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甄栗子 -【「寵」妃】《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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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6:11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4 02:28 AM 編輯

75 在意

    夜涼似水,月華如霜。

    雲岫閣前,青磚褪了白雪,顯得十分乾淨。靴子踩下去沒有雪聲簌簌,殿宇裡沒有漏灑的燈火,更別提燈下相候的美人。

    皇帝見之皺眉,擺擺手,揮退了一干跟隨的小內侍。

    就算已經安睡,也不該沒有守夜的人。

    殿內安安靜靜,適應了昏暗的視線,他邁步時不見謹小,依舊颯然前行,將阻礙視若無物。很快來到寢殿前,週遭靜謐的呼吸聲幾不可聞,他不知前方有障,在疾步中陡然踢中實沉的東西,發出「咚」地一大聲悶響。

    隨即有濃重的炭灰氣味入鼻。

    外殿依舊無聲,內殿卻燃起一星燭火。

    和樂披衣而出,見是皇上,行禮之餘為其照亮了前面的路。

    「不知皇上駕到……」她低了聲解釋。

    因燭台拿得低,皇帝一雙眼睛仍隱在暗中,此刻看去卻不復方纔的擔憂思慮,反是黑沉沉的霧霾。他覷了眼鞋尖的炭灰,「嗤」地一聲在沁涼的空氣裡迴盪。

    聲音懶散聽不出怒氣,「朕怎麼覺得,是你們主子知道朕要來,才在這裡擺陣。」

    「是奴婢們偷懶,裡頭炭燒完了,竟忘了端走……」

    和樂尚未解釋好,他卻意味不明地又問了一句:「她病了?」

    和樂一頓,「微有不適。」

    「朕去看看。」

    皇帝撇下和樂,依舊是在無火無燈的狀態下,熟門熟路地走到架子床邊。躺在床上的人一動不動,像是好夢酣眠。

    烏雲飄過,月光一格格從皇帝的肩膀挪到烏絲鋪枕的人兒身上。

    她睡得安恬,連睫毛也不曾動。

    皇帝靜默一刻,終於耐性到了盡頭。依他來看,她就是在無聲抗議表達對自己的不滿,但是她有什麼好不滿的?

    白天審案的時候,就是她諸般不肯配合,他還是忍住了脾氣,先幫她脫身出來。

    原本倒還掛心她生病的事是真,但和樂剛剛那一句話他明白得很。後宮行事莫不如此,撒謊欺君她們不敢做,但是往輕了說就無措。

    輕飄飄的一個「微有不適」,足可見她沒病。

    然而沒等他出聲把人叫醒,又或者他確實懷疑她是否真的入睡,就見床上的人兒在睡夢中皺起了眉,緊跟著涔涔的冷汗冒出來,唇色泛白,像是做了噩夢。只是不曾說夢話,錦被拂遮的肩膀顫動,十分難受。

    皇帝一怔,神情鬆軟下來。

    到底養了這貓兒許久,他一貫又是縱容她的態度,此番雖覺得她鬧過了,還是心疼她受苦。

    他在床邊坐下來,想了想,把她撈到懷裡輕拍著背,這樣的舉動讓他遙遙記起那個夏日的午間,她對他也曾這樣做過。

    只是她不像他那樣好夢,身子猶自僵硬,他探進被中想為她舒緩一陣,卻觸到她緊握成拳的小手。她的手從來是軟綿綿地,但他竟發現,他使了力去掰,也掰不開她掐緊手心的指頭。

    從被子裡拿出來一看,手心刺破,淌著觸目驚心的暗紅。

    皇帝心神微震,早就把前頭懷疑她裝睡的事拋遠,甚至有一絲莫名其妙地愧疚。或許她是真的病了——無法安睡,也可以是微有不適的來源。他卻想也不想就依據從旁人身上得來的經驗,給她下了定論。

    這般想著,他不覺就用上了十分的耐心,低聲輕哄,拍著背讓她安睡。

    雲露倒也漸漸放鬆了身子,就這麼睡了過去。

    等到第二天早上,皇帝穿戴好後走回寢殿,雲露也堪堪迷濛著睡眼,坐起身來。等她看見向自己走過來的皇帝,先是怔愣,而後扯了唇角,揚起甜膩燦爛的笑容。

    「臣妾不知皇上……」

    皇帝原本的好心情殆盡,耐性告罄,沉了臉道:「少拿這種笑對著朕,難道朕會看不出你是敷衍?」

    「你到底不滿意什麼,都給朕說出來。」

    他對她幾乎沒說過重話,當然,對其她后妃就更沒有了,她們若是做了讓他不滿的事,撤了牌子或打發冷宮就完事了。

    所以這等燥郁的心情,他還真是第一次體會。

    她清澈的眼睛與他對視,眼裡明明是漠然,眼淚忽而就落下來了。

    這淚來得莫名,簡直讓皇帝頭痛。

    自己還沒不高興她近幾日的態度,她怎麼先哭上了?

    然而沉著的臉色也再沉不下去了,他歎了口氣,揉著眉心,頭一次懷疑在處理女人的事情上,他的手段不太夠用。

    雲露這還是頭一次和皇帝擰巴著來,她倒是收發自如,眼淚反手一擦沒了,轉過身隱在帳幔裡,背對皇帝。

    皇帝覺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弄了半天,又回了原地。

    他也不避諱,直接把和樂叫進來,淡聲問:」你主子怎麼了?「

    和樂為皇帝的直接默了一下,不過就算她投向雲露,對皇帝的問話也不會隱瞞。

    「據奴婢所知,自上回您邀南康公主遊玩御花園起,主子就開始情緒不佳。恕奴婢不能隨意揣測主子的心思,無法回答皇上,主子到底是因此生氣、擔心、傷心還是高興。」她看似一板一眼地道。

    皇帝悶氣一緩,有些好笑。

    什麼時候和樂這麼嚴肅謹慎的人,也被她帶成了這副性子。

    「所以她是因為南康不高興?」皇帝很自然地撇去了自己的因素,心道,原來是吃醋。

    只是這回吃到了辣椒,格外嗆人。

    和樂頓了下,直言道:「奴婢多嘴……奴婢以為,皇上為了南康公主下了主子的臉面,所以主子有些……心酸。」

    她本來想說「心寒」,但這樣的用詞太激烈,容易引起反效果。

    就這麼一句,也已經過了。

    如果不是她在皇帝那兒有功,自家主子不是深受皇恩,皇帝做事哪裡輪得到她們置喙?邀公主游個花園就是下面子,難不成皇帝邀人還要看別人臉色了?

    「和樂!」雲露一斥。

    皇帝本是因她羞惱而笑,但是不經意間想起她昨日做的噩夢。他本就把它歸納到「不適」之中,再一想,是因為南康的出現才有的不適,那漫不經心的意思就收了起來。

    他沒想過南康給她的影響這麼大。

    又或者,是自己的態度?

    他皺了皺眉問:「朕何時下過你們家主子的臉?」

    和樂一個深禮蹲下去:「皇上息怒,是主子心裡沒想明白。主子本是在辛苦抄經,為皇上祈福,然而南康公主的到來引起了主子的不安,皇上又隨即邀了南康公主遊玩……是主子沒想開的緣故,與皇上並無干係。」

    讓皇帝知道雲露心裡的想法,指責一途必然行不通,指責一個皇帝在你辛苦的時候和別人高高興興的去遊樂?

    這不是嫌命太長是什麼。

    但這樣委婉些說明,既能讓皇帝明白來由,又能從側面顯示出,她因為南康的出現患得患失,心情鬱結,那些無禮的舉動也只表明太過在意。自然打消了皇帝的怒氣。

    越多的瞭解到對方的用心,自己也會不自覺付出更多。

    皇帝好笑,叫退了和樂,也不上前,就站在原地悠悠說道:「朕素來以為你是個聰明的,朕見過的如花美人不少,不過是個南康而已,有什麼可在意的?」

    見她不理,他也不惱。

    只直白留了話道:「以後別讓人再送養胃湯,不是你送的朕不喝。」

    雲露聽了詫異,然而撩起帳幔,人卻已經不見了。只有一對兒瓷貓和鳥的組合,擺出張牙舞爪地姿勢擱在木几上,讓她不知怎麼,撲哧一笑。

    其實皇帝那句話確實讓她不怎麼高興,然而,雖說她花在皇帝身上的心思不少,但也是算計為多,真心為少。最多只是因為玩得很好的夥伴丟下自己,邀一個外人走了,所以心情不佳。

    不過她向來不會在這方面較真,認真她就輸了。

    抓住每一個可以變更情緒的機會,不要讓他們倆之間的關係一沉不變、逐漸平淡,才是她要考慮的事。

    ******

    眾妃發現最近後宮裡的風又有些邪乎起來了,倒不是像兩樁命案發生時那樣陰沉沉的,而是事情將要水落石出,緩解之後的春暖花開?

    可是這暖得也太早了。

    花美人還在被審問的過程中,南康公主和太后已經從法華寺回來,不過皇上既沒有參與問審,也不再邀請南康遊玩,他把工作交給了接待外賓的大臣,和其餘使臣的待遇相同。

    於是眾妃發現,皇上在南康公主身邊轉了一圈兒回來,竟然對妙修媛更好了?

    饒是她們再怎麼擦眼睛,也實在想不透,一個傾國傾城,又是小國公主;一個雖說容貌清艷,但也沒到讓人嫉妒的程度,家世更是寒酸不已。

    皇上到底是看上妙修媛哪一點,才對她愛不釋手。

    「聽說昨兒清早,皇上讓人往雲岫閣運了幾車的茉莉,把滿殿擺得滿滿噹噹的,妙修媛醒來聞到茉莉香時,直以為自己又落盡了夢裡,睡在花園草地上呢。」宮女羨慕憧憬般地道。

    另一個宮女更是驚奇:「可是好像說妙修媛近來心情不好,連個笑都沒給皇上呢,皇上竟也不生氣。」

    她們不知道皇帝這是自作孽,因他不讓雲露用假笑對著他,偏生雲露真摯地表示自己笑不出來,於是這麼些日子,她愣是沒扯嘴角笑過。

    皇帝呢,一方面認為無論上回的事怎麼樣,妙妙要是心理委屈,那就寵著她來。對於南康,長得美佔了因素,政治因素的成分更重,他自然還是更偏心妙妙。

    另一方面呢,又發現這種從沒做過的,哄人笑的事還挺有趣,所以處理政務,閒暇之餘樂此不疲地琢磨新招。

    讓李明勝看得直無奈。

    奴才的皇上誒,哄一個人高興可是會習慣上癮的……

    不過後宮的這陣兒帶著羨慕嫉妒恨的暖風,仍有一處沒被吹到,那便是春夏秋冬,四季常寒的冷宮。

    冷宮當然不是真的溫度比別的地方低,只是陰森森氛圍,讓人發冷發寒罷了。

    被發落到這裡的妃嬪,不是受不住苦發瘋,就是看著別人瘋,自己也瘋了。

    花貴嬪已經記不起自己是哪一年被關在這裡,她只一遍遍的回想,那場年宴,自己被潑濕的衣裳,吸進了迷魂引被迷迷濛濛被換上的前朝宮裳,還有……

    淑妃陰狠地、解恨地、得意的笑。

    是了,淑妃一直是不想入宮的啊。

    她輕笑了笑,一頓之後淒厲地大笑起來。

    她不想入宮,不去反抗她的父親,不去反抗強讓她進宮的人,為什麼要發洩到自己身上,用殘害自己來無聲地反抗他們的決定!

    為什麼!

    屋內的人笑得淒厲張揚,讓人完全想不起她曾經有過親和溫柔的評價,和樂不由得看向自家主子。

    那被塞了紅包帶路來的小內侍笑容微僵,很想先去裡頭教訓這女人一頓,免得讓這位貴人改了主意,自己就沒得好巴結了。

    不過他顯然多慮了。

    「進去吧,還有事請花貴嬪幫忙呢。」

    雲露的臉上看不見一絲膽怯,反而先行邁進了屋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6:12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6 01:26 AM 編輯

76 人脈

    花貴嬪的笑聲在有人進來時戛然而止,一瞬間恢復成冰冷如霜的模樣,在這森然不見陽光的殿閣內,更為駭人。

    和樂自是在外間守著,畢竟不是在自家閣中,要防止有人偷聽,也可以防萬一。

    雖則花貴嬪失了理智的模樣讓人擔心,但既是主子吩咐,她也只得聽令。

    也不知裡頭說了什麼,忽而傳出東西打碎的聲音,和樂一驚,想要推門,復又聽見主子用聲音遞來的暗號,便定了定神,猶自站著。

    屋內昏暗處,花貴嬪的目光閃爍驚疑,直勾勾盯住眼前的女人。

    冷宮的生活確實快要把她逼瘋了,但也不是全無思考理智,而一直支撐她活下去的動力,就是讓淑妃不得好過。

    可是任她百般籌謀,到底不再是風光的花貴嬪,淑妃那裡又早早把牢了椒風宮,縱然潑得進水,也成不了事。她自然把注意打到了和淑妃交好的人身上。

    就算打擊不到淑妃,砍殺了她的爪牙也值得高興。

    錢麗儀是她看著,活生生吊死在橫樑上的。可誰知她飲入了引,還能藉著痛楚,咬破指頭用最後一口氣寫下了「寄」字的偏旁。

    她情急之下,立時想到了正得寵的妙修媛,想起自家妹妹和她的過節,便硬是添了筆畫,改了字。

    後頭再出伏承徵的事,便順勢推到了同一個人身上。

    但她確實沒有存心和這位正當紅的妃嬪為敵的意思……

    雲露自然猜不到她如今複雜的心緒,只是撫裙笑道:「我知道你不解我為什麼能猜到是你,而不是寄靈。」

    她說的這句並不是指作案者,而是兩人曾經交換過身份。

    她自髮髻裡取出一朵宮制粉絹花,毫無怯意的走近對方,信手簪入對方鬢中,笑容婉婉:「你是姐姐應當知道,花妹妹喜歡花。宮裡的日子寂寞,她閒暇時常會制手工的小絹花。她手巧,手藝比尚工局的司珍還要好,幾乎是日日換新以展風采。」

    「可是花姐姐你又怎麼會有這空閒,顧得上呢。」

    花貴嬪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她因被長期關在房裡不得外出,容色蒼白,但等她走出帳幔所隱之處,那一張臉,與花美人足有八分相似。饒是雲露有所猜測,也怔了一怔。

    這般相像,再做修飾,便可以假亂真。

    但再怎麼瞧著真,一個是風華正茂的活潑少女,一個是歷經磨難的冷宮后妃,氣息總有不同。所以花貴嬪露了幾次臉,琢磨透局勢,很快就請了病假。

    「我先前只是覺得寄靈有古怪……」雲露恍然笑道,「這就難怪了。」

    怪不得,她突然記起最初入宮請安時,淑妃幾人看向花寄靈的眼神十分不對,各有情緒,只是都按捺深藏。

    花貴嬪無心聽她廢話,神色漠然,問道:「我與你無冤無仇……」想是記起了自己無意間的栽贓嫁禍,便頓了頓。

    「你今日來此,究竟想做什麼。」

    「我來勸你自首。」

    花貴嬪眉眼一驚,不知被觸動了哪根神經,大笑起來:「想不到妙修媛還是個正義凜然的人。」就這一笑,竟然笑了許久。

    待笑的面頰微僵,腮邊便滾了淚。

    雲露見她這般情景,此生頭一回被個陌生人觸及心神,歎了口氣。

    其實她最怨的恐怕是皇上吧。

    那個本該護她的枕邊人,卻因為顧念大局,全無不捨的將她推了出去。雖然當時她遭受陷害,大罪已犯,延熙帝虎狼環飼也不可能一力徹查,只是打入冷宮已是輕罰。

    但明知現實是一回事,怨不怨,卻是連自己也由不得的。

    當年她必定期盼過有人救她,還她公道,為她主持正義。

    「我勸你自首,不是因為正義公道,而是你不去認罪,死的就是你嫡親的妹妹。」她輕描淡寫地止住了對方的大哭大笑。

    花貴嬪縱然不是真瘋,也有半瘋,不能以常理度之。

    她本是沉浸在除去淑妃爪牙的興奮裡,多年籌謀得以實現,當然一時只顧著開心,忘了後續。如今經雲露一提,才隱隱想起,傳到手上的消息中,有一條就是案子已經查到了妹妹的頭上。

    眼下見這位妙修媛洗清了嫌疑,站在自己面前,就可見不虛。

    她面色變幻間,重新恢復了冷凝的模樣,快得讓人害怕。

    「不是為了公道,那我們姐妹的自家事,你插什麼手。」

    「我來,自不是為了插手你們的家事。」雲露偏頭看她,「我只是想在你去認罪之前,與你做筆交易。」

    花貴嬪冷聲一笑:「什麼交易?在我連殺兩名宮妃的時候保我不死?」她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著對面之人,對方眉眼間的清嫵顯示出她的受寵,越看越是生厭。

    「是憑你自以為是的聰慧,還是憑你在皇上跟前的寵愛?」

    雲露自然能感覺到她的不屑和厭惡,但她仍舊維持著方纔的笑容,不見一絲一毫的不悅,倒讓花貴嬪漸漸收起了目光。

    「你不可能不死。」

    她淡然吐字,在她自覺被戲耍之前道,「但你不能保證,你死之後,你單純活潑的妹妹會不會跟著你一起死。」

    花貴嬪竟也無動怒,只是立刻皺起了眉頭,詫異地看著雲露,「你威脅我?我手裡還有什麼玩意兒值得你來威脅。」

    她一個個地細想,權利、金錢、名利、地位、身份、人脈……

    人脈!

