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甄栗子 -【「寵」妃】《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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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058 發表於 2014-7-26 12:51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4:28 AM 編輯

30 把戲

    「不必理會,她才剛不知情,給朕飲了冷水。」皇帝揮揮手,讓福壽把人送了下去。

    皇帝側過身,見小妃嬪沮喪地低著腦袋,還跪在那,不由笑:「你還想磕頭請罪不成?先想好了,這一磕就要磕進朕懷裡了。朕倒是不介意。」

    榻上就這麼點位置,至多只能跪著。

    但他說不介意,卻做出一副隨時撤身的樣子,不過是調笑逗弄。

    「那我去瞧瞧藥方,唔,皇上若來時,就記著給您用。」她嘟嘴猶豫了下,轉著眼珠溫溫軟軟地看他一眼。利落地丟下一串話,然後啪嗒啪嗒跑了下去,行動快速地跟到了御醫後面。

    動作也不像平素優雅了,顯得孩子氣。

    想來也是,她才十五歲。

    跟在王太醫身後,就像他小孫女一樣。

    這胃病是老毛病了,王太醫知道忌口不和妃嬪提起來,才沒說。剛剛又是自己想逗她玩兒才招得禍,不能全怪她。

    晚些時候,雲露親自煎了藥給皇帝服下,他不適地感覺才全然褪去,表情又如往常那樣的慵懶閒適。

    烏雲亂枕在膝頭,帷帳內,雲露抱著皇帝微曲地雙腿,趴伏在那兒。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濃情話兒。

    她小聲懶懶地問:「今兒皇上帶來的公公面生呢。」

    「是新派來用的。」皇帝最喜歡摸她頭髮,這姿勢更是方便他享受,瞇著眼兒隨意道,「那邊見福祿沒伺候好朕,就調了他來暫且用著。」

    要不是察覺到調開李明勝他做什麼事兒都不合心意,會翻臉不認人,曲懷仁最先想調的必然是他。畢竟在自己身邊待久了,對方難免疑心這些人的「忠心」。

    「臣妾看,比不上大福子聰明。」她自自然然地叫出他為取笑福祿起的名,語氣倒是正經。

    逗得他直笑。

    隨後又嗤了一聲:「笨多了,還說能照顧好朕飲食起居。」

    「要是真能照顧好,皇上哪會犯胃病。」她順著他說,轉而動作很輕地撲過去,伏在皇帝腰腹間,鳳眼兒翹起,笑得頑皮。

    「皇上胃裡還冷不冷?」

    皇帝抬起她下巴端詳幾眼,挑眉:「怎麼?」

    「若是冷,臣妾就給您捂捂暖呀。」她本就撲在那兒,暖熱熱地手往他腰間衣裡伸,肉貼肉,暖對暖,他身子果不其然燙了起來。

    她呢,就是好意、討好再加忍不住作亂犯上。

    他原先想笑她,連胃在哪兒都摸不準,後頭被她捂得又舒服又難受,便伸手將這小妖孽攬緊了,徐徐噴著熱氣,湊在她耳邊低道:「朕還有地方冷,你再給朕捂捂。」

    「唔?」

    雲露晃了一下神,沒明白。

    沒明白沒躲開的後果,就是第二天起來她按著腰直打滾兒。皇帝瞥她忽然耍賴的樣子,倏爾想起什麼,讓福壽賞了她一盒寶石,且囑咐:「要挑色澤亮的。」

    福壽莫名所以,還是應了命。

    雲露再爬起來的時候,衣裳也皺了,頭髮也亂了,她小聲哀歎著還要吃藥。

    良辰替她著衣,提醒道:「主子您忘了,昨兒皇后娘娘說免了您的藥。」

    「免了?」皇帝正任人整衣緣,束金冠,聞言點頭,「免了你也好。」他視線一轉,似笑非笑地從她臉上移到腰腹,因她一番胡鬧,此刻奶白的褻衣翻上去些許,他眼神打了幾個轉,才意猶未盡地移走。

    她也好強地飄去一眼,只是臉蛋粉粉地,顯得勢弱。

    「臣妾倒是忘了,昨兒還特意問了王太醫飲藥的事。」

    皇帝心裡不知如何思量,詢她道:「這藥是皇后讓人配的,朕倒是沒問過,喝了不舒服?」

    「是有一些,但臣妾身骨兒向來好,沒喝過藥,不知是否是自己的緣故。王太醫聽了那些個症狀,說是藥熬淡了的緣故,少加水,濃一些就好了。」

    皇帝聽後靜了須臾,又打量她幾眼,忽而泓波輕動,笑了。

    「那就讓他們再熬濃些罷。」

    目送皇帝走了,雲露靜著想了一會兒,才準備洗漱前往鍾粹宮。

    天氣愈熱,白天也見長,又過了一段時日,司設監開始準備取出窖藏的冰塊分送各宮。

    雲露去請安時看見抬著冰塊的大力太監,冰涼涼的風浸了紗裳,肌膚一陣涼快舒適。她攬了攬披帛,轉眼瞧見肩輿上坐著錦昭容抬過來,便側身避了避,低行一禮。

    「停。」錦昭容艷光熾熾,慢看她一眼,勾唇笑道,「妙承徵要去給皇后娘娘請安?」

    雲露答:「正是。」

    「不必去了,孫才人有恙,今日怕是連皇后娘娘都得去探病。本宮正要去瓊花閣,你就隨本宮一道兒去吧。」

    雲露望她高高坐著,抬起下巴的模樣,再想見自己走出得薄汗,笑搖了搖頭。

    對方可不是好心告訴自己,免得白跑一趟。而是想讓自己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後面,欣賞自己狼狽的樣子,找優越感來了。

    上頭錦昭容見她動作,目光一凝:「怎麼,妙承徵恃寵而驕,連昔日的姐妹病重都不肯去瞧瞧了?」

    這罪名冠得重,若是旁人,不想應也不得不應了。

    「昭容娘娘何必心急,聽臣妾把話說完可好?」雲露不上妝時,五官秀氣可愛,此時笑來,少女甜而青澀的模樣著實氣人。

    錦昭容一掐佩身的香囊,直覺尖刺探進了香花裡,軟綿綿使不著力。

    「因臣妾不敢恃寵而驕,才不跟著娘娘前去。」雲露肅色,「身為後宮妃嬪,晨昏定省乃是本分,豈可因姐妹之情亂了規矩?雖孫才人頻頻中傷臣妾,但臣妾心善,依然決定去探望於她。只是宮規在前,還須去皇后娘娘那兒請安、請示一番方可,不知這樣說來,昭容娘娘可能明白?」

    這理由讓人無可辯駁,沒的先顧了所謂的姐妹情再想著宮規的。再加上點明了孫才人對自己的態度,錦昭容所說的「昔日姐妹」就實在可笑。

    倒是她自誇心善那裡,讓不少宮人都微微結舌,只覺這妙承徵,果有不同之處。

    錦昭容這還是頭一回當面鑼、對面鼓的和雲露對上,此時直面感受了對方的難纏,不禁冷冷一笑,丟下句:「隨你。」就著人抬著向反方向走了。

    雲露搖了搖扇,扇面的金線在日光下耀著金光,她只是歎熱,真熱。

    熱得人脾氣都急躁了起來。

    自己近段時日恩寵不下錦昭容,看來對方是急了。且須防著點才好。

    來到皇后宮裡時,皇后自然已經聽說了她們路上發生的時,待雲露格外寬和,復說明緣由,讓她且自回去,不可前去探望孫才人。

    後來聽說包括錦昭容在內,去探病的人都被嚴厲打發了回來。

    眾人只知,孫才人昨日侍奉皇上後,今日一早起來喝了避孕湯,沒過多久□突然大出血。若不是太醫請的及時,半條命都去了。

    此事和皇后干係重大,在查明前,自然不容旁人肆意插手,趁水摸魚。

    皇帝難得勤勉地待在書房裡,聽了這則消息便將小內侍打發去看孫才人,另賞了些藥材。

    他翻過一頁奏折,卻突然抬頭問起雲露來,「上回妙承徵受了賞,可還高興?」

    福壽杵在那兒,半天沒反應。李明勝暗地桶了他一下,他才恍然醒悟過來,皇上這是在問他。不由糾結起了眉頭,都過了有段時日了,他哪裡還記得住?

    「可是欣喜非常?」皇帝又問。

    他忙不迭回:「皇上英明,妙承徵見後很是欣喜,捧著賞賜看了好一會子都捨不得移眼,奴才瞧著都覺得莫名高興起來。」

    「朕當然英明。」皇帝懶洋洋地撂了奏折,微笑,「你砌詞欺君,朕一眼就瞧出來了,可不是英明?」

    李明勝嚴肅地一鞠躬:「皇上英明。」

    福壽一聽欺君之罪登時大急,冷汗唰唰直冒,跪在地上:「奴才不敢!」

    「嗯,朕給你個機會彌補。再去送一盒寶石,唔,一顆寶石給妙承徵,仔仔細細記住她的反應,再來稟報。去吧。」

    「奴才謝皇上,奴才領旨!」

    福壽暗自嘟囔,一顆寶石,這是挑好的還是挑差的還是一般就好?

    得,又有得琢磨了。

    皇帝見他慌慌張張整了整太監服,快步離了殿,那笑才沉下來。

    李明勝笑了笑:「皇上好手段,又攆走了一隻蒼蠅。」

    「蒼蠅源源不斷,終究煩人。」皇帝動了動有些僵直地脖子,直言道,「福祿、福壽,兩個都是花言巧語,口舌伶俐,可惜朕用慣了前一個,這個瞧著就煩了。」

    「這是自然,人處久了總是感情深厚些。皇上貴為天子也不例外。」李明勝心知皇上因宦官局的事心煩,就撿了底下報上來的趣事說予他解悶。

    等說到妙承徵安守規矩,自誇心善一折,皇帝拊掌大笑:「她原說自己臉皮不薄朕還不信,如今看來,當真不薄。」

    後宮裡的人喜歡綿裡藏針,只她一言就道出和人不合,還偏偏要示以自己好胸襟,寬容人。

    著實可愛討喜。

    「妙承徵自是有趣。只是奴才瞧著,這次孫才人的事,和那幾位新人主子都脫不開關係。」李明勝斟詞酌句,試探著道。

    皇帝還沒笑緩過勁兒,眼角帶笑道:「你都看出來了,朕能不知道?她們使得小把戲,怕皇后的藥喝久了會出事,就哄得孫才人接連灌下避孕湯。妙妙也不是個好的,藉著給朕督藥的機會接觸了王太醫,把那藥又加大了劑量。這一串動作下來,孫才人要是沒出事,朕都要懷疑自己的皇后是不是真的雍容大度了。」

    他私下裡喚妙承徵作妙妙的習慣,李明勝心知肚明。

    這麼說來,皇上早就料到皇后娘娘會在避孕湯裡做了手腳,所以那天聽妙承徵的話,才就勢應了下來?

    李明勝感歎:「沒想到妙承徵瞧著單純無害,也有這等的小心思。」

    「她若沒點小聰明,就不是朕的妙妙了。」皇帝語氣裡難掩驕傲炫耀的意思,聽得李明勝微微汗顏。

    但見皇上終是心情好了,兀自執筆舔墨,在一封彈劾奏折上寫下朱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12:59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4:29 AM 編輯

31 賄賂

   孫朝思險些喪命的事一出,後宮裡的避孕湯藥自是都停了。孫家到底是個不小的家族,且又與皇后關係交好,孫家的女兒出了事,皇后不得不在安撫之餘,給他們一個交代。

    皇帝行事又向來不拘,此事雖涉及皇后,但仍是交由皇后查清。讓欲要插手的憐妃好不失望。

    沒兩日,皇后雷厲風行,竟已查出了大概。

    鍾粹宮門前不遠,雲露與寧子漱相自兩處走來,不知何時走成了並肩。

    寧子漱緩步輕行,搖扇之際含笑開口:「聽說孫才人經此一事,身體受損,難以有孕。那藥也當真是虎狼之藥,若是我們長長久久地吃了,還不知會如何呢。」這番話說的露一半,藏一半,並不點出是皇后在藥裡動了手腳,好像是說旁人為陷害作下得孽。

    她見雲露只是聽著,並不搭話,便又笑,「皇后娘娘為了以示公正,要在今日請安時審問犯案的后妃、宮女。倒都是妙承徵的舊識。」

    「這話說偏了,若是我的舊識,也該是寧承徵的舊識才是。」風自香扇出,羽睫微動,雲露也笑。

    「說得是,既都是舊識,見她受罰總是於心不忍。」

    雲露覷她:「寧承徵好沒意思。」她和花寄靈、沈香蘿作的局,對方不知怎麼猜出來了,也來推一把,分杯羹,如今居然說起這樣的話來。

    這局外人也裝得太過了。

    「老毛病了。」寧子漱揉了揉額,外邊瞧著不顯,只是雲露彷彿從她眼睛裡探見一絲懊惱,不禁多看了她幾眼。

    老毛病,難道是聖母病?

    她胡亂猜測著,二人已經走到富麗堂皇的宮門前,另一處花寄靈和沈香蘿相攜而來,四人碰了頭,不過相視一笑,分先後走了進去。

    大廳中央跪著兩個人,一個失魂落魄,是曾經跟在孫朝思身後的姚芳蕊。她旁邊的人卻精氣神十足,猶自哭鬧不休,正是一個多月前,想踩低雲露,討好憐妃的韋良人。

    彼時她和衛貴人都是霞帔,但後來衛霞帔升到了貴人,她卻不過是個良人。

    足可見二人心思手段之差。

    皇后被她吵得頭疼,當即揮手:「去堵住她的嘴。」兩個力氣大些的宮女應命,即刻上前把手帕塞進她嘴巴裡,堵了個嚴嚴實實。

    眾妃嬪便只能聽見她不甘心地睜大了眼,不停地發出「唔唔」聲。

    四人請了安,分別按分位就座。

    「孫才人受害一事,本宮已經查明。」皇后喝茶潤了潤嗓,方緩緩道,「韋良人因與孫才人有舊隙,買通了尚宮局裡負責煎藥的宮女姚芳蕊,在避孕湯裡下了相剋之物,這才致使孫才人出事。」

    將避孕一事鬧大的過程中,雲露只負責憑著恩寵,建議皇帝加重藥量一環。至於栽贓的事,她瞭解的並不仔細。花寄靈能把韋良人賄賂的「贓物」安在姚芳蕊屋子裡,而不被皇后、憐妃發現,可見在宮裡也有一些能調動的勢力。

    至於所謂的相剋之物,皇后查到此處,有了台階,自然會就勢走下來,隨意安個名頭,把自己摘個乾淨。

    「請娘娘明鑒。」一直沒出聲的姚芳蕊磕了個頭,朗聲道,「奴婢在永福宮時一直與孫才人交好,有孫家照拂,奴婢又何須收受一個小良人的賄賂,去謀害幫助奴婢的人?」

    她說話調理分明,聲音朗朗,顯得光明磊落,還真讓皇后怔了一怔。

    後宮女人做事的動機不外乎「羨慕嫉妒恨」三樣,任誰都逃不開,所以皇后一時忘了這則小事,不知她二人竟是交好的。

    姚芳蕊倒也聰明,撇開證據一事,直指自己沒有這個動機,那所謂的證據也就是栽贓陷害了。

    沈芬儀放下葵瓣式樣的團扇,看著她笑:「姚氏巧嘴,唬得了別人卻唬不了娘娘。彼時你還不曾得煎藥之職,不過是送藥的小宮女。有一回就是你將避孕湯送去了瓊花閣,不知那日你和孫才人說了些什麼,孫才人心裡積了怒,就發作在了前去拜訪的衛良人身上,恰被皇上看見了。」

    「你若與她交好,又怎麼會激得她動怒,反引出衛良人一樁好事?」

    「這有什麼好猜的。」汪婕妤輕撇了撇嘴道,「不過是攀著人家,卻又卻又怨人家沒將她扶上妃位,得以長伴君王左右罷了。」

    姚芳蕊聽到沈芬儀說的話時已是白了臉,后妃有不少知道後一截的事,卻多是不知自己刻意激怒了孫朝思。

    沒想到沈芬儀竟是知道。

    再聽到汪婕妤猜中自己的心思,臉一陣紅一陣白,終是頹喪了下來。

    見對方無可辯駁,皇后不由心情大好,但面上仍是肅正的表情:「此事人證物證俱在,姚氏、韋氏無須再做辯解。韋氏身為女子卻不守《女訓》,嫉妒、陷害其她妃嬪,即刻起剝奪正九品良人位,打入冷宮。至於姚氏,身為宮婢卻陷害主子,恩將仇報,膽大包天,賜杖斃。」

    「娘娘。」姚芳蕊這才感到驚恐,自己因人陷害就算了,竟要被賜死!

    她不知道皇后為了安撫孫家,只打入冷宮是不夠的,至少得有一人像孫朝思一樣出點血,孫家順了這口氣,才會一如從前地為皇后效力。

    「奴婢是冤枉的!娘娘,避孕的湯藥奴婢沒有動過手腳,娘娘,奴婢不敢——」

    她在殿內喧嘩,門外兩側站著的小內侍自發將她拖了出去,以赴杖斃之刑。

    雲露雖然見過這種事,但是古代的刑法殘酷,不比現代一槍了結的乾脆,一旦想起那從身上被壓搾出的淋淋鮮血,腦袋便有些暈眩難受。

    邊上推來一盞茶,她順著對方的手向上看,是寧子漱。

    她眼裡依舊是局外人般地漠然,見自己看過去,通達一笑,並不言語。

    其實這杯子原是雲露用的,不過是她一時沒想起來喝茶壓驚,她提醒她而已。但此刻的好意和她前面的撇清形成鮮明對比,一舉一動,難以讓人看透。

    著實讓人尋味。

    殿裡的妃嬪皆是心有餘悸,後宮處事,誰手裡沒沾點腥氣?此刻被那驚恐淒厲地喊聲催得人心頭發慌,自是沒有好臉色。

    恰在這時,福壽領了皇帝的旨意,踏進鍾粹宮。

    皇后坐在上首,從容看他使宮人一一分配了與奏折相彷彿的本子到妃嬪手裡,問他:「不知皇上有什麼旨意?」

    她話才問完,就見打開奏折看的妃嬪們臉色俱是一白,有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手都發顫了。

    雲露手裡也分到了一小摞,她好奇的打開一看。

    竟是御史彈劾,指責她蠱惑君王,讓聖明的君主不顧宮規禮儀夜班爬窗,做出採花賊的行徑,實在不堪,有違妃德。

    再一本,是說她僅憑自己喜好,慫恿君王發落官員(御廚)的。還有指著她收受賞賜的金葉子、寶石說事。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煉成了紅顏禍水的本事?

    皇后把近處幾人手裡的奏折看過了,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她轉圜著思緒瞭解皇上的意圖。再一瞧,憐妃手裡竟無一本被參的奏折,不禁不滿。

    想也知道,御史們看碟下菜,不敢得罪憐妃和曲公公。

    「皇上可還有什麼別的話吩咐?」

    福壽點點頭,而後清了清嗓子,當著滿殿的主子娘娘道:「皇上有言,說彈劾的奏折本是只針對一位后妃,但皇上看過後大為不滿,就將近年來自己與妃嬪娘娘們做的事,包括為錦昭容下水捉魚,給淑妃娘娘唱祝壽歌,請大臣妻女為憐妃表演琴曲等,盡皆寫明,交予御史,讓他們再次遞交彈劾的奏折。」

    憐妃手心裡突然沁出了冷汗。

    皇上親自寫了這些內容給御史,但御史因為顧及曲公公的原因並不敢彈劾於她,這豈不是讓皇上疑心她和曲公公有結黨營私,蒙蔽君王的嫌疑?

    「皇上又道:世人皆說紅顏禍水亂國,殊不知是帝王昏庸之故,亡國後誣賴於寵妃,全無男子氣概。然朕乃英明之君,眾望所歸,縱有一二件事不守理法,亦不會誤國,愛妃們盡可放心。」

    眾妃嬪有一瞬的失神。

    皇上當真無與倫比……這等自誇的樣子……

    且那等道理,著實荒誕。紅顏誤國,世人自有定論,聖上這樣的說法,將前人憤慨痛斥的言語一概推翻。

    雖說是在為女人說話,但接受著正統教育的貴女們,本就是持重端莊,又怎麼會看得上那些狐媚惑主的紅顏禍水?

    還是淑妃最沉得住氣,溫婉可親地笑問:「不知皇上將奏折予我們看的意思是?」

    福壽邊回想邊道:「這話皇上也有囑咐,皇上恐怕朝堂之事傳到後宮,引起娘娘們驚慌的情緒,因此著娘娘們先行閱過。說是奏折多寡,可見恩寵多寡,博娘娘們一笑耳。」

    妃嬪們聞言皆放下心,將皇上的論調拋到腦後,捉住這句話,有意無意地較量起奏章多少來了。

    皇后見憐妃那瞬間變青的臉色,不由大為快意,皇上做事向來不按牌理出牌,這回難說是不是曲懷仁煽動了哪位御史上的奏折,彈劾某位妃嬪。結果反而賠了夫人又折兵。

    誰讓皇上只當作一折風流事,讓人唱給她們過過耳,一笑了之。

    雲露可以想見御史收到皇帝親筆寫的荒唐事,又要絞盡腦汁將后妃「彈劾」個遍,那臉會苦成什麼樣子。這回的事,御史不過是桿槍,有人想要「一槍封喉」,卻讓皇帝把這槍舞得龍飛鳳舞,反而打不準方向了。

    手裡的奏折早就讓福壽收了回去,但出宮門時她還是少不了接收到一些妃嬪妒意的視線。

    雖那疊奏章著實厚重,但在她看來還是因為憐妃仇恨她的關係佔大多數,她入宮時間短,怎麼比得別人「蠱惑」君王的機會多?

