄弟,老朽無礙了。」銀子自然是辭雪用點石成金的法術變的。

  店小二掂了掂手中的銀子,正準備離開,又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折返過來道︰「老人家,若是你想尋得你親戚的下落,可以去城南市集末的豐半仙處問問,價錢也不貴,挺準的。」

  「豐半仙?」墨長老重復了一遍。

  店小二點了點頭︰「那算命的攤主叫豐時今,本來是個落第秀才不學無術,但因家中老母病重,需得重金買藥,所以年初的時候在城南擺了個算卦攤,本來以為這秀才是迫於生計所以擺攤糊弄人,誰曾想是個真材實料的,尤其是尋人破案最為在手,你們找他準沒錯。」

  墨長老謝過店小二,等店小二離開之後,才開口問︰「仙宮大人怎麼看?」

  「還能怎麼看?」宮玖慵懶地打了個哈欠,眉也不抬道,「反正一點頭緒都沒有,先試試唄。」

  一行人來到城南,茶肆的旁邊有一個攤子,一人一桌兩椅,沒什麼生意,藍袍秀才正趴在桌子上睡覺,簡易的方桌上豎著一根白色旗子,旗子上洋洋灑灑寫了三個大字︰豐半仙。

  宮玖往客椅上一坐,懶懶地托著香腮,右手扣了扣桌子︰「半仙,有生意上門了。」

  那藍袍秀才睡得正沉,動都不動一下。

  「咦,沒反應?」宮玖輕蹙娥眉,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戳了戳那秀才毛茸茸的腦袋,翻過來覆過去,來回好幾次,那秀才還是醒不過來。

  蘇菜菜在心中默默想︰睡得這樣死,這秀才莫非是豬妖變的?

  宮玖眼皮子抬了抬,睨了辭雪一眼,吩咐道︰「辭雪,弄醒他。」

  辭雪上前兩步,長身玉立,拔出自己的長劍,劍身發出刺耳的出鞘聲。

  他執劍,猛地劈向那沉睡的秀才。

  刀光劍影,利劍回鞘。

  蘇菜菜一臉驚恐地看著辭雪,退後兩步。

  擦,人家秀才只不過是睡著了不理師父而已,用不著這麼粗暴地殺了他吧騷年?

  只聽得「吧啦」一聲脆響,木桌裂成了兩半,散落在地上,而那睡在木桌上的藍袍秀才也因為重力摔倒在地上,他徹底驚醒過來,屁滾尿流,抱著腦袋大呼小叫︰「怎麼了怎麼了,地動了?」

  蘇菜菜鬆了一口氣,原來只不過是劈個桌子。

  剛剛辭雪揮劍的那一瞬間,蘇菜菜還以為《暖酥消》中那個在戰場上冷血無情刀下無數亡魂的玉顏修羅又回來了。她好不容易篡改的劇情,怎麼容許他又回到原點呢?

  好在辭雪這次沒有傷及無辜。

  「沒有地動,只不過不知道為何,你這桌子突然裂開了,約莫是材質不好吧。」宮玖無辜得眨了眨眼睛,從袖袋裡拿出一兩金子,笑眯眯道,「豐半仙,我們向你尋幾個人。」

  藍袍少年見到宮玖手中的金子,眼睛瞬間亮了,直勾勾地伸手去拿,被宮玖側身躲過,藍袍少年這才抬頭看了宮玖一眼,一愣,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氣。

  「……這位姐姐好生漂亮,不知姐姐婚配與否?」藍袍少年羞澀了一張紅臉,腳尖蹭了蹭地,突然臉色一變,擰著眉頭,低斥道,「我不是讓你不說話了嗎,閉嘴,吵死了!」

  擦,這人……是精分麼?

  蘇菜菜瞪大了眼睛。

  心中頗感淒淒,老淚縱橫。

  《暖酥消》中,除了墨長老,就沒有一個人正常人麼?

  宮玖秀眉輕蹙,長長咦了一聲,疑惑道︰「這是……怎麼了?」

  「哎呀,剛剛那句話不是在對姐姐你說的……」藍袍少年趕緊上前解釋,但話說到一半,他又像發狂了一樣,暴怒地伸出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我讓你閉嘴!吵死人了你給我出來!閉嘴!」

  宮玖的眸光落到他用雙手捂住的耳朵上,眸色一凝,勾唇道︰「原來是這個。」

  他如同鬼魅一般,幾個閃影就挪到藍袍秀才身後,揪住秀才的衣領,拎小雞一般將他拎了起來,右手翻轉,結了一個印,手中有淡淡的金光閃過,他抬手,猛地擊向秀才的右耳,只聽「咻」的一聲,一個粉色的小團子從秀才的左耳飛射而出,砸到地上發出「哎喲」一聲嬌呼。

  蘇菜菜蹲下身子,定楮望去,看到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粉衣少女正捂著摔疼的屁股淚流滿面。

  「疼死了疼死了!哎喲,姑奶奶的屁股!」粉衣少女猛地站起身來,叉腰,凶神惡煞道,「是誰摔的姑奶奶我?給姑奶奶站出來!啊……」粉衣少女還未說完話,便被一隻白白嫩嫩手指輕輕捏住,放到另外一隻白白嫩嫩的手掌中,她踉蹌一下,猛地跌倒在那白生生的掌心中。

  她憤恨地仰頭看去,便看到手的主人正瞪大一雙巨大無比的黑眼睛湊近望著她。那比她身子還大的黑眼珠子著實是可怕至極,粉色少女嚶嚶嚶哭了一聲,嚇得立馬抱住腦袋撅起屁股埋進那白生生的掌心中,嬌軀瑟瑟發抖,全然沒有方才一副叉著腰姑奶奶罵街的氣勢。

  蘇菜菜伸出右手,戳了戳掌心中的小粉團,問︰「師父,這是什麼東西?」

  宮玖摸了摸下巴︰「約莫……是耳瑞吧。」

  「耳瑞?」蘇菜菜喃喃,「那是什麼?」

  「原來這幾個月一直在我耳朵裡碎碎念吵得我沒辦法睡覺的人就是你?!」藍袍秀才殺了出來,惡狠狠地從蘇菜菜掌心中搶過粉衣少女,捏住她,憤恨道,「說,你為什麼要吵得我睡不著覺?!」

  粉衣少女被他這麼一吼,身子抖得更加厲害了,委屈道︰「若不是你想聽到別人的秘密,我才不會被你的意念吸引,住到你的耳朵裡頭,說到底,還不是你自己害的。」

  「你吵得我幾個月睡不著覺還敢頂嘴?!」豐時今怒不可遏。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15-7-27 05:19 PM

第十六章

  墨長老遲疑道︰「這位公子為何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蘇菜菜詫異︰「墨長老難道看不到這豐半仙手中捏著一個小人嗎?」

  墨長老向前走了兩步,湊近腦袋,看了看豐時今的虛捏在空中的食指和拇指中間,眨了眨眼,方才抬頭悵然道︰「大概是老朽真的老了眼睛越來越不好使了吧,竟什麼都沒看到。」

  「這是怎麼回事?」蘇菜菜問。

  素來沉默寡言的辭雪開口解釋道︰「這世上,只有修道之人或天生擁有慧靈根的凡人才可以看得見妖物。」

  墨長老嘆道︰「原來如此。」

  蘇菜菜問︰「我法力如此低下,也可以看得到妖物嗎?」

  「師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辭雪冷冷地掀了掀唇角。

  蘇菜菜羞愧地低下了腦袋。

  辭雪掃了蘇菜菜一眼,解釋道︰「凡修道之人,無論法力深淺,皆可視妖物。霧秋山為上界,上界花鳥樹林皆有靈氣,縱是再無能之人,長久居住都能修得一副慧靈根的身子。」

  無能之人……

  說得可不就是她。

  蘇菜菜羞愧得腦袋低得更低了。

  「辭雪有一點倒是說錯了。」宮玖突然一聲輕笑,將蘇菜菜攬在懷裡,對著辭雪笑眯眯道,「這耳瑞,可不是妖物,準確來講的話,她可是從凡人有了聲音開始就存在於世間的神明呢。」

  「神明?!」豐時今驚呼,捏住粉衣少女搖了搖,不敢置信道,「就這個一點用都沒有整天就只會嘰嘰喳喳講個不停的東西?她能是神明?」

  「哎呀哎呀,你慢點搖,我頭暈……」粉衣少女緊緊地抱住豐時今的手指頭,細聲尖叫,「我怎麼沒有用了?我若是沒有用,你的算卦攤能有生意嗎?你能知道孫家墩巷口的孫二娘的走失的孫女被拐進了翠鄔濃麼?你能知道天安街北邊的鄭員外府上是碧影偷了賬房的三十兩銀子嗎?你能知道是木槐村村東的葉寡婦勾搭了村西楊嬌嬌的相公嗎?」

  粉衣少女的聲音又尖又細,單單只聽一兩句還好,若是成段成段地聽著,耳朵便會像是針扎一般刺痛不已,她繼續叫道,「我明明告訴你那麼多有用的消息,竟然還說我一點用都沒有!沒有我你哪裡賺得到錢給你母親買藥?!真是不知好……」

  「吵死了!你給我閉嘴!」豐時今十分粗暴地用左手捏住了她的嘴巴,但因為小耳瑞只有指甲蓋那樣大小,所以豐時今的左手手指頭幾乎把她整個人都埋入指縫中,小耳瑞發出「唔唔唔」的嗚咽聲,伸出細細的小胳膊,扭動著四肢,努力將自己的身子往指縫外面刨。

  蘇菜菜有些看不下去。

  上前兩步,從豐時今手中搶過小耳瑞。

  小耳瑞重獲自由,抱住蘇菜菜的手指頭,「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豐時今討厭死了,討厭死了!我最討厭豐時今了!」

  宮玖嫌惡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耐道︰「耳瑞,你若是再敢哭一聲,本宮就立馬將你撕了。」

  小耳瑞的哭聲猛地一聽,睜開紅通通的眼睛,看了宮玖一眼,有些抽抽搭搭地遲疑,似乎是在辨認宮玖說的話是否可信,正踟躕間,卻看到宮玖右手一抬,手腕翻轉,淡金色的火焰躍於手上,他睨了她一眼,小耳瑞立馬抱住腦袋道︰「我不哭了我不哭了,放過我吧!」

  「放過你自然是可以。」宮玖挑眉,涼颼颼道,「不過,你得為我們尋幾個人。」

  小耳瑞抽抽噎噎道︰「找誰?你說你說。」

  「墨族人的下落。」

  「有什麼線索提供嗎?沒有方向的話,我很難從這世界上所有的聲音中聽到有用的聲音。」

  「一年前,墨村發了一場大火,全村人都消失不見,而在六年前,墨村的所有男人都被國師末年抓到天安街盡頭的平原廣場上修建蓬萊樓,所以消失的墨族人中,大多數都是女人。」

  「好,我試試。」耳瑞擦了擦眼淚,細著嗓子回答。

  她盤腿坐在蘇菜菜的掌心中,雙手合十,在胸前飛快地結印,待手掌上帶有粉色的熒光閃爍之後,耳瑞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閉眼,陷入了冥思。而她的表情也開始極快速地變幻著,或是喜悅或是憂傷,或是幸災樂禍或是擰眉沉痛,千變萬化,且十分迅速。

  蘇菜菜問︰「師父,她這是在做什麼?」

  「親為師一口,為師就告訴你。」

  「……」蘇菜菜唇角抽了抽。

  宮玖似乎是極為滿意蘇菜菜臉上的表情似的,笑眯眯地解釋道︰「她這是在提取全世界的聲音,從中刪減有用的信息,用來幫我們尋找墨族人的下落。」

  蘇菜菜道︰「就像順風耳一樣?」

  「不,不是同一個意思。」宮玖看著蘇菜菜手心中那小小發光的粉團,慢條斯理道,「耳瑞,寄居於凡人的耳朵之中,好聽八卦閑聞,可以聽取同一時刻的全世界所有的聲音,法力高強者,可以聽取不同時刻全世界所有的聲音,更有登峰造極者,可以聽取他人的心聲。」

  「這麼厲害?」蘇菜菜吃驚道,看著手中那個臉上還帶著淚珠的粉色團子,有些遲疑道,「可是這隻小耳瑞看起來似乎並沒有那麼有能耐的樣子。」

  宮玖輕笑︰「的確如此,依為師看,不出三個月,這隻耳瑞便會消失在這世間也說不定?」

  「為何會消失?」這回發問的是豐時今。

  宮玖道︰「這世界上,神明依賴凡人的信仰而活,若是凡人失去了對神明的信仰,那麼神明的法力便會慢慢減弱,身體也會慢慢變小,變透明,最終消失在這個時間上,不入輪回,不像人類那樣可以一生又一世,神明若是消失,便是徹底地消失了。」

  宮玖頓住,又道︰「耳瑞維持神尊,依靠的便是凡人對於秘密的信仰和熱衷。若是凡人不再有探聽他人秘密和心聲的願望,耳瑞的法力便會慢慢減少,就如同蘇兒手中的那隻耳瑞。」宮玖嘆了一口氣,看著那揮散著粉色熒光的少女,「正常的耳瑞若是從耳朵裡爬出來,是可以改變自己身體大小的,可這隻耳瑞已然失去了這項法力,顯然是她所寄居的凡人不再有熱衷於秘密的信仰。」

  豐時今愣愣地看著蘇菜菜手中那小小的一團粉影。

  仿佛有些不敢置信。

  「這聒噪的家伙……會因為我而……消失麼?」

  蘇菜菜問︰「為何這隻耳瑞不找下一個寄主呢,既然豐時今不再想要探聽別人心中的秘密,耳瑞大可以再找一個新的寄主,只要有人喜歡八卦閑聞,耳瑞自然不用消失在這世間上。」

  宮玖看著豐時今,勾唇諷刺道︰「大概是因為怕這秀才會聾掉吧。」

  在蘇菜菜掌心中入定的粉色少女的肩膀輕輕地顫了顫,看起來十分孱弱而哀婉。

  蘇菜菜怔怔道︰「聾掉?什麼意思?」

  宮玖道︰「耳瑞一旦寄居到凡人的耳朵裡,天道規定的契約便自動生成,若是離開那凡人的耳朵,契約終止,作為泄露天機的懲罰,那凡人的耳朵會因此聾掉。」

  豐時今的喉嚨裡像是梗著什麼東西似的。

  十分難受。

  他愣愣地看著蘇菜菜掌心中的那團粉色身影。

  「所以你的意思是……」豐時今沙啞著嗓音道︰「這聒噪的家伙,擔心我的耳朵會聾,所以一直冒著隨時會消失的風險……繼續住在我的耳朵裡?」

  宮玖勾唇,笑得涼薄如許︰「沒錯,這就是你口中那個一點用都沒有整天就只會嘰嘰喳喳講個不停的神明,耳瑞。」宮玖搖了搖頭,「嘖嘖,這樣聽起來,這小家伙似乎真的有些笨呢。」

  愚蠢的善良,神明總是如此。

  「我知道墨村人的下落了。」圍繞著小耳瑞周身的粉色熒光消失,她突然睜開了眼睛,細聲道︰「他們正在墨村後山西北方向五十里的澄江山谷中,山谷用假石機械封閉而成,外人無法入谷,只能等她們每月出來採辦的時候才能進去。」

  辭雪道︰「這個無礙,只要知道她們在哪個地方,其他的事情就好辦了,辭雪謝過神明。」

  墨族的人,總是對於神明抱有敬畏之心的。

  「行了,竟然知道位置,咱們就趕緊出發吧。」宮玖撫了撫額頭,秀眉輕蹙,嬌聲道,「今天的太陽可真大啊,這才曬了一會兒,本宮就有些發暈了呢。」

  蘇菜菜抬頭,看了看天空。

  日頭暖融融的,哪有宮玖說得那樣離譜。

  恍然間想了起來。

  宮玖似乎極為喜歡陰暗潮濕的地方,在日光下永遠待不到兩個時辰。

  「豐半仙,這是這次尋人的酬勞。」宮玖將手中的金子扔給了豐時今,又將蘇菜菜手中的耳瑞也一同扔給了豐時今,「這是你的人,該是交給你不錯吧,咱們後會有期。」

  說罷便攬著蘇菜菜的腰肢,闊步離開︰「快走快走,再不找個陰涼一點的地方歇一歇,為師就要熱暈了,看來咱們得先買把油紙傘遮一遮這太陽了。」

  蘇菜菜伸出了胳膊︰「師父,先等一等,我去和耳瑞說幾句話再離開。」

  宮玖一愣,嬌滴滴道︰「去吧,奴的良人,早日歸來。」說罷還裝模作樣地抹了抹眼淚。

  蘇菜菜︰「……」

  拔腿跑回方才那算卦的豐半仙的攤子。

  豐時今正不知道和耳瑞說些什麼。

  耳瑞扭著臉,滿身的別扭。

  蘇菜菜突然將耳瑞捏住,不顧豐時今的反對,強硬地將耳瑞捧在手心裡,湊近她,小聲道︰「嘿,小家伙,你口中說的那個最討厭的豐時今,其實你心中喜歡得不得了吧。」

  耳瑞的小臉一下子就紅了。

  她抱著腦袋,細聲尖叫道︰「你胡說!你胡說!我才沒有喜歡……」

  耳瑞剩下的話擠在嗓子眼裡,她飛速地看了豐時今一眼,臉頰緋紅。

  小聲道,「我才、我才沒有喜歡他呢……」

  「你到底喜歡豐時今什麼呀?」

  耳瑞變得十分嬌羞︰「他會給我講故事,其實他平時很溫柔的,很有孝心,只不過偶爾才會對我這麼凶……啊,我才沒有喜歡豐時今!我討厭豐時今最討厭豐時今了!總是罵我嫌我吵!」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蘇菜菜道,「但是你真的想要永遠的消失在這世界上嗎?我認識一個家伙,叫卻維,十分喜歡研究話本冊子,他會說的故事絕對比豐時今多。」