    這位後宮新寵最缺的是一個好的家世,和一份屬於自己的人脈。前者天生,後者卻可以經營所得。

    她此番佈局,顯然讓對方看到了自己這方面的價值,一個被打入冷宮的后妃,都還有勢力能威脅到正三品后妃,可見威力不小。

    一想明白,她便冷笑道:「你以為我為什麼會平白無故地把它交給你。」

    「憑我一年不到便升至從三品的位置,而你的寶貝妹妹,還只是個正八品。憑你只能動搖淑妃的枝葉,而給我時間,能夠動搖她的根本。」

    雲露微笑,「你甘心就這麼死了?」

    花貴嬪神情一震,大為動搖。

    對方說得很明白,自己絕不甘心就這麼便宜了淑妃那個賤/人,即便除了她的幫手,可是於她自身毫無損害。

    寄靈一開始也想尋淑妃為自己報仇,所以站到了憐妃的隊伍,可惜,她的手段實在淺顯生嫩,這位妙修媛不但能將加害於她的人一一反擊,還能頻頻加重恩寵,增長勢頭。相比之下,如果依靠寄靈,自己的仇恐怕永遠不能得報。

    而且她早就聽說,淑妃一黨和這位妙修媛的摩擦不小,不是死仇也絕無和解的可能……

    雕花木門發出「卡噠」一聲輕響,和樂看著走出來的主子,唇角輕勾,便鬆了心。

    雲露讓她再次往那位內侍手裡塞了一封大紅包,別無囑咐,那位內侍混久了冷宮,卻也知道這些貴人主子絕不希望自己透露她們探望的消息。

    他乖覺地做了一個鎖緊嘴巴的手勢,讓和樂點了點頭。

    等回到雲岫閣,雲露換下那身衣裳,把玩著那一鳥一貓的瓷玩,思緒卻仍在剛剛和花貴嬪的對話中。

    及至最後,自己要走時落下一句「在花寄靈不威脅到我生命的情況下,我會保她無虞」,才讓她真正鬆了口,叫住自己,將隱瞞住的那些說了。

    花貴嬪在宮中多年,自然聽得出她的誠意。諾言給的十分正式,如果是按別人來說,皆是「無論如何,保她無虞」,可這話過於泛泛,讓人無法放心。

    自己給出了細節條件,「在不威脅到自己生命」的條件,她反而信任。

    縱然花寄靈再怎麼不爭氣,無法為她報仇,但總歸是血緣嫡妹,她就是看準了她對花寄靈的維護,才有此一說。

    其實到了這一刻,她才真正能在後宮睡一個安穩覺,而不用時時從小福子探聽的消息裡捉出蛛絲馬跡,件件都要分析過才能放心。那些用金錢攻勢收買來的人,可不可靠另說,也多是年紀輕,沒經驗的新人,不懂得篩選消息,抓准重點。

    人脈勢力,就像一個保護圈,層層圍住,即便無法攔截敵人,也能立刻響起警報,讓她提前準備。

    良辰忽而走進來,神情間還有些古怪,她想了想道:「主子,皇上著人送東西來了。」

    「什麼東西?」雲露見她奇怪,反是起了興致,隨她去外間一看。

    宮裡人不認得,她卻知道,這雲絮一樣的東西,正是小時候孩子愛吃的零嘴兒——棉花糖。

    也不知這個時空有沒有這個,許是新品,許只是民間尋常的零食。不過皇帝特地送過來,總覺得新品或者別國送來的貢品配方?的可能性更大。

    一些宮人正好奇繞著那棉花糖看。

    瞧著跟白雲兒似的,吹一吹就飄散了,據說是糖,可還真沒聽人說過雲能吃的。

    小福子見到雲露,更是咂舌繞口地背到:「送來的公公說,是植物藥蜀葵的根部搾出汁液,把汁液與蜂蜜混和,還有什麼蛋白、香草蘭籽攪拌成的糖……這真的能吃嗎?」

    雲露覺得自己這顯然是被當小孩子哄了,但若是新鮮物,就怪不得了。且那樣子像雲,便又合上了自己的姓,可見皇帝是花了心思哄的。

    心裡受用哼了哼。

    「聽說南康公主今日又進宮了?」她問。

    良辰小聲嘀咕:「皇上不愛陪她,她自然就著急跑來了……也不知道矜持……」

    「好啦,她不進宮我還沒的玩兒,來來來,看你主子我怎麼扳回一局。」

    良辰歪頭不解,手裡就被塞了一張箋子,素雅暗繪金絲茉莉的底,上頭彷彿是一首詞——

    星河明淡,春來深淺。紅蓮正、滿城開遍。禁街行樂,暗塵香拂面。皓月隨人近遠。

    天半鰲山,光動鳳樓兩觀。東風靜、珠簾不卷。玉輦將歸,雲外聞絃管。認得宮花影轉。

    皇帝心裡讀來,摩挲了一下紙箋邊緣,撫掌朗笑。

    南康本是正在顯露才華,為皇帝出謀劃策以加大籌碼,此刻見皇帝不對自己的提議加以評價,卻對著一張紙片笑不可遏,不由得蹙了蹙眉,把視線放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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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6:14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6 01:27 AM 編輯

77 明月

    「聽說貴國的上元燈節將近,這首詞可是描繪燈節之景?」南康將長眉一緩,笑顏燦燦,毫無遮掩的出言請教。

    皇帝挑眉笑了笑,夾在指尖的箋子向裡彎了彎,順著折痕試了回手,就半點不錯地將它折回原狀。箋子一溜滑進他寬袖中,他恣意的舉止不變,彷彿方才沒有大笑那一回事兒。

    不過到底答了她的問題。

    「不錯。」

    她坦然地直言道出疑惑:「南康愚鈍,這詞描繪得形象生動,不知有何處不妥引得皇上發笑?」

    這樣的直白,倒是不會引起別人反感,而是覺得這人坦率真誠。

    皇帝起身,懶笑拋下句:「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南康亦隨著他的動作站起來,終於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把話題牽到了開頭,鄭重道:「我國重刑法,如果皇上肯把廣……」

    她見皇帝的冷眼一瞬間閃過厲色,含住了口,壓下驚跳的心臟,面不改色的繼續說:「肯把那個人交給南康,一定能夠問出皇上想要知道的信息,為皇上分憂解勞。」

    ——潛台詞,何以解憂,唯有南康。

    她這般亦紅顏亦知己的角色定位很是不錯,只可惜她有個最大的問題——她不是本國人。那麼皇帝即便經過這段時間有多信任她,也不可能把難題拋給她。

    否則,豈不是說明泱泱大夏還不如一個小國?

    如果她不站在情義的制高點,而是像雲露平日那般胡攪蠻纏,玩兒似的跟皇帝央求,以延熙帝的一貫作風,反倒可能丟給她去試試。此人並非中心人物,丟給女人玩玩罷了,也沒什麼問題。

    事情不成,皇帝不怪罪,事情成了,大大添上一筆,再好不過。

    「南康公主是客,朕要遵守待客禮儀。」皇帝抬手示意了一下石桌上擺的點心,肆意一笑,風采湛湛,「公主請便。」

    南康艷若芙蓉的面色微白,但很快收斂了這等不光彩的神情,展開笑容,以示理解。

    交代完畢,也可以說是沒有給出任何解釋,皇帝就理所當然地轉過身去,颯然揮了揮手,前方的小內侍就跑了過來,躬身候命。

    「小路子,好生招待公主,過後送她回驛館。」

    小路子偷眼覷見那邊笑顏以對的公主,莫名抖了一下,忙聲應是。

    哎呀娘誒,這還是頭回皇上把這位主兒撂下不管,要在平時,怎麼也會送到壽康宮去,太后喜歡還要留著住一晚。

    難不成,議事的大臣改了主意,這南康公主,又不肯接進宮來了?

    ******

    兩樁命案在彩霞鋪天時,終於有了結果。

    出乎意料,久居冷宮的花貴嬪陳情請罪,將自己害死錢麗儀和伏承徵的事一筆一筆說得極盡詳細——如若無人相信她可以做到,那種種線索查去,最終就會指向花美人,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

    不過透露到眾人耳朵裡的,自然不過消息的大概,只知被判死刑的是花貴嬪,而非花美人。

    對於后妃來說,這個結果不可謂不讓人失望,花貴嬪也好,花美人也好,都不如兇手是妙修媛來的實惠。但是說實在話,妙修媛倘若真要殺害那兩人,錢麗儀就罷了,伏承徵真個不知要死多少回了。

    想來這也只能是她們的奢望了。

    妙修媛終究是不笨也不好對付,好容易來了一個南康奪了她的風頭,她們雖著急氣憤,也等著她倒霉看樂子,這會兒還沒看夠樂子,人又佔據了好局勢。

    真真讓人矛盾,不知該為本國女子驕傲,還是為這位屹立不倒煩惱。

    今日天朗氣清,夜晚空中午一絲烏雲,皎皎月輪當空,流瀉下暗金色的月華,像摻了蜂蜜的酒,甜而醉人。

    雲露伏在榻邊小憩,今日她特意讓人把美人榻移去了窗下,此刻頭頂的窗扇無故被叩響,便讓她悄悄一笑。

    招手叫來一一,貓兒暗中能視物,腳爪子又輕,小傢伙見主人叫它,便棄了小窩,無聲無響又十分迅速地奔到榻邊,「喵」地一聲就往美人榻上竄。

    雲露將它攏到懷裡,聽見叩聲又起,便輕悄悄地把它送上窗台,露出一雙貓耳朵,動了動。

    外面傳進一聲輕笑,緊跟著簇在床邊的墨蘭花叢,發出簌簌輕響。

    明知對方看不見,雲露還是往下低了低頭,卻把貓兒舉高了些,又露出一雙寶石藍的眼兒,浸在濃夜裡便如潑了水,暗燦生輝。

    不過也挺嚇人。

    誰大半夜往人家屋子裡看,看見一雙幽幽地貓眼恐怕都會被嚇得縮瞳孔。

    只可惜被驚嚇的聲音沒聽見,只聽「吱呀」一聲,窗戶被向外打開。風灌進暖洋洋地屋子裡,帶起一陣兒涼氣,捲到雲露身邊時,她便「嘶」地一縮,著惱下把貓兒往外丟出去。

    不過她顯然知道外面有人「接應」,半點也不擔心。

    一一發出「咪嗚」地可憐叫聲,便被一個暖烘烘的懷抱接住,對方低頭看了看它,又一聲輕笑,旋即發出「同是天涯淪落人」地歎氣聲。

    「哎,你也是惹得這裡的屋主不高興,所以被趕出來了嗎?」

    「……」

    「無事,我們倆作伴,挨一挨也就過去了。」說話的人用著一種優雅尊貴地可憐語氣,那不倫不類的口吻讓人聽了同情也不是,笑也不是。

    要是換個場景,說不準還有些叫人害怕。

    「……」

    「怎麼不說話,是凍壞了?」

    「……都是你都是你,是你的話把我冷到了。」誠懇地奶聲,還有一股子嬌軟地尾音,在夜色的襯托下,對著那幼貓兒藍幽幽地眼,實在嚇人。

    外邊抱著貓兒的人終於忍不住笑了,戲也玩不下去,乾脆將窗扇大開,大氅一脫辯聲定位,丟到裡面那作怪的人頭上。

    雲露還沒作弄夠呢,就覺得眼前一黑,帶著體溫的衣裳罩下來。

    好容易胡亂把衣服卷下來,眼前已經站著一位眉眼風流,懶笑慵然的「登徒子」。

    她在一瞬間把嘴角的笑抹平,擺出這幾日熟練的淡然姿態,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樣。不過到底因手裡還捲著那衣裳頗是怪異,目光掃見,便燙手似的將它丟到榻尾。

    也顧不得對方越發難忍的笑意,慢條斯理地,無比優雅地用緩慢鏡頭,繼續斜倚在榻上,將臉偏了偏。

    「皇上怎麼來了。」

    一一已經不知又竄去了哪裡,「登徒子」皇帝瞇起眼兒,似模似樣地上前握住她的手,訝異道:「美人相約豈敢不來,只是不知美人竟是妖精所化,方才在外面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雲露又氣又笑,誰知他還真玩出這一折戲來,乾脆不看他十足昏君的模樣,翻過身去。

    嬌哼做作道,「誰約你了。」

    想了想,不對。

    「誰是妖精了!」

    那麼一聲軟軟嬌嬌纏纏綿綿地音兒喲,真像是一滴油,滴進皇帝燒了滾燙的心窩裡,發出滋啦啦的響。

    這要是在往常,那也只是平常,但好久沒得自家妙妙一句嬌嗔,皇帝就覺得凍了多日的血液跟化開了一樣,頓時又沸騰起來。

    再跟著方纔她那聲刻意模仿貓兒,奶聲奶氣地音,真是把人勾得不行。

    「星河明淡,春來深淺。紅蓮正、滿城開遍……」皇帝吟誦起頭一句,神色曖昧,勾唇捋來一轡髮絲,輕笑,「你既是想明月逐人來,今夜皓月當空,朕可不敢不來。」

    「明月逐人來」的典故要提及她當紅未紅的時候,亦是皇帝竊窗而來,她覺得好玩,便說了這一句。這回寫在箋子上的詞,詞牌名正是《明月逐人來》,但她卻故意疏漏不寫,只讓他意動去猜。

    別的她不肯定,這等風流韻事,皇帝必然記得牢牢的。

    只看他當初讓御史彈劾眾妃,那為錦昭容、淑妃、憐妃等人做的一樁樁一件件,都不必御史下筆,他自己全記著呢。

    不過史上不拘一格,喜好爬窗的皇帝,恐怕也只有他一個了。

    雲露不知道,延熙帝小時候在市井中長大,最是調皮搗蛋,他知好壞,別人家的窗子不會爬,但自己爹娘那兒的就沒少爬了。

    但也不為別的,就知挑人在的時候,炫耀炫耀自己的「爬窗巧技」,他常聽養父說書,自是嚮往江湖大俠那樣飛簷走壁,劫富濟貧。

    也別取笑他。

    要是如今再和這位提起那些稚氣的憧憬,他肯定不以為羞,反要驕傲,自己從小就有這等遠大的抱負理想,果然不愧為真龍天子。且飛簷走壁練不成,劫富濟貧可不是正在做?

    就是沒有天子這個身份,也是肯想肯幹的可造之材!

    「明月逐人來,也沒說明月逐人入窗來。」她身子不動,將腦袋扭過去,皺皺鼻子取笑他,「有正門不走,偏要爬窗,這位……皇上好身手。」

    那嬌憨姿態,最像貓兒不過。

    她本是想說「這位公子」,轉而一想,幹嗎陪他玩角色扮演!

    才不順著他高興!

    但是皇帝也已然被她的話逗笑了。

    故作嚴肅地捏住她哼哼地鼻子,道:「這位皇上,那位皇上,這隻小妖精忒也大膽,你說說,這世上到底有幾位皇上?」

    她眼珠骨碌碌轉了轉,知道他不是真生氣,便不怕他。

    「皇上真個醉臥美人膝,不知歷史幾何了。」她酸溜溜地醋道,」我不讀史,怎麼知道一共有幾位皇上。皇上本該知道,如今卻忘了。「

    「愈發大膽,連朕也敢編排起來。」他笑鬆了手,勾了勾她的鼻子,卻因那如膩鵝脂的手感,慢慢往頰邊拂開,又向下滑。

    他多日耐著性子不碰她,眼下就跟彈簧似的,壓到最底,一鬆手就反彈上來。

    偏雲露把他的手一拿,軟嬌哼了聲:「不和你動手動腳。」

    這話嬌蠻到骨子裡去了,皇帝愛得不行,不欲玩拖延,便想了想,俯身笑伏在她耳邊,也不管她高不高興,半壓著她的身子,低聲說了幾句。

    她果然忘了不適,只眼睛一亮,十分驚喜地道:「當真?」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他微微一笑。

    知她還在吃南康的醋,再想起那首詞,便鬼使神差地提了這件事。她果然很是開心。

    不過皇帝也沒那麼好打發,他既然應諾了她一件事兒,自然還要圖自己一個快活不是。便慢悠悠地皺起眉,佯作遲疑道:「朕聽說,有的妖精肉吃了可以長生不老……」

    雲露最乖覺啦,反正最近讓他哄著高興,跟現代被人追求的待遇也沒差了,規格還更高端洋氣。嗯,怎麼說也有小賺一筆。

    於是乾脆地哧溜一下將手攤開來,閉上眼,表情毅然決然。

    一副任人宰割的聽話生鮮肉的模樣。

------------------------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困傻啦,於是偷個懶嘿嘿嘿。

    掰著指頭數一數,還有好多梗沒寫,可是我突然……好想寫穿成動物的文呀嚶嚶嚶。

    這兩天看了一篇仙界文,穿成兔子噠,可愛萌cry!還想看打滾打滾打滾,看不到就想自己寫打滾……...<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6:15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6 01:27 AM 編輯

78  美景

    天氣晴好,外邊兒暖洋洋地日光灑進屋裡,照開了沉睡的人。

    雲露手指一動,竟碰見旁邊可汲的溫熱,頓了頓,抬眼去看,果然皇帝今天翹了班,還躺在被窩裡賴床呢。

    因他是背對著,她側支起身,悄悄地去看。唇峰如起伏的山巒,弓彎處分明,是她親吻時特別喜歡舔咬的地方,舌尖觸感絕佳。不過他總是覺得她上了癮的重複動作像吃不到魚的貓兒,往往親著親著就笑了。

    再往上看,修眉俊眼,嗯,不過是閉著的俊眼,長長的睫毛一動……

    咦?

