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甄栗子 -【「寵」妃】《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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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058 發表於 2014-7-26 12:05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6 12:59 AM 編輯

15侍寢

  第二日,宮裡不受矚目的一個懷孕的小承徽身死,在玉妃住過的風霄宮古井裡被發現的事就傳遍了後宮。而後不知從哪裡傳出的消息,說害死她的人是當今的寵妃憐妃娘娘,讓眾人驚疑不定,揣測紛紛。

  只有雲露知道,王承徽確實中了宮中禁藥迷魂引,這藥因能夠迷惑人的心智,危害過大而被禁。但究竟是不是憐妃所下就不得而知了。

  把髒水被潑到憐妃身上,不過是她倉促之下的無奈之舉。

  她手裡拿的扇子吸收了迷魂引,洇開的井水又因抬了一路而散發走了,不為人知,所以一旦太醫檢查出來,只會認為有人在扇子上動了手腳,團扇可是憐妃送的。

  而她又在御花園裡碰到過憐妃宮裡的宮女,和她說過話,皇帝便會覺得她在那裡被下了暗示,緊接著,被憐妃養的貓引到了風霄宮……

  究其原因,就是憐妃在害死一個有孕后妃的同時,想找個品級不高的后妃作替罪羊罷了。

  這出故事她能編得下去,不過是因為她曾經在一個太醫那裡見到那味「迷魂引」,而包括皇帝在內的人,都認為她不知道,且不可能拿到這味藥去陷害憐妃。

  卻不知她懂得就地取材。

  那回是她抱著妙妙去太醫院就診偶然得知。

  年紀輕的太醫做事不如老太醫謹慎,對方只當她耳朵聽不見,餘下的又是一隻貓,所以說時並不避諱。

  這回兵行險招,陰差陽錯,她這個受害者還得了不少帝后賜下的「慰問品」,藥材最多,但貴重首飾也不少,一時間就算沒有她取來的那幾件,也夠用了。

  但往後她行事更要周密小心,皇宮裡做事可不是玩兒蹦極,掉下去還有根皮帶拴在褲腰上,關鍵時刻能拉你一把。

  不是迫在眉睫,她斷不會選這條路。

  「陷害子嗣可是大罪過,憐妃娘娘縱然勢大也斷不能認下來。她只辯說自己猶在病中,沒有做這事的時機,皇上便信了她。她這病倒是生得巧。」

  雲露走在去鍾粹宮給皇后請安的路上,路遇淑妃住的椒風宮,許是今日風刮得大,輕易就聽到了牆內傳出來的議論聲。

  「聽說還是杖斃了一個宮女,原是負責伺候那只波斯貓兒的,也不知什麼緣故。可惜了了,一條人命吶。」

  「是三條才對。」

  「不是說王承徵並沒有懷孕,不過是腸胃不適?」

  「想來也應是那位想減輕自己的罪過胡亂編傳的,否則,她豈不是白白折騰了這一番功夫。」

  「誰說不是呢,早就傳出皇上想要升她作四妃之一的消息了,偏生在這個關頭出了這樁事,嘖嘖,何苦來。」

  雲露腳步放緩,心裡思量。

  其實事發突然,她編的故事破綻本也不少。按常理推測,用迷魂引偽造自裁投井已是周全,又何必多她一個替罪羊?豈不是更容易暴露。

  但皇帝全當沒看見,就此默認了下來,便知是樂見其成。

  如今聽到了這則消息,她才知道個中緣故。

  所以她那天醒來,身處雲岫閣而不是鍾粹宮;見到的是皇帝,而不是本該過問的皇后。

  「主子,小心腳下。」良辰將她扶遠了路上多出的枯樹枝,牆內的議論聲登時放輕,卻並沒有停止。

  雲露明眸微閃,一笑而過。

  橫豎再怎麼樣,這件事都推不到她身上了。

  本不會有人去檢查井水裡是否有迷魂引,但如今因她誘導而查著了,裡頭也就沒有她的事了。她一個沒有根基的新人,什麼事兒都做不了,唯一的用處,就是被陷害。

  到得鍾粹宮,皇后慈和地慰問了雲露一番後,一反常態,並沒有多加譏諷憐妃,而是敲打了議論這件事的妃嬪們,讓眾妃嬪皆噤了聲,暫且不敢多說。

  「王承徵已經按正六品小媛的規格下葬,此事不過是個意外,你們若再有它話,本宮就要以宮規論處了。」玉鐲敲在紅漆幾沿,隨著皇后的嗓音響起,不免帶了些凜冽。

  妃嬪們乖乖地應了喏。

  而後曲公公打著「整治宮闈」的名號出面肅清了幾個說小話的內侍公公,才沒人敢再說憐妃一個字的不是。

  皇后被人越俎代庖卻並無阻攔,反還推了一把,讓眾人的議論聲小了下去。

  不過也是,倘或她大肆宣揚,後宮陰私傳將出去,便是她的失職了。

  私下裡,大家眼神交換心知肚明,反而愈加認定這事就是憐妃做下的。誰不知宮裡頭藏著掩著的那都是真相。

  一時之間,她們不知該感慨憐妃惡毒,還是嫉妒她即使這麼做,皇上對她都沒有絲毫處罰的好。

  ******

  皇帝立身在書案跟前,筆走龍蛇,烏墨行跡,斗方大小的宣紙上呈著一個大大地「慟」字。

  但豎心旁那兩點兒不好好垂在兩側,反有些歡悅飛揚的意思,這字兒倒寫得讓人痛也不是,笑也不是。說不出的古怪。

  施施然將紙一揭,彈了兩下,未干的墨跡抖在字邊,倒像是慟自心起,筆力不繼。

  皇帝接過李明勝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讓他來看:「朕這字寫的如何?」

  「悲從中來,深感五內。皇上又精進了。」

  皇帝微笑:「朕倘若生在尋常百姓家,彈棉花的手藝必然不錯。」那表情讓人瞧了不免當真。

  李明勝面不改色,稍事躬身:「啟稟皇上,彈棉花須有相應的器具,而非手指之技。」

  「哦,是嗎?」皇帝聞言頓色,像是陷入回憶一般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倒是記不得了。」

  李明勝沒有說話,殿內靜了須臾。

  內官監的小內侍呈了牌子來時,皇帝正把那宣紙揉成團擲在地上,等小太監一跪一呈,他漫不經心地道:「紫霞帔裡的雲……雲……雲什麼?」

  他轉頭看李明勝,李明勝提醒:「雲露主子。」

  「嗯,就她吧。」

  「喏。」小內侍應了聲,躬身後退之際,品德良好的將皇帝亂丟的紙團撿了出去,顯然是一個節儉愛勞的好少年。

  殿內的對話還在繼續。

  「小李子你說,朕到底在為王承徵腹中的孩子悲痛呢,還是為深得朕意,卻做出這等行徑的憐妃?」

  「皇上無意於王承徵,又何來愁緒?」

  「說的也是。」皇帝笑歎了一句,再不起這乍聽胡亂之言,轉而安靜地批閱奏折。

  ******

  月飛簷瓦,灑下一地銀霜。

  皇帝踩著月色走進雲岫閣,時辰掐的早,該出來迎接的妃嬪還不曾相迎。他噤了宮人的聲,悄然地走進裡屋。

  彼時雲露正在往香爐子裡添香丸。

  那香丸有梧桐子般大小,她松挽袖口,拈著那一星褐色,指尖觸處像塗了瓷白的釉。烏雲堆亂,斜裡探出一把象牙梳,像夜幕裡的彎月兒。她微別著臉兒,那小巧尖尖地下巴往香肩點去,似是在傾身聞香,竟是渾然天成的風流之態。

  只是那身湖藍的大袖衫,雖與她此刻的舉止相合,卻不像是接駕時的穿著。

  委實輕鬆隨性了些。

  「燃得什麼香?」皇帝突然出聲問道。

  她肩膀一抖,像被嚇個正著,連帶那香丸子也滾進了爐子裡。但她也並無尋常人的驚慌無措,向出聲處尋去時歪了歪腦袋,眼睛輕眨了兩下。

  雙眸靈動,就像是在說:咦,你怎麼來了?

  而後方行了禮數,禮倒是行得規矩,半分不錯。只結合她方纔的模樣,皇帝不知怎麼就看出一點子嬌憨之態,話還沒說,心裡便先寵了兩分。

  在男人看來,柔弱的女人可疼,美麗的女人可喜,大方的女人可賞,聰明的女人可敬。

  這還留有少女芳香韻味的小女人,自然是要寵的。

  雲露其實也沒料到皇帝會早來,但她開著門時,一貫是姿態做足,不留破綻。所以即使對方讓人猝不及防,遇上她,這招就不好使了。

  「是內官監送來的龍誕香。」雲露答道。帝王幸處,內官監都會送來相應的香料衣物,以備使用。

  她嗓音比起白日裡的清脆,要稍軟一些,配合那身布料細膩柔軟的寬衫,輕鬆的態度,著實讓皇帝感到舒服非常。

  皇帝便也隨意道:「換個別的吧。」

  成日裡聞這個,他也膩味了,只是平常不很在意這些小事。

  「好。」雲露應下,見手上還沾了香屑,便用帕子擦了,先往外喚了一聲「小福子」,走到門邊在皇帝身側站定,探身剛要細說,就聽皇帝後側方傳來應答聲。

  「哎。」

  她轉眼看去,竟是一直領著她們參選的福祿公公,不由尷尬。

  皇帝一見她那表情就明白了事情原委,樂了:「你這兒也有一個小福子?」他瞥福祿一眼,「讓你自作多情,既這麼著,以後你就叫小祿子吧。」

  福祿哪兒能不知雲露喊得別人?但他為博聖上一樂,很順溜地就應了下來,果然見皇上笑了。

  「怎麼好讓皇上的人改。」雲露也旋即明白了這局面,接口道,「小福子原叫安福全,讓他改作小安子也很順口。」

  此時小福子也已經到了跟前,聞言就要下跪謝恩。

  皇帝像是沒聽見後面那句,笑意不減,不在意地揮了揮手:「他算什麼朕的人。」

  「皇上。」福祿一副大狗樣兒,表示自己被拋棄了很委屈。

  「朕有個主意。」皇帝忽而拉住雲露的手,將她帶到羅漢床邊一同坐了,看跪在底下的兩個奴才,露出一笑,

     「不如以後分開時你們就都叫作小福子,要是待在一塊兒——」

  他看向福祿:「就叫你大福子吧。」

  「謝皇上!」福祿麻利地謝了恩,瞧面上表情還真是喜滋滋地。

  皇帝打眼見雲露彎了一雙細長的柳眉,容顏姣好,跟著笑了,偏還要挑了眉,逗她問:「你笑什麼?」

  「皇上笑什麼,臣妾就笑什麼。」她烏珠兒一動,嬌憨地嘟了嘟唇,四兩撥千斤,把問題撥了回去。

  這邊氣氛正好,冷不丁又進來個穿群青衣,系白玉鉤黑帶的小內侍,對方作出苦著臉的樣子,在門外一跪。

  「啟稟皇上,瓊花閣的孫良人……」            

      -------------------

  作者有話要說:→ →皇上就是愛折騰人,孫朝思就是愛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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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058 發表於 2014-7-26 12:08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2 07:18 AM 編輯

16晉位

  室內的兩個人一頓,雲露只是在想,上回不過用話去激孫朝思,對方果然沉不住氣。

  小內侍話還未盡,皇帝就把注意力放在了突然正面轉向自己的雲露身上,他才挑了挑眉,問對方要做什麼,卻見她抿著唇,鼓著粉嘟嘟似蜜桃的面頰,眼底幽波一蕩,什麼也沒說就別過了身去。

  這氣生得又是安靜又是活潑,她明明什麼也沒說,皇帝卻覺得對方已經和他撒過嬌了使性兒了。

  「你又收她好處了?」皇帝點了點她氣鼓鼓的粉頰,再對著小內侍時,心裡門兒清,話裡是平靜的冷淡。

  一個「又」字讓那內侍大驚,忙不迭磕頭:「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行了,不收白不收。就說朕覺得太醫院的吳太醫不錯,薦給她用,下去吧。」轉眼間皇帝又成了那副懶散模樣,見他不住地磕頭,也不過抬了抬眼。

  「呵,爺不愧是真龍天子,有通天的眼睛,一下就瞧出了奴才要說得話。」那小內侍小心瞧聖上臉色還好,心裡
稍稍放心,忙誕著臉奉承一通,退了下去。

  依皇上的意思,看來銀子是不用還,但也甭再多事兒。

  隨後皇上又把一對兒福打發了下去,還待生氣的雲露一下就被轉移了視線,扯了扯他袖子道:「皇上,香還沒換呢。」她叫進小福子來,就是讓他把香爐清了,換一味香來焚。

  自然,也是讓他多在皇帝跟前露臉兒,以後有好處。

  皇帝就勢握住她的手,果然如冰玉一般,軟滑細膩。她眼波明淨,因他舉止輕輕一偏,羞澀低垂。說俏皮話兒的嘴巴也合上了,貝齒輕輕咬著,蜜凍似的粉潤唇瓣微陷,讓人恨不得一嘗究竟。

  時人不喜豐腴,窈窕纖纖最合意。身體各處莫不如此,就是女子紅唇,也是追求輕薄一線。雲露的嘴唇偏偏是時人不喜的那一種,下唇微豐。因此她先前就用小指蘸了絳色唇脂,涂劃在唇線兩端,畫出窄窄地唇形。

  皇帝使她下巴抬起,琥珀轉深,輕輕映了上去,淺磨輕蹭,卻不開齒關,不加深吻。

  再抬頭,他的嘴巴上反而蹭去了不少唇脂,配合他稜角分明的五官,頗有些好笑。被他吻過的小女人霧濛濛地眨了一下眼,像是發現自己的東西被偷走了,粉舌悄悄一探,唇間果是沒了蜜膩的滋味。

  那澄淨的眼波裡像是飄進了桃花瓣,似羞似惱地看著他,再美味不過。

  皇帝這回轉移了目標,俯身又將那絳色留蹭在她白皙微瘦的鎖骨上,女子發間的清爽香氣縈繞,他不覺一嗅,笑是:「今兒再一聞,這香倒也不錯。」

  女子有些迷瞪了眼,不知他說接得哪句嘴兒,就被他拉到了梳妝鏡前。

  微亂的綠雲,雪似的肌膚,衣衫褪到鎖骨之下,絳紅的唇印半隱半現,合以她天生微翹的唇線,懵懂如稚子的眼,竟有一種別樣的香艷風流。

  「真美。」皇帝毫不吝嗇地誇讚她,修潔的手指橫點在她粉櫻的唇上,隨心一弄,潤滑軟彈的觸感讓他情生意
動。

  「這唇生得好。」

  他終是忍不住將懷裡這具香軟的身子一攬一抱,走向床榻間。

  她還來不及回話,面上便似天際燒起的霞光,白裡透紅。

  兩人抱作一處,明明早有嬤嬤教導過,她動作卻還生澀。皇帝不自覺升起一股教導引領地欣悅,主動替她勾開衣帶。他喜歡騎馬拉弓,手指帶有薄繭,手往裡探時,便感覺到衣料包裹下的嬌軟身軀微微一顫,惶如驚兔,更加重了他逗弄的愉悅之情。

  他自摸過她的頭髮後,心裡難得留了印象,總想著她一身肌膚也該是如此。如今享受一番,當真是細膩綿軟,妙不可言。

  「陛下……」她紅著臉訥訥,羞赧地埋在他頸窩裡。

  那不經意地,從口裡糯糯喚出的稱謂,竟是比別人常喚地那些都要讓他來的動情。不再是板正敬畏的「皇上」,而是帶了少女般地崇拜。彷彿她此刻正仰著臉,稚氣地看著他。

  「嗯?」他側過頭,再次品嚐那張洩露了這般妙音地粉潤的櫻唇。

  而後自是被翻紅浪,一夜春宵。

  晨早起身,宮人們魚貫而入,捧巾端盆,展衣扶鞋,替皇帝整衣著裝。皇帝雙手伸開站在那兒,眉心微蹙,像在思索。

  「怎麼了?」一雙白雪般地手撫上皇帝腰間,等宮人退開,方仔仔細細地替皇帝扣好玉帶,低著眉,隱約可見她翹起的丹鳳眼兒,說不出的乖巧俏麗。

  皇帝忽而喚:「小李子。」

  「奴才在。」李明勝本在指揮宮人行事,聞聲恭謹而應。

  「雲霞帔淑慎貞靜,俏麗端方,朕心甚悅,今日起晉從八品才人位。」

  屋裡人跪了一地,連聲恭賀。李明勝顯然也很習慣皇帝將「俏麗」這等不夠正式的用詞放在諭旨上,躬身應喏。

  皇帝展顏,心情好得彷彿斷定了面前的女子一定會高興萬分般。

  事實上——

  也確實挺讓人高興的。這說明皇帝對她的表現很滿意,而且往實在的說,月俸又可以增加了。雖是連晉兩級,依照規格,宮人倒暫且不必增多,自又能省下來一部分銀錢。

  雲露十分歡喜地行了禮,妥妥帖帖地服侍皇帝離開。

  等皇帝不見了影兒,她立刻扶住腰半趴回床上,有氣無力地喚:「良辰,來給我按一按。」

  都誰說,別人家的皇帝都會在頭回早上溫存地問人疼不疼,然後免了請安的?怎麼輪到她就攤不上這樣的美事。

  這祖宗就是顧己不顧人的主兒。心情好了,體貼你一回;心情又好了,只顧自己受用不顧你死活,著實是喜怒無常,變幻多端。

  帝王心思難懂,真難懂!

  ******

  請安沒有被免掉,連矯情地順水推舟不去的可能都沒了,雲露心情不算很好。這具身子本就沒長開,不很適宜承寵,走動時難受的不得了,恨不得有地上挖出個坑能立即躺倒裝死。

  在這時,她就想起李家家訓: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姿態都一定要好看。

  於是身體本能,她很自然地端起了范兒。

  走到鍾粹宮請安的時候,眾妃嬪見她神情自然,體態舒展,若不是眉眼間多了一絲嫵媚嬌怯,還真看不出是承了寵的。

  這可比孫朝思當日獲寵後,一身紅衣,滿面嬌羞地無聲炫耀要來的討喜地多。至少分位高的妃嬪都不曾出聲為難,底下的聽說她連晉兩級,也不敢再這當口找她麻煩。

  這回風向一轉,那嘲笑就都衝著孫朝思去了。

  「我怎麼聽說,孫良人昨兒又派人去請皇上聽曲兒了。」錦昭容暖茶入口,吐出來的反是涼話,為一幫子摩拳擦掌的妃嬪提供了話題。

  淑妃笑看了看錦昭容,亦端茶啜飲,不知深意。

  孫朝思有點下不來台,硬著頭皮解釋:「娘娘誤會了,臣妾昨日是身子不適,因而……」

  「看來孫良人是知道自己的曲子皇上不愛聽了,改作生病博取關注了。」汪婕妤首當其衝地笑話她。

  上回她嘲笑自己的事可沒完。

  「汪婕妤自己沒本事,何必衝著臣妾來。」孫朝思對著汪婕妤可就沒了好性兒,一則對方也是咄咄逼人的性子;二則,她自認家世比對方好過太多,如何肯讓一個門戶低貧的踩在自己頭上?

  尤其是在她一貫看不上眼的雲露晉到她前面之後,更是咬牙痛恨。

  恨不得往對方的弱點裡死死戳下去。

  汪婕妤嘲弄:「你有本事,生了病巴巴報過去,皇上還不是愛答不理。不過我瞧你今兒好的很,可別時欺君罔上罷?」

  她說完,把目光轉到雲露身上,覺得對方會和自己同仇敵愾。

  「皇上昨兒一聽就薦了吳太醫去治孫良人的病,孫良人可是好了?」雲露並不偏幫,只娓娓點明了細節。

  乍聽是反駁了汪婕妤的話,表明皇上並沒有「愛答不理」,但其實是又掃了一回孫朝思的顏面。她巴巴兒地去和皇上說自己病了,難不成是真想讓皇上薦一個太醫來?