  「真、真的嗎?」耳瑞的眼睛直冒光,有些躍躍欲試。

  「不準跟著別人,我會給你講更多故事!」豐時今一把搶過耳瑞,惡狠狠瞪著她,「不準跟著別人跑了,知道嗎?!」

  蘇菜菜慢悠悠道︰「既然這麼在乎她,為什麼總是對她那樣凶呢?」

  豐時今一愣,喃喃道︰「我對她很凶嗎?」

  耳瑞忙不迭地點頭︰「很凶很凶!」

  豐時今怔了怔,有些不自在道︰「那我以後盡量不發脾氣,那你也不准在我睡覺的時候吵我。」

  耳瑞眉開眼笑道,拍掌道︰「好呀好呀。」

  「那麼再見了,耳瑞,豐時今。」

  蘇菜菜沖他們招了招手。

  轉身,跑向宮玖。

  那男人一襲紅衣,正撐著一把紅艷艷的骨節傘,站在長街盡頭。

  含笑而立,眉眼妖嬈。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5-7-27 05:51 PM

第十七章

  群巒疊嶂,綠屏掩翠,草燻風暖,平蕪疏林近水香。

  山林小道盡頭,走來一行人。

  宮玖、蘇菜菜、辭雪、墨長老打前頭,後面跟著浩浩蕩蕩近千人的墨族壯丁。

  墨長老道︰「墨村後山西北方向五十里的澄江山谷,約莫就是前面澄江瀑布那個地方了。」

  蘇菜菜道︰「耳瑞說那處山谷有機關密布,你們真的有辦法進去嗎?」

  墨長老笑了笑道︰「墨氏族人善機關奇門遁甲,不過是一方密閉山谷,這又有何難?」

  一行人又向前走了半柱香的功夫,蘇菜菜突然聽到耳邊一個極輕極弱的聲音。

  「幫我抬一抬好嗎?」

  帶著軟軟糯糯的懇切和無辜。

  似乎是個小孩子的聲音。

  那聲音很快就揉碎在空中,消彌無影。

  一陣暖風拂過,蘇菜菜耳鬢的青絲輕撩粉頰,有些發癢。

  彷彿那一聲呼喚只是蘇菜菜的錯覺。

  她下意識地環顧了四周,除了他們這一行人,並沒有其他人在。

  眸光微凝。

  路邊上有一個破舊的石像。

  那石像有如車輪大小,一瓣蓮花的形狀,蓮花花瓣裡頭雕著一個抱著細頸玉瓶的小金童,小金童眉開眼笑的樣子,極為討喜,石像頂端破了一個大大的缺口,髒兮兮的,顯得十分破敗。

  蘇菜菜的視線落到那笑眯眯的小金童石像上,愣住,扯了扯墨長老的袖子。

  「墨長老,那是什麼?」

  墨長老順著蘇菜菜的視線望去,哦了一聲,解釋道︰「這是送子金童,名曰司童,顧名思義,就是求子用的石像,看這石像的手藝,應該是出自於墨人之手才對,怎麼被人就這樣隨隨便便扔到路邊了呢?」墨長老沉吟了一番,擰著眉頭,疑惑道,「從前這送子金童在墨村的香火極為鼎盛,家家都盼著房中能生大胖小子,是墨村最為信仰的神明之一。」

  蘇菜菜道︰「應該是墨村人撤離得太急,所以將他扔了吧。」

  墨長老點了點頭︰「想來也該是如此。」他頓住,對辭雪道,「墨族人明鬼信神,逢神便拜,辭雪,你那裡還有沒有今早未吃完的乾糧,送給這送子金童當做是供奉香火吧。」

  「是,爺爺。」辭雪點了點頭,從袖袋裡拿出幾個白饅頭,放到石像面前,雙手合十拜了三拜。

  墨長老擊掌︰「好了,我們趕緊走吧。馬上就到瀑布了。」

  一行人緩慢向前方走著。

  總覺得有人在看自己。

  蘇菜菜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那石像。

  孤零零的石像佇立在小道旁,斷石殘像,形單影隻。

  那石像上的小金童喜笑顏開的樣子,此刻卻顯得極為落寞。

  無聲無息的,落寞的笑。

  「蘇兒,怎麼掉隊了?」

  宮玖撐著一把紅色骨節傘,走到蘇菜菜面前,慵懶的聲音問。

  蘇菜菜晃了晃腦袋,甩掉自己心中奇怪的感覺。

  「沒事,只是覺得那石像有些奇怪罷了。」

  「石像?」宮玖眯著眼睛睨了那石像一眼,忽而一笑,「無礙,我們走吧。」

  蘇菜菜點了點頭,一綠一紅兩道身影漸漸跟上前面大部隊的步伐。

  秋山眉黛,碧波似染,江水不深山不重。

  澄江如同一方墨硯揮灑淋潑於巍峨的山巒之下,淋灕盡致,綠波浩渺,深濃淡淺。

  像極了一副墨潑古畫。

  銀河瀑布,水簾遙山,碧空隔念遠。

  墨長老嘴中念念有詞,似乎是在勘察地形,最後站到水簾瀑布急密的一個位置,頓住,他的手不斷地在瀑布邊上的青苔巨石上拍拍打打,像是在尋找什麼機關似的,他摸到一處凹陷,一頓,低喃道︰「就是這兒了。」猛地用力,將那凹陷處壓得更深,卻聽突然一聲脆響,凹陷處徹底埋到了巨石底下,露出一個小洞,小洞大小有如一枚銅錢,堪堪能夠探進去兩根手指。

  「辭雪,你過來。」墨長老喚來辭雪,叮囑他,「這裡一共有五處機關,須得五人同時打開,而這鑰匙便是墨族人的手指,你將食指和中指探進這個洞試試,看看能否摸得到一根細鐵絲。」

  辭雪將手中的長劍放在一旁,伸出手指,放進那小如銅錢的洞眼裡,擰眉斂神,手指試著撥動了一會兒,他看不到洞眼裡的情況,只能通過墨族人的精湛的手上功夫感受那藏得極深的鐵絲。

  墨族人的手指極為敏感,甚至能夠分辨出髮絲的重量。並且五指較一般人更為修長。

  良久,辭雪才低聲道︰「爺爺,摸到了。」

  「用手指夾住那根鐵絲,弄彎,你的手指在鐵絲附近摸一摸,應該會摸到一個齒輪狀的鐵質滾輪,等會兒,我們五個人要同時將這個鐵絲掛到那滾輪上,記住,要看爺爺的手勢。」

  「辭雪曉得了。」辭雪波瀾不興地點頭。

  待墨長老又在瀑布附近尋得另外四處機關,五人紛紛舉手示意,表示已經做好了準備,墨長老做著墨族人獨有的手勢,倒數計時,五、四、三、二、一……

  五人同時用力,將鐵絲掛到滾輪上。

  「卡嚓」一聲,巨大的黑鐵閘門緩緩從瀑布裡面伸出來,猛地張開,長簾水幕被一分為二。

  巨大的水汽迎面撲來,站在離瀑布比較近的幾個墨族人周身都被淋濕了。

  墨長老道︰「我們進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沿著澄江下方細細碎碎的踏腳原石走進那充滿未知的水簾洞內。

  洞內漆黑不能視物,宮玖手指翻飛,結了一個金印,手中燃起耀目的光芒來,盈盈欲舞,洞內登時明亮有如白日。宮玖將手中的金色光芒往上方一扔,那光球便凝在了宮玖的上方,隨著他的行走而行走,時高時低,晶瑩搖曳,像是一隻指路的螢火蟲。

  這長洞越走越小,本來直徑足以容納三人的,最後變得只能容納一人,並且還需要彎腰佝僂著背脊,不知走了多久,終於走到一處寬廣處,但前方卻有四個分叉的小洞。

  誰都沒有動。

  蘇菜菜問︰「長老,接下來該怎麼做,從這四個洞口裡找一個出口嗎?該選哪個?」

  墨長老搖頭道︰「不,墨族明鬼信神,常以數字四為大忌,所以,這裡必然有第五個出口。」他轉身,對著洞內的牆壁敲敲打打起來,附耳過去,一邊敲打一邊聽聲音。

  良久,墨長老方才對辭雪道︰「出口在這裡,把它打通。」

  辭雪二話不說,直接拔劍,猛地劈向那面石壁,裂開一條細縫,他再接再厲,如此這般又劈了五六次,這面堅實的牆壁便應聲而倒,辭雪收劍,擔心有其他機關,率先走了進去。

  一路平坦,不知道在這長長的山洞中又走了多久,只走得蘇菜菜腳都快斷了的時候,長洞前方才微微有些發亮,想來是離出口不遠了,蘇菜菜咬著牙根,終於,眼前日光大盛。

  一行人走出了山洞。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5-7-27 05:58 PM

第十八章

  眼前的風景不禁讓他們呼吸一滯。

  卻看那碧影搖疏的樹林中,若隱若現,坐落著幾百個黑瓦白牆的屋子,是生氣勃勃的村落。那些大小不一的村舍,參差錯落地交雜在一起,顯得既熱鬧又溫馨,古色古香,淳樸簡致。那黑瓦砌就的煙囪裡冒著稀薄的炊煙,蓼煙疏淡,葦風蕭索。古道蜿蜒,幾個童兒正拿著木劍戲耍打鬧著。

  遙山青黛,層林盡染暖瑩色,青路深埋白瓦籬。

  近水翠碧,雞鳴狗吠嬌兒語,淡煙裊裊催人歸。

  分明就是一處寧靜趣致不問世事的世外桃源。

  墨長老的眼中一紅,感動得有些熱淚盈眶。

  彷彿這六年在天安蓬萊樓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他的族人,那些婦女幼童們,在這處世外桃源裡生活得很好,他們被保護得很好。

  墨族的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離了男人,也依舊可以把墨族照料打理得這樣齊全閑寧。那雙用來洗衣燒飯的手,依舊可以挑磚累瓦,修建機關密道,不辭勞苦。

  墨族的女人,靠那雙嬌小的手,為整個墨族的未來,撐起一片藍天。

  「娘,村外來人了,娘,你快出來看看啊,好多人吶!」一個小童放下手中的木劍,扯起嗓子呼喊了起來,像是有些害怕,又有些驚奇,一邊張著嘴巴往屋子裡跑一邊回頭張望著。

  其他幾個小童也驚惶起來,尖聲驚呼︰「娘,有外人進來了,娘……」

  俄頃,村落躁動了起來。

  女人們個個挽起袖子,或拿著菜刀,或拿著鋤頭,氣勢洶洶地從屋裡出來,凶神惡煞嚴正以待的樣子,像是要和人拼命。但臉上凶狠的表情,在見到村口的一行人之後,一瞬間,變得有些茫然起來,愣神,疑惑,狂喜,領頭的綠衣粗布姑娘眼圈一紅,嬌呼了一聲「子寧哥——」便小旋風一般飛奔而來,撲到了墨長老旁邊站著的瘦子懷裡,哭得泣不成聲︰「子寧哥,你終於回來了!」

  像是被那綠衣粗布姑娘感染了似的。

  其他村婦們紛紛扔掉手中的武器,捂著嘴巴,淚流滿面。

  終於相信。

  這不是做夢。

  她們的男人真的回來了。

  「李鐵樹你這個老不死的,怎麼現在才回來?」女人捶打著男人的胸膛,哭得滿臉的眼淚,「你知道我每天帶孩子有多辛苦?你看看這手,都磨破皮了!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啊?!」

  「賢寶哥,你真的回來了?這不是夢?真的不是夢?」女人掐了一下自己的臉,抱著男人,泣不成聲,「我每天晚上都會夢到你回來,夢到你抱著我,每天都站在村口看著,希望你能從那裡走出來。我等到燕子飛來了又飛去,就是等不回來你……我、我以為你這輩子都回不來了……」

  老婦人乾癟的手,顫抖地摸著男人的臉︰「狗兒,讓娘好好看看。」渾濁的眼睛,努力辨認著什麼,抖了抖嘴唇,哭得哽咽︰「我的乖兒誒,怎麼瘦成這樣,他們是不是不給你飯吃?有沒有欺負你?晚上睡覺冷不冷,有沒有被子蓋?我苦命的孩子,受了這麼多的苦……」

  ……

  所有人都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之中。

  連墨長老都和一個老婦人相談甚歡,流著眼淚彼此對望著。

  只有墨辭雪。

  他站在那場熱鬧之中,孑然而立,冰雪一人。

  他的母親和姐姐死在那場滅頂之災裡,腰斬,濕熱的鮮血噴了他一臉。那場景,像是一個未解之謎,他始終都不明白,為何他離她們的身體那麼遠,她們的血液還是濺到了他的臉上。

  那濃稠溫熱的液體,彷彿至今都能在臉上感覺得到。

  冰冷而麻木。

  蘇菜菜看到默不吭聲的辭雪,心中一顫,有些心疼。

  心中明明勸慰著自己不要多管閑事。

  但嘴巴仍是忍不住開口︰「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這樣為她們難過,她們走得也不安心。」

  說完就恨不得撕了自己這張嬌艷欲滴的小嘴。

  蘇菜菜想,或許是深愛辭雪的蘇采兒靈魂尚未完全剝離這個身體,那句話絕對不是身為蘇菜菜的她說的。而是蘇采兒。她能感受到這副身體的深處,蘇采兒對於辭雪殘留的尚未消彌的綿綿愛意。

  辭雪一愣,怔怔地看著蘇菜菜。

  他渾身凝固的冰雪氣息也慢慢揉碎在風中。

  蘇菜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想要閃躲,但聲音卻不受控制地發出來。

  「或許,五師兄,你現在需要一個擁抱?」

  說這話的人不是蘇菜菜,是蘇采兒。身體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大大地張開雙臂,如同展翅的小鳥,擁抱著澄澈如洗的碧空。這個動作也不是蘇菜菜做出來的,是蘇采兒。

  蘇菜菜被嚇得魂飛魄散。

  ……難道蘇采兒還活在這個身體裡?

  本以為孤心冷顏的辭雪會像往常一樣惡言反擊蘇菜菜,卻不想,辭雪竟然上前兩步,欺霜賽雪的容顏上,沒有一絲波瀾,薄唇緊抿,不染縴塵。他張開雙臂,一把將蘇菜菜擁到懷中。

  蘇菜菜的小臉陷在他的肩窩處,愣住。

  心中涌動起難以明滅的巨大狂喜,每一個細胞都喜悅得張開尖叫著。但蘇菜菜卻清醒地知道,這狂喜並不是來自於她,而是來自於蘇采兒。

  蘇菜菜像是一個局外人一般,漠然感受著蘇采兒洶涌的愛意。

  甚至有些茫然和無助。

  她的身體,不是自己的了。

  「蘇兒,為師看你真是越來越不把師父放在眼裡了呢……」涼颼颼的聲音響徹在蘇菜菜的耳畔,只覺得肩膀一疼,下一秒,蘇菜菜便被拉入宮玖馨香的懷抱,他用力捏住她尖尖小小的下巴,陰陽怪氣道,「竟然敢當著為師的面爬牆,當為師是死人麼?」

  ……您可不就正是披著一張死人皮麼?

  蘇菜菜眼觀鼻子鼻觀心,默默腹誹著。

  其實,心中是有些安定的。

  在這變態的懷中,方才那些屬於蘇采兒的狂喜全都消失不見。

  蘇菜菜伸出雙手,環住宮玖精窄有力的腰肢。

  現在,這個身體,動作自如,是屬於她蘇菜菜的。

  她不要過蘇采兒的人生。

  ……

  重逢相認之後,男人們一個個被自家的女人領進新房子裡。墨長老也跟著岑婆婆進了新的村舍,辭雪,蘇菜菜,宮玖自然也是跟著墨長老一同進了那間屋子。

  岑婆婆的丈夫在三十多年前就因為意外而死了,這些年一直寡居著,墨長老心儀岑婆婆,多次求親,但都被岑婆婆拒絕了。她背負著貞潔烈婦的牌坊活了三十多年,這名聲是要一直跟著她到墓地裡的。墨長老從未放棄,兩家常有往來,以至親好友之名相待,相敬如賓,婚嫁從此不提。

  竹床上正坐著一個半歲左右的稚童,抱著老虎娃娃扔來扔去,發出咯咯的笑聲。

  墨長老一愣︰「阿岑,這是哪裡來的小孩?」

  岑婆婆慈祥地上前,摸了摸稚童的腦袋︰「他叫小虎,是我去年去市集買東西的時候,在牙婆那裡花銀子買來的。」岑婆婆嘆了口氣,「人老了,就越發寂寞,想要含飴弄孫起來……而且,這墨村頂梁柱的男人都被官兵抓走了,一村的女人和幼童,總該有些新鮮的血骨融進來。」

  墨長老眼色溫柔,捏了小孩的臉︰「你叫小虎?來來,小虎,叫聲爺爺來聽聽。」忽然眸色一凝,定在一處,聲音沙啞,「阿岑,這些年你過得不好嗎?」

  「怎麼這麼說?」

  墨長老指著小虎的衣服袖口,看著岑婆婆,滿臉的憐惜︰「小虎的衣服都是破的,阿岑,是因為屋裡沒有多餘的銀兩買布做衣服嗎?」

  「不、不是啊……」岑婆婆逃避著墨長老憐惜的眼神,坐到床邊,將小虎抱在懷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解釋道,「說來也奇怪,從搬進這山谷的那天起,每天早上,總有兩三家婦人會發現自家小孩身上的衣服袖口會變得破爛不已,衣服鞋子臉頰也會變得髒兮兮的,像是在地上滾了一遭又磨了一回似的,但也只是衣服髒兮兮顯得有些破爛而已,小孩的身體都無事,沒有什麼傷痕。」

  墨長老問︰「事情這樣奇怪,都沒有人來這查查原因嗎?」

  「自然是查過的,我們發現,第二天會出現這種奇怪狀況的小孩都是在一歲以下的幼童,他們都是獨居婦人從山外買來傳宗接代的男童。曾經有一次,有一位婦人半夜醒來如廁,結果發現睡在自己懷中的孫子不見了,敲鑼打鼓召集所有人找了一夜,卻什麼都沒有找到,她哭得暈了過去,被鄉親們扶回了房裡,第二日,那位婦人卻驚喜的發現,自己的孫兒正睡在自己的懷裡,除了衣服被磨破了,身子髒了點,半點傷痕都沒有……」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5-7-27 06:04 PM

第十九章

  墨長老思忖片刻,看向宮玖,躬身作輯︰「不知能否請仙宮大人留下來幫忙探查探查原因?」

  宮玖睨了墨長老一眼,涼薄道︰「你還真把本宮當做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了不成?」

  墨長老面露尷尬︰「這……仙宮大人的意思是……」

  「本宮當初下山,不過是看在辭雪的面子上,幫忙救人而已,既然你們現在人都已經救出來了,辭雪也殺了不少監工將領,報了血海深仇,本宮自然是要功成身退,離開這裡去別的城鎮逛逛,收集些……必需品……」宮玖紅唇輕掀,意帶嘲諷,「難道本宮還得陪著你們繼續過家家不成?」

  「這怎麼是過家家呢?我墨族子孫……」

  墨長老上前兩步想要和宮玖爭辯,卻被宮玖一把打斷。

  「那又與我何干?」

  墨長老一口氣噎在嗓子眼裡,氣得臉色漲紅,捂著胸口直咳嗽。

  宮玖嗤笑了一聲,吩咐道︰「蘇兒,我們走。」往屋外走了兩步,發現蘇菜菜沒有跟上來,宮玖回過頭,不悅道,「蘇兒,你怎麼回事?莫非還真的想留在這裡繼續向辭雪投懷送抱?」

  那語氣,簡直就像是相公呵斥爬牆的娘子不守婦道一般。

  痛心疾首。

  蘇菜菜委屈得不得了。

  她只不過是反應慢了幾拍,沒有跟上他老人家喜怒無常的步伐而已。

  用得著這麼污蔑她冰清玉潔的靈魂麼。

  心中著實有些奇怪,這變態前些天救人的時候不一副悠哉悠哉樂善好施的上人姿態麼,怎麼今天突然就變得尖酸刻薄起來了呢?簡直比女人還善變百倍。

  蘇菜菜默默垂淚。

  只當是宮玖大姨媽來了周期性脾氣暴躁把她當受氣包使。

  「怎麼?被為師猜中無話可說了?」宮玖紅唇微翹,帶著冷意,「幾天不收拾收拾你,你就越發無法無天了呢蘇兒,是皮子又癢了麼……」話還未說完,宮玖只覺得身後有一團詭異的氣息襲來,下意識側身閃過,右手猛地翻轉,凝氣聚力,高高揚起,就要劈向那團氣息。

  手臂僵硬地停在半空。

  那團氣息是方才坐在床榻上玩老虎娃娃玩得十分起勁的小童。

  因為宮玖的閃躲,小虎撲了個空,狠狠地摔到地上,他像是感覺不到疼似的,又迅速爬了起來,伸著短短肥肥的小胳膊,跌跌撞撞地又向宮玖撲過來。

  圓圓的小臉上,帶著痴傻的笑容,嘴裡流著哈喇子。

  咿咿呀呀,口齒不清道︰「姐姐,姐姐……抱……」

  宮玖僵在的原處,等到小虎快要踫到他裙擺的時候,他才猛地回神,足尖一點,猛地退後,將身前地蘇菜菜向前一攘,擰著秀眉,惡聲道︰「攔住他,別讓這髒東西踫我。」

  蘇菜菜的智商在這一刻猛地直線攀升直至爆表。

  她愣愣道︰「師父,你該不是怕身上的毒氣沾到這小孩,所以才讓蘇兒去攔住他吧?」

  宮玖一愣,冷笑道︰「原來本宮在你眼中是這樣的良善之輩?」

  承認自己是良善之輩有那麼難麼?