    一動?

    她還迷糊著沒醒過神兒,就被一雙大手壓住背,另一手攬過腰瞬移到了裡面去,正正窩進了他暖燙的懷裡。

    皇帝本想調侃她,雙手一收緊,卻發現她雙臂兩側透著涼意,再用手摸了摸,果然是冷的。再次將手收緊,替她暖著的同時,眉眼帶笑,眼見取笑的話就要從薄唇裡蹦出來。

    雲露感覺到他的動作,便知他想的什麼,她絕不承認這是偷看他的時候受得涼!

    「皇上賴皮。」她先發制人。

    他舌尖的話打了個卷兒被吞回去,也不生氣,閉著眼懶洋洋地問:「朕怎麼賴皮了。」

    她把音調成軟噥地模式,一邊享受人家幫她捂暖,一邊還要數落人家。

    「說了要好好睡覺,做什麼睡著睡著又側過身去。被子被扯高了,露出好大一塊縫隙,冷風直往我身上灌,嘶,涼著我了。」

    這兩人相處吧,關心來關心去的不夠,熨帖足了,久了也膩歪。偶爾她這麼胡攪蠻纏地來兩句,雖說影響什麼帝王威嚴,但是小情人私底下這麼來,誰知道?皇帝嘴上不說,心裡偏就慣著你,就吃這一套。

    所以後宮別的妃嬪不得他意,就是嬌嗔有餘,膽量不足。

    嗔來嬌去,還不是那幾句——

    「討厭,皇上做什麼這麼看著臣妾啦~」

    ——那這輩子都不看你了可好?

    「皇上,臣妾不要吃這個嘛~」

    ——不喜歡?你眼睛都要掉進那盤菜裡了。

    「皇上昨兒怎麼去了xx宮,臣妾不依~」

    ——你不依就不依,還往人身上扭怎麼回事。

    總結說來,不是沒「反抗」過,是「反抗」的力道不夠大,太小兒科,人沒興致。

    雲露呢,夠無賴,夠無恥,總是拿著人家的好處,再心心唸唸的說人壞話。可架不住皇帝喜歡她這德性啊,小模樣兒勾死個人。

    皇帝半天不動聲響,悄然勾了勾唇,語氣玩味。

    「偷看朕受凍還有理了……你幫朕想想,昨晚是誰說兩人睡兩床被子太冷,一定要擠到朕這裡來,嗯?」

    雲露本是背靠在他胸膛上,聞言扭著加熱後軟乎乎地身子硬轉過來,睜著如灑了碎星的烏眸,眨也不眨地和他對哼。

    「昨晚還有人叫我寶貝呢,轉眼我就落進塵灰裡去了,哼。」

    她雖目光強強地,白頸兒卻漫上了粉色,言行顯然不符,大清早的,讓皇帝再一次「開胃」了。

    皇帝想起來也好笑,昨晚大約是氣氛太好,這遭又是他費了心思哄來的,有一股子失而復得的心情。待看她香汗濕發,醉眼朦朧,白膩的肌膚在月光下瑩瑩生輝,便鬼使神差,問她有沒有取字。

    他當時正是沉醉期間,全沒聽見她答了什麼,就私語情話,低笑著要給她取個小字,叫做寶貝。

    自古寶貝蘊光,她一向愛亮光燦燦的寶石,如今又是這副模樣,可不正合這個詞。

    皇帝從記憶裡回過神,低聲一笑,也不駁她的話,只貼到她耳邊喚了一聲「寶貝」。趁她失神之際悄悄褪開她的衣領,手滑至後背,果然立了一陣兒汗毛,身骨兒酥軟。

    這是他最新發現的事,只要他喚,她便有這反應,讓他驚喜之餘愛不釋手。

    雲露是在父母不管事的家庭裡長大,小時候非常羨慕那些被父母抱在懷裡,喊作「小寶貝」的孩子,所以這個詞對她來說有特定的魔力。

    當然皇帝叫來,又與父母喚出不同,只是仍舊讓她覺得被珍視,被喜愛。

    再加上皇帝那副嗓子,假若他穿到現代,完全可以配偶像劇男主,吃這碗飯。她就心動神搖,把持不住了。

    皇帝再接再厲,滾燙地氣息吹在她發軟的耳根上,一聲聲「是朕不好」「寶貝不氣」弄得她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雲露臉熟得像蒸熱的蝦子,衣衫半褪,手腳虛軟,只來得及羞惱瞪他,試圖用「犀利」的眼神讓對方退軍。

    不過,她這等舉動沒被理解成媚眼兒,惹得人再次開胃就是好的了。什麼話也別說,皇帝眼裡精光一閃,三兩下把她剝得溜光,叼住下口。

    誰叫他不拘泥規矩呢,要是換到別人身上還知道不能白日宣淫,輪到他——

    朕宣給人聽了嗎,沒有吧,朕在屋裡,你看不見聽不著,哪兒宣了。

    識相的,都別礙著朕用餐。

    ******

    因上回雲露歪打正著的主意讓皇帝解了難題,再想到她吃南康醋的事兒,皇帝便有意把自己當下棘手的事透露給她知道。

    順便惡劣地表明:人南康有解決的辦法。

    小貓兒如願炸毛,先因惡劣的心情抗拒不答,後被順毛兒安撫了一回,才勉勉強強的給他出了個主意。

    皇帝就知道她出得主意一向是歪的,聽了後當即笑不可遏。

    趁著皇帝高興,雲露嬌睨他一眼,不管辦法有沒有被用上就先請了恩典,讓他調來幾個人在身邊。她身邊伺候的人名額本就沒滿,這也不算逾矩,只是皇后那裡少不得又要發怒。

    ——想想皇后發怒的場景,好像還挺有趣的嘛。

    等皇帝神清氣爽的走了,沒過一盞茶,人就給調到了她身邊,在正堂底下跪著。

    雲露叫他們抬了頭,居高臨下慢悠悠打量了一番,心裡稍有定奪。

    「你叫什麼?」

    她指了一人,被指到的那個一雙水靈靈的杏眼兒,臉也是圓圓的像湯團,瞧著憨態,眼裡卻不易察覺地閃過一道狡黠的光芒。

    「回主子話,奴婢小茴,茴香的茴。」

    「回鄉的回?」

    「正是。」她服帖答聲。

    雲露好笑,「你竟知道我說的回鄉,是哪一個?」

    對方那雙眼兒彷彿天生帶笑,瞧著討喜,但有規有矩,動作十分恭敬。

    「奴婢不知主子說的是哪一個,奴婢只知但凡主子說的,就是對的。」她說完叩頭,一絲也不含糊。

    她心裡小算盤打得嘩啦啦的響,妙修媛在看她時,她何嘗不是在內心計較。

    先只看宮殿擺設,從三品的規格,佈置得清爽簡單,又不失溫馨,可知主人的喜好。再看一些例如珠寶盆栽等精緻的物件兒,很隨意地被擺在各處,照顧精心卻又不會過分,可見這等賞玩隨時可有,也宣示其主人的受寵。

    有品位,有能力,有地位,有寵愛,只差一樣家世,但不是頂頂要緊。

    這樣的主子,值得她賭一把。

    而她這樣的表現,讓後面跟著的人也漸漸拋開遲疑,有了決斷。

    他們本都是花貴嬪在暗地裡的人,忽而聽說要換主子,當然並不情願。但依眼下的局面,跟著妙修媛確實更有前途,他們只是受過花貴嬪的恩,不去背叛,但也不會愚忠。

    小茴的話給他們提了一個醒兒,既然本就是主子的吩咐,那就更應該摒棄原先想法,跟隨新主。以後亦當聽從新任主子的吩咐。

    雲露原是看出這撥人裡,其餘人皆無意識的曾瞟過這丫頭,擒賊先擒王,先把領頭的收服了最要緊。

    沒想到她如此乖覺,有無二心的暫且不論,就憑這股子機靈勁兒就讓她十分喜歡。

    誰讓她身邊跟著的兩個,良辰小心,和樂謹慎,都是悶葫蘆。用也好用,只是有些場合,就需要一些聰明伶俐的配合起來,才有意思不是。

    「你合我的心意。」雲露直言不諱地笑道,「嗯,從今天起就改名為美景,和一等宮女的俸祿,在我身邊伺候吧。」

    「美景謝主子恩典。」

    她真正笑起時兩靨有一對兒酒窩,讓人覺著是打心眼裡的歡喜。

    雲露滿意。

    美景和良辰的名字為一對兒,等於是告訴人家,她們在她眼裡一視同仁。

    她素來沒有為人改名的嗜好,但是這回的改動不可或缺。意在告訴他們,即便他們是後來的,只要表現好,資歷不論,各憑本事。

    ******

    原先后妃們還能因著皇帝沒寵幸妙修媛,磕著這一件事暗地嘲諷幾句。雖然可能是妙修媛拿喬不同意,但沒寵幸就是沒寵幸,或許皇上就不愛幸她了呢?

    這會兒兩人一覺賴到日曬三竿,纏綿一宿,後宮的火苗就全被澆熄了,蔫蔫的在那兒耷拉著。

    饒是淑妃這麼沉得住氣的,也覺得妙修媛最近有點太招恨了……

    不過幸而除了恩寵,暫時沒給她晉位,對她好也只體現在一些小事上,不值得她注意。但是還沒等她多放心一會兒,突然又出了一件事。

    那天雲露在御花園裡溜貓,迎面碰上不知名的小妃嬪,那大概是個失寵已久,沒和她交過鋒的。雖不敢不請安,態度卻有些敷衍,還自以為小聲的嘀咕著。

    「這麼得寵,還不是無子……」

    雲露原先不止從花貴嬪那裡得了人脈,還有一些特定的信息,比如延熙帝不希望在外面局勢混亂的時候誕育子嗣。

    她吃驚之餘倒放下了心,不是這具身子無法生育,以後也可以不必自己煩惱安全措施,再好不過。

    因而這句話能觸怒別人的神經,她卻不是很在乎。

    那低位妃嬪著實是個沒眼色的,明明能逃過一劫,還要再作孽。

    「就算有了,不掌一宮也不能養。不像人南康公主,還沒嫁進來呢,就能被恩准去選宮殿了……」

    她碎碎叨叨念個沒完,不必雲露開口,美景就先站出來,按著宮規說教了她一番。怎麼說雲露也是從三品,她這樣算得上高位跟前失儀,美景身為大宮女,自能代雲露說她。

    她本以為自己的舉動不至於受刑,且妙修媛位置高她許多,在小事上和她斤斤計較是被人說嘴失面子的事。誰知妙修媛身邊突然來了一位牙尖嘴利的宮女,直說得她面色漲紅,好像犯下了十惡不赦的大罪,讓她再抬不起頭來。

    雲露輕覷她一眼,自打路遇後就沒開過口,這會兒便抱著一一,施施然從她跟前走過了。

    那位受了教訓,再不敢碎嘴。

    又沿著化冰粼粼的水池走了一段路,常青的桑柏茂密生長,過了這一處,便可見視野開闊,一座美輪美奐的宮殿座落在微高的地勢上,周圍紅梅掩映。

    宮殿前,赫然站著明黃龍袍的身影,旁邊則是掩了輕紗的異國公主。

    雲露面上沒有絲毫訝異之色,她步子不停,盈盈走過去,在他二人交談時喚了一聲」皇上「。然後便要下拜。

    皇帝見到她倒是一怔,旋即疏朗了眉目,把臂扶起她,笑開:「尋常怎麼催都只能見你懶在閣子裡不挪步,今天怎麼肯出來走動。」

    雲露身骨兒懶懶,見他沒放手,就把重量倚過去,外人瞧著十分親暱。

    她單手梳理著一一的皮毛,嬌眼兒笑睨:「皇上當我想出來呢,都是一一。許是上次吃了兩顆南康公主的丹荔,這會兒公主進宮,它一聞著味就跑出來了。」

    這般說著,她才好似看見了這位公主,與她點頭示意。

    「可惜南康那裡沒了,不然就再給妙修媛送一些過去。」南康大方道。

    她也不是不惱的,今天原是她陪太后閒聊,當然話裡話外也有推引,讓太后一高興,就玩笑著說要賜她一座宮殿住。她抓住機會,就也說笑著讓皇上陪她看看哪座宮殿好。

    明面上的理由還是參觀,但她心裡有數,如若嫁進來,必然會按這次的決定走。

    所以也算是為自己選住處。

    結果這女人平白插進來,讓她看著生厭。她想,看在皇上對她和顏悅色的份上,先不動她。

    但她不動,不代表雲露不動。

    就不說上回結樑子的事,一旦南康進宮,兩人就是敵人,所以她也不必留手。你不是要扮爽朗大方嗎,我就要膩歪給你看。

    「皇上。」

    雲露把頭偏過去,嬌軟軟地一喚,等皇帝看過來,才道:「上回的丹荔臨時取出來,人說經了案子晦氣不讓吃,我一顆也沒吃著呢。」

----------------------------

    作者有話要說:

    丹荔、宮殿什麼的都是小事兒,之後年宴上還有碰撞→→女主和南康相殺相殺的對手戲會有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6:17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6 01:28 AM 編輯

79 搖光

    「南康公主那裡想必還有,讓她再給你送些就是了。」

    皇帝不很在意的回道,彷彿只揮揮袖子便可得。

    他一聽她說開封的丹荔,就想起上回那件案子。那次好巧不巧地把妙妙扯進來,可見背地裡那起子人沒少推波助瀾。她本就因南康心情不好,後頭被牽扯進去更糟,才連辯解也不想辯,只坐在那兒賭氣。

    這麼想著,便又有些心疼她當時飽受妃嬪言語攻擊的情境。

    南康說的自然是場面話,他雖沒有掌握具體明細,但使臣進京除了給宮中進貢,相互之間也少不了打點、攀交情。如今使臣尚未全部入京,丹荔作為晁陽國特產,肯定還有。

    他身為掌握別人殺生予奪的帝王,猜中別人的心思,甚至訴諸於口都是理所應當,但南康身為當事人,才剛虛情假意地說了一番可惜的話,這會兒就被打了臉,面色怎麼好看的起來?

    給,就是自己承認剛剛撒謊,讓人笑話她明擺著小氣還要裝闊;不給,皇上要是較真起來去查,那可是欺君。

    南康心高氣傲,不敢欺君,也不想受那口氣。

    她吸了口氣,面紗遮掩著看不出表情如何,那一雙眼睛已褪減了笑意。只道:「還請皇上體諒,丹荔自有定數,因是父王所托,南康不敢隨意亂改……」

    她與皇帝皆知還有,就直白地表示了自己的為難。

    不是自己撒謊不想給,是別的份額要留著它用,希望皇帝看在她父王的面子上體諒她一回。

    這話要是放在皇帝開口前,她自己和雲露說清楚,那皇帝自然體諒她。但此刻皇帝既已開了這口,又怎麼允許別人駁了他的意?

    更何況女人家覺得臉面上的事要緊,於他不過是一件小事。南康推三阻四,就顯得她不夠懂事了。

    皇帝挑了挑眉,雲淡風輕地笑道:「既你開了這口,朕也不會為難於你。」

    南康鬆口氣的同時不免覺得欣喜,從上回她貿貿然去看皇帝手中箋子的那回起,皇帝就把稱呼自南康改成了南康公主,那一日更是不曾好生待客,撇下她走了,只叫個小太監送她出宮門。

    但她對自己的容貌脾性很有信心,不如何惶恐,如今一看皇上沒有答應妙修媛的要求,當著她的面偏袒自己,便又增了一分信心,眼裡的笑意也很快恢復了過來。

    只是那笑,在下一瞬間就僵在了直愣愣地眼眶裡。

    「不過是彈丸之地的小國,種出來的東西有多金貴?偏你就稀罕這些。」皇帝替雲露攏了攏鬢髮,眉眼稍微柔和,「你要稀罕珍奇異果,朕再讓人去搜羅好的來。」

    雲露雖知南康這回的處理不妥當,必要大丟臉面,卻沒想到皇上做得這麼明顯。

    有好處不撿是傻瓜蛋。

    她面浮一絲羞澀飛紅,輕瞟了瞟南康這位外人,嬌嗔道:「我不貪吃,可不是替自己要的。」她順了順一一的皮毛,一一舒坦之下「咪嗚」了聲,她便把一雙眼兒笑彎作月牙,「嗯,那我就代一一先謝過皇上了。」

    說得和真的似的,神情間還有俏皮得意,讓皇帝看著很是好笑。

    反觀另外站在另一邊的南康,面紗下的臉已經升起虛白之色,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儀仗的國家,引以為傲的公主身份,在皇帝眼裡如此不值一提。

    而她前一段時間費下的苦功,竟因這個貪吃的女人消彌於無形?

    不,她不信!