  果不其然,周圍妃嬪盡皆忍了笑,聽花寄靈掩嘴甜道:「心病還須心藥醫,吳太醫怎麼治得好孫良人呢。」

  孫朝思自入宮後哪裡被這麼「圍攻」過?一時氣急,臉漲得通紅。

  在她再次對汪婕妤、雲露、花寄靈幾人呈口舌之利的時候,錢麗儀接到淑妃的示意,無奈地開口:「娘娘,孫良人以下犯上……」

  雖說因孫家為藩王所用,孫朝思姑且能算作是皇后的人,但皇后早前讓沈芬儀為她開脫過幾次,後知曉她是個炮仗性子,一點就著,這樣的嘴仗也實在懶怠再幫她周旋了。

  不過這也不代表別人可以告她的人,下她的臉。

  皇后沒給她說話的機會,當即擺了擺手道:「本宮乏了,你們都回去罷。」

  錢麗儀閉嘴的同時也算得上鬆了口氣。

  孫朝思臨走時接到皇后凌厲的視線,渾身一抖縮了回去,自知鬧了個沒趣兒,悻悻地與眾人一起散了。

  路途雲露依舊和花寄靈一道兒走,這姑娘瞧著不大高興,畢竟她自認家世好,人也出挑兒,反讓個不如自己的搶在跟前,即便是她有心拉攏的人,到底還是不舒服,面上也不能掩飾的很好。

  雲露不曾安撫她,這些問題是亙古永存的,現下費心費力三言兩語哄好了,過個幾天又要翻臉。橫豎她們只是交好,互相有個照應,而不是非要相親相愛。

  想必花寄靈自己也能想得明白。

  ******

  「一個汪婕妤就夠本宮頭疼了,再來一個孫良人。」皇后歪在榻上,不耐地道,「皇上怎麼淨寵這些媚顏無腦的蠢貨。」

  茯苓心想,前不久娘娘您還想著收服汪婕妤呢,說人沒腦子好擺佈,這會子又嫌。倘或多幾個淑妃娘娘這樣腦瓜子靈的,您睡覺又要不踏實了。

  想必這個孫良人在新人堆裡一直搶眼,後來又最先被皇上看中了,難免無法無天。

  但她口中卻道:「雖吵鬧了些,到底比旁人口甜心苦的好。」

  「罷了罷了,你派人去警告她,憑她那德性,若非本宮護著,死十次都夠了。永福宮沒讓她歷練出來,怎麼還越活越回去了。」皇后按了按額頭,靜了會子又忽然問茯苓,「本宮上回讓你注意雲才人和花家的那個,你觀察的如何?」

  雲露雖說這次連晉兩級,但委實比不上寧子漱當初連晉四級要打眼,皇后不覺得吃心,反倒覺得這顆棋子不錯,若拿捏在手心裡,說不準很好用。

  更何況對方絆了憐妃一道,著實讓她舒心。

  「當時派到雲才人身邊去的是個叫良辰的宮女兒,雲才人也沒給她改名,且待她不錯,可見對娘娘很有些敬重。如今再看,尚有幾分手段討聖上歡心,奴婢覺得可以一用。至於花霞帔……奴婢覺得先前的事兒難說還有牽扯,暫且不用的好。」

  皇后聞言也像是想到了那樁舊事,正是這一件事,讓她驚覺淑妃早已不是當年走投無路投靠自己的小妃嬪了,才就此有了隔閡。

  「本宮最信你的眼光,你既然覺得不差,就先她罷。」皇后擺擺手,褪下近些日子常戴的紅珊瑚手串兒,「一會兒單把這個給雲才人送過去,她既然不笨,想必知道本宮的意思。」

  「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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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058 發表於 2014-7-26 12:11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6 01:00 AM 編輯

17收服

  淑妃依在床邊,手裡拿著繡繃,正一針一線地繡著並蒂蓮,神態溫柔靜謐,於窗外連同日光一起望進去,美好的像一幅畫卷。

  嘉蘭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將分好的繡線放在一旁的紅木几上。

  「娘娘,小德子前來回事。」

  許是淑妃今日心情不差,被打斷了最愛做的事,也沒有不高興。反而一線牽出後停了手,片刻才記起大宮女指的事是哪件。

  「不必叫進來了,你瞧著給他點賞賜便罷。」

  「是。」嘉蘭口裡應下了,神情間卻還有些猶豫,終在淑妃的示意下問,「先前頭娘娘才和皇后娘娘生分了,怎麼這回……」又和皇后聯手散佈了那些消息出去,若是皇后布了局,翻臉在背後捅主子一刀,可不是防不勝防。

  嘉蘭是自小跟著淑妃長大的,本不能進宮,後來皇上賜了恩典,才讓她進來了。

  淑妃曾經覺得她做事細心周到,很得助益,但如今看來,卻過於謹小慎微。大概還是和皇后疏遠的事讓她忐忑了。

  畢竟皇后才是後宮之主。

  「本宮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淑妃柔聲道,「放心,憐妃才是她的心頭刺,她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主次不分的。」最多是給點小難堪罷了。

  這些苦,難道她當年吃得還少?

  如今她不僅能把這苦吃下去,還能笑著和人說甜。這便是這座華麗的牢籠,教給她的本事。

  「沒想到這回咱們皇后娘娘運氣好,趕上個小才人把事撞了出來,白白撿了便宜。不然可不是白費了苦心。」

  說到這個,嘉蘭也不免多嘴問:「娘娘可擔心,那位雲才人……」

  「雲才人?」她一開口,淑妃就知她的意思,低額輕笑,「眼見她成器了,本宮就該惶恐了。每年落馬的妃嬪有多少,你自己回去數一數。等她爬到正三品的位置才有和本宮叫陣的資格,否則?她什麼也不是。」

  嘉蘭低頭:「是奴婢多慮了。」

  「你往後也該大氣些,若都要多慮,闔宮上下多少人,本宮都要掛心,豈不是要殫精竭慮?」藉著機會訓誡了一番最信賴的宮女,她自己倒提起一個人來,「倒是花家的那個……」

  她恍了一下神,沒繼續說話。

  嘉蘭想起花寄靈的面容,也是一個瑟縮,沉默了下來。

  淑妃見她如此,反是溫婉笑道:「算了,念她們念多了堵心,本宮也餓了,傳飯吧。」

  「哎。」

  嘉蘭收起麻團似的情緒應了聲,叫來個小宮女去小廚房傳飯,自替主子將笸籮等物收拾放好,不再多言。

  ******

  雲露別了花寄靈回到雲岫閣,良辰便滿是歡喜的迎上來,一邊兒替她除了幾樣沉重的首飾,一邊兒道:「主子,各宮娘娘們都送來不少賞賜呢,其中尤以皇后娘娘的最是珍貴,那匹薔薇花紋的煙籠紗,後宮裡不知多少主子想求來夏季裁穿,沒成想娘娘這般看重主子。」

  她一改往日慢吞吞地模樣,幾句話說得又好又快,雲露心知,必是她和那邊的人接觸過了。這麼說來,皇后倒是有拿了主意想用她的意思。

  「你將它們分別登記造冊。」她拿起一樽富貴花開的紅瓷花瓶,又放下,拿定主意道,「記好了再放到庫中去。

  良辰試探地問:「倒不挑一二樣用呢?等入了夏,主子們都要做衣裳,恐怕尚服局忙不過來。」

  她心思淺,說話也不懂拐彎兒,即便是個笨的,也要明白她的意思了。

  雲露但笑不語。

  若只是幾樣精貴的物件、布匹,如何能代表皇后的態度,人家既然只是半真半假的露了意思,尚且在猶豫,自己又何必上趕著呢。

  結果沒多久,鍾粹宮伺候的宮女烏茜就專程來了一趟。

  她為人爽利,卻不像良辰這般心直。鋪墊了好些問安的話,才托出一個紫檀錯銀絲八寶盒,金鎖扣著,不知裡頭東西。

  「娘娘說了,不是什麼好物兒,這會子讓奴婢送過來,不過是底下宮人渾忘了這一樣。禮單上既有,若是沒了實物,恐怕雲才人心裡不舒坦。」

  「哪裡會。」雲露親自接了八寶盒,也笑和她說道,「娘娘們都送了不少禮,我年輕沒見過這些,一時只顧著眼花繚亂。倒是讓娘娘又為我費心了。」

  「是奴婢多慮了。娘娘也常說雲才人性子好,瞧著便心裡喜歡呢。」

  烏茜話一說完,特地仔細觀察過對方的神情,見這位雲才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手指不自覺欣喜地摩挲著那盒蓋,心裡有了數。後又說了些個好話,才告辭離開。

  雲露啟開盒子,見裡頭那串經人養久了,瑩潤光澤的紅珊瑚手串,不禁一笑。

  雖然選秀時有所鋪墊,但若不是經那一事得罪了憐妃,她沒想過這麼快就要投靠皇后。當然,若非那件事,她也入不了皇后的眼。

  後宮如戰場,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盟友。

  即便是相同的利益,也難保會被人犧牲,以獲取更大的利益——

  更何況在對方看來,她不過是枚可以輕易拿捏的棋子。

  她將手串戴在皓白的腕上,抬手一觀,纖細的手腕搖著那串珊瑚珠,膚白珠紅,雖顏色相稱,大小卻不貼合,她便將串繩又收束一番。

  然而棋子又如何,最終被犧牲的是誰,獲取利益的又是誰,沒人能夠定論。

  「小福子,你去看看,今兒御膳房會送什麼菜過來?」她見良辰正握筆登記,便親自去外頭囑咐道。

  小福子應聲去了。

  晚間雲露讓宮人舀了一碗剁椒豆腐魚頭湯給良辰添菜,自作了主子貼身宮女起,良辰總能得到吃這些精緻菜餚的機會,謝恩後很是習慣的喝完了它。

  直到底下人撤走了殘羹冷炙,雲露才揮退其餘人,只留良辰在內。

  良辰以為主子留她服侍梳洗,但等了半晌,只見主子坐在那羅漢床上,手裡持著茶盞,低著頭徐徐吹著茶湯,白霧裊裊,連眉眼都難看分明了。

  她心裡不免生出些惴惴,絞著手站立難安。

  「我知道你是誰的人,也知道她把你留在我這兒的意思。」雲露忽而開口道。

  良辰當即面容失色,腳一軟跪了下來,瑟瑟發抖。她不敢猜主子的心思,甚至沒考慮過這可能是詐她,但也一個字都不敢忘外透。

  她膽子也不過比芝麻大一點兒。

  「想來她看重我,你也是高興的。」雲露撥了撥珊瑚串兒,笑道,「我一早就說了,我既然選了你,自然覺得你是個好的。只是你雖然好,我用著不甚放心罷了。」

  「主子恕罪。」她磕了頭,小聲地啜泣起來。

  主子待她一直很好,但她實在沒膽子違抗烏茜姐姐。這回主子受皇后娘娘看重,她還高興得以為自此不必再兩邊為難,只是沒想到,主子竟早就看破了她。

  也是,早年她就常被人笑話,說她一向膽小蠢鈍。

  但她自認本分忠心,卻偏偏又沒人肯成全她的忠心。

  雲露飲茶潤嗓,接著緩緩道「我睡不安穩,便就見不得別人好眠。於是費了一點丸藥,放在那魚湯裡讓你吃了。想來過不久,你就該難受了。」

  良辰不是安福全,作為唯一可近她身的人,她必須保證對方百分之百的忠誠度。單單是人心拿捏,再周全的計劃,也不能保證對方有一日不動別的心思。

  唯有命,才是她們無時無刻都視之最重的。

  「主子!」良辰猛地一抬頭,面上是胡亂抹得眼淚,眼睛紅彤,此時的表情可謂是震驚。

  後宮裡對宮人威逼利誘的不少,但藥物珍貴,帶進來已是不易,鮮少有宮妃會浪費在宮女身上。因而她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會獲得這樣的待遇。

  「你放心,我還想著用你呢。只要你不再為那邊效命,不背叛我,每月都有解藥可吃。」

  良辰自她開始說起就沒有不信,但當真腹中疼痛難忍時,她還是白了臉,冷汗涔涔,好似過不久就要腸穿肚爛而死。

  她想起自己還很小的時候,曾經撞見玉妃明目張膽地喂一個妃嬪吃下毒藥,那位寵冠後宮的娘娘,也是這般白雪般的肌膚,芙蓉似的面貌。

  地上是猩紅的血,像開得艷極的紅牡丹。

  她綴了東珠的繡鞋輕踢開妃嬪的身子,鞋尖染了血,她卻只看著那灘在腹下盛放的牡丹花,淺淺一笑……

  「奴婢效忠主子,奴婢不敢背叛。」她哆嗦著抱住雲露的腳,全身都在顫動著,彷彿自己在下一刻也會了無生趣地躺在地上,被人一腳踢開。

  「是只忠心我一個。」雲露在「只」字上咬了重音。

  良辰連連磕頭,不敢慢上一步:「奴婢只忠心主子一個,永不背叛。」

  「倒是把你逼迫得聰明了。」雲露笑將一個塞紅布的瓷瓶扔進她懷裡,步下羅漢床,款步姍姍,只餘一個裊裊的背影。

  「吃了它罷。」

  ******

  「咦,這盆杜松,怎麼土壤瞧著鬆了許多。」一個宮女擺弄著窗台邊的盆栽,因為疑惑,不禁自言自語道。

  小福子擺出領頭架勢,斥責她:「還不快些拍嚴實囉,主子今兒有興致要親自剪枝,別出了差錯。」

  「是,奴婢知道。」

  小宮女在背地裡吐了吐舌頭,只覺這土是教人挖出了一星半點,才瞧著鬆了。便不用工具,單用手把它拍實了。

  她端詳須臾,滿意地點點頭。

      -------------------

  作者有話要說:o(* ̄▽ ̄*) 其實阿露沒有途徑沒有人脈,根本拿不到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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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058 發表於 2014-7-26 12:13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6 01:01 AM 編輯

18花令

  等小福子將雲露迎出內室,遞上備好的銀剪,果然收穫了主子一個讚許的微笑。

  雲露跟著外公學過這些養性功夫,因此很耐得下心去挑揀粗枝雜葉,一一修飾除去。但她見杜松根處已被拍嚴實了的土壤,不禁想起昨日的事,揚起頑皮輕快地笑。

  她其實沒有渠道能拿到控制人的藥。

  只是從良辰分到身邊開始,就經常會把精緻的宮廷菜分給她吃。和對方一開始吃好東西會腹痛一樣,吃慣了精緻菜,乍一嘗添了灰土髒物的菜,饒是普通人都會胃疼,更不用說被她刻意養嬌了胃的良辰了。

  而後不過是連唬帶嚇,兼之對方膽子小,易輕信,才就此唬住了。

  這樣的手段再粗淺不過,倘若是換了個人,必定難以實行。但誰讓她當初挑來的,就是一個膽小的良辰呢。

  皇后自傲,自覺已經將她納入自己的陣營後,即使在良辰這兒得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也不會太過在意。

  她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在笑什麼?」手背上另覆了一隻修長有力的手,頭頂旋著皇帝懶散調侃地語調,而後指尖被迫著一使力,原就透光的一處枝葉又被剪開了一道口子,遠瞧來空落落地,像缺了瓦片的屋頂,不住漏風。

  「給皇上請安。」屋裡的宮人彷彿這才後知後覺地跪地叩拜。

  雲露氣惱清軟地嗓音,就在這山呼萬歲裡響起。

  「皇上……」

  「這就惱了?」皇帝輕快地笑道,而後信手一抬,快速地在她髻邊簪了一朵花兒,「那朕剛剛拔了你院子裡的茉莉花,你該怎麼說。」

  ……皇上您什麼時候兼職小偷的?

  雲露下意識地撫了撫鬢邊的茉莉,徐徐漾開一個笑,清新宜人。

  「那臣妾只等皇上長了鬍子,去拔龍鬚好了。」

  皇帝撫掌一笑:「不錯,這買賣做得不虧。花草換龍鬚,還是你賺了。」

  「哪裡敢讓皇上吃虧。」雲露吃力的將盆栽一端,眼見端不起來,便把皇帝的手拿去盆邊,笑得頑皮,「既是做生意,須得平等互惠才好,這便都給皇上了。」

  要不是盆邊盆底早早擦乾淨了,此時泥土只怕已污了龍袍。

  身邊雲岫閣的宮人不禁在心裡狠抽了一口氣,為主子的膽大妄為。唯恐天威難測,聖上就此發怒,俱是埋頭垂首。

  皇帝先因她稚氣的舉動發笑,聽到後面的話,目光微深,旋即又是熹如晨光的琥珀色澤。彷彿剛剛的忖度不過是錯覺。

  「大膽。」皇帝忽而沉聲一斥。

  宮人一個惶恐,盡數跪了下來。而後卻聽見上頭傳來懶洋洋地趣笑聲,再抬頭,只見簾風一動,皇上已拉著主子的手,進了內室。

  眾人遲疑,這到底是起還是不起了?

  幸而李明勝一揮拂塵赦了他們起身,解救了他們的尷尬境地。他們不禁在想,當今果然是個好玩、但脾性難以捉摸的人。

  李公公卻對這位雲才人的印象加深了些。

  方纔皇上其實先去了瓊花閣,彌補前日沒去探病的事。但那位孫良人倚仗著近日聖寵頗多,背地裡點了兩個名字,口才不怎麼樣地給皇上上起了眼藥。

  提汪婕妤時皇上尚且笑著聽,待說到雲才人,皇上就直接起身,不顧那位淚眼婆娑地認錯,逕自來了雲岫閣。虧得雲才人立刻哄得皇上高興,解了火情。

  不過皇上一貫是喜新厭舊的性子,往後裡,也難說。

  外邊兒宮人正兀自拍心口緩和不齊的心跳,裡頭氣氛卻很溫馨。書案前,皇帝正捉了雲露的手作畫。

  上好的雪浪箋鋪設,小枝精巧的紫毫筆細細描畫,雙瓣淺粉,枝幹堅韌,正是雲露鬢邊的那一朵茉莉花兒。

  「茉莉香甜醇美,清香動人,用它來作你的花令如何?」皇帝低慵的聲音徐徐傳來,連同溫熱的氣息縈繞在她四周。

  無論何時何地,他身上總有一股子精緻的懶意,讓人不覺蠱惑著懶了心神,只知沉迷。

  所謂花令,乃是延熙帝自創。

  有一回他聽說宮外的青樓,有閒暇接客的姑娘俱在大堂懸了花牌,客人擇牌藏之,便可進屋一敘。那花牌聽名字便得風情,規矩更是風流,延熙帝心癢,卻又被大臣再三阻攔不得出宮,便在曲公公的建議下往妃嬪們侍寢的牌底畫鮮花。

  偶爾不瞧名字,單只看背面的花來挑,也很新奇有趣。

  這等做法雖然讓一干大臣直頭疼皇帝胡鬧,到底還是放任了他,不過是將花牌改成了花令。否則把妃嬪比作一干風塵女子,豈不荒唐?

  但這花令也不是人人都有的,當今說了,若無花之美韻,何必糟蹋了好花。

  因此能得花令的妃嬪,反是一種榮寵。

  雲露親暱地依向皇帝的臂膀,手腕微提,柔白的手背抵在他溫熱的掌心,最後一筆淺淺勾勒,粉墨暈染,恰似花瓣盛開的嬌羞美態。

  「茉莉花雖無艷態驚群,但玫瑰之甜郁、梅花之馨香、蘭花之幽遠、玉蘭之清雅,莫不兼而有之。臣妾謝皇上賜令。」

  皇帝將她手握得更緊,低懶笑道:「阿露這般喜愛為自己臉上貼金,朕的國庫豈不是要窮了。」

  雲露打蛇隨棍上:「臣妾謝皇上賜金。」

  皇帝不由大樂,乾脆丟開筆,將她攬到懷裡,輕彈了一下額頭:「促狹的東西,別想朕就勢應了你。」

  「不應就不應,臣妾早知道皇上小氣。」雲露捂著額頭,和皇帝皺皺鼻子。

  這話說的,皇帝自認那是普天下最富貴的人,怎麼能讓一個小妃嬪小看了?他當即叫來李明勝:「去讓印綬監用這茉莉圖案給雲才人刻繪花令,順便裝一匣金捻子給她。」

  金捻子,其實就是金葉子。

  「朕看你怎麼貼完它。」他好整以暇地看她。

  要不怎麼說這個皇帝奇特,攤上別的皇帝,早就覺得這個妃嬪貪財不喜歡了。偏生延熙帝在這方面隨性,爭完這口氣,該寵的照樣寵,圖個好玩有趣就罷。

  雲露順勢作出小苦瓜臉:「真個貼完了,臣妾就是天底下最金貴的茉莉花了。」

  皇帝得趣笑個不住,胸膛震動,復摟著她香嘬了一口:「此乃朕之幸也。」

  ******

  雲露得了花令的事一經傳出,就在新人裡狠出了把風頭。不說其餘后妃,同批新人裡至今也只有寧子漱得了一張蘭花令,加上她的,不過兩張。

  但是相較起來,茉莉花不算珍貴打眼,不比四君子之一的蘭這樣招妒。

  且皇后又認為這件事發生在自己拉攏雲露之後,皇上那是賣給她的面子,所以心情還算舒暢。背靠大樹好乘涼,宮人見帝后皆對她和顏悅色,雲露的日子自然好過。

  「主子,這是御膳房新制的馬蹄凍,聽說很是開胃爽口。您可要嘗嘗?」良辰小心地呈來一碟子果凍狀的糕子,裡頭凝固了花生、芝麻,佐以小塊的紅棗糕提色,讓人瞧著便有了食慾。

  自那日後,良辰一旦靠近雲露身旁,行事便比平時更為怯怯,但也愈發恭敬了。

  雲露一早讓人把美人榻移到窗邊,自己坐著發了半晌的呆,只看那掃淨天地塵埃的落雨。霧濛濛的雨絲掩映著紅牆綠瓦,樓台高閣。細雨紛紛,打在屋簷上如一支脆麗活潑的船歌,女子拍槳而唱,脆聲好聽。

  「端來我嘗。」她盈著笑,全不似那晚頃刻間定人生死的可怖。

  良辰遞了銀匙子予她,如常轉述小福子打聽來的話:「聽說晨早皇上在御花園裡碰見了沈霞帔,見沈霞帔舉傘為花草擋雨,氣質清冷,面目柔和,受其觸動便親自替她打傘。想必今晚沈霞帔就要承寵了。」

  「有個好姐姐確是事半功倍。」雲露吃著點心,笑作點評。

  皇帝的日常出行,她們這些新人暫且還沒摸熟透。

  良辰頓了頓,大著膽子道:「但奴婢瞧著,沈霞帔和沈芬儀的關係不算好。」儘是沈芬儀照拂妹妹,沈霞帔卻全不領情。她們可是嫡親姊妹。

  「你倒是仔細——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們姊妹的事,咱們不必攙和。」

  比起姐妹倆的關係,她倒是更好奇,為什麼沈香蘿明明是傲氣清寒的性子,卻事事都要爭在前頭。行為和性格,矛盾重重。

  若不是她偽裝的好,就是另有緣故。

  少女戀愛說完了,緊接著就是豪門恩怨的大戲。

  「淑妃娘娘替錢麗儀求掌永寧宮,皇上應了,但皇后娘娘知曉後反與皇上說,如今霞帔們的住處才定,太后的身體又須靜養,宮裡再要動土不宜安寧,並不肯應。」

  這借口找得不夠巧妙,不過是換個宮殿的事,就是要修葺裝飾一番,哪裡就能擾著太后了?不過皇后靠山硬,腰桿直,做事一向明目張膽。

  謀劃得精不精細不重要,達到目的才是正理兒。

  「皇上不肯答應?」

  「不曾不答應,皇上說君無戲言,宮殿會批予她掌管,但因牽扯到太后娘娘,錢麗儀一向懂事,想必再等一段時日也使得。」

  雲露笑了。

  皇上駁也就駁了,偏偏要和人玩文字遊戲,一定說自己承諾的事不會反悔。這和反悔也沒多大差別,一段時日,到底是多少日?

  這麼一來,淑妃反倒不好再提。畢竟皇帝是答應了的,再提,那就是催著皇帝辦事。

  誰敢?