  蘇菜菜不怕死道︰「師父,你該不是在害羞吧?」

  宮玖抿唇,冷著那張艷若桃李的美顏。

  玉手翻轉,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些瓶瓶罐罐。

  捏住一個細頸玉瓶,挑眉看著蘇菜菜,鳳眸危險地眯起。

  「蘇兒,我看你皮子是又癢了麼?」

  蘇菜菜嚇得臉色一白,立刻屁滾尿流地抱住小虎。

  不准這小東西再靠近宮玖一步。

  淚流滿面。

  這變態的話果然不可信。

  動不動就拿皮子來威脅她。

  簡單粗暴。

  簡直令人髮指。

  辭雪上前兩步,畢恭畢敬道︰「還請師父在墨村多逗留兩日,待案破之日再走也不遲。」

  宮玖答非所問,微抬眼角︰「你也看上蘇兒了?」

  蘇菜菜掩面含淚︰能不能別什麼事都扯上她啊……

  她很無辜的好麼。

  辭雪一頓,斂眉道︰「徒兒對小師妹無意。」

  「無意就好。」宮玖冷哼了一聲,又道,「為師可不想讓你對為師的皮子有所惦念。」

  蘇菜菜自動腦補了一會兒宮玖披著她的皮子和辭雪深情對望的畫面。

  菊花一緊。

  惡寒不已。

  默默禱告這種事情千萬不要發生。

  「那師父是否願意留下來助我墨村恢復從前安寧?」辭雪繼續問。

  「這個嘛……」宮玖收起了臉上的冷嘲熱諷,眉目舒展開來,又恢復成平素那般慵懶薄媚妖冶迷人的模樣,他眼波斜飛,紅唇微翹,「你先做個憤怒的表情取悅取悅為師先。」

  辭雪︰「……」

  蘇菜菜︰「……」

  墨長老︰「……?」

  仙宮大人的喜好果然與眾不同,非他等凡人能夠理解。墨長老默默想著。

  「怎麼?這麼一點點小要求都滿足不了為師,還想唆使為師幫你做事?門都沒有……」

  辭雪握緊雙拳,面無表情地看了宮玖一眼。

  繼而義無反顧地轉身,離開這個屋子,遠離這個變態。

  蘇菜菜抱著小虎,愣愣道︰「師父,那我們現在是留下來,還是離開啊?」

  宮玖看了蘇菜菜懷中的小虎一眼,眯起了眼睛︰「反正為師也有些好奇,那便留下來吧。」

  岑婆婆笑道︰「仙宮大人願意留下來,老婆子自然開心至極,這太陽落山,咱們也該吃晚飯了,不知道仙宮大人喜歡吃什麼,老婆子我別的不說,單就這一門燒飯的手藝,那是絕對拿得出手的。」

  墨長老在一旁點頭附和︰「阿岑的菜的確是燒得好吃,在蓬萊樓的時候可是日日都想的緊。」

  宮玖十分不給面子道︰「本宮從不食五榖雜糧。」

  岑婆婆一愣,恍然大悟道︰「瞧我這老糊塗,仙宮大人是仙人,自然是不用再吃飯的。」

  宮玖輕笑,不可置否。

  岑婆婆笑︰「那仙宮大人先在這房間裡打坐休息,老婆子我去給其他人燒飯做菜。」

  說罷便要轉身離開。

  宮玖叫住了她︰「我說……今晚的住宿是如何安排的?」

  岑婆婆一愣,解釋道︰「老婆子家人丁單薄,所以這屋子裡只有兩個臥房,一個是現在我們站著的這間,還有一間是留給小虎將來娶媳婦用的,若是仙宮大人不嫌棄,今晚便由老婆子我,小虎,仙宮大人以及這位蘇兒姑娘擠一間,住在大房裡,墨長老辭雪一間,住在這間小房裡。」

  宮玖道︰「本宮嫌棄。」

  岑婆婆怔怔,有些反應不過來︰「什麼?」

  「本宮說……」宮玖輕輕扯了扯唇角,「本宮嫌棄那麼多人擠在一間房子裡,又鬧騰又煩人,本宮要和蘇兒一間房,你們其他幾個人自己想辦法,不干本宮的事。」

  蘇菜菜捂臉。

  覺得自家師父著實是有些任性了。

  連帶著她臉上也覺得無光。

  岑婆婆聞罷,思忖了片刻,展顏笑道︰「是老婆子我不懂事了,仙宮大人定然是從未和凡人一同睡過大被,不習慣也是應該的。」

  宮玖哼了一聲,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彷彿在說︰你知道就好。

  岑婆婆繼續道︰「這樣吧,仙宮大人就和蘇兒姑娘一同住在那間大房裡,墨長老和辭雪住在小房裡,老婆子我抱著小虎去鄰居家蹭幾夜床板還是可以的。」

  宮玖擊掌︰「就這麼說定了。」

  岑婆婆帶著二人來到大房門前,恭恭敬敬道︰「仙宮大人,便是這裡了,那你們先休息,等老婆做完飯菜再來叫這位蘇兒姑娘過來吃飯。」

  宮玖道︰「你不用過來喊蘇兒吃飯了,她今天做了不討本宮歡喜的事情,本宮決定懲罰她今晚不准吃飯,另外……」宮玖指了指蘇菜菜懷中的小虎,厭惡道,「將這個髒兮兮的東西抱起走,本宮不想再看到他出現在本宮的視線裡。」

  岑婆婆離開後,宮玖粗暴地將蘇菜菜推進屋子裡。

  木門吱呀一聲關上了。

  蘇菜菜心中一沉。

  果然,宮玖臉上帶著微涼的笑意,毫無聲息地逼近她。

  他道︰「蘇兒,咱們該算算舊賬了。讓為師好好想想,該怎麼懲罰你呢?」

  蘇菜菜菊花一緊,強笑道︰「師父方才不是對岑婆婆說懲罰蘇兒今天不吃晚飯麼?」

  宮玖恬不知恥道︰「噢,那是為師騙她的。」他眨了眨眼,嬌滴滴道,「這樣她才不會打擾為師和你的好事嘛。」

  蘇菜菜欲哭無淚。

  一步步後退。

  她乾笑道︰「師父待蘇兒有如親閨女,怎麼忍心懲罰蘇兒?」

  宮玖道︰「噢?蘇兒見過讓女兒在他手上高潮的父親?這倒是為師孤陋寡聞了。」

  ……咱能不提高潮那件事麼?

  蘇菜菜老淚縱橫。

  顫聲道︰「師父,您總該讓蘇兒死個明白吧,蘇兒到底是哪裡做得不對,您說呀,蘇兒改……」

  「你今天為何對辭雪投懷送抱?就那麼喜歡他?」

  宮玖冷了一張妖媚迷人的桃花臉,質問道。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15-7-27 06:11 PM

第二十章

  蘇菜菜一愣,哭得聲嘶力竭︰「師父,徒兒冤枉吶……」

  「哦?」宮玖抱胸而立,勾唇道︰「那為師給你時間慢慢解釋,你最好能給一個讓為師滿意的理由,否則……」他止住聲音,涼颼颼的鳳眸在蘇菜菜身上掠過,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哼……」

  蘇菜菜菊花一緊。

  這一個「哼」字是怎樣的餘音繞梁蕩氣回腸吶。

  跟冰刀子扎在人身上似的。

  蘇菜菜凍得渾身打了個哆嗦。

  淒淒哀哀道︰「師父,蘇采兒的靈魂還在我的身體裡……」

  宮玖一愣,妖媚冷艷面容有一絲鬆動。

  他微抬眼角︰「接續說。」

  蘇菜菜含淚道︰「這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蘇采兒的存在,擁抱五師兄的人是蘇采兒,安慰五師兄的人也是蘇采兒,那個時候,身體完全不聽我的使喚……」

  宮玖聞言,秀眉輕蹙。

  容顏有如愁雲皎月,迷人朦朧。

  他沉聲道︰「眼睛閉上。」

  蘇菜菜反射性地閉上了眼睛。

  擦,她憑什麼那麼聽他話呀?蘇菜菜反應過來,扁嘴,十分不服氣,正要睜開眼睛抗議的時候,卻突然感覺有一雙冰涼的大手覆在了她額頭上,淡淡的藥草香氣襲來,蘇菜菜屏住呼吸。

  輕柔的聲音響起在耳畔。

  「閉上眼睛,身體放鬆下來,不要抵抗。」

  那雙充滿魔力的手,像是有某種神奇的吸引力,緊緊貼合著她的額頭,蘇菜菜只覺那掌心下冰涼的觸感舒服得令人喟嘆。那潔淨的力量,一遍遍洗刷著她腦中污穢蕪雜之處,整個靈台被洗滌得清靈潔淨,如同初生嬰兒一般,大腦中每條溝壑都毫無保留地綻放在那雙冰涼的大手之下。

  俯首稱臣,予給予求。

  有些不安。

  蘇菜菜閉著眼睛,濃密縴長的睫毛輕輕顫抖。

  蘇菜菜膽戰心驚道︰「……師父,你這是在做什麼?」

  「探魂,看看蘇采兒藏在你身體的哪個角落。」宮玖低聲解釋。

  介麼神奇?

  蘇菜菜吞了吞口水,道︰「那、那探到了嗎?」

  「嗯,找到了。」宮玖收了手,縴長白皙的手指摩挲著指腹,像是在感受著殘留的氣息,黑瞳奪目,「她寄居在你的脊髓裡,嘖嘖,有些……」他掃了蘇菜菜一眼,「有些……難辦呢。」

  「寄居到脊髓裡?」蘇菜菜嚇得睜開眼睛。

  倒抽一口氣。

  骨頭裡鑽了一個人。

  想想都很疼吶。

  蘇菜菜肉疼得緊,小臉皺成一團。

  宮玖思忖道︰「單就她的法力而言,為師是決計不會放在眼底的,但她卻很聰明,知道在你奪舍的時候,將殘留的法力和一魂一魄寄居到這副身體裡,並且還是寄居到身為凡人第二大腦的脊髓上,所以就算她的法力再低微,只要控制了脊髓,就完全有能力繼續控制這個身體。」

  蘇菜菜聽得有些明白。

  或許可以用現代的某些學說解釋。

  人的主觀行為受大腦控制,非主觀行為受脊髓控制。

  就好比膝跳反應。

  當膝半屈和小腿自由下垂時,輕快地叩擊膝蓋下面一指寬的地方,引起股四頭肌收縮,使小腿作急速前踢的反應。這就是脊髓反射的典型代表。

  這種反應不經過大腦,是由身體直接作出反應。

  就如同下午的時候,蘇菜菜的大腦明明十分清醒,有自己的主觀意識,但身體卻還是不受控制一樣,做出擁抱辭雪的動作。這些反應,全都是來自於脊髓中的蘇采兒。

  宮玖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蘇菜菜,秀眉擰得死緊。

  嗓音低沉有如石沉幽谷,擲地有聲。

  「若是蘇采兒只是與你二魂共用一體,那就好辦多了,只將她的靈魂逼出體內便是。但她卻偏偏寄居到這幅身子的脊髓上,且時間已經過了七天,二者渾為一體,生死相依,再將她的靈魂和脊髓分開,就有些麻煩了。」宮玖漆黑的鳳眸盯著蘇菜菜,「她當初應該做好再也奪不回這身體的打算,所以才捨棄了其他二魂五魄,只為保住這片刻的成全。」

  宮玖頓住,又道︰「按照道理來說,你若是不刺激她,她應該不會那麼容易就突破識海束縛掌控了這副身體……」宮玖眯起眼睛,「告訴為師,下午你腦袋瓜子裡到底想了些什麼?」

  還能想什麼……

  當然是《暖酥消》的劇情唄。

  順帶母愛爆發憐惜了一小會兒辭雪的身世。

  ……誒?等會兒……

  難道是因為她起了憐惜辭雪的心思,和蘇采兒的情緒產生共鳴,所以才讓她掌控了這個身體?

  蘇菜菜虎軀一震。

  那是不是也就意味著——如果從今往後她再也不思考關於辭雪的一切,那麼這幅身體的使用權就會一直牢牢掌控在她的手心裡,誰也搶不走?

  感覺臉蛋被人狠狠地捏住。

  蘇菜菜回神。

  疼得「嘶」了一聲。

  介人……是下了狠手的。

  半點憐香惜玉的心思都沒有。

  蘇菜菜委屈。

  眼含熱淚道︰「師父,你幹嘛掐我?!」

  宮玖拍了拍蘇菜菜被掐得泛紅的臉蛋,又捏著她小小的下巴打量了一小會兒,方才慢條斯理道︰「看你半天不答話,為師還以為你又被蘇采兒佔了魂,這不是幫你回回魂嘛……」

  宮玖掃了蘇菜菜一眼,嬌嗔道︰「蘇兒應該感謝為師幫你回魂才是,怎的還指責為師起來?」

  幫我回魂?你特麼逗我?蘇菜菜淚流滿面。

  顫顫巍巍道︰「不是有回魂的符咒麼?師父怎麼不用?」

  「一時間情急了些,所以便忘了。蘇兒也知道為師這爛記性。」宮玖眨了眨眼,恬不知恥道,「蘇兒該不會像你五師兄一樣記恨為師的不小心吧?」

  說罷,從袖袋裡掏出了一個小玉瓶,眯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蘇菜菜。

  蘇菜菜的目光,從宮玖的臉上,挪到那小玉瓶上,又挪到了宮玖的臉上。

  流下歡快的淚水。

  猛地撲上去抱住宮玖拿著小玉瓶的縴手,泣不成聲。

  「蘇兒不敢,蘇兒謝師父回魂之恩,大恩大德,蘇兒來世定將銜環結草以報!」千萬別有一天落到老娘的手裡,不然老娘玩死你。蘇菜菜恨得咬牙切齒。

  「乖孩子。」宮玖笑眯眯地拍了拍蘇菜菜微染紅燻的小臉,嬌滴滴道,「看在你這麼乖的份上,為師決定幫人幫到底,回去就幫你洗髓,把蘇采兒的靈魂洗乾淨。」

  蘇菜菜想了想,忍不住問︰「師父,同一個身體,讓我掌管和讓蘇采兒掌管,有什麼不同?反正你要的不過是這副美人皮,又不是居住在美人皮裡的靈魂,為什麼要留下我而驅逐蘇采兒呢?」

  「自然是有些不同的……」

  宮玖脫口而出。

  說完之後便微微愣住,似乎他自己也說不明白到底有哪裡不同。

  那雙黑漆漆有如古井深潭一般幽魅的鳳眸,平日裡,總是艷光流溢,眼波斜飛,妖媚逼人,讓人不敢直視,如今,卻第一次出現了現在這種類似於茫然放空的顏色。

  蘇菜菜的心跳漏跳了兩拍。

  卻聽得宮玖突然輕笑道︰「竟然把為師也繞進去了,蘇兒和采兒,自然是有些不同的。」宮玖俯身,湊到蘇菜菜的耳邊,呵氣如蘭,曖昧道,「采兒的水哪裡有蘇兒多,為師喜歡得緊吶。」

  果然不該對這隻變態抱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蘇菜菜痛哭流涕。

  那雙縴白細長的手指伸到蘇菜菜臉頰旁,拭了拭她眼角的淚痕。

  宮玖望著指腹上那滴晶瑩剔透的液體,笑得眉眼彎成新月,亮晶晶的,皎月流光。

  「嘖嘖,蘇兒果然就是蘇兒,怎麼說濕就濕了?」

  蘇菜菜痛不欲生,抓狂道︰「那不是濕了,那是眼淚是眼淚,我的眼淚……」

  話還未說完,便被宮玖用一根食指指腹抵住了喋喋不休的雙唇。

  那妖孽臉上,難得露出正色的表情。

  黑漆漆的眸子,嚴肅地看著她。

  紅唇微抿,秀眉輕蹙。

  「噓……別做聲,有東西進村了。」

  蘇菜菜點頭如搗蒜。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臉上的淚痕還未乾,眼圈兒泛紅,被宮玖頭一次這樣正兒八經的樣子震懾到,瞪大了一雙黑白分明盈盈含水的剪水秋眸,顯得嬌媚的小臉動人楚楚,嬌嫩欲滴。

  讓人……忍不住起了蹂躪的心思。

  想叫這水靈靈的小嬌娃在自己手中尖叫哭泣著求饒。

  宮玖面上波瀾不興,心中卻有些異樣。

  手指頭有些隱隱作癢呢。

  蘇菜菜只覺得後腦勺一痛,眼前一黑,一陣天旋地轉就再次被他抱入懷裡,淚濕的小臉蛋被人狠狠按進兩團綿軟細滑的乳波裡,口鼻間盡是淡淡的藥香氣味和女人脂粉的香甜氣息,堵著蘇菜菜無法呼吸。她下意識地掙扎,但那人的力氣比鐵人還大,她未能掙脫分毫。

  「蘇兒,你的表情委實是太可愛了,這叫我怎麼忍心怎麼忍心吶……嗯哈……嗯……」

  宮玖只覺得心中軟成了一灘春水,迫不及待地將蘇菜菜的腦袋抱入乳波中肆意蹂躪著。

  肌膚相貼的感覺著實是令人滿足得嘆息。

  讓人又興奮又急不可耐。

  只想讓胸膛裡滿滿得快要逸出來的情愫找一個宣泄口。

  聽到宮玖嬌喘吁吁的媚吟。

  蘇菜菜的身子抖了抖。

  你特麼下次表達心中歡喜的方式能不能別總是拿她的臉蛋扣胸啊擦!