    日輪漸升,將花木蒸出鬱熱地水汽。自復寵後,花寄靈又走在了她身邊,對方此時不知想什麼,她喚了幾句卻不見她應聲,只是晃神。

    等她聲音略大些,她才忽而回過神來,迷茫道:「啊?」

    「你怎麼了?」

    花寄靈蹙了蹙眉,神情變得有些正經,「我是在想你的事……方才福壽說到起因於某位妃嬪的時候,我見他朝你的方向看了看。」

    「是嗎?」雲露笑笑。

    「你莫要不當回事,雖說皇上只同我們笑鬧似的說了,但君心難測,他心裡究竟如何想法,誰能知道?」

    她見雲露點頭,走到樹木背陰處時緩了步子,一手把著枝葉,側身建議:「如今最知皇上心意的就有一人,你若備些禮送予他,或許能聽到這事有沒有在皇上心裡落下不好的印象。」

    雲露走過去,替她拂開一片綠葉,「倘或那人不是我呢?」

    「宮裡做事總是有備無患,若不是你就更好了,我只是想著,能花錢買個安心罷了。」花寄靈眨眼一笑,氣氛轉而輕鬆起來。

    原本她們兩人走得路偏,卻誰知今日錦昭容不坐肩輿,也尋了這條小徑走。此時她平平地聲音自背後冒出,當真嚇了二人一跳。

    「想賄賂李公公?」錦昭容搭著南枝的手,款步優雅地走過來。她側眸一笑,「妙承徵竟是有這閒錢——想是要把皇上賜下來的東西,送還給皇上罷?」

    南枝並後面跟著的宮人低頭忍笑。

    她話一說完擦身走了,並不準備理會她們,像是聽了個笑話,笑兩句就完了,全不當真。

    花寄靈惱怒地瞪了眼她的背影,握了握雲露的手,為她憤慨道:「你別理她。」

    她又遲疑片刻,握住的手更緊了些,語氣堅定。,「若是你沒有,我送你幾件也無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1:01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4:30 AM 編輯

32 小儀

    雲露回到雲岫閣,松乏了身子坐在靛藍折紙花卉繡墩上,對著梳妝鏡就是一笑:「好一個花寄靈。」

    如果她不是前世在皇帝旁邊待過,知道皇帝的喜惡,今次也要被她騙了。

    對方找的時間點剛剛好,她們才合作完,是最放鬆、最信任彼此的時候,就算皇帝今天不送奏折,她可能也會找個機會,說擔心皇上因避孕湯一事懷疑到自己,讓她去探聽探聽吧?

    當初把那一環節交給自己的時候,對方或許早就設下了這個埋伏。

    自己原先心裡也有小算盤,打算著要給皇帝透露點小聰明,進一步完善自己在皇上心裡的形象,才應了這事。如今結合她今日的話一想,就摸出了點其它的門道。

    當今厭惡曲懷仁,進而對別人討好宦官的舉動都有強烈的惡感,即便是最受他信任的李明勝。如果讓他知道自己去賄賂李明勝,打聽他的喜惡。

    那下場,無疑是自尋死路。

    她將髮髻上的玉釵拔下,思忖間納入妝奩之內。這個深宮內闈,常伴君側的妃嬪才瞭解的秘密,花寄靈一個新人能知道,或許,她當真已經投向了憐妃。

    至於錦昭容,這一手「錦上添花」玩得更妙,當得起她的封號。

    她若是原先還在猶豫,經她一激,說不得立刻就賄賂給她瞧瞧了。好讓她知道,自己如今富裕了,再不是原先湮滅於人群,可以讓她們隨意看輕的女子。

    只可惜她從不做意氣之爭,骨子裡與她們一樣自矜自傲,而非自卑。

    良辰接了門外小宮女端來的銅盆,放到架子上,擰了巾子給主子淨臉兒。夏季多汗,外面又有塵土,回宮時自要擦拭得清清爽爽。

    「主子當真要去給李公公送禮?」她細聲詢問。

    雲露有意考校她,起身走去架子前,反問:「依你說呢?」

    「依奴婢說……」良辰手底下動作不慢,替雲露褪了玉鐲手串,又撩水淨手,口裡卻遲疑,「聖意難測,若能問一問,也不必日夜擔憂了。」

    這是贊成自己去了。

    盆底銅色襯得手背愈發玉潤,雲露抬手輕甩了甩。良辰很快就用帕子給她包攏擦乾,前後換了兩塊,她因見主子蹙著眉尖兒,心頭一跳,怯怯地想去取第三塊,以為是責她擦不乾淨的緣故。

    雲露看她這樣,只是一歎:「你自小入宮,至如今,就不明白『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句話?」

    而後見她低了頭,話題便止了。她心裡明白,想培養良辰,不知得花下多大的精力才能見成效,還要再覓「軍師」才好。

    她畢竟也是平凡人,不能事事周全,需要有人幫忙在她遺漏之時查漏補缺。

    ******

    入夜,皇帝站在書案旁,意興闌珊,甚至有些煩悶地看著底下的人。那人灰頭土臉地跪在那兒,因已被皇上好生斥了一頓,此時訥訥無言,平日的伶俐口舌都被吞了回去,再不敢口出狂言。

    李明勝見他模樣,一歎:「因為你才來,所以我把這任務交給你,是想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爺也覺得你好,沒有不答應的。讓你去和御馬監的人溝通商量,可不是信任你倚重你的表現?結果呢,爺每年最盼就是看御馬監的勇士跑馬走解這幾日,今年的表演卻實在讓人失望,毫無新意不說,竟還出現失手的現象。」

    「這讓皇上怎麼樂得起來?」

    皇帝抬了抬眼,覷他:「朕瞧那馬兒都要哭了。」

    「皇上觀察入微,奴才愧感不如。」李明勝正色拍了句馬屁,而後又代表皇上訓起福壽的話來。

    過了一會兒,小內侍如常呈牌進來,他跪好了,將四方托盤一舉,人看不見的底下,眼睛悄悄往福壽那邊一溜,瞧清楚情狀,心裡記下來。

    頂上傳來皇上憊懶無意趣地聲音:「就謝婕妤吧。」

    「是。」

    自北宸宮到東明苑的燈被一路點亮,帝王儀仗從簡,移駕前去。

    后妃本是習以為常,臨睡前又好生詛咒了謝婕妤一番,誰知到了亥時,謝婕妤不知怎麼惹了皇上不高興,皇上冷著臉走出來,腳往北宸宮走了幾步,又臨時改換方向,去了雲岫閣。

    於是夜半起床,翹首以盼地妃嬪又暗自咬牙罵了妙承徵一陣狐媚子。

    皇帝看見門口站著的雲露時,神情有些微妙。對方紗裳外罩了件粉棉披風,胸口系得一雙蝴蝶結被風吹得搖擺,好像蝶兒被撲到身前,縱然夜濃,也彷彿可見嬉戲春光的活潑景象。

    但她那雙眼卻是靜的。中部圓似桃花,眼部翹如鳳尾,如果沒有拖開的長長弧度,憑那上翹的姿態,倒更像貓兒眼那樣,大而神秘,深邃冷漠。

    「請皇上安。」她飽滿的粉唇一翹,嘟嘟的模樣,便把那眉眼間的清新化成了幼嫩。

    他不言語,攜了她的手進屋。

    中途捏了捏小手可惜道:「還得再養胖些。」肉團團地爪子揉起來最舒服。

    雲露:「……」

    她其實不怎麼想猜到皇帝這一刻的心思,但是,陛下……你表現的太明顯了好嘛!

    圓桌上盛了兩碗熱騰騰的粥,飄溢出淡淡地清香,皇帝偏首看她,眼神詢問。

    雲露也不答話,只是拽他過去坐。

    皇帝生得頎長身姿,寬肩窄腰,雲露那未長開的身形在他旁邊就襯得嬌小。她笑瞇瞇拖了他到桌邊時,倒像是小貓兒在撒嬌一般。

    「太醫只知開藥,求痊癒的速度快,但藥吃多了也要積毒。」她搭了勺子,將碗推到皇帝跟前,眼兒一眨,那平靜那淡漠便去了,映著燈火,融成了暖暖地光,「小米粥最養胃,這個時辰還沒能睡,皇上胃裡必是空了,吃一點也好。」

    她說完就不管了,逕自撈了一口,熱熱地餵進嘴裡,吃得心滿意足。

    皇帝一直不語,此刻看她怡然自得地樣子就笑了,鬆了鬆背倚在那兒,湯勺隨手攪了兩下粥,忽然道:「你道朕今夜為何從東明苑跑到你這裡來?」

    「皇上想說?」

    「你不想知道?」

    雲露嚥下那口粥,雙手合十,做出期待的目光:「皇上想說,臣妾當然想知道。」

    皇帝挑了挑唇。

    后妃多是中規中矩之人,即便是像憐妃、淑妃、錦昭容之流,玩來玩去也不過是那幾套把戲。初見時新鮮,用多了就沒趣了。

    但這個小妃嬪,倒是常有異於常人的舉動。

    她對自己好像少了一分敬畏心。

    「你覺得,朕有關女子禍國的那番道理,如何?」他突然有些興致和對方談這話了。

    雲露又吃了口粥,想了想,恍然大悟:「必是謝婕妤反駁了皇上的道理,才惹得皇上不高興了。」

    這些正經名門的小姐,受著傳統教育,對那些致使國家淪亡的女人必然看不上眼。

    更何況女人嘛,總是仇視被人津津樂道的漂亮女人。

    皇帝將她的粥端到旁邊去,讓她夠不到手,就跟在貓兒眼前釣了條魚一樣,誘騙:「先說了才能吃——朕怎麼看著你不是為朕著想,是自己餓了?」

    「臣妾確實餓了。」她在他一瞪之下乖乖地縮回手,認真道,「皇上要是想聽假話呢,臣妾覺得皇上那番話說得極好。」

    她在皇帝動怒之前緊跟著道:「但若是想聽真話,臣妾以為事無絕對。並不是所有的禍國之相都與女子相關,也不是所有傳聞中的禍水紅顏,都立身正,無差錯。若她有媚上之嫌,又豈能與國亂無關、無錯?」

    身在古代,朝臣們拿皇帝沒辦法,卻不等於拿她也沒辦法。如果她為了討好皇帝高度讚揚這番論調,那就鐵板釘釘地要被冠上「狐媚惑主」之名了。

    但她的話雖說會被人疑心討巧,裡頭的論點卻是站得住腳的。

    行事不能一概而論,以偏概全,這點誰也反駁不了。而且顯得仔細,言之有物,於皇上而言,也算新奇。並不是萬事逢迎就是好。

    皇帝琢磨了一下,果然覺得不錯。

    他不是那種獨斷專行的皇帝,只要建議提得合理,道理說得通,自有一番衡量。

    「你說得也有理。」他贊同道。

    主要是這態度,比謝婕妤那皺著眉,正正經經和他說大道理的古板樣子不知要好多少。宮裡頭死物太多了,活潑鮮活的,他看著才順眼。

    他於心的鬱結去了,還真感到幾分飢腸轆轆。

    因是夜半,小米粥盛得不多,淺黃顏色盛在白玉的碗裡,顏色清新,雖然口感微糙,嚼起來倒也有勁。他不知不覺就吃了個乾淨。

    不是最熱的時候,妃嬪的寢殿夜裡是不放冰的。雲露後頭沒再用粥,只是手裡握了竹作柄的扇,偎近坐了,手腕輕搖,替皇帝打著扇兒。

    粥的溫度適宜,又有涼風襲人,皇帝倒沒有出汗,依舊清爽。

    他著眼看依在自己身邊的她,燈火冉冉,映得她膚色玉膩,宛如鵝脂,翹彎彎一雙紅唇描在上面,說不出的嬌艷奪目。

    「不是餓了,怎麼不喝?」

    他和她說話,眼睛卻看著那雙唇,見她微微一張,彷彿就有珠光流動。又像是嫩生生地紅棗兒,教他忍不住想去摩挲捻來,嘗一嘗味道好壞。

    「若不是見臣妾吃得香,皇上怎麼肯用?」她毫不遮掩地說出自己的用意,視線也並不是含情脈脈地膩人,而是再自然不過的態度,彷彿非是才起的意,而是一貫如此。

    皇帝反倒有微微失神,於他而言,覺得她像妙妙,稱她為妙妙,都不過是給日子裡添一點樂趣。她真的是,假的是,又有什麼相干?

    他也沒閒功夫去探究。

    但她確實有讓他喜歡的地方,便是再寵一寵也無妨。

    翌日,皇帝穿戴好後,心情愉快地吩咐宮人:「不要吵醒妙小儀。」

    雲岫閣的宮人一聽,喜不自勝,或捧衣裳,或呈細鹽地都停了手,當即無聲跪地磕了頭。

    皇上這是要升主子的分位啊!

    「爺。」福祿候在門邊,見皇帝走出來,上前一步笑嘻嘻磕頭行禮,又麻溜兒站起來,做出當差的架勢。

    皇帝一笑,背手饒有興致的打量了他幾眼:「回來了?」

    「都是爺的恩典,曲公公知道福壽不得爺的意,就將奴才先派回來,哄爺高興高興再說。」

「正好,去替朕傳個旨。」

    隨後,後宮諸人便知,妙承徵昨日在皇上盛怒後,不止撫平了皇上的怒氣,還討得了他喜歡。連晉兩級,成了正六品小儀。

    這比進宮後一直恩寵不斷,排在新人最高位的寧承徵還要來得出眾。

    雖讓被寧子漱壓久了的某些人感到一陣痛快,但也讓一些人的目光,放到了這位妙小儀身上。

    她失寵再獲寵就已是新鮮,而後晉陞的速度飛快。雖然比錦昭容當初進宮時要慢一些,但若是每回都連跳兩級,也了不得。

    「主子,看樣子妙承……妙小儀頗得聖寵,咱們若想要依計而行,也不知她肯不肯掉進這個陷阱裡?」

    被稱作主子的女子咬了咬唇,過了片刻後。

    「再等一等……如果她不肯,我就再推一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1:03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6 01:16 AM 編輯

33 鬧劇

  夏日的芙蓉池裡生機盎然,池底連腮紅、琥珀眼、七星紋等朱魚游耍嬉戲,池面蓮葉碧翠亭亭如蓋,傾露而動,小荷如香包破線,溢開清芬,招展著瓣葉。

  雲露沿池緩緩而行,手搖扇動,風吹鬢涼。

  「這兩日主子總覺得身子乏軟,想是那會兒吃得營養不足,近來又常歪在寢殿不動的緣故。還是走一走好。」良辰替她將垂柳攬向一邊,殷殷說道。

  她深以為然。

  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古人誠不欺她。後宮裡色/色事兒都別人弄好了,她只用做到享受服務和爭得聖寵,照拂他們即可。

  就是現代科技便捷,也不會讓她懶到這程度。

  不過這小日子過得當真是舒服又悠哉。

  她想起做宮女那會兒,雖都是為後宮服務,照顧寵物和照顧妃嬪又大相逕庭,那是個把女人當男人使喚,男人當畜生使喚的地方。若是後面沒因妙妙被皇帝選走,照那身份長長久久地活下去,大概三十多歲就要被人看作老嫗了。

  女人誰沒個愛美的心思,一旦起了這念頭,不免讓人後怕。

  這麼一對比,就算有個勾心鬥角,綿裡藏針,也不那麼糟心了。當作生活調劑品也不錯。

  她正想著人物是非,立在池邊的謝婕妤就撞進她眼裡。

  對方一襲月白素衫,被風吹得翩然而動,她卷書抵在心口,眺著池面眼神渺遠,原先的刻板端正,磨開了稜角,很有些書香之氣。

  雲露挑了挑眉,有點好奇。

  不過幾日光景,誰將這位謝婕妤教成了這副模樣?

  對方許是聽到了腳步聲,微微一偏首,疏離禮貌的點頭:「妙小儀。」

  她既然看見了,雲露也不能躲開來,便安然上前行了禮道:「見過謝婕妤。」

  兩人靜了片刻,謝婕妤將手裡書冊交予一旁的宮女,沿池而行。邊側首去問:「聽人說,妙小儀近來喜愛種
菊?」

  像這些書香世家出身的女子,所喜花草總跳不開「梅、蘭、竹、菊」四君子,她有此一問,應是喜歡菊花。

  雲露因要答話,也跟上了她的步伐,「倒不圖花好看與否,貪得不過是菊花浸的潭水。」

  「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百花中。」

  她吟詠了一句,沒有後文,神情有些怔怔地。

  雲露跟在後面,臉蛋兒一苦,頓覺亞歷山大。

  無論對方是真觸景生情,還是刻意做出這副模樣,她都不是很受得住。而且她記得原句是「吹落北風中」,她改成「百花」,是說不想和她們一樣落入淤泥刻意爭寵?

  ……清高的女子,你的歸宿是尼姑庵。

  話說回來,皇帝那日從東明苑跑到雲岫閣,該不會是她不樂意了,特意來膈應自己?

  兩人話不投機,卻還是一路慢慢就走到了池子盡頭,另又走過繞過綠茂依依的柳樹,走向青蔥蓊靄挨著的假山。

  等看見孫朝思的那一刻,雲露才發現,真正的是非來了。

  她忽而有些警覺起來,這個謝婕妤,是有意還是無意?

  「是不是你。」孫朝思的臉色不像從前那樣紅潤,反是蒼白,突出的五官便被襯得尖刻了許多。此刻眼鋒驀地刺過來,咄咄逼人。

  因她直衝著雲露來,謝婕妤便朝旁邊讓了一讓,也看向她。

  雲露笑笑:「謝姐姐好性兒不怪罪你不守規矩,我卻不然。但念在孫才人大病初癒的份上,饒你一遭也無妨。」

  她這話一出,立時就壓住了氣勢迫人的孫朝思,讓對方變得有些尖酸小性兒了。

  謝婕妤也莫名覺得有些尷尬,退開一射之地,把位置讓給她們。

  孫朝思大恨。

  「何必繞圈,你只說,到底是不是你?」

  「孫才人這詞兒也該換換了,自永福宮起就是這一句,聽得人耳朵生繭。」雲露隨性搭在假山一塊平滑的小石頭上,忽而想見什麼,撤回手又笑,「何況你這話說得沒頭沒腦,平白無故地,什麼東西是不是我?」

  孫朝思冷哼一聲:「你心知肚明。」

  「想是你因避孕湯一事心裡有了怨,無事時就糊塗起來,什麼風兒影兒的事都捉住了不肯撒手。」雲露漫不經心地道。

  她見對方面帶急色,又笑:「好賴我曾經也稱你一聲姐姐,你心裡要是煩悶,我開解開解也無妨。那兒空氣新鮮,咱們去那裡說?」

  她扇頭一指,正是三面環水,一面連曲橋接平地的水閣。

  水閣因這獨特地位置,視野寬敞,不容易遭人竊聽,是談話的好地方。

  孫朝思又是一聲冷哼,但卻點了點頭。

  雲露見她答應得如此輕易,面上輕鬆含笑,心裡卻又是一番計較。

     兩人走後,假山後又走出兩人,其一身穿明黃龍袍,赫然是當今皇帝,伴在他左右的,則是清秀寧雅的寧承徵。

  「皇上。」寧子漱的聲音裡含了幾分無奈。

  才剛自己陪他在另一處荷塘釣魚,遠遠地見到那邊走來的妙小儀和謝婕妤,再看見在假山邊徘徊的孫才人,她直覺要生事,不想湊這熱鬧。但皇上好像來了興致,拉著她躲進假山背陰處。

  兩人對峙的話,也盡聽見了。

  「她倒是會挑好地方,那裡朕就不好聽了。」皇帝趣味盎然,挑了挑眉,繼而視線隨處一轉,待看見不遠處的臨天樓,吩咐了李明勝幾句,側首對她道,「走,我們去看看熱鬧。」

  這邊觀眾還沒入席,那邊戲卻已經開場了。

  孫朝思自入了水閣就好像休養了回來,看著雲露目光陰沉、凶狠,又變成那咄咄逼人的樣子,一句逼一句的問:「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姚芳蕊再蠢也不會在自己熬藥的時候下毒,韋良人?嗤,我和她有什麼舊隙,因我和衛良人不對付,她和衛良人交好,我和她就有仇了?她和你有舊隙,當了你的替罪羊才是真。」

  「你可以不承認,只是別逼的我翻臉,大家不好看。」

  雲露身高不如她,仰著脖子頗是難受,果斷後退了兩步,正退到欄杆邊上。她扶著朱漆紅柱,頓了頓,才挑了眼尾,笑調侃她:「大家如今都還好看,最難看的當要屬孫才人了,若是翻張臉,說不得還能變好看起來。」

  「你!」孫朝思氣急,她從沒見過這樣油鹽不進的人。

  當即一咬牙,給沉香打了暗號,又往前迫了兩步,卻做出被雲露絆倒的樣子,摔在欄杆上。那欄杆圍不過腰高,眼看著就要跌進湖裡去。

  雲露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卻聽旁邊沉香煽風點火地高聲瞎喊:「妙小儀你做什麼,就算你與我家主子不合,也不能把她推到水裡啊!主子病才剛好,你怎麼這麼歹毒!」

  良辰本是在幫自家主子拽著人,聞言氣得臉通紅,一邊狠命地把孫才人往閣子裡扯,直扯得孫朝思口鼻撞在石基上,撞得青紫,一邊唾沉香:「你主子還沒掉水裡呢,沒看見我主子在救她嗎,吵吵嚷嚷什麼!」

  沉香只是不來救人,一味瞎喊,良辰氣不過,又恐怕對方用這一手來誣陷主子,只能把勁兒用在救人上。

  畢竟水閣四周無人,誰知道裡面出了什麼事?