  「還有別的沒有?」她吃的津津有味,聽得也有趣。

  大夏朝的後宮裡,趣事總比別的朝代要多一些,全因這裡出了一個「玩家」皇帝。

  良辰支吾著不敢說,半天兒才道。

  「還有一個是與皇上有關的。」        

      --------------------------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陛下不是因為孫朝思污蔑阿露不高興-v-是覺得她柿子專揀軟的捏,沒出息。

  她身為紅霞帔領頭,有本事就該去和紫霞帔裡最出挑的寧子漱一爭高低,挑阿露的茬沒意思。

  至少這章有陛下……摸摸……算安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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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058 發表於 2014-7-26 12:15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6 01:02 AM 編輯

19避孕

  雲露見她模樣忐忑,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恐怕是和朝堂掛了鉤。想了想,笑和她道:「不用怕,既是已經傳到後宮裡來,想必私下裡也是能說得。」

  「唔,是奴婢、奴婢記不大清了。」良辰臉紅磕巴著道。

  關乎朝堂的事,這些宮女確實不像知道後宮事那樣門兒清。雲露笑過後讓她去叫了小福子進來,小福子問了安,條理分明地和主子說道起來。

  「前些日子吏部內考察,出了一道題,扣著如今官員攀親說事。有人奏報皇上,說是吏部梁大人借此污蔑內閣。似乎是些許人做題時提到了內閣楊大人認憐妃娘娘作干親的事,朝堂上這幾日便炸開了鍋。於是楊大人和……」小福子彎了彎手指作了個「曲」的手勢,接著說。

  「就與梁大人不對付,說動了許多人彈劾梁大人。」

  「梁大人,可是那位被人說『我行我素,剛正不阿』的梁平升尚書大人?」

  「是了,梁大人自太宗在時就為朝廷辦事,如今年已過花甲,這回吏部考察正輪到他出題。這事皇上懸了幾天,朝堂裡就吵了幾天,昨兒不知怎麼,突然批復折子道:交易平等,有來有往。既然吏部官員評說了內閣,那內閣大臣們也該出內核考察,評說一回吏部了。不能讓人白費了紙張口舌。」

  「商家買賣的規矩,提到朝堂裡說,可不像是給驢頭安了馬嘴,眾位大人們只是哭笑不得,就是梁大人也氣得直拄枴杖,連請了幾日假。不過這一波事兒,竟也就玩兒似的平息了。」

  這事淺著看是皇帝維護吏部,道他們虧了紙張口舌,深一層看是皇帝表了姿態,準備放任內閣批判吏部。在雲露看來,皇帝這麼做,恐怕是想保住梁大人。畢竟讓皇帝依著性子這麼一攪合,他們不可能再提梁大人的事。

  都讓你罵回來了,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不過於梁大人而言,有這樣「昏聵嬉鬧」的君主,實在是大不幸!

  雲露忽而笑了:「我說呢。」

  好好的閨中玩笑,皇帝突然就實打實地送了她一匣真金白銀。如此看來,大抵是想謝她那一句玩笑戲言,點醒了他吧。

  ******

  因著清明時節小雨繁多,皇后體恤她們免了幾日請安,雲露今兒早起一看灰濛濛的雲霧散了,天際已見熹微光亮,從黃琉璃瓦上透出,是一點白團兒似的光暈。

  雨後天氣還沒升溫,她又在衣衫外頭加了花邊繡茉莉的粉色對襟褙子,一根碧璽白玉花簪挽髻,鬢髮蓬鬆,簡單而乾淨。

  「主子這樣真好看。」良辰替她戴上珊瑚手串時,不自覺地感歎道。

  捏著粉帕在簪上扶了扶,雲露笑逗她:「哪裡好看?」

  「奴婢說不上來,只是瞧著便很舒服。就好像什麼煩事兒都不見了。」

  「是你愈發巧嘴了才是。」她聽後抿唇一笑,將繡帕塞入袖子裡,佩環珊珊,邁了小步出門請安。

  這人一旦聽了別人誇讚,總會更端持幾分,唯恐別人失望了去。雲露現下便是這般,只是她比別人自信,打小好話也沒少聽,不多一會兒,就沒再注意了。

  快近鍾粹宮的時候,門外正有兩個人在對峙。她們吵嚷了幾句,其中一個打扮更繁盛的開口下了命令,幾個宮人立時將那個年輕些的按到了地上,毫不留情就是兩下嘴巴子。

  年輕的妃嬪怒目而視,卻無法掙脫宮人大力的束縛。

  良辰低聲:「主子,是汪婕妤和孫良人呢。」

  雲露眉眼悠悠,繞開了些走,口中道:「孫良人這回該長記性了,見天兒念著家世門戶。也不想想,在這宮裡她不過是九品的分位,放在外邊也就是個芝麻大小的官兒。只記著祖宗,卻不知她祖宗肯不肯庇護她。」

  良辰垂首不敢議論主子,心裡卻在點頭。

  汪婕妤一向是爆脾氣,分位不算高,但比良人位還是高出許多。不知為何孫良人就敢頻頻挑釁她,可不是不知死活?

  雲露在殿門口與沈香蘿相遇,二人對視一眼,皆是無話,一前一後默然走了進去。

  殿裡氣氛還算好,只不過想來前幾日錢麗儀的事仍是在淑妃心裡埋下了疙瘩,她看向皇后的時候笑容總要往上提一提,面上越燦爛,心裡就越惱火。

  錢麗儀坐在一邊兒顯得興致缺缺,眼神沒有焦距的拂著茶葉。

  二人請安入座,沈香蘿突然開口:「臣妾方才見門外喧嘩,讓宮女一探,好像是孫良人又衝撞了汪婕妤。」

  地位低的妃嬪本來就不大出聲,她本又淡漠,如今這一出口就是踩孫良人的話,眾人不禁心思各異。

  不知她是在幫淑妃呢,還是單純和孫良人不對付呢?

  偏偏她下一句又道:「雖是孫良人衝撞了汪婕妤,但汪婕妤不稟明娘娘,反在鍾粹宮門外喧嘩,未免不敬。」

  眾人便想,一棍子打死了兩個,這位新晉的沈良人真是什麼都敢說。不過這麼一瞧,倒和那死讀書的謝婕妤有幾分相像。

  「本宮竟然不知。」皇后果然沒有不悅,只挑了挑眉,旋即向一邊伺候的烏茜招招手,「你去瞧瞧情況,若是口角爭端,只管叫進來本宮做主。」

  淑妃的笑淡了點,但是眉眼間的愉悅濃了幾分。

  雲露嘗了一口點心,擦擦手,心裡但笑,皇后因錢麗儀掌管宮殿的事拂了淑妃的面子,但又想同盟繼續,便將孫朝思推出去給對方出氣。她上回護著孫朝思,很容易就讓人覺得她看重孫朝思,如此,淑妃的人扇了這記耳光,才會覺得痛快。

  孫朝思這樣不懂事的棋子,皇后推出去也不心疼,還能借別人的手給她點教訓。要說發生在她宮門外的事她不知道,誰信?只是別人也許會覺得是皇后示好罷了。

  果然是好算計。

  沒多會兒兩人就進來了,相比起汪婕妤的揚眉吐氣,意氣風發,孫朝思就要狼狽多了。面部微微紅腫,髮髻也亂了,手裡更有一支摔折了的簪子握著,好像是被折騰的沒了力氣,人都有些恍惚。

  看見皇后時膝蓋一軟跪了下來,嚶嚶泣聲:「求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沒看她,反而和顏悅色地問汪婕妤事情經過。汪婕妤見皇后沒庇護那女人,自是一喜,「辟里啪啦」說了好些,左右逃不過「以下犯上」四個字。

  皇后眉眼沉肅道:「既是壞了規矩,就按宮規處置罷。」

  孫朝思哭聲一噎,手帕捂著臉,顫著肩膀,不知在想什麼。她早先被汪婕妤教訓了一頓,那時沒按宮規走,如今卻要再來一回宮規。

  若換成以往,她早就哭鬧不休了。

  旁人俱不出聲,竟是錦昭容先為孫朝思說話:「孫良人到底是新人,規矩沒學好,只耐心教著就是了,娘娘不必太過苛責。」

  皇后雖然想訓誡手底下這顆不懂事的棋子,但如果讓人覺得她不護著自己人,也未免太落面子,失了威儀。如今錦昭容鋪了台階,她看對方自然順眼許多。

  「雖不重罰,也不能輕易放過了,守宮規是你們作為宮妃第一要緊的事,須得謹記才好。」她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緩緩說道。

  這話點明了她自己身份的貴重特殊,敲打了一些不安分的妃嬪,更是意在和淑妃說,宮殿由誰掌管的事不必你管,你牢記本分就行了。

  淑妃心裡冷笑,皇后就是這樣,每回對她施恩示好,也一定要在禮盒裡放根刺,不扎她幾下不算完。

  但誰讓人家是皇后呢。

  罰了孫朝思掌嘴之後,宮殿裡一時有些靜。皇后眉眼間露了倦色後,竟沒叫退,反而道:「原先本宮還在猶豫考慮,如今有孫良人的例子在前,本宮為維護後宮安寧也該為行使職責了。」

  淑妃蹙了蹙眉,顯然不明白皇后骨子裡賣的什麼藥。但憐妃不在,她自然是接話的不二人選。

  「不知娘娘指得是?」

  「新晉的妃嬪到底太年輕,身子骨兒還沒長結實,加之有孫良人在前,本宮以為,她們即便有孕也無法恰當地教育皇嗣。不若再學一段時間規矩,長長見識為好。」皇后說得雲淡風輕。

  這話說得不能更明白了,新人不得孕育皇嗣。也就是要有避孕措施,比如喝避孕湯等。

  沈芬儀擔憂地看了沈香蘿一眼,忍不住問:「皇上可有允准?」

  皇后瞥她一眼:「皇上那裡,本宮自會去請示。現下一說,不過是讓大家早做打算。」這語氣,像是已經定了下來。

  在場的新人聽後無不絞緊了手帕,皇后她們不敢瞪,便自以為隱蔽地對孫朝思咬牙切齒,怒目而視。

  要不是她胡亂作怪,怎麼會把現成的理由送到皇后跟前!

  雲露突然有點想笑,皇后那方可真像是難民收容所。

  她這回徹底把孫朝思逼進了自己的陣營。

  對方就是再恨,要是敢起背叛的心思,沒有皇后的庇護,新人們還不撕了她?

  自己也是想避開憐妃的手段,才投靠她的。

  想來這位皇后娘娘的心態高傲的與眾不同,別人是底下人不做點什麼就不能放心。她呢,是自己不為底下人做點什麼,不施點小恩惠,反而不放心。

  覺得人家領了好處,才會效忠自己。這是高高在上的人的通病。

  不過皇后在她們初進後宮的時候不說,這會兒突然來個下馬威,什麼意思?

      ---------------------------

    作者有話要說:朝堂上的事粗看就行了,T T略無能,無政治頭腦,一直苦手。

  寫它是為了側面表述一下陛下的人設和處境,不無賴不足以達到目的。

  近期最後一次開小會,然後是接連的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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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058 發表於 2014-7-26 12:17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6 01:04 AM 編輯

20故事

  皇帝當天晚上歇在了鍾粹宮。

  良辰罕見地在自家主子臉上發現了幾分沉重,想起今日皇后娘娘定下的規矩,便有些不落忍。勸慰道:「主子切莫心急,娘娘只說再過一段時日,並不是不能有。」

  雲露手裡端著金底紅窯瓷碗,時不時舀了裡頭的紅棗銀耳湯,勺子微側,只聽那湯水涓涓淌下去的聲音,只是不吃它。聽得久了,心裡也便似這水聲一般靜而規律。

  又是一段時日,皇后學皇帝這招學的倒快。

  想了半天她才問:「你在鍾粹宮當過差,可知皇后娘娘是否有專門信賴的太醫?」

  「奴婢只是管灑掃的小宮女,偶爾娘娘身子不適時,也見太醫入門。但大多是不相同的面孔,想來是那日當值的太醫。」良辰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並不曾發覺哪位太醫出入的更多些。」

  雲露沉吟著不說話。

  比暗探暗招,皇后自然比不過憐妃,所以才會想要拉攏她們好分憐妃的寵。但比明鬥,歷朝歷代也鮮少有皇后如她這般「作威作福」的。掌宮一事說駁就駁,避孕藥說賜就賜,先前甚至沒過問皇帝的意思。未免仗著藩王和自以為皇帝的維護,太自恃過高了些。

  當然她不是沒有資本,但正因為這些資本,如今她活得越是轟轟烈烈,死得就越快。

  可惜自己猜不透皇帝的意思,朝局動向不歸她知道,有個大方向不錯也就夠了。她暫且只能先行自保,把避孕湯藥這一關應付過去。

  雖說她也贊成皇后說的,年紀輕不易生養,但是後宮裡湯藥不能胡亂吃她還是知道的。就憑皇后那「光明正大」地性子,難保她不會反其道而行之,光明正大地在藥裡下什麼東西。即便不出人命,萬一藥性太烈,或許會影響生育。

  「咦……」良辰忽而作了一個思索中的訝異表情。

  雲露不免看過去:「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奴婢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良辰邊想邊道,「這在後宮裡也不是什麼秘密,皇后娘娘先時不懂醫也不會醫,後來……大約是淑妃娘娘那一屆選秀前後的時間,娘娘漸漸就喜歡上了鑽研藥物,為此皇上還賜了不少藥材給她玩兒。不過娘娘是個金貴人,哪裡肯行那些瑣碎的事兒?不過是玩鬧罷了。」

  「因而大家雖然都知道,卻並不當一回事。」

  雲露若有所思。

  雖然這事曝露出來不能說明什麼問題,不過這麼一來,她更不敢用皇后賞下來的湯藥了。對方若是動了心思,說不定連太醫都不必召,自己擄袖子就能幹。

  只是怎麼推拒不喝,還要有所思量才好。

  ******

  這段時節細雨極多,雲露才在御花園裡散心沒一會兒,忽而天布陰雲,細細密密地雨點兒立時打落下來。錦緞春衫薄而輕透,來不及回去,便使團扇遮頭,趕忙躲進水榭亭裡避雨。

  良辰忙活著替主子擦拭雨水,倏地壓絹一蹲身:「奴婢給沈芬儀請安。」嬌麗的團花錦緞撞進了她眼裡,制式新巧,雖不夠大氣,卻與對方氣質相符。
 
   雲露拂了拂肩側的雨珠,聞聲一抬眼,也笑全了禮數,待沈芬儀相笑來扶才直起身。

  「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不必多禮。」沈芬儀酒窩輕旋,倒比許多新人更來得青春可愛。因二人平白站著腿累,便邀了雲露一同在石凳上就座。
 
 這個沈芬儀一直是「親民」的類型,雲露坐得倒也安然。

  不過仔細琢磨對方那一句「同是天涯淪落人」,她仍品出些不同的意味來。沈芬儀作為皇后明處的得力干將,後宮裡但凡不是來混日子的宮妃盡皆知曉。

  如今皇后才和自己示了好,她立時就把二人歸為一處,是在說她早就知道?

  看來皇后還真挺信任她。

  「臣妾與芬儀娘娘好歹還能進亭避雨,外面的花花草草就要遭殃了。」雲露有意無意地感歎了一句。

  沈芬儀望向雨簾外,想到自家妹妹因庇護花草而得沐天恩的事,忍不住一個皺眉。

  她不說話,身邊的宮女棗糕便活潑地說道:「雲才人多慮了,小雨淹不了花草,倒是植木匠人不必多澆一趟水啦。」

  兩人品級相差較大,因此對方的宮女插嘴,只要內容無關緊要,主子沒有不悅,就算不上逾矩。

  沈芬儀彎了彎眉,似是想到什麼,說道:「近幾日下倒也沒什麼,過兩日是喬貴嬪的生辰,若是落了雨就不美了。」她頓了頓,見雲露凝神在聽,笑著娓娓敘來。

  「說來也巧,今兒憐妃娘娘特地去請皇后娘娘示下,問及喬貴嬪生辰的事,恰巧娘娘在陪皇上用早膳。皇上一併聽見了,便說這個時節海棠花開得好,除了舊例賞賜,還要特設宴席賞花慶生,一舉兩得。你說,若是天公不作美,豈不壞了皇上興致?」

  貴嬪這個分位聽起來貴,實際上頗有點尷尬,正四品自然不低,但說是高位妃嬪卻又不然。因此諸如生日酒宴,帝后記著你,開了恩便有,若不記著,沒有也使得。全看你臉面如何。

  憐妃能出面為喬貴嬪掙臉,二人之間還真少不了貓膩。

  雲露心思幾轉,面上只當新鮮事兒來聽,笑著點頭:「確實呢。」

  沈芬儀這算是在為自己人科普宮內派系表嗎?

  陰雨天悶熱,沈芬儀沒帶扇子就用宮絹兒扇了扇,兩人坐得近,雲露如何看不見這動作。秉持著和平友好條約,就勢挪了挪團扇替她打扇,勻去些絲絲涼風。

  她笑容淺淺,聲音也跟著這輕柔的微風一起輕了:「早前因憐妃娘娘生病,我偶爾去拜訪也被拒之門外。如今她既是能得出精力空閒掛心喬貴嬪的生辰,可見是要好了。」

  雲露心頭一凜。

  她這是在告訴自己,憐妃要出山了。

  當時如果不是憐妃尚在病中,分不出精力,恐怕那件事也沒有這麼快就被安在她頭上。

  「那可真是喜事。」

  再一聯繫到皇后突然提出避孕的舉動,她心下就有些瞭然。

  恐怕是想在憐妃之前先行震懾籠絡新人。殊不知她能讓人避孕,也能為個別人撤了這個舉措。左不過費一句「規矩妥帖,見識廣博」的誇讚罷了。

  沈芬儀旁觀,看這位雲才人漾開春風襲人的笑,眼底卻有陰霾,心裡一哂。到底還是太年輕了。

  不過也是,憐妃的手段著實不弱。

  誰讓她運氣不好撞上那事,間接得罪了這位寵妃娘娘呢?

  「咦,主子主子,那可是皇上?」棗糕驟然出聲打斷了她們的思緒,指著雨霧裡行走的人問。而後她的手被自家主子拍了下來。

  她跟著一縮,立時明白了自己的錯誤,不該指著當今萬歲,但還是嘟了嘟嘴。

  兩人一道站了起來,雲露迎了出去,沈芬儀卻只站著不動,心裡又是一歎。果然她才是真的年輕活潑,自己到底是心累了。

  曾幾何時,她也會這麼嬌俏歡快地將皇上迎進宮裡,替他更家常衣,替他沏釅釅地茶。皇上大多時候是隨和的,但你永遠猜不到他的心意,明明前一刻還在笑,只要他感到不快,天威一怒,就令她心驚忐忑。

  她是有些怕他的。

  後宮裡無數的妃嬪都是如她一樣,愛慕或者討好著他,緊跟著就是難以言說地敬畏。即便他彷彿永遠在笑,永遠愛玩愛鬧,永遠會親暱地喚妃嬪的名字。

  那凜然之意都會在他靠近之時從骨髓裡爬上來,讓她不敢放肆。

  「皇上從哪裡來?怎麼在雨裡慢行?便是小雨,也不能不將自己的身子當一回事。福祿,你是怎麼伺候皇上的。」入耳地嗓音像打在地上的雨珠子一般清脆,並沒有高傲凌人之意,便是抱怨聖上身邊的人,都只能讓人聽出是對聖上的關心。

  而不是恃寵而驕。

  福祿跟著一踏進水榭,才嘻嘻哈哈地長揖一禮:「才人主子息怒,奴才可是冤枉的!皇上才從獸苑馴馬回來,說要和花草動物一同感念天地靈氣,愣是不讓奴才撐傘。奴才不敢有違皇命。」跟著他看見裡頭站著的人,馬上又給沈芬儀行禮問安。

  雲露正是惱著,聽罷撲哧一樂,連替皇帝拍拂去雨水的絹帕都抖了抖,一雙妙目宜嗔宜喜,瞧了皇上一眼,只低頭顫著肩。

  皇帝見她如此,想起自己的舉動眼裡也是笑意一閃,撣撣袖口道:「古人說『好雨知時節』,依朕看,它不止知時節,還知人的心意。你們也常說朕身體安康,既然安康,怎麼就淋不得?」

  話只說了一半,憑她二人去猜。

  沈芬儀依據詩詞背景,自然覺得是有喜悅之事發生,因此鬆了口氣。她分位高,便笑答了這話:「臣妾自是希望皇上安康,皇上若淋雨,不防備得了小災小痛,豈不是讓咱們心裡難受?」

  皇帝擺了擺手,看似不想再論這個話題。

  雲露卻比她想得更深,寫作時還會用明媚的天氣反襯主人公的悲劇,一句詩又能說明什麼?人大多是在心情低落的時候喜歡淋雨,皇上又說雨下的知心,且福祿剛剛提了獸苑,她眼底光芒一掠,有了別的計較。

  「朕大老遠就看見你們倆親熱地坐在一起,在說什麼呢?」皇帝撩袍入座,還沖雲露招招手,讓他坐到自己身邊來。

  福祿知道雨一時半會停不了,早讓小太監去沏了熱茶。雲露先接來捧在手裡試了試溫度,才遞到皇帝跟前,順勢笑吟吟地答:「臣妾在和芬儀娘娘說故事呢。」

  沈芬儀覷她眼,沒反駁。

  「哦?」皇帝挑眉,吹開茶葉梗子,喝了一口暖茶入喉,五臟便滾燙熨帖起來。情緒也跟著好轉,「給朕講講。」

  「是民間鄉野的糙事,臣妾恐污了皇上的耳朵。」

  皇帝笑:「以退為進,你現在不說,朕就不聽了。」

  沈芬儀面色一變,已經做好要下跪請罪的動作,伺候皇上幾年,她深知很多時候皇上表面在笑,心裡其實早已動怒。

  更何況眼下將話說的毫不留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12:20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6 01:05 AM 編輯