  「仙宮大人,仙宮大人,小虎不見了……」

  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

  「吱呀」一聲,木門被推開。

  岑婆婆焦急驚慌的表情,在看到房內的情景時,瞬間石化了。

  蘇菜菜趁著宮玖也愣住的當口,猛地從他胸前的兩波洶湧中抬起頭來。

  流著奔騰的熱淚。

  歇斯底裡道︰「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岑婆婆,你要聽我解釋吶!」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5-7-27 06:16 PM

第二十一章

  岑婆婆尷尬擺手︰「老婆子我什麼也沒有看到,什麼也沒有看到……」

  「不,岑婆婆,你聽我說……」蘇菜菜抓住岑婆婆的手,欲哭無淚道,「方才、方才是我不小心跌了一跤,撞到師父的身上,我們真的、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哦,是嗎?岑婆婆乾笑,那姿勢可真是跌得巧妙極了。

  宮玖笑吟吟地迎了出來,將蘇菜菜拎小雞一般拎了起來,攬到自己懷裡。

  眉眼含笑,問︰「老人家,你剛剛說什麼不見了?」

  岑婆婆拍了拍手,這才想起正事,連連急忙道︰「是小虎不見了,老婆子我把他放到搖籃裡,進灶房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再出來的時候,那搖籃裡就空無一人了,這可怎麼辦才好喲……」

  宮玖嗯了一聲,道︰「剛剛本宮的確是感覺到有外來氣息侵入到這個村落裡。」

  蘇菜菜驚恐問︰「難道是抓小孩吃的妖怪?」

  岑婆婆臉色一白。

  宮玖搖了搖頭︰「氣息太弱了,本宮感覺不到。就算是妖怪,想來也是一隻法力底下的妖怪。」

  岑婆婆忙道︰「那小虎現在究竟被帶到了那裡?」岑婆婆急得哭了起來,「老婆子我現在就只有小虎這一個盼頭了,要是他出了什麼事,那老婆子該怎麼活喲……」

  宮玖道︰「帶本宮去小虎失蹤的地方看看。」

  岑婆婆連連點頭,一行人來到主屋。

  主屋左側靠裡頭放置著一張空蕩的搖籃。

  宮玖凝神望去,咦了一聲,伸出修長的手指摸了摸那搖籃的扶手,繼而將指腹放到鼻下輕嗅一小口,低聲喃喃道︰「這氣息,似乎是在哪裡聞到過的。」又仔細地聞了聞,抬頭問岑婆婆,「這附近可有哪處種了一串紅?」

  「一串紅?」岑婆婆疑惑道,「這種花要在暖和的地方才能成活,這處山谷溫度偏低,一串紅是活不了的。」岑婆婆頓住,又道,「我想起來了,山谷外的小道上倒是野生野長了許多一串紅。」

  山谷上的小道……

  宮玖眯起了眼睛︰「是那個石像。」

  ***

  皓月初圓,暮雲飄散,華星明滅。

  山間涼風輕送,庭樹黑影,隱有紅花繁墜,清濃淺淡。

  「一、二、三,搬……再用點勁兒,小虎,馬上就要到入口了……」

  奶聲奶氣的童音傳來,輕飄飄的,像是隔著一層薄紗。

  山路一側,兩個還未及成人膝蓋高的半歲小童,正抬著一個石像,跌跌撞撞地往前面走著。那石像有馬車車輪大小,比兩個小娃娃都還要高上一個頭,因此就算是兩人合力,也依舊十分費勁兒。更何況其中一個藍衣娃娃,連路都走得不甚穩妥,更別談搬東西了。

  「吧嗒」一聲,藍衣娃娃摔倒在地,手掌磨出了血,大聲地哭了起來。

  另外一個紫衣娃娃連忙抱住藍衣娃娃,拍了拍他的背,奶聲奶氣地細聲安慰著︰「呼呼,小虎不疼哦……司童幫你吹吹,不疼哦……」一邊哄著,一邊拿出懷裡的小玉瓶,倒了幾滴淡紫色的液體在藍衣娃娃的掌心中,卻看眼前紫光瑩瑩,藍衣娃娃本來磨出了血的掌心變得光潔如玉。

  一點傷痕都沒有。

  與此同時,紫衣娃娃本來就有些透明的身體,變得更加透明了。

  紫衣娃娃鬆了一口氣,將小玉瓶重新放到懷裡,看了看自己手掌心,那裡憑空添了一處血痕,竟是和方才藍衣娃娃手心中的那一處傷寒一模一樣。

  不僅如此,若是仔細看,你會發現紫衣娃娃手心臉蛋上都是細細碎碎的傷痕,身上的衣服也是髒兮兮的,縫著大大小小的補丁。像極了一個漂亮的小乞丐。

  那張原本粉雕玉琢的小臉上,灰塵僕僕,帶著虛弱的笑容。

  「小虎,再試一次好不好……就一次,馬上就要到入口了……」

  藍衣服的小虎擦了擦眼淚,扁嘴,口齒不清道︰「好……試,司童,不哭……」

  紫衣娃娃將小虎扶了起來︰「司童沒哭啊,來吧,再試一次。」

  小虎伸出短短肥肥的小手,擦了擦司童根本就沒有淚水的小臉,執著道︰「司童,不哭……小虎,不疼……」

  紫衣娃娃笑︰「好好好,司童不哭……」

  小虎拍手,眉開眼笑︰「好,抬……」

  「我說……你們兩個沒用的小東西,需要本宮幫忙麼?」

  涼涼的聲音,像是山泉凝玉,暗自幽涼。

  宮玖一身紅衣瀟瀟,站在月光裡。

  「白天的時候,就看到你的身子已經透明得可以穿透陽光了,嘖嘖,現在怕是更虛弱了吧。」

  紫衣娃娃將小虎往身後一攬,小臉緊繃,警惕道︰「你是誰?怎麼會看得到我?」

  宮玖掩唇輕笑︰「現在的神明可真是一個比一個沒有出息了,瞧瞧你緊張的樣子。」宮玖拿眼尾掃了紫衣娃娃一眼,「本宮乃霧秋山疏月宮宮主,宮玖。」

  司童神色一鬆︰「原來是上界道友。」

  小虎伸出手臂,跌跌撞撞向宮玖撲來,咿咿呀呀道︰「姐姐……抱……」

  宮玖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急忙側身一躲,避過小虎的擁抱。

  「小虎,我的乖孫兒,奶奶終於找到你了。」後趕來的岑婆婆一把抱住小虎,泣不成聲道,「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呀?告訴奶奶,有沒有哪裡受傷了?」

  小虎搖了搖頭,肥嘟嘟的手指頭指著石像旁的司童道︰「是,司童……」

  岑婆婆看著小虎指著的那個地方,除了一座石像,什麼人都沒有。

  她遲疑道︰「小虎的意思是……那裡有個人?」

  小虎笑眯眯點頭。

  岑婆婆哭喪著臉看著宮玖道︰「這孩子該不會被夜鬼嚇壞了腦子吧?」

  蘇菜菜扯了扯宮玖的袖子,小聲道︰「為什麼小虎可以看到上神明?難道他是天生擁有慧靈根?」

  「慧靈根哪有這麼常見?」宮玖嗤笑了一聲,「司童是送子金童,素來喜好和男童一起玩耍,能夠給他們帶來智慧和勇氣,所以一歲以下的男童都可以看到他,並且和他一起玩耍過的小孩教一般小孩會聰明勇敢許多。所以小虎明明才半歲就可以說話走路,平常半歲的小孩站不起來。」

  蘇菜菜問︰「那小虎一歲以後就看不到司童了嗎?」

  司童聞言神色一黯,濃密漆黑的睫毛輕輕顫抖。

  宮玖看了司童一眼,勾唇道︰「何止是看不到,呵呵,大多數小童在一歲之後就會慢慢忘記司童,再也不會想起,小孩子的記憶能夠存留多久?你還要指望他們會永遠記住你麼?」

  蘇菜菜默,又問︰「司童身上怎麼有那麼多的傷,衣服也那麼破,他不是神明嗎?」

  司童窘迫地擦了擦臉上的灰塵,手足無措地站在石像旁。

  「還記得為師曾跟你說過的麼?神明是靠信仰而生,你看看他的身子,是不是半透明的?這說明凡人已經失去了對他的信仰,喏,你再看看他的石像,半點香火都沒有,衣服怎麼會不破?」

  宮玖下了定論︰「為師猜,不出一個月,這家伙就會因為沒有信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吧……」

  蘇菜菜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髒兮兮的小孩子。

  再過一個月,他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她澀聲道︰「那他把小虎弄到這裡來是為什麼?」

  「因為我想回家。」司童突然開口,聲音軟軟糯糯,十分好聽,「我是靠墨村人的信仰而生,墨村一直都是一個敬仰神明的村落,但是前些年,他們遭遇巨變,因而責怪神明無法庇佑他們,失去了對所有神明的信仰,不止是我一個人,還有許許多多的神明,都被他們捨棄了,我們被他們扔到神廟之外,或是一把大火燒盡,或是用石器砸毀……」

  司童低著腦袋,甕聲甕氣道︰「我不是不想庇佑他們,但是我的法力低微,無法保住他們……」

  「我沒有害他們,他們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把我扔到山谷外面,還砸我的石像,我身上的傷疤都是他們砸的,疼死了,每天想一次就疼一次。」司童抽抽噎噎地流著眼淚,「既然不相信我,為什麼還要創造我?既然創造了我,為什麼要砸我?為什麼不帶我走?」

  「凡人簡直最討厭了……」

  司童哇了一聲嚎啕大哭了起來。

  小虎看到司童哭了,他嘴一癟,也跟著乾嚎了起來。

  宮玖擰眉,捂住耳朵︰「吵死了吵死了,蘇兒,趕緊讓他們倆給本宮閉嘴!」

  岑婆婆哄著小虎,滿臉的慈祥和疼愛。

  司童偷偷看著小虎,臉上有著欣羨,眼中的淚水流得更加歡快了。

  突然一個軟軟的身子擁抱了他,司童一愣,眼淚立馬就止住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5-7-27 06:24 PM

第二十二章

  司童從來都沒有被人像現在這樣擁抱過。

  少女的身上帶著淡淡的水塘香氣,輕輕淺淺的,十分好聞。

  她的身體十分柔軟,如同暖陽般和煦溫柔,這令司童腦海中浮起一個陌生且熟悉的詞。

  娘親。

  司童沒有娘親。他活了許多年,但他永遠長不大,像他這樣大小的孩子都有娘親。受了傷有娘親哄,餓了有娘親餵,天冷了娘親會做新衣服。

  哦,他已經很久沒有新衣服穿了。

  司童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地環住少女的背。

  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抖。

  心臟砰砰亂跳,用盡全力留住這像是娘親的氣息。

  這是第一個擁抱他的大人呢。

  司童覺得很幸福。

  曾經許多次,他嘗試著擁抱那些看不到他真身的孩子母親,他十分渴望被母親摟在懷裡溫柔地對待,但他的手臂卻像是影子一般穿過了她們的身體,除了空氣,他什麼都沒有留住。

  司童將小腦袋深深埋到少女的懷裡,貪婪地汲取著她身上的溫柔。

  盡管,他知道,這溫柔不會太長。

  蘇菜菜柔聲道︰「不是說要回家嗎?我幫你抬你的石像好不好?」

  「好——」司童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哭腔,卻沒有絲毫要放手的意思,依舊死死抱住蘇菜菜的背不撒手。蘇菜菜見他如此,心中柔腸百結,低下腦袋,將懷中的司童抱得更緊了。

  「我說……你們兩個,抱得也夠久了吧……」宮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上面兩步就要扯起蘇菜菜,卻被岑婆婆伸手攔住,她的手堪堪停到宮玖胸前半寸近的地方,宮玖旋身一轉,面色冷了下來,擰眉對岑婆婆道,「本宮說過,不喜歡任何人觸踫本宮,你莫非是聾了嗎?」

  岑婆婆笑道︰「仙宮大人莫動氣莫動氣,雖然老身看不到你們口中所說的神明,但那蘇兒姑娘現在想必正抱著那神明吧……」

  「是又如何?」宮玖不耐煩道。

  岑婆婆拍了拍懷中小虎的背,慈祥道︰「就是因為不知道那神明究竟是什麼樣子的,老婆子眼中就只有蘇兒姑娘一個人,仙宮大人難道不覺得蘇兒姑娘現在更需要這個擁抱嗎?」

  宮玖一愣,看向蘇菜菜。

  那綠衣服的少女半跪著,將紫衣服的司童緊緊抱在懷裡,縴細瘦弱的身子緊繃著,像是一個拉到極致的彎弓,努力在克制著什麼快要溢滿的情緒。

  似乎……說得沒錯呢。

  小丫頭現在需要一個擁抱。

  宮玖嗤了一聲,不滿道︰「平時本宮揉一揉就掙扎得要命,怎麼這會兒又喜歡和人抱作一團了?那個軟不拉幾的團子有什麼好抱的,怎麼及得上本宮身嬌體柔,真是沒眼光……」

  宮玖哼了一聲。

  卻是再也沒上前打斷他們。

  月至華梢的時候,一行人終於回到墨村。

  蘇菜菜氣喘吁吁地將石像搬到岑婆婆的院子裡,癱在地上,累得苟延殘喘。

  司童身子小,剛及她的膝蓋,兩個人合抬一個石像著實是有些困難。本來是想讓宮玖幫忙的,但那妖孽嘴巴一撇,厭惡道︰「竟然這麼喜歡抱司童,那你就一個人抱個夠,還喊為師做什麼?」

  於是在司童乞求的目光下。

  蘇菜菜只好打腫臉充胖子,雄赳赳,氣昂昂,一個人將石像搬了回來。

  那石像看著不重,但幾里山路走下來,還是極為吃力的。

  蘇菜菜淚流滿面。早知道當初就不該多管閑事。

  司童跪到蘇菜菜旁邊,揪住袖子的衣角,替蘇菜菜擦了擦汗,奶聲奶氣道︰「菜菜,謝謝你。」

  蘇菜菜立馬撿起大姐姐的光輝,拍了拍胸脯︰「小意思,再來二十個,我也搬得了。」

  宮玖涼涼道︰「司童不是說,那山路上還有許許多多像他這樣被村民遺棄的石像麼?你倒是意思意思,再搬十幾二十幾個回來呀?」

  蘇菜菜面色僵硬,乾笑道︰「師父又說笑了。」

  宮玖冷哼道︰「你眼中還有我這個師父嗎?」

  蘇菜菜忙不迭點頭︰「自然吶,我眼中除了師父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宮玖的臉色這才好看一點,哼了一聲︰「盡會說些甜言蜜語哄為師開心。」

  蘇菜菜暗自翻了個白眼。

  有時候覺得宮玖十分孩子氣,喜怒易變,但卻十分好哄。

  拿哄女人的那一套哄哄他,決計有用。

  蘇菜菜想到一事,問司童︰「你是怎麼進村抓走小虎的?竟然你的身子可以進來,為什麼石像不可以?」

  司童摸了摸石像,小大人般嘆息道︰「這石像就像是傳送石一般,可以把我帶到附近任何小孩的床頭,抱走他們。他跟了許多年,不僅可以傳送,還可以收取村民們進貢的香火。」

  蘇菜菜問︰「是不是我燒點衣服給你,你就可以換新衣服了?」

  司童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蘇菜菜向岑婆婆說明了一切,找了幾套小虎的衣服,拿著小火盆,有模有樣地在石像面前燒了起來,宮玖瞪了蘇菜菜一眼,氣呼呼地甩袖離開。蘇菜菜又在石像面前點了三炷香,不消片刻,司童身上的衣服就煥然一新,連臉上身上髒兮兮的痕跡也都沒有了。

  粉雕玉琢的小乞丐瞬間變成錦衣玉袍的玉娃娃。

  司童扯了扯衣角,有些羞赧地站到蘇菜菜面前,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的新衣服。

  蘇菜菜忍不住捏了一把司童的小臉︰「小家伙挺俊的嘛……」

  司童抱住蘇菜菜的手,有些難以啟齒道︰「菜菜,我可不可以偷偷、偷偷喊你一聲娘?一聲就好……」他水娃娃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著蘇菜菜的表情,生怕她拒絕似的,立馬又改口道,「要是不願意就算了,我,我……」司童垂下腦袋,悶悶道,「我隨便說說的……」

  蘇菜菜一愣,笑道︰「喊就喊唄,白收了一個大胖小子我還賺了呢。」

  司童歡呼一聲,雀躍地撲到蘇菜菜的懷裡,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娘,彷彿還不夠味似的,整個腦袋都埋進了她柔軟的懷抱裡,軟軟糯糯地呼喚著︰「娘……娘……嘻嘻,司童終於也有娘了……」

  言語中說不出的滿足和幸福。

  蘇菜菜只覺得胸前有滾燙的液體浸濕了薄衫。

  小家伙,哭了呢。

  蘇菜菜眉開眼笑道︰「誒,誒,為娘的乖兒子……」

  司童將她抱得更緊了。

  良久,司童才微微平復心情。

  他甕聲甕氣地喊著她的名字︰「菜菜……」

  「嗯?」

  「謝謝你。」

  「……笨吶,哪有神明感謝凡人的道理。」

  ***

  翌日,天朗氣清,暖陽融融。

  宮玖提議離開,並且態度強硬,任岑婆婆再怎麼挽留也留不住。

  蘇菜菜問司童︰「要不要和我們一起離開?我們霧秋山上有很多像你這樣有法力的小孩,他們是小妖怪,你如果來的話,一定會很受歡迎,有很多小伙伴。」

  宮玖擰著眉頭︰「就這麼捨不得這牙都沒長齊的小家伙?他有什麼好的?」

  蘇菜菜不吭聲,只覺得宮玖今天脾氣又見長了。

  識時務者為俊杰。

  她還是少開口的好。

  宮玖又哼了哼,涼涼道︰「更何況人家根本就不會領你的情。」

  蘇菜菜疑惑地看著宮玖。

  宮玖抬了抬下巴︰「大多數神明都是喜歡和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混居在一起的,他們喜歡凡人身上乾淨的氣息,喜歡像凡人那般生活。我們霧秋山一群修道的,他們定然不喜。」