  若沉香平白誣賴,孫才人說不得就真成了受害者,讓大家以為主子歹毒做下這樣的事。

  雲露聽兩個小宮女的罵戰大樂,手裡力氣險些就洩了,她掃眼見謝婕妤竟在曲橋中央賞景走動,不時往這邊看來,不由朝那邊亮嗓一喊,讓對方來幫忙。

  謝婕妤也在猶疑,她本該是在孫才人掉下去之後做個見證,可現下鬧成這樣,著實是……

  現在不去,恐怕就說不清了。

  且孫才人身子才虧了,計策不成,還是先救她上來好。

  雲露見她來疾步走過來,輕勾了勾唇。

  等對方連同宮女一起來幫忙,抓住孫朝思另一隻手腕的時候,實打實地絆了她一腿,狠力將她推了下去。

  突然從一個人的重量變成了兩個人,兩個宮女猝不及防,統統沒拉住。

  「嘩」。

  漫天的水花潑上來,高到亭欄杆處撒了進來,除了雲露,大家都有些目瞪口呆。

  謝婕妤的宮女安從立時跑去外邊,喊力氣大的小太監來救,沉香則不忘初衷,又吵嚷道:「妙小儀你怎麼可以連謝婕妤一起……」

  「我們有兩個人,你只有一個人。」池水裡的人尚在掙扎,雲露卻撣了撣裙擺,微微一笑,「你信不信,我連你一起推進去。」

  沉香聽見那驚慌呼救地背景音,立時噤聲縮了回去。

  雲露見她老實了,滿意地點點頭。

  等幾個太監跑來時,她忽而變了表情,不時著急地看著水面,不時無奈地安撫沉香道,「我知道你主子落了水你著急,但也不能賴說是我推的。實在是謝婕妤跌進去的時候將你主子一起撞了進去,都怪我近來身子弱,沒力氣拉穩兩個人……」

  良辰不用演,方纔她就受夠了沉香的氣,登時委屈又氣急地替主子說話:「就是!才剛我家主子拉人的時候,你還在那裡大喊大叫,也不知道找人,也不知道幫把手,安得什麼心!」

  小太監們亟待救人,聽到這話,頓時覺得妙小儀真是心善,女子力氣小,就是一個也拉不住,怎麼拉得住兩個人?

  那個宮女也是,主子掉進水裡也不著急,只知道怪罪妃嬪。虧得妙小儀不予她計較,否則換了嚴厲的主子,哪裡有她好果子吃?

  誹謗宮妃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遠處的臨天樓,皇上直握著金漆的西洋鏡笑岔了氣。寧子漱本不想笑,見他笑得這模樣,不知怎麼也忍不住笑起來,邊還要替皇帝撫背順氣。

  她就是笑也雅氣,不一會兒就道:「這事看來蹊蹺,依臣妾看,妙小儀倒不是故意的……」

  皇帝隨意地點了點頭。

  心裡卻想,她怎麼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雖然她們說得話他聽不到,但他有西洋鏡,她推人的動作,自己可是看得仔仔細細,分毫不差。

  「妙,當真是妙。」

  他想到那個鏡頭,拊掌誇完後又是一陣笑。本是刀霜劍峰地陷害,一環扣著一環,樣樣都會惹他不喜,怎麼就讓她玩成了鬧劇。

  怎麼就,讓他樂成這樣。

      --------------------------------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宮斗不寫落水陷害戲不是好作者哈哈哈,不過常規的你們看多了,所以窩寫得略跳脫。

  猜猜這次幕後黑手是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1:05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4:40 AM 編輯

34 狡猾

  「說是謝婕妤被救上來的時候,裙子不知怎麼被扯下了一截兒,鬧得她險些再自投湖心。」

  「怨不得了,她一向古板,連宮女都要叫什麼安從、安順,半點情趣也無。雖是意外,受了這辱,必然會想不開。」

  「也難說,我瞧她近來改得有些不同了。」

  因瓊花閣離得近,兩人被救上來後就都抬去了瓊花閣,不少妃嬪前去探望時,一路悄然用團扇掩了,議論八卦。

  等她們走進去,見堂上坐著的竟是皇上,不可謂不是意外之喜。

  室內頗靜,除了幾個高位坐著,其餘人皆站在那兒,目光瞧著是落在簾子上擔憂謝婕妤和孫才人,實則是偷偷打量著皇上。新走過來的妃嬪相視一眼,也暗自整理了儀態著裝,依著分位去站了。

  沒一會兒,皇后與太醫一同走出來,坐在皇帝身側的位置。

  皇后想起剛才看到孫才人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的樣子,知道的當她是落水,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被重物砸過了。這情景還真有些慘烈。

  但此番卻是她自己不老實,孫家人怪不到她頭上。

  且她好好的傷不養,硬是跑出去找妙小儀的麻煩。這就像旗下小卒打架,皇后知道了總歸不舒坦。

  若是她自己起的意倒好,怕只怕,是被人挑唆得如此。

  太醫則拱手回稟:「幸而救治及時,二位主子皆沒有大礙。只孫才人原先體質虛寒,再受水恐怕往後小半年不得痊癒。至於她脫臼的手腕,倒是無妨。」

  「謝婕妤呢?」

  「謝婕妤一切安好,不過受了驚嚇,待臣開些壓驚的藥方,用過就好。」

  皇帝揮手讓他下去。

  憐妃沒來,淑妃倒是來了,眼見雲露也站在一側,不免點出來,「這回出事時,妙小儀與她們起了爭執,不知……」

  她端著公事公辦的態度,不像往常那樣溫婉含笑。

  「請娘娘明鑒。」雲露出來一步,不緊不慢地回話道,「與孫才人交談之時,臣妾一直笑顏以對,以求能開解於她。但孫才人大病初癒,情緒過激,迫近臣妾時許是被裙角絆倒,就此摔了下去。臣妾當時原已拉住了她,太醫所說的『手腕脫臼』可以一證臣妾清白。」

  「後來臣妾見自己與宮女合力無法將孫才人救上來,便喚謝婕妤來幫忙。誰知謝婕妤不知為何,將孫才人一同撞了進去。此事的過程,以臣妾所知,就是這般。」

  皇后點頭,對皇帝道:「臣妾問過救人的幾個小太監,確實如妙小儀所說。」

  小太監其實並沒看到最開始的情景,但因為第一時間被雲露的假相蒙蔽了,不知不覺就會說一些有利於雲露的話。

  至於皇后,這話就更偏向雲露了。

  沉香雖然怯場,但接收到某一處壓迫般地視線後,瑟縮了下,仍跪到眾人面前。

  「奴婢親眼看見妙小儀先將主子絆入湖中,轉眼又將來幫忙的謝婕妤推了下去,還請皇上、皇后娘娘做主,查明真相。」她語氣憤怒。

  雲露側首沖良辰點點頭,門外的良辰便讓旁邊候著的宮人將一個托盤呈上來,那托盤裡頭放得是月白素衫的一角布料,不規則地形狀像是被人撕扯出的。

  「妙小儀這是何意?」皇后不解。

  「皇后娘娘容稟。」她口齒清晰地解釋道,「這是臣妾從謝婕妤身上撕下來的裙子,因當時謝婕妤出人意料也跌了下去,臣妾只來得及抓住她的裙角。夏裙料子薄,臣妾沒將人救上來,卻將謝婕妤的裙子撕碎了,實在是情非得已,請娘娘恕罪。」

  她這麼做其實是走了逆向思維的路子。

  旁人見到裙料,再聽這一番話,很容易就被她導入錯誤的思維,認為她急忙救人才扯住裙子,既然有裙角破碎的證明,那又怎麼會是她推得人?

  卻不會想到她不止推了人,還刻意撕下裙子當證據。

  當然,即便有人提出這個可能,也多會被當做鑽牛角尖,污蔑於她。若是任憑猜想就能斷案,她又何須撕下對方的裙子以求無事?

  當然,謝婕妤因此受辱想要自殺卻在她意料之外,古人的某些想法,她也不是能全都理解體會的。

  皇后正色:「你情急救人,有何過錯?」

  一語定了她無罪。

  當然,有那些雲露努力救人的證據,許多人也都覺得不是她做的。妙小儀如今正當寵,好好的去推一個不受寵的妃嬪做什麼?

  說是孫才人想藉機陷害她,可能性還大一些。

  孫才人已經清醒過來,只是全身乏力,身子又像燃了火,人有些糊里糊塗的。此刻聽了這些話,氣得發抖,一個忍不住,當真嘔出了一口血,嚇得照顧她的宮女忙不迭遞了手帕在下面捧著。

  「這件事就這樣罷。」皇帝一直沒開口,此刻的神情頗為平淡,「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孫才人明知自己身子未癒卻不加以小心,未免不孝。」

  皇后一怔,她雖然已經想放棄孫家這個女兒,但沒想到皇上不止不憐惜她,還厭棄了她?

  她又怎麼知道,此事皇上如果不在場也就罷了,一旦洞悉了孫才人的目的,再看她就免不了厭惡。

  矯揉造作,心智又拼不過妙妙,毫無可取之處。

  「既然太醫也說孫才人半年內不能痊癒,就罰撤牌半年罷。」

  半年,足夠皇帝忘記一個人了。

  眾妃嬪莫名有些慶幸,幸好不長眼的是孫才人不是自己,看來往後還得再小心些。

  裡邊躺著的孫才人,已然臉色慘白,又一次昏厥了過去。

  皇帝渾然不知,又表明了雲露有功,想給她晉位的意圖,卻被錦昭容一句「才晉位不久,過幾日又是重陽節慶,到時再晉不遲」的話給說服了。

  只好生賞了她許多珍奇名品。

  若是孫才人知道,恐怕又會被氣醒過來。

  饒是錦昭容,雖然阻下了皇上晉封的舉動,眼裡也不見高興。她往雲露那裡看了眼,然後微微垂著眸,幾度思量,方再笑道:「謝婕妤也是好心救人,且又將自己搭了上去,受平白之冤,皇上也別忘了才好。」

  「她有好一些時日未受晉封了,若能晉位,也算是得了安慰。」

  皇帝想起謝婕妤欲以尋死的場面,便答應下來,晉了她作從四品謝嬪。

  這讓后妃再次感歎,錦昭容雖上回不知怎麼觸怒了皇上,但如今看來,仍然很說得上話,受寵依舊。

  虧得雲露敏銳,錦昭容那一道視線落下來的時候,她就有所察覺。

  此刻她見地上跪著的沉香,想了想,再次開口。她未免眾人轉移視線,就略過沉香的陷害舉動,只說她見主子落水卻毫無作為,只知嚷嚷,蠢笨不堪用。

  不過是個宮女,她既這樣說了,皇帝便順了她的心意。沉香當即被拖下去打了三十板子,發配浣衣局。

  沉香膽子本就不大,只是人愛鑽營,心裡一慌,被拖下去時本能地沖坐著的妃嬪之列求救。但她隨即又慌忙收回視線,乖乖垂了頭,被宦官拖了出去。

  雲露見此低眸一笑,視線劃過錦昭容,收了回來。

  好戲散場,一眾妃嬪感慨萬分。

  同是落水,一個晉了嬪位,一個卻只能被遺忘在後宮裡。憑那豐厚的賞賜,可見皇上對妙小儀的話更是沒有半點懷疑。

  其實事實與否,說到底,拼的還不是皇上寵誰,信誰?

  有些事本就不需要證據,只要皇上喜歡她,說她好,那她就是好的。

  ******

  夜間,皇帝為了安撫受驚的妙小儀,就宿在雲岫閣。

  皇帝饜足之後就不再說話,只是手偶爾搔一搔她的下巴,似撩撥又似回味,可知是還沒睡。

  下巴蹭了蹭被子,雲露想了片刻道,「其實謝嬪是臣妾推下去的。」

  皇帝的手一停。

  「哦?」

  「她本和臣妾不相熟,今次無故搭話,又將臣妾引到孫才人身邊,臣妾和孫才人談話時她仍在橋中徘徊來去,實在可疑。若是無事,臣妾也不會搭理她。但孫才人莫名撲出欄杆外,臣妾便猜到是她二人想聯手陷害,她既起了壞心思,臣妾又豈能讓她好過?」

  小爪子真厲。

  皇帝心裡一笑,面上卻不動聲色。

  雲露並不知道皇帝看到了全過程,但將有些皇帝從未聽過的「實話」說給他聽,他自會覺得你雖然狡詐,但對他卻是心誠的。往後出了事,也會多信你一點,可以多聽聽你的辯解。

  這回沒鬧出人命,謝嬪只是嗆了水,這實話說出來就無傷大雅。

  「她若只是無辜的,你不就冤枉了她。」

  皇帝低低的嗓音在頭上響起,雲露掀開自己這床被子,溜進他的被子裡,像情濃時那般,抱住他的腰身,撒嬌地,有一點無賴般地道:「皇上那回為寵我下了她的面子,她怎麼會是無辜的。」

  「你心思多狡,才看人都險惡。」他不溫不涼地說了一句,沒有透露出是喜是惡的信息。

  雲露心裡「咯登」一下,但很快穩住了心態,拿出看家本領,用軟軟地烏髮在他下巴處蹭呀蹭,胡亂拱著,軟乎乎地撒著嬌。

  她腦袋動來動去,蹭得皇帝又是好笑又是喜歡。

  「皇上說,臣妾是狡猾,還是聰慧?」

  他被她鬧得困意都歇了,一口咬定:「狡猾。」

  她不依,偏歪纏他:「不對,皇上再說,臣妾是狡猾,還是聰慧?」

  「嗯,讓朕想想——」這回皇帝仔仔細細將她看了一遍,帳子裡灑了月光,半明半暗地模樣,倒讓她滑白地肌膚愈發顯眼,像磨得上好的珍珠,皎皎如月。

  「果然還是狡猾。」

  她連呼不對,但再看皇帝的目光好像有些變化,想了想,小臉嚴肅地放棄了歪纏計劃,悄然溜回了自己的被窩。

  皇帝拎住她後頸的軟肉兒,不讓她跑。

  慵然地低笑聲自她背後響起。

  「朕覺得,你又嬌又滑,正合胃口。」一語落了,他施施然咬上她的頸側,慢條斯理地開始進餐。

  夜還深,月還亮。

  白日,還很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1:07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4:44 AM 編輯

35祈雨

  雲露折下一枝蟹爪菊在手,筷子細的花莖,瓣似爪牙,邊角蜷縮,淡黃染紅的顏色,尤顯得艷幟張揚,氣韻靈動。

  「庫裡找來幾件?」她邊向殿內走去,邊側首詢問。

  良辰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答道:「奴婢挑來揀去,有四件還算合眼,與菊也相稱。」

  「我看看。」

  步至殿內,早有四個小宮女,每人捧著一樣花插,各式各樣,連木質也不盡相同。

  「這是紫檀靈芝花插。」小宮女見主子走來,往前一呈,報了名字。

  其色澤光潤,紋理清晰,傾斜的器口看上去很有意趣。

  「這是癭子木花插。」

  良辰接口道:「癭子木一向少見,這件還是皇上賞下來的,奴婢讓人好生養護,平日倒不敢用。」

  雲露聽了並不說話,只是接著往下看。

  「這是黃花梨倭角花插。」

  她頓了腳,仔細地將這件打量清楚了。黃花梨紋理如行雲流水,色呈紅褐,美麗非常。最稀奇的是它不開裂的木癤,竟呈現出狐狸頭來。

  「主子是看這一個稀奇?」良辰指了指那圖案,道,「這是黃花梨的木癤,因總是現出老人、狐狸等頭型,人皆稱作『鬼臉兒』。」

  「鬼臉兒?」雲露揚起微笑,揮手讓其她三個都下去了,道:「就它罷,插了菊枝,替我送去給謝嬪。畢竟前兒都是我的緣故才讓她受驚了。也祝賀她晉陞之喜。」

  「再送幾匹月白素絹給她,是我撕了她裙子的歉意,記得挑珍貴的送。」

  「是。」

  良辰領命後親自送過去,回來進了裡間通報,先不說話,只是撲哧一聲笑出來。

  雲露合上手裡的書冊,好奇地挑挑眉,難得見她也有放肆的時候。

  「主子您不知道,謝嬪娘娘接了禮後的臉色。」良辰忍著笑,挨到榻邊,說道起來,「起先接了菊瓶的時候還好,後來看到那素絹,只把臉漲得通紅。偏還是好教養,硬擠出一句謝。」

  雲露本就打著這個主意。對方算計了自己,還靠著錦昭容美言晉了級,哪有這麼好的事?

  偏要膈應她一下,不然自己可開心不起來。

  「最巧的是——皇上在咱們之前就差人送去了一樽白水晶似的菊花,謝嬪曾誇讚它高潔傲岸,可巧奴婢去的時候,那花球一個賽一個的滾下來,全落瓶子裡去了。謝嬪只是驚呆了,半晌都沒出聲,奴婢覺得不好多待,便就回來了。」

  「那花,插用得什麼瓶子?」

  「繪了百花的圖樣,精緻得很。」

  這下連雲露也笑了。

  真不知是件好事壞事,她竟和皇帝作惡在一處了。

  她本也想挑類似百花圖案的花瓶,奈何自己沒有,就挑了件「鬼臉兒」笑話似的送給了謝嬪。菊花莖細,她又悄悄掐下一小截兒,不知來日謝嬪再見到她送的菊花也被吹落百花中的時候,是個什麼表情。

  昨日她和皇帝說謝嬪不懷好意的時候,曾將對方那段莫名地搭話和皇帝詳細說了兩句。雖然說的過程……有點艱辛……

  那會兒她倒不知道,皇帝一時興起問了兩句,竟打的這個主意。

  她頓時對大夏朝後宮的女人肅然起敬,應付這麼個以鬧人、看笑話為愛好,時不時有出人意表舉動的皇帝,這工作堪比照顧幼兒園第一天上學的寶寶們,操碎了心啊。

  延熙帝平時究竟是有多大的壓力,才能為求高興,樂此不疲地看后妃的笑話。

  更或者,狸貓換太子一說真有其事?

  如果說他在市井裡長大,這樣外表矜貴懶散,骨子裡跳脫的性格,就說得過去了。

  良辰驀然想起件什麼事兒,立刻道:「還有一件事要與主子說,是奴婢沿途聽來的,和謝嬪無關。」

  雲露見她神情轉變成了正經,知曉是有正事了。就將書冊擱到了一邊,改倚為坐,以眼神示意她說下去。

  「主子也知道,如今天氣晴熱,聽說北地一帶多為乾旱,降雨極少。今兒個花美人便在御花園裡以舞祈雨,正好教皇上看見了,感念她一片為國祈福的心意。」

  「祈雨之舞?」

  「是呢,說來也奇,這類舞蹈跳得最好的應屬苗疆一族,沒想到花美人仿得了□分,有看過苗人獻舞的宮人都在稱讚呢。」

  「皇上原先倒也寵她,自我起復後,分到她那裡的聖寵就少了,少不得要搏一搏。」雲露無意識地撥了兩頁書冊,猜度說道。

  「奴婢也是擔心。雖說花美人與主子交好,但若叫她就此吸引住了皇上,主子的日子豈不又要難過?」

  雲露笑了:「那也沒到這步田地。」

  不過,花寄靈難道就此一心爭寵,放棄了陷害她的計劃?