21遇刺

  還沒等她真的請罪,就見對面的少女盈盈一笑,不慌不忙地說:「幸而臣妾面皮不薄,否則讓皇上戳穿了,真要惱了。」

  再看皇上,笑容不改。

  沈芬儀撫了撫心口。

  而後她見皇上身子一側,擋住了她的視線,不覺有些奇怪。等他再回身,卻見方纔那笑臉盈盈地雲才人臉頰粉瑩瑩地如蜜桃一般,顧盼流波,待看見自己的目光時眉眼兒低了低,說不出地羞怯。

  隱約可聽見皇上低湊到她耳邊的笑意:「朕試了試,嗯,比旁人還是要薄的。」

  她腦海裡浮想聯翩,心裡登時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雲露掐住火候,不至於讓沈芬儀太看輕,也不至於她想左嫉妒,清脆流利地說起那個故事來。

  「這故事說得是一家麵攤子上發生的事。那村子有個人喜歡佔小便宜,逞口舌之能,有一回他去麵攤子吃麵,先要的是素面,攤主端來的面裡加了蔥,他不想吃,就讓攤主另換了一盤牛肉麵。那麵攤主人也是好脾氣,便給他換了。誰知他吃完一撂筷子,賬也不付就走了。攤主急了,追出去向他要。此人就說『我吃的牛肉麵是用素面換的』,攤主說『素面你也沒有交錢』,此人又說:『素面我沒有吃呀』登時氣得老闆說不出話來了。」

  她說時聲音不停變換,加上輕重得當,還真有幾分說書人引人入勝的本事。她才說完,皇帝和沈芬儀就笑了。

  「不過是砌詞狡辯。」沈芬儀道。

  皇帝卻頗有興致地回味,「雖是狡辯,倒讓人難以駁了他。有些意思。」

  「皇上以為,他狡辯在何處?」

  「這……」皇帝為難地皺起了眉。

  恰此時綿綿的春雨停了,雲露眼波流轉,扇柄一偏,掩了笑:「歪理歪理,既佔了『理』字,可見它也是門大學問。」

  邏輯上的問題最能把人繞暈,都知道不對,但那個狡猾的錯誤點,總會在抓到手時從指縫裡溜走,讓人無法清晰的訴諸於口。

  「這句話,又是歪理。」皇帝將茶蓋一叩,話雖如此,卻是笑道,「既然你說它是學問,那朕可要好好鑽研鑽研。」他神情間尚有幾分入迷地思索,並無不虞。

  因思緒不在此處,便趁著雨停揮手讓她們都回了。兀自閒坐。

  四壁花木香風入座,遠遠地,只看他慢條斯理地喝著茶,原從雨中踏出時渾身隱隱地郁氣已漸消了,身後站著福祿伺候,便是思考問題,也顯得怡然自得,松乏自在。

  ******

  「糟糕!」

  晚間棗糕給主子收拾床鋪,壓在枕下的一方繡花手帕飄到腳邊,她猛地記起來喊道:「主子的手帕落在水榭裡了。」

  蜜瓜聽了登時放下手裡的東西,拿出大宮女的派頭狠戳她一記,恨鐵不成鋼地說:「做事再這麼不仔細,我就稟了主子將你攆出去。主子的貼身物件兒也是能混丟的?」

  「主子請皇上安的時候落在了桌面上,我那時還想著要提醒主子,後來雲才人的故事說得有趣……我、我……我這就回去找。」棗糕委屈又惴惴。

  「回來。」蜜瓜拉住她,「今兒風大,春季水榭裡的隔子又沒安上,恐怕不知道被吹到哪兒去了,你怎麼找?又或者被皇上、雲才人撿了去也未可知。皇上就罷了,反是好事。若是雲才人,明日再問她就是了。幸而今日帶的帕子並沒繡上姓名,卻也無妨。」

  棗糕心裡有了安慰,小臉便舒展開來。

  蜜瓜卻怕她不長記性,又戳了幾記,邊道:「你啊你!」

  「你又數落她做什麼,不過是小孩子心性罷了。」沈芬儀米白的中衣外搭了件棗色披風,見到裡頭情景就笑了。

  蜜瓜忙是走上去替主子緊了緊披風,邊恨恨地答:「主子給她起的好名兒,成日家口裡『糟糕棗糕』一日不停,真個是人如其名。」

  棗糕被數落地又是委屈又是笑,見主子也笑,並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才把心安回了肚子裡,沖蜜瓜地吐吐舌頭。

  沈芬儀見她可愛地模樣,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先是軟了,緊跟著又是一黯,歎了口氣。

  蜜瓜倒是能猜到自家主子的幾分心事,輕聲問:「主子又在想沈良人呢?」

  沈芬儀神采黯然,輕聲訴說:「我做姐姐的自然要多照顧妹妹,偏偏她不要我管。御花園裡的事,人人都以為是我告訴了她皇上的行程,卻不知我才是最後知道的那一個。」

  姐妹親人的事最難插手,蜜瓜也只是安慰:「奴婢瞧著,沈良人心裡是有成算的。孩子長大了不想給人管著,也是有的。」

  「若是在外邊我也不擔心,可這裡是後宮。」沈芬儀眼望窗外,夜幕裡繁星點綴,一閃一閃,那光芒卻不足以與月爭輝。

  「姐妹如果不能相互扶持,該如何是好。」

  ******

  日光斜照進錦繡朱戶,留下一格格錯落的影兒。

  良辰快步走進內室的時候,正見主子倚在床頭,烏雲攘在肩側,白雪般地手背輕掩下一個呵欠,睡眼惺忪,端的是慵然疏懶。非是名門淑媛端莊持重的做派,卻讓人看了心頭放鬆。

  「主子,憐妃娘娘遇刺受傷。」她簡潔地稟明來由。

  雲露娟秀地柳眉一蹙,不解這又是什麼狀況?

  是看不慣憐妃痊癒,皇后整了一出,還是憐妃自導自演,不甘平淡出場。又或者是政斗遭殃,敵國來襲……也不必想那麼多,這個時節,寂寞閒暇的除了後宮妃嬪還真沒有別人。

  她將頭髮攏到身後,掀開被子趿來繡鞋,吩咐道:「著裝吧,咱們得去看看。」

  「喏。」

  良辰拍手叫進端著銅盆、錦巾、香胰等物的小宮女,自行服侍主子穿衣梳洗。

  打扮妥帖後,雲露攜了她出門。外邊不知為何游散著幾個值班侍衛,不說姿態散漫,巡遊的路線也全不像平日規矩謹慎,有的甚至快要踱去樹下偷懶了。

  難不成這回遇刺裡有大陰謀,憐妃傷重,不得不徹查後宮?那也不該如此輕浮,瞧他們的模樣怎麼也不像是要徹查,反而像在偷懶。

  良辰打聽了回來後道:「主子,他們只說職責所在,其它一概不答。」

  雲露點了點頭,眉頭緊鎖著,帶著重重疑問踏進臨芳宮。

  與鍾粹宮不同,臨芳宮裡養養物件都是精緻可意,卻不一定如何名貴。陳設不多,地方寬敞,飄起的帳幔質地柔軟,倒仿來幾分仙宮的形。此刻,裡面已花紅柳綠地站了一圈兒過來探望的妃嬪,見她前來,那視線立時紮了過來。

  內裡含著說不明白的異樣。

  除了互使眼色佯作傷心的妃嬪們,皇后竟然也在。她體態雍容的坐在廳堂中央的八仙椅上,端著茶盞穩坐如山,只是從眼底些微的倦色可以看出,她一早就在此處。

  臨芳宮裡鬧刺客的時間應該是昨夜,只不過從皇后緊急處理到發佈通知,當中隔了一段時間。

  底下半屈膝跪著皇宮裡巡夜的帶刀侍衛,身軀挺拔,可以看出是領頭帶班的角色。他口裡的話因為雲露的到來被打斷,微微一頓。

  「繼續。」皇后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雲露,擱下茶盞道。

  「是。卑職不敢無令擅闖妃嬪娘娘的寢宮,因此派人圍守在刺客闖入的地方,一夜未動。未曾料到刺客拒不出現,卑職以為內緊外松或可引出刺客,便稍作安排,然卑職無能,對方至今不曾露面。」

  話一說完,眾妃嬪看向雲露的眼神也愈發古怪了。

  對方在說到「內緊外松」一詞的時候,雲露驟然想起出門時三三兩兩的侍衛,看上去班次混亂,讓人糊塗,此刻不覺有了不好的預感。

  「臨芳宮遇刺,為何不及時通知本宮?」

  「啟稟皇后娘娘,卑職並非隱瞞不報,而是以為刺客隻身一人難逃法網,卑職能夠先行捉住交由娘娘處置。沒料到刺客如此狡猾闖入雲才人的寢殿,因此延誤了上報的時機。」

  皇后不置可否,轉而看向雲露。

  「雲才人有什麼話要說?」

  雲露原先就有猜測,而後聽到「雲才人」三字的一剎立刻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臨芳宮晚間遇刺,侍衛領班自作主張先行捉拿刺客。但這位已經自作主張的刺客,卻不敢再次自作主張擅闖妃嬪寢宮,甚至不知道派人去和她交涉,逕自將雲岫閣圍了起來。

  在他發現刺客被嚇得龜縮不出之後,才上報到鍾粹宮和北宸宮。

  等皇后趕到臨芳宮時天已微亮,這說明什麼?說明刺客在雲岫閣過了一夜。

  先不說刺客和她有沒有關聯,單單只一個和陌生男子同度一夜,即便她全不知曉,當屬無辜,皇上也要厭棄她了。畢竟她入宮時間不長,在年輕的帝王心裡沒多少的份量,只要有一丁點的膈應情緒,隨時可以拋在一邊。

  「臣妾但憑娘娘做主。」她看似驚惶地跪了下來。

  周圍的妃嬪不知是同情還是幸災樂禍,少不得喁喁私語。雖然她乍看下在後宮不如何出眾,但聖寵有那麼幾分,還哄得皇上給她畫了茉莉花令,位置也只比寧貴人低。在新人裡著實是不差的。

  因此半是憐憫半是看笑話的人不少。

  如果是平時,她即便不像面上表露的那樣戰戰兢兢,也要心慌意亂,急於籌措安排。這種心理戰,一旦被打壓,著實難以翻身。

  根本不必安上罪名,只要皇帝在乎,她就輸了。

  這般看來,此事與皇后無關。應是憐妃娘娘養病寂寞,不甘心平淡出山,一定要敲鑼打鼓地熱鬧起來呢。

  而皇后雖然讓她及時猜到了幕後籌劃的人是誰,但她的態度也表明,她雖然滿意自己的服從,但也未必會花費精力替自己周旋到底。

  想要扭轉乾坤,或許,只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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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繼續醬油-v-他這次出現是有大用處的,化險為夷什麼的。

  等過了兩波小曲折,轉折之後,你愛看的~和陛下的互動就多起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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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058 發表於 2014-7-26 12:28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6 01:08 AM 編輯

22清白

   錦昭容不知怎麼,隨著那一跪,就將目光放到了這個她不曾入眼的小妃嬪身上。

  綠雲低挽,斜裡探出魚犀月掌的牙梳,衣裳並不像眾人那樣窄緊顯出玲瓏身段兒,反是寬鬆閒適,一色兒水綠清新怡人。縱然跪著,寬袖拂地,輕輕一拜,也是說不出的裊裊風流。

  她黛眉輕蹙,說不上忌憚,只是想起對方第一次出場時的盛裝艷色,不由對比出兩分心機來。

  再加上一入宮就讓憐妃跌了個大跟頭,不知是手腕太高,運氣太好。還是心思太笨,運氣太差了些。

  「空口白牙地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她作為從二品昭容,自然不像其他小妃嬪那樣站著,而是坐著和皇后提議,「娘娘既然在,允准侍衛去雲岫閣搜查一番不就明瞭了。」

  皇后沒有回答,倒是沈芬儀搭了她的話茬。

  「雖事關後宮,理應由皇后娘娘全權決定,但侍衛的調度,還當問過皇上的意見才好。」

  錦昭容輕輕撫過裙上的纏枝紋路,浮在嘴邊的笑不暖不涼:「沈芬儀當真性子乖巧,惹人疼愛。」

  「多謝昭容娘娘誇讚。」

  「怪道錢麗儀不如你討皇后娘娘喜歡,可不是她不夠貼心。」她臻首一偏,笑看向錢麗儀。

  錢麗儀抿緊了嘴唇,眼神微微閃爍。

  「皇上來了。」古板端正的謝婕妤作為頭一個發現皇帝的人,打破了僵局,讓或坐或站的人都微微一驚,站起身來。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

  門口果然站著明黃龍袍的身形,旁邊被噤聲不許通報地小太監埋首輕顫著肩。

  腰間掛的明黃絛絡一晃,皇帝邁進門檻來,他隨意負手而立,氣息疏懶,面容卻微微泛冷。先未叫起,而是質問皇后:「臨芳宮什麼時候成了刑堂?」

  皇后有一剎那的心悸,轉而含笑道:「事關重大,臣妾恐怕皇上事務繁忙,遲則生變,就先行過問了。」

  「問話是應當。」皇帝擺擺手,無視一屋子屈身行禮的人,先去扶了正中央跪著的雲露。動作溫柔,但出口的話很是冷漠,「錦昭容傲慢自大,過問國母行事,罰俸三月。」

  淑妃低著眉,嘴角卻噙了笑,輕然瞥向渾身一僵地錦昭容。

  她就知道,這個女人雖然聰明,但那力氣著實使錯了地方。平衡之術?她有什麼能耐玩皇后才能玩的把戲,想要站在池水中央卻不濕腳,最終只能連著腳底下那塊石頭一齊沉下去。

  錦昭容自入宮依來一直備受皇帝寵愛,罰也就罷了,何時得過這樣的評價?

  眾人不禁將目光放到了那位雲才人身上,但還沒等她們深想,就見皇帝鬆開了手,然後隨口叫起,撇下一屋子的女人,進了裡間。

  裡面立時傳來女子柔弱地低聲啜泣。

  她們恍然,再想起皇帝來時的第一句話,難道,是在責怪她們吵到了受傷的憐妃?

  果然無論錦昭容再怎麼受寵,甚至新人入宮之前那段時間,所有人加起來都比不過她一個,到底還是比不得聖寵不衰地憐妃娘娘。

  皇帝再出來時,手臂攬著弱質纖纖的憐妃,她臉色病白,腮邊兩三點暗紅,接收到眾人目光後抬袖虛虛一遮,倒沒見到受傷的部位。

  喬貴嬪延後一步,跟在二人身後,顯然是在眾人趕到之前就已經伺候憐妃左右。

  等到各自站定,她輕聲開口:「皇上雖然憐惜雲妹妹,不忍妹妹跪在冷硬的地磚上,但刺客行刺後闖入雲岫閣卻是不容辯駁地事實。還望皇上明察。」

  皇帝不顧皇后快要維持不住的笑,伸手握住憐妃冰涼的柔荑,沖侍衛頭領一頷首:「再將具體情況和朕說一遍。」

  「是。卑職昨夜發現刺客後便立刻派人追捕,奈何刺客狡猾逃入了雲岫閣……」

  「你確認看見的是刺客?」皇帝打斷他。

  「這……臨芳宮的宮人告訴卑職後,卑職確實看見了一道鬼祟的黑影,而後見黑影藏身雲岫閣。夜裡無燈,並沒有看見具體長相。」侍衛頭領答聲朗朗,卻給自己留了餘地。

  喬貴嬪細心地道:「刺客蒙面,如何看得清長相。既是行止鬼祟,可見錯不了。深更半夜,又有何人敢在後宮亂闖?」

  一眾妃嬪皆覺得皇上這話問的古怪,喬貴嬪說得這番道理不該是心知肚明的嗎?但這問話明明是反問,強調情況的真實性,偏偏皇帝給出了一個驚人的答案——

  「朕。」

  這一顆地雷丟下來,眾人都先納悶不解,皇上接的哪句?而後無論是維持假笑地皇后,還是淡然自若地淑妃,又或者是咬唇懊惱地錦昭容,都被炸得頭暈腦脹,險些把持不住自身的形象。

  最誇張地當屬憐妃娘娘,她身子瑟瑟如風中秋葉,臉色慘白,不敢置信地看向皇帝:「皇上?」

  「愛妃想什麼呢。」皇帝手撐下巴,顧自一笑,「朕昨日,嗯,夜探香閨,所以展霆在雲岫閣裡看到的黑影應該是朕。」

  展霆大驚失色,立時請罪:「皇上恕罪!」

  「不怪你,不知者無罪。不過闖進臨芳宮刺傷愛妃的可不是朕。」

  眾人舒了一口氣,看向雲露時又驚又妒。

  無論皇上是想維護她而撒謊,還是當真半夜想起她來去了雲岫閣,都說明這位雲才人如今在皇上心裡的地位,至少在新人那一撥裡,是拔尖出頭的。皇上往日胡鬧,卻沒幹過這樣的事。

  心底雖痛嗤雲才人勾引教壞了皇上,卻又恨不得皇上也來探一探自己的宮殿才好呢。

  雲露嬌怯地一笑,沖皇帝欠身一禮,也是謝恩,也是回應。

  皇帝夜探香閨這件事恐怕沒人比她知道的更清楚了,皇帝哪兒是想她啊?他那是忘不了她的故事。

  她身體一向康健,夜裡睡得踏實,連夢也很少做。但昨夜或許是聽到憐妃出山這則消息的緣故,昨夜難得的淺眠。

  等到窗戶「吱呀」一聲打開,她心臟猛然一跳,就從夢裡驚醒過來。

  衣裳摩擦的窸窣聲在寂靜的夜裡清晰可聞,雙腳落地的輕軟步伐。月光映入窗欞,罩在地面的黑影從窗台邊一步一步走近檀木架子床,讓人漸漸屏住了呼吸。

  她聽著那仿若踩在耳邊的腳步聲,心臟「怦怦」跳得厲害,比在風霄院那一回更勝。

  手悄悄向枕頭底下摸去,一把將睡前卸下的髮簪攥進手裡。

  以前她的好兄弟姐妹不是沒想過暗自派人對她做些什麼,她險些吃了一次虧之後,就收集到了一把珍貴的古物匕首藏在枕頭底下。穿到這裡,匕首自然不能跟隨而來,幸好還有尖銳地髮簪可用。

  黑影折在床榻邊,漸漸侵蝕著鴛鴦錦被,眼看著近了,她抽出髮簪倏爾坐了起來。黑影被嚇得一個後退,而後是無奈。

  「別怕,是朕。」

  「……皇上?」

  「嗯。」皇帝走近了,坐到床邊,迎著窗前的明月,俊美的五官顯露無疑,果然是當今皇帝。他臉上有著少有的幾分尷尬,像是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會嚇到別人。

  「朕還以為你膽子不小。」

  她向後一塞將簪子放了回去,放鬆後睡意慵慵襲來,小聲地抱怨:「原先是不小,可那回見了王承徵……臣妾長這麼大第一次見死人,自然是怕的。」

  這話勾起皇帝心裡的憐惜之情,不禁愧疚今夜自己不該來的這麼突然。他有些微不適應地將她攬在懷裡,輕拍著她的背安撫。

  月光下他的眼眸微亮,琥珀的顏色似是被月色照得淺了,顯得明淨:「是朕不對,朕白天聽了你的故事,想了一夜睡不著。就想來找你解惑。」

  她順從地依在皇帝胸膛,心裡腹誹,那你也不能爬窗啊。你的天子之姿呢!貴族禮儀呢!帝王威儀呢!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嗎?

  大半夜的爬姑娘閨閣幽會,皇上您這是要變成採花賊的節奏啊。

  不過有這句道歉也夠了,拍背安撫人肯定不是皇帝的熟練工種,人既然都放下身段了,她也要見好就收。

  「其實這個問題很好解釋,不過是那人對所有權概念的混淆而已。素面是攤主的,牛肉麵也是攤主的,他用攤主的東西換攤主的東西,皇上您說,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無賴的道理?」

  皇帝的手已經轉去把玩起她背上的髮絲,那不自在也消了。只覺二人夜談十分有氛圍有意思,竟成了「既來之則安之」的狀態。

  讓雲露不得不佩服皇帝的胡鬧和厚臉皮。

  清軟地笑聲不覺流露一二。

  「笑什麼?」皇帝低頭問她。

  她秀氣地打了個呵欠,望著窗外地目光定定,湊到皇帝耳朵邊上嗓音低軟:「臣妾笑……明月逐人來……」

  皇帝眼睛一亮,原是自覺風流的事被眼前女子的害怕攪了興致,心裡淡淡的。如今聽到這句,便品嚐出十分滋味,直覺被撓到了癢處。

  彷彿有這一句,才不愧他夜探香閨這等香艷風流的舉止。

  有什麼比佳人倚窗對月,盼心等你更浪漫得意?

  他獎勵般地親了親她的額頭,琢磨須臾,不由讚歎:「你那『所有權概念混亂』之說倒是新鮮,雖然聽來古怪,用作概括再恰當不過。」

  她睡眼輕瞇,才發現自己剛剛順溜地將現代詞彙用了上去,想必是夜間防禦力下降的關係。皇帝又用她的發尾搔著背,有規律地動作讓人犯困。

  「皇上自己琢磨,臣妾不說了……」困意纏綿,眼皮兒一搭,她酣然入睡。

  懷裡溫香一軟,化作了軟玉膩滑,皇帝的情緒也柔和了下來。他輕輕將她放在床上,摩挲著女子安恬地睡顏,轉而替她蓋好被子。

  腦袋裡的思緒愈發清明。

  今天他去獸苑其實不為馴馬,而是想起他曾經養過的那隻小貓。他第一次看見它時,也是在春季,具體哪一天倒是不記得了。

  那日午間的日光懶洋洋地照下來,小貓蹲在那兒,不時低頭喝碗裡的清水,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甩著。它不時瞇眼兒抬頭看看籠子外的風景,沒有其它籠子裡的動物那樣焦躁的情緒,體態舒展,彷彿比人還要悠閒自在。

  那籠子好像困住了它,卻並沒有真正地困住它。

  他一眼看中。

  當初憐妃弄死了小貓兒,曲懷仁就順著他的意辦了好幾件事,然而他心裡非但沒有高興,反而愈發沉重不悅。

  有人謀奪了他的財產,卻又妄想用它繼續交換他的東西,果真是無賴道理。

  黑暗裡,他無聲輕笑了一下,替雲露掖實了被角。

  不過後面無論是皇帝的舉動還是心裡所想,雲露都不知道。她在躲雨時之所以說那樣一個故事,是清楚皇帝心裡的癥結所在,天底下的東西都是皇帝所有,曲懷仁何德何能,手裡握著大把的資源給皇帝施小恩小惠?