    肯定是別的原因……

    對了,她剛剛護著面子沒有細想,自己駁了皇帝的要求,他必然不高興,所以才會說出這等氣話來。

    沒錯,就是這個原因。

    她自己也是公主,最瞭解上位者的心思,雖然直言坦蕩符合她的性格,但也有忤逆之嫌,這種做法確實有欠考慮。

    她思考時閃爍的眼神自然瞞不過站在她對面的皇帝,皇帝冷眼旁觀,只覺最近給南康的恩寵過多,才讓她肆無忌憚起來了。

    母后想藉著她來打壓皇后、妙妙等后妃的氣焰,最重要的,更是因為晁陽國臨近廣陵王屬地,她猜到了自己的意圖有意拉攏她,才有諸多照顧。但母后此次著實激進了些,才把握不住分寸,讓對方自鳴得意過了頭。

    這裡還是他的皇宮,女人也是他的女人,他的妙妙想要什麼東西,還輪不到她來拒絕。

    周圍伺候的宮人感覺到氣氛微妙,俱是把頭埋在胸前。

    不過有慣常愛打聽消息的,耳朵倒是豎了起來,暗暗想道,皇上對這位南康公主,也沒有外人傳言的那般好嘛。

    「皇上對妙修媛的寵愛真是讓人羨慕呢。」南康自覺收拾好心情,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做糾纏被那個女人牽著鼻子走,便在表露羨慕之情後,特意提起選宮殿的事。

    「妙修媛來的正好,你也來看看這座宮殿如何。南康看了幾處,倒覺得這座殿閣最好,四周的紅梅美不勝收,古人有詩云『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想起時就心生嚮往,如今可以看見,可是一大樂事。」

    她仰頭看梅,表情生動,雖在詠詩也不是像謝嬪那樣刻意文縐縐放緩了語速的,像是極盡自然地道出。

    其實她雖在本國被稱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但也只是與國人相比而已,到了大夏並不敢太過炫耀,只以直率的性子取勝。平時在這方面就沒有多加表現。

    不過上次箋子的事給她提了個醒,皇帝喜歡詩詞,那她也少不得要投其所好,增加好感。

    雲露亦是抬頭,卻不是看梅,而是看著尚且白亮的天光,想像著露出真切地笑容,「這裡地勢高,晚上看星星必定清晰。」

    皇帝噗嗤笑了,手撐額頭,一副「太過丟人拿她沒辦法」的模樣。

    「西北地才叫地勢高,這裡一個小土坡,高上幾丈,也值得你興高采烈?」話說得不軟和,但就是有股子親暱的意味在裡頭,讓南康聽得膈應。

    雲露蔫耷下來,湊近皇帝,以別人聽不見的聲音,小聲可愛地威脅:「皇上不許再攪我的興!」

    皇帝佯作猶豫再三,攤開手掌掂了掂,這是他們私下裡常有的動作,擺明了要好處。

    雲露默默地把一一掂量了一下,估個斤兩放到大手裡,好似做買賣一般。

    皇帝見狀也不收手,把小貓接過來的同時,趁機在暗處拖住她的手腕,看上去像是兩人挨近了一同愛撫小貓。這動作不合規矩,他能犯,雲露卻不能跟著犯。

    她著急脫手,他卻也跟著加大力道桎梏住,她又不敢讓動作幅度大到給人瞧出來,不一會兒就投降告了饒,拿小星星一樣的眼兒眨巴眨巴看他。

    皇帝這才得意洋洋地收回了手,但他也知平日在殿內無妨,大庭廣眾之下抱著只寵物有礙君威,就作出玩完興盡的模樣,仍讓她把一一抱在懷裡。

    他們兩個私底下小動作不斷,外人看來卻沒有多久,只能看見南康公主看梅,妙修媛看天,然後皇上來興逗弄了一下貓兒。

    只是他們不知,皇上逗弄的其實是另一隻貓兒。

    就是站在對面的南康,也因為把大半注意力放在打量宮殿上,沒有多加注意。此刻她收回視線,笑吟吟地道:「南康最喜歡這座宮殿,皇上覺得呢?」

    她這話聽起來只是輕巧地想尋求認同,實際上另有深意,暗示皇帝可否決定她以後入住此處。

    南康發問時,雲露就渡眼去覷皇帝的神色,若有所思。

    眼下不等皇帝回答,竟是逕自j□j話,笑瞇瞇地打趣兒道:「南康公主這話問的不好,如若皇上喜歡這裡,早就把它設做寢殿了。」

    皇帝微頓,復緩緩一笑,

    這回選宮殿本就不正式,被人岔了話,南康再惱也不能二次提問,顯得流於痕跡。

    倒是入內殿參觀的時候,皇帝在前頭走,雲露刻意擋在其中,帶著南康走遠了一些,似閒聊般說了些話。

    南康原是不耐卻不得不做表面功夫,後頭聽她三言兩語被激起了好勝心,深深看她一眼,面上仍然笑著,並不按照雲露的意思回答。

    但心裡怎麼想,誰也不知道。

    ******

    皇帝揭開封了蠟的信封,取出底下人送來的供詞一覽到底,便笑就著燭火燒了。眉目間不乏思慮之意,但輕鬆更顯,彷彿早有料中。

    「廣陵王果然是個急性子。」

    燭焰高燃,那紙先是變作捲了邊的枯葉,而後化作灰燼跌落下燭台。

    「清理了。」他吩咐李明勝道。

    「是。」

    李明勝難得親自動一回手,擦淨了燭台後,又送了一杯熱茶到皇帝手邊。

    皇帝嘗了口,不知怎麼笑起來,與他道:「朕記得滇南高寒地方釀的蜂蜜最好?」

    「是,奴才也約莫記得那裡的荔枝蜜、刺槐蜜、甘露蜜都很出名。」李明勝稍一思索就道出詳細,他見皇帝是飲水時記起的,便猜度著問,「皇上想喝蜜水?」

    「這倒不是。」

    皇帝搖頭,復記起那信紙上的內容。

    這回查到了廣陵王派出的暗探,是閣臣中一人的幕僚。原以為要嚴刑拷打才能讓他招供,但這樣一來必會打草驚蛇,所以他遲遲沒有下令捉拿。

    南康那裡想必是皇叔透露的,有意借助晁陽國的特殊刑法,就算驚了蛇也能轉移視線。

    不過他自有定奪,並沒有答應。

    後來也是隨口問了問,誰知妙妙那腦袋瓜子裡又有新招,說是在人腳底心塗蜂蜜,牽羊來舔,總歸誰也不想自己是被笑死的。這樣縱然出事也無刑法痕跡。

    雖然好笑,但他卻覺得可用,就另外斟酌了一些手段,拿人用了。

    先是給人的腳上涂上蜂蜜,然後把他帶到暗室裡固定在長凳之上,早就安排在那裡的羊聞到蜂蜜的味道就會來吃。這一切自然都是在他蒙眼的條件下進行,如果他知道是羊在舔他的腳心只會覺得癢,但是未知物體,即便無害他也會覺得恐懼。連大笑帶害怕,久而久之體力就會迅速流失。

    再人為在他耳邊製造噪音,一下就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線,沒撐多久就招了。

    既已招供,許之厚祿,只要他是聰明人,就不會傻到去通知舊主,自招禍患。畢竟所謀不小,一旦讓廣陵王得知是他透露的,那第一個就會先拿他開刀。

    這般刑訊不過一夜之間,天亮就已經送他回了府,神不知鬼不覺,旁人看來便是一切如常。

    「你讓人撿好的荔枝蜜給妙妙送去,就說朕讓她解解饞。」皇帝思考時凜冽的眉目一舒,添了笑意,」再替朕擬個旨吧。」

    李明勝猜不透這回皇上的意思,就不煩心思去想,淡定領了命。

    聖旨傳到雲岫閣,上下宮人皆吃了一驚,繼而喜上眉梢,直賀主子大喜。

    將一宮殿閣撥予仍是從三品修媛的雲露居住,賜名「搖光殿」,可謂是本朝罕有的特殊賞賜。不晉三品,先掌一宮,實在是有些威勢赫人。

    雲露原還有些不明,等李明勝親自把荔枝蜜送到手上,才恍然記起前兩天早上出的那個主意。

    哦,原來是她又立功了?

    雖然這功看不見影子,有些莫名其妙,不過——管他呢,聽了宮殿地址之後,她現在比較好奇,南康公主揭開面紗後的臉色如何。

-------------------------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是沒有彈丸之地那句噠,但是既然你們都喜歡→→所以我就把影子的創意用上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6:18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4 04:42 AM 編輯

80 完美

    雲露遷宮的事,不說嫉妒的后妃,無論是太后還是皇后也都不甚滿意。且還是賜的那座離北宸宮不遠的新殿,據說皇上親自題名「搖光殿」。

    北宸宮本指北極星所在,歷代皆是帝王住處,搖光殿則是北斗七星的居所。後宮除了搖光殿,還真沒有一處宮殿,同是以星斗命名。

    所以命名一出,皇后的面色很是難看。

    相較起她獨自一人在那裡怒火中燒,有瓷器也要維持皇后莊重的表象砸不得,太后才剛得了消息,後腳跟皇帝就為安撫而來了。

    「你啊,這回實在太過亂來了。」太后覺得手心燥,就把一向攏著的佛珠擱到爾雅呈來的托盤中。范嬤嬤親自取來潤手膏子,替她徐徐塗抹。

    太后的語速一如她塗抹的動作緩慢,然而詞鋒犀利。

    「縱然母后所做沒順你的意,你也不該不顧大局,這般不給南康臉面。你說,你這到底是有意抬舉妙修媛,還是覺得母后做的不對,想用這等舉動來反抗?」

    皇帝不為其壓下來的氣勢所動,很自然就拋開帝王的束縛,挑眉嬉笑道:「母后多慮了,兒臣也是為了大局著想。晁陽國一個小國,他家公主一進宮就要母后相陪,朕哪兒能讓母后如此辛勞?」

    這話雖聽著玩鬧了些,但也順耳,太后一笑道:「若不是你那位皇后金貴,這原是她的分內事。」

    話是這麼說,但皇帝和太后兩人都知道,如果經了皇后的手,那晁陽國歸順於哪一方就不好說了。即便皇后只知爭風吃醋,不懂藩地和都城之間的劍拔弩張,亦會有有心人去促成。

    皇帝又用三言兩語安撫了太后的情緒,讓她面色好轉,方笑笑道:「一張一弛才是正理,母后放心,兒臣自有分寸。」

    太后欲要過問仔細,又怕引起皇帝的反彈,便遲疑了一歇兒。

    皇帝見狀道:「政事不敢叨擾母后,後宮的事卻要倚仗母后了。」

    太后微微訝異,但很快斂了心思,不動聲色地看向他。

    她的兒子她知道,平日總好像與她有商有量的,但多是在打太極,這麼明確的提出要她幫忙插手後宮的事,還是第一次。

    雖說是親生母子,但後宮母子相處,與宮外還是有所不同。

    「你說。」

    「據兒臣所得的信息來看,廣陵王已經快到都城,屆時皇后那裡……」他稍稍一頓,神情鄭重道:「兒臣以為沒有比子嗣繁衍,傳宗接代更為要緊的事,想來錦昭容以及她腹中龍胎還要托庇於母后照顧。」

    太后亦是面色肅然起來。

    天家陰私事多,但俱是在暗地進行。可皇帝初登基時外有虎豹,內有豺狼,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他不欲與廣陵王正面為敵,便刻意縱得皇后無法無天,雖恩寵不多,但諸如明目張膽地給低位妃嬪賜避孕湯的事,從來不缺。

    因他不責怪,仍頻頻賜鳳釵以示聖恩,她才愈發沒了顧忌。

    但也因此,此番藩王來賀,她自覺有人撐腰,恐怕會在錦昭容唯一出來活動的機會——參加年宴之時動手。

    這等不夠聰明的事放在別的妃嬪身上,太后自會懷疑不信,但要是放到這位皇后身上,太后便覺得大有可能,當即被皇帝說動,如臨大敵。

    這要是個男胎,可是她第一個金孫!

    其實除了皇上,她還有一個小兒子。然而康王雖不比皇帝要維持局面艱難,無意子嗣,但卻沉迷於踏馬挽弓,縱遊山水,好人家的王妃娶回來,偏就放在那裡冷落。他在藩地,她想勸也沒處勸,這次回來,她必要好好勸說一回,至少得先有個嫡子再說。

    皇帝見太后的注意力已然轉去了別處,便悠然飲了一口茶,獨自回味。

    ******

    十二月時,后妃進暖洞熏開之牡丹等花,至初八吃臘八粥,二十四日祭灶,同日起晝間燃放花炮、將綵燈堆疊如山、扎煙火,終至年三十,歲暮守歲,開年宴。

    年宴設在宴請群臣、款待外賓所用的欽德殿。

    殿有三殿聚合,面闊九間,大殿底層四方寬處為表演歌舞所在,高一層台基坐朝臣命婦、藩王權貴以及后妃,再高一層,便是太后、皇帝、皇后座位設處。這就跟電影院裡看電影一般,螢幕最下,層層台階座位往上,只是在這裡含有地位之分。

    先入內一列舞者雪衣白裳,手持紅梅,踏著樂點翩然舞起,時而簇在一處作別枝同根,時而分旋錯開呈梅林攘攘。背景音樂所奏皆是當朝詞人所寫,官員賞舞時各有品評,談笑間點頭稱讚。

    「年節穿白裳,雖非是素色,也只咱們皇上才肯允的了。」美景小丫頭給雲露斟酒時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與雲露同案的喬貴嬪亦有所聞,便側首和雲露一笑,倒不曾說什麼。

    雲露將杯子往邊上一挪,她就險些把酒注到杯外,幸好挪得不遠,她斟完了酒就收口退到了後面。

    她穩重不如和樂,卻很伶俐,知道主子這是警告她別多嘴。

    座上皇帝一改平日懶散的作風,無論是接受使者奉承,還是與朝臣藩王交談,皆風華內蘊,氣勢不凡。

    極高的殿頂上流蘇宮燈高懸,金碧相射,瓷碗玉杯亦可見渡上的薄薄瑩光。上兩層台基鋪設了厚絨暗紅描金的地毯,繡吉祥紋路,踩在上面便覺一股暖熱縈身。

    眾人觥籌交錯,私下漫談,過不久,就呈酒酣耳熱之態。

    趁熱鬧,諸多使臣紛紛送上賀禮,皇帝壽辰恰是這一日,除了賀歲,他們還肩負著賀壽的重任,出門時無不被交代了要討得大夏皇帝歡心。

    所贈賀禮奇珍異寶、美人名劍皆有,最奇要數一樣石上迸火的築城牆絕技,那個小國本不起眼,甚至地理位置也偏離大夏很遠,這樣東西一送,就直接被奉為上賓款待。

    其餘人眼熱他的待遇,更同時向把那等絕技弄到手,雖沒實驗,但誰敢在年宴上誇下海口?如果能鞏固城牆防禦,打起仗來不進也能守。

    晁陽國的使臣頗為看不下去,在思索一番後從食案後走出,恭敬行了禮,又一通賀壽詞,由他說來倒比別人精緻。后妃和南康打過交道的就有猜測,恐怕是她教的。

    結果等說賀禮,那使臣又行一禮,直接道:「晁陽國願送南康公主和親,結兩國之好,」

    這話一出,沒聽過的自是一驚,像宮妃這些早有準備的,不過臉色沉了些,表現不誇張。

    這也就罷了,皇帝噙著笑,居高臨下地看他,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那使臣就有些打鼓。人一緊張,就想著,大夏皇帝遲著沒應是沒多發些公主的好,這和賣東西是一個道理,自己得說幾句!

    緊跟著嘰裡呱啦的,就把一串串兒溢美之詞說出來,這都是在晁陽國聽得滾瓜爛熟的,自家公主自家誇,再加上南康確實有過人之處,容貌好、脾氣好、才藝好,說出來人驕傲啊。

    所以連排演都不必,這一殿的人就聽了滿籮筐的好話。

    康王不羈,將酒盞一擱就哈哈笑道:「這麼說來,這位南康公主是天上有地上無的完美之人?」

    使臣一愣,這才發現說得過了,冷汗唰地下來,不敢去擦。

    人都有這毛病,你誇一樣東西,別人不信,你就越誇越厲害,一定要說服那人才肯罷休。這位使臣就是犯了這毛病,越說越多,越說越誇張。

    不過他自是覺得自家公主極好,料想哪一方面都挑不出錯,便又挺直了腰,驕傲地站在那裡,以動作表明答案。

    皇帝對他這樣子倒比剛剛看得上眼,剛要笑著說話,就看見左手邊不遠的雲露,一副托腮看熱鬧,津津有味的小模樣兒,眼裡還閃過一抹莫名的趣味,

    「妙修媛好像有話要說?」

    眾人的目光一下都過去了,少不得有人暗自忖度,這位就是當今的寵妃?