  司童內疚道︰「對不起,菜菜,我還是想要留在這裡。是他們創造了我,我要守著他們。」

  那些弱小的人類,雖然會一遍又一遍地忘記他。

  但,只要他還記得他們就夠了。

  看著他們慢慢長大,成親,生子,就好像自己也完成了這樣的人生。

  蘇菜菜點了點頭,道︰「這樣也好,我已經和墨長老說了你們的情況,他們會陸續修復原來的石像,重新給你們建造一個神廟來,這樣你就不會再挨餓沒有衣服穿了。」

  「行了行了,咱們趕緊趕路了,等到午時太陽熱起來,為師就又走不動路了。」

  「不等等五師兄和我們一道走嗎?」蘇菜菜問。

  「他應該不會再回霧秋山了吧。」宮玖道,「這裡的生活這樣安逸,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只要有人嘗過這樣子的滋味,應該不會再想要重新回到那個清心寡欲修道復仇的世界裡吧。」

  蘇菜菜問︰「既然這裡的生活這樣安逸,那師父為什麼不喜歡這裡呢?」

  宮玖掩唇低笑,笑得傾城傾國︰「笑話,為師這樣美貌的容顏,怎麼可能適合安逸的生活?」

  蘇菜菜撇了撇嘴。

  又不是你自己的皮子,天天賣弄也不覺得臉臊。

  和岑婆婆告別之後,宮玖和蘇菜菜一同出了山谷。

  秋山眉黛,平蕪綠染。

  竄紅潑灑點綴,風暖搖曳草燻。

  一紅一綠兩道影子慢悠悠地走在山間小路上。

  一道黑影陡然間追了上去。

  蘇菜菜驚訝道︰「五師兄,你怎麼也出來了?不和墨長老一起生活嗎?」

  辭雪一身黑衣,長身玉立,並不理會蘇菜菜。

  他抱劍,向宮玖道︰「師父,徒兒同樣不適合安逸。」

  宮玖紅唇微翹︰「這倒是有趣,墨族的孩子,竟然也出了一個好征伐的異類。」他笑盈盈地看著辭雪,眯起眼睛道,「既然你這麼嚮往刀光劍影的生活,那便繼續跟著吧。辭雪,記住,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要記住現在的念頭,一直走下去。」

  無謂報仇,只為江湖,為一條不安逸的路。

  走下去。

  辭雪恭敬道︰「徒兒謹記於心。」

  一紅一綠一黑,漸漸消失在山谷中。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5-7-27 06:38 PM

第二十三章

  蘇菜菜未習辟榖,時至中午,肚子餓得咕咕直叫,一行人來到城中的客棧準備用膳,卻不想,在半路上遇到了豐時今。那個擁有神明耳瑞的豐半仙。

  才幾天不見,豐時今此刻憔悴得像是大病了一場似的,精神恍惚,面色蒼白。

  若不是他開口呼喚宮玖,蘇菜菜都沒有認出他來。

  豐時今拱手作輯︰「不知仙宮大人能否告知小生,耳瑞如今下落幾何?是死是活?會不會……」豐時今臉色一黯,抖著唇角道,「……會不會已經消失了?」

  宮玖眯著眼睛道︰「問本宮作甚?她不是一直跟著你嗎?」

  豐時今垂下了頭,臉色蒼白︰「前些天,小生和她吵架,一氣之下說了不該說的話,之後,她便消失了,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豐時今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苦笑道,「我這隻耳朵怕是也要聾了吧,這些天已經開始化苞流膿了,一直有液體流出來。聽聞仙宮大人曾經說過,耳瑞一旦離開宿主,宿主的耳朵便會作聾,小生只想在最後幾天,聽聽耳瑞的聲音。」

  蘇菜菜忍不住問︰「你跟她說了什麼話,耳瑞那麼有耐心,竟然會被你氣走?」

  豐時今握緊拳頭,懊悔不已︰「那日母親病情惡化,咳出了血來,我心情鬱結,而她卻還一直嘰嘰喳喳地吵個不停,我被她吵得煩了,於是……大概是說了我非常討厭你如果不是擔心耳朵會聾我早就受不了把你趕走之類的話……」

  這也忒傷人了點。蘇菜菜替耳瑞難過。

  「那就是你活該了,耳瑞分明是在安慰你。」蘇菜菜哼了聲。

  豐時今苦笑道︰「說來也奇怪,平時總是嫌她吵嫌她鬧恨不得讓她一輩子說不了話,可是如今耳根子清淨了,又開始想念她和絮絮叨叨的日子來,大概……」

  豐時今眼睫輕顫︰「大概……是習慣了吧。」

  就好像世界本就該是那樣吵鬧似的,她走了,世界也失聲了一般。

  宮玖心中一動。

  習慣麼……

  凡人還真是喜歡被時間迷惑呢。

  宮玖掃了蘇菜菜一眼。

  蘇菜菜被他盯得莫名其妙,捂緊自己的皮子。

  特麼的妖孽你又想做什麼……

  宮玖紅唇輕啟,對豐時今道︰「你的耳瑞並沒有換宿主,據古書記載,但凡耳瑞離開宿主之後,宿主的耳朵便會如同轟鳴一般,處處作痛,直到耳朵承受不住轟鳴的聲音,方才失聰。」

  「沒有換宿主?」豐時今一愣︰「那會不會她是離家出走了,會不會是不再住在耳朵裡了?」

  宮玖輕笑道︰「耳瑞若是不住在耳朵裡,那還叫什麼耳瑞?」

  豐時今瞪大眼睛︰「仙宮大人的意思是?」

  蘇菜菜忍不住道︰「意思就是,耳瑞分明還住在你的耳朵裡。」

  豐時今道︰「可是小生已經許多天沒有聽她開口講話了。她怎麼可能待在耳朵裡一句話都不吭聲?平時少說了一句八卦就會要了她的命。」

  蘇菜菜挺胸驕傲道︰「千萬不要小瞧了每個月流血七天不止,還存活在這個世界的女人,她們可是為了目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宮玖古怪地掃了蘇菜菜一眼,咳了聲︰「蘇兒,耳瑞並沒有葵水。」

  哦,是嗎?

  蘇菜菜尷尬道︰「反正我就是那麼個意思,你們明白就好。」

  豐時今退後幾步,喃喃道︰「這麼說來,她……她還在我耳朵裡?」

  宮玖笑眯眯地點頭。

  豐時今側耳,試著喊了一聲︰「耳瑞?」

  耳朵裡一點回應的聲音都沒有,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似的,流膿不止,連自己的聲音都聽得像是井底水窪的回聲,隔著一層膜,聽得不甚清楚,模模糊糊的。

  但似乎有什麼奇怪的水聲。

  豐時今聲音軟了下來,柔柔道︰「小耳朵,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有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你不是說最討厭我的嗎?如果不是擔心耳朵會聾掉早就把我趕走的嗎?現在又和我說話做什麼?我才不要理你個壞蛋!討厭死了!」

  豐時今鬆了一口氣︰「沒有走就好,沒有走就好……」

  「哼,你少得意,我現在就離家出走,再也不想再看到你了!」耳瑞氣呼呼的聲音傳來,豐時今只覺得耳蝸處有些作癢,水聲泠泠,似乎有什麼東西正要慢吞吞地爬出來,豐時今心中一驚,連忙伸出手掌去接,「到我手中來,這裡離地面高,小心摔著了。」

  「我才不要你管!你少管我的事!」耳瑞怒氣沖沖道。

  她渾身濕噠噠的,像是在池塘裡跌過一道似的,從上到下都濕透了,她紅著眼睛從耳蝸裡鑽出來,慢吞吞地抱住耳廓往下面滑,側著腦袋,偷偷往地上看了一眼,頭暈眼花,目眩神迷,立馬嚇得掉在豐時今的手掌上,抱著腦袋直嚷嚷著︰「哎呀媽呀,怎麼這麼高啊……」

  豐時今將手掌平鋪,放到自己的眼前。

  看著掌心中皺皺巴巴濕漉漉的耳瑞,他擰眉道︰「怎麼濕成這樣了?」

  耳瑞聽到他溫柔關懷的聲音,鼻頭一酸,眼淚又流了下來。

  她兩手捧著臉,哭得很大聲,聲音尖尖細細,刺耳得很︰「不是說討厭我嗎?現在又來關心我做什麼?是不是擔心你的耳朵會聾?放心,我死了你也不會聾的,你就讓我淹死在裡頭好了!」

  豐時今焦急解釋道︰「我那都是氣話,我怎麼會討厭你呢?」

  耳瑞哭聲一停,揉了揉眼睛︰「真的……真的不討厭我嗎?」

  豐時今點了點頭︰「不討厭。」

  「是不是因為怕耳朵聾了,所以才這樣騙我?」耳瑞扁嘴欲哭。

  「當然不是。在你眼中,我是這樣的人嗎?」

  耳瑞擦乾了臉上的淚水,紅著小臉道︰「即使我每天都會控制不住地吵你,會嘰嘰喳喳講個不停,說你不怎麼喜歡的八卦,纏著你給我講故事,你也……你也不討厭我嗎?」

  豐時今伸出手指頭摸了摸耳瑞的腦袋。

  含笑道︰「不討厭,一點都不討厭。」

  耳瑞肩頭一顫,瞪大了一雙哭得紅通通的眼睛,怔怔地盯著那雙溫柔的黑眼睛。

  那裡面的柔情像是潮水一般可以將她溺斃。

  「那你、那你早說嘛……」耳瑞在他手心中站了起來,細著嗓子嘰嘰喳喳講個不停,「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我都憋壞了,那個木槐村村東的葉寡婦又去勾搭了村西楊嬌嬌的相公了,西崽村白香家的三隻老母雞是鄰居偷的,蕪山後頭捕獵的獸井裡昨天掉進去了一個人,還有城中的那易家大小姐,她每天喝的湯藥裡都有她家相公親手下的慢性毒藥,她爹爹也是因為這種藥死的呢……」

  豐時今細細地聽著,以前覺得這尖尖細細的聲音十分扎耳,但如今聽著卻覺得甚是想念。

  耳瑞一邊邁著步子,一邊扒著指頭數著事情,將這幾天憋著的八卦全部一股腦兒地告訴他。

  臉上的表情生動活潑,眉飛色舞,鮮活至極。

  豐時今心滿意足地想,或許這樣吵吵鬧鬧地過完一生也不錯。

  他問她︰「這些天你一直不說話是怎麼活過來的?」

  耳瑞撅著嘴巴道︰「所以我就一直哭嘛,哭著哭著就忘記要說話了。」

  她絞了絞下身的衣角,稀稀拉拉的水珠子往下落︰「你看你看,都是我的眼淚呢!」

  「小耳朵,要是以後我又口不擇言說了一些讓你討厭的話,你千萬不要生氣,那一定是騙你的。我不能保證以後會不會又向你發脾氣,但我能保證,我一點都不討厭你。」

  豐時今拿嘴唇踫了耳瑞的腦袋一下。

  柔聲道︰「我其實,非常喜歡你呢,小耳朵。」

  「哦……哦哦……」耳瑞被他的嘴唇親得猛地向後一仰,摔到手心中,她眼神閃躲,不敢看豐時今溫柔得掐得出水來的眼睛,通紅著小臉,左看右看,結結巴巴道,「我知、知道了。」

  「嘖嘖,還真是甜蜜得令人嫉妒了。」

  宮玖涼涼的聲音,不合時宜地插了進來。

  他挑了挑眉,對耳瑞道︰「向你打聽件事,這如今天下最美麗的女人在哪裡?」

  耳瑞想都不想,直接道︰「自然是政遠帝的寵姬錦姒了,據說她美到百花都地凋盡了呢。」

  宮玖道︰「本宮打不過國師末年,換一個美人。」

  蘇菜菜一直都很奇怪,為什麼宮玖一直說自己打不過國師末年。

  他們又不曾比劃過。

  這會兒,突然靈光一閃。

  這妖孽該不會真的曾經找過寵姬錦姒想要扒人家身上的美人皮結果和國師末年過招了吧?

  蘇菜菜嘴角抽了抽。

  依他這麼個愛美且招搖的性子,說不定這個假設真的成立。

  耳瑞道︰「那易家的大小姐就是一個一等一的美人,只可惜快要死掉了。」

  宮玖擊掌笑道︰「快要死掉的正好,省的本宮動手,毀了陰德。」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5-7-28 10:10 AM

第二十四章

  蘇菜菜撇嘴道︰「你扒了人家那麼多死人皮,讓人死無全屍,這會兒倒想起損陰德了?」

  宮玖道︰「紅顏枯骨,諸法色相,都乃身外之物,人死後靈魂跌入輪回,而其身外之物都歸於塵土,不受天道制衡,與其讓美玉蒙塵明珠掩灰,還不如讓為師拾掇拾掇穿在身上,物盡其用,明珠生輝。這並未妨礙其他修行,想必天道也不會過多怪罪為師。」

  蘇菜菜理直氣壯道︰「那你還一直說要扒了我的皮,我又沒死,你就不怕殺人有損陰德嗎?」

  宮玖慢條斯理道︰「這世上有陰德,自然也有福報,偶爾因為為師死去的那些人,為師只當是抵消了為師這些年行善積德攢下來的福報。」宮玖嘆了一口氣,「這大概也是為師為什麼修了這麼多年也一直沒有修成上仙的原因吧……」

  他蹲下身子,伸出縴縴玉手,拔了幾株長在牆角縫隙的野草。

  攤開手心。

  那原本綠油油的嫩草在他手中瞬間變得灰敗暗黑,毫無生氣。

  清風微拂,那株野草的殘骸,灰飛煙滅在空中。

  宮玖拍了拍手,將手中的灰燼散落,他妖媚地眯起了眼睛,自艾自憐道,「沒辦法吶,為師這副滿身是毒的身子,總是會不小心弄死幾個觸踫為師的人,真是可憐呢……不過,這些都是命。」

  宮玖漆黑妖嬈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蘇菜菜。

  「那些注定會發生的事情,修行者稱之為天道,蘇兒,我們誰也逃不過天道,就像你注定會附身在蘇采兒身上,而為師注定會遇見不受我渾身毒氣影響的你。」

  蘇菜菜不服氣道︰「不,這不是天道,就好像方才那株草,它本不用死,是你故意去拔它,所以它才會灰飛煙滅,這不是天道,是人心,你分明是故意的。」

  宮玖輕笑了起來,摸了摸蘇菜菜的腦袋。

  「傻孩子,你說的這些,這就是天道呀。」

  紅唇輕翹,人面桃花,低語如同花下冷香彌漫纏繞。

  「天道注定為師會在那一刻,那一秒,那一瞬,起那樣的心思,結束它的生命,那些偶爾因為為師頓生的心思而死去的那些亡靈,都是因為天道。」

  蘇菜菜握拳道︰「那如果說易家小姐如今並未快死掉,你會因為你的天道去殺了她嗎?」

  宮玖眯眼道︰「為師自然不會動手殺了她。」

  蘇菜菜剛剛鬆了一口氣,卻聽得宮玖慢悠悠道︰「但為師會想方設法,讓她死,或是借刀殺人,或是令其自盡,為師想要的不過是那樣一個結果,過程如何,終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那張皮子,最後一定會出現在為師手中,穿在為師身上。」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蘇菜菜眼神一黯,總覺得自己就是下一個易家小姐。

  察覺到小傢伙又露出那樣一副不討他喜歡的模樣,宮玖心中陡然間騰起一股莫名的煩躁。

  挑起蘇菜菜白淨的小下巴。

  他不悅道︰「這麼怕為師做什麼?為師說了,只要你乖乖的,哄為師開心,為師就不會踫你的。」他頓住,又柔聲道,「乖,笑一個給為師看看。」

  蘇菜菜嘴角扯了扯,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

  宮玖輕笑著拍了拍蘇菜菜的臉︰「這才是為師的乖蘇兒。」

  辭雪抱劍而立,彷彿置身事外,稀釋著他微薄的存在感。

  不染縴塵,亙古佇立。

  ***

  一行人來到易府,從耳瑞那裡了解到,易家是城中首富,幾乎半條街的店面都是他們易家的,而易家老爺極為寵妻,夫人難產生下易家大小姐易芝君之後就死了,易家老爺也沒有續弦,既當爹又當娘地將易芝君養大,寵愛至極,但凡易芝君生辰,易家所有胭脂、綢緞、飯莊都會免費待客,城中百姓皆受易芝君福澤,因而就算她如今已嫁做人婦,眾人見到她也依舊喚她易家大小姐。

  獨一無二,眾星捧月的大小姐。

  易府門口貼了一張告示,周圍熙熙攘攘圍了一遭百姓,七嘴八舌地開始議論著。

  「易家大小姐的病情又惡化了嗎?這怎麼又開始向民間招收神醫大夫了呢?」

  「這都拖了兩年了,據說易老爺當初也是因為這個病過世的呢。」

  「易家相公真是個痴情的,若是攤在其他入贅的相公那裡,想必早就置易家大小姐的病情與不顧,拿著易家大筆的遺產逍遙快活了去吧。」

  三年前,易家招選上門女婿,多少名門公子鄉紳富賈不顧入贅賤名趨之若鶩。

  那時候易芝君的芳名早已名揚千里,遠近皆聞,其姿容絕色,蕙質蘭心,驚才絕艷,世無其二,就連忠王御謙也曾拜倒在易芝君的石榴裙下,並願意為她散去妻妾,蘭房肆意,獨寵她一人。

  可偏偏易芝君最後卻看上了一個不起眼的窮酸書生,傅寧遠。

  傅寧遠以一首《鳳求凰》真情意切,打動了易芝君,兩人結為連理,羨煞旁人。

  世人皆道傅寧遠好命,娶了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坐擁易家千里財產,定是上輩子修來的福。