  在她看來,對方如果當真投靠了憐妃,那必然要做一兩件能讓憐妃看得上眼的事,憐妃才會繼續幫她。

  自己現在正是憐妃厭惡的角色,拿來祭旗正好。沒道理花寄靈定下章程,才起了個頭,卻又善心大發,放過自己。

  這些問題的答案,一直到幾日之後才正式揭曉。

  那日皇帝本是中午就翻了她的牌子,差內官監的小內侍來與她說了,結果到了用晚膳的時候他還遲遲不來,過了小半個時辰,人倒是來了,來的卻是福祿。

  「奴才給妙小儀請安。」福祿雖見她免禮,但仍是笑全了禮數,才道,「皇上恐怕小儀久等,特地差奴才來說一句。花美人跳祈雨舞的事您應該也聽說過了,那舞須得連跳十七日方顯心誠。許是接連跳了幾天,今兒花美人體力不支,跳到半途竟是當場昏了過去,皇上頗為擔心,便暫且先去了披香苑。」

  「皇上囑咐了,讓您別空著肚子,先用膳。」

  雲露先謝過他傳旨辛苦,復又問他:「那皇上今晚可還會來?」

  「那可就不好說了。」福祿笑得意味深長,「您也知道,平日倒也罷了,妃嬪娘娘的身子健康與否,皇上還是掛心的。」

  這就是來的可能極小的意思了。

  他肯和她說得這樣明白,可見是有心示好,李明勝那實打實是皇上的人,任誰也別想收買了去,這個福祿,大事頂不上,小事倒也能用。

  雲露裝出幾分落寞的模樣,又強打起笑容,讓人取了一件精緻小巧的玉器,送他作謝禮。這種放在明處給的好處,不比暗地裡的打聽收買,就是皇帝知道,也不會覺得如何。

  只是她今日送得格外貴重了些。

  福祿笑意更深,推辭了幾句,就心安理得的收了下來,復旨去了。

  他一走,小福子最先氣憤:「花美人這樣也忒不會做人了,明擺著和主子交好,又來搶主子的恩典,往後誰還肯和她交往?」

  「奴婢前幾日也覺得心理不安,卻沒想到花美人當真會做這樣的事。」良辰微微失落道。

  她知道和主子交好的幾個人,阮姑娘當值並不能多來,沈才人話不多,人又冷,也只花美人一個活潑巧嘴不說,看著也很為主子著想。

  偏偏是她做出這樣的事來,也不知主子心裡頭怎麼難過呢。

  她會這麼想,都是因為本身心思單純的緣故。宮女間勾心鬥角沒有后妃那麼厲害,平日也多有交好,互相扶持的。因此她見多了,也很自然地就以為雲露和花寄靈是那樣的類型。

  卻不知她們一開始就是利益盟友,關係脆弱,任何一方說斷,隨時就能斷了。

  往日在一起玩得開心是一回事,真正涉及自身利益,又是另一回事。

  「這件事還沒完呢。」

  雲露聽他二人憤慨說了兩句,視線轉向旁邊那桌子半冷了的菜,笑落下這句,不復再說。

  到了第二日清早,花寄靈身邊的大宮女琵琶帶著好些東西,來到雲岫閣。

  良辰心裡正氣憤,沒讓人接那些東西,但稟過主子後,仍是不得不禮數周到的引她進屋說話。

  「奴婢給妙小儀請安,妙小儀吉祥。」她規規矩矩地行了大禮。

  雲露正用過早膳,見她如此也不扶她,只是含了口茶,漱口後吐進瓷盂,宮人捧著退了,緊跟著有人呈上乾淨地帕子。

  拭了嘴角後又過了一歇兒,她才笑道:「起來罷,你趕巧兒了,正碰上我用完膳。讓你久等了。」

  「不敢。」琵琶心知因昨日的事,妙小儀心裡必定不高興,多等一等倒也無妨。

  且她心裡的氣兒越盛,於主子而言發倒更好。

  「是你主子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因主子身體尚且虛弱,皇上不讓起身,否則她說今日是要親自走一趟的。」

  雲露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盞,有一下沒一下地拂開茶葉,只是不喝,也不接口。眼角微落,輕輕覷了她一眼。

  琵琶登時覺得有汗自背後落了下來。

  只覺這妙小儀好厲得一雙眼,發作起來還真能唬住人。

  但她打疊一下精神,又上前一步,萬分誠懇地道:「昨日的事主子說並非她本意,只是不知道自己身子竟是不濟,連一場舞也跳不下來,還攪了妙小儀的恩寵,很是過意不去。」

  「這些禮是主子特意讓奴婢送來給妙小儀賠罪的,好賴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寬宥她這一回。」

  「這一回?」雲露冷笑,將茶盞重重一放,「不知還有沒有下一回呢?」

  琵琶的神情更顯誠懇了,急切地辯駁:「如何還敢有下一回,還望小儀千萬不要吃心,主子不能親自來實非所願,然而聖意不能違背,奴婢又嘴笨……」

  雲露越發心煩地揮了揮手:「良辰,送客。」

  「妙小儀……」琵琶不死心還要再說。

  良辰將手一送,客客氣氣地將她請了出去。

  閣子外琵琶一步三回頭,狀似愁苦煩悶地走了,閣子裡雲露在那堆禮物裡撿一隻上好的瑪瑙鼻煙壺,把玩著笑了笑。

  送客回來的良辰挑開簾子,一瞧之下疑惑:「咦?奴婢明明沒讓人接這些東西。」

  「你不接,她也可以放下來。」雲露不很在意,只是眼角輕佻,若有所思。

  李明勝一向最喜收集鼻煙壺,花寄靈說是給自己賠罪,送來的卻是這樣的東西。

  且那琵琶說話句句帶刺,直扣著皇帝撇開她後,對她家主子有多體貼關懷來說事。讓人就是不在意,也忍不下那口氣。

  「也罷。」

  雲露托腮,看似純真地一笑:「她一定想讓我去收買李公公,我也只好,順了她的心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1:09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4:47 AM 編輯

36戲耍

  雲露讓人備了一份養胃湯,又專程要了一碟子桂花糕,清清爽爽地裝進紅漆食盒裡,讓良辰提著,去往御書房。

  御書房最外一層侍衛不與人打交道,見是妃嬪,查看了食盒後就放了進去。

  裡邊兒有當值的小太監,皇帝御幸時是在旁邊跟過的,知道雲露。見她來,便抖起了機靈,笑嘻嘻行了禮,又悄摸著道:「皇上正在裡頭論事,妙小儀還是莫進去的好。」

  「謝謝小公公提醒。」雲露笑塞去個小荷包。

  「不敢不敢……」他嘴裡說著,動作倒不慢,麻溜兒將荷包往袖子裡一揣,恰聽見那邊李明勝走來喊他名字,登時一拍腦袋,「哎,李公公來了。」

  一溜煙兒就躥回了自己的崗位。

  李明勝走出來,見到台階下站著的女子眼神一頓,先吩咐了小太監□爐子沏茶,而後才走下台階,微笑見過:「奴才見過妙小儀。」

  大夏朝雖說有女子不得干政的規矩,但在御書房侍候書墨,又或者送些吃食,對當今噓寒問暖還是允許的。因此李明勝不曾覺得奇怪。

  只是這位妙小儀倒是第一次出現。

  「李公公。」雲露微笑以對,做了手勢,讓良辰將食盒提過來,笑道,「皇上理政辛苦,我無法為皇上分憂,便想盡自己一點心意。裡面是厚樸、蒼朮、半夏等草藥熬煮的湯,可作養胃之用,味道並不好,我便又著人加了碟桂花糕,去去苦味。」

  對皇上好的事,李明勝向來欣然。

  皇上的胃是老毛病了,舊年初來乍到不防備,叫人使了毒傷了胃。但他不欲人知道,偶爾發作起來覺得不適,妃嬪娘娘們也只當是傷風著涼所致。難為妙小儀還能想著長長久久地為皇上調理。

  且那桂花糕呈的也合心意。

  皇上喜甜,然而身份所致不能表露。后妃只知皇上喜歡用糖醋法子燒得菜,卻不知是因為那樣燒來有甜香。

  素日后妃就是有送湯水點心的,也以尋常的男人度之,認為皇上不愛甜食,因此桂花糕這類的小點心從沒送過。

  這妙小儀還真是瞎濛濛著了。

     他笑裡多了幾分真切,讚她:「妙小儀想得極是周到。」

  雲露笑裡添上羞澀靦腆之意,像是好意的舉動被人贊同後的不好意思,還有一些欣喜和開心。

  「我知道這裡的規矩,不好自己送進去,就勞煩公公了。」

  她態度很是謙和,等李明勝從善如流的接過去後,眉頭不經意蹙了蹙,又極細微短暫地猶豫了一下,取出那件瑪瑙鼻煙壺遞了過去。

  「妙小儀這是……」

  雲露神情裡也有幾分為難,只勉勉強強地道,「不是什麼好東西,公公若喜歡收下便是。」

  「公公也知道我和花美人一向交好,昨兒的事,我有些擔心,皇上會否因為祈雨之舞突然中斷,覺得喻意不佳,遷怒花美人。」

  昨兒皇上點了妙小儀的牌子,卻又歇在披香苑的事李明勝是知道的。妙小儀巴巴兒來問這一句,難不成是希望皇上對花美人有所成見?

  若不然,該擔心的也是花美人自己才是。

  「花美人祈雨本就不是慎重之事。」李明勝模糊說了這一句,半個有關聖上的字眼都不曾透露,但話卻盡了,那鼻煙壺倒也收了過去。

  然後恭恭敬敬地將看似放心的妙小儀送走了。

  他在原地想了想,給方纔那機靈地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對方點頭應了,立刻跟上前去。

  過了一會兒,小太監折回來,小聲回報:「奴才跟了一小段路,就聽妙小儀身邊的宮女抱怨,說花美人大清早的折騰人,自己不來問,反差遣起主子來了,虧得主子和她還是好姐妹,怎麼好像她婢僕一般。」

  「妙小儀也有些不高興,卻安慰道自己家底薄,素日許多事皆由花美人照顧,若只一次也就罷了,反正她今次本就是準備要給皇上送湯的,全當順道兒了。」

  李明勝心裡有了點譜,又著小太監去探。

  果然今兒一大清早花美人讓手底下的大宮女將東西送到了雲岫閣,聽說出來的時候面上還有歉色。若是為了昨晚搶恩寵的事道歉,宮女欣喜主子得寵還來不及,哪兒會覺得歉疚,圖個面子上好看就罷了。想是也覺得這等奴才的事讓個主子做不好意思了。

  怪道妙小儀雖是給他送禮,卻全無收買討好的意思,反而有幾分勉強。

  他哪裡知道,琵琶做出那副樣子,不過是想讓良辰匯報的時候,將雲露刺激得更生氣一些罷了。

  不得不說,誤會總是美妙的。

  李明勝提著食盒先去了趟偏殿,一番佈置後才至御書房,裡面議論的氣氛正濃。

  皇上難得收起了懶散的性子,正襟危坐,肅然沉吟。底下站著禁軍副都督方淮,也一改平日斂財貪婪的模樣,與聖上細說端午賽龍舟時的一番佈置。

  等議事告一段落,李明勝才稟報道,「皇上,妙小儀親自送來一份桂花糕,以慰皇上理政辛勞。」

  延熙帝眼睛微亮。

  那方淮最是知機,見狀便恢復了原先不堪地模樣,先行告退。索性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了,餘下的還要靠他來施行調度。

  皇帝走入偏殿,黃梨木嵌石心的四方桌上,入眼就是淺黃的桂花色與奶白顏色相疊的桂花糕,一陣兒甜誘地清香彷彿飄至鼻前,讓人食指大動。

  李明勝將點心擺遠,然後慢吞吞地將那碗養胃的藥湯先推到皇帝面前,微笑道:「請皇上食用。」

  皇帝皺著眉,看了看手邊的湯藥,再看了看那碟桂花糕,最後看向李明勝。沉吟著道:「朕瞧著,這份湯水不大乾淨。」

  李明勝微笑:「奴才已經測試過了,無毒。」

  「……」

  「若是皇上懷疑妙小儀有不臣之心,奴才這就讓人去將她抓起來,打入冷宮如何?」他忠心耿耿地提議。

  「……」

  皇帝默默喝起了湯。

  李明勝則順便將剛才收禮的事和他說了,皇帝皺起眉,不知是因為這件事觸犯了他底線,還是厭惡湯藥的味道。

  總之,最懂得看人臉色的李公公馬上將桂花糕端了過來,討好地擺上筷子。

  「她給你送禮打聽朕的喜好?」皇帝不帶感情地問了這句,然後矜持貴氣,慢條斯理地開始進餐。

  李公公知道聖上會有這一問,便將自己觀察和打探來的事也如實告之。並最終道出自己的觀察結論。

  「看上去倒像是花美人不便親自來,托妙小儀來問。」

  說是「托」,其實在他看來更像是「差遣」。但未免說出來讓皇上動怒,還是換個溫和的字眼好。

  皇帝沒有搭話,只是將一份糕點用盡,漱口後才滿足地道:「你看人素來仔細,朕信你的眼光。」

  李明勝一陣謙虛。

  「花美人今日可還會去御花園祈雨?」

  「這……按花美人表露的意思,她身子虛弱……」

  「讓她接著去,就說朕喜歡人做事有始有終,並且對她祈雨的舞蹈寄以希望,叫她別讓朕失望。」

  李明勝心知,皇上極不喜歡別人收買身邊的人,尤其又觸及忌諱,妄自窺探聖意。花美人唯恐行差踏錯,就將妙小儀推了出來試試深淺,著實惹皇上不喜。

  若只是這一番折騰就罷了,恐怕往後花美人想再逆轉聖心,更為艱難。

  那邊花寄靈接了旨意,不免有些疑惑。

  「早起皇上才讓我好好休息,怎麼這時候又說想看我跳舞?」

  琵琶也是一陣不解,便先將另一件事掰扯給主子聽:「奴婢走後就讓人注意過了,妙小儀沒多久就讓人備了點心,撿了禮物裡那件瑪瑙鼻煙壺一起,去了御書房。裡面的事倒是不知,但既然東西拿過去,沒道理不用。想必如今已在李公公手裡了。」

  「李公公倒不一定會收。」花寄靈想了想,道,「他必然知道聖上的忌諱不肯收。你去雲岫閣打聽一下,看看她是高興不高興,若心情好,這事就難說了。若是心情不好,可見李公公沒收。」

  「他若不收,定然會將這事告之皇上。」

  琵琶領命。

  祈雨之事不能耽擱,花寄靈便命另一個大宮女瑤琴替她準備起來,東西都是現成的,縱然她本不準備連跳十七日,但表面上做足了功夫。很快就安排好了。

  等她準備去往御花園時,琵琶回來了,道是:「妙小儀回來後兀自閉了房門,面色並不好看,想來是不高興的。」

  「這就好。」

  花寄靈心裡有了底,想著皇上一貫是說風就是雨的性子,忽然想讓她繼續跳也沒什麼,他既歡喜看自己跳舞,自己趁機多得些聖心也好。

  反正身體虛弱不過是裝的,才跳了幾日,她哪有如此不濟?

  但等她在御花園裡連跳了半個時辰,都不見皇上的蹤影,她就有點急了。祈福舞雖是慢舞,又兼之古老神秘,諸多動作都有刻意停滯,但這一通下來也實在累人。

  往日見皇上來觀賞稱讚,她有跳的動力,眼下沒個人看,她跳起來總有些古怪彆扭。

  又過了半晌,她忍不住支了琵琶去問,琵琶回來時氣喘吁吁,臉色不大好看,支吾了一下,方道:「奴婢問了李公公,李公公竟是訝異,說皇上只讓花美人繼續祈雨,卻沒答應要去觀舞。他又道,花美人跳舞祈雨本就是為國為百姓,又何必要皇上觀舞?花美人只自己跳自己的,皇上記著您這份心意就是了。」

  花寄靈身為貴女最是傲氣,聽了這話大為著惱,心中直道那李明勝好生不識抬舉,不過是個太監,竟也敢說教她?好像她是那等媚上之人,只圖討好皇上一般。

  她惱得通紅了臉,眼見琵琶好似還有話要說,卻又道不出一個字,強抑心氣道:「有話就說,我往日何曾教過你回話這般吞吞吐吐,上不得檯面?」

  琵琶倒是委屈,卻更替主子不值。

  直把眼圈兒煞紅了,咬唇道,「皇上任主子在這裡獨自跳舞,卻轉眼邀了妙小儀搖櫓聽曲,泛舟采荷,好不愜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1:11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4:51 AM 編輯

37採蓮

  雲露裝作氣悶,一是為了給花寄靈扔迷霧彈,對方多高興一會兒,知道的時候就愈惱羞成怒;二也是演給皇帝看,表明自己被當做宮人使喚,委屈得很。

  不說皇帝,男人這個物種就是好面子的,自己的女人甭管喜不喜歡,被別人看低了,他們都不會高興到哪裡去。

  更何況花寄靈觸怒他在先呢?

  既是要設陷阱,自然要達到利益最大化,所以她心安理得的裝起了不高興。

  不過她倒沒想到,皇帝會轉而派了人來,邀自己一道遊湖。

  小舟搖波,倒映著雕樑畫棟,金碧樓台,池裡芙蓉連綿盛開,恰似天邊佈滿紅霞的雲,一朵一朵,熙熙攘攘地簇在紅甍飛簷間,仿如不真切的瑤池仙宮,輕輕一觸,便只餘指間水紋,一切都化沒了。

  只讓人眼也醉了,神也癡了,兀自亮了笑。

  皇帝坐在舟頭,聽聲回身,笑招招手:「快扶妙小儀下來。」

  「怎麼是讓她們扶。」雲露揮開宮女,狹長地眼兒一眨,水靈靈地討喜,「若不是皇上親自來扶,我是不下去的。」

  皇帝聽了沒怪罪她,反而一笑,親自溫柔體貼地扶了她下來。小舟微漾,粉荷自開,紗裙叫它勾了一下,又軟垂下來,晃如水波。

  「皇上不怪我的自稱沒規矩?」

  「天清水秀,置身其間何必在乎那些瑣事,反而累贅討嫌。」她柔軟地小手還搭在他手心,他本也不是墨守成規的人,不在意地饒過了她。

  舟頭站著的宮人一撐竿子,二人便慢悠悠地在芙蓉間穿行。

  她搖了小腦袋一歎:「沒想到皇宮裡也有這樣鍾靈毓秀的景致,確實讓人心情都好起來了。」

  皇帝忍不住去掐她的小臉兒,取笑道:「難道入宮前,你還出過家門,遊覽過名川大山?」

  那感慨地樣子放在她稚嫩的臉上尤其不符,像是看過更美更好的景色,說著由衷卻不會驚歎地誇讚。

  她話也不回,竟不客氣地將皇帝的手拍下來,且還瞪他一眼。並非是女兒家的嬌嗔,當真是睜溜了大眼一瞪,而後悠悠然低頭撥弄起水花兒來了。把皇帝都瞧得一怔。

  延熙帝這個人,你攀上去,他不一定搭理你。但你不理他了,又是在他還稀罕你的時候,他反倒要興致勃勃地湊上去。

  「朕不是看不起你的意思。」她伸到舟外的手,映在碧水粉荷裡,像嫩生生地藕節。他將她的手拉回,連帶著將她視線一起轉移到自己身上,「朕知道你今日不開心,有氣就發作出來,別悶壞了,嗯?」

  虧得湖間無人,那行舟的還是個宮女兒,不然輕巧露了手腕以上的皮膚,少不得要被人說傷風敗俗了。

  但皇帝一向圖情趣,規矩在該守時守就罷了,何必被它束了手腳?

  雲露也知道他不會怪罪,此刻反而拿喬,只低著額,嘟著嘴兒,扭身取開手道:「皇上怎麼就知道我不開心了。」

  「世間萬事,只有朕不想知道的,沒有朕不知道的。」皇帝挑了挑眉,背著日光,溫柔地琥珀色眼睛逐深,彷彿化作了一潭深水,讓人難探究竟。

  偏她是破壞氣氛的高手,此刻靈動的大眼微抬,盈盈笑道:「那皇上就沒發現,我是氣悶了所以想玩水?」

  皇帝頓時覺得方才做的事在自打嘴巴。

  他頓了片刻,哼了一聲,帶著幾分威嚴壓迫,「朕看你是想消遣朕,圖自己開心。」

  「臣妾豈敢。」她沒一點被震懾的自覺,眼裡盈著笑,又伸手指撥了兩下水,水分兩側,包容而溫暖。

  那卸下規矩束縛,輕鬆怡然的模樣,如魚得水,悠遊自在。

  他定定看了許久,只覺美景難得,終究沒捨得怪罪。

  「到了水裡,膽子都跟著變大了。」

  「我單名一個露字。」舟速不快,她挑中了一莖盛開的小粉荷,便探身掐下來,輕嗅著道,「因五行缺水,露中有雨,父親才取了這個名字。因此讓我得了水,就好似火裡潑了油,自然助長我的氣焰。」

  她臉頰暈了粉色,笑顏俏麗,恰似那朵粉荷可愛。

  「回去做荷花鱸魚吃。」她揚了揚手裡的花兒,早不見了方纔的悶悶不樂,彷彿世間最普通不過的一個採蓮女,有荷就能開心。

  缺水之說倒不完全是她瞎掰,在現代,大家族裡反而有這些忌諱迷信,因此她前世的名字裡有一個「沐」字。但這具身子或許是晨早出生,所以她父親用「露」當名字吧。

  皇帝奈何她不得,便暫且縱了她。

  那笑也當真好看,他邀她泛舟,本不過是隨意之舉,但能見到這樣愜意地笑容,此行就不枉了。

  「會不會唱歌?朕想聽採蓮曲。」他突然來了興致問。

  她笑容微僵,用荷擋了擋,悶悶可愛地道:「不會。」

  「唱來聽聽。」

  「……真的不會。」

  「朕想聽。」

  她聽完又是一瞪,眼兒睜似貓眼圓,渾身像炸了毛一樣生氣可愛,讓人說不出是想安撫她好,還是繼續惹她生氣得好。

  皇帝忽然覺得,比起逗她笑,看她這副模樣,竟是萬分有趣。

  後宮裡,會在自己面前真正發脾氣的女人,好像還真沒有。

  「朕想聽。」他悠悠地又重複了一次,眼也不眨地盯著她。

  她狹長地眼睛劃開笑,慢慢覷他一眼,有一瞬間讓皇帝覺得她似笑非笑地模樣,像在說「你別後悔」。

  「皇上有命,豈敢不應。」她現下雖仍是笑,卻讓人一看便知是帶了火氣,像怒放地紅蓮,燒在江心碧水,說不出地嬌媚動人。

  她清了清嗓子,揚聲即唱:「採蓮秋水畔。窄袖輕羅,暗露雙金釧。照影摘花花似面……」

  曲是好曲,詞也是好詞,她聲音又一向清脆動聽,合著搖櫓拍水之聲本該是貼合的。但事實上,卻是天上孤雁哀鳴,水裡鴛鴦驚起,連槳聲都被她唱亂了,舟兒偏搖了幾下,才堪堪行穩。

  皇帝扶著額,忍了一整首走音走的奔騰狂放地曲子,等她終於唱罷,才吐出口濁氣,歎道:「朕再也不想聽了。」

  「皇上要是早聽我的,怎麼會遭這罪呢。」她原是惱的,此刻見對方一臉的無奈,反而揚著小下巴得意洋洋起來。

  世間她最沒法學會的事,大概就是唱歌了,白費了她一口好嗓音。

  這點從上上輩子起就沒變過。

  兩人游到晚霞落了才上岸,雲露還猶自流連道,「若皇上不在,躺在小舟上更是自在。」

  皇帝氣樂了,險些鬆了勁兒讓她跌回舟上去,「小魚兒離了水就該老實些,不然就難說是躺在小舟上,還是砧板上了。」

  見她乖乖噤聲了聲,皇帝油然而生一股制服了小精怪的滿足感。

  「皇上……」

  嬌脆黯然地女聲傳來,兩人一同望去,只見那邊柳樹下站著的赫然是花美人,她拂開柳葉,許是才跳過舞形容有些狼狽,嫣紅的蔻丹襯著黯然地眸子,像是失了魂,有些怔怔地難受。

  雲露勾了勾嘴角,對方這是找不到原因,又按捺不住,胡亂出招了。

  「既然寄靈找皇上有事,那臣妾就先走了。」場面滯了片刻,她施施然出聲打破。

  皇帝收回目光,捉住她的手,挑眉像在說「朕讓你走了嗎?」

  她勾勾指頭,讓皇帝傾耳過來,附過去小聲道:「我回去做荷花鱸魚,皇上記得晚上過來吃。」

  皇帝笑了。

  她便沖花寄靈一笑,折腰翩然離去,那背影有說不出的嘲笑諷刺,讓花寄靈放在裙側的手倏地握緊。

  花寄靈雖然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麼手段讓局勢翻轉,但二人今次一照面,就算正式撕破了臉。

  ******

  翌日請安之時,雲露總覺得有不少人的目光在她和花寄靈之間徘徊。

  「咦,這兩個桂圓連在一起倒是少見。」錦昭容撿起碟中的連枝桂圓,揚眉笑道。

  一旁的錢麗儀,也著手剝了一顆,邊湊趣,「皇后娘娘這兒可不缺稀罕物。不過連不連枝,到底都要掰開吃的。」

  錦昭容往雲露這邊掃了一眼,勾唇一笑,「說得也是。」她手往後遞,交給南枝替她剝開。

  南枝也不費力,隨手一扯就將兩個桂圓分了開來,而後素手剝殼。

  「昨兒花美人又為百姓祈雨,必是勞累了罷。」錢麗儀關懷了她一句,復嗔道,「偏生皇上也不去好生安慰一番。妙小儀也是,你與花美人是好姐妹,縱然皇上沒想到,你總該推皇上去瞧瞧的。」

  雲露吹開茶霧一笑,這話著實讓人憤慨,難道還要后妃做皮條客不成?