    可惜不是系出名門,沒了攀交情的可能。聖上先賜了她一座搖光殿,如今又獨點了她來問話,對她著實有幾分特別。不過這份特別帶來的也不知是好是壞。

    滿殿目光匯聚,就跟以前記者簇擁拍照鎂光燈一閃一閃似的,饒是雲露見過大場面,這會子也先暈眩了一下。才撇開壓力,不去說場面話,反是眉眼含笑,大膽地道:「臣妾只是覺得,完美這個詞並不適合南康公主。」

    使臣原雖面上表現的驕傲十足,心裡到底還忐忑,但這會兒一聽人質問,便覺得受到了挑釁。

    他瞪大眼睛問:「難道妙修媛覺得我國公主配不上這個詞?」

    朝臣一方面覺得這個使臣在禮儀規矩上差了些,另一方面也覺得妙修媛委實不給人面子,有些恃寵而驕了。他們經歷過聖上荒唐的時期,這會兒生怕這位又打回了原形,便憋著氣有些頭疼。

    誰知雲露依舊擺著笑瞇瞇地表情,不惱也不爭,解釋道:「不是配不上,而是做不到。」

    使臣不解,再一想,忽然記起來公主與這位娘娘的過節,越想越覺得對方貶低公主不懷好意,語氣不免帶了些氣憤。

    「晁陽國不如大夏精通文學,恕臣沒能聽懂這位娘娘的意思。」

    「這也簡單。」雲露好脾氣地一字一句掰給他聽,「完美這個詞的意思,先不說能不能做好,可以說什麼事都能做到,是不是?」

    使臣警惕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但他還是補充道:「只說好的方面,如果是太過離譜的事情,想必只有特定的人能做到。」

    比如那些江湖技藝,胸口碎大石什麼的……

    雲露十分親善,笑吟吟道:「這是自然,我只撿兩樣南康公主會的東西,她若皆能做到,這個詞就可用了。」

    眾人糊塗了,既是人家會的東西,怎麼又覺得人家不能做到?這豈不是矛盾?

    太后本有些責怪皇帝一時興起,也覺得這妙修媛出身低,答話不夠體面。但此刻卻被她三言兩語挑起了好奇心。不過她萬不會表現出來。

    「別繞圈子,快點直說。」

    這話別人不敢說,只能出自皇帝的胞弟康王之口。完美這個詞是他說出來的,他還真不覺得怎麼不對了,就憑使臣那番話,這南康公主還真是無所不能。

    「南康公主能歌,又懂寫曲譜詞。」雲露自不會被他一兩句催化影響了速度,仍是不緊不慢地,等眾人覺得沒錯點了頭,才一笑道。

    「那敢問使臣大人,不知公主可能作出一首她唱不出來的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6:34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4 04:45 AM 編輯

81 歌舞

 殿上的氣氛倒還好,聽見這答話,除了使臣不高興,其餘皆兀自笑一回並不怎麼當真。至多是覺得聖上這位新寵有些意思,怪道能攏了聖心去。

    皇帝倒是想笑歎一聲促狹,但也不能不給使臣面子。隨著指頭叩下,就替雲露圓了話道:「朕這妙修媛是個直脾氣,有什麼說什麼,你別往心裡去。」

    那使臣一聽話裡的意思就「咯登」一下,他自覺公主這段時日應當上下打點完全,怎的這會兒被人傷了臉面,大夏皇帝沒有護著她的意思?

    難道和親這事不能成……

    登時他腦筋一轉,就把那邊廂被挑釁的事丟到腦後,直琢磨和親能否成事。這可是他這次前來的首要任務,不能不辦好!

    皇后一直坐著跟個沒事人似的,只偶爾把眼神遞去茯苓那兒,不知打什麼算盤。及至這時刻,忽然含笑道:「妙修媛說的不過是玩笑話,只是本宮早聞南康公主盛名,若得公主當庭歌一曲,讓咱們見識一番也好。」

    皇后的意思,是想讓南康當眾表演證實使臣所言非虛。

    「這……」使臣猶豫。

    放在晁陽國,載歌載舞當眾表演都不算什麼,但是按大夏的習俗,彷彿女子拋頭露面不大妥帖,因而這回年宴公主倒是退避了。當然,也是因著如果被當面說嫁給別人,難免不好意思。

    尤其是他們心知肚明,說是和親,既是壽禮,也不過是一份包裝更精美的禮物罷了。

    公主想必還有些堵心。

    康王自小驕橫,隨心所欲,他才不管面上好不好看,就嗤地一笑,眉梢挑起道:「虧得本王信以為真,不過是說的好聽,怎麼,動真格就不肯了?」

    他一張臉和皇帝有三分像,氣勢不似帝王威嚴,卻霸氣十足。

    使臣心中微凜,自己方才誇誇其談,這會兒如果不答應就表現不出本國的誠心,且有糊弄人的嫌疑。

    這事不應也得應!

    他一咬牙答應下來,已經把暗恨轉到了皇后身上。

    因公主如今仍是晁陽國人的身份,別人只會覺得當眾表演是他們國家最尋常不過的事,拒絕無門。他心知對方必定是忌憚公主,才想在公主進宮之前給一個下馬威。

    旁人哪管他恨著哪一個,就是雲露也不很把剛剛的插曲放在心上,縱然南康除了那張臉還有政治優勢,但如果是非她不可,想必皇帝上回也不會不留情面地警告她。

    通傳南康入席,自還要容她先行排演一番,另有舞姬先拋袖嬌媚行步,在這空當供人賞樂。

    這一波舞姬倒是有巧思,為首一人袖長竟有九尺,換作旁人一拋一甩就把自己給纏進去了。偏她幾番動作行雲流水,到了樂章最末一節,高高拋起,長長蜿蜒如青蛇伏於台基,邊上其餘人也將手裡蓮燈斜飛而去,或遠或近,盡數落在那青袖之上,粉青交映,倒似是蓮花在清池碧波裡浮動,寄願美好。

    那袖子再往上可不是要往皇帝那裡去了,看得兩列妃嬪好不咬牙。

    誰知這還沒完,那舞姬急急翻袖,也不知如何使出的巧力,便將蓮盞高送,旋轉時正輕落在兩邊食案之上,每人數目不一,卻皆可獲一盞賞玩。

    那粉蓮含珠蕊,蕊中映一「壽」字,大臣才思敏捷,立刻有人帶頭站起,齊聲賀壽。

    賀到第三聲時,已是千人響應,殿內「萬壽無疆」字眼迴盪不絕。

    皇帝登時龍顏大悅,著令看賞。

    錦昭容扶著南枝站起來同別人一起道了賀,再落座時又將散發著幽淡清香的蓮盞捧在手心把玩一番,手有餘香,眼覷那喜不自勝的舞姬,便暗自冷笑著掃到一邊。

    不過又是個想勾人的狐媚子罷了。

    視線轉到斜對座的妙修媛身上,她眸光斂暗,倘若能搶了這個賤人的寵,她倒是不介意助別人一把。

    入宮這幾年,她還從沒著過別人的道。這一回被自己養的雀鳥兒啄了眼,真真是嚥不下這口氣!

    但——

    時間還長。

    她撫摸著微微隆起的肚子,自知只要平安產下龍胎,就有扳回一局的機會。

    等舞姬退下,不見其人,便有清麗婉轉的嗓音在這大殿裡響起,宛如一裊青煙,自清澗小溪的那頭,那佛信人家裡供得案頭香裡飄出。

    雲露辨聲知是南康,只是較她尋常的琅如金玉,更似是碾金壓玉,融燒後觸之柔軟卻依舊爍目尊貴。

    這是別的妃嬪都不曾有的驕傲,屬於一國公主的驕傲,即便刻意把聲音放緩放柔,都能輕易地透露出來。

    後宮之中,也只一個自小像公主般被養成的皇后,與她相類。

    聲遠,便有了意境;不見人面,便免了待嫁之身當眾歌唱的尷尬。南康這一手玩得倒是不差。

    「曉光融,燕享春宮。日暖風和,喜氣蔥蔥……」

    這首東宮宴樂之曲甚得太后喜歡,她自是希望皇帝多子多孫,福澤綿延。

    然而沒等她高興多久,右手邊的位置傳來一聲低呼,她最是關注那邊的情況,此刻聽到不對勁之處,便神色一動,把目光投過去。

    只見錦昭容手護肚腹,面色慘白,若不是有貼身宮女扶靠,幾要滑下椅子去。錯開食案遮擋的地方,還能看見裙擺處蜿蜒而下的一絲暗紅。

    太后是什麼人,她歷經玉妃呼風喚雨的那個時期,早就養成了面不改色的習性。此刻心裡雖拍起驚濤駭浪,也只側首囑咐范嬤嬤,著她將錦昭容送出宴席,以待診治。

    畢竟此番是皇帝壽辰,有外國使臣在,絕不能讓人看了笑話。

    她略瞥猶自從容的皇后一眼,輕易就看到了對方眼底的興奮之意,微微皺起了眉頭。

    如果說南康唱得這首《蟾宮曲》方才甚得人心,就是一些大臣也讚賞點頭,那有心注意到錦昭容這邊狀況的人,就察覺到空氣中微妙的氣氛變化。

    皇帝再不待見錦昭容偷摸懷上的孩子,那也是他自己的子嗣。眼下錦昭容出了狀況,耳邊卻只聽南康公主一遍遍的唱什麼「燕享春宮」「聖德合同」,不由心情惡劣。

    雲露托腮,清冽的酒香在口中回味,她亦是回想原先針對南康的那些舉動。

    雖然她不知道皇后會用什麼手段去對付錦昭容,但卻猜到會在年宴期間動手——除此外,錦昭容被禁月華宮,她很難有機會。

    皇后心急,行事倒是雷厲風行。

    沒有人不知趣的去問那位昭容娘娘發生了何事,年宴就在一片詭異的平和中落下了帷幕。

    只是南康公主的歸屬卻讓眾人大跌眼鏡,她不曾被納入後宮,而是嫁給了皇帝的親皇叔——端王。據說這位王爺是太宗與一個宮女所生,為人端正平和,謹小慎微。南康公主嫁過去是王妃沒錯,不過已是繼室。

    端王先前有過一個琴瑟和鳴的正妃,只可惜難產去世,留下一子。

    良辰給主子奉瞭解酒茶,很難得有些幸災樂禍地道:「聽說端王極是疼愛長子,南康公主處心積慮當了繼母,不知怎麼嘔血呢。」

    雲露暖燙地飲一口入喉,舒了口氣道:「她就是太處心積慮了……」

    那日在搖光殿,自己有心相激,誤得她去學那首《蟾宮曲》,雖沒料到會當庭清唱,但對方學會之後少不得要唱給皇帝聽,與自己比拚。

    錦昭容出事不過在這一兩日,她討不到好。

    不過利用預判皇后的舉動去做局,她心裡仍是有些不安。南康去處已定,她倒是希望錦昭容腹中的胎兒無事,自己間接利用過他,便有一絲愧疚。

    後宮容不下仁慈,但也不是全無善心。

    「端王的封地亦是與晁陽國鄰近。」和樂忽而開口道出一句,「南康公主想家時倒能常常回去。」

    良辰嘟嘴:「和樂你拆我的台做什麼……」

    她單純的以為和樂的意思是,南康嫁給端王有壞處也有好處,畢竟入了宮,此生再見家人就難了。

    像這回年宴,主子的父親品級不夠,還不是進不了欽德殿。

    雲露倒是明白了和樂的意思。

    南康嫁給皇帝恩寵大能收心,但是無法達到利益最大化。她不缺才能,雖不比男子,但在兩國之間牽線是最好的人選。如果她入宮,晁陽國會為皇帝賣命,但當中隔著一個廣陵王,誰知消息往來會不會被發現。

    倒不如把她嫁去端王封地,能時時與晁陽國溝通聯繫來得佳。

    這樣看來,端王是皇帝這邊的人。

    不過這也要在南康對皇帝沒了吸引的情況下才會發生,畢竟是難得的絕色美人,只要是男人都會起意攏到帳中,如果不是南康頻頻犯下錯事,皇帝會不會改變心意還要兩說。

    夜裡,雲岫閣外響起花炮聲,這是按著年節的規矩,聖駕起落都要鳴炮。

    雲露披衣下榻,來不及妝點便只穿裹了素衣披風,等迎到外面,只見皇帝神情凝重的站在庭院裡,烏壓壓一片漆夜,月藏其間,週遭只聞沙沙的樹葉摩挲,再無慶生的喜意。乍然看去,他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慟色。

    不過轉眼又成平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6:37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8 02:02 AM 編輯

82 膽大

  皇帝還在想剛剛發生在月華宮的事,錦昭容小產慘白的臉,母后的震怒,皇后的假惺惺,淑妃看似真心的溫柔……

  皇后這回真是讓他刮目相看。

  就當下查探的結果得知,宴上的那盞蓮燈大有問題。舞姬早已被抓,但除此外,月華宮的宮人也乾淨不了。據太醫所說,蓮燈上的香毒是催發作用,也就是說真正壞根基的藥是日積月累所致。

  皇后曾光明正大送了一個老嬤嬤過去,但據查問,月華宮上下皆緊緊盯牢了她,她雖幾次動手卻沒有得逞,可見是一招聲東擊西……

  他想得久,眼神雖是平靜如無一絲星雲的遼闊夜幕,身體卻在不自知的情況下一動不動,忘了要從吹著寒風的庭院走進殿閣。

  這樣的皇帝前所未見,雲露覺得大概知道結果了……

  換了身常服,坐在烘暖了的內殿榻上,皇帝將雲露抱在膝頭,手一環便埋頭期間。過了許久,他暗藏著失落與迷惘的嗓音,才平靜的響起。

  「朕以為自己不會在意。」

  他一直認為,後宮的女人護不住孩子,那注定龍嗣不能平安長大,護之也無用。

  所以他沒有在上面投放更多的精力,只是簡單地托給母后,再派人稍加防護便罷。他可以說是過於信任母后,也可以說是輕視皇后的手段,但等孩子真的沒了,他才突然痛恨起自己沒有認真地為他謀劃過。

  那是他的孩子,就算不是受他期待而來,也不能改變相連的血脈。

  雲露不說話,只是抱住皇帝的肩膀,空出一隻手去撫摸他的頭髮,動作輕柔,語聲婉婉。

  「皇上傻呀,自己的孩子怎麼會不在意……讓我猜猜,皇上這麼難過,一定是沒發現自己原來這麼期待孩子的誕生,沒有給他更多的保護,沒有盡好做父親的責任……」

  她笑顏淺淺,抱緊了把體溫渡給他,口中的話語卻像一把大刀,刀鋒尖利,她卻使得全無章法,只知胡亂劈砍過去。

  「皇上犯了一次蠢,知道代價是孩子的命,以後還敢不敢再犯?」

  這話太直白,直白的沒有一點婉轉處,就像赤/裸/裸地扯掉了蔽體的衣物,讓人曝露於日光下。普天下敢說皇帝犯蠢的人,不是已經死了,就是還沒出生。

  雲露覺得她正在死亡的小路上蹦跳……

  延熙帝從小到大,即便是從市井打了滾兒才進到宮裡,母后也從未說過他笨,更甚至是「蠢」這個愚笨蠢極的字眼,反倒感歎他學習消化速度之快,還能舉一反三。

  這個字,一向只有他訓斥別人的份。

  「你……」

  他稍稍抬頭,入眼正是那一截白玉似的頸兒,白的透明,彷彿可見裡頭青色的脈絡,流淌的鮮血。他此刻的心情複雜,如果是按尋常的脾氣,縱然她再對自己胃口,也會動怒咬這一口下去,看她痛,教她不敢再衝動。

  或者冷漠一點,直接給她降級,任她由著宮人嘲笑欺辱,讓她學乖。

  然而如今他傷痛難過,她不似淑妃那樣溫柔勸慰,而是用溫溫的語調毫不留情的逕自斥責罵他,罵出了他心裡最想對自己說的那句話,他反倒莫名覺得好受一些,那壓在心口沉甸甸的石頭,好像輕減了一分。

  但是這個小女人——

  膽大包天過了頭。

  「嗯,我知道我這是犯了大忌諱,我辱罵當今,不得好死……」

  「胡說!」

  他怒了,終還是按照剛剛蠢蠢欲動的想法,咬了她一口。

  這一口像狼咬得毫不留情,尖利的牙齒撕磨著獵物,還要將它吞噬入腹。

  雲露狠狠吸了一口氣,身體緊繃之後鬆軟下來,用從未有過的耐性,抱著他的肩,輕輕地拍著他的背。

  一下又一下。

  頸邊有溫熱的液體滴進領口,漬污了素裳,她彷彿渾然不知,只是攏緊了他,溫柔地給他拍背,或輕細地用手指作軟梳,梳理著他取下金冠後散落的長髮。

  直到他凜然僵挺的脊背慢慢地放鬆下來,肌肉也不再因怒氣與傷痛而細微的顫慄。

  她在他頭頂落下一個輕吻,語氣已是歡快了幾分,語速仍緩。似乎有一種動人心弦的力量,撫平了他的傷痛。

  「嗯,皇上也會有不懂的事,有力不能及的地方……你已經很好很好了……」

  皇帝心魂俱蕩,他緊緊禁錮住她,低了額頭將臉湊趣她的頸側,神情迷亂,伸舌去舔那快要凝固的血液,將它捲入舌尖,細品慢咂。

  「寶貝,寶貝……」

  他舌尖一觸,便有安撫和歡喜的嗓音在唇邊呢喃,讓她邊是尖疼,邊是酥麻,難過得掙了一下。

  他心裡發緊,手臂力道大的幾欲將她的腰掐斷,怎麼也不肯放任她離身。等將腥味吃盡,血液裡竟騰起從未有過的熱烈,或許男人天生是嗜血的動物。

  「寶貝,不夠。」他啞著聲,低而輕然。

  身為帝王,必須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緒,用堅固的防禦抵擋外人看穿。可如今他用最純最真的眼神看她,那裡有不加掩飾的欲望,燃盡了他的理智,也將她拉向地獄火海。