  那首深摯纏綿的《鳳求凰》也因此傳作佳話。

  鳳歌一曲,凰落其梢。

  同心結締,齊翼飛揚。

  蘇菜菜想起耳瑞的話,後齒生涼。

  這易芝君身上的毒,分明就是她相公親自下的。

  甚至易芝君的爹爹也是因為這種毒藥逝世的。

  這哪裡是流芳百世的佳話,分明就是富家千金養了一匹吃人的白眼狼。

  蘇菜菜哼道︰「傅寧遠這人,場面功夫倒是做得不錯,竟然沒有一個人看出他的狼子野心嗎?」

  宮玖盯著易府上方的天空出神。

  陡然輕笑︰「呵呵,真是沒想到,竟然在這兒還會遇到老熟人。」

  蘇菜菜問︰「師父認識這易家的人?」

  「這易家與我何干?」宮玖搖頭,似乎有些懷念︰「那家伙是一隻獸,嗜虐獸,雌獸以女子郁結苦悶的情愫為食,最喜世間情殤之事,常附著在為情所困的女子身上,會因為其被虐待而興奮,嗜虐獸會慢慢掏空寄主的精氣靈魂,至其死亡,而寄主也會因為嗜虐獸的嗜虐情緒感染,變得消極萎靡,渴望被心上人更誅心的對待,虐身虐心,直至心死如灰,嗜虐獸饜足,寄主方可死亡。」

  蘇菜菜菊花一緊︰「這嗜虐獸難道是抖M?」

  宮玖疑惑道︰「抖矮牧是何物?」

  蘇菜菜咽了咽口水道︰「遭受鞭打、捆綁、羞辱或受到其他虐待可以得到性興奮或樂趣的人。」

  宮玖一愣,神色微妙地看了蘇菜菜一眼︰「蘇兒怎會對此類生靈有所了解?」

  蘇菜菜乾笑道︰「是、是三師兄告訴我的。」

  宮玖臉色沉了下來︰「以後,離你三師兄遠一些。」他想了想,狹長的鳳眸眯起起來,又道,「不過這鞭打捆綁似乎聽起來挺有意思的樣子,不如蘇兒,我們哪天試試?」

  ……自作孽不可活。

  擦擦擦,她為什麼要多嘴?為什麼要多嘴?!蘇菜菜痛哭流涕。

  宮玖寵溺地摸了摸蘇菜菜的腦袋,解釋道︰「嗜虐獸和你口中所說的抖矮牧有所不同,雌獸本身極為怕疼,一點傷口就可能要了她的命,她不喜歡被虐待,只不過是喜歡吞噬這種被虐待而產生的情愫而已,嗜虐獸感覺不到愛和希望,所以她們從來不笑,從來都不快樂。」

  蘇菜菜神色古怪地看了宮玖一眼︰「師父怎麼認識如此奇怪的獸?」

  宮玖笑眯眯道︰「說起來,這嗜虐獸也算得上是為師的老幫手了,她幫助為師虐死了好幾個絕色美人,就好比為師身上這身皮子,就是嗜虐獸虐死了人之後,為師扒的皮。」

  果然變態和變態才會成為好朋友。蘇菜菜痛心疾首。

  宮玖道︰「走,我們進去。」

  蘇菜菜問︰「去哪兒?」

  「自然是這易府,做美人囊要取最新鮮的皮子,超過三天皮子硬了之後再扒下來就不好繪妝了,披在身上也會不舒服。」宮玖揉了揉自己的胸,「嘖嘖,好像有些鬆了呢。」

  蘇菜菜道︰「這易家小姐不還沒死嘛,你現在進去做什麼?」

  宮玖敲了敲蘇菜菜的腦袋︰「那嗜虐獸雖然本身怕痛,但卻從來都不會大意地引導寄主情愫讓其作出自虐的事情來,我上上次看中一套好皮子就是被這嗜虐獸摧殘用燈盞熱油毀了容,當真可惜極了。」

  蘇菜菜驚恐道︰「要是我進去了,那嗜虐獸附身到我身上了怎麼辦?」

  宮玖笑眯眯道︰「那就等她玩死你之後,為師再來扒你的皮嘛……」

  你那一副迫不及待躍躍欲試的表情是想怎樣?!蘇菜菜老淚縱橫。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15-7-28 10:16 AM

第二十五章

  宮玖揭了告示,僕人直勾勾地看著宮玖胸前兩團波濤蕩漾的綿軟,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辭雪冷冷地咳了一聲,僕人才回過神來,宮玖表明來歷,僕人立馬收起痴迷的眼神,惶恐道︰「原來是上界的仙宮大人,小的眼拙了,望仙宮大人見諒。」

  上界在民間等同於仙界,上界修行之人也頗受老百姓們尊崇敬畏。

  僕人恭恭敬敬地將三人請到內院等候,不到一會兒,易家如今的主人傅寧遠急忙趕來。

  蘇菜菜本以為傅寧遠會是一個陰鬱涼薄之人,卻不想此人眉若朗星,溫潤如玉,渾身洋溢著一種書生才有的書卷氣息,簡直和耳瑞口中的白眼狼判做兩人。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豬八戒也很善良。蘇菜菜默默腹誹。

  傅寧遠看到宮玖先是一呆,但到底是在商場摸爬滾打歷練了兩年的人,不過一秒,又恢復常色,拱手作輯道︰「小生拜會仙宮大人。」抬頭,面色急切,「仙宮大人真的可以救我娘子嗎?」

  眼中的情深意切,綿情款款,演得跟真的似的。

  如果不是耳瑞早就將實情告訴了他們,恐怕蘇菜菜現在一定會被他的深情所打動。

  宮玖擺手道︰「先帶本宮去見見你娘子,本宮才可下定斷。」

  傅寧遠略一沉吟,看了辭雪一眼,躊躇道︰「娘子病容臥榻,不便見外男,這……」

  「無礙……」宮玖對辭雪道,「你在門外候著,不要進去打擾易小姐靜養。」

  「是。」辭雪應了一聲。

  蘇菜菜在心中張牙舞爪︰沒眼識的狼崽子,這紅衣服的妖孽也是外男吶!外男吶!

  彷彿知道蘇菜菜在想什麼似的,宮玖唇角微翹,一把將張牙舞爪的蘇菜菜攬在懷裡,摟著她縴細的腰肢,硬生生地拖進了易芝君的閨房。

  瑩白紗幔重重掩印,檀香清幽徐徐,淡煙裊裊纏繞蔓延升騰。

  屋內的擺設極盡奢華,輕薄透光的瑩白落地絲帳,帳繩墜有翡翠勾水晶碧朱金色流蘇,地板是上好的硫石黑玉鋪就而成,光可鑒人,平整細膩,珊瑚七寶屏風之後是花梨木雕彩鳳呈祥瓖浮紋琉璃圓木桌,桌上一鼎青銅白鶴檀香爐,仙鶴壺嘴逸出輕煙幾絲如許。

  紅底金色妝花輕紗床幔,紗帳用碧玉金鉤勾住,四周以蓮花紋流甦裝飾,層層疊疊,如同漾開的百花盛宴。帳頂是一朵招搖明媚的牡丹花,金色質地,雕琢精細。

  床上躺著一個唇無血色病容枯槁的美人。

  ……土、土豪,我們做噴油吧!蘇菜菜熱淚盈眶地撲上去,握住病美人的手。

  宮玖眯著眼睛,用打量瓷器的眼神上上下下掃了易芝君一眼。

  這女人生得眉目如畫,膚如凝脂,姿容姣好,盡管如今病容懨懨,也難掩其麗色。

  嗯,是套不錯的美人囊。

  得到這個結論之後,宮玖眸光下移,落到蘇菜菜緊緊握住易芝君的手上。

  眸色一沉。

  「蘇兒,你是嫌你的日子過得太悠閑了所以想要提前結束這毫無意義的人生麼?」宮玖的嗓音像是冬日裡結冰的山泉,泠泠含冰,令人腳根生寒。

  蘇菜菜精神抖擻︰「徒兒不敢!徒兒不敢!」

  「那你還不快給為師滾過來,抓著易小姐的手不放做什麼?你也想像她那樣臥床不醒嗎?別的為師可能滿足不了你,但單單就臥床不醒這項而言,為師絕對讓你滿意。」宮玖冷聲哼道。

  蘇菜菜虎軀一震,立馬嚇得屁滾尿流爬到宮玖身後。

  淚眼婆娑。

  這妖孽的脾氣如此暴躁。

  難道是月經不調?

  擦。

  宮玖見她露出這驚慌失措的樣子,方才愜意地舒了口氣。

  細長的眉目舒展開來。

  撫摸貓兒一般摸了摸蘇菜菜毛茸茸的腦袋,神色溫柔,嗓音涼涼道︰「哼,要是再讓為師看到你亂摸東西,小心為師砍了你這雙漂亮的小爪子,聽明白了嗎?」

  蘇菜菜一臉惶恐︰「聽、聽到了。」

  宮玖又哼了一聲,這才縴手翻轉,從左手紅衣廣袖中飛射出一道細細的紅繩,扣在易芝君的手腕上,繩子被拉得筆直,宮玖伸出右手,放在那道紅繩上,細細地把脈著。

  片刻,收了紅繩,對傅寧遠道︰「油盡燈枯,約莫還有一個星期可活了。」

  傅寧遠一愣,蘇菜菜抬頭去看,竟然也分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到底是欣喜還是難過。

  宮玖掃了他一眼,繼續道︰「若是本宮坐鎮,興許還可以多活幾天。」

  「那就有勞仙宮大人了。」傅寧遠作輯道。

  宮玖點了點頭,對傅寧遠道︰「你先出去,本宮要施法將尊夫人體內的污穢之氣先排出來,其他人在場,此法難以施展,在外等候便可。」

  待傅寧遠離開,關上了房門,蘇菜菜小心翼翼問︰「師父,這易小姐真的只有一個星期可活了嗎?」

  宮玖哼了一聲︰「若是嗜虐獸還在她體內這樣搗騰掏空她,一個星期都是長的。」

  話畢,他雙手在胸前掐了一個決,淡淡的金光肆意閃爍,食指中指二指並攏高抬,將指尖上的光芒打到易芝君光潔的額頭上,卻看那易芝君渾身一顫,猛地睜開眼睛。

  宮玖收勢,笑眯眯地向易芝君打招呼︰「同歸,好久不見。」

  易芝君看到宮玖,眸中充滿恐慌。

  她眼眶一紅,迅速積聚淚水,哭哭啼啼道︰「宮玖,你又來做什麼?」

  蘇菜菜眼巴巴問︰「師父,你對她做了什麼?她怎麼這麼怕你?」

  宮玖道︰「現在和我們說話的人不是易芝君本體,而是寄身在她身上的嗜虐獸,嗜虐獸平時說話的時候就是這樣,眼中常含淚水,充滿恐慌和敵意,這種獸覺得全世界都會殘害她,面對危險的時候,一邊感到害怕,一邊又覺得興奮,迫不及待想要被更殘忍粗暴的對待,你看看她的眼神,明明流著眼淚卻又亢奮燃起火花呢,冰與火的踫撞,是不是很漂亮?」

  蘇菜菜默。師父你的語氣很變態噢。

  易芝君,噢,不,應該是說嗜虐獸。嗜虐獸收了眼淚,看了蘇菜菜一眼︰「這位是……」

  宮玖攬著蘇菜菜的腰肢,笑眯眯道︰「本宮新收的小徒弟,表情很有趣對吧?」

  嗜虐獸仔仔細細地打量了蘇菜菜的臉,喃喃道︰「她身上也有絕望的氣息,雖然不是情殤,但也很好吃的樣子……啊,不行,我得忍住,易芝君這女人馬上就死了,這次我一定要飽餐一頓……」

  嗜虐獸咬著下唇,直勾勾地盯著蘇菜菜,一臉的猶疑糾結。

  蘇菜菜被她瞅的毛骨悚然。

  「第一,警告你,不許打蘇兒的主意,雖說你現在在易芝君體內,沒有人能奈何得了你,但等你從易芝君身上出來,就有的你受的。」宮玖攔在蘇菜菜身前,玉顏發冷,「第二,這易芝君的皮子我要了,你再怎麼想被虐,也不能讓她的臉和身子被弄花了,不然後果就不是被囚黑山那麼簡單了。」

  嗜虐獸委屈道︰「可是我真的很餓嘛,餓起來就會頭腦發熱,什麼都顧不來了,只想要寄主自虐,想要寄主毀容,想要寄主被鞭打,想要寄主被心上人欺負到絕望,那絕望太美味了……」

  宮玖冷冷道︰「噢,那等你吃飽了從易芝君身上滾出來之後,本宮就來滿足你,用皮鞭抽打你,毀容,火烙,據本宮所知嗜虐獸沒有癒合能力呢,那皮鞭會將你抽得鮮血淋灕皮肉四濺,綻開的血肉會慢慢腐爛,疼得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倒吸氣,然後你會疼得死去,再也嘗不到時間最美味的絕望和情殤。」

  極為怕疼的嗜虐獸霧蒙蒙的眼眶裡又迅速籠罩了淚水。

  她瑟瑟發抖,楚楚可憐道︰「是,是,同歸再也不敢了,求仙宮大人饒了小獸吧……」

  泫然欲泣的眸子裡是星星燃原,夜火闌珊。

  她舔了舔乾涸的嘴角,興奮得顫抖。

  「就是這樣高高在上的語氣,這樣仗勢欺人的聲調,好久、好久都沒有聽到了呢,宮玖,宮玖,再來幾句吧……快來蹂躪我,踐踏我,污蔑我……」

  特麼的這都是什麼變態吶。

  蘇菜菜嘴角抽了抽。

  「姐姐今日又沒有醒過來嗎?」門外響起一個輕柔的聲音。

  蘇菜菜猛然一驚︰「外面的聲音這樣清晰,傅寧遠該不會聽到你們講話了吧?」

  宮玖道︰「無礙,為師下了禁制,他聽不到屋裡的談話。」

  蘇菜菜問︰「這屋外話說的人是誰?」

  嗜虐獸舔了舔嘴唇,一邊興奮得探腦袋,一邊流淚道︰「她是我現在最愛的女人,每次她出現,易芝君就會痛苦,絕望,生無可戀,那滋味,太美好了,嗷嗚嗷嗚我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蘇菜菜默。

  容她出去喘口氣先。

  不然和這隻奇怪的獸待久了,她絕壁會成為神經病。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5-7-28 10:20 AM

第二十六章

  嗜虐獸開心地哭哭啼啼道︰「你們兩個不要再把我從易芝君的身體裡喊出來了,等會兒易芝君就會醒過來,你們快讓外面的那女人進來虐易芝君,不要打擾我吃情殤嗚嗚嗚好餓……」

  蘇菜菜嘴角微微抽搐。

  這隻獸一面哭一面笑,這樣精分真的沒問題麼?

  「吱呀」一聲,蘇菜菜推開房門。

  門外除了傅寧遠和辭雪,還站著一個大著肚子的年輕婦人。

  黛眉似煙,素娥新洗,弱不禁風。

  雖然比不上易芝君的風姿絕世,但也算得上是小家碧玉一枚。

  傅寧遠擰眉,低聲訓斥著那位孕婦︰「你前些天剛剛動了胎氣,就不要到處亂跑,又傷了孩子怎麼辦?」說是這麼說,但他卻動作十分輕柔地托住孕婦燕奴的腰肢。

  燕奴眼眶一紅,抹淚道︰「夫君,小姐那天不是有意推燕奴的,可能是燕奴有孕,讓小姐想起了傷心事,所以才……小姐的浩兒,天可憐見,那麼聰明伶俐的孩子,怎麼就傷寒燒成了傻子呢?」

  傅寧遠的眸光陡然沉了下來。

  他緊抿著唇角,靜默半晌。

  傅寧遠鬆了扶住燕奴腰肢的手,長身玉立,冷漠疏離地站到一邊,寒聲道︰「燕奴,你早已不是易芝君的貼身丫鬟,如今又懷有我的孩子,以後不許再稱易芝君為小姐,免得讓人看笑話。」

  燕奴被他眼中的冷色攝住,連忙道︰「是是是,是燕奴不懂規矩了。」抬頭看了傅寧遠一眼,見他面色如常,方才小心翼翼地繼續道,「姐姐的身子好些了嗎?」

  傅寧遠疏淡道︰「無礙,這裡沒有你什麼事,你先回房,我待會兒再去看你。」

  燕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惹他生氣了,但卻懂得如何討男人歡心。當男人露出這樣不耐煩的神情時,就算你留得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這個時候就要懂得示弱,知進退。

  燕奴看了看那半開著的房門,唇角露出輕蔑的笑容。

  而房中那個嬌嬌小姐,永遠都不懂得如何示弱,如何討男人歡心。

  燕奴回過頭來,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烏髮簪花,碧玉裊裊,我見猶憐。

  「夫君,替燕奴向姐姐問好,那燕奴先回去了。」

  傅寧遠冷漠地擺了擺手,全然不似方才那副熱忱摟腰的模樣。

  見宮玖和蘇菜菜從房內出來,傅寧遠如同每一個心繫嬌妻的相公一般,上前兩步,急切問道︰「仙宮大人,我娘子情況如何?病情可有好轉?」

  燕奴向二人微微施了一禮,這才在僕人的簇擁中,裊娜離開。

  宮玖道︰「這會兒怕是該醒過來了。」看了傅寧遠一眼,妖嬈地笑道,「她第一眼看到你應該會更高興,這樣對她的病情很有幫助。」

  蘇菜菜︰「……」

  師父你應該是說嗜虐獸第一眼看到傅寧遠來虐易芝君會更高興吧。

  ……這樣縮詞減句誤導傅寧遠的做法,真的大丈夫?

  傅寧遠聽到這話,腳步生生一頓。

  面容寂靜,薄唇緊抿。

  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更加冷峻起來。

  他拱手道︰「請仙宮大人在引鳳樓稍作休息,小生看看娘子便過來。」叫了一個管事的僕人帶二人離開,他整頓了一下自己衣袍上的褶皺,這才雍華軒朗地抬腿進入易芝君的房間。

  ***

  易芝君猛地睜開眼睛。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淚不可抑制地流了下來。

  她好像做了一個漫長而可怕的惡夢,她夢到她的爹爹病死了,她的兒子傷寒燒成了傻子,而她的夫君在第二日便將一個青樓妓子迎進了門。那妓子,六年前還只是她易芝君的一個小丫鬟。

  這個夢太可怕,比小時候第一次喝中藥調理身子更可怕。

  可不是嘛。

  在遇到傅寧遠之前,天之驕女易芝君人生中最可怕的事情不過是每月喝喝中藥。

  那時候的她,以為全世界最苦的東西,不過是那一碗黑乎乎的藥湯。

  簡直天真得可憐。

  傻孩子,人心呢,比那藥湯還要難喝苦澀百倍呢。

  易芝君笑了起來,比哭更難看,滾燙的眼淚從她的臉頰邊滑過。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青衣儒袍的傅寧遠走了進來,站在床榻前,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易芝君有些恍惚,明明是那樣恨著又愛著的人,現在看起來為什麼這樣陌生呢?