  因此她選擇在憐妃出山前間接提起這一癥結,讓他痛恨惱怒罷了。

  沒想到玩心理戰的不止她一個人,這個故事不止給皇帝提了醒,還及時免了自己的劫難。

  要不是皇帝好奇故事裡那人狡辯的緣由,大半夜來探香閨,她又怎麼能把這件事推得一乾二淨,清清白白?

      ----------------------------------

  作者有話要說:這段回憶的是不是有點奇怪……我其實是先寫好回憶的那段場景,後來覺得可以在真相揭曉之後再放出來。要是讀起來奇怪我就再改改,唔,去掉黃桑的心理戲,換成別的方式表達什麼的。

  阿齊愛爬窗這件事→ →我一定不會說這是他從小養成的毛病其實。只是后妃都還沒享受過這待遇。

   寫到後面應該會再提的。

  為了方便記憶,寫個宮斗派系表——

  三大BOSS:皇后、憐妃、淑妃

  皇后和憐妃是宿敵,淑妃和皇后是曖昧(時而對立,時而同盟)。

  錦昭容孑然一身,不投靠三個人,但是偶爾會平衡性質地幫一把(比如幫了皇后,就會再幫淑妃)。也經常會出
言諷刺別人(為了讓人不覺得她陰沉內斂太可怕)

  沈芬儀是皇后的大將。

  汪婕妤是淑妃的死忠,錢麗儀為了掌管宮殿的事情投靠淑妃。

  喬貴嬪在向憐妃靠攏。

  至於新人,過後也會寫出她們各自想靠向誰,我再補全派系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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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058 發表於 2014-7-26 12:33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2 08:04 AM 編輯

23美人

  除開雲岫閣之後,刺客的去向登時變得撲朔迷離,但處理起來也更加簡單了。

  皇帝讓展霆繼續追查刺客下落,而後就勢換了後宮坤寧門的守衛。

  皇后便道臨芳宮的護衛護駕無能,最該除換。憐妃泣聲,說如果不是侍衛護衛有功,自己就不只是受驚,當真會受傷。皇帝一聽,當即賜下不少珍品賞賜,還表揚了臨芳宮的看護侍衛。

  直把皇后氣得咬牙。

  淑妃坐在她們刀鋒劍影的一側,不免收受波及,在皇后渡眼看來時,微微一笑:「皇上英明。憐妃姐姐受了此番驚嚇,想是要再靜心休養一段時日方好。」

  「淑妃妹妹說得是。」憐妃搶在皇帝答應前開口,口吻柔弱,速度倒不慢,「只是再過幾日就是喬妹妹的生辰,臣妾聽說要開宴,倒想去湊一湊這熱鬧。不過是賞花對月,想來並不耽誤休養。」

  皇帝點頭:「也好,整日悶在屋裡還不如出去透口氣,散散心。」

  「正是呢,太醫也是這麼囑咐的。」憐妃雙眸含情,凝睇著皇上,又是感動又是歡喜。就是女人見了也不覺觸動。

  淑妃見憐妃柔若無骨地依在皇帝身邊,皇后反而坐遠了,再次笑道:「這次的事兒除了憐妃姐姐,雲才人也是無辜受累,受了驚嚇。早起見這閣子外圍了許多人,還不知怎麼驚惶呢,可憐介兒的。」

  憐妃聽罷,臉上有些微的不自然,而後迅速地恢復了常態。

  「還是阿鈺想的周到。」皇帝放開憐妃的手,對淑妃一笑,復稍稍思索,「小李子,將前些日子尚工局新制的首飾挑幾樣新巧的送去雲岫閣。」

  說到這,他目光轉到了雲露身上,見她眼眶微紅,謝恩時袖口微顫,想來方才確實嚇著了。

  之所以一開始沒有報出他,大概是以為他獨自前去是不欲人知,才想守著這秘密。又或者被皇后幾人唬住,擔心昨夜除了他,還真有個刺客入了雲岫閣吧。

  她往日還算聰明,今次被嚇住卻有些傻氣。也不想想,皇宮守備森嚴,刺客又豈是那麼好進的?

  「再升為正八品美人吧,替她壓驚。」皇帝微笑。

  憐妃放在膝蓋上的手猛地一握,心裡鈍疼。賞賜也就罷了,小分位上的晉陞原也是小事,但對於前不久才被陷害得無法晉為四妃的自己來說,著實刺人。

  她名不正言不順地叫著淑妃妹妹,看著對方似笑非笑地表情,已經忍得夠久了。

  然而這次雖然沒有達成目的,為自己出口氣,但好歹得了皇上憐惜。

  她不能急。

  ******

  到了喬貴嬪生辰宴這一天,雲露難得換上眾人口味的窄衣緊裳,因著衣料質地柔軟,倒也沒有怎麼不舒服,只是拘束了些。

  但今日的主角是喬貴嬪,她自小被教導過宴會禮儀,萬事要掌握分寸,不能搶了主人風頭。

  所以還是淹沒於眾人最恰當。

  「主子,再過兩刻就要參加宴席了,您怎麼反而要吃麵。」良辰將麵碗放在雲露跟前,布下筷子,疑惑地問。

  主子雖說騙她吃了毒藥,但她平日也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再加上不用兩頭為難,只需主子教什麼她告訴那邊什麼就是了,竟比原先還要來得輕鬆。漸漸地,她說話也隨意起來,不總是戰戰兢兢。

  「你懂什麼,去了那裡只圖花好人美,耳朵裡還要被填塞一些綿裡藏針的話,哪裡能安安生生地吃飽飯?還是這裡先吃了好。」雲露與她解釋完,慢條斯理地開始進餐,不再開口。

  良辰見主子動作優雅仔細,不曾弄髒了換上的新衣,便放下心。

  及至雲露用膳罷,小福子在外廳候著,見主子出來迫不及待地跟上腳步,便壓低了聲說話。

  「主子您不知道,這兩日正是每年刷換銅缸的日子,就是外頭那防走水的大水缸子。結果您猜怎麼著,方才刷換的宮人竟在沈芬儀住的永寧宮外那銅缸裡尋到了一件匕首。」小福子見她腳步微頓,緊跟著又說,「這還不算,聽說臨芳宮裡還找著了一方她落下的帕子。倒是沒署名,但叫錢麗儀一下子就指認了出來。」

  「因要開宴席,這事聖上暫且壓下不表。」

  雲露思索著點了頭:「多虧你提的早,我知道了。」

  這些信息但凡遲一點,抓不準上位者的心情,很多事變數就多了。但此事總有些蹊蹺,是憐妃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去算計皇后?

  對方應該也知道自己這次佈局不嚴謹,拿來絆自己這些小人物也就罷了,和皇后對抗還上不了檔次。而且憐妃哪兒來的手帕,就算有,最奇怪的還是淑妃的人竟會幫著她。

  這裡頭還真是瀰漫著一股子古怪的味道。

  再近寥紅池,宴已設好,燈火明媚,眾人言笑晏晏。

  謠言裡的沈芬儀竟早早就坐,沒有避退,只是神情較平日萎靡。憐妃臉上的笑容真實,只是望向沈芬儀時彷彿有一絲詫異探究,看不出最新出爐的事是否與她有關。

  「雲美人來了。」喬貴嬪笑吩咐宮女引雲露入了座,剛要說話,就聽旁邊錢麗儀笑瞇瞇地抬頭看著天,做出搜尋的姿態,以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喃喃。

  「雲美人來了?落到哪裡了?」

  眾人一時哄笑,場面氣氛竟是大好。

  雲露走到離她近得位置,笑吟吟地道:「錢麗儀和美人挨的這般近,怎麼會沒見過?」

  「好沒臉皮,你是在說自己嗎?」孫良人涼涼一笑,藉著打趣的名頭嘲笑她。

  皇上那回出了她的瓊花閣,竟奔著雲岫閣去了。

  讓她由不得不惱恨。

  「孫良人博學多識,竟是連這個都不知道。」雲露訝異,「雲與月同為天生之物,錢麗儀的綺春閣和錦昭容的月華宮挨得那樣近,難道每日請安,月華宮裡的美人,還不夠錢麗儀瞧得?」

  這話說得大家又是一場笑,再一琢磨,錢麗儀如今還仰仗著錦昭容,必定不能駁了這話,被人拿來娛樂的對象便就顛倒了過來。

  再說那一句諷刺孫良人的「博學多識」,可不是前些時候,皇后才因她見識鄙陋給新人下了避孕的命令?這是讓她夾著尾巴乖點呢。

  這個雲美人素日瞧著乖,但要打起嘴仗來,真是不讓人。不過她如今聖寵優渥,難免露出鋒芒來,這樣沉不住的性子,倒不必太防備。

  可惜錦昭容今日請了假,想是因上回皇上的評價太過難堪才躲了起來,否則又有好戲看了。

  場面熱鬧起來,帝后聯袂而來時,面色便稍稍一緩。

  因寥紅池畔的海棠花開得最好,所以今日一席酒宴就擺在這裡。月降霜華,夜裡的簇簇海棠花正應了那句「芳心一點嬌無力,倩影三更月有痕」,觥籌交錯時,品賞一番,再妙不過。

  更讓人驚艷的是從池畔那一處,一葉小舟搖到湖中央,打著波紋。舟頭站著粉衣華裳的佳人,輕飄地綵帶舞,因著小舟一點微晃,平添了靈動曼妙。至末,舟也近了,她不知哪裡使來的力,綵帶一打,海棠花紛紛揚起,成了芬芳綽約的花幕。

  她香汗淋漓地喘息畢,遙遙對這邊恭祝一杯酒,引起皇帝帶頭的掌聲。

  步下舟來,走近一看,竟是蟄伏多時的花寄靈。

  「舞跳得不錯。」皇后先行笑讚了她,卻又道,「不過今日除了慶賀喬貴嬪生辰,就是來賞花的,這一舉動著實有些糟蹋花兒了。」

  花寄靈面上還是甜甜地笑,暗地裡卻緊張地攥住了裙擺。

  喬貴嬪見皇上看著自個兒,便知他是交由自己決定呢,心下微甜。加之不想破壞宴會的氣氛,便好心情地含笑道:「花霞帔一曲舞來人比花嬌,臣妾生日能賞到此等舞姿,便算不白過了。」

  皇帝果然愉悅,當即看賞。

  又吩咐人將開得繁盛嬌麗的海棠移植到詠絮閣,供喬貴嬪把玩觀賞。

  眾人卻知,喬貴嬪倒沒什麼,但這位花霞帔藉著憐妃提議的宴席,用憐妃引以為傲的舞蹈一項奪得聖上注目,恐怕憐妃要不舒服了。

  但她們看向憐妃時卻微微吃驚,憐妃不但沒有蹙眉,反而面帶柔弱的笑容。與她往日的做派沒有不同。

  「匡啷」。

  與憐妃相反的方向傳來巨響,眾人目光一移。

  只見沈芬儀眉眼微驚,不顧濺了滿手的茶水,直挺挺跪了下去,「皇上恕罪。」那淺碧的衣裳沾了茶便濃了,如洇開的墨汁。

  皇帝方還在笑的神情亦淡了下來,黑沉沉地眸光稍稍一偏,不去看她,反而把玩起了手中杯盞。

  席間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眾人噤聲,夜裡靜得只能聽到水流涓涓,花葉簌簌,以及沈芬儀紅了眼眶地又一句請罪。

  她方才是心不在焉想著憐妃的事,才失手丟了茶盞。

  她何嘗有能耐刺殺得了憐妃,也不會昏了頭布這樣的局。憐妃不怕被人看穿是因為她有聖寵,皇上歡喜她便會對她所做的一切盲目視之。

  她呢?

  聖寵是有的,但也是因為她投誠於皇后,忠心耿耿。

  皇后見此便知皇上已然動怒,心思轉動,面上但笑道:「沈芬儀除了對點心吃食上心,做事一貫粗心,皇上又不是不知道。這回想也是哪起子小人鑽了空,才讓她失了手腳。」

  面上在說她失手打破杯盞的事,暗裡卻在說有人撿了她的手帕陷她於不義。

  「不過是一個杯子。」皇帝不置可否地覷了她二人一眼,手往空出平舉,指頭一鬆。

  「啪」。

  一個精緻的杯盞又碎,地上流淌的茶湯映著月色好像水銀鏡,泛著光澤。皇帝並無解氣的意思,平靜的眼裡黑霧隱隱,笑了笑。

  「再打破十個朕也不會怪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12:35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6 01:09 AM 編輯

24低谷

  皇帝將碎瓷踢開,轉向呆滯了的佳麗們,低慵的眉峰一挑,似笑非笑,「怎麼,你們也要請罪?」

  「今日是阿瀅的生辰,別壞了興致。」

  話才落了,推杯換盞,輕盈淺笑的聲音又起,只是多了幾分尷尬惴惴,像是在琢磨這位喜怒不定的帝王,到底什麼意思。

  皇后僵直的手指微彎,含了幾分惱意,卻讓人扶了沈芬儀起來。

  不怪罪打破杯盞之事,那就是明晃晃地要問責憐妃遇刺的事了。皇上那是把不高興壓在了心裡,等明天一齊發落呢。也是,驚到了他最寵愛的女人,就算沒有受傷,也不是能善了的。

  她閉了閉眼。

  這邊廂沈芬儀正在恍惚失落,那邊廂喬貴嬪笑盈盈擺出解語花的姿態,親暱的用乾淨的筷子替皇上佈了道菜,轉而說起雲露來時的笑話段子來。

  皇帝果然展顏,挑了挑眉道:「朕既然擁有了兩位天上美人,但缺一位星美人,實在可惜。」

  「皇上還不知足。」憐妃眼波流轉,嗔了一句,又想起什麼似的,轉而說起雲露來,「那日因臣妾之事冤枉了雲美人,臣妾心裡愧疚,沒成想她竟是這樣一個妙人。」

  雲露只覺得背上一涼,好像叫不好的東西盯上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和四妃之位失之交臂的憐妃會說自己的好話?說出去,狗都不信。

  但她仍舊盈了笑,停箸和看來的皇帝目光相對,羞澀的低了低,抬眸又是明亮,「何談是娘娘的錯處,況且臣妾因禍得福……」

  皇帝想起那夜之事,荒唐兼且風流,眉底不免露出些春風得意。

  憐妃笑容一淺,心裡冷哼罷,又端持著柔弱的風姿,依近皇帝奪回了注意力。

  「臣妾瞧著,除了唇齒之伶俐,那通神雪白清透的肌膚,後宮裡竟也無一人可堪與她相比。」

  雲露聽見周圍細小的磨牙聲。

  但憐妃輾轉提起這個話題,又豈止是替她拉仇恨這麼簡單。只見她眺向不遠處的風霄宮,聲也輕了,像是在回憶裡不經意地提起:「倒讓臣妾想起當年的玉妃,先帝就曾誇過她膚美如玉。說來也奇,原也不見雲美人肌膚這樣好,自那回暈在風霄宮之後……就……」

  紅唇開合的幅度變小,後面是斷續的輕聲,幾個詞像是嚥了回去,眼睛也睜大了些。

  但眾人都知道了她的意思,和玉妃一樣好皮膚,又曾經暈倒在風霄宮,豈不是在說對方是玉妃上身?

  放眼後宮,也只有憐妃敢明晃晃地提這個人了。

  但她請罪時不像沈芬儀那樣驚惶,而是強抑驚色的小心溫柔:「皇上莫氣,臣妾只是看見那宮殿,就一時想到了……」

  即便如此,皇帝的面色也已經沉了下來。每一想起雲露皮膚的細膩柔軟,冰潤溜手,心就愈沉一分。

  看向雲露時,神色幾經變換。

  誰人不知,玉妃生就一身冰肌玉骨,自入宮起就是太后的心頭刺,雖然她此生無子,不能與皇帝爭皇位。但因為某些原因,這名字在皇帝面前也是個禁忌。

  一場生辰宴不歡而散。

  喬貴嬪被花寄靈、沈芬儀和憐妃先後攪了局,卻沒有隔閡,招呼時依舊是儀態優美,嘴角含笑。

  離席時,所有人看向雲露的目光已隱隱發生了變化,同情、憐憫以及想嘲笑卻壓制自己的扭曲表情。

  恐怕皇帝以後只要一看到她就會想起那位寵冠後宮的玉妃娘娘,誰讓她也得了一幅好皮囊呢。說來也湊巧,玉妃和她一樣都是小門戶出身的女兒。

  難道五穀雜糧,比佳餚珍饈還來得有益?

  因席間人多,除了妃嬪還有伺候的宮女、宦官等,席散了也是各自四散。高位還好說,旁人不敢湧上去,低位間相隔的位置就要窄很多。

  旁邊一位霞帔見雲露垂著眸不知在想什麼,與另一個人使了使眼色,那人點頭。二人不經意地靠攏過去,合力踩住了良辰的裙擺,良辰沒防備,一撲之下將自家主子撞進海棠花叢裡。

  雖雲露勉強維持身形站穩了,花枝卻折損了幾枝,腳底還有花泥粘鞋。

  動靜鬧大了,那韋霞帔見憐妃往這邊看過來,欲意討好。她眼珠子轉了轉,驚出一聲低呼:「呀,雲美人你將海棠花踩了。」

  「雲姐姐必不是故意的。」另外一位衛霞帔扯了扯她,眉尖輕蹙,搖頭道,「但這花才剛皇上說了要送給喬貴嬪,如今踩落了,怎生是好。」

  花寄靈見狀才要過來,旁邊的沈香蘿拉住了她。對方也不說什麼,只是望憐妃的方向看了看,她便頓住了步子,思忖間收回身形。

  憐妃搭著白芍的手走回,其行如弱柳扶風,手握一柄冰梅紗紋團扇,半是掩面擋塵,前來主持公道。

  「好好兒的怎麼把花踩成這副模樣。」

  她話說得柔,配上她的身份,卻讓人驚心,良辰慌忙跪了下來,磕頭道:「都是奴婢的錯,奴婢方才走路不小心,撞到主子身上,主子才……」

  她急急說出口的話,憐妃是不要聽的。她偏首與雲露對視,徐徐道:「雖是夜路難走,但華燈已燃,腳下的路也照得亮堂。眾人皆走得,怎麼偏巧雲美人就走不得了?若是羨慕喬貴嬪能得這好花,想貪看幾眼,大可不必。」

  說是羨慕,一經后妃說來,必要理解成嫉妒。

  因嫉妒毀了旁人之物,於女子而言可是項大罪名。

  雲露不敢背這罪名,她也知道事情一起,憐妃揪住這機會恐怕不會善了。再看那邊,皇帝早已走遠,想必懶怠管這邊的爭執。

  若是以往還好說,但眼下自己因玉妃一事,或許已經失了聖心……

  「都是臣妾的不是。」她沒有再辯解,直接認了錯。

  旁邊的韋霞帔猜度憐妃的心思,走出一步,不依不饒地尖刻道:「雲美人舉止不當,何以堪得美人之位。」

  雲露仍不辯解,不過低眸一笑:「韋霞帔是要代皇后行事,廢了我的美人位嗎?」

  韋霞帔一噎,悄悄縮了回去。

  前不久錦昭容才因過問國母行事被皇上罰了一通,她可不敢觸這霉頭。討好憐妃娘娘可不是這麼個討好法。

  「雲美人可還記得《童子禮》行走一篇?」憐妃不緊不慢地搖著扇子,問她。

  這就為難雲露了,即便她接收了原主的記憶,到底不是自己學過的東西,想要翻出來也需要一點時間。更何況是幼年所學?

  憐妃見她猶豫,輕然一笑,雖不見鄙棄之色,但那意思已經傳遞了出來。

  「白芍,給雲美人說說。」

  「是。」白芍當即背誦道,「凡走,兩手籠於袖內,緩步徐行。舉足不可太闊,毋得左右搖擺,致動衣裾。目須常顧其足,恐有差誤。登高,必用雙手提衣,以防傾跌。其掉臂跳足,最為輕浮,常宜收斂。」

  餘音消散之際,憐妃開口:「雲美人出身低微,卻不該連《童子禮》都不曾學好。如今犯了錯,降位就不必了,只將它再抄百遍,也是為了你行止規範,往後不再丟臉。你放心,這點權利,本宮還是有的。」

  最後一句,儼然是在堵雲露前面對韋霞帔說得話。

  她翩翩然一副施恩地模樣,等雲露應了聲,方留下舒然一笑,轉身離去。

  旁邊韋霞帔直歎憐妃娘娘果然了得,若是抄《女訓》《女戒》或者《宮規》都沒什麼,偏偏是孩童才學得《童子禮》,這可是明擺著地折辱。

  她假惺惺地勸了幾句,讓雲露不要惱怒,憐妃娘娘是為了她好等等。一旁衛霞帔只扯住了她,讓她不要再說,自己卻笑勸:「到底不必降位,娘娘還是仁慈的。」

  雲露點了點頭,眸色轉深,只微微一笑:「娘娘自然好。」

  韋霞帔見刺她不著,沒了意思,拉著衛霞帔走了。

  她原是不忿雲露出身門戶比自己低,卻能踩在自己等人頭上,被皇上溫柔以待。眼下踩她不止出了口氣,還能在憐妃娘娘那裡討個好,何樂而不為?