  她坐在他膝頭不安的動了動,雙手捧住他的臉,如他所願咬上他的嘴唇,像哄孩子一般地道:「好啦,我給你……」

  這句話像最好的催情劑,他動情之下彷彿全忘了平日的風流手段,只知前進不知退後,與她的小舌抵死相纏,將她口腔裡溫馥的氣息一一掃蕩,吮吸著如花唇瓣裡蘊出的令人動情的花蜜,無所顧忌。

  皇帝將她抵在美人榻間的動作有些粗暴,整個身子的重量壓下來,讓她不由發出一聲悶哼。

  他一邊哄著她說「不痛」,一邊力道卻不減半分。

  衣裳被不管不顧地撕扯開來,奶白色的中衣散亂,領口大開如深谷青籐蔓延到之下,白膩的肉兒卻被遮掩住大半,但他一看即知,她沒穿肚兜。

  這個認知讓他心裡的火燒得愈加旺盛,俯□直接叨住一邊,便舔舐著肆虐起來。待聽得她小聲地嗚咽,手底的速度立刻加快,將下褲一扯,褪到了膝蓋窩。

  他膝蓋頂入便使得她雙腿分開,閉攏不得,卻也因褲子箍住,不能如平常那般大開供他予取予求。

  這麼好一頓胡來,她衣裳散亂,烏絲披灑,整個人像是一段華美的錦緞,被人惡意揉亂成團,顫慄著縮在那兒,教那始作俑者看得目不轉睛。

  她臉似花苞裡蒸出的胭脂汁子,紅灩灩一片。此刻見他居高觀下,便鬼使神差,軟綿綿曲起雙腿膝蓋,踹了他一腳。

  他終於回了神,趁勢將她腿兒彎壓,揚起今夜第一個笑容,璀璨奪目。

  「急了?」

  嘴裡說著,手上更是利索,褲子扯了看也不看地拋到榻邊。

  「才不急!你愛來不來……」她軟嬌嬌地咕噥,尾音輕揚,便如貓兒尾巴掃得人心裡癢顫。

  皇帝壓著她的腿兒,輕輕吻住她的唇角,將方纔作亂時攪出的蜜汁悉數吻盡。自己的衣服只有些微凌亂,也不褪了它,只將手指送進那溫熱所在,教她吸裹得厲害。

  他使了渾身解數讓她愉快。他恍惚覺得,自己好像從沒有過這麼強烈的念頭,想要一個人快樂。

  這情,迷的是她,動的卻是他。

  「愛,怎麼不愛,朕最愛去。」

  他不知不覺就笑歎了一聲,仿若靈魂最深處的渴求,不過是否只在今夜,不為人知。

  沒過多久。雲露如弓的腰身緊繃,旋即力道一洩軟了下來,猶如被拋到了雲端,又似輕羽一般搖著風落下來,不時打個晃兒,歡迷至極。

  鳳眼兒迷茫地睜了好一會兒,她才把視線落到皇帝身上。他坐在榻邊,斜支著身子將黑影罩在她身上,彷彿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住了,笑容慵懶迷離,入鬢的眉梢一挑,帶出無盡地風流意。

  若然不是腿間那一處鼓脹顯眼,還真以為他吃得饜足了。

  「皇上?」

  她歪著頭,不解地詢問。可惜人累的連一根手指都懶得動彈,不想起身,就只慢慢將小腳伸過去,與方才踹他的動作並無二致,不過這次只是稍稍用腳尖給他揉了揉。

  ——她有點喜歡上這個動作了,嗯,說的是抬腳踢他。

  「今天不行。」

  皇帝懶笑捉住她雪白的足尖道。

  雲露懵懂了一下,覺得有點瞭解他的想法,就沒有強求。

  反正憋著的是他又不是她,她沒心沒肺地想道。

  皇帝豈能不知她腦袋裡的想法?見她嘴兒一撇,小肩膀微聳,便知這小東西又起了不知好歹的念頭。

  他似惱非惱,就乾脆去撓她的腳底心兒,轉移注意力好平復體內的情潮,也能報復她一回。

  若然不是沒了力氣,她當即就要笑滾過去,因使不上力,才只蜷起顫著身子,拚命地把腳抽回來。

  皇帝的動作一頓,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腳心,想起蜂蜜抹角的那招,忽而靈光一閃多了個主意。再看向小貓兒的時候就多了幾分不懷好意。

  不急,遲早把她欠的債給要回來。

  雲露只覺他目光突然猶如山野餓狼,發出幽幽的光芒,整個人猛地一抖,有了不好的預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8:26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8 02:02 AM 編輯

83 助孕

  錦昭容小產的事處理的非常快,涉及龍嗣,再加上太后想要藉機震懾后妃,在皇帝默許的情況下一個宮人都跑不了。除了錦昭容憑借需要人照顧的理由保下了貼身的幾個宮人,其餘人皆處以死刑。那班舞姬在無法查出背後指使的情況下,自然被推為兇手,同等論處。

  即便是錢麗儀與伏承徵雙雙身死的那時候,也趕不上如今這陣兒腥風血雨讓人害怕。

  畢竟久盼多年,后妃無一人懷孕,好容易有個錦昭容卻落得如此下場,也怨不得太后震怒。

  小產傷身,錦昭容往日一張芙蓉面兒褪了色,人如紙片兒薄白,也不一味故作堅強,人前人後哭得極是可憐,便是嬤嬤勸說於身體有礙,也止不住。

  皇帝不知心裡作何想法,但也多去了幾趟月華宮。

  後宮的女人或有嫉妒,或有物傷其類的傷感,皆把注意力放到了錦昭容身上。

  「皇上昨兒又歇在月華宮裡呢。」

  早起請安的時候,便有后妃極是羨慕,碎碎念叨著。她旁邊的人嗤笑一聲:「拿這個來搏寵,橫豎也不能侍寢。」

  「能得見天顏就是好事,若我有這機會,傷身也願意!」那人癡然道。

  與她對擂的妃嬪笑聲更大,不過話非好話,音量輕到不容辨認,唯只她一人聽見。「你?你就是,皇上也不願意。」

  那人憤憤,才想開腔反駁,就聽門外一聲聲傳報「淑妃娘娘到」「妙修媛到」「寧寶林到」,許是這陣勢有些唬人,她愣生生把不中聽的話給噎了下去。

  淑妃積威已久,妙修媛雖瞧之可親,每每刺上兩句便讓人顏面大失,向來沒人敢在小事上惹她。至於寧寶林,此人頗是古怪,不是最受寵,但比之沉寂的花美人等又好上些許,便有人去找她的茬,也往往被她三言兩語解了氣,懵頭懵腦的走回宮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兒。

  所以在低位妃嬪,雖不怕她,也不再費那精力去找她麻煩。

  不過是把拳頭打緊棉花裡罷了。

  「你們倆今天倒是湊到一塊兒去了。」

  皇后近幾日心情好,問話裡帶著些許調侃笑意,連人也是笑瞇瞇的,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個和藹可親的好皇后。

  寧寶林知皇后話裡沒自己的份,笑著請了安,就自覺坐到了一邊。

  雲露忍下一個呵欠。

  昨兒鬧心得很,皇帝明面兒上跑去月華宮,到了下半晌卻偷摸跑來雲岫閣。無夢的好覺硬生生被他攪合了,她惱得不行。

  ——矯情得說,又不缺他一次雨露。

  偏他如今不知哪根筋不對,把賴皮的手段都用在了她身上,稀里糊塗就順著他搗騰了個把時辰,早起腰酸腿疼,險些就想請假不來了。

  不過這幾日她要準備搬去搖光殿,還得先與皇后報備一聲。

  淑妃餘光瞥見她眼底倦倦的神色,便好笑她年輕果然沉不住氣,一旦錦昭容有復寵的架勢就睡不著了。

  這也好,讓她們倆顧自斗去,還省了她的手。

  因而面上就做出十分溫柔關懷來,笑和皇后道:「想來臣妾與妙妹妹相處融洽,皇后娘娘也是欣喜的。」

  雲露古怪地看了淑妃一眼,對方總是端著溫柔的架子不假,但是和人總有距離感,這會兒表達出親暱之意,真是……

  看皇后的表情,也有點吃了蒼蠅般地難受。

  不過轉而想想,淑妃恐怕就是打著這個算盤,爭不過她們年輕的,就給自己找晦氣來。這麼一想,皇后笑得更加可親了。

  「淑妃妹妹說得不錯……」

  雲露一振袖子,再不管她們繼續假惺惺,逕自落了座。

  真是身累還帶心累!

  皇后唇角僵了一下,到底把話說完,放淑妃會座,才入了正題。

  「錦昭容這一胎落了本宮亦難過非常。但這件事讓本宮忽而醒悟,若只盯著錦昭容一個人難免讓她壓力過大。若然你們也能懷上龍嗣,才是長久之計。」

  話音一落,雲露抿了抿熱茶,熱度在舌尖滾了滾,讓她被凍僵的思緒又活躍起來。

  她才不信皇后這話有哪怕半分實在的真心,她弄掉一個錦昭容還不足,這會兒又起了什麼主意?

  廣陵王進都城,真把她胃口都撐大了。

  其餘的妃嬪倒是眼前一亮,皇后有這說法,必然有了主意。是想勸皇上雨露均沾?也是,如今最受寵的妙修媛不過是只不會下蛋的母雞,寵了大半年連個孩子影兒都沒見。

  說不准她們體態豐腴的才好生養呢!

  她們心思活躍起來,就都把心偏到皇后那裡,一個勁的奉承接話,把皇后捧得舒舒服服的,才裝模作樣喝了口茶潤嗓,緩緩道:「本宮這裡有一樣助孕的湯藥,你們若得皇上寵幸,飲下這湯必定事半功倍。」

  這麼一說,那等活躍的妃嬪倒是低調安靜了下來,心裡不免狐疑。

  當年孫良人喝了避孕湯出事的傳聞人盡皆知,皇后這會兒把話換了一換,避孕變成助孕,難道是想換湯不換藥,再毀幾個人?

  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皇后哪裡不知她們這群人想得什麼?心裡冷笑,不過是一群蠢貨!同樣的招數她豈會用第二遍。

  她目光彷彿不經意地掃向淑妃、雲露幾個,還沒等沈芬儀出言符合,就見雲露對上她的視線嫣然一笑。

  她心裡跳了一下,然後見對方起身行禮道:「皇后娘娘賜下的湯藥必然效果極佳,臣妾願意服用。」

  皇后身邊站著的茯苓目光微凝,當初確實是自己走了眼,這才是個聰明不好掌控的。

  不過她們真正想做的事,她絕對想不到,眼下不過將計就計而已。

  有魄力,夠果斷,這一點妙修媛比淑妃要強。淑妃雖然行事狠辣不留餘地,但也更容易猶疑,把自家城門守得密不透風,但與聖上的過招就有些不夠看了。後宮集怨一身的人,何嘗不是集寵一身的人,淑妃從來做不成這個人選。

  雲露一帶頭,有許多猶豫不前的妃嬪都紛紛表示願意一試。

  開玩笑,妙修媛沒點兒手段,能倚靠一個沒有家世撐腰的身份拚殺到這裡嘛!她既然肯應,可見這東西縱然不好,也不會有惡劣的影響。

  當然也有謹慎觀望的妃嬪,準備等別人都用過了,沒有產生不良的效果再考慮使用。

  反正一時半刻,皇上也不會想起她們來。她們不是那等皇上跟前掛了號的人,要皇上來,還得她們先使手段引起他的注意才行。

  皇后這回不像那時的強制命令,畢竟是針對所有后妃,而不只是初入宮無根基的小妃嬪。她殷殷勸了幾句,但態度卻很從容坦蕩,也讓一些人打消了疑慮。

  之後勸不得的,她便沒再勉強,只道:「再有想試的,只到本宮這裡討個方子去即可。本宮不過是想讓皇上子嗣昌隆才讓人求得這一紙藥方,用與不用,你們自己思量便是。」

  后妃經她一提,倒想起來,藩王來賀聖壽,廣陵王雖不知為何沒有入席年宴,但也進了都城。皇后說讓人求來的,難道是正好趁著這回,讓家人求來的?

  雖大多人都不肯信皇后肯做賢良婦,但對這千金難求的藥方,都不約而同起了躍躍欲試的心思。

  ******

  因太后要為無緣的孫子唸經超渡,她們不必再去康壽宮請安就在鍾粹宮門口散了。

  雲露看向獨自一人走遠的花美人,心思轉圜,便先暫且放下了。對方在花貴嬪死後一直鬱鬱沉寂,剛才皇后說那助孕湯藥時,她冷眼旁觀,發現她的表情只在最初有過一絲波動,便轉了無。

  想必她短期內不會被出事,也無心去出蛾子。

  倒是寧寶林攏了攏肩胛的披風走到雲露身邊,跟上她的步調一同慢行。話卻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地道:「聽說錦昭容要被冊封為妃。」

  這個消息真是重磅炸彈,不過雲露如今得了花貴嬪的人手,雖不能肯定,倒是摸到一點邊門,有了相同的猜測。

  她睨了寧寶林一眼,「因為保不住皇嗣有功?」

  寧寶林輕聲一笑道:「當然不是。這是太后的提議,許是著急想要別的妃嬪也抓緊懷上龍嗣,才欲『千金買骨,招攬有識之士』。」

  看見錦昭容懷胎沒生下來也有晉封賞賜,后妃不眼紅著急才怪。

  「那皇后娘娘這一回倒正中太后下懷,太后才在前頭吊了塊蘿蔔,她就把磨都安放好了。只待磨出豆汁兒來。」

  然後卸磨殺驢?

  雲露念頭一頓,與寧寶林眼神交錯,雙方都升起同一個想法。

  皇后該不會是覺得自己難以有孕,想把別人的孩子抱到膝下撫養吧?那她想要廣撒網,多撈魚就無可厚非了。

  她們還待多說,卻見聖駕遙遙行來,便依禮避到一邊,等龍攆停在跟前時全了禮數。

  雲露那肩才壓下一寸,便見落地的龍攆裡伸出一雙大手,阻攔住她。皇帝觀她神情,懶聲一笑:「就知道你聽不得花炮響聲,好了,朕允你摀住耳朵。」

  這話落地,雲露倒不覺得如何,寧寶林卻稍稍一怔,瞧看對方一眼。但她為人警敏,閃神不過剎那,轉眼就把禮數行完。

  這份恩賞,顯然不是給她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8:32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4 04:58 AM 編輯

84 赴宴

  后妃捂耳朵的動作不怎麼端莊,雲露本倒想矯情一把說自己沒事兒,後面美景極是機靈,從小宮女手上拿來耳暖,快速往主子雙耳一包,隔掉了大部分雜音。

  皇帝頗是驚訝的看了眼美景,笑道:「瞧著眼生,伶俐勁兒倒比那兩個強。」這兔毛耳暖可不就是自己獵來製成的那一隻。

  「和樂怎麼說也是皇上薦給我的人,這會兒又來說她不好,我可不愛聽。」

  今天風吹得暖和,走了一小段路身上便熱乎起來,等到花炮聲一過,雲露把耳暖摘了遞回給美景,因是偏過身子不能和皇帝對視,很自然的與他說著話。

  寧寶林心裡五味雜陳,但她為人通透,雖然羨慕妙修媛和皇上的相處氣氛,也不會出言攪合刷存在感。

  然而她不解,妙修媛一個小官的女兒,到底從哪裡學來的膽識,面對皇上時毫無畏懼,又得皇上如此看重?

  三人走了一段路,帝王儀仗在後頭不遠不近地跟著。

  雲露方突然想到問:「皇上怎麼又折回來了,不是要往皇后娘娘那裡去?」

  「朕恰好得閒,想起你今日準備遷宮就來看看。」皇帝輕描淡寫地道,臨了,不著痕跡地往寧寶林那裡覷去一眼,沒有多話。

  雲露不覺露出燦然的笑容。

  看遷宮看到皇后那裡去了,這意思明白的很,他是擔心皇后為難她,不肯加派宮人先去收拾起來。嗯,還想著給她助威,皇帝這個小夥伴兒她越來越中意了。

  幸好皇帝不知道她腦袋裡想的是什麼,不然一定要狠狠揍丫屁股冷笑:小夥伴,你見哪個小夥伴往床上滾的,嗯?