  就算身體虛弱,但心中那強烈的恨意卻十分洶涌,像脫籠巨獸一般撲了出來。

  「傅寧遠,你給我滾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易芝君擦了眼淚,指著門口,恨恨地瞪著他。見他沒有反應,易芝君心中陡然間騰起一種肆虐的煩躁,不斷將枕頭被子砸到他身上,不住地大叫,「你給我滾出去,滾出去,這裡是易府!易府不歡迎你!滾啊!」

  傅寧遠站在那裡不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發瘋。

  等到易芝君本就虛弱的身子折騰得一點力氣都沒有的時候,傅寧遠這才彎下腰,一件一件將地上薄衾,錦枕,軟毯撿起來,上前兩步,將薄衾蓋在易芝君不住喘氣的嬌軀上。

  他仔仔細細地看了易芝君一眼,傾身,在易芝君蒼白的唇角上落下一個冰冷的吻。

  他貼著她的唇角,疏淡道︰「芝君,易府如今整個都是我的。」

  陳述句,毫無疑問,毫無感情。

  易芝君側臉,露出極度厭惡的表情。

  伸出右手,用力地揉搓著被他吻過的唇角,彷彿那裡有什麼骯髒污穢的東西一般。

  她的胸膛急劇地起伏著,像是一條擱淺在沙灘上的垂死的魚。

  淡唇裡吐出了一個字︰「滾!」

  傅寧遠笑了笑︰「好呀,我滾,你千萬別動氣,要是真的這麼死了,你讓浩兒怎麼辦?」

  易芝君睫毛輕顫,急劇起伏的胸膛慢慢恢復平靜。

  她側過身,背對著傅寧遠,澀聲道︰「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得很,想來沒幾天可活了,阿遠,看在我們夫妻一場六年的份上,讓浩兒過來和我住吧……我現在,只有他了。」

  傅寧遠眸色加深,藏在袖口裡的拳頭緊緊攥緊。

  他輕聲道︰「好呀,明天就讓浩兒來陪你。」

  易芝君不再說話,只留了一個瘦弱不堪的縴背給傅寧遠。

  傅寧遠靜靜地看了她很久,半晌,才沙啞道︰「芝君,我先走了。」

  沒有人回應,傅寧遠輕輕地笑了笑,轉身離開。

  易芝君緊緊咬著牙齒,讓自己不要哭出聲來。

  她始終都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之間會變成現在這樣?

  明明當初,那場桃林盛宴的邂逅,美好明淨得像是一段話本裡的舊夢。

  ***

  六年前的易芝君天真美好,被爹爹捧在手心裡寵上了天。

  那時候的易芝君覺得天下間最可怕的事情便是每月要喝的中藥藥湯。

  她苦得小臉皺成了一團,趴到爹爹懷裡不住地喊著好苦好苦,爹爹心疼地往她嘴裡塞蜜餞,點了點易芝君的小瓊鼻,笑哈哈地說︰「咱們阿君都是大姑娘了,還這麼愛和爹爹撒嬌,不怕將來沒有夫君要嗎?」

  易芝君驕縱地叉著腰,大言不慚︰「他們敢不要我,我就用銀子砸死他們,我爹爹可是城中首富呢!」

  爹爹笑得合不攏嘴︰「我的小阿君,這麼蠻橫可怎麼辦喲。」爹爹一頓,繼而摸了摸易芝君的腦袋,柔聲道,「這樣刁蠻也好,以後咱們小阿君就不會被人欺負了呢。」

  易芝君十八歲了,是個老姑娘了。

  縱然爹爹萬般捨不得,易芝君還是得嫁人,好在易府家大業大,找個上門女婿完全不是問題。

  但也要乖女兒看得上眼的。

  桃林盛宴,易府招婿,天下皆聞。

  忠王御謙拜倒在易芝君的石榴裙下,願意為她散去妻妾,蘭房恣意,獨寵她一人。

  所有人都覺得易芝君會看上風流英俊的忠王御謙,連爹爹都十分贊成,可偏偏小丫頭不屑一顧︰「你說御謙好,他說御謙好,你們都說他好,我也覺得他不錯,可我偏偏就是不喜歡。」

  是被寵得多厲害才會說出這樣天真的話。

  易芝君在六年後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那青衣儒袍的落魄書生,在桃林下歌了一曲鳳求凰。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雙眸相遇,易芝君羞紅了一張俏臉,躲到爹爹的懷裡,指著桃樹下的那書生,嬌聲道︰「爹爹,爹爹,阿君要嫁他。」

  那一年的翠城,易家大小姐出嫁。

  滿城飛花,紅妝十里,所有孩童都傳唱著鳳兮鳳兮的神話。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5-7-28 10:26 AM

第二十七章

  易芝君和傅寧遠成親的第一年。

  易芝君覺得她是天下間最幸福的女人。

  夫君溫柔體貼,爹爹慈愛寬厚,公婆老實本分,生活美滿幸福。

  傅寧遠白日裡會跟著爹爹學習打理商鋪租子的事情,夜裡便來陪她。

  床笫之間,顛鸞倒鳳,被翻紅浪,錦燭殘光。

  雲雨方歇。

  暖酥遺春韻,紅色窗幔裡只聽得到彼此饜足軟糜的粗喘,潮濕氤氳。

  傅寧遠望著易芝君清汗淋淋的玉顏發呆,黑漆漆的眸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易芝君羞紅的一張俏臉,如同一隻饜足的小貓一般賴到他的懷裡,白生生的藕臂攀住他的脖子,天真明媚︰「夫君總是盯著芝君做什麼?芝君臉上有東西嗎?」

  聲音嬌嬌軟軟,讓人想要將她含在嘴裡細細融化在唇齒間。

  傅寧遠低著頭,青絲散在側顏邊,唇畔含笑,長眉俊目。

  那時候的傅寧遠,還是一個笑得溫潤如玉的書生模樣。

  「我們芝君生得真漂亮,膚如凝脂,嬌靨如花。」他吻了吻易芝君的眉心,沙啞著聲音道︰「今天跟著爹爹到商鋪裡走了一遭,才知道,許多名門公子都想娶芝君回家呢。」

  那時候的易芝君是蜜罐子裡爬出來的嬌嬌女,哪裡聽得出傅寧遠言語間的澀意。

  她一顆芳心都付在眼前這人身上,聽他這樣誇贊自己美貌,心中既是得意又是甜蜜,撲上去咬住他的手指頭,驕縱道︰「知道就好,所以你要好好待芝君,一定不要負了芝君,這天下,想要娶芝君的人還有很多很多呢……要是你有朝一日負了芝君,芝君一定不會回頭再多看看你一眼。」

  傅寧遠默不作聲,只用那雙幽沉如同碧潭一般深遠的眸子,定定地盯著她。

  易芝君心中一蕩,一顆春心撲通撲通亂跳,徹底收了大小姐的架子。她酡紅著一張小臉,趴在他的胸前,軟軟道︰「不過,就算他們千般好萬般好,我也只喜歡夫君你一個人。」

  傅寧遠捏住易芝君的下巴,吻住那張嬌艷欲滴的紅唇。

  嬌房春濃,暖香帳深。

  「芝君,我娘想要抱孫子,所以……」

  「簡單呀,將來……」女人的聲音嬌得可以掐出水來,隱隱含羞,「將來我給你生七八個孩子,一半跟你姓,一半跟我姓,不用擔心我爹,我爹爹什麼都聽我的。」

  「能生七八個呀,那不是跟小豬仔一樣,我家芝君真厲害……」

  「阿遠你又笑話我,我咬你呀。」

  兩人鬧做一團。

  銀鈴般的笑聲漸漸變成韻濕泥濘的嬌喘,糜艷酥軟。

  和香閨密友們小聚的時候,聽她們郁郁苦悶地抱怨著婆媳間的瑣碎齟齬,易芝君笑得花枝亂顫︰「易府上下都聽我的,婆婆怎麼敢來教訓我呢?」

  易芝君和傅寧遠成親的第二年零一個月。

  傅寧遠的母親病重,想要在在臨死之前抱一抱孫子。

  易芝君體寒,是從娘胎裡落下的病根,這些年一直喝中藥調養。易芝君怕苦,平時喝點溫血養氣的藥湯就跟要她命似的難受,但看到傅寧遠因為婆婆的病情變得日漸消瘦,易芝君咬緊了牙根每天一碗中藥接著一碗地餵,就是想讓自己能夠早日懷上一個孩子哄婆婆開心。

  婆婆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幾乎不怎麼下床走動了。

  易芝君帶著丫鬟們親自去寺裡上香,希望菩薩保婆婆平安。

  但卻在回來的路上驚了馬,馬車翻了,易芝君掉進池塘裡。冬日的池塘寒水冰冷刺骨,凍得易芝君的小臉污紫污紫的,唇無血色。幾番糾葛,僕人終於將易芝君從寒水裡救了出來,當天晚上,易芝君便發了燒,整個夜裡說著胡話,半條腿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恍惚間似乎聽到爹爹厲聲訓斥著誰︰「我家阿君要是這麼沒了,我讓你們傅家都跟著陪葬!」

  易芝君整整病了三天才退了燒。

  爹爹抱著易芝君,顫抖著嘴巴半晌都說不出話來,最後才流下熱淚,哀痛地哭著︰「我的好阿君,乖阿君,你終於醒了,要是你也不在了,那爹爹……爹爹該怎麼活啊……」

  那是易芝君第一次看到爹爹哭。

  原來永遠高大慈愛替她撐起一片天空的爹爹也是會倒下來的。

  易芝君有些恍惚,也有些不安,只緊緊地抱住爹爹不說話。

  爹爹變得緊張極了,他重金聘請了一幫能工巧匠修建了一座供奉易芝君的神廟,為易芝君還願請福,廣布恩澤。每個人在這座神廟裡給易芝君上一炷香就能領到三文錢。

  因而香火綿延,門庭若市。

  易芝君和傅寧遠成親的第二年零兩個月。

  易芝君的天空是灰色的。

  因為那場溺水沒有要她的命,卻奪走她作為母親的權利。

  大夫沉吟道︰「大小姐,怕是今生都難以受孕了,就算受孕,也可能會血崩發生意外。」

  易老爺想起易芝君難產而死的母親,一把握住易芝君的手,白著臉道︰「我們阿君不生了,不生了。」他摸著易芝君的腦袋,緊張後怕道,「我們阿君只要平平安安的,長命百歲。」

  傅寧遠站在床邊不說話,如同空氣,靜靜地看著她們父女倆,玉顏俊目,長身玉立。

  易芝君和傅寧遠成親的第二年零三個月。

  易老爺決定給傅寧遠納小妾,給易家留下香火。易家九代單傳,到易老爺這代生了女兒,沒有別的旁支,而傅寧遠入贅到了易家,自然也是易老爺半個兒子,易家的香火理應由他繼承。

  易芝君因為不能生育而難過,也覺得自己對不起傅寧遠,於是便答應了父親,等小妾生了孩子之後,便過繼到易芝君膝下撫養,那小妾也會被打發到遠方,不再來打擾易芝君的生活。

  易老爺想把易芝君的一切都打理完好,讓她一生無憂。

  要挑身世乾淨,又老實本分的丫頭。

  易芝君選其他丫頭,總覺得心裡悶得慌,於是便選了從小一起長大的燕奴。

  燕奴乖巧懂事,長得清秀,心向著她,易芝君很放心。

  易老爺擔心傅寧遠移情別戀愛上燕奴,會對易芝君不利,於是每夜傅寧遠和燕奴雲雨歡好的時候,都派人守在房外,監督他們不能說話,不能交流,不能點燈看到彼此的身體。

  那房間是黑漆漆的,沒有半點光亮的。

  在那黑暗沉重的床榻上,年輕的男女,只能做愛,不停的做愛,只為生孩子而瘋狂的做愛。

  沒有尊嚴和將來,只是兩個用來生孩子的機器,觸踫,掙扎,深入,刺進,高潮。

  易芝君和傅寧遠成親的第二年零五個月。

  燕奴懷孕。

  易芝君高估了自己的胸懷,每日每夜忍受自己的夫君在另外一個女人的身體裡馳騁,令她的心血翻涌,絕望生妒。那痛苦像是螞蟻爬一般,侵蝕覆蓋著她的骨骼,帶著幾分徹骨疼痛。

  易芝君瘦的不成人形。

  易芝君和傅寧遠成親的第二年零九個月。

  忠王御謙從邊關回來,看望易芝君。

  傅寧遠忙著商鋪的事情,於是易芝君和香閨密友們一同答應了御謙的畫舫游湖之約。

  那日驟雨突降,畫船躲雨,姐妹們失散又集合,潮濕泥濘,一個下午。

  易芝君和傅寧遠成親的第二年零十個月。

  易芝君懷孕。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驚喜地問大夫︰「不是說、不是說我不能懷孕嗎?」

  大夫道︰「只是難以受孕,並不是絕對不能受孕,小姐要考慮清楚,到底要不要生這個孩子,因為小姐天生體寒,再加上一年前那場大病,生孩子很有可能難產。」

  生,當然要生。為什麼不生?

  易芝君高興得身子都像是要飛起來,艷艷生輝。

  她沒有言而無信,她是可以給他生孩子的。

  生七個八個,他一半,她一半。

  是她和他兩個人的孩子。

  易芝君跪在爹爹面前,哭著道︰「爹爹,爹爹,阿君從小到大就求你這一回,您讓阿君生下孩子吧,阿君實在是受不了阿遠有別的女人。既然阿君有孩子,為什麼還要領養別的女人的孩子?」

  易老爺從來都捨不得拒絕女兒,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摘給她。

  更何況她哭得這樣傷心,瘦得不成人形。

  他摸了摸易芝君的腦袋,嘆息︰「阿君竟然想生,那便生吧,只不過,那燕奴腹中的孩子,就留不住了。」見易芝君疑惑地看著他,易老爺道,「傻阿君,爹爹捨不得你受半點委屈吶。」

  易芝君咬著下唇,想了一會兒,還是答應了。

  她摸了摸肚子,誰都沒有她的孩子重要。

  當天晚上,易芝君向傅寧遠宣布懷孕這個喜訊。

  傅寧遠高興極了,像孩子一般抱著她轉圈圈。

  他這些日子十分沉靜,很少笑,易芝君看著他稍顯疲憊的笑顏,也跟著傻笑。

  兩人躺在床上,易芝君想起燕奴的事情,輾轉反側睡不著覺。

  她抱住傅寧遠的腰︰「阿遠,要是有一天你發現芝君做錯了一件事情,你一定要原諒芝君。」

  傅寧遠笑︰「芝君又背著我做了什麼壞事?」

  她撒嬌道︰「你先答應嘛,一定要原諒芝君。」

  傅寧遠點了點易芝君粉嫩的鼻子,溫柔地一字一句道。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5-7-28 10:31 AM

第二十八章

  易芝君和傅寧遠成親的第二年第十一個月。

  燕奴小產。

  據說是她晚上起夜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所有人都明白,這不過是易老爺為了粉飾太平而做的借口而已。

  易芝君剛剛懷孕,燕奴就小產,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情?更何況,作為姑爺小妾的她,起夜怎麼會沒有旁人伺候著呢?所有人都麻木地選擇沉默,俯首帖耳,唯命是從。

  傅寧遠被易老爺叫到房裡談話,談了些什麼,沒人知道。

  易芝君有些不安地在門外等候著,待傅寧遠推開門從房裡出來,看著傅寧遠沉沉有如古井幽深隱忍的黑眸時,易芝君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句「你說過要原諒我」的痴話,硬生生卡在喉嚨裡,如鯁在喉,苦澀難以下咽。

  傅寧遠靜靜地看了她一小會兒,薄唇緊抿,瞳仁深似寒潭。

  半晌,才扯了扯唇角,嗓音低啞︰「有事?」

  心中陡然一顫。

  他那副陌生冷毅的表情,令易芝君心中生出洶涌的害怕來,如墜冰窖。

  那害怕的感覺有如洪水猛獸,來去迅猛,風卷殘雲地吞噬著她的心臟,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急急道了聲「無事」,便拎著裙擺,落荒而逃。

  第二日,傅寧遠的母親得知燕奴小產的事情,大罵了一聲「孽子」,便兩腿一蹬,氣得仙逝。傅寧遠的父親在料理完傅老夫人的後事之後,沉默地收拾了包袱,選擇回鄉下種田。

  易老爺挽留,傅老爺冷笑︰「老朽一介耕農布衣,攀不起易家這座金碧輝煌的大宅。」

  第五日,燕奴以「不詳」之名被趕出易府。

  傅寧遠變得越來越沉默。

  易芝君和傅寧遠成親的第三年零九個月。

  易芝君產子,是個胖八斤的男孩,易老爺取名易浩,恩澤浩蕩,綿延萬世。

  傅寧遠抱著剛出生的孩子,臉上帶著笑,但笑卻不達眼底。

  一個深夜,傅寧遠割傷了浩兒的小臂,將浩兒的血和他的血滴到同一碗清水裡。

  血液不融。

  不融啊。

  似乎有人在雲端嘆息。

  黑暗的種子,在易府照不到月光的角落裡,生根發芽,漸漸抽枝生蕊,茁壯妖嬈,生成一片枝繁葉茂黑暗郁結的的大樹。那樹下,淒淒冷冷,赫然是傅寧遠煢煢孑立的影子。

  浩兒十分聰明,三個月大的時候便會開口說話,喊了第一聲娘。六個月大的時候,便會完整地背下《鳳求凰》,舉城皆奇,尊其乃神童文曲星轉世,極富盛名。

  與此同時,易老爺的身子越來越虛弱,纏綿臥榻,易府中大小事由逐漸由傅寧遠掌控。

  易芝君和傅寧遠成親的第四年零三個月。

  易老爺仙逝。

  臨死前,在城主面前做了見證,易府所有房契租子財產由易芝君繼承,她死後,便由易浩繼承。易芝君在傅寧遠的懷裡哭成淚人,之後大病了一場。

  易芝君和傅寧遠成親的第四年零四個月。

  易芝君的病時好時壞,病好的時候,如同常人一般,病重的時候,便整個人都意識不清犯了迷糊。與此同時,傅寧遠不再與易芝君同房,開始留宿青樓,夜不歸宿。

  易芝君的脾氣開始變得暴躁,將枕頭砸到傅寧遠的身上,歇斯底里︰「你怎麼敢?你怎麼敢去那種地方?!」傅寧遠伸手安撫她,易芝君打了傅寧遠一巴掌,大叫︰「離我遠點,別用你的髒手踫我!」傅寧遠冷笑,抓住她欲再揮舞的手臂︰「怎麼,就許你水性楊花,不許我夜夜笙歌嗎?」