  且才剛她和錦昭容諷刺了一通,轉眼又說什麼好姐妹,不過是見她們倆沒反應,繼續堵心來了。

  花美人唇帶甜笑,聲音卻平平:「錢姐姐多慮了,臣妾為國家為百姓祈雨乃是福分,緣何要皇上安慰?就是身子累些也是應當。」

  錢麗儀沒想到妙小儀不回話,竟是花美人來頂她。她狐疑地又看了看兩人,真是鬧翻了?莫不是做戲給她們看的吧?

  兩人鬧翻最滿意的當屬皇后,她和烏茜目光一對,見烏茜點了點頭,便笑道:「花美人是為百姓著想,妙小儀則侍奉皇上,以悅聖心,皆是好事,正是姐妹和樂的表現。」

  她開口賜了賞,不免讓別的妃嬪同情又嘲諷地看著花美人。

  勞心勞力還討不著好兒,讓自家好姐妹奪了去,真是可憐。

  不過她也不是個好的,不止搶寵搶到好友身上不說,這次一連幾天引得皇上注意的表現早已惹了好些妃嬪不滿,此刻她反受其害,讓她們很是解氣。

  這個妙小儀也是厲害角色,當斷就斷,沒一點子傷心的表現。

  雲露起身謝了恩,笑容盈盈,面不改色。

  出宮門的時候,錢麗儀坐上肩輿,看見淑妃的視線,便悄然給汪婕妤遞了一個眼色。

  汪婕妤看著走來的雲露,不屑地撇嘴道:「走路還真有一點子貓妖精怪的模樣,怪不得哄得皇上封了『妙』字,也不過是個『寵』妃。」

  「寵」之一字,她尾音拖長,引人遐想。

  她聲音不小,讓沒走的妃嬪盡數看了過來。

  不由打量起這位能和錦昭容一爭長短的新晉寵妃來,原先她們覺得這封號是誇讚的意思,此刻一細想,皇上早年可不是養過一隻叫妙妙的貓?

  這會兒再看,妙小儀的儀態舉止,還真說不出有那麼股味道,尤其是步行時,與旁人的姿態不同,原先也有好些人心癢想學。

  若皇上真是因為懷念一隻寵物而喜歡她……

  妃嬪們眉眼勾了戲謔的意味,那可真有夠讓人瞧不起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1:15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4:56 AM 編輯

38脾氣

  繡面兒上,俏綠為葉,深綠中赭合穿一針為莖,瓣分二三色,蕊是淺黃,蒂為棗紅。一朵睡蓮淺綻,栩栩如生。

  「娘娘的手還是這樣巧。」嘉木擱下茶水翹頭來看,忍不住誇讚一句。

  她身上有股子機靈勁兒,不像嘉蘭那樣謹慎小心,待主子既恭敬,也討好。

  淑妃用針穿了結收尾,從笸籮裡取來剪子尖往上翹的銀剪,將沒用的線剪斷,笑裡有一種別樣的意味,「不過是這一件本事,若再學不好,如何在後宮裡受寵。」

  「是呢,皇上身上掛得香囊荷包,穿得鞋襪,有小一半兒都是娘娘做的。一旦見了,常常就能想起來。要奴婢說,憑她跳舞唱曲,撫琴作詩,還是先守好女兒家的本分,做好女紅針黹才是正經。」

  嘉木見主子只是笑聽,不搭話,臉驀地一紅,低了聲道:「說起來,娘娘既是要用沈才人,當讓她自己表現才是,又為什麼要予她方便?」

  話轉得雖快,淑妃也不追究,順著她說。

  「本宮這回雖是想考一考她,但她肯投靠本宮,也不想太過為難。」她撫著繡面凸出的紋路,微笑道,「妙小儀正值受寵,若不出來點事兒,她宮裡的人自然一心向著她。沈才人又不肯動用她姐姐的人手,她初來乍到,本宮少不得要為她寬寬道兒了。」

  嘉木尤是不解,若要考她,何必幫她?若想幫她,也不必費力考她。

  但娘娘雖表面看著溫柔,決定要做的事,她們絕沒有置喙的餘地。

  「妙小儀是該有一通忙活了。因為一隻小貓兒得寵,往後誰見了都得覺得她不過是個玩物,哪裡看得起她?」

  嘉木見娘娘點頭,愈加欣喜得分析道,「世間做事掙的就是面子,低位時還好說,升得高位,人若都把她當玩物,怎麼肯信服她?就是現在,底下人也多少有些心浮,恐怕跟著她不過煙花一剎,璀璀璨璨地放完就沒了。有些人求出頭無妨,有些人想要安穩,就未必把心向著她了。」

  淑妃笑看她一眼,「你倒比嘉蘭明白。不過話卻說得過了,人心不過是浮這片刻,只要皇上保她,沒過兩天她們知道皇上的態度,也就不敢多嘴多舌了。」

  「娘娘要的,也恰是這兩天。」嘉木頑笑一眨眼,巧嘴兒說道。

  她方才刻意往誇張了說,其實就是在討她主子的好兒。她是宮女,最知道底下人的心思,後宮裡的人雖都是驚弓鳥,不過是一時惶恐,胡思亂想罷了,只要過段時日自然就安穩了。

  還望沈才人能掐對了時間,挑對了人,莫辜負主子的希望才是。

  ******

  曲懷仁這幾日給皇帝薦了幾個唱曲、撫琴的能手,皇上對玩樂的事多少有個三分鐘熱度,合著他們改改曲兒,作作詞,架勢倒擺得十足。

  那幾個樂工也不敢小覷,推敲來去,發現當今所譜的曲子無一不合樂理之處,只須配器,極為省事。也不免感歎天分如此。

  曲懷仁原就不怎麼將上回敲打之事放在心上,依他來看,皇上那是玩性起了誤打誤撞,哪有暗地查探的心思?如今再看皇上依舊把興致放在這些上面,可不是再好不過了。

  這心自然就鬆了下來。

  這日,皇帝依舊聽曲,那樂工之一的羅盛領命,撥弦唱了一首江南小調,他聲音清醇渾厚,原先唱祭祀曲子時肅穆低沉,這會兒轉了悠悠的腔調,依舊不吃力。

  皇帝聽著聽著,先是想起了淑妃,她也是咬著一口江南腔,聽說是小時候在那邊長大的。因此人也溫柔似江南水。

  過了會兒,他又忽而想起那日唱曲走調的小妃嬪,這不想就罷了,一想起來,不由在綿綿春水般地調子裡開懷大樂。害得羅盛撥錯了好幾個音,人也戰戰兢兢起來。

  一曲唱完,他連忙跪倒:「請皇上恕罪。」

  「無妨。」皇帝豁達地揮揮手,「是朕擾了你的心境。」

  「不敢。」

  不過這麼一來,皇帝倒沒了聽曲的興致,叫退了樂工,問李明勝:「朕是不是好幾日沒踏足後宮了?」

  李明勝剛答了是,福祿就笑湊上來,「近來後宮出了件趣事兒。」

  「哦?」

  福祿見聖上有興致,一口氣把眾人輕看妙小儀是「寵」妃的事給說了,不帶停頓,末了見皇上眉頭皺了皺,才將笑一收,不敢再逗皇上樂。

  往日瞧皇上對妃嬪娘娘們的樣兒,多是想起來了或溫柔體貼,或找找樂子,真要出什麼事兒,淡漠得很。看來對妙小儀還真有幾分上心?說不得還是沾了那隻貓兒的光,多維護幾分罷了。

  他來得遲,皇上和那隻貓兒相處的光景,還真沒見過。

  「往後這樣的事早說。」皇帝輕飄飄看了他們倆一眼,手指叩了叩書案,須臾道,「朕去看看。」

  兩人忙聲應喏。

  以前不是沒出過這樣的事,皇上的性子不定,今兒是這出,改日真要再有,說不得又不放在心上了。

  唉,難伺候啊,難吶!

  才是下午未時,天光敞亮,皇帝走進雲岫閣,卻見宮人一片愁眉苦臉地模樣,走動來去,小聲說話。還有個送水進去的宮女躡手躡腳地走出來,和他們搖搖頭。

  一干人才想再圍著她議論幾句,忙不迭見了聖上,立刻噤聲磕頭,因收到李公公的手勢,不敢出聲。

  皇帝走近幾步,側耳過去,只聽裡間兒間斷傳出碎瓷聲,清脆、響亮、惱人,只聽良辰慌慌張張地勸:「主子,這是皇上才送得,砸不得……」

  女子猶豫了會兒,沒動靜,然後是東西被安然放會桌上的聲音。

  宮女才鬆了口氣,卻突然又是一陣辟里啪啦,無奈地哭腔傳出:「主子,那是淑妃娘娘送的青花燈籠瓶……」

  「哼。」女子惱怒裡含著天不怕地不怕地勁頭。

  皇帝「哧」地一笑。

  抬腳進去,豁,一個杯子兜頭砸過來。

  幸好他素日功夫沒白練,一閃之下就躲了過去,那驚險地情景,把跟在身側的李明勝看得咂舌。

  後宮堪比練武場啊!

  不等皇帝發怒,就見一團兒白生生地小東西扎進自己懷裡,揪著龍袍上繡得龍爪子,黑濃濃地睫毛滾了淚,一顫一顫,好不可憐。

  「陛下——」

  因是帶了哭腔,嗓音裡就像含了糯米糕子,軟軟膩膩地,延熙帝那顆心就融了。

  主要還是她爪子抓爪子的模樣,太好笑,也太可愛。

  便容她這一回嬌脾氣。

  「見到朕你還敢砸?」他佯怒裡含一點兒真怒。

  「嗚嗚嗚,臣妾哪兒知道是陛下,臣妾這兩日天天被人笑話,笑得不敢出門,陛下又不管……剛剛就是有人在笑……臣妾聽到了……嗚嗚嗚,又笑我……」她甕聲甕氣地說了兩句,把臉一仰。好麼,那晶瑩剔透的淚珠滾下來,比白玉還淨透的臉蛋兒不一會兒就狼狽起來。

  哭也沒個后妃的哭樣。

  可她啜著泣,眼眶紅紅,嬌嫩地像一朵兒被雨打濕的暈粉地茉莉,清新,甜美,像個嬌寶貝,小女兒,皇帝哪兒還捨得責怪?

  話說起來,小妃嬪衝他撒過嬌,賣過乖,但哪回不是矜持、端持、驕驕貴氣的模樣?說白了,就是撒嬌還帶身段兒不肯放。

  但這回,真是全身心的豁出去了,一門心思撲他懷裡告黑狀,不依不饒,委屈得要命。

  皇帝又是新鮮,又是稀罕。

  「乖,不哭。朕給你做主。」他揉著她烏軟地青絲,安撫著她的脊背,等她哭聲小了,漸轉成偶爾抽噎幾下,才不耐煩瞥李明勝一眼。

  李明勝收到,一瞪良辰,良辰傻了一下,忙不迭地倒水遞過來。

  皇帝接過水,淡淡收回視線,轉而輕聲溫柔地哄她喝了,又給她擦了眼淚,耐心的不得了。

  這對比的態度!

  李明勝身為常伴皇帝的老人,真是為自己捏一把辛酸淚。且心想著,這主子果然非同尋常,要真養隻貓兒,也就這嬌脾氣了吧?

  屋子裡靜下來,他看皇上的架勢是要兩人說悄悄話,就悄悄出去讓人迅速地將滿地瓷片兒掃了,只留他二人在屋裡。

  皇帝按住懷裡不安分扭動著好像要追出去的人,好笑道,「怎麼,還沒砸夠?」

  「……嗯。」她咬著唇,委委屈屈地說,「都是汪婕妤不好,才送過臣妾幾匹布,沒有可砸的東西……砸別人的東西出不了氣……」

  「你倒是捨得,別人送了你,就都是你的東西了。將自己的東西一通砸,沒出夠氣還丟了錢,回過頭又要心疼。」

  她遠山黛色的小細眉一皺,眼裡汪汪地春水又漾起了波紋,一語驚醒,恍然大悟,更加難過,「都是汪婕妤不好!」

  偏說來說去只有這句,小孩子氣的很。

  皇帝笑揉了揉她埋回來的小腦袋,輕快道:「你一向狡猾,難得見你吃虧,朕都想獎賞獎賞汪婕妤了。」

  他說完就把李明勝叫進來,還真有給獎賞的樣子。

  皇帝胸膛上龍爪子的褶皺深了,她白嫩地小手揪緊,想了想,一把摀住皇帝的嘴,回頭嚴肅道:「皇上餓了,晚上吃什麼?」

  瞧把她膽子大的,還做起假傳聖旨的勾當了。

  不過那小爪子香噴噴,軟乎乎地,像包子似得攏在那兒,皇帝舔了口掌心,再咬,逗得她一僵,還真覺得有點餓了。

  餓歸餓,話還是要說清楚。

  「去讓汪婕妤挑五六件瓷器,花瓶茶器皆可,挑砸得響的,送到這邊來。」他扯開小手,放掌心裡揉捏把玩著,沉吟道。

  怎麼說呢,李明勝到底素質一流,得了這種奇怪的命令一點沒覺得奇怪,沉著冷靜地領命,退了下去。

  皇帝再低頭,就見懷裡的人云收雨霽,眉開眼笑,如弓的唇角翹起,雙眸彎彎,像散開霧的山嵐,春光明媚的不似人間。

  他心裡一動,低頭親了親她光潔的額頭,又落在粉嫩水靈地眼角。

  只聽她呢噥軟語,歡喜地偎著他,誇讚他,「真好,陛下最好……」

  她素日聲音清澈的如溪水一般,涓涓潺潺,今天卻像化開的糖,讓他起了心思,嘗一嘗別樣的滋味。

  但到底天色還亮,他只好將她往懷裡又摟了樓,按捺住衝動。

  可懷裡的人不知怎麼有些魔怔,不老實地扭著身,蹭來蹭去。須臾,微張開嫣紅的小嘴兒,輕輕地吸氣。

  眉兒蹙著,一會兒折袖子,一會兒又想開領口,耳尖暈開明透地粉色,漸漸染了紅,有細細地汗珠蒸出來。

  很是撩人。

  但也不太對勁。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1:18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4:58 AM 編輯

39中藥

  「怎麼了?」懷裡的人兒像軟濃濃像胭脂膏子,被熱烈的日光照融了,透出非凡地艷色,讓皇帝意動心亂,低啞了聲問。

  她『嗚』了一聲,難受狠了,把額頭埋在皇帝的肩窩裡,輕輕蹭兩下。

  嬌小的身子縮在一起,就像貓兒咬尾巴蜷成團兒,說不出的愛嬌慵然,她粉湛湛地耳朵一跳,又添了一抹可憐。

  皇帝伸手揉著那白裡透紅的耳朵,眸色深黯,轉著幽然地深潭光亮,又仿若死水,攪不動,猜不透。

  這樣子,倒像是讓人下了藥。

  誰做的?

  是后妃陷害,還是她自己想……

  「我、臣妾……」她輕吸了口氣,巴著他更緊密了,口裡卻悶悶地道,「臣妾想……想出去跑兩圈兒……」

  皇帝本還在沉肅思索,聽了這話,「噗嗤」一下就笑出來。樂得胸膛微顫,顫得她有些坐不住,又愈加不舒服、不得勁。

  他只是想,這又是哪裡的說法?

  她卻因為這份不舒服,整個人在他懷裡揉了兩下,揉得他□繃緊,才嬌氣訥訥地道:「皮膚裡悶,臣妾去走走透氣,把熱散出來。」

  她說著就要跳下去,卻被他一撈,輕輕鬆鬆地就勢橫抱在懷裡,往床幃走去。

  「皇上做什麼。」她不敢用力,只在空氣裡蹬了兩下表示不滿,若不是懷裡空間太小,她還有翻滾兩下散個熱的衝動。

  「身為后妃,你能不顧朕的顏面,去外面跑兩圈?」

  「不能……」她喪氣垂了腦袋。

  他忍住笑意,將她置在錦繡薄被之上,俯身哄她:「乖,自己把鞋子脫了。朕用別的法子幫你散熱。」

  身為皇帝,其餘體貼的事他能做就做,也不端著,像脫鞋一類就敬謝不敏了。

  但也不能說他什麼,大夏朝就是有這樣奇怪惡劣的大男子主義。那些男人偶爾對付一些不肯就範的女子,就會讓她為自己脫靴、洗腳,劣性地將洗腳水踢她身上,以達到侮辱的目的。

  很胡鬧,也很屈辱。

  雲露又不是真傻,被丟到床上了還能不知道他的意思?登時臉頰泛起微酡的醉色,嬌滴滴像柔軟地小花兒,眸裡水霧漫上來,看著外面天色稍暗,才咬唇去脫鞋。

  偏皇帝蹬了靴子,不知想到什麼,將她兩隻小手一握,壓在香肩兩側,在她耳邊輕笑:「不能用手脫。」

  ……不用手,那怎麼脫?

  好在她突然想起來,小時候耍懶,進門脫鞋總不用手,兩個腳後跟一蹭,可不就下來了。

  不過現代的鞋和古代的鞋顯然不一樣,那時候鞋跟重,外皮也厚,踩得住,一蹭就掉。古代的繡鞋最是貼腳,且又輕便,室內穿的和襪子更是沒有不同。

  她疊腿兒蹭兩下,太薄太貼,就是下不來。

  不用腳跟,換了腳尖去蹭,腿兒交疊地更密了,兩下裡蹭著,腿窩裡有麻麻的癢意彷彿從腳底心兒躥上來,白滑滑地肌膚又熱出一層水汽,她發了癡,一定要在那裡和鞋較勁。

  皇帝就在旁邊悠然看她和鞋鬥爭,看不見裙底風光,那扭動起伏的樣子,卻讓人浮想聯翩。

  過了會兒,他喉結滾了滾,膝蓋一屈壓住她兩條腿,見她傻乎乎、怔愣愣地看著自己,腿還掙扎著蹭了兩下,心裡火燒了上來。

  他繞過繡鞋,快速地將她褻褲剝了乾淨,下裙撩到腰間,露出一雙白生生的細腿兒,交疊著,微蹭著,腿窩裡竟已沾了露,泛了蜜,再看她,呆呆淚淚地盯著自己瞧,予取予求,像個活寶貝。

  他摩挲了下她水潤潤地眼角,低哄:「快掉了,脫下來,嗯?」

  她就暈乎乎地又動起來,蹭得自己身體裡熱氣一波兒波兒向上流竄,終是把繡鞋兒踢了下去。

  棗紅的床踏腳上,那雙繡金絲龍紋的黑靴板正挺立,粉碧的繡鞋兒翻身砸在上面,凌亂軟伏著,被襯得愈發俏麗多姿,兩鞋相交,說不出的遐思旖旎。

  大床上,皇帝猶自忍耐,那衣裳裙子全被他堆在她腰間,領子褪到花苞兒似的小胸脯上,纖細的鎖骨誘人,白膩的雙乳彷彿一顫,就能露出紅珠兒尖尖,卻偏偏半遮半掩。

  這樣的美景。

  皇帝探入一指,那水兒經方才好一段蹭,已靡靡甜甜地流到桃源口兒,他一撥開粉色的瓣肉兒,自是嗒嗒地落下來,沾濕了他。

  「嗯……」她體內好像藏了藥,往日也不像這般敏感,神情也不似這樣慌亂,青絲沾了汗水亂黏在腮邊,她一忍再忍,直覺熱得像被放進了蒸籠裡,動也是熱,不動更熱。

  皇帝定定地看著她自己上下微動起來,腿根夾蹭著他的手掌,甜口兒咬著他的手指,不時唆兩口,香艷得緊。

  都到了這樣的田地,誰還忍得住?