  寧寶林十分機敏,她遙遙看見自個兒的西庚苑將近,縱然還有一段路,也向皇帝告了罪不再當

  「臣妾宮捨就在不遠,請皇上恩准告退。」

  當年她在臨天樓陪著皇上,看妙修媛推人落水那齣戲的時候,何嘗能知道有這一日,自己才成了那多餘的人。

  好在她心裡雖酸,更知道分寸。

  皇帝從容不迫地點了頭,另道:「你父親近來做的不錯,你要是想家裡人,就叫女眷進宮一敘吧。」

  能得家人進宮探親,這是天大的恩典,寧寶林當即叩謝聖恩,眉眼含著笑回宮籌備去了。

  「皇上。」見人走了,雲露依近皇帝,清軟地撒著嬌問,「臣妾能接家人進宮嗎?」

  她與這裡的家人沒多大感情,但是既然接收了這副身子,必然還是要為那倆嫡親的哥哥妹妹作考慮,尤其是妹妹雲珠,後娘的孩子命苦,她被關在宅子裡求救無門,誰知道過得好不好。

  皇帝沒好氣彈了她一額頭,「得寸進尺,朕給你的恩典還少?」

  「不少不少,可……」

  她急急說明,再做出支支吾吾十分為難的模樣,可是等了半天兒沒等到皇帝來問,再一抬頭,咦,皇帝早走到前面去了。

  她傻眼愣了一下,等到皇帝側身往這邊看來,才嘟著嘴走過去。

  兩人悶了一路沒在說話,雲露是給這個變化陰晴的男人氣著了,皇帝是顧自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等到了雲岫閣,皇帝隨意撿了個位置坐下,招了招手讓那鬧彆扭的小貓兒過來。

  宮人已經分出一部分去往搖光殿收拾,因而殿裡顯得空曠。不過沒這麼多人盯著,兩人的動作就愈加熟稔自然起來,便與尋常在內殿一般。

  「真要見家人?」皇帝極為習慣地把她攬上膝頭。

  雲露正鬧彆扭,哪兒那麼快如他的意,好生扭了一會兒,才因身子倦乏軟下來。他懷裡暖和,她就乾脆自己捯飭了個舒服地方——把龍袍上刺啦啦的外飾解了,軟帕兒墊在玉帶那塊免得硌人,再把衣裳褶皺撫平,才安心的窩了進去,睏倦地把玩著他領口的紐扣。

  真把皇帝的身子當個窩來築了。

  皇帝倒是想生氣,可是看她一臉滿足安逸地臥進來,他又覺得挺好,提不起斥責她的興致。反是讓身子繃得沒那麼緊,往椅背上一靠好讓她更舒服些。

  ——真是著了魔了。

  「你想霸著我,不讓我見人,那我就不見咯。」她眼皮兒瞇耷耷地垂下來,要睡不睡的模樣,說出來的話還真像那麼回事兒。

  皇帝一邊想這妮子居然和他玩激將法,一邊又覺得有幾分古怪地窩心,他到底比她家人更重要不是。

  「你想見朕不攔著你,也不必他們多跑一趟。正好廣陵王要在府邸設宴,邀朕前去,朕還真得給他這個面子。」

  順便探探虛實。

  準確地說是雙方互探虛實,自打曲懷仁的勢力瓦解之後,廣陵王對他就起了警惕防備的心思。再加上自己勢必要削弱藩鎮的權利,半年前就已經著手推廣一系列的政策,以收奪兵權和財政權為主,使之無法屯兵自重。

  等到過年,對方果然忍不住,一改往年逍遙王爺的作風,啟用暗探不說,趁著機會自己也跑了過來。

  不參加年宴是直面揚威,以示皇帝如今還沒到他給面子的時候。況且年宴人多,兩人沒有直接交流的可能,所以他另設宴席,反客為主,面上說是給皇帝慶壽送賀,實際上,卻是想瞧瞧這位年輕的帝王到底成長到了什麼程度。

  沒等他沉浸多久,雲露軟糯地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廣陵王設宴,那皇上得帶皇后去呀。」

  皇帝冷淡地哼了一聲,「朕怎麼會放任他們父女見面。」他自認為這次皇后的策劃離不開廣陵王授意,畢竟龍嗣關乎下一代皇帝,對方怎麼也不可能把機會推給別人。

  倒是他現在愈發信任雲露,有些事情字裡行間便透露了出來,比如對皇后的不喜。

  雲露把腦海裡的信息量消化了一下,了悟地道:「皇上是想帶我去,然後偷偷地送我回去看家人?」

  「你還忘了朕上次應你的事。」皇帝勾了勾唇。

  應她的事?

  雲露搜羅了一圈兒,皇帝答應她的事還挺多,不過大都是小事。比如她嘴饞棉花糖,他一早還說要把配方告訴她,還有她想溜冰,當然這個他小氣的沒答應,還有……

  她眼睛忽而一亮。

  還有她當時送那首《明月逐人來》的時候,除了詞牌的意思,其實關於詩詞還有另一層含義。她原本是想著皇帝不會留心,誰知他看了出來,還以此讓她答應了配合他胡來……

  「皇上真要帶我去逛上元節的燈會?」

  「朕豈是言而無信的小人。」他見她一改倦色,神采奕奕地說道,便十分受用,笑擰了擰她鼻子。

  不過雲露也不是傻的,她把才纔的對話湊了一下,便得出了結論。「廣陵王的宴席是設在上元節那天?」

  「聰明。」

  雲露像魚兒似的翻騰了一下,哼了哼,「皇上打得好算盤,一氣兒全了三件事。」

  皇帝雙臂一環鎖住這個鬧騰的寶貝,揚了揚眉。

  「何止。」

  「……還有別的事?」

  皇帝把唇貼近她耳邊,低低笑道:「你再應朕一個條件,朕就全了你的玩心和孝心。你不答應,朕也不費力去打那精算盤,只應了廣陵王的邀約便是。」

  雲露一聽,哪裡還不明白,這是奇貨可居,坐地起價啊!

  畢竟主動權還掌握在皇帝的手裡,她要是聽話乖順呢,他才肯順道兒替她也打算了。她不應,那他更輕鬆,直接撂挑子不幹了。

  事到如今,她能拒絕嗎?

  好處都給了那麼多,再多給一點兒……沒差。

  她恨恨點了下頭。

  皇帝一口親在她圓巧的小腦門上,含糊道:「乖乖,朕上回不是給了你一罐蜂蜜?你先去取出來,等朕給你辦完了事,再來找你討。」

  討蜂蜜?

  ……怎麼她覺得,皇帝的潛台詞是,等朕給你辦完了事,再來辦你。

  雲露嗷嗚一下抱住腦門,最近這人沒克制,她怎麼也被帶的縱慾過度開起了黃腔,腦子裡盡想著這些玩意兒!

  皇帝只看著懷裡這隻小困獸,笑得意味深長。

  ******

  上元節還要再等小半月,遷宮之事卻是迫在眉睫。

  等一切準備就緒,雲露就從雲岫閣搬到了搖光殿。搖光殿極大,大理石鋪就的地板,鋪上厚厚的紅毯,四角壓了香爐,紅柱暗紋祥瑞,頂梁又建得高,就大小而言就不是雲岫閣那小殿閣能比的了,更何談氣勢。

  如今她也算是有實無名,放在平常,這裡必然是一宮主位的居所。

  除了雲岫閣有的必備廳堂、寢殿,還有接待貴客的偏殿、專門辟出的書房,更甚至寢殿內部,大件兒山水屏風之後,還有一個砌了浴池的暗間兒,全然比那時要搬浴桶來得方便、適意。

  再說總體風格,若然雲岫閣是清新雅致,那搖光殿便在經典奢華之餘另添了一抹艷郁,這從那紫紅的輕綃軟帳,玫瑰式的床角坐燈皆能看出。

  不過皇帝倒是最中意那張床,非是尋常的四角架子床,而是別出心裁將其削作橢圓形狀,較平常的架子床更大,頂梁兩層帳幔垂攏,便將人圍在其中,外邊看來十分朦朧。

  雲露一搬進去才貪新鮮洗了次澡,就被想試床板軟硬的皇帝按在了上面。宮女沒來得急關窗就退了出去,幸而是艷陽高照的晌午時分,風是夾寒帶暖,更甚少吹進來。

  不過那帳子輕軟,人一動便如波浪浮動,纏在雲露那雙修潔的長腿上艷魅動人。

  「急性子。」雲露唇如嬌美的花瓣,浮起笑容。腿一抬一曲,輕輕鬆鬆就卡在兩人之間。腳尖順著皇帝的身體線條往上,自小腹到胸膛,再到喉嚨,再往下走,小巧粉潤的指頭搔了搔。

  皇帝喉結滾動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那回另類的安慰方法,讓感情進展一發不可收拾。皇帝最近對她是有點兒嗜渴的症狀,弄得她都有了那麼點身經百戰的意思。待摸清了他的底線,在床笫間就十分沒有顧忌了。

  像這種動腿的事兒做起來更是得心應手。

  「好香。」皇帝捉住她香白的小腳輕嗅,對她調起情來也很是熟稔。

  「是好香。」雲露黛眉兒一皺就從床上翻起來,腳還在人手裡握著,就沒心沒肺地把良辰叫了進來。

  「香爐裡燃得什麼香,怎麼沒聞過。」

  這等日常瑣碎的事一向是良辰包辦的,她起了爐蓋聞了聞心中便有了數,回話道:「主子,是內官監新進的芙蓉香,知道您遷宮就先送來一份。」

  良辰現今說話行事也愈加有了架勢,像這話就把知道的信息皆傳遞出來。新制的香,不在份例裡,內官監過來巴結用的。

  雲露看向皇帝。

  皇帝大手一揮表示無礙。要說逾矩,他給從三品的妙妙撥去一間宮殿已經是大失規矩,再逾點小事兒也無妨。

  雲露雖不喜歡用香,但皇帝還在旁邊待著,他答應了,自己卻又不用,顯得存心駁他的意思。

  「那就先用著罷。」

  「是。」良辰頓了頓,又道,「皇后娘娘讓人送來了湯藥的配方,主子可要遣人去御藥房抓藥?」

  這話聽著古怪,連皇帝都暫且忘了原先急渴的事,沉聲問道:「什麼藥方?」

  雲露聽了這個倒不很在乎,擺擺手道:「說是助孕的。」

  有所耳聞。

  皇帝瞭然,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道:「這麼想給朕生孩子?」

  但他心裡另有思量,猜測皇后這回又耍得什麼花招。自己不追究,她還真蹬鼻子上臉了。

  「想,怎麼不想,都想魔怔了呢。」雲露恣性拋了個秋波兒給他,腿兒伸到床外摸索著繡鞋,手將帳子掀開,兀自走下來。

  皇帝輕笑一聲。

  一聽就不是實話,看來那湯藥她是不會用了,最多是做做戲。其實他覺得妙妙年紀尚小,自己還是個孩子樣,讓她再養孩子?不在一處瞎鬧就是好的了。

  所以她在這方面不著急,他並不覺得不好。

  過了幾天,到上元節這一日,宮裡頭張燈結綵,喧鬧非凡。

  皇帝和太后道明瞭去由,就換上尋常王孫公子的衣衫,手握一把折扇,拉著小美人兒妙妙出了宮。

  雲露驚奇。

  「還要偷偷摸摸出去?」

  皇帝摸了回下巴,笑了,「朕要是大張旗鼓還有什麼好戲,你等著看吧,廣陵王那隻老狐狸一定也沒告訴別人朕會去。」

  雲露笑吟吟點頭,她懶得費腦子想,橫豎今兒是出來玩的,又不是來攙和政斗的。

  「大冬天皇上拿把折扇,真乃奇思妙想□。」

  她眼珠咕嚕一轉就放到了皇帝的扇子上,驚奇×2,那尾音的語氣詞把皇帝逗笑了。折扇一敲她額頭,笑睨她一眼,就是不如她的願把折扇打開來。

  這麼坐著馬車一路前行,終是到了廣陵王在都城的府邸,李明勝掐著一口太監音去敲開門的時候,那開門的小廝還驚訝了半天。

  但一想興許又是那位皇室王爺,便恭恭敬敬將人迎了進去。

  「不好玩,微服私訪就要先扮豬,再吃老虎才有趣呢。」雲露撅嘴抱怨,「戲文裡都這麼演,富家公子哥兒跑出來英雄救美,被瞎了眼的地痞流氓教訓一頓,最後認出身份,流氓屁滾尿流……」

  才說到那詞,她就被皇帝瞪了一眼。

  「一出宮就說諢話,嘴巴不乾淨了不是。」

  她愛嬌地依過去,嘻笑:「那你晚上給我洗洗好啦。」

  等皇帝被請到宴席上首的時候,雲露才知道皇帝在馬車裡說的那句話的意思。

  廣陵王這宴會安排在露天空庭,唯上首高幾階台階坐在臨時搭築的半敞開的亭簷下,此時皇帝攜了她的手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官員喝多了酒斯文的舉動都餵給了禽獸,看見皇帝時莫不驚駭至極,左支右絀,真真一副有別於朝堂上衣冠楚楚的景象。

  赴宴的官員極多,皇帝猜到對方的打算,但仍然冷笑著把這些人一一記在心裡,然後覷向旁邊的宴會主人——廣陵王。

  廣陵王非是皇族成員,因父親曾助齊家打天下,才有了異姓王的封號。他容貌不過中上,身材保養的還算不錯,見皇上不悅仍是保持著一副笑瞇瞇的模樣,拱了拱手道。

  「讓皇上見笑了,不知您會攜美前來。」

  轉眼間就把雲露貶成了舞姬之流的角色。

  她握住皇帝橫在自己眼前的扇骨,知道他是不讓自己看底下人那些齷齪的樣子,便不拿下來,只櫻唇一張,傲慢地道:「本宮美不美,哪兒有你評價的資格。」

  廣陵王還等著皇帝小兒發怒呢,怎麼眼前的人沒說話,那邊的女人先插了嘴。他一愕,頃刻便有了怒容。

  「妙修媛區區一個從三品,這等自稱豈是你能用的。」

  對方出席過年宴,自己縱然沒去,身邊當然遊人會告訴他。皇帝一進府,他就知道他身邊跟的是誰。

  「哦,原來你知道我是誰。」雲露下巴一揚,嬌聲喝道,「大膽奴才,知道我是從三品宮妃,還不給我叩頭請安,有何居心?」

  她氣勢一開,把囂張的寵妃角色演繹的十足。

  「妙妙……」

  皇帝寵溺無奈地喚她,像是讓她停止,但保駕護航的意味更加明顯。

  廣陵王被個婦人罵奴才,臉色頓時變得極不好看,若然放在平時早就讓人拖了她下去。但對方好歹是個宮妃,且皇帝又站在旁邊,因而他不過長袖一拂,肅然冷笑:「妙修媛好大的膽子,本王面前,就是曾經的憐妃娘娘,也不敢自稱『本宮』。

  「本王?」雲露歪了歪腦袋,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樣,十分天真地道,「原來你是廣陵王呀,我還以為是個眼拙的下人,沒見過大人物,才認不出我是誰呢。王爺你怎麼不早說。真是對不住,約莫是這裡有髒東西,皇上不讓我看就把我眼睛遮住了,我不知道呢。」

  「我給王爺賠個禮,王爺大人不記小人過,切莫和我計較。」她輕輕巧巧地行了個禮,語氣有種天真的歡快,讓聽到的人血壓飆高。

  廣陵王被噎得不行,臉色幾欲變成鐵青,一時想到底下官員正在看著,強自憋氣忍了回去,過了須臾方冷冷哼了一聲。

  和個女人計較太小氣,誰還肯跟著你做大事!

  雲露就知道當著眾官員和皇帝的面他不能計較,才放心玩了一把。大事情打擊不到,小事情上氣得他吐血也好呀。

  總讓他這麼囂張,皇帝再豁達也要氣得憋出毛病來。

  雖然這麼一來,她和皇后必定不死不休。

  皇帝笑著看了場好戲,幾乎想要掐一掐這小東西的臉,好讓她別這麼得意小心跌跟頭。但一想她方才張揚的小模樣兒可愛非常,又是一心為自己行事,心都要軟化了去。

  廣陵王聚集了這麼多人的意思他理解得很透徹,一方面是自己逐步推廣的政策,雖然沒有動搖他的根基,也勢必削弱他的勢力。他想要示威,告訴他,他撼動不了他。

  最好能打擊他的信心,讓他立刻放棄那些準備施行的政策,因為顯然受到的阻力不會小。

  另一方面,開宴之前無人知道自己這個皇帝會赴宴,所以一些中立派不想得罪廣陵王就不得不來,就算不是廣陵王的人,被自己當場捉到,恐怕也要被記成他的人。

  那些官員此時恐怕在叫苦不迭。

  皇帝琢磨之下,笑容玩味道:「怎麼,廣陵王想給朕這些官員一個驚喜,朕來赴宴的消息,沒有事先告訴他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8:44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4 05:03 AM 編輯

85 醉酒

  雲露從廣陵王府邸裡面出來的時候,人還有些暈暈乎乎的,腳踩在石階上一滑,險些摔下去。皇帝握著她的手一提,借力將她拉到懷裡,他喝的比她多,眼神卻仍然清明。

  他歎了口氣,哭笑不得:「不會喝還逞能。」

  按理官員不敢向妃嬪勸酒,但她現今的身份不算低,一些應當由女人做的撫恤的活,按資格倒也勉強可以——也是此番只帶了她一人的緣故。如若事事由他出面,不一定能達到想要的後果。

  他們一個黑臉,一個唱白臉,事情才顯得順理成章。

  廣陵王雖然好謀算,但他妄自尊大,自以為能掌控所有人。他把手下的官員當做棋子,此番行事更是瞞住了他們,卻不知人有七情六慾,就算是再忠心的下屬,也會因各種細小的舉動生出二心。

  廣陵王得罪了那些人,他必然要趁機收服過來。席間話說得隱晦,但態度卻很明顯。

  「怎麼是逞能。」她被他扶上馬車,一下就撲到車裡的軟墊上,若非他簾子落的快,這副形象俱無的樣就要落到別人眼裡去了。

  「酒好喝,我不能多喝一點?」她許是腦袋暈,磕進墊子裡有了著落,蹭了兩下就舒服地甜笑起來。只嘴巴裡還在嘟囔:「皇上小氣小氣小氣,溜冰也不帶我,酒也不給我喝。」

  皇帝不喜歡她這個模樣別人看見,就把宮女都趕出去,親自拿煮熱的水燙了巾帕給她擦臉。

  「剛剛還擺著寵妃的架子,怎麼轉眼就成懶貓兒了。」皇帝親暱地隔了巾子擰她鼻尖,又順著下巴給她細頸兒也擦了。

  這話不虛,經過今天的事,他倒是對自家養的這隻小貓兒刮目相看。官員間的話題不是哪個女人都能接得上,她配合自己敬酒時落落大方,氣勢十足,雖不到侃侃而談的程度(也不需要她侃侃而談),但從不會尷尬冷場,反而因為女子細心,能說到人心裡去。

  零星來的幾個老臣,他從他們的目光中可以看出,皆對她有所改觀。

  要知道舉凡那些人提起后妃,因她晉陞之快,家世低微,都說不出什麼好話來。

  雲露這副身子頂不住酒意,可她只當還是從前那時候,便沒顧忌的多喝了點。好賴理智還在,在宴席上不過臉燙了些,知道分寸忍住了。到這會兒有人服侍,有人聽她撒潑,就一口氣把酒意都弄了出來。

  好像與方才不是一個人似的。

  她驀地坐起來,眼兒瞪得溜圓,反駁道:「哪個是寵妃來著,我才不是呢!」

  還沒見皇帝沉怒,就水兒漫上來,淚汪汪地說:「寵妃都死得早。」

  ……這話說的,雖然細數歷朝歷代莫不是如此,但由她說出來,皇帝只覺不吉利透了。心被揪了一下,有些疼。

  「胡扯!她們是她們,你是你。」

  她如今被他放在心尖兒上疼,沒有他給的權利,誰敢讓她死?