  「主子……」良辰隨雲露回到雲岫閣的時候已是手腳冰涼,脫口便是哭腔,進了裡屋,對著面無表情的主子腳下就是一軟,眼神迷茫。

  什麼《童子禮》,什麼處罰,什麼霞帔地奚落,都統統比不上玉妃一說帶給她的恐懼那樣大。

  畢竟她曾經見過那樣的畫面,且知道有關皇上的那則傳言……

  她雖然一直清楚自家主子的皮膚好,甚至比那些娘娘們都要好,但其餘后妃注重保養,差別也沒大到一眼就瞧出來。若沒有靠近接觸過,難以分辨得清。

  誰想竟是讓憐妃娘娘知道了,還在皇上面前將二人聯繫到了一起。有那麼一瞬間,她竟想起了四個字。

  窮途末路。

  「雲岫閣有憐妃的人。」雲露低而清軟的聲音響起,裡頭蘊含的鎮定和思忖,讓快要抹淚的良辰微微一愕,止了聲。

  憐妃的處罰只是想明面上折辱她,引后妃嘲笑,反讓她鬆口氣。

  面子之爭而已,如今她勢弱,沒資本爭這口氣,就沒必要掛心。其實級別也是次要,只要身體完好,她就能重新籌劃,反將對手。

  她坐在美人榻,自行將引枕放在肘下,放鬆身體倚在那兒。雖不比平日悠然,但也絕無慌亂之態,遠山含煙的眉兒輕輕一蹙,身姿松乏,卻讓別人心尖都攢到了一處,惹人憐惜。

  「雖然出乎意料,但是至少近段時日可以先避開皇后的避孕藥,算是去了一樁愁心事。」她苦中作樂般地一笑。

  良辰咬了咬唇,心裡雖因主子的動作稍定,但仍覺得主子不明白事態的嚴重。再一想主子初來乍到,未必知道那件事,便低聲提起。

  「主子可知,為何皇上會因玉妃而不悅?」        

      --------------------------------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作者有話裡忘了說,今天有大凶啊。

     不過這個低潮期過得很快,眼都不眨就過去啦(←我真是絕世好親媽)。

     復出之後就是真正地新寵了,會甜喲,有肉喲?然後還有欺負回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12:44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8 02:22 AM 編輯

25謀劃

  「你知道?」

  「是,奴婢自小就在宮裡頭伺候,雖然為人蠢笨,但這件事卻也能得知一二。」良辰拿出手帕將眼淚擦了,正經地跪到雲露跟前,繼續說道,「這事人人都說是謠傳密事,難辯真假,可在奴婢看來,也算得上是人人盡知的密事,議論多了難免成真。

  「當年玉妃獨大,雖無皇后那樣的門第支持,卻不知為何連皇后娘娘都不敢阻攔她行事。後來……她越發猖狂,皇后娘娘誕下太子那一夜,竟然偷天換日,將龍子換成了狸貓。」

  雲露當宮女那時,是聽過這樁現實版的「狸貓換太子」的,她大概能分析的出,玉妃必是和曲公公相輔相成,狼狽為奸,才能在宮內有抗衡皇后,甚至高於皇后的勢力。

  不過這具身子不知道,所以她任良辰提醒自己。

  「眾人都說,太子是在五六歲之時才被人從一對市井生活的夫妻那裡接回,雖然有皇后親自教導,但市井裡養成的玩樂無賴地脾性,深入骨髓,再難更改。」

  這個謠言究竟是真是假,是皇帝為示弱親自放出,還是曲公公所為,皆不為人知。

  但是據她瞭解,皇帝厭惡玉妃,卻是真真切切地。

  因為有玉妃在先帝身旁吹枕邊風,才會給曲公公一步步上位,把持權柄的機會。也因為宦官專政,用人唯奸,才會致使國無可用之士,盡出逢迎拍馬的無能之輩。而後地方藩鎮藉著中央的混亂,逐漸坐大。

  其實如今比起延熙帝初登帝位的烏煙瘴氣的局面,要好了許多。至少當今不像先帝那樣寵幸宦官,進而被其所制。而是暗自警惕,藉著無賴風流的面具,在暗地裡做了不少事。曲公公名不正,言不順,那些產業勢力不過是沒有根基的浮木,只要當今坐穩帝位,一心剷除,他就活不了多久。

  「我知道了。」雲露安撫地拍了拍良辰的肩,「謠言不一定屬實,或許皇上不喜玉妃是因當今太后之故,但無論如何,我會想出辦法來的。」

  良辰這還是頭一回被主子安慰,受寵若驚地挪了挪雙膝,而後點了點頭。眼裡平添了一絲憂傷,「都是奴婢沒用,不能為主子出謀劃策。」

  雲露搖頭一笑:「人皆有所長,有所短,你不擅出謀劃策,但觀察人卻入微仔細,我另有所托。」

  「但求主子吩咐。」良辰眼睛一亮。

  「眼下是我勢弱之時,閣子裡的人少不了異動,你且盯緊了,一一記錄下來。咱們心裡有數,往後行事也可避開他們,或者來日清除出去。」

  良辰猶豫了一刻後,用力點了點頭:「是,奴婢明白。」

  ******

  憐妃柔嫩的身子沉浸在玉池裡,旁邊宮女無聲來去,或遞巾子,或傳香胰,或灑花瓣,皆動作熟稔,訓練有素。

  白芍從薄透的紗幔裡一探,知曉主子還要再享用片刻,便替換了軟如紙的緞鞋,輕步走進其中。

  「何事?」憐妃微一仰臉,熱氣蒸騰的水珠自白皙的臉龐落下,沒於池水。雖閉了眼,唇角卻縈著柔柔地淺笑,嗓音亦是讓人酥麻入骨。

  「花霞帔昨夜承寵,今日一早皇上便封了她美人之位。」白芍跪在池邊,輕聲稟報。

  「果然不負本宮所望。」

  「若非皇后一舉將泰半新人收入囊中,娘娘又何必個個擊破,費心挑人許以重諾。」

  憐妃擺了擺手,便有水珠輕晃,帶起一陣兒香風,「那樣的牆頭草,要來也無用。只要她花寄靈真是朵鮮花兒不是草包,因著前事,皇上必會憐惜。本宮雖說不缺恩寵,也總要留幾個新人作馬前卒。」

  「皇后失了雲美人這顆馬前卒,大抵是要更恨主子了。」白芍接話駁主子一樂。

  憐妃嗤然:「本宮也不想和她計較,誰讓她次次藉著本宮上位。要不懲治了她,後宮還不起了效仿之風?」

  白芍點點頭,再開口時眼裡已有歡喜之意,「還有,沈芬儀之事。皇上果然憐惜主子,竟迫得皇后不得不交出一部分宮權,才保得沈芬儀全身而退。」

  「果真?」便是淡定如憐妃,聽到這事時也是一喜,自池中起身。

  伺候的小宮女們仍是有條不紊,擦身,擰發,披衣的一氣呵成,讓人歎為觀止。

  憐妃多姿的蔻丹從衣袖裡伸出,她輕輕一勾指,低了笑:「雖不知道是誰想害人,但她間接幫得本宮,還真要謝謝她。」

  「想必那所謂宮權也不過是犄角旮旯裡植花除草的雜事,不過本宮也不在乎。至少,這說明咱們皇后的鳳位——搖出影兒來了。」

  ******

  皇帝在馬場跑了幾圈馬,不過出了點汗熱身。而後馬鞭一甩,丟進旁邊跟著的小宦官懷裡,見對方踉蹌倒退了三步,不禁開懷大笑。

  他揮開宮人遞來的帕子,轉眼又踱步來到射箭的場地。

  李明勝早就等在此處,見到聖駕,立刻躬身遞上一副弓箭。草場開闊,伺候的小宦官們也散得遠,他壓低了聲說話倒也無人聽得清。

  「已經按皇上的吩咐,曲公公所薦之人或安排職位,或提升品級,全無阻礙。」

  皇帝漫不經心地接了弓,試了試手,問他:「沒有露出行跡?」

  「皆是曲公公自己所求,咱們不過順水推舟。讓他放鬆行事。」

  「好。」

  皇帝一字說罷,弓弦滿張,猶如油布鼓風,力道十足。而後屈指一放,弦如急電,直奔靶心而去。

  「一箭穿心!」那邊眼尖嘴快的小太監立刻報了出來。

  「內憂外患。」皇帝笑,眸光清亮,透著一股堅定地霸氣,「朕必先除其一。」

  李明勝跟著一笑,這句說得大聲:「恭喜皇上,開門見紅!」

  週遭小太監都聽見了,一迭聲兒跟著喊,引得皇帝龍心大悅,笑聲朗朗,直衝雲霄。

  但皇帝也只開頭一箭夠準頭,後面的不是力道稍差,就是準星不夠,俱射到了紅心之外,最後一箭甚至射到靶
外。虧得小太監機靈,每射一箭都將靶子當做猛獸來看,唱報時或中猛獸咽喉,或射額頭,橫豎是中的。

  至末那箭,他眼珠子骨碌一轉,立刻對著靶子吆喝:「皇上這一箭饒你不死!」

  皇帝又是一陣笑,當即賞了他。

  懶洋洋地讓人擦了汗,去一邊搭起的棚子裡坐著稍歇一會兒。

  「朕的皇后和憐妃近來如何?」他閒話般提起了後宮之事,眼睛覷向李明勝,看好戲的意味濃厚。

  李明勝深知帝心,面不改色地道:「憐妃娘娘得聖上庇護,正是春風得意。皇后娘娘毫不弱勢,多次以地位分出高下。」

  雖說不勢弱,但一國皇后不以氣勢壓人,品德服人,偏要用地位高低才能把憐妃踩下去,足可見憐妃復出後的勢頭之強盛。

  也難怪,皇上特地順水推舟將憐妃遇刺栽倒沈芬儀頭上,皇后一派士氣就弱了。

  「真是熱鬧。」皇帝撐著下巴,笑想了想道,「去,晉沈良人為才人,淑妃懂朕的意思。」

  「喏。」

  爺這是想讓淑妃去幫皇后呢。

  沈家的二姑娘雖說明面上瞧不出幫著誰,就是獲寵那一回,眾人還都以為是沈芬儀幫的忙。但他和皇上心理明白,是淑妃娘娘伸得手。

  正在李明勝心裡猜度時,皇帝忽而慵聲一歎:「可惜了雲美人。」

  他當即思忖,看來這位雲美人還是攏去了幾分帝心的,不過也當真可惜,即便知道這回的事是憐妃娘娘故意為之。

  但一則,皇上還須用她讓她背後之人放鬆警惕,以備一擊之力;二則,她這計使得妙,皇上雖說可惜,但見雲美人時想到玉妃,那也是膈應的。

  沒了那個禍國寵妃,皇上何須如此籌謀。

  ******

  錦昭容靠在貴妃椅上,雙手平展,指尖微翹,任宮女用小刷子塗上鳳仙花汁。

  南枝端著雪蛤木瓜盅進來,將大瓷盅擱在高几上,啟了蓋,裡頭木瓜剜了月牙形的空腹,盛了白攘攘的雪蛤,浮雲一般淨透,讓人看了口中生津。

  「娘娘,可用。」她用銀針再一次測試有無毒色,復合上蓋盅,等主子忙好後食用。

  錦昭容的指尖微涼,比起平日,顯得意興闌珊,「本宮越發難懂皇上的心意了。」

  她對廟堂局勢有一定的瞭解,同時也知道父親直屬於皇上調度。等於後宮勢力中,她、淑妃,還有新來的那個寧子漱,是最能得皇上青眼的。

  因此她有膽氣不投靠任何一方。

  真正地長袖善舞,左右逢源靠的不是嘴巴,而是行動,她不偏幫,卻又不會無所作為。因此她們念著那些好兒,也不曾攔截過她的後路。

  有了這兩個條件,她在這後宮裡過得自然隨心所欲。

  「皇上縱然不喜歡憐妃娘娘身後的人,但相處幾年,對憐妃娘娘必定還是有感情的。」南枝讓小宮女退下,親自替主子綁縛布帛,邊道,「主子當日急切了些,怎的就想發作起那位雲美人來了?」

  錦昭容皺了皺眉,道:「不知為什麼,本宮直覺她不是個好相與的。皇上罰我,當真是因為我慫恿皇后,吵到了憐妃?」

  「這也難說。」南枝沒有一口否決,細想了想道,「奴婢聽說那位雲美人有一身雪似的肌膚,堪比當年的玉妃。皇上若是貪新鮮,再加上那回的黑影兒是皇上自己,聽了主子的話,難免動怒。」

  「是了,本宮讓展侍衛去搜查捉拿皇上他自己,他又怎麼高興得起來。」

  南枝笑道:「您也知曉皇上的脾氣,說話時向來沒有顧忌。平素聖旨上也常有不合宜的字詞,更遑論隨口一說呢。您呀,就別再為那幾個字吃心了。」

  「本宮就是氣他為了個什麼都不是的女人這麼說我。」錦昭容斜睨她一眼,「那個雲美人,聽說被憐妃將了一軍?早知有她們狗咬狗的好戲可看,喬貴嬪的生辰宴,本宮就去瞧瞧了。」

  南枝撲哧一聲笑:「您又說笑了。」

  錦昭容也璀璨笑了一陣兒,復平靜了心緒,正色吩咐她道:「不過還是要約束好底下的人,新人剛入宮,格局不明,憐妃、皇后、淑妃肯定又有一場仗要打。就是雲美人那裡,也別去落井下石,本宮可不想自己成全一個『瑾妃』。」

  「奴婢知道。」

  瑾妃當年分位不高時,性子活潑明朗,很受了些聖上寵愛。後來不知犯了什麼事被冷落了,受過她氣的后妃便人人都上前踩她一腳。

  結果這情境反引起了皇上的憐惜,又寵幸了好些日子,這才懷上了大公主。

  雖她如今已成了木訥寡言的模樣,但誕下皇嗣,可保後半輩子無憂。

  真是幸也不幸。

  然而後宮裡,畢竟不是每個女人都那麼清醒,又或者有能力知道舊事秘事,以省自身。因此捧高踩低的人不缺,失寵的人總要受些閒氣。

  ******

  綿綿的春雨停了,斗指東南,蟬鳴嘒嘒,轉眼就是立夏。

  阮湘怡得了一日空閒,想起與她同在尚食局的宮女閒暇時議論的小話,說那位雲美人當真可憐,因與玉妃有相同之處,已惹得皇上厭棄,接連一月不曾翻牌子了。

  她考入尚食局後,因味覺出眾,品菜時能分細微處的差別,便引得頂頭司膳的看重,被派去幫尚膳監的忙,在御膳房裡做些擺盤的細活。

  今日得了空,心下擔憂,便憑著素日的手腳勤快,討來了一盤「紅梅珠香」,裝了紅漆食盒,帶去雲岫閣。

  日光當頭照下,桂樹綠枝濃翠,底下幾個小太監正吃飽了飯,蹲在那兒剔著牙閒話。

  「你們雲美人可在?」她走過去問。

  小太監懶洋洋地抬起頭,瞧清楚了服裝制式,先丟了顆白眼:「你誰啊?」

  她受這輕慢心裡一怒,忍著火氣道:「我與你家主子是同一屆的侍御,得了閒來看她。」

  「哦。」

  他應了一句,低下頭去,再沒聲息。

  阮湘怡氣得想用食盒砸他,但再一想,他待自己態度如此,可見是上頭的人早就壓制不住了。足以想見雲露如今的情形。

  她咬了咬唇,自行繞過他,進了閣子裡。

  她原先也來過一回雲岫閣,那時雲露還是從八品的才人,但裡頭擺設透著一股子精巧,纖塵不染,顯得寬敞亮堂。眼下東西另多了幾件,可知是聖上後賞的,只是上面灑了塵,顯然不是近日才得,且宮人又偷懶不擦乾淨。

  殿裡頭沒由來的沉悶,無人聲息,空蕩幽靜。

  良辰恰走出來,碰上她兀自驚了一跳,而後便是笑迎:「您來了?」

  其實二人如今同為宮女,品級也相當,不必用敬稱。但因為對方是主子的好友,所以良辰相當客氣。

  良辰手勢一做讓她稍等,後在門邊聽了兩句,方回來接了食盒,迎她入內道:「主子在裡邊兒呢,您請。」

  阮湘怡鬆了口氣,想著,幸而雲露身邊的這個丫頭是省心的,不然日子更要難過。

  進屋時正逢一個打扮齊整些的太監要從裡面出來,她隱約聽見雲露喚了他一句「小福子」,自己便頓住了腳步。

  那小福子才轉身,雲露一時瞧見門邊的阮湘怡,欣喜之餘揮退了他:「無事了,下去吧。」

  小福子欠身退了下去,規矩也還不錯。

  阮湘怡心裡又定了一些,到底還有得用的人。

  「今日怎麼來了?」

  「休班呢,想來看看你。」她笑說道,指了指良辰挽著的食盒,「鴿蛋和對蝦做的菜,都是你愛吃的,送來給你加餐。」

  雲露笑了:「托你的福,這兩日嘴裡味都淡了。」

  阮湘怡聽畢反收了些笑,問她:「日子不好過?」眼裡含著憂心忡忡。

  「怎麼好過得起來。」雲露笑容不減,歎氣時也彷彿是在說笑話,眉角眼梢都透著一股子輕鬆,「想必你也聽說了我如今的處境,後宮就是這些閒話傳得快。但還算清閒,便份例有剋扣,比窮人家的日子可要好多了。」

  而且請安或是散步時碰見別的妃嬪,老人還好,自己根基淺威脅不到她們,新人因她原先搶了不少風頭,那些冷
嘲熱諷的沒少說。

  連一向老實地良辰,聽了都氣得臉蛋通紅。

  幸而她本不是這些被拘在後宅裡的女人,心思放得開,見她輕描淡寫地模樣,她們便沒了意思。

  不過這賬,她也記下了。

  阮湘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雲露見了,便打發良辰下去,讓她找小內侍將樹間聒噪歡鳴的蟬給黏走。

  復用眼神詢問她。

  阮湘怡見此才蹙著眉問:「這樣下去可怎麼好。我還算是有奔頭,衝著司膳的位置慢慢熬資歷。你呢,難道就這樣無人問津地過著?」

  她恐怕她自覺過得自在,就不再想別的,忘了這是後宮。

  往後如果悔了,佳人諸多,皇上也早沒了那印象,再要引起他注意就難了。

  雲露知道她是在為自己著急,笑暖了三分,握住她的手道:「我豈是守株待兔的人?」她語頓,思忖了片刻道,「本來是想用別的辦法,但你既然來了,就麻煩你一件事吧。」

  「你心裡有數就好。」阮湘怡舒了眉目,笑笑,「咱們一起走過來,交情不用說。但憑你素日照拂我,我也會盡量幫你。但說便是。」

  雲露招招手,讓她耳朵湊過來,耳語了幾句。

  她聽了疑惑:「只這樣便好?」

  「是,這樣就好。」

  雲露似春山的翠眉一彎,眼如秋泓,光芒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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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卡在這一章是不經意中的故意哈哈哈,寫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寫到轉折,然後數據到了一看卡這兒挺好的,就選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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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還有,支持正版的妹紙,祝你們學業有成,事業有成,戀愛甜蜜,婚姻美滿\\( ̄︶ ̄*\\))。

  皇上射箭那裡,取自廖心一先生的《正德皇帝全傳》,當時看得時候笑滾了。

  小太監萌萌的。

  原文如下——

  錢寧走後,皇帝操起另一張弓。他練習弓箭已有數年,雖沒有錢寧的準頭,氣力也不濟,但十箭中總有五六箭落在靶上。在他射箭時,觀者都不敢出聲,只有眼明嘴快的小太監在一旁吆喝著湊趣。眼見這一箭偏下,便吆喝:「爺的箭要射穿獅子的喉頭。」另一箭正好射在中心,便吆喝:「爺的箭要射掉你的虎鼻。」射飛了一箭,便吆喝:「這一箭饒你不死。」隨著一句句吆喝,場上有了歡笑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12:45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6 01:13 AM 編輯

26 復寵

    憐妃換了一雙乾淨的銀筷,夾了糖醋燒的兔肉進小瓷碟裡,放到皇帝面前,柔情地看著他道:「臣妾知道這是皇上喜歡吃的菜,特地讓御膳房做的,您嘗嘗?」

    「還是你知道朕。」皇帝笑捏捏她的手,嘗了一口,甜酸的滋味極好,肉質軟嫩,口裡生香,手藝不比前任御廚差。

    可見是下了功夫的。

    他開口賜了賞,引得憐妃眼神愈發柔情,心裡不覺有些膩味。目光一掃,近前的那道菜是一品豆腐,因為清淡,他向來不太喜歡。

    不過今日它的裝盤很是清新巧趣,外邊兒配了一圈綠牙葉的小茉莉,含苞待放的模樣,內裡三片綠葉尖簇而放,盛著一塊塊小豆腐,青白的顏色解了夏日悶熱的情緒,讓人欣賞之餘不免增添食慾。

    他夾來嘗了,思緒微微一偏,不由想起那個得了茉莉花令的小妃嬪。

    容顏清新可愛,為人嬌俏伶俐,常能逗得他發笑。

    用罷午膳,皇帝沒理會憐妃依依不捨地神情,回了北宸宮歇午覺。

    等他歇足了精神,神清氣爽地走到書房,才邁到門口,見裡頭書案上堆疊地那一摞奏章本子。他皺起眉,懶懶地擺了擺手:「看著煩,去,送去給曲公公批答。」

    「哎。」門外候著的正是司禮監安插來的小宦官之一,聞言高高興興地將奏折捧走了。

    皇帝神情莫名地瞧了一眼他的背影,和李明勝笑笑:「他這會兒手腳倒是勤快。」

    李明勝知道這句不是好話,他頂著壓力,不敢徑直跪下惹人懷疑,便恭敬肅色問:「爺可要賞他?」

    「賞吧。」皇帝閒晃著手往外走,「他們太監不能人道,就賞他一個宮女兒好了。」

    李明勝:「……」

    「朕知道後宮裡有『對食』的現象,他不能人道,朕卻是很人道的。那宮女呢,也不必太漂亮太年輕,免得耽誤了人家青春少艾。」

    「……奴才遵旨。」

    李明勝無可奈何地應下來,見皇上行走的方向又是後宮,跟上去問:「爺想去哪兒?」一邊和小內侍們使眼色,示意他們開道。

    皇帝背手優哉游哉地走著,邊道:「朕要去——天上人間。」

    ******

    雲露吃了六分飽,用茶漱過口,放下筷子站起來。

    良辰收拾時有點擔心地問:「可是今日的飯菜又涼了?」圓桌上的菜不見熱氣,菜色也素淡。豆皮素菜卷、雙耳拌銀杏、素什菇湯,全然是囫圇應付過去的樣子,不像是給宮妃吃的,倒像是要送去庵堂的菜。