  一氣兒將三根手指都塞了進去,體內濕滑,暢通無阻,皇帝勾了勾唇,將手取出來,果不其然,小貓兒抓緊被子,縮著腳趾頭,睜開艷艷地眼兒,亂也似的在四周找了一圈,把目光鎖在那尚且濕噠噠滴著水的指頭上。

  那渴望地目光,像討吃的小寵物,癟著小嘴兒,輕聲哼哼,又愛嬌地用腦袋去蹭他,求他。

  「餓了?」皇帝抓來她的手,替自己寬衣,邊低笑逗她。

  她小腦袋瓜裡被燒得只剩下焰火團兒,哪兒還有理智?當即胡亂把衣服扒下來,模糊聽見他問什麼,水汪汪地眼睛抬起,眨呀眨地點頭:「要吃的!」

  皇帝可算是自作孽,衣服被她扯得亂七八糟,更難脫。他拍開這只搗亂的爪子,自己慢慢地脫了,看小貓兒在被子裡輕滾,掙扎著,迷亂著,有些興味,有些興奮。

  他俯身罩在她上空,將滾燙之處埋進雙腿間,卻偏偏不進去,偶爾去沾一沾蜜,嘗嘗甜味兒,弄得她不勝其擾,控訴他有犯案意圖卻不犯案,害得她左右為難。

  皇帝是什麼人?春藥沒中過,也見人中過,這藥性看起來不算太重,只是她頭一回吃,身體沒有抵抗力,發作起來厲害。

  因而他也不急,只慢悠悠地用低啞慵懶地嗓音迷惑她:「想吃東西還要朕餵你?喜歡就自己塞到小嘴巴裡去。」

  自己塞……塞……

  小貓兒雀躍了,興奮了,嫩軟軟地小手摸過去,握住滾熱「好吃」的東西,往小嘴兒裡塞,藉著黏嗒嗒地口水,將小嘴巴塞得滿滿地,兩瓣粉唇吧嗒吧嗒唆起來,吃得不亦樂乎。

  她那得意歡喜的神情,看得皇帝血脈賁張,迎合著用力撞進去,撞出她一聲細細嬌嬌地呻吟,而後是紅霞遍佈了嫩白地皮膚,繃緊身子的歡愉。

  她向來喜歡咬著嘴巴,倔倔地不肯叫,偶爾難耐了,也是輕吸一口氣。

  如今沒了神智,沒了忍耐,整個人都著迷似的狂起來,喜歡吃,就吃,喜歡誇,就嗚咽歡喜地叫出來。

  這讓皇帝莫名想到一首曲,是近來新聽的江南調兒。

  春雨過春城,春庭春草生,春閨動春思……

  「春樹鶯……」他心迷神往地低笑著一一撫過春生處,驟然含住尖翹露在空中的紅果兒,噬咬啃吮,聽她驚呼在耳,被引發出陣陣顫慄、啜泣、嬌吟,愈加興奮。

  因接受的教育不同,雲露在床笫間雖咬住了聲音,行事也刻意拘束收攏了,但到底比別的妃嬪要討巧。正如這個時代喜歡清新淡雅,就算是歡情,也不敢濃烈。

  她們想討好皇帝,卻不過是照著畫冊一板一眼地,骨子矜持得很,沒有真正放開來蕩漾的勁兒。雲露呢,她經受過五光十色,紅燈酒綠的現代開放式熏陶,更懂得真正隨心所欲,自我享受,而不是簡單的照本宣科。

  如今這般無拘無束,不受壓抑,讓皇帝愈加盡興,底下被她粉甜甜地小口絞得死盡,冒出咕咕地水花,聽著,看著,動著,神魂都好像要飛了。

  直到月上柳樹梢,震動的床架才漸漸停下來。皇帝猶且埋在她體內,大手憐愛地撫著她紅艷艷地小臉兒,她耷拉著眼皮兒,饜足地、倦倦地裹著他,口裡不時咕噥兩句,著實可憐可愛。

  皇帝不得不承認,這實在是自己開葷以來,吃得最盡興的一次。

  怨不得他總想多寵她兩分。

  後宮女人不過解悶兒之用,價值高些的也是拿來轉移注意力,她既是得他心意,能讓他解悶高興,有用無用,也就無妨了。

  不過這次的藥……

  皇帝摩挲著雲露憨恬地睡顏,垂眸想了兩刻,想明白下藥的人遲早會跳出來,讓自己弄明白她的意圖,便暫且撇去了一邊。

  倒是經過小妃嬪這一通攪和,讓他突然升起不同的想法,對端午節的籌謀有了新的安排。

  對這次狀況外的事,雲露當天是來不及想,沒力氣想,但第二天好生想了一遍,卻沒能想明白。那人做事彷彿環環相扣,卻又不是死扣,讓人糊里糊塗。

  不過因禍得福,皇帝昨夜盡興,早起就興沖沖賞了她好些東西,還意外給了承諾,說端午節那日就給她晉分位。她知道自己這次有別於平常的表現,果然讓皇帝新鮮著了。

  但這招不能常用,常用累得慌,還會減效。偶爾局面不清的時候用一用,只當是護身符了。

  「主子,今兒恰是太醫來請平安脈的日子。」

  良辰等小宮女替主子洗漱罷,梳頭之時輕聲提醒。

  雲露想起昨天自己渾身的燥熱勁兒,那身不由己的舉動,不由神情一凜。

  日子掐得這麼準。

  如果自己當真是被下了藥,一旦診出來,不說宮中禁止用這些藥,有心人要是添上兩句,誹謗她還想給皇上也用這藥,就更難辦了。畢竟這些藥物多有虧損身體的後遺症,這性質就和給皇帝下毒藥沒區別了。

  但昨天的感覺也很奇怪,她那時是當真覺得跑幾圈發發汗就沒無事了,不是那種非要交歡的春藥。

  還有能在雲岫閣下藥的宮人……

  皇帝為她換洗過一批宮人,她素日也多有震懾,再加上她得寵,原是沒有大問題。但這兩日因為別人聲聲嘲笑的事,難不成,竟讓她們心思又浮動起來了?

  她揉了揉太陽穴,果然沒有好的家世做靠山,收攏人心也更難。別人總是覺得你缺了根基,不夠可靠。

  「妙小儀這脈象……」今日來扶脈的是個年輕的太醫,他眼裡有幾分驚心,說話不免遲疑。

  雲露心思陡轉,面上含笑:「宋太醫直說便是。」

  「小儀昨日可有服用烈性地……助興之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1:20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5:44 AM 編輯

40陞官

  宋太醫到底是個小年輕,行事沒有經驗,直晃晃就問出了口。若碰上性子不好的妃嬪,不斥他一頓,背地裡下絆子就是好的了。

  雲露知道這事恐怕摀不住,對方計劃到這一步,無非是要把這媚上的名號真正按在她頭上。前面才傳出她因貓受寵的流言,將她的形象定位成了玩物,後腳就栽贓她在用媚/藥引誘皇上。

  這麼一來,她即便受寵依舊,也永遠別想登臨高位。

  她自然不能否認,就算不承認也會有別的太醫再來診脈,至於承認是自己幹的,那是傻瓜才幹的事。她只是適當地表現出吃驚的模樣,然後佯作思索,將昨日自己的不對勁之處一一道出。

  宋太醫再傻再天真,聽後仍是眉頭狠跳了一下,暗自叫遭,竟是淌進渾水裡了。

  雲露見他做出告辭的舉動,似乎要將情況上報給皇后,先行叫住了他。

  「妙小儀還有何吩咐?」宋太醫笑容有些勉強。

  「不過是想問一下宋太醫,這藥到底是什麼藥?」雲露把幾個引自己懷疑的症狀和他說了,沒半點不好意思。

  宋太醫雖然覺得尷尬,但還是鬆了口氣,只要不是想封口就好。就算拿到了錢財,以後再查出來,自己定然要受到波及。

  但這妙小儀不知是真不知假不知,如果是她自己用的,怎麼會不知道是什麼藥?

  他猶豫了下,低聲道:「……按藥性來看,應當是五石散。」

  五石散又叫寒食散,吃後容易性情亢奮,渾身燥熱。要用寒食、喝溫酒,脫衣裸袒,運動出汗等方式來發散藥力。

  這藥能作媚藥使用,卻沒有明令禁止。

  因為還有治療的作用,所以太醫局裡是有的。她心裡隱隱有了一個想法,只是這回猝不及防中了招,不能自己佈局,這個想法不一定能得到實現。

  皇后很快就從宋太醫那裡瞭解到了這件事,頗為猶豫不決。

  若此事放在別人身上,直接罰了了事,不必再做追究。

  但一來,皇后私心裡偏袒「自己人」,覺得妙小儀恩寵不少,沒可能糊塗到做下這檔子事兒;二來,直接判定,皇上如今正在興頭上,恐怕他那裡也過不去。

  再三權衡之下,她決定還是乾脆交由皇帝做主。

  「不知皇上以為如何?」

  皇帝彼時正在跟著羅盛學撥琴,正是那一首處處生春的江南小調兒,聽了皇后的話,不禁玩味彎了彎唇,「朕看著她就有興致,又何須藥物助興?」

  「……」

  皇后稍稍失語,心情頗是微妙。這話說得有失體統,幸而是私底下,不然旁人又該怎麼看輕妙小儀?

  虧得她以為皇上有多寵愛她。

  不過……

  這樣最好,有興趣,沒威脅。

  「依皇上的意思,此事不該是妙小儀所為?」

  皇帝懶洋洋撥了下弦,只聽到「錚」地一聲醇厚音色,他微笑:「朕就知道皇后一向聰明。她自進宮後就沒個歇停的時候,許多事都是衝著她去,污蔑嫁禍層出不窮,結果卻都證明她是清白的。」

  「朕懶怠查,但朕知道她是清白無疑。」

  皇后細想之下,含笑點頭:「皇上且放心,臣妾定當查明何人才是禍首,藉機陷害妙小儀。」

  不管皇上是不是真的信她,但至少皇上想保她,不希望她被牽扯進這件事裡。換句話說,就算那藥當真是妙小儀勾引皇上給自己下的,皇上盡興了,便不想追究她。

  「娘娘當真要為妙小儀查清真兇?」烏茜伺候著皇后走出北宸宮,輕聲詢問。

    皇后笑笑:「自然,妙小儀不會做下這樣的糊塗事,本宮自要為她洗冤。」

  橫豎她指定的那個,就是真兇。

  皇后回宮之後就漫不經心地派了人去查。雲岫閣當然要先搜查一番,確認了藥只在那杯水裡,沒有搜到實證,就將人撤了回來。

  良辰很是著急擔心,好端端地,突然就說主子可能給自己下了藥,上頭又讓內侍公公好一通搜查。幸而沒搜到東西,不然難說主子是個什麼下場。

  後宮裡但凡涉及到藥物的,罪都輕不了。

  「主子可有主意?」

  良辰見主子斜躺在綠蔭下吃冰,悠悠然然地樣子,以為她有了主意,便上去問。

  雲露攪了碎冰淋在西瓜上,兜來一塊兒吃了,愜意道,「越急路越窄,有時候心寬了反倒能找到出路。嗯,你容我想想……」

  「主子!」良辰跺腳,莫名有一種被戲耍的感覺。

  而且這樣的時候,怎麼寬心得起來!

  她是因為著急,所以情緒過重,如果放在平時,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惱自家主子。到底還是忠心的緣故。

  「在說什麼?」

  一道聲音忽而插進來,良辰回頭一看,連忙下跪請安,欣喜之餘不免想到,主子求求皇上,皇上若不追究,說不得就能囫圇過去了。

  她豈能知道,後宮裡一旦出了類似下媚藥這樣的事,就容不得囫圇過去。查是必須的,只是查到誰頭上,就由不得人了。

  雲露見著皇帝,輕悄悄地將冰藏好了,才揚了笑臉兒迎他:「皇上來得好早,熱不熱?臣妾給您打扇涼一兩,唔,良辰,去把養胃湯端過來,放到這會兒,溫度正好。」

  她這一連串地冒出來倒是慇勤得很,皇帝揚了揚眉,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個轉兒,落到躺椅背後,露出那一小截的茶几腳上。

  那笑頓時成了似笑非笑。

  扇子才扇了幾下,又被她拿來掩嘴,咕噥了幾句,又嬌嬌蠻蠻地斜他一眼,反正是不肯把椅子拿出來。

  「朕不過搶了你一回茶……」

  「是涼水。」她立刻糾正,義正言辭地道,「皇上胃寒,不可再吃冰了,還是喝熱湯好。」

  「哼。」

  皇帝不買賬,顧自邁步往躺椅背後走過去,但那步子走得慢,正讓她攔在身前,扯住他,沒法子軟了眉眼兒,笑彎彎地哄他:「皇上若是不喜歡藥湯,臣妾讓人熬金瓜湯來?擱了紅棗兒,香噴噴的呢。」

  皇帝沉吟片刻,道:「那你不可吃冰來饞朕。」

  雲露鼓嘴。

     ……到底誰是小孩子脾氣來著?

  午晌陽光還烈,雲露自己想吹吹風才到外邊兒庭院裡靠著,這會子聖駕到,自然是入了裡邊。

  她受寵,冰塊份例足,因皇帝常來,少不得還要多添上一點兒。角落擱了冰鑒,宮女打著大些的扇子,室內風過,就像冰塊沁了皮膚一樣涼快。

  她坐著陪皇帝用了湯,正想著怎麼和他提那件事,卻聽他先說起來。

  「朕聽說皇后查問過雲岫閣的宮人,他們分工職責不明,亂糟糟地讓人沒有查的頭緒。有這回事?」

  「嗯……」她眉頭一皺,露出幾分苦惱地模樣。

  皇帝替她撫開來,口裡卻淡然道:「依你的聰明才智,不該有這樣的現象發生。」

  她別開臉兒,有些氣悶,「皇上哪裡知道我們的不容易。」

  「你不和朕說,朕怎麼會知道。」皇帝手落了空也不惱,收了回來,好整以暇地問,「來說說,你怎麼不容易
了?朕聽了,也好樂上一樂。」

  她又氣又笑,想起那回說汪婕妤時候的情景,立刻知道他又在逗她。就偏要板正著小臉兒,嚴肅地回答:「我們家世不好,後宮裡的奴才多是狗眼看人低之輩,不說皇上看不看重,但凡自己露了一丁點兒短處,他們都不肯再一心伺候了。」

  這話響在大廳裡,旁邊伺候的人當即唰唰跪了一地。

  主子出了事,必定先要問責奴才,這回自家主子生氣說出這樣的話,未必沒有道理。但「不忠心」的罪名一擱在自己身上,當真讓他們坐立難安,汗都下來了。

  「不若朕再給你換一遍」皇帝一笑,隨口說道。

  「換來換去,橫豎臣妾也不是明主,沒有家裡人撐腰,不被他們看在眼裡。」她懶懶地說了這句,又甜話兒道,「臣妾知道皇上疼我,不過這麼折騰著,也沒意思。」

  他掐掐她水嫩嫩地粉頰,笑了,「朕不能給你撐腰?」

  這句可不好答。

  索性他說完之後也沒要她回話,隨手招來李明勝,問:「她父親什麼官職?」

  「妙主子的父親正在工部當值,任正六品主事。」

  「嗯……提了做正五品郎中吧,再往上走就是三品大員,一口氣提上來太快,等下回再說。」他幾句話說下來,便議定了。

  那說法,像是再連跳幾級也不是沒可能。

  不過也是因為工部是個冷門的地方,按著他喜好升降個把人倒是沒什麼。

  雲露並不下跪,反正不是正式宣旨,便投了皇帝的喜歡,仰起白淨的臉兒,閃著明媚地大眼,崇拜仰慕般地道謝:「臣妾代父親謝皇上恩典。」

  其實原本沒有這麼亂,但是她想趁機得點好處,就將刻意這些人的安排攪亂了。

  皇帝擰了擰她鼻子,笑覷她一眼,彷彿她打得什麼算盤都無所遁形。

  但這並不阻礙雲露的好心情。

  她這樣做來雖然流有些許刻意,但皇帝知道她所說的境況確是實情,解救她於「水深火熱」於他而言不過舉手之勞,自當樂意。

  她雖然一直知道家世背景的重要,但因為自強自立習慣了,內心深處還是沒太把它當一回事。在現代的時候,她還沒到真正進家族公司的年齡,即便有所歷練也是公司基層,基層員工知道她身份,誰人不捧著?

  因此不曾深刻地體會過「背後無人」的滋味兒。

  這次的事,反而很好的給她敲響了警鐘。

  好在於記憶來看,她這位父親雖然重男輕女,但是做起實事來還是不差的,因為人不夠圓滑,才一直只能當個小官兒。她往後仍然可以在皇帝身邊吹吹枕頭風,幫他一把,等皇帝知道他有實幹,自當會取用。

  自己家世好了,她行事也便宜些。

  她心裡議定,就聽皇帝又開口道。

  「朕前面也不是開玩笑,內侍裡頭小福子倒還不錯,但是你的大宮女恐怕壓不住人。」皇帝直白的點出來,但與她對視時眼睛裡卻含有幾分關懷之意。

  「你要是覺得好,朕給你撥個人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1:21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5:46 AM 編輯

41換宮

    皇帝特意單獨撥來的人,那必定是要當大宮女的。雲露幾番思量,知道這事拒了肯定是她不知好歹,且皇帝剛又給了她一個甜頭吃。

    但是他舉動突然,裡頭究竟有怎樣的深意?

    要說他當真在關懷自己……

    那真是天大的玩笑。

    如果是朝局穩定的年代,又或者是攤上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君,那落在這個當口的關懷是真心的。但時局混亂,皇帝有心智有抱負,一心蟄伏,可以說幾乎每件事背後多少都有深意。

    但是那些事多不關乎她,費心猜到了也沒意思,她又不需要當百科全書。所以只當自己全都不知道,存了些不被人陷害的小聰明而已。

    想到這兒,她思緒豁然開朗。

    皇帝必定不會費心費力的來對付她,最多是把她當棋子用一用,她既然有好處拿,就無須計較太多。

    「良辰老實本分,向來只有被欺負的份兒。皇上賞下來的人定然不差,讓她替臣妾掌掌眼,代為管教宮人一番也好。」

    且皇帝的人總不會忠於其她妃嬪,不管皇帝打得什麼主意,她只管人盡其用就是了。

    皇帝滿意,「過會兒就差人把她給你帶過來,那名兒叫什麼……你知道的,朕給你指過,畫畫的才藝極好。」後頭是衝著李明勝說。

    「叫和樂。」李明勝接嘴。

    「和樂?」

    「怎麼,你認識?」

    「有過一面之緣,不知是不是重名,只是記得原先是丹青館的宮女,給臣妾化過妝容的。」

    「那就是她了,你們見過面正好,往後你用起來也方便。」

    雲露聽到這答案,暗自記在心裡。表面上皇帝好像記不住那個宮女的名字,應該是隨意提了她,但他卻能記住這個宮女曾經在哪裡當過差,可見不尋常。

    一個宮人能被帝王記住,不是官職高,就是有大用。

    心裡怎麼想只管藏著,面上她只笑應下來,又轉而重新提起五石散的事。

    皇帝這會兒不知想著什麼,人有些心不在焉,「有想法就說。」

    「臣妾只是想著,這裡既然查不著了,倒不如從藥的來源入手?這藥雖然……」她臉微紅了一下,接著道,「但聽說可以治療傷寒,想來太醫院裡是有存的。若然不是從外頭帶進來,只須瞧瞧,哪一宮的妃嬪近些時日討過這藥即可。」

    皇帝壓下原先的思緒,按她的話琢磨了一會兒,笑道:「說得不錯,就依你的主意查。」

    他見雲露歡喜得意了,就又來掐她臉上的嘟嘟肉,到底沒全長開,臉蛋兒雖小,捏起來卻很有質感。「大本事沒有,小聰明不斷。」

    「大本事,由皇上施展著就好啦。」她璀璨一笑。

    這句話正正說到了皇帝心坎上,就算前面被她三言兩語說得提了她父親的官職,也覺得她既然在後宮裡孤獨無支,自己護著些也不值得追究了。

    ******

    「皇上這主意……」方淮臨時被叫到御前,只當是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卻誰知何止修改,整個計劃幾乎要顛個個兒。

    皇帝雖然已經將計劃訴諸於口,但腦子裡仍在繼續琢磨不妥當的地方。見他鄭重遲疑,便道,「朕知道這麼一來,比原先的計劃更難施行。但若能成,後續就容易了。」

    「按原計劃,趁著曲公公鬆懈不防備,著他身死便罷,這回卻要留著他的命。即便事成,臣仍是擔心他反咬一口,後患無窮啊。」

    皇帝笑:「朕就是要讓他慌,不管他還有沒有力氣反咬,這一口,都得讓他咬上去。」

    對明白裡頭門道的人來說,這話說得相當直白。方淮立刻明白,前面的事是前奏,唱得響亮,唱得熱鬧,把對方唱怕了,出昏招,才好唱到正曲兒,真真正正地定他的罪。

    方淮雖也認同這辦法,到底苦笑:「皇上主意倒好,就是難為了臣,如何施展起來。」

    李明勝一直在旁邊靜靜聽著,眼下聽到這裡,知道事情議近尾聲,對方不過吐吐苦水罷了。

    不由安慰笑道:「大人且想著,此事過後他自會被千萬人唾棄,他選中提拔上來的人也會受連累之罪。那時候,才是大人真正施展拳腳的機會。」

    這話說在了點子上,如果按原議,曲懷仁死了那也是意外身亡,他為國「奉獻」了十幾年,必然還要表彰追封,風光大葬,那底下的小鬼受他餘蔭,也就難纏了。 如果他死得不光彩,樹倒猢猻散,也就是聖上所說的,後續處理起來容易。

    皇帝笑覷他,淡然道:「朕等著,把你頭上的『副』字去掉。 」

    方淮心裡「噗通」一跳,嘿笑了下,隨即抱拳,朗聲領命。

    自己隱瞞真性情,偽裝多年,除了為國家剷除奸佞之人,又何嘗沒有為自己籌謀打算的意思。不過皇上寬和,對他們這些屬臣的小心思,向來能容。

    為國之君,除了才幹非凡,洞悉人心。能有容乃大,不於瑣事上斤斤計較,才是讓他敬佩愛戴,繼而效忠的理由。

    等方淮告退,外邊就有人稟報,說淑妃娘娘在外等候。

    「淑妃?她來做什麼。」

    李明勝成日家跟著皇帝,有些事他該心知肚明則明,卻總不是件件都該明白。此時想了一遭兒沒想出個究竟,便道:「奴才也不知道。」

    按理兒,後宮裡近來發生的事,都和淑妃沒有大干係才是。

    皇帝沉思著揮揮手,著人請她進來。

    淑妃風姿秀美,姿態溫婉,卻不過分柔弱,行事自有章法。這於世人來說,就是當家主母的料子。

    再加上她分位僅次於皇后,此時與皇帝議起后妃事來,毫不違和。

    「妙小儀的事不算小事,臣妾曾請過皇后娘娘示下,為她分擔一二。娘娘也允准了。」她含笑請了安,開門見山地點出正題,「按皇上的意思,臣妾在太醫院的支用明細上查出,只有永寧宮的沈芬儀,曾在一月前因宮女患傷害症,討過五石散。」

    皇帝笑容微頓,意味深長地挑起眉。

    沈芬儀?