  她這愁緒來的快去的更快,被他一斥就溜的沒了蹤影,重新揚起笑臉兒來。那向陽花似的笑,比起她素日那討巧賣乖的精怪樣兒又有一番味道,透著暖洋洋傻乎乎地樣兒,看得皇帝直笑。

  但笑是一回事,因她的話牽出的隱憂也讓他正了神色。

  他素來謀定後動,忍一時之氣也沒什麼。然而此番妙妙挑釁廣陵王的權威,於他雖無妨,反對計劃有利——官員裡自以為是的人多的是,以為通過妃嬪的張揚就能猜到皇帝的脾性,他們假如知道他的厲害,必會忐忑不敢投靠,但若誤認為他不夠精明,肯縱容人,自覺自己的事情不會被發現,反倒會歡天喜地的投到他這邊來——但妙妙日後回宮,皇后那一關只怕不好過。

  他把用過的巾帕丟到一邊,將她盈在眼眶裡的淚珠兒揩了去,笑時聲音磁沉動聽:「小花貓,爪子利得很啊,還知道撓人。等撓不動被反咬一口,看你還怎麼辦。」

  雲露懵懂地看了看他,只覺得眼角動來動去的指腹熱燙燙地,像剛剛的敷在臉頰上的巾子一般舒服,便依了過去。

  她小臉兒神色認真,想了想,耍賴地把手往他脖子上一環,討功般地道:「那我也要保護你呀……」

  他微怔之下單手攬住了她,心裡五味雜陳,就著那姿勢坐了半晌。待她困得揉眼,方才動了動身子,叩響車壁。

  等跟車的侍衛挨近到車簾子旁邊,低聲吩咐道:「去最近的酒樓要一杯解酒茶。」

  侍衛領了命,為難地在原地打了個轉兒,才駕馬前去。

  酒樓裡光賣酒了誰煮這個,不過皇上吩咐,他就是把金子砸進去也得給他辦好了。

  誰知侍衛回來,還帶回來一個消息,說是晁陽國的人和哪家公子哥兒起了爭執,南康公主的面紗險些就給揭了去。

  皇帝目光一凝,很快就想到了廣陵王頭上。

  晁陽國的護衛豈是吃素的,能輕巧地就讓一個普通的富家公子近身,危急他們誓死護衛的人?

  如果是廣陵王想要破壞聯姻……

  「帶兩個人去看情況,必要時出手幫忙。」他很快理出思緒,下達命令。

  「是!」

  ******

  一輪金日漸漸下沉,地平線上放出層薄耀的暖光,映到天邊彷彿披了霞衣。雲露紅彤的臉蛋兒倒是褪了酥紅,只呵出一口氣兒還能聞得到酒味。

  皇帝被她搗蛋似的熏了一口,當即用手把她隔開來。馬車搖晃,她身子不穩也跟著晃了晃,他瞧著心驚,恐怕她一腦袋磕到門板上去,但到底沒扶上去,只挑眉道。

  「好好坐著,朕知道你醒了。」

  她睡了有一刻鐘,期間他讓馬車在空地松樹下停靠了一會兒,免得顛簸到她,因此耽誤了行程。她一醒那解酒茶就給她餵了下去,此刻坐不穩只是睡軟了身子。只看她還有心情來鬧人,就知道必是清醒無疑了。

  雲露也不羞惱,坐在軟墊上支手托了腮,半是回憶地盯著皇帝看。

  皇帝輕巧地飄去一眼,看她那架勢就知道把醉酒的事忘乾淨了。他撣了撣袖子,沒事兒人一樣,就是不如她的願給她解惑。

  底下車□轆一停,外面的人揚聲道:「爺,地方到了。」

  他「嗯」了聲,瞟了眼車簾子,和她道:「朕這盞茶喝完,就得看見你回來。」他抬手拂開茶蓋,頃刻間,茶香四溢。

  雲露眨眼便明白了,這是到她家了。

  老實說,她對這個傳說中的家也挺陌生來著……

  「皇上不陪我去?」她巴著眼兒看他。

  他確實是不想去的,不過是個底層小官員的家裡,他喜歡她才肯抬舉她父親兩分,免得她給人看低,但這不代表愛屋及烏,他就要給她父親這個面子。

  雲露想想也是,皇帝要是不亮身份說不過去(她父親也不會蠢到猜不出來),一旦亮了身份,陣仗就大了。還是她一個人去的方便。

  不過她這一遭算是料錯了,比起皇帝她的身份當然不夠看,但放到百姓堆裡,那可是光芒萬丈、萬眾矚目的角色。

  饒是他父親身為一介官員,也比她品級小,更不提她的身份——皇帝的女人,當然比誰都要來的尊貴,這就是古人的想法。

  雲露看著跪了一地的人,眉頭狠狠跳了一下。

  美景則安然地替主子拾掇起來,爭取在這間小宅門裡找出一個能坐的位置。最要緊的是將簾幔垂了,擋住那些人的視線。

  主子的容顏豈是那些婢僕可以輕易得見的。

  「娘娘……」她父親一看長相就是那種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的性格,會做事,不會做人。這會兒激動起來,連規矩都忘了,還得她提醒道。

  「正三品才能呼娘娘,父親……」

  見她要來扶自己,雲世崇連連擺手:「不勞娘娘……哦,不勞妙修媛……」

  她家繼母倒比她爹撐得住場面,不過興許是以前對原主不好,心緒忐忑之意表露無疑。此刻堆了笑,奉承道:「遲早還要晉的。妾身原先便覺得您有大造化,可不正是!」

  正是個鬼。

  有大造化的那人已經見鬼去了,如今你見著的也是個鬼。

  小妹妹雲溪跪在母親身邊,跪不住地偷眼往上看。

  到底是嫡親妹妹最有心,雲珠與雲露面容彷彿,清麗秀氣,約莫有七分相像,只是多了較她幾分膽怯。不過原主倒是與她氣質相類。

  此刻她見著親姐,一時為氣勢所奪,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只覺得姐姐去了一趟宮裡,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好似戲文裡說的神仙妃子,恍然美麗的教人不敢與她對視。

  等回過神來,方擔憂地道:「姐姐……您私自出宮,可會有處罰?」

  「我如何敢私自出宮。」雲露笑道,「已經稟過了皇上了。」

  雲世崇怎麼說也是個官,這裡頭的規矩知道一些,見自家女兒身邊跟著的人不多,怎麼看也不是省親的架勢,又不是私自出宮,他都有些糊塗了。

  「父親放心就是,雖不是省親,我也不敢欺上瞞下亂了規矩。」她一見他轉瞬憂愁驚疑地模樣就猜到了七八分,頓了頓道,「是皇上特別給的恩典。」

  雲世崇鬆了口氣,一方面欣喜女兒在皇帝心裡的地位,另一方面又覺得皇帝這個恩典於禮不合,十分憂心。

  但他為人刻板,也知道自己這個想法管過了頭,更因此多了幾絲忐忑,領著一干妻妾宅僕向皇宮的方向叩謝了皇恩。

  雲露覺得,在後宮見對了往她跟前囂張的人,乍眼見人誠惶誠恐地好像下一秒就會被自己賜死一般,著實有些不習慣。且這還是她名義上的家人。

  美景自是發覺主子的無奈,便端出了大宮女的氣勢,揚著下巴,面無表情地把雲家二小姐喚了進來,留了那些人在外面連個大氣兒也不敢出。

  「雲珠,母親待你可還好?」雲露心裡記著時辰,問話便切入主題,橫豎對方答什麼不要緊,她自會看她面色瞭解真相。

  雲珠輕輕點了頭:「您入宮做秀女那會兒,她尚且不以為然,等封了霞帔,她便不敢對我不好了。」她忽而想起什麼,急忙忙地道,「哥哥今日和學堂上結交的朋友出去,不知您要來,所以……」

  看著倒像真話,不過瞧她神色仍有猶疑,便知她也料不準自家兄長有沒有欺騙於她。

  想來她這便宜哥哥被後娘捧殺所致的紈褲習性未改,原先父親官位低,她亦不起眼的時候倒無妨。現在她還真有些怕他出事,或者是被人挑撥了去……

  一盞茶的時間說到就到,雲露小拖了半刻,不敢太過挑戰皇帝的權威,便準備離開。

  他們不敢多留,因她勸阻也不敢送太遠,只是目送她立刻。

  誰知她原路繞到另一個巷口,看見停在那裡的馬車,才剛讓人撩起車簾一角,手還未遞過去,就聽後面嬌脆地喚聲。

  「姐姐,姐姐——我給你包了你最愛吃的桂花糕,你帶在路上吃好不好?」

  是她的小妹妹雲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6:2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8 02:10 AM 編輯

86 賞燈

    雲溪本是打這姐姐一來家裡就看呆了,那穿戴,那氣勢,怎麼想都與回憶裡那個怯怯懦懦地異母姐姐對不上來。她雖沒對她不好(娘已經夠對她不好了),但也著實看不起她。

    這會兒簡直和變了一個人似的,讓她又驚又妒,連帶著幻想起那所謂皇宮內的生活。

    一定是錦衣玉食,婢僕如雲吧?

    因而娘一說要和大姐姐拉好關係,她就絞盡腦汁想起從前的事來。要說大姐姐喜歡的東西,桂花糕是一樣——貴的零食娘不會給她買,饒是這大街小巷的便宜貨,她也總是很寶貝,買來不一氣兒吃完,時不時咬一口,所以自己曾經嘲笑過好幾次。

    因此她剛剛才催著奴才去巷口買了來,趕忙就興沖沖抱著來了。

    誰知她一來,那精緻華貴的馬車掀開一角,裡面坐著的人露出極為名貴的錦繡衣袍,他隨性倚靠在小几上,修長的手指執著一杯茶擱下,冷峻的下頷曲線分明,紅唇微薄,似笑非笑。簾布往上飄了飄,那一雙琥珀色柔情地眼睛恰好向外看來……

    雲溪「呀」地驚叫一聲,手裡的桂花糕被死死攥緊。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男人,他的笑,他優雅清貴的舉止,還有他那雙眼睛……她以為表哥應當是世間最好看的人了呢。

    「姐姐……」

    雲溪看向雲露時含了幾分小鹿般地怯意,眼睛裡有些許探尋。

    「美景。」雲露喚了一聲,沒有與個小姑娘打官腔的興致。她只將手一遞,裡邊那雙方執過茶杯的手就伸了來,手心仍是溫熱適人。

    美景在雲露上車之際擋到雲溪跟前,正好攔住了她的視線。她手一攤,語帶稍許客氣,只仍拿下巴看人,「雲三小姐把東西給奴婢就成了,奴婢替主子謝過您的好意。」

    「你……」雲溪狐疑地看著她,總覺得對方不怎麼看得起自己,但又說不出來。且她想巴結大姐姐,這個婢女就不能得罪。

    因此她只咬了咬唇,輕聲道:「我想自己和姐姐說話。」

    美景神色一厲,極是嚴肅。

    「主子有皇命在身,不得久留。三小姐是想讓主子抗旨不成。」

    雲溪慌了,她沒什麼見識,但看對方的表情就知道現在由不得自己胡來。姐姐也不是自己想見就見,想說話就說話的。雖然不知道後果是什麼,不過好像很可怕的樣子。

    她立馬把桂花糕塞給美景,但人還不死心地歪頭去看馬車,此刻簾子已經落了下來,裡面的情景盡數被遮擋了去。

    她想了想,甜甜地揚起聲:「姐姐路上小心。」

    馬車□轆走遠,她猶自在原地怔了一會兒,才往回走。心裡仍在想著,大姐姐馬車裡的男人到底是誰,就是姐姐的丈夫嗎……

    馬車上,皇帝將雲露圈在懷裡,手越過她去傾了杯熱茶讓她捧著暖手。雲露穿得緞裡縫棉的衣裳,坐在那裡蓬鬆胖胖的一團兒,好似是冬天坐在日式的暖爐桌被下,她縮手抱著茶杯,皇帝則長臂一攬抱住她,這情景倒像是大圓套小圓,溫馨有趣得很。

    「你妹妹?」他收回視線問。

    「繼母生的妹妹,和我感情不好。」雲露說得直截了當。頓了頓,她眼珠打了個轉兒,揚起下巴,「皇上看上了?」

    雲溪生得也是清秀可人,她們姐妹全賴父親的好基因,皆是文弱纖秀。雲溪年齡小,便添了一分稚氣可愛,雲珠則偏了斯文書香,雲露呢,許是年齡漸長,又有皇帝滋潤,再加上一雙肖似母親的丹鳳眼,清麗之餘愈發嫵媚起來。

    皇帝湊到她耳朵上咬了一口,廝磨道:「寶貝這是吃醋?朕有了你這珠玉,怎麼還會去打瓦礫的主意。」

    這倒是真,雲溪那等小門小戶的做派,著實讓他瞧不上眼。

    在這方面他一直覺得頗為奇怪,同樣是一個父親養出來的,怎麼他家妙妙這般靈動鮮活,不拘一格,那個小的倒和尋常小官的女兒一般做派。

    雲露滿意了,輕啜了一口熱茶,忽而想起來——

    「這個杯子皇上才用過?」

    「嗯。」皇帝的手與她拿杯子的白皙手指交疊,劃過那稍許淺印的淡色紅痕,曖昧如許。他低應了一聲,含有幾分賞玩的道,「朕不嫌棄你。」

    雲露默默抿了下唇。

    這等舉動放到古代是會被人說放蕩的,不過閨閣情趣嘛,他喜歡,禮儀嬤嬤就都是浮雲。

    她把手縮成小小一團被裹進皇帝的大手裡,嗓音軟軟,鄭重其事地道:「皇上放心,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皇帝:「……」

    ******

    到了晚上,夜幕下的華燈光耀奪目,方真正映照出上元節的澄碧輝煌。

    五色琉璃做成的山水人物蘇燈,純白玉如冰清玉壺的福州供燈,還有今年奇特的「無骨燈」等,梁棟窗戶,兩道木架上皆擺滿了寶光熠熠的綵燈。還有百藝群工,沿街而行,載歌載舞,競演奇技。

    雲露穿著粉藍小襖,桃粉裙繡蘭花,鬢邊一根銀步搖晃著,乍然看去好像還是未出嫁的少女。不過她如今也確實不過碧玉年華。

    她大著膽子去戳皇帝,繞著他轉圈兒笑:「老男人。」

    皇帝的打扮與錦衣公子無異,只手裡多了一把折扇,顯得古怪。雖是如此,因他面容俊朗,雍容清貴,身上縈著一股旁人無法比擬的氣勢,仍是吸引到了許多小姑娘的視線。

    她們把害羞的臉兒掩在帕子下,相互咕噥,時而含羞帶惱地搡對方一記,又忍不住看過來。

    皇帝自然注意到了周圍的情景,他也沒惱雲露的話,反是嘴角翹起,扇柄往手掌一敲,自得道:「那也是受人愛慕的老男人。」

    其實他如今尚且沒到三十而立的年紀,並不算老。不過雲露才十六,十二歲的差距,她想這麼寒磣他也不是不可以。

    雲露知道他一慣有隨性的時候,卻沒成想他能說出這樣的答話來,不由咯咯直笑。

    這一笑,沒看前面的路,正和某個燈籠攤子上的女人撞個正著。

    「喲,這是哪家的小妹妹,走路也不帶眼睛。」那女人扭著腰肢回身,妝容妖媚,掩帕而笑時也不像那些良家少女般地羞澀,而是將那一雙眼角飛著醉人風情的眼睛突出,吐字纏綿。

    雲露覺得全身哆嗦了一下。

    忽見那女人本是迷濛的眼睛一亮,那縷風情愈盛。她眨了眨眼往後看,不用說,老男人又多了一個愛慕者。

    那女人酥媚入骨地笑,拖開長長地音道:「這位公子好生眼熟吶——」

    雲露也笑,扣住走到旁邊的皇帝,在他腰間狠戳了一記。

    這塊招蒼蠅的肉!

    皇帝十分無辜地看她一眼,眉梢輕佻,竟還真顯出那麼點風流客的氣息來。雲露不由得想起宮裡那各色的花令,據說就是這位主兒當年眼饞過青樓裡的規