    縱然一開始那些人還在觀望,不曾太過怠慢,隔了這一月,也早就不耐煩了。

    有那精力,都給得寵的妃嬪研究喜歡的吃食去了,還怎麼顧得上她們。

    「是有些涼,不過今兒不宜多吃。」雲露笑了笑。自己一向是吃到八分足,良辰心細,少吃幾口就讓她看出來了。

    良辰滿腹疑惑地望了望主子,但見她沒想說的意思,便乖乖地收拾起來。

    如今連小宮女也不好使喚了,那起子眼尖嘴滑的,見主子不得勢,早就竄到別人那兒幫忙掙熟臉,以求得寵的主子把她們要過去。

    吩咐她們,還不如自己收拾省力。

    雲露執起素絹團扇輕搖,蓬鬆的鬢髮受了風,吹出幾縷來,更顯得人懶乏了。

    她今日穿了一襲輕白飄逸的裙裳,卻連暗紋也無,可見做工粗糙。腰間是寶藍亮色的束腰,身上一件配飾也無,遠瞧去,姑且算得上簡單乾淨。

    她走到門口台階上,目光往那小水潭處去。那兒一叢菊花依著水,是她最近無事時新植的。

    不過她不是愛菊之人。

    「良辰,那是?」菊花中隱約可見幾莖白色絨絨的植物,她見了後眉眼間漾開欣喜之色,卻還是恐怕自己看差了,招來大宮女一問。

    良辰此時已將東西收拾好了,得令走出來定睛一看,笑道:「主子可是沒見過?宮裡少有植的,這是奶汁草呢。想是哪陣風兒將它送來了,它向來頑強,著土即長。」

    「真是巧了。」她輕喃。

    奶汁草,就是蒲公英。

    良辰沒聽清,不禁問:「主子說什麼?」

    「我說,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雲露彎了彎眉,笑吟道。

    這本是詠絮地,但此時用在蒲公英身上,又另添了一層雙關的意思,未嘗不可。

    奈何良辰沒讀過書,聽不懂,自己想了半天便丟到一邊兒去了。只老老實實地問:「主子今日可還要練那步伐?」

    「自然。」

    雲露一笑,雙手鬆放在兩側,步下台階來,逕自向那蒲公英走去。她行走的姿態與旁人不同,步伐彷彿踩在音樂地節拍上,自然地搖擺中有一種韻律地美。

    她走得緩,走得輕。

    自信,優雅,還有一絲矜持地高貴。

    讓人好像看見一隻貓兒,正優雅自矜地昂著首,邁開雪團兒的前肢,尾巴輕擺。一路過處,人人皆凝神矚目,目光隨它而動,似乎想探究它的從容,它的輕巧,它的神秘。

    皇帝走到雲岫閣的庭院裡時,正看見這一幕。

    女子身姿修長,腰尤其纖細,行時如風裡搖曳的花兒,韻律優美。然而她鬢髮蓬鬆,平添一絲慵懶,便讓她成了懶洋洋地貓,曬著正午的暖陽,漂亮地一個弓腰,放鬆了身體。

    皇帝從回想中醒神,卻見眼前的女子彎腰折下一支奶汁草,欣然地折身來,回眸一笑。

    那笑容純粹,烏眸裡卻好似閃過一道亮藍的光,透出精緻地冷漠。

    而後見到他的面孔,她微微愣了神,然而粉唇早已輕嘟,呼地一吹,那白絨絨的花,盡皆飛舞旋轉,隨風而去了。

    有白絨回飛沾了她的黛眉,打破了她美麗動人地模樣。配合著那怔愣地表情,卻顯出異樣地嬌憨來。

    皇帝喉結一滾,喉嚨裡好像噎住了什麼,看著她時也是怔怔地。

    唯有李明勝從他輕動地唇齒間聽到那個名字。

    「妙妙……」

    還沒等他聯想起來,就見向來一副懶模樣兒地皇帝已經走到了雲美人跟前。他一邊走,一邊在探究地看她,心理翻滾著震驚地情潮,思緒紛紛。

    她那步伐,那神情,那體態,還有吹奶汁草吹得滿臉的傻氣,像,真像。

    他雙眸湛湛,溫柔地琥珀色流動,抬手拂開她眉間的白絨,越看那模樣,越覺得對方的一嗔一笑,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像自己曾經養過的那只白貓兒。

    古人相信前世今生,相信轉世之說,雖然妙妙死的時候,雲露早就出生了。但若是神仙志怪,小貓是修成了精修成了妖附得身,一旦想到那些美貌誘人的女妖兒,更讓年輕的帝王氣血翻湧。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要緊的。

    他近來頗為想念那隻小貓,而他的后妃裡有一個竟能讓他恍惚以為是那貓,這就值得他欣喜了。

    心想事成,莫過於此。

    他極得意的朗聲一笑,伸手扣住她的腰,剛想將對方舉起來以表達自己的歡喜之情,就被跪地叩頭地「皇上吉祥」給打斷了情緒。

    因此回頭時他沉了臉,再看跪地的那些人行色匆匆,慌亂跪成一片,有的連褲腰帶都沒繫好,顯然是偷懶午睡去了。

    「你們就是這樣伺候的主子?」他語氣裡透出鮮有地陰森不悅。

    「奴、奴才們沒有伺候好主子……皇上、皇上息怒!」

    太監們被那氣勢壓迫地埋下頭,瑟縮著連句話都說不好了。宮女更不必說,只是連連磕頭,跟著喊「皇上息怒」,不敢狡辯,也無從狡辯。

    雲露悄悄扯了扯皇帝的袖子,盛怒中的皇帝看向她時表情微鬆,透著疑問。

    難不成她也要像那些后妃一樣,心軟了,或者想表達自己的善良,為奴才們求情?皇帝有些失望。

    「皇上,您先別罰他們。」她不很在乎地神情裡,透著一點作怪地狡黠,「免得罰輕了,您先去裡邊兒瞧瞧?」

    眼睛似桃花,睜得溜圓,眼尾卻是上挑的鳳眼,勾人的綺思。

    若不將她們想作一處,還不覺得如何,此刻再看,那情態舉止,分明就是化了人形的妙妙。再加上前面那眼睛裡閃過的藍光,彷彿是妙妙那雙寶藍的眼,讓他深信不疑。

    皇帝大笑:「好,先去看看。」

    裡邊的情景果然讓皇帝很不高興,堆了薄灰的擺設,風一吹就吹到嗓子眼睛裡,沒有不舒服也覺得髒。還有幾個打瞌睡地宮女尋椅子榻子坐了,不曾出來迎駕,看見皇帝神色大驚,顫巍巍地跪了下來。

    窗外的蟬鳴聲聲催的人心煩,皇帝不耐地揮了揮手:「連主子的地方都敢沾,都打二十板子,發配到浣衣局去。」

    宮女們一個哆嗦,連最後一絲僥倖也被打破了,連連叩頭請罪,才嚷了幾聲,就被李明勝喚人手腳利落地拖了出去。

    「至於那些太監,一併照做,板子雙倍。再挑好的來給雲美人。」

    「是。」

    雲露心裡也是舒了口氣,這第一步算是跨過去了。那貓步她練了好一段日子,宮人看見時莫不暗地嘲諷發笑,虧得她心思堅韌,只想達到目的,不很在乎這些。但她沒想到皇帝對這事接受能力這麼強,甚至不用她用言語引導,就逕自認定了她和妙妙的聯繫。

    不過這份心理她也琢磨了好久,基於《聊齋誌異》一書中那些鮮明嬌媚的女鬼,都能和凡人書生等來一段「人鬼不了情」,可見古代男人是有鬼神妖精情節的。

    那種大膽神秘,必然能刺激到他們的想像和浪漫神經。

    失寵之後她就在想,如果她一定要像什麼,那絕對不能是皇帝厭惡地玉妃。

    而要消除這種想法,除了日積月累地改變,就是讓人覺得,她其實和另外一個人更為相像。雖然她劍走偏鋒挑了一隻貓兒。

    但誰讓皇帝喜歡呢。

    「還有,別再讓朕聽到宮人談論雲美人肖似玉妃的話,違令者斬。」皇帝毋庸置疑地下了死命令。

    李明勝再一次接旨,悄悄地覷了一眼這位雲美人。

    自打皇上表露出那意思,他也是越瞧越像了,難不成,還真的是……

    不過無論如何,這位雲美人是要光芒大盛嘍。

    -------------------------------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文案和書名的由來就在這裡了……其實本來是設定阿露先穿成貓的,覺得略萌啊,以後還能寫貓咪時候和黃桑相處的番外。但是編編說撞梗,_(:3」∠)_感覺也是,所以就換成養獸宮女了。

    皇上不完全認為阿露就是妙妙修煉成精附身投胎之類的,但是男人嘛,一想到這個可能覺得美妙爆棚了誰還管它是不是真的……不涉及國家大事什麼的都沒問題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12:47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6 01:14 AM 編輯

27寵愛

    就在李明勝去傳旨的空當,皇帝將雲露抱在膝頭,下巴磨著她青軟的髮絲,回想道:「朕記得上回來的時候,你這兒還沒有種菊花。」

    雲露像貓兒一樣蜷在那兒,手裡只剩桿兒的奶汁草甩了甩,有種懶洋洋地愜意,「皇上居然還記得,這是臣妾才種上的。」

    「茉莉不好?」

    「茉莉要謝了,臣妾想著今年會提前入秋,就載種了芳菊。」她聲音幽幽地道。

    皇帝思索:「朕怎麼不知道今年會提前入秋。」

    「別人那兒都是夏季,只臣妾這兒提前入秋,皇上當然不知。」

    她向後仰了頭,烏黑如寶石地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幽怨地波光流蕩,嗓音裡卻另有一種隨心所欲地調皮。

    皇帝就勢親了親她的眼睛,忽而笑起來。

    這讓他想起妙妙,一旦得不到他手裡亮晶晶地東西,就會用幽沉地藍眸,精緻、孤單、冷漠、調皮糅雜地目光看他。

    他頗為喜歡這種複雜的情緒,事實上那些真正地簡單純粹,他不喜,也無意將他們留在皇宮裡,那意味著麻煩。

    「這是在抱怨朕不來找你?」皇帝悠悠地捲了她的發尾,眼裡有自得,也有旁人難以捕捉地深沉。

    她再自滿,也不會認為自己可以挑戰帝王的權威,動輒抱怨自己受冷落。而是以另一種方式回答。

    「臣妾知道皇上為什麼不來。」

    「哦?你說說。」

    她握住那只亂動的手,將它帶到嘴邊咬了一圈兒牙印子,得意洋洋地宣佈:「必是孫良人在背地裡說臣妾的壞話了。」

    那牙印不深,過會兒就消了,卻引得皇帝眸色微深。

    言語上雖然不能衝撞,但肢體上的小動作皇帝允許她們放肆,只要把握好度。雲露也知道,這個朝代,那些自詡風流的歡場客,常常會以青樓女子咬在他們手臂上、胸膛間地檀痕齒印為風流艷事,吹噓資本。

    所以她雖然傷了龍體,喜歡這些把戲地皇帝卻不會怪罪。

    「她是說了不少。」皇帝撐在美人榻沿地手一鬆,向引枕上靠了靠,轉眼就成了懶懶地模樣。

    只是摔入他懷裡的雲露,感受到腿窩處硬邦邦地觸感,卻著實覺得,他精神地很。

    「所以朕最近也不愛去她那兒。」皇帝說話時有熱氣吹在她耳邊,眉眼浮笑,「這樣滿意了?」

    她縮了縮脖子,笑軟軟地拍馬屁:「臣妾就知道皇上英明,不會輕易聽信她的話。」

    嗯,這點也像。

    妙妙不總是冷漠懶散,偶爾高興了,也會圍著他打轉,用自己的方式討好他。

    她嗓音原是脆生生地,如今刻意地壓低了,含糊了,帶了一點糯,一點嬌,皇帝年紀輕,便很有些把持不住。

    可惜天光大亮,也才下午時分,要擱往常,他還在批閱奏章。

    好容易閒話著捱到天剛剛擦黑,皇帝就坐不住了,咬著她耳朵低沉沉地和她討論「就寢事宜」。

    雲露含嗔帶惱地搡他一記,撇下他,逕自跳下榻來。

    皇帝一捉之下沒捉住,只能眼睜睜看她走遠了,搖曳優雅地步姿,卻嬌憨地輕撫了撫肚子,咕咕噥噥地說:「哎呀,好餓。」

    皇帝沒有動怒,反而有些悵惘地懷念。她我行我素,不怕得罪他的模樣,也像。

    原先他怎麼就沒聯繫起來?他滿足地情緒裡有一絲懊惱。

    早點認出來,多解悶兒。

    如今要是再有人和皇帝進讒言,說雲露的皮膚好,像玉妃。皇帝一定平靜地笑著告訴她,朕的妙妙也有一身好皮毛,順滑柔軟,抱起來又暖和又舒坦。

    ……這種固執地思維,向來是很難打破的。

    要說,也只能說雲露把那隻貓兒的習性掌握的太全面,又或者是貓兒跟著雲露太久,早就將她學了個全乎。所以她如今模仿起來,也容易,和本性相差的也不遠。

    不必一味嬌羞撒嬌,可以高興時笑臉迎人,賣乖討好,不樂意了就冷淡地把皇帝撇到一邊去。

    這才是她的本性。

    這是一個月來雲露第一次吃到的熱飯熱菜,想來御膳房早早得了消息,知道皇帝陛下今日光臨了她的「寒舍」,不敢再怠慢。

    菜品更是豐富。

    她難得不顧禮儀地咬了咬筷子,摸不準從哪裡下手好。

    皇帝見她饞巴巴地模樣,喜歡得不行,招手讓她過來,頂著眾人的目光將她抱上膝頭。一邊拿走了她的筷子,一邊柔情蜜意地問她:「喜歡吃什麼?」

    「如意卷。」 她像是沒注意手裡沒了筷子,又好像是被養得嬌了,早就習慣這樣的事。

    此刻毫不矯情,在桌上尋了一圈兒,眼睛一亮,就把菜名報出來。

    皇帝用右手夾了一個,喂到她嘴邊,看她一口一口地吃盡了。心情大好。

    「還有呢?」

    她低頭:「米飯。」

    「配什麼菜?」

    「奶汁魚片。」

    皇帝用米飯裹了魚片,筷功了得的夾了給她吃。見她雖饞,吃的時候卻很秀氣,小口嚼乾淨了,嚥下去,再張嘴。

    嘴巴裡乾乾淨淨地。

    他喂的很滿足,很滿意。

    「繼續。」

    「米飯和牛柳。」她一早瞄準,聽他問就立即報了出來。

    一頓飯,皇帝自己沒吃幾口,全餵她吃了。

    末了,還帶一點寵溺地笑,問她:「好吃嗎?」

    吃飽喝足了,她露出饜足地表情,好心情地扯著他袖子晃了晃,撒了個嬌:「嗯,還要茉莉雀舌毫。」

    最後一盞茶御膳房備得有心,像是在給她賠罪,特意選了對她而言有代表性意義地茉莉。

    她知道,也準備喝這盞賠罪茶,但是卻不準備饒過他們。

    皇帝怕她吃多了,還很是順手地替她拍了拍背,另一隻手端著茶,微微傾斜著供她喝了。笑看她粉唇沾了茶色,濕潤誘人。

    李明勝冷眼瞧著,皇上這頓飯吃得當真心情極好,就好像以前妙妙小主子還在的時候,也是窩在皇上膝頭,由皇上親手餵了它吃。

    曾經也有主子向皇上撒過這嬌,想表示親暱親近之意,但皇上至多是將菜餚夾到她們跟前的小碟子裡,不很提得起興致。

    這位雲主子,說不準有心無心,但能讓皇上心情好,他就不會多加阻礙。

    「饞貓兒。」只見皇帝用帕子給她擦著嘴角,輕輕地笑道。

    他心裡,可不就把她當隻貓兒麼?

    可算是有機會讓他光明正大地說出來了。

    雲露半是歡喜半是哀歎地想著,她好好一個人,還要去裝作小貓妖轉世才能獲寵,誰說古人保守?他們的口味比現代人重多了。

    「皇上沒來的時候,飯菜都不熱。」她像是對饞貓那稱呼不滿,辯解了幾句,「所以今天吃得多了些,胃裡舒坦呢。」

    皇帝皺皺眉,隨手放下那盞茶,瞟一眼這滿桌的菜。

    屋子裡靜了半晌,氣氛緊張,只有雲露一人懶洋洋地瞇著眼兒,不時向外瞧一眼,像是想去消食。

    「撤了吧。」皇帝丟下這句,就領著自家「貓兒」散步去了。

    面上好似在說撤席的事,李明勝卻心知肚明,應了一聲「喏」。

    這位御廚真個可憐,中午才因憐妃娘娘得了賞,想必現下正開心,晚間就因雲美人被奪了職銜。

    白高興一場。

    散完步出了點汗,自然就要沐浴。

    皇帝這回沒由著她性子逃跑,逕自將她抱進浴桶裡,要一起洗那鴛鴦浴。

    因是來了興致,勾勾挑挑地先幫她褪了衣裳,小妃嬪狡猾,裹了層紗絹半遮半掩,一溜煙兒先下了水。層層粉藍軟浮在熱湯上,襯得她皮膚白膩如脂,紅唇嫣然。

    等皇帝抬眸懶瞥她一眼,逕脫了衣袍要進去,她竟還嚴防死守,笑瞇瞇地擋著不讓他進來。

    不時撩了水往他身上潑,真是把他滿身的火都撩起來了。

    終於動了真格,用蠻橫地力道捉住她一雙柔白地手,扣在桶邊,自她身後跨進去。手也不松,就勢把她一撞抵在桶壁上,湊下來問:「還玩不玩了?」

    「誰和您玩了。」她笑嘻嘻地左右躲著,不避諱地說,「兩人一起洗,髒不髒呀。」

    他佯怒:「朕都不嫌你,你還敢嫌朕?」

    頭一低,牙一咬,他像狼犬叼小貓兒似的,叼住了她的脖頸,那頸兒沾了水,白滑滑地。他輕咬了幾下,忍不住舔了舔。

    她一下就癢地笑出來,扒住桶沿地手一緊,指甲充血,粉粉地紅色往上攢去。

    他情生意動,自她頸兒一路舔咬、吸吮到背部。

    嫩生生地肉兒叫他咬的一處深紅,一處淺紅,簡直不能見人。但皇帝半點沒覺得不好看,反是瞧得熱氣上湧,吸口氣穩住了,輕輕地吻了吻。

    身前的小貓兒便顫了顫。

    他再接再厲,順著光滑的脊背一路下滑,隔了熱水,那輕飄飄地觸感倒像是舐咬肌膚的親吻魚,讓她咬住了豐潤地粉唇,皇帝本是想聽她的聲兒,和白天裡脆生生地輕快全然不同,能刺激得他血脈賁張。

    偏偏她脾氣倔,軟著腿,扒著木桶直直站著,一聲聲地嗚咽都叫她忍了回去。

    這樣得倔,比她柔軟順從的模樣,還讓皇帝來得興奮。

    他貼上去,一手挨著她香滑地手臂,靜著不動。出口的嗓音慵然低懶,隨心所欲地和她說情話,另一隻手則悄然下探,待摸到她軟軟黏黏地蜜水兒,察覺到她地口不對心,不由揚了揚眉。

    她又是一抖,耳朵還動了動,映著燭光,可見細絨地邊兒,可愛非凡。

    「露露。」

    他更親暱地喚著她,手臂下滑,攬著她的小腹將她向後一按,嚴絲合縫地貼在自己身上。終於忍不住將自己埋進去,感受她濕軟地緊縮。

    那深處地軟肉儼然不由自主,不顧主人的意願,將他箍緊了,向裡拖著。

    他猶不滿意,還要發狠,撞擊時用力一按。直看她腳尖兒都繃了起來,自尾骨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處更是咬得死緊。

    終聽她開了口。

    似惱似沉迷,破口而出地,靡軟喚聲:「陛下……」

    又是這一聲,他想,又是這一聲。

    如今聽來,怎麼這樣好聽。

    ----------------------------------

    作者有話要說:好久沒寫肉技藝都生疏了(←這算哪門子技藝!)

    這次很中規中矩來著,唔,後面陛下一定會玩出新意的(←鴛鴦浴算哪門子中規中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12:48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6 01:15 AM 編輯

28承徵

    等宮人進去收拾的時候,地上只大濕了方寸,可知皇上必定還沒完全盡興。再見皇上將雲美人抱入帳中不久,內帷地搖晃聲洩露出些許,宮人盡皆埋頭,只作不知,收拾好後,將木桶抬了下去。

    翌日清早,雲露猶自抱被沉睡,皇帝已然起身,由宮人穿戴著裝。

    等他抻抻袖子,在床邊站定,睡眼惺忪地小妃嬪起了半個身子蹭上來,抱住他的腰身,粉嫩嫩,暖烘烘地臉貼在他玉帶上,舒服地一歎。

    夏日天熱,哪裡涼她就往哪裡湊。

    皇帝卻好像看見了那隻貓兒圍在他腳邊,蹭他靴子的模樣,那種懶洋洋地討好,別彆扭扭地。讓人忍俊不禁。

    「賜雲美人封號『妙』。」他撫著她青軟的長髮,側頭吩咐李明勝,「晉承徵……妙美人倒比妙承徵好聽。」他思索須臾。

    「先不晉罷,但一切規格、待遇皆按承徵的走。」

    皇帝又出新招,李明勝很是淡定的應了下來。橫豎這後宮要是亂了,那也是皇后娘娘的職責。

    「你們主子要是覺得累,就免了她請安。」皇帝最後對著良辰囑咐一句,自覺溫柔體貼地走了。

    雲露昨兒被折騰狠了,早起確實是困頓狀態。等皇帝走後半天才起了身,聽說封號是「妙」時,又昏沉沉地扶住了額頭。

    皇帝真是……深信不疑……

    或者說自己的表現確實給他帶來了安慰,這一個封號代表著至少近期內的榮寵不衰。只是一想到自己養過的貓兒叫得這個名,真是有點小微妙啊。

    ******

    今日鍾粹宮的氣氛有些怪異,往日妃嬪們按規矩就座,相互說笑幾句,或直來直往,或夾槍帶棒,還挺熱鬧。今日的空氣卻略顯窒悶,眾人互使眼色,有種心知肚明地眼神交流。

    她們一早得了消息,才知道昨日那位被打壓下去的雲美人,竟然復寵了。歷來被壓制後寵獲聖寵的女人都不可小覷,尤其這回的事是憐妃一手策劃的。

    不知對方使了什麼手段,才脫離了「酷似玉妃」帶來的陰霾?

    等雲露如常踏進鍾粹宮,小內侍一聲唱報:「妙美人到——」她們才又得知她還得了個封號。

    雖說「妙」之一字用作封號不很端正,但被皇上稱讚她「妙」,可見她必有出奇、值得稱讚的地方,經此一事毫無折損,真正地站住了跟腳。

    「雲姐姐。」最先打招呼的是皇帝近一個月的新寵,不比孫朝思那樣艷麗,小家碧玉的長相,眼裡偶爾掠過一絲精明,正是那位曾經「好言」勸過她的衛霞陂。她此刻見雲露來,往日因韋霞陂而成的不愉快彷彿盡皆沒了,笑迎她入了座。

    但等她見雲露當真坐在了自己上首,不禁眼裡劃過一絲惱怒。

    自己已是從七品貴人,對方不過是正八品的美人。怎麼敢端這架子?自己好言待她,不過是瞧在她又獲了寵的份上,她還敢這般張揚,就不怕再跌下來。

    雲露無視她壓制地惱恨不滿,目光轉向花寄靈。

    對方抿唇須臾,先搖了搖頭,復點了點頭。雲露便悠然地吃起茶來。

    經花美人獻舞獲寵一事,有些許人都猜測她已經投靠到憐妃一派,自己亦然。她對自己搖頭,不知是撇清這事,還是在說對自己受陷害的事毫不知情。至於點頭,那就是同盟繼續,她們還是可以繼續友好互助。

    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至少明面上,先別把人都排斥在外。

    心裡再行計較不遲。

    她因還在思索,隨手放下茶盞時便沒有如何注意,卻不想那位新寵衛貴人恰湊上來和她說話兒,一撞之下,把茶盞碰翻了,她當即被燙紅了手腕。

    「這、雲姐姐,我不是故意的……」衛貴人狀似心焦地替她擦茶湯,但那絲帕兒繡得粗,擦在手上,好像拿線劃拉似的,直將她軟嫩地肌膚又磨破了皮。

    周圍的妃嬪們都在坐看好戲,這位衛貴人取代了孫良人的位置,風光了一陣,晉陞的勢頭不差,還算有些鑽營的手段。

    皇后、淑妃和憐妃都還沒到,其餘位高的不敢再鍾粹宮裡下令,便都不吱聲。

    沈芬儀剛想開口,就聽見雲露清脆平靜地聲音:「跪下。」

    眾人一時都覺得聽錯了。

    包括還在裝作擔憂地衛貴人,她停住了手,抬頭有些不太相信地用眼神詢問:「雲姐姐?」

    「你不是已經承認了錯誤?」雲露說時疼地蹙了蹙眉,邊讓良辰去向鍾粹宮的宮人討藥,邊又繼續道,「認錯該有認錯的態度,我雖是正八品,皇上卻下旨以正七品的承徵規格待之,你一個從七品的貴人,跪不得我?」

    她今次復寵,眾人都還在衡量她的實力,如果她好言好語地退讓了,難免讓人看輕。

    衛貴人想就此表達自己雖又復寵,卻已經不如她的信息。

    自己又何不借對方反將一軍?

    衛貴人一時結舌,訥訥地道:「雲姐姐信口……呃,雖說是承徵規格,但想是皇上愛惜姐姐,想添一些擺設俸祿,若是要說咱們位低於姐姐,何不直接晉姐姐為承徵?」

    她並沒有收到這消息,便想說對方胡說,但皇上口諭又豈能胡說?

    幸好她反應快,改了口。

    不等雲露回話,淑妃隨在皇后身側,一同走進來。皇后從宮人那裡知道了殿前的事,此時揮手讓宮人將燙傷的藥膏呈給雲露,本身卻並不予她做主。

    衛貴人放心了,諒有皇后娘娘在場,她妙美人也不敢放肆硬要讓自己下跪。

    雲露果然只是輕輕瞟了她一眼,讓良辰給自己上藥,不再開口。

    她本就猜到對方不可能真的下跪,而且她也不喜歡下跪這一套,只是遵循時代的成規罷了。一件事誰也不敢做,她做了,旁人或許會嘲笑她膽大妄為,但只要結果是她贏,就能起到震懾地作用。

    而結果,取決於皇帝。

    眾妃失望,難道一齣戲就這麼收場了?

    等到第二日,她們才驟然發現,原來這戲還有後續。而且不亞於當場看戲的滋味,很是精彩。

    因當天晚上,皇帝仍歇在雲岫閣,很自然就看見了她燙傷的手腕。

    那一道道被擦傷的紅痕,在她白雪似的腕上格外觸目驚心。皇帝讓人去取了上好的宮廷秘藥,親自給她敷上。

    「又到哪裡頑皮去了?」他逗貓兒般地笑問,怕她疼,手卻放輕了。

    雲露惱了,被他用奇奇怪怪地方式包紮好後,逕自氣哼哼地摔簾進了裡間。

    這要放在原來,皇帝說不上不高興,也懶得哄人。但如今把對妙妙的感情、耐心一併都轉到她身上,看到她生氣的模樣就想發笑,反而覺得可愛。

    他信手招來福祿,問道:「說說這事。」

    福祿沒敢藏著,連同衛貴人使的小花招,到妙美人讓對方下跪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和皇上說了。

    皇帝笑了笑,站起身來,「這也不值當什麼,你去傳朕的旨意,就說晉衛貴人為承徵,一切規格待遇比照良人的分位來,包括禮儀規矩。嗯,也將她晉了承徵吧,這樣她總不能和朕置氣了。」

    福祿自然知道這個「她」指的誰,他嬉皮笑臉一收,躬身領了旨。

    這位妙美人,別看如今分位還低,就憑皇上肯給她出頭這一點,就不容得人忽視。

    於是第二天,眾人有幸頭回在後宮見到一個奇怪有趣的畫面。同分位的兩個妃嬪,其中一位承徵給另一位承徵下跪請罪,雖臉上猶有不甘,但卻不敢過於表露,還要作出誠懇地模樣。

    眾人微驚,皇上居然輕易就將新寵推出去給妙承徵瀉火,可知他如今正在興頭上,這段時間,還是別去招惹她的好。

    彼時已是請安之後,眾妃嬪熙熙攘攘地出了鍾粹宮,因此有不少人看見這景象。

    雲露起先因她一跪還有些莫名其妙,後來想過味來,這位衛承徵不算笨,大庭廣眾給自己下跪請罪,給足了自己面子,且多少能挽回點皇帝對她的看法。

    她輕輕拂開頰邊的髮絲,一臉愜意。

    有人要跪,她還阻攔不成?自己腕上的傷還疼著呢。

    花美人拉著沈才人一起走過來,看了看低頭跪著的衛承徵,笑得俏皮:「這回你是出風頭了,孫才人當初還當去了一個你,她就輕鬆了。沒成想寧貴人都晉了承徵,她還只是個才人,後來聖寵也不如了,白教人踩著上了位。」

    她說時又覷了衛承徵一眼。

    說明那踩人上位的就是她了。

    那邊聽到的孫才人掛不住臉,走過來時,幸災樂禍地沖衛承徵落了一句:「如今欺負你的可不是我,你再扮可憐討聖寵試試?」

    雲露看著對方背影,輕笑道:「她長進了?」

    孫朝思那話有兩重,一是為當初的自己出了口氣;二則,是提醒兼慫恿衛承徵再次去皇帝跟前扮柔弱,搏寵上位。

    如果真讓衛承徵成了,可不就狠狠打了她的臉?

    「跌得那樣狠,再不長進,孫家的人就要先把她找地方藏了。免得皇上因她厭了孫家後進的秀女。」

    「那咱們可要小心一點了。」

    花寄靈想起當初的事,不免燦燦一笑:「自然要防著她。」而後她嗓音低了低,「另有件事和你說,你何時方便?我去你宮裡坐坐。」

    「求之不得。」

    雲露才說了這句,邊上突然傳來小宮女棗糕緊張地聲音:「主子,奴婢將您的帕子落在裡頭了。」

    沈芬儀按住她,搖搖頭:「不必慌張,咱們再回去拿罷。」

    她說這話時,眼睛卻是向著雲露去的,雲露有些微的莫名,不過和她笑笑,沒有多話。

    沈芬儀再次走進鍾粹宮,大殿上已沒了喧囂地人聲。烏茜站在那兒,手裡拿著一方帕子,見到她時將手帕遞了過來。

    她收進袖中,一邊隨著烏茜走進內殿。

    皇后換了一套家常舒適地衣裳,底下小杌子上坐著個宮女兒,正在方幾上用小銀錘敲核桃。

    皇后手肘靠著引枕,手裡一個霽紅釉碗,拈了剝好的核仁吃。

    「給娘娘請安。」

    「起吧。」皇后聽見她的聲音,笑抬了抬手,讓那宮女再弄一碗來,和她道,「你也來吃點長壽果,長不長壽不知道,味道倒是不錯。」

    沈芬儀無有不應,陪著用了兩顆,方道:「臣妾方才試探了一回,她面無異色,不曾虛心躲開探視。想來那帕子不是她撿去的。」

    「本宮瞧著也不像。」皇后手累了,將瓷碗放到一邊,眼裡有幾分滿意,「旁人都噤聲不言語,她卻敢在鍾粹宮直接命人下跪,可見還是想仗本宮的勢。有這樣的想法,她不敢陷害你。」

    「都是臣妾不小心,才累了娘娘。」沈芬儀面有愧色,低聲告罪。

    皇后笑得更溫和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以後不必再提此事了。原先本宮還煩惱被憐妃鑽了空子,那御廚房新上任的御廚不是我們的人,這會兒因妙承徵之故換了下來,之後再行事也就方便了。」

    沈芬儀只是聽著,應和笑笑。

    「她既然有功,總要賞她點什麼。」皇后沉思片刻,記起避孕的事,便是一笑,「皇上既然看重她,可見她是個好兒的,就暫且免了她的避孕湯罷。」

    一旁伺候的烏茜湊趣兒:「有子嗣傍身才能在站穩跟腳,妙承徵必是要對娘娘感恩戴德的。」

    皇后笑:「行了,恰好你和妙承徵交情好,就派了你去傳旨罷。」

    「看來妙承徵這份賞,奴婢想不討也不行了。」烏茜活潑地眨了眨眼,爽利蹲了蹲身。將要走時卻被皇后再次叫住。

    「等等,你先去皇上那裡走一趟,就說本宮覺得對衛承徵的處置亂了分位規矩,旁人待起來也糊塗。皇上若是不喜,就降了她到良人位罷。」

    烏茜領命。

    當日皇上頒布聖旨,降衛承徵為衛良人。

    兩日內起起伏伏的妃嬪,真不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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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移情真是捷徑……雖然是移一隻小寵物的情,但是黃桑對妙妙是真的很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12:50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2 08:35 AM 編輯

29 生病

    憐妃讓人將紅豆抱下去,頗有些心煩意亂。

    「一個小太監罷了,本宮交代的事他沒辦好,連皇上當夜進了雲岫閣都不知道,還想本宮將他保出浣衣局?豈不是讓皇上覺得本宮可疑!」

    白芍為難道:「他當初到底是冒著被砍頭的風險,裝作刺客一路從臨芳宮跑到雲岫閣。又竊聽得了皇上對妙承徵『發軟膚白』的評價。娘娘此時說丟就丟了,底下人難免寒心。」

    憐妃態度軟和了一點,但轉眼又冷笑起來:「結果呢,本宮拼著皇上不高興說了那些話,她才被壓下去一個月,轉眼就連晉兩級。本宮心裡還窩著火呢。連個低位的妃嬪都壓不下去,旁人還指不定怎麼笑本宮。」

    「還有咱們才安進去的那個御廚……」白芍想起這件事,也暫歇了勸她主子的意思。

    雖然都是小事,但是接連二三地來,主子眼下正不如意,想是勸不進去了。

    她轉而說起高興的事:「聽說公公這幾日行事頗為順當,那些個官署名奴婢也說不好,但那些人或遷或貶都很合意。皇上道公公是司禮監掌印,這些小事自行做主即可。皇上信任公公,可不就是寵愛娘娘?這般,娘娘在後宮裡就更有威勢了。」

    憐妃神情舒緩了些,思慮著道:「公公素來有主意,那個小太監的事,你去遞個話兒,讓公公替本宮做主罷。」

    白芍笑喏。

    曲公公聽後,雖不曾為他換職,到底派了人對小內侍一番安撫,免得他鬧將出來。

    那刺客的事,因追查不及,也沒了下文。

    ******

    烏茜打北宸宮來到雲岫閣,正碰見和妙承徵道別走出宮門的花美人。她尋思,她二人雖是在永福宮那會兒就交好,但如今花美人意向不明,且有向著憐妃去的架勢,還是得提醒妙承徵一回才好。

    那邊花寄靈一偏頭也看見了烏茜,笑顏明媚,客氣拘了半禮:「烏茜姑姑。」

    烏茜忙是躲過,回了禮,也笑:「不敢當。」

    雲露見了先吩咐良辰請她入內,而後送走了花寄靈,轉身進屋。鍾粹宮的人多在宮規方面萬分遵循,一絲不苟。想是皇后想要道理硬,以宮規找后妃的茬,先得將自己人訓練得無差錯的緣故。

    她進屋時烏茜不敢坐著,站在椅邊,見她進來又施一禮。

    「姑姑這就見外了。」雲露笑著實在扶了她一把,「好些日子沒見,今日竟能把姑姑盼來了,不知找我有什麼事?」

    烏茜到底是爽利性子,也不和她打官腔,笑道:「是好事!」

    而後將皇后娘娘的一番「恩典」說了,見這妙承徵果然高興,賞了她不少玩意兒。她打眼瞧著,幾樣小東西不算頂珍貴,但雕琢地很是精緻。

    看來皇上近日寵她,著實賞了不少。

    得寵就好,得寵了,就能用得上。那會兒妙承徵失寵的時候,娘娘還很是歎了一陣子,說白費了力氣。

    「還有件事。」烏茜心裡琢磨了一下,對上她好奇的目光,湊近了低聲道,「您經了這一番造化,想也知道,宮裡頭根基淺的新人有多難出頭!若還是原先的光景倒沒什麼,可那回花美人藉著喬貴嬪的生辰一鳴驚人。您想想,那位多大的心胸?連您都容不得,怎麼會容得一個小霞帔當著她面兒博取皇上關注?」

    雲露遲疑:「您是說……」

    「是了,聽說那位當初選秀的時候還讚過花美人。她如今也甚少露面跳舞了,說不得正想找個人替她呢。」

    「我說呢。」雲露恍然大悟,「我原先也覺得有幾分古怪,且落魄後,她又甚少來找我。我倒不十分想應付她,如今既聽了姑姑一言,姑姑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烏茜滿意了,想著自己到底是個宮女,不敢逾矩多囑咐,免得反惹人嫌,點到就罷,當即告了辭。

    良辰一路送走她,回宮時眼裡含著興奮,問主子:「這樣說來,主子往後就不必用那避孕湯了?」

    雲露彎在水潭邊看了一會兒游魚,又對臨水栽的夏菊起了興趣。她摘了幾瓣菊葉輕嗅,笑應:「暫且是不必了。」

    「暫且?」良辰不明白。

    「我若做的好,娘娘高興,自然可以一直免下去。」她將菊瓣納進荷包裡,邊道,「若我做得她不滿意了,這賞呀,也就沒了。」

    她哼著曲兒,走路的步伐輕快,不致像初始那樣為求皇帝看出來而用誇張地貓步,而是帶一點踩著軟墊兒的味道,輕輕地搖,另有一番愜意。

    這個暫時,也只是暫時罷了。

    良辰愁眉苦臉地跟在身後,不知主子想法,思考起了如何將這湯藥一直免下去的事。

    後頭幾日,後宮的風忽而吹邪了。倘或有個風向標放在那兒,定然已經被吹得四處亂晃,不知到底朝哪裡了。

    皇上的新歡妙承徵不必說,恩寵只比憐妃娘娘少,可與錦昭容媲美。而後還有寧承徵、花美人、沈才人等,皇上年輕貪新鮮,新人自是遠多於老人。

    但不知怎麼,漸漸地,那頗有失寵架勢的孫才人,突然又開始受寵。

    據為皇帝開路的都知監的小太監說,孫才人受寵,那都是運氣好,總是稀里糊塗地就得了幸。

    先說有一回,皇上原是去花美人那裡,結果不知提到了什麼,花美人就向皇上告黑狀,說孫才人早些時候奪了她一支絨絹堆做的花,撒嬌讓皇上幫忙討回來。

    皇上聽了也不表示高興不高興,底下人琢磨了半天沒領會這意思。反正沒聊多久,皇上就出了披香苑,向孫才人討花去了,當夜,竟就宿在了瓊花閣。

    沒過幾日,寧貴人那裡又出了狀況。

    寧貴人喜歡聽戲,皇上那天陪她聽了一下午的戲曲,然後寧貴人就指著裡頭的丑角兒,笑說孫才人張牙舞爪起來,比這位演得還有趣。皇上起了興致,那夜也沒歇在西庚苑,又去了瓊花閣。

    再後頭,還有沈才人。

    她倒是情況特殊,想是白天東西沒吃對,晚上提前來了葵水,只好尷尬請了皇上去別處。

    夜也深了,皇上左右看看,離飛羽閣最近的就是瓊花閣,便又歇在了孫才人那兒。

    這麼一來二去,孫才人竟又有了起復的架勢,好不春風得意。

    這日夕陽西墜,霞光萬丈從飛閣流丹後映照而出,天也似醉了,讓人動了一天的心神沉澱下來,將喧囂歸於平靜。

    皇帝原是要去披香苑尋花美人,憐妃才提過,他得給這面子。但一抬頭,看天空流了薄血般地紅,腦袋裡不由自主地想起那雪腕上的一道道紅痕,深呀,淺的。

    心裡就和貓撓似的。

    「皇上?」福壽頭天當差,見萬歲爺停了步,不明所以便上前詢問意思。

    皇帝看他一眼,想了想道:「你去,把王太醫請去雲岫閣。」然後自行走了,儀仗浩浩蕩蕩地跟在後面。

    福壽微愣,不是說要去披香苑?

    雲露才用過膳,移了輕榻在院子裡,舒舒服服地躺著乘涼。吃飽喝足人就容易困頓,她歪著身子,人就有些迷糊起來。直到被人一拍手臂,肩膀一抖,又縮了縮,才轉過身去。

    皇帝握著她手試了試,溫軟軟地,可見沒躺多久。

    「皇上怎麼來了,沒聽內官監的公公說呢。我都睡著了。」她就這麼歪著,眨了眨眼,還是霧濛濛地,分毫不見站起來請安的意思,皇帝也像是忘了,只當沒這回事。

    「朕來看你傷好了沒。」

    「快好了,那藥膏極好用,抹上就是一股子涼。就是好了,臣妾還想多用呢。」她這才想起要用得自稱,改過來。

    皇帝倒不介意她偶爾失口,只是瞥她:「別想平白花銷朕的東西。」

    她掩了呵欠,又讓進來些位置,讓皇帝坐得舒服。隨口胡攪蠻纏:「那皇上把那茶盞子端來,臣妾只再燙一回,可就不是平白了。」

    皇帝順著她的視線往旁邊去,湘妃竹彎扎地圓茶几,上頭一個黑漆描金地小托盤,裡頭擱了同色茶杯。皇帝記得,他當時覺得這套杯子燒得小巧,她想來喜歡,就讓人送了給她。

    如今瞧著,她倒是用得挺順手。全不像別的妃嬪那樣,將他送得東西珍藏地好好兒的,再不濟,也不會拿到室外,唯恐磕碰碎了。

    他端起來,看她一雙黑烏地眼裡盛著星子,瞧著他,笑了:「裡面有好東西?」

    「原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你眼巴巴看著朕什麼意思?」

    「沾了皇上的手,就成了好東西了。」她眉眼兒一彎,想趁著他被糊弄住,就勢拿過來。偏偏他攥地緊,也沒那麼容易受她騙,反將她手拍開,先喝了一口。

    涼水入喉。

    他皺了皺眉。

    「是普通地菊花水。臣妾聽說荊州一帶有芳菊經泉水浸沃,極為甘爽。有一人家終年飲這水,壽歲驚人,就想自己種來試試。」她依過去,下巴貼著他寬闊的肩背,低軟地嗓音和著夜風徐徐吹入他耳中。

    這也是她曾經最喜歡給妙妙盛的水,只是那時處境困窘,不過是丟進些野菊而已。

    並不是特地依水而栽。

    他眉頭舒展了些,又見她委委屈屈地把手遞到自己跟前,不由懶哼:「拿燙紅的地方給朕看什麼意思?朕剛剛可沒拍在這處。」

    恰福壽領著王太醫進門,見兩人膩歪先偏頭躲了躲。後一起上前請了安,見萬歲爺沒有進內殿的意思,就張羅宮人備了椅凳。

    「不知是陛下和承徵,哪一位不適?」

    皇帝原想著自己上回胡亂包紮,耽誤了她,今日好讓王太醫重新給她包紮一回。但剛看她手傷,確實快好了,就懶得讓她知道,免得寵得過了。

    改了口道:「是朕。」

    王太醫是老太醫了,為皇帝診治過不少回,聞言仔細行了一套望聞問切全流程,拈鬚緩緩道:「從皇上舌淡苔白滑,脈相沉遲等症狀,可看出陰寒凝滯胃腑。容老臣開出藥方,早晚空腹吃一劑即可。還須切記,期間不可吃冷食。」

    他最後一句囑咐剛落,雲露小腿向後彎,就著榻子跪了。小臉正經嚴肅,服服帖帖地道:「請皇上恕罪。」

    王太醫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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