    淑妃此時已轉成正經嚴肅的模樣,語氣說法很讓人信服,「一宮主位卻為區區一個宮女討藥,更何況那宮女並非她日夕相對的大宮女,並無多少情分。傷寒症又並非只有五石散一味藥可解。事出反常必有妖,臣妾以為此事是沈芬儀所為。」

    「愛妃說來頭頭是道,但若是沈芬儀心善,照拂於宮人,朕又豈能冤枉了她?」

    「世間雖有巧事,但沈芬儀為宮女討藥後,妙小儀便出了事。太醫不為宮女診治自無脈案,既無脈案,便無人知她是否用下那藥,是否好轉。如何不可疑?」

    皇帝聽出了幾分淑妃話裡的意思。

    如果他想保妙小儀,那沈芬儀這邊可以做作文章,當然,也許真兇就是她。如果捨不得沈芬儀,那這藥指不定就是妙小儀自己給自己下的。

    且查明來源的建議還是她給提的,換了另一種說法,就是她明知沈芬儀曾為宮女求藥,才栽贓嫁禍於她。

    淑妃見皇帝沉吟,緩緩笑道:「臣妾還有一事不曾稟明。」

    「哦?」

    「沈芬儀為她求藥的那個宮女,半月前因傷寒症加重,已歿。」

    她層層鋪墊,不過讓皇上盡情思索,提出疑問。如今最後一錘落下,皇上便覺是自己思慮而得的結果,結果便如板上釘釘,再無反轉的可能。

    明明討了藥去,人卻死了。

    那藥,到底用到了哪裡?

    這等消息傳到皇后耳朵裡,直把皇后氣了個倒仰。

    簫氏這個賤人,居然拿著她給的權利,越過她找上了皇上,把矛頭直接對準了她的人!

    自己是因為這幾次和她聯手對付憐妃才信任她,沒想到她轉眼就把這信任丟到地上,就差沒踩上幾腳了!

    還有妙小儀,自己想保她,她卻出了這麼個餿主意,到底安得什麼心!

    昨兒皇上的話她還不當回事,如今想來卻膈應得很。獨獨是看著她有興致不成?

    皇后指尖掐緊掌心裡,第一次對這個深受聖寵的女人起了忌憚心思。

    可別再養出一個淑妃來。

    「娘娘莫氣。」茯苓一邊兒幫皇后順著氣,一邊兒無奈猶豫,不敢把這事的結果告訴皇后。

    但這會兒不說,過了兩三刻,恐怕還要再氣一回。

    「皇上還說了,沈芬儀做出這樣的事不堪一宮主位,正好前些時日他答應了錢麗儀掌管一宮之事,娘娘彼時又說不得動工。今次就將二人宮殿對調,讓錢麗儀搬至永寧宮,沈芬儀住去綺春閣便罷,其餘的,念在她是初犯,也就不罰她了。」

    皇帝說得輕巧,這麼一來,丟了掌宮權利不說,換宮之事從來沒有過,如今開了這先例,那些看好戲的妃嬪真是笑都要笑死了。

    沈芬儀日久天長樹立起的威信,頃刻就能崩塌。

    「但皇上不曾宣讀旨意,可見是有過問娘娘,與娘娘商量的意思。」

    茯苓給皇后遞去一盞茶,忖度著開口,讓皇后稍微順順心。

    話雖如此,已經到了這個份上。皇后就是再「調查」出什麼證據,也都抵不過針對沈芬儀的這一份死無對證。

    至於處罰結果,她前不久還為保沈芬儀讓憐妃得意了一陣兒,也不過看在她最忠心自己的份上。

    又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為她的事買賬?

    「和皇上說,此事就這樣罷。」皇后端著茶盞的手微微用力,冷笑,「淑妃,當真會為自己人打算。經此一事,錢麗儀恐怕就真真正正效忠於她了。」

    茯苓低頭。

    其實她也覺得,比起御人的手段,淑妃娘娘要更勝娘娘一籌。主子從來只施小恩小惠,不肯花大力氣。諸如那回妙小儀出事,娘娘說丟就丟了,如果那時肯雪中送炭,妙小儀起復後,如何不感恩戴德,忠心以對?

    但娘娘的性格,說難聽了,有些剛愎自用……

    她是不敢勸,也勸不動的。

    ******

    沈香蘿煮茶品茗,一邊聽宮女蒹葭興致勃勃地說端陽節的事。

    「皇上那邊兒放出了風聲來,說到時候除了賽龍舟,主子娘娘之間也有可玩的。奴婢聽人說,綵頭與晉位有關呢。」

    蒹葭才歡歡喜喜地勸著主子多多表現,就見祁祁走進來,附到主子身邊輕聲說了幾句。

    主子那表情登時凝重起來。

    「什麼事我聽不得?」蒹葭沖祁祁嘟嘴。

    祁祁比了一個「噓」聲的手勢,看主子神情有些怔忡,便拉了她到一邊,把沈芬儀的事說了。

    蒹葭捂嘴:「沈娘娘怎麼會做這樣的事?」

    因為她一貫是跳脫的性子,素日給主子解悶還好,正事祁祁也不敢都與她說。其實她心裡知道,這次的事並非沈芬儀所為,而是主子向淑妃娘娘投誠後,對方交代下來的考驗。

    主子行事一絲不苟,這件事做得很是謹慎,不留把柄。

    但誰知……

    原先她們以為是淑妃忌憚妙小儀得寵,這般想來,淑妃竟是在為自己人謀劃的同時,斷了主子的後路。

    自己一手實行的計劃,最終卻讓姐姐吞了苦果。主子往後還有什麼臉面去面對親姐?

    淑妃,當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樣溫婉可親。

    然而無論她們有多怒火沖天,懊喪納悶,後宮裡都從來不缺幸災樂禍的人。

    那些妃嬪先是看了妙小儀一通好戲,還沒嘲笑過癮,就被對方仗著皇上的恩寵,赤/裸/裸地嘲笑「連隻貓兒也比不過,也好意思笑別人」,讓她們好生掛不住臉面。緊跟著,汪婕妤收到了皇上送的一隻木質小狗兒,一看就是精雕細琢的把玩之物。

    汪婕妤早先因得知皇帝特意讓自己送去雲岫閣的瓷器物件,都被妙小儀輕輕巧巧地砸了,心裡氣悶。如今得了這個,自然高興非常,只當是皇上哄她開心來了。

    結果傳旨的福祿道:「皇上本欲給汪婕妤加封號,但想來『汪』之一字音形生動,最適合婕妤主子不過,就不另挑封號,只作汪婕妤即可。」

    不少妃嬪聽了一揣摩那意思,險些笑岔了氣。

    才罵了別人是寵物貓,轉眼就發現自己竟是只汪汪叫的狗兒,誰還比誰尊貴些?這之後,再沒人敢再招惹妙小儀,拿她的封號作笑料。

    也因此沈芬儀的事一出,大家轉移了目標,嘲笑這位昔日的一宮主位去了。

    就這麼著,日子過到了端陽節的來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3:00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5:47 AM 編輯

42粽子

    端陽節要移駕西苑觀看賽龍舟的盛事,因而後宮各位主子娘娘皆一大早就穿戴打扮了起來。

    雲岫閣原先雖有雲露震懾,但因為良辰行事過於溫善怯懦,宮人多有散漫。如今皇帝薦來一個和樂,瞧著悶聲不響,上妝的本事卻極好,調停各人各事各處都很有些手段,為人又沉穩內斂,不知讓雲露省了多少心。

    因此今日雖忙,倒沒有人仰馬翻,讓人看了笑話。

    「節慶裡各宮主子想必都會打扮的極為華麗繁盛,主子若想出挑兒,不若反其道而行之,去繁就簡,乾淨素潔些好。」

    雲露從銅鏡裡看到後面出聲的和樂,對方話語平平,微垂著額,看上去恭恭敬敬。不過是提醒建議於她,並沒有慫恿干預的意思,很懂得分寸。

    她從妝奩裡取出一支玉蝴蝶紋步搖,觸鬚翅尾累金絲而成,栩栩生動。只看工藝,已是不凡。「我雖沒有坐到高位,如今卻也是皇上跟前說得上話的妃嬪。華麗也好,簡單也罷,又何須斤斤計較,處處打算?殫盡竭慮,也不見得人就喜歡。」

    「不如該考慮時考慮周全,不緊要時,圖個自己喜歡就罷了。」她將步搖遞予良辰,抿嘴一笑道。

    和樂先行應是,而後自己在內心細思三番。

    這位主子為人豁達,不事事上心盡力,卻掐准了要緊之處。在後宮,確實這才是長久之道。

    難為她年紀不大,卻能看得比自己還明白。

    且她不顧忌自己是皇上派來的人,肯說出這樣的話,最是難得……

    良辰倒是看不慣和樂,只是因為主子待她客氣,自己才忍下滿腹的話不曾言說。她瞥她一眼,咬了下唇,仍是仔仔細細地為主子梳髻簪釵。

    西苑渠流連環,池湖假山組群,景色優美,風光宜人。

    雲露一路悠然而行,流連兩道風景,卻忽而在半道上碰見久不見面的謝嬪。對方自落水後好生休養了一段時日,如今見到她,倒是不變原先的腔調,只是更添了一抹無言地謹慎。

    「還未當面恭喜過謝嬪晉位呢。」她行禮後淺挑了眼兒,笑看對方。

    這話用慢悠悠的語調說出來,顯得不尊重。但她受寵,謝嬪也不能多說什麼,只能忍下心裡頭那口氣,衝她點頭示意。

    雲露不在意她開口,又笑問:「臣妾送給謝嬪的花,不知現在長得如何了?」

    謝嬪喉嚨裡好像吞了梗子,噎得氣上不來下不去。

    她推了自己落水不說,事後還送來一枝沒過兩天就掉光了的菊花,諷刺的意味不用說,讓自己又是難堪又是心懼。實在不敢再招惹這個瘋子了。

    滿後宮裡,哪個妃嬪會明晃晃的把人推進水裡,事後不止安然無恙還得蒙獎賞?

    手段高不高另說,就憑這份果斷,也讓她這種掙扎求生的人心生懼意。

    但她表面上是不能露怯的。「可見妙小儀並不懂得種菊,花折了枝後沒幾天就落光了。」

    「臣妾自然不如您懂菊。」雲露笑後輕吟,「寧可枝頭抱香死,不曾吹落百花中。」她掩扇兒低了低眼,在滄海樓前停步,笑看謝嬪一眼,就先她走了進去,全不顧後面那人青了的臉色。

    安從低聲:「主子,妙小儀委實不顧尊卑規矩了些。」

    謝嬪兀自氣悶須臾,妥協般地歎道:「她要先行就讓她先行,我雖依靠著錦昭容,卻仍然只是謝清如。在皇上面前,又如何比得上她『尊貴』?」

    安從雖為主子覺得不忿,但知道後宮就是如此,品級不過圖個面子上好看,最要緊的還是得不得寵。平白為點小事狀告上去,吃虧的還是主子。

    她垂首低眉,不再說話。

    登上滄海樓,正堂是皇上與官員吃酒的地方,右邊兩間,一為命婦所用,另一間已聚了不少妃嬪。六扇菱花隔扇大開,正對著湖面,此時已有十支龍舟停泊在岸邊,舟上大鼓安設,人員齊備,蓄勢待發。

    雲露繞去妃嬪在的隔間裡,高位中皇后、淑妃、瑾妃已然到了,錦昭容、沈芬儀、錢麗儀亦然,看來又是憐妃要做那姍姍來遲的壓軸之人。

    她才到,就有一個小宮女捧著各色絲線綁縛的粽子呈上來,她好奇地露了笑,問:「這是什麼?」

    「妙小儀果然不是咱們凡塵俗人,連個粽子也不識得了。」錦昭容把玩著腰間新佩的香囊,輕笑著打趣兒道。

    「昭容娘娘何苦來笑話臣妾,粽子誰人不認得。」雲露斂裙入了座,接話笑道,「只是臣妾認識的是它還是白淨的時候,如今它塗了妝粉,披上華裳,還真認不得了。」

    雅間裡立時傳出一陣兒笑聲。

    皇帝問起,底下人報給福祿,福祿便笑嘻嘻地把這一遭說給皇上聽。皇帝也忍不住樂。

    「你看粽子腰裡系的線,另一頭皆穿著一張小紙條,上面有題,是皇上出的。你且擇一答出,才能吃這粽子。」沈芬儀搖扇提點道。

    她這一回出事卻比上回要沉得住氣,表面全無喪氣,見雲露看過來,仍是笑著。讓雲露不禁佩服,後宮裡的女人但凡跌倒過一次,下一次總會愈加難纏。

    她手指點了一個紅色線系的,宮女才要呈上來,卻聽那邊汪婕妤道了一聲「慢」。

    汪婕妤的目光從窗外移回,瞥著她笑:「我原先正想選那一個,恰好妹妹來了,宮女就先讓了妹妹選……」

    她停住了嘴,那意思表現的很明顯,識相的就把這個讓給我。

    其實她向來不喜歡吃粽子,所以到之後只圖看龍舟的熱鬧,沒搭理那個呈粽子的宮女。也因此妙小儀一進門,宮女就先轉方向去了對方那裡。如今她聽了規矩,原是皇上賞下來的,自然要吃。

    但爭強好勝的性子一出,就偏要搶了妙小儀才選中的,出口這幾日積的怨氣。

    這樣才能吃得開心不是?

    「哦。」雲露點點頭,收回視線取來那粽子,就此解下了紙條兒,沉吟起來。

    她這樣目中無人的態度,換了誰不惱?

    更何況汪婕妤又是一點就著的性子。

    她當即高聲惱怒地喊了句:「妙小儀這是要在大節慶裡,與我相爭?」

    這話的意思就是,你敢在節日喜慶的時候和分位高的妃嬪爭東西,鬧得大家不高興?

    雲露奇怪地看她一眼:「汪婕妤方才與臣妾說明了這粽子會到臣妾手上的前因後果,臣妾也已知曉了,怎麼又和『爭』字扯上了關係?」

    那副懵懂不明的樣子,放在皇帝眼裡是可愛有趣,放在妃嬪眼裡那就是——挑釁,找死,不知好歹,火上澆油!

    更何況她裡外裡的意思,就是在說這東西可是汪婕妤你親自送到我手上的喲,現在跑來和我爭呀搶的,早幹嗎去了?

    汪婕妤給她氣得頭髮都要豎起來了,淑妃丟了個眼色給她,她心裡也記著今日不能發作讓場面難看,才猶自忍了。

    淑妃頓了頓,含笑道:「到底汪婕妤的分位比妙小儀要高,且粽子又是她先選中的,妙小儀看在本宮的面子上,將這粽子讓給她如何?」

    雲露放下粽子,也對著她笑:「娘娘的面子自然是值錢的。」

    這話乍聽來倒是好話,只是總讓人覺得不對勁。好像在拿淑妃的面子稱斤兩去賣一樣,讓人有些被玷污地難堪。

    「節日喜慶,爭著搶著不好,讓來讓去也沒意思。」她不管別人怎麼想,只接著笑吟吟道,「不如咱們借皇上的主意一用,臣妾也給汪婕妤出一題,若婕妤答對了,這粽子就當是您贏去的如何?也不必臣妾讓您,人家聽來,好似臣妾才是您姐姐,要照顧小妹妹呢。」

    汪婕妤雖然臉皮漲紅了一下,但也點頭同意了。

    說什麼讓給自己,這樣聽起來,還真有對方看不起自己的意思。她要爭粽子本就是為了讓她難堪,不可能反將自己推入不利的處境。

    「臣妾的題不敢與皇上的相比,最簡單不過。」雲露視線轉了一圈兒,看見角落裡放的冰鑒,眨眼便問,「汪婕妤且答,如何在一瞬間,讓手裡的冰化作水呢?」

    汪婕妤微愣。

    讓冰變成水?就算是用火烤,也不可能是一瞬間的事啊。

    其餘妃嬪亦是面露難色,深覺妙小儀出題刁鑽,且這題,當真有答案?該不會是隨便挑了件不可能的事,來誆汪婕妤的吧!

    屋子裡靜了好一歇兒,錢麗儀眼睛一亮,悄然在桌下捏了捏汪婕妤的手,然後在她手心寫了一個字,又劃掉一筆。

    汪婕妤瞭然,見妙小儀仍是笑吟吟的模樣,心下冷笑,揚了揚下巴,面有得色的道:「在手心寫一個冰,再劃去偏旁兩點,可不就是水?」

    眾妃嬪也跟著恍然大悟,這解法甚是巧妙。

    卻聽那妙小儀微笑道:「不對。」

    不等眾人皺眉,她便讓和樂去取了一碗冰放在手裡。和樂拿著碗走回桌邊,雲露指了指:「這是冰。」

    眾人點頭。

    然後見她沖那宮女眨眨眼,宮女將碗放下,將一個盛了水的杯子拿在手裡。她手指纖細,動作極快,不過一個晃眼,手裡的冰就變成了水。

    「這題解法甚是簡單,汪婕妤又何必尋那刁鑽的答案來解?」她彎了彎眉笑,模樣很是清麗可人。

    眾人:……

    到底是誰刁鑽古怪?

    「放下,拿起,動作快些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可惜有些人拿得起,卻放不下,才解不出這最簡單的題。」她說完這句諷刺汪婕妤的話,慢慢地將和樂手裡的杯子取下來,又彷彿漫不經心地將深深黑瞳轉向淑妃。

    只是下一個瞬間再看,她又是那笑眼彎彎的模樣,快得讓人看不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3:02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5:48 AM 編輯

43婕妤

    五石散一事,如果最後不是落到了沈芬儀頭上,或許雲露還不能很快就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但是沈芬儀是誰?