  易芝君不知道他在說什麼,腦袋裡電閃雷鳴轟炸一團,只急得流淚,對他拳打腳踢。

  「你滾!你給我滾!易府不需要你!我不要再看到你!」

  傅寧遠撕了她的衣服,強行進入了她,大手捏住她的胸前的綿軟,冷笑︰「不需要我?口是心非的賤女人,身體倒是很誠實嘛……說,要不要我再重一點?溫柔一點?嗯?」

  易芝君哭得眼淚都乾涸了。

  一絲不掛的肉體,躺在冰涼的地板上,隨著他的聳動而上下機械地抖動著,如同一個泄欲的工具,麻木而殘忍,沒有半點尊嚴。

  易芝君瞪大了失神的眸子,直勾勾看著屋頂,如同死魚一般。

  她恍恍惚惚的想,事情不該是這樣子的,他和她之間不該是現在這樣子的。

  胸口的刺痛一寸寸加緊,痛得她眼淚鼻涕都嗆了出來,喉頭酸澀,心臟像是被人大力地撕開,每一寸的血肉都被人反復切割撕扯抽痛,心膽俱裂,分崩離析。

  易芝君腦袋又開始迷糊了,看不到眼前的事,眼前的物。

  五日後,她從混沌中醒來,心中十分不安,讓人抱來浩兒,浩兒竟然在發著高燒。

  「你們眼睛瞎了不成?看到他發燒竟然不去請大夫?」

  易芝君目眥盡裂,將花瓶摔了一地。

  大夫悲憫地看著易芝君︰「小少爺的燒退是退了,但……從此之後,怕只能是一個痴兒了。」

  易芝君肩頭一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流著眼淚哭著︰「我的浩兒三個月就會說話,六個月就會背詩,他是文曲星轉世!他怎麼會變成痴兒,我的浩兒怎麼會變成痴兒?!」

  她猛地抬頭,恨恨道︰「是不是你害的浩兒,是不是你在騙我!」易芝君將桌上的妝鏡盒奩盡數砸到大夫身上,大叫︰「你們都在騙我!你們都是騙子!你們都想害我和浩兒!」她神經兮兮地瞪大眼睛,「我爹爹呢?只有爹爹不會騙我,我要我爹爹回來!你們快把爹爹找回來!」

  「易芝君,不要在這裡發瘋,下人們都看著呢!」傅寧遠一把抓住易芝君揪頭髮的手。

  易芝君看到傅寧遠,像是看到了救星,天真有如孩童,拉著他的手,驚喜道︰「阿遠你回來啦……」易芝君指著大夫和匍匐在地瑟瑟發抖的丫鬟們,神經質道,「你快打死他們,他們騙我說浩兒傻了呢!我的浩兒是神童,三個月就會說話,六個月就會背詩,他是文曲星轉世,怎麼會傻了呢!他們都是壞人,都想害我和浩兒!阿遠你快幫我打死他們!」

  「易芝君,人命在你眼底就這樣輕賤可以隨意生殺嗎?」傅寧遠寒聲說著。

  易芝君睫毛一顫,猛地鬆開了傅寧遠的手。

  她漸漸恢復平靜。

  歪著腦袋,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

  她笑了笑,輕聲道︰「阿遠,浩兒發燒的時候,你在哪裡?」

  傅寧遠避開她的眼神,低聲道︰「在醉春樓。」頓住,又補了一句,「在應酬。」

  易芝君笑得很輕聲︰「哦,應酬呀。」她低頭,「我知道了。」

  醉春樓,她經常聽下人們提起,傅寧遠在醉春樓包了一個妓子,金銀珠寶,釵環首飾,寵愛得不得了,就等哪天,一台轎子將那妓子迎進易府。

  易芝君沒有辦法,下人們現在都不聽她的了。

  她被傅寧遠軟禁在易府,連出門求救的機會都沒有。

  第二日,燕奴被一台粉色的轎子迎進了易府。

  易芝君看著眼前粉黛青艷的女子,苦笑道︰「原來醉春樓被傅寧遠包養的妓子,是你呀。」

  燕奴笑,勝利者的姿態︰「小姐,燕奴回來了。」

  那晚,易芝君抱著被子痛哭失聲。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啊。

  就因為傅寧遠愛上了燕奴,恨她殺了燕奴的孩子,所以才會這樣報復她和浩兒……

  所以就這麼折磨她,每日每夜,他身上都帶著其他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在她的身體裡撻伐,用刻薄的話刺激她,讓她發瘋,讓她像乞兒般求饒著,苟延殘喘地活著。

  原來當年,他竟然是愛燕奴的……

  爹爹,怎麼辦,阿君好冷,一個人活著好辛苦,你帶阿君走好不好。

  易芝君和傅寧遠成親的第六年零五個月。

  燕奴再次懷孕。

  易芝君的病情越發嚴重,發病起來就砸東西,迷糊,經常會傷到浩兒,浩兒被帶到奶娘處照顧。她和傅寧遠再也沒有正常交談過,每次看到他就會抑制不住地發怒,踢打咒罵。

  「你現在,哪裡還像一個大家小姐的樣子?」傅寧遠經常這樣冷笑著嘲諷她,然後用繩子綁住她的手腳,一遍遍地進入她,侮辱她,如同對待最低賤的妓子一般。

  易芝君和傅寧遠成親的第六年零九個月。

  燕奴挺著大肚子來易芝君的房裡耀武揚威。

  易芝君現在已經從被軟禁在易府,變成軟禁到臥房,哪裡都去不得,只能每日每夜囚禁在房裡,等傅寧遠想起了她,就脫光了身子如同牲口一般被綁在床上,為他泄憤。

  易芝君苦笑,他恨她,很明顯。

  她身上,背負著他最愛女人的兒子的一條命呢,他怎能不恨。

  燕奴喝了一口茶,輕笑道︰「小姐,浩兒發燒的那天,寧遠在我那裡,醉春樓。」

  哦,我知道呀。易芝君有些麻木,不說話。

  燕奴媚笑︰「你知道下人那天來稟告浩兒高燒不退請他回去看看的時候,寧遠說了什麼嗎?」

  易芝君總算有了一些反應,抬眼看著燕奴。

  燕奴掩著唇角嬌笑︰「他說呀,下人們看錯了,浩兒沒有高燒,也不必請大夫呢。」

  「你給我閉嘴!滾!滾出去!」易芝君又開始犯病了,她哭著將花瓶砸到地上,推了燕奴一把,燕奴作勢倒在地上,大聲喊著︰「姐姐不要打我,饒命呀,不要打我肚中的孩子!」

  「易芝君你夠了,當年就是這樣殺了燕奴的孩子,現在又要作惡嗎?」傅寧遠不知何時進來,猛地扇了易芝君一巴掌,易芝君被打得摔在地上,臉上火辣辣地疼。

  她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憎恨,清淚簌簌往下落。

  「那我的孩子呢?!我的浩兒呢!你們就這樣看著我的浩兒發高燒不請大夫!」易芝君擦了擦眼淚,恨聲道,「你們的孩子就該死,憑什麼我的浩兒傻了,你們的孩子還活在世上!」

  傅寧遠一愣,面色鐵青,扔下一句「不可理喻」便急沖沖帶著喊痛的燕奴走了。

  易芝君趴在地上哭。

  他那副緊張兮兮心疼燕奴孩子的樣子,刺痛了易芝君千瘡百孔的心。

  為什麼燕奴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

  她易芝君的孩子就活該燒成痴兒呢。

  第二日,易芝君喝了湯藥之後,又變迷糊了,比以往更加迅猛,整整一個月,都沒有從迷糊的狀態中清醒過來,恍惚間好像聽到男人的怒吼聲,瓷器破碎的聲音,在責罰著誰。

  是爹爹嗎?易芝君想,這世上只有爹爹才會因為她而心疼,而責罰下人。

  爹爹是要帶她走了嗎?

  易芝君有些開心,覺得得到了解脫,她終於不用暗無天日地待在這個令她恥辱痛苦的房間裡了。

  她的靈魂奮力地向上游著,卻突然被人抓住了手。

  「易芝君,你不准走!你不要你的浩兒了嗎?那個傻子,沒有你,該怎麼辦?」

  是呀,她的浩兒,那個傻孩子,沒有她,應該會被傅寧遠折磨死吧。

  她在的時候,傅寧遠只會折磨她。

  她若是不在了,浩兒那孩子,會活得更辛苦吧。

  易芝君和傅寧遠成親的第六年十個月。

  易芝君被仙宮大人救醒。

  看到傅寧遠,她還是會憤怒地發瘋,發完瘋之後心中空落落的,又想起她的傻兒子來。

  哎呀,易芝君你不能又發病了,你還得打起精神照顧浩兒呢。

  你不能惹傅寧遠生氣,他會打浩兒,不給浩兒請大夫看病。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易芝君,用卑微的,軟軟的,小心翼翼的聲音,祈求著傅寧遠。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得很,想來沒幾天可活了,阿遠,看在我們夫妻一場六年的份上,讓浩兒過來和我住吧……我現在,只有他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5-7-28 10:36 AM

第二十九章

  浩兒生得像易芝君,唇紅齒白,粉雕玉琢,艷濯流光。

  黑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的,十分可愛。

  但卻一直流著噁心的鼻涕和口水,咧著嘴對人傻笑,小嘴裡咿咿呀呀的說不清楚話。

  痴兒。

  三個月會開口說話,六個月會背《鳳求凰》,舉城皆奇的平城小神童,如今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痴兒,明明已經三歲了,卻還是只會呼嚕呼嚕吃著自己的口水,把手指頭放到嘴裡啃咬吮吸,眼神呆滯,見到身材婀娜的美人便傻兮兮地咧嘴喊娘。

  痴呆懵懂,嬌憨蠢愚。

  易芝君顫抖著雙手,從傅寧遠懷中小心翼翼地抱住浩兒。

  她一邊親吻他粉嫩的臉頰,一邊流淚呢喃︰「娘發病的時候是不是又嚇到你了,浩兒別怕啊,娘在這裡,娘給你找大夫,娘會保護你,我們不怕……」

  「娘……」浩兒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睛,彎了眼睛,軟軟糯糯地喊著,「娘……娘……」

  小嘴張開,含住易芝君的手指頭,咧嘴傻笑,口水流了出來。

  傅寧遠長眉微蹙,問丫鬟︰「仙宮大人今日來看過夫人沒有?她怎麼說?」

  丫鬟倏地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道︰「仙宮大人說、說夫人昨天動了心肺,讓我們盡快……準備後事……」聲音越來越小,整個人都匍匐在地上。

  傅寧遠的拳頭在廣袖中攥緊,他揮了揮手,沉郁道︰「你們都下去。」

  轉身,看向床榻上的那個女人。

  易芝君彷彿根本沒有聽到自己大限將至的消息似的,只緊緊抱住懷中的孩子,美目含淚,逗著他笑︰「浩兒,這幾天有沒有想娘,有沒有不乖?嗯……乖孩子,娘也想浩兒。」

  她的皮膚慘白得像紙,肩頭削瘦,烏髮雪膚,如同一個艷麗的女鬼。

  傅寧遠恍然間驚覺,她已經多久沒有曬曬太陽了。

  他把她在這個房間裡關了多久?

  一年?兩年?還是三年?

  他也記不清了。

  傅寧遠沙啞著嗓音︰「芝君,想不想去院子裡逛逛?」

  易芝君睫毛輕輕顫抖,小心翼翼地抬眸。

  眼中有著卑微的期盼︰「我……我可以嗎?」

  傅寧遠猛地別過臉,不敢看她淚眼盈盈盛滿企盼的水眸。

  「當然可以……」他吸了一口氣,聲音乾澀,破如沙鑼︰「芝君,怎麼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你過去……從來不會這樣和我說話的。」

  易家大小姐的語氣不應該是永遠高高在上無法無天的嗎?

  怎麼會變得這樣渺小卑微低到塵土裡?

  傅寧遠覺得心臟像是被人大力地捏住,抽抽拉拉地疼,疼得令他無法呼吸。

  易芝君身子瑟縮了一下,抱緊懷中的浩兒,小聲道︰「我怕又惹你不高興了,你會不給浩兒請大夫。」她將額頭貼到浩兒臉上,蹭了蹭,眼神空洞而漆黑,「我的浩兒千萬不要再生病了,乖乖的,長命百歲,不要生病……生病會沒有大夫,會像娘這樣死掉的……」

  傅寧遠猛地抬頭︰「誰跟你說的浩兒生病沒請大夫?」

  「燕奴呀……」易芝君扯了扯嘴角苦澀地笑了笑,「她說浩兒生病那天,你在她那兒,親口聽到你說讓僕人不要請大夫,裝作浩兒沒有生病的樣子。」易芝君低下頭,聲音幽幽的,「可是我的浩兒明明生病了呀,他發著高燒,燒成了傻子……」

  傅寧遠握緊了拳頭,面色沉郁,默不吭聲。

  易芝君抬頭,笑得虛弱︰「你這樣做,是為了給你和燕奴的那個孩子報仇吧?」她有些委屈,抿唇,「可是我不知道你喜歡她呀,如果你那麼喜歡她,我或許就……」

  傅寧遠黑漆漆的眸子看著她。

  她笑了笑,沒有說下去,只道︰「沒有或許,是我活該,不會討你喜歡,總是做些讓你生厭的事,你現在應該是恨透了我,巴不得我早點去死,為你和燕奴的孩子報仇吧。」

  傅寧遠張了張唇,想要說些什麼,卻又哆嗦著閉嘴。

  「阿遠,就到此為止好不好?我害死了燕奴的孩子,這麼些年,一直被你折磨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眼看著我馬上就要死了,咱們結清了好不好?」易芝君上前兩步,眼中揮散著瀕臨死境的幽光,「我的浩兒是活該,不該投胎到我的肚子裡,令你生厭,但他身上也流著你的血呀……」易芝君突然住了嘴,她苦笑,「我怎麼又傻了,浩兒在你心中哪裡比得上燕奴的孩子?」

  傅寧遠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笑得比哭還難看︰「芝君,我們出去逛逛吧。」

  落英秋絮,煙微陽瘦,易府後院裡開滿了紫花野菊,紫瑩流光。

  易芝君慘白的臉色在暖陽下,乾淨得有些透明。

  她拍了拍浩兒的背,輕聲道︰「秋天到了呀……」

  「芝君,你身子虛,浩兒我來抱吧。」

  傅寧遠伸手,勢欲抱走易芝君懷中的浩兒,卻被易芝君側身躲過。

  彷彿是腦袋中的一根線繃得太緊,被硬生生扯開。

  她突然發作起來。

  那雙水眸裡充滿戒備和不安,急急道︰「不要踫我的浩兒,他很乖,不要打他!」

  「我沒有打他,芝君,我是怕……」

  「不要過來,不准踫浩兒,你滾開!你們都想害我的浩兒,都想讓他死!你們滾開!」

  易芝君一步步往後退,情緒有些激動,眸光驚懼倉惶。

  「好好好,我不踫,芝君你不要亂動,後面是花壇,小心摔跤了。」傅寧遠擰著眉頭。

  忽而聽到一聲輕柔的聲音飄來。

  「姐姐,你身體好些了麼?燕奴擔心極了。」燕奴扶住易芝君不斷後退的身子,滿臉擔憂。

  「娘……」易芝君懷中的浩兒突然沖燕奴伸出手,傻笑著,沖著燕奴喊︰「娘……娘……」

  易芝君一把抓住浩兒的手,面色惶恐,焦急地說︰「浩兒,娘在這裡,她不是你娘,我才是!」

  浩兒傻兮兮地笑了起來,沖著燕奴喊︰「娘……娘……」

  易芝君揪著自己的頭髮,死命地拉扯著,呢喃︰「她不是你娘……我才是,我才是呀……為什麼你們都要她,不要我,為什麼都不喜歡我……」易芝君驚懼得眼前一黑,心血翻涌,仰頭向後倒下。

  傅寧遠三步並作兩步抱住易芝君,以及她懷中的浩兒。

  「姐姐這是怎麼了?」燕奴做出擔心的表情。

  傅寧遠厲聲道︰「你滾回去,不准再出現在後院。」

  燕奴臉色一白,囁喏道︰「是。」

  傅寧遠抱著易芝君大步奔向宮玖所居住的屋子,一把推開宮玖的房間︰「仙宮大人,仙宮大人,快來看看我娘子,她方才又暈倒了。」

  宮玖射出紅線扣在易芝君的手腕上,嗔怪地看了一眼傅寧遠︰「怎麼又讓她動肝火了,怕她死得不夠快嗎?若是恨她,直接殺掉便是,何苦來得這樣糾糾纏纏?」

  傅寧遠臉色蒼白︰「仙宮大人的意思是……沒救了嗎?」

  宮玖收了紅線,哼了一聲︰「反正本宮是沒轍了。」

  傅寧遠將浩兒交給奶娘,將易芝君抱回她自己的屋子。

  靜靜地看了她的睡顏一會兒,傅寧遠離開,一個人去了芝君廟。

  芝君廟是五年前易老爺為易芝君所建。每個人在這座神廟裡給易芝君上一炷香就能領到三文錢。因此門庭若市,福澤萬里,香火鼎盛,救活了不少乞兒老人。

  傅寧遠原先是對這座廟頗為不齒的。

  這世上哪有神明?若是有,天下間怎麼還有那麼多信徒流離失所飽受欺凌?

  那時候的他,不懂易老爺的絕望倉惶和擔憂。

  如今,在易芝君生命即將消逝前的這幾日,突然就懂了。

  人吶,一旦被逼到窮途末路,便只會求神拜佛以慰人心了。

  傅寧遠跪在蒲團上,默默念著經。

  芝君廟裡供奉著的人是易芝君神像,神像和易芝君有九分相像,但眉眼間卻沒有易芝君的張揚。

  如今那抹桃艷流光的張揚也在歲月的磨礪中,漸漸從易芝君的臉上消失。

  留下的,只有倉惶和驚懼。

  以及進藥後的瘋魔。

  那藥,是他從一個外藩商人那兒得來的,是一種慢性毒藥,需要長時間下藥,日積月累,能夠讓人神志不清,瘋癲而亡。那商人告訴他,這藥無色無味,便是神仙也察覺不出來。

  傅寧遠給易芝君和易老爺同時下了這藥。

  易老爺花了半年,死在了病榻上。

  而易芝君卻花了三年。

  傅寧遠到底是心軟了。

  當易芝君又惹他生氣了,他便給她下藥,但是幾乎是在第二天他就會開始心疼,請大夫來調理。又一日,又惹他生氣了,便再下藥,再心疼,再調理,如此反復。

  那桃艷清濯的嬌小姐,只要咬著指頭跟他說一聲要什麼,就算是讓他死他也會願意。

  但終究是舊夢。

  書生,寒窗苦讀數十年,只修得了那一身傲骨。

  更何況,他傅寧遠還是一個窮書生。

  他身上,最值錢的,便是那卑鄙可恥的自尊。

  而易府,卻偏偏將這自尊踩在泥土裡碾上十幾腳。

  他怎麼能不恨。

  當初初遇時的風花雪月在泥土裡生出黑暗妖嬈的花,背道而馳,天南地北。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 6 7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