    她們倆可以說是同為皇后一派,就算對方因為自己受冷落而想要對方寵妃,憐妃夠不上,還有一個錦昭容供她算計出氣呢。何以偏偏忤逆皇后行事,跑來找她麻煩?孫朝思才成了前車之鑒,誰會傻到那份上。

    再者,就憑沈芬儀那看似圓滑實則謹慎的性子,也絕對幹不出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

    如此一來,想要去猜幕後主謀是誰,就顯得容易了。

    此事最終獲利的是錢麗儀,最開始挑事兒的又是汪婕妤,不必說,後面必是少不了淑妃大BOSS為自己人出謀劃策。

    其實,她倒是要感謝淑妃,又一次給了她宣示恩寵的機會。

    仗勢仗勢,勢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但在權利場上,卻是一路綠燈的通行證。每反擊一回別人的陰謀,她這勢就會漲上去幾分,直到讓人不敢小覷。

    所以她如今可以對汪婕妤叫板,甚至不給淑妃面子,卻沒人覺得她不自量力。

    狂,就要有狂的本錢。

    前戲唱完,除了汪婕妤臉色不虞,其她人皆笑容滿面,吃著粽子,喝著雄黃酒,時不時看汪婕妤一眼,找點樂子下菜。

    雲露解了繫繩,展開紙條兒一瞧,上面寫了兩個字:幼婦。

    她品位再三,不由一樂,好巧不巧,竟是讓她得了這題。

    另外一個小宮女見她思量,便走上來遞了紙筆,候著她的答案,卻被她叫去附耳小聲說了一句。那宮女微微駭然,猛地低下頭來:「奴、奴婢不敢。」

    這位主兒可真是大膽,什麼話都敢說。

    「若有干係,一律我擔待著,左右你只是個傳話的,不妨事。」雲露好看的鳳眼兒挑起,瞧也似醉的模樣,惹得小宮女臉蛋兒微紅。

    想了想,自己若不傳,叫妙小儀發作了也不好看。且她敢說,可見是有倚仗的,自己也不用太小心翼翼了。便點頭應下,退去外廳。

    福祿見小宮女走出來,便問:「又是哪位主子答了題?」

    小宮女答:「是妙小儀。」

    「答了什麼?」

    「這……」宮女輕咬了下唇,怯看他一眼,道,「小儀主子吩咐,讓奴婢親自與皇上說。」

    福祿一早兒就覺得這位主子有烈火烹油的盛寵之勢,因此早前賣過幾個好兒,這會兒亦然。想來皇上與這位主子之間總有些旁人及不上的小情小調,就塵杖一揮,讓她自行說去了。

    等他後腳跟過去,正聽見皇上問:「小儀得了哪道題?」

    小宮女如實說了。

    皇帝一怔,懶懶叩了桌子三下,道了一聲巧,再問:「她的答案呢?」

    小宮女頭低了低,聲音不自覺輕細下來,倒叫福祿聽不清楚。卻只見皇上聽了手指微滯,緊跟著眼睛一亮,欣然之意溢於言表,笑歎了聲什麼「古靈精怪」「膽大包天」。然後叮囑了遞話的小宮女不可洩露後,大手一揮,大大獎賞了她。

    小宮女欣喜非常,連連謝恩回了雅間。

    幼字為少,婦字為女,合在一起,正正是個「妙」字。

    他寫題的時候是恰好想到她才出的,卻沒想到正好讓她挑到了這道題,倒是緣分巧妙。但她一向不與常人相同,答題也古怪,不說答案,卻說了一句尋常妃嬪不敢想也不敢說的話——

    皇上是我的另一半。

    他本名為齊少衡,少之一字,確實是她那妙字的一半。但這句話明晃晃地說出來,就著實大膽了些。

    然而一旦想起她香軟軟的身子依在自己身邊,咕咕噥噥地在他耳畔說這樣半攏半明的曖昧話兒,再用水汪汪明澄澄的大眼看他,他就起不了怪罪的心思。

    沒過多久,一個小內侍被福祿支派進了雅間,他笑嘻嘻往汪婕妤那兒一呈,托盤裡的東西仍是粽子,只是不比別的被放在一起,孤零零一隻,看上去吧,好像又比別的要精巧美觀些?

    「這是皇上特地派奴才送來的,單只賞給汪婕妤。」

    汪婕妤有些莫名,又覺得挺高興。同時,更因著前幾次的事有些警惕。

    皇上會在她和妙小儀對陣之後為她撐腰?若是在以前她自然是非常得意樂意的,但現在,她就沒有那麼肯定了……

    她看了妙小儀一眼,見她答對了皇上的題,正笑瞇瞇地剝開粽葉吃粽子,更覺得心裡像吊了水桶一樣七上八下的,展紙條的手都有些猶豫了。委實不像她一貫風風火火的作風。

    小內侍阻攔她道:「這題兒婕妤慢看,划龍舟的比賽快要開始了,皇上交代了,賽後再看不遲。」

    汪婕妤疑惑地看他一眼,點頭應下。

    一直隔岸觀火的皇后用帕子擦了擦手,見小內侍退到一邊取來一個木筒,方含笑道:「往年賽龍舟不過是看個熱鬧,今次皇上卻說,要依照尋常百姓家的玩法,讓咱們也樂一樂。」

    「尋常百姓?」憐妃摘下腳邊花盆裡的石榴花,笑著走進門來,「臣妾來遲了,請皇后娘娘恕罪。」她緩行一禮,裊裊婀娜。

    皇后正在說話間,即便不滿,也不能讓她就此蹲著,便淡聲喊了起,接著道:「是坊間才興起的項目,商家造船派人賽龍舟,其餘平民百姓、達官貴人皆可選定其中一隻,壓下銀兩,一賭輸贏。」

    自古以來,賭總是和女人沾不上邊的,坊間賭市的熱鬧都是男人的,縱有一兩個不羈的紅塵女子,也是少數。

    那些高門千金但凡聽了,彷彿都污了她們的貴耳一般,鄙棄萬分。但經了聖上的口說出來,自然又不一般,眾位妃嬪聽後,只是有些新鮮,有些興奮,又有些疑惑,朝中大臣怎麼不阻止皇上這般行事?

    她們沒疑惑多久,皇后很快給出了答案。

    「皇上說了,錢銀交易才算是賭。此回若然哪位妹妹猜對了,便可酌情晉位,算作綵頭。」

    這下妃嬪們的眼神都轉成了狂熱,尤其是那些一年到頭見不著聖顏的。若藉機讓皇上多看一眼,更是好事!

    「皇上的意思是,咱們不必壓錢?」

    皇后看了開口的花美人一眼,笑道:「錢是不必,只須將諸位妹妹珍藏的奇珍寶玩,名家名作拿出來即可。這些東西皇上也不收,只充入國庫,或賜予大臣,或與別國品鑒交流,用在大處。」

    雲露聽罷的第一個想法,皇上別不是嫌後宮掐得不夠熱鬧,舉辦這一場「時尚炫富大賽」,讓后妃互相紅眼來了。

    話又說回來,雖然近段時日有些小波折,但後宮整體還算平衡,皇上成了心去攪亂後宮,難不成是前朝要有大動作,想分散別人的注意力?

    龍舟不過十隻,皇上又規定了每隻龍舟只有一人可選,等於是物品拍賣,價高者得。

    若是大家都能任意選擇,或許只會比別人壓多一點,彰顯一下。但如今的情形顯然是要拚個你死我活,成王敗寇了,妃嬪間言笑晏晏,眼神卻比刀鋒還利,嘴不留情,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私庫。

    這個時候不是拼爹,就是拼男人了。

    家底豐的吹吹茶霧,安然品茗,聖寵多的也不時撩一撩秀髮,以示毫無壓力。

    旁邊記錄官筆下唰唰唰的寫著,雙眼金光頻閃。鑒定官倒是經驗老道,鎮定自若,僅憑報出的物名,便能即刻想起實物,判定孰優孰劣。

    「《文苑英華》一部,共一十二本。」賭船從一到十,說到第五隻龍舟時,雲露才將將開口,紅唇吐字,「宋版。」

    鑒定官眼睛一亮。

    《文苑英華》原稿多有遺失,現存的多是經後人補充,有失考究。既是宋版,可見是原稿刊印,確實價值珍貴。

    謝嬪自覺喜好讀書,這部詩文總集自然聽過,卻沒想到皇上將其賜給了妙小儀。平日倒不多見她如何愛書。

    她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攏緊。

    汪婕妤這回倒不是存心和她爭,只是也挑中了這隻,便笑了一聲,道:「我這兒有個玉螭虎耳萬字杯,願意贈予國庫。」

    鑒定官清咳一聲,肅然道:「婕妤這雖是珍品,卻仍比不過妙小儀的稀少珍貴……」

    雅間內一陣兒輕笑。

    汪婕妤平素又不愛書,哪裡對比得出這個?當即狠狠地甩了雲露一個眼刀子。

    之後無論汪婕妤報出什麼,皆抵不上雲露的奇珍異寶。讓人不禁笑話,她好歹也得寵過一段時日,竟連個初初受寵的新人也不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另一方面,也對妙小儀的手段肅然起敬,皇上果然是真心偏愛她。

    一直到汪婕妤目露陰狠的光芒。

    雲露方放下捧著的茶盞,笑眸輕覷一眼淑妃,淑妃不知為何,見這她的舉動眉眼就是一沉。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妙小儀眼裡的意味很不一般,讓人覺得不舒服。

    從她一開始出題時就是如此。

    她凝思片刻,悄然吩咐了嘉蘭,嘉蘭點頭,潛去汪婕妤身後,給她加足了籌碼。汪婕妤自是驚喜淑妃娘娘肯幫她,在旁人譏諷的眼神裡,笑著道:「清流激玉琴,如何?」

    眾人詫異,這張琴,誰人不知是淑妃晉正三品時皇上親賞的?皇上一向喜歡她手指靈活,便贈了她這張琴,當年可是煞紅了不少后妃的眼睛。

    讓人不由咂舌,淑妃娘娘對汪婕妤當真是捨得!

    雲露沒覺得難堪,依舊是笑吟吟的模樣,道:「我放棄。」

    如她所料,淑妃敏感多思,做得越隱蔽,她反而能揪出來。如今她還不能直接對上淑妃,先給她放點血也令人滿意了。

    旁人倒也不敢小覷她,拼不過淑妃再自然不過,今日她幾次舉動一出,已當之無愧是後宮新秀,地位穩固。

    因此後頭她選中第七隻龍舟時,無人與她爭搶。

    雖這一場弄得像拍賣會,但眾人無不是捧出私家珍藏之物,有便有,無則無,不像銀兩那樣隨意加價,所以動作倒算得上快速。。

    十隻龍舟,淑妃、憐妃、錦昭容等不必說,再有謝嬪、寧承徵,沈才人、花美人等也有所獲,小內侍一一將木筒裡的龍舟簽按號數遞予她們,就是沒贏,拿這東西來作書籤用倒是不錯。

    皇后自是不會自降身份與她們爭搶的,因此微笑看比賽。

    鼓聲激鳴,隆隆作響。

    龍舟齊發,破水而行,舟上百人齊發號子,「嘿——呦——」的聲音響徹湖岸,就是樓上觀賽的人們,也被激出了十分的興致,體內熱血湧動,雙目炯炯看向湖面。

    未免出了人的視線,行程不遠,鶯聲燕語的議論不斷,快到標記處時立刻揪緊羅帕,翹首以盼,唯恐自己賭的那只輸人一截。

    「是船七,第七隻——」

    岸邊有內侍揮旗大喊。

    還沒等妃嬪羨慕嫉妒恨的道賀在雲露四周響起,就見福祿親自過來道喜。他先給眾妃行了禮,然後麻溜兒起身,眉開眼笑地沖雲露一福身。

    「皇上旨意,妙小儀安和守禮,愉婉彌殷,即日起晉正五品婕妤,保留封號。恭喜妙婕妤。」

    又是連晉兩級。

    眾妃嬪眉眼兒間還帶笑,卻一把扯住帕子,咬牙。皇上所說酌情,原來就是這麼個酌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3:03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5:51 AM 編輯

44毒蛇

    汪婕妤作為和雲露搶舟之人,輸了比賽,心裡憋屈得很,在一片恭賀恭維裡冷哼道:「現在人模人樣,當年也不過是伏在我腳下吃貓食的玩意兒,什麼東西!」

    她倒是不敢大聲,又被錢麗儀扯住了,因此被圍在當中的雲露並沒有聽見。

    過了會兒,因遠觀過一輪,有人提議再近看一回賽龍舟,橫豎皇上這賭局只設一回。沒了繁瑣的程序,就近去看更能感受到他們一往無前的氣勢。

    有同意的整裝下樓,大多見慣了的高位仍待在雅間裡,吃喝談笑。

    汪婕妤氣悶後不由想起皇上的恩典,將粽子上系的紙條兒展開看了。

    過了片刻,她手裡捏著單字謎語,糊里糊塗地遞給錢麗儀幫忙想,錢麗儀猜到後微驚,看了一眼淑妃。

    「伏」字分人、犬,可解為狗仗人勢。

    皇上這是出格調侃,還是對汪婕妤心生厭倦,又或者……是對淑妃娘娘有了不滿?

    甭管她們那裡如何猜疑驚懼,雲露定了主意,準備跟著愛熱鬧的妃嬪們下樓。

    她在現代的時候也是個懶人,諸如划龍舟這樣的傳統賽事不曾親眼見過,倒是在奧運會開播的時候見過什麼單人雙人的皮划艇項目。如今見龍舟上人員遍佈,齊力划槳,別有一番豪情。

    正廳裡不見皇上的蹤影,她隨意一覷就收回視線,隨後走出滄海樓,往龍舟停的岸邊去。

    「主子運氣當真是好!幸而把前面那只讓給了汪婕妤,不然怎麼有這樣的造化。」良辰眼睛亮晶晶的,還沒從她主子晉陞的喜慶裡出來。一旦見周圍人遠了,就賀喜說道。

    雲露但笑不語。

    和樂近前一些,默然低聲道:「那個領頭划槳的人,主子曾見過。」

    良辰抬眸,疑惑地歪頭看向雲露。

    雲露向後斜了和樂一眼,沒有否認,反是提點良辰道:「划舟之人皆是宮苑裡的侍衛,我見過或者沒見過,大多都記不得了。但第七隻舟上的那個人,卻曾讓我印象深刻。」

    「觀一個人,除了面相姿容,儀態氣質,行走坐臥最要仔細。我曾與那人迎面相逢,他尋常行如虎步龍奔,大馬金刀,遇事又如角鹿急速,迅捷猛烈,即便出身不貴,也早晚能出人頭地。」

    良辰聽傻了眼:「主子只見過一面,就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和樂也瞧出來了。」一陣風動,雲露抬手扶釵,示意她去看後面那個悶聲不響地宮女。

    「奴婢是因擅畫肖像,又多為妃嬪主子們上妝,因此對人的形容更為在意罷了。那位大人眉頭昂起,可見其氣性剛強,雙目平視,可見其性情不過於急躁,兼具二者,正如主子所說,不是出身權貴,便是本領高強。」和樂仍不曾笑,只是口中言語詳盡,不似平常簡單精煉。

    良辰驚詫地看著她,雲露則微微一笑。

    她肯提點良辰,又能說到這一步,可見有為她所用的意思。只要不涉及皇上,她還是能信任的。

    主僕三人因說了這番私密話,離隊尾也有些遠了,此時驟然被齊聲的驚呼打斷了交談,不覺往前方的眾妃嬪間看去。

    岸左為湖,右邊則栽種了樹林子,夏日綠蔭如茂,可供人賞歇。方才好像是一個黑影兒從樹林裡竄出來,才驚得妃嬪們齊呼。

    「主子?」和樂請示。

    雲露當即道:「去看看。」

    等她們趕到人聚處,才發現眾人身前,赫然躺著一個禁軍打扮、滿身狼狽的男人,他手捂受傷的左臂,面部微微發青。提著刀竭力起身,儼然還想再次入林。

    雲露沒看見,和樂看見這個人之後,眼睛迅速地往林中一瞥,繼而微微垂眸。

    別看這些妃嬪平日刀鋒劍影,你來我往,暗殺下毒都不在話下。然而一旦對上這種實打實的血/腥,就立刻慌了手腳。有膽子小的,乍看到他指縫裡流出的暗紅血跡腿就軟了,全然不敢往林子裡看,猜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沈才人是冷靜的最快地一個,她迅速吩咐宮女去稟報皇上,然後勸眾人先行回滄海樓一避。

    花美人雖也慌張驚懼,但她強自鎮定,藉著機會安撫一些膽小的妃嬪,陪著她們離開。

    眾人還未撤離開幾步,就見林中又跌撞出一人,滿目驚恐,結結巴巴地磕字:「曲……曲公公……」

    喬貴嬪立刻停住了步伐。

    「什麼曲公公?」

    那人轉過臉,竟是面熟的人,正是跟過皇上幾日,卻又被打發回宦官局的福壽。他抓著發問的人像救命稻草一般,答不對題的連連道:「是曲公公,一定是曲公公……眉心有白疤,沒錯……沒錯……奴才見過……」

    「說清楚!」

    一向性子溫和的喬貴裡厲聲一斥,讓福壽緊張地磕了幾下牙齒,才變成哭出來一般地模樣,面白心懼地答:「林子裡有蛇……」

    蛇!

    還沒走遠的妃嬪立刻白了臉,再一想到禁軍侍衛手上那暗色的血,不由一個哆嗦,再不猶豫,立刻撤離。

    她們卻沒來得急想,曲公公和蛇,又有什麼關係?

    雲露最先見到那個禁軍侍衛的長相時,便覺得有些眼熟。蛇她倒是不怕,既然有護衛在,可見攔住了它,但此地局面不明朗,不宜久留。

    她思忖須臾,吩咐幾個小內侍去將這侍衛抬到湖邊,讓他們用乾淨的湖水給他清洗傷口,須得洗到腐膿敗肉盡去,瘡口見到白筋為止,再送去太醫院救治。

    畢竟若是蛇毒中的火毒,移動會加速血液流動,致使毒液擴散。

    「我……我還得入林……」禁軍副都督方淮方大人口裡虛弱,卻滿身為國英勇奉獻的正義凜然。

    雲露將要離去,聽他這般說,冷笑一聲:「這位大人要進去做什麼?拖別人後腿,還是為蛇奉獻最後的晚餐?」

    方淮其實早就覺得這次的毒蛇不比以往,毒性烈得連他都要受不住了,但忠心還得表給別人聽啊。他是沒想到這個看著幼嫩的小妃嬪,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噎得他當即無言。

    「您要是掙扎得過這倆文秀柔弱地小公公,儘管去沒人攔著。」她輕飄飄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文秀柔弱地小公公:……

    強壯勇猛的副都督:……

    回到滄海樓,皇后已收到了消息,皇上不在,只由她先行調度安排。她們這些沒權利的妃嬪就先被送回了各自的宮殿,靜候消息。

    雲露回宮後便派出了小福子去打聽,一直到日落西山,天布霞雲,小福子才匆匆跑回來,猛灌了一口水,抹了嘴,整了整衣襟躬步走進殿內。

    見他進來,雲露抿了口茶,問他:「打聽到什麼?」

    「我的個乖乖哎,主子您絕對想不到。」小福子眼裡驚奇未褪,忙不迭地稟報道,「那福壽公公說林子裡有蛇,那真不是騙人的,聽說是南地的斗睛蛇,那蛇性最毒,蛇皮色彩鮮艷,頭後一對大鱗,身細卻足有五六尺高……」

    他一手比劃著,讓人彷彿真見到了那條蛇,良辰聽得睜大了眼睛,全神貫注。

    他話鋒一轉,又道:「今兒不是端陽節麼,因雄黃酒可退蛇蟲鼠蟻,所以端陽節飲雄黃酒慢慢成了風俗規矩。可沒想到,那條大蛇——正是曲公公飲下雄黃酒,現出了原形變的!」

    雲露險些一口茶噴在他臉上。

    ……這是在演白娘娘傳奇吶?

    「奴才也不信,可聽人說,曲公公舊年眉毛這兒受過傷,留了疤,往日都畫眉蓋住了,只有親近之人才知道。那條大蛇好巧不巧,眼睛上方正有一條傷疤,角度粗細,與曲公公的那道一模一樣!」

    小福子一臉後怕地拍拍胸脯,緊著道,「還說曲公公險些傷了皇上,是有禁軍的人護住了才保皇上無事。皇上堅決不肯信那蛇是曲公公變的,下令封口,如今正著人找失蹤的曲公公呢。」

    曲懷仁要真是毒蛇化身,那先帝的萬分寵幸,識人不清,不是要被天下百姓恥笑唾罵?

    皇帝就是再不孝也不能把傳言擴大到坊間。

    但權貴高官之間,自然會有所耳聞。

    雲露跟聽笑話傳奇似的聽了這一通,腦袋裡暈乎乎地,她原先想著前朝有大動作也不過是胡亂猜測,怎麼立刻就成真了。

    若此事真是由皇上策劃,這一招怎麼聽的這麼耳熟呢?

    「往年曲公公就不曾飲雄黃酒?」

    小福子微詫:「主子您不知道?曲公公從不飲酒,除了喝過一杯先帝御賜的佳釀,平日滴酒不沾。」

    這麼一來,倒讓傳言更說得通了。

    不過曲懷仁行事如此謹慎,竟還是著了道。想來延熙帝暗度陳倉有方,隱忍到今日,這一招釜底抽薪使得更是果斷利落。沒了曲公公,他那一夥兒的人,可不是再也生不著火了。

    無論后妃聽了這個消息有多歡欣鼓舞,而依靠曲公公的憐妃有多驚詫慌亂,第二天,在曲公公的屋子裡發現那條受傷逃跑的斗睛蛇的事,皆在私底下傳得人盡皆知。

    良辰已經拋開了一開始的害怕,為雲露梳頭時笑瞇瞇地道:「早前她還說主子是玉妃娘娘附身的呢,如今曲公公成了蟒蛇化身,看誰毒得過誰!」

    雲露一樂,搖了搖頭,良辰雖傻,也有樂趣。

    她正支了下巴,慵慵然在妝奩裡挑揀釵環,後面的聲音好一會兒沒見起,她一抬頭,銅鏡裡映出五爪金龍的繡紋,那穿梭在她髮絲間的梳子,也已被金龍的主人掌控。

    皇帝見她發現了,方俯貼近她白皙的面容。他疲倦卻微笑著的面容映在裡面,使她微微一頓,坐在繡墩上的身子轉了過去。

    入目,他眼底的血絲清晰可見。

    她不像平時那樣淡然,起身握住他的手,圓睜著大眼兒問:「皇上一夜不曾休息?」

    「朕沒時間。」

    「沒時間跑來臣妾這兒做什麼,想吃湯藥還是喝冷水?還不休息去。」

    「別人巴不得朕去,你偏要趕朕。」皇帝有一刻放鬆的笑,將腦袋抵在她肩窩處,大半的重量移過去,他只慢悠悠地道,「朕就是謝謝你來了——方淮倒沒騙朕,果然是你嚇唬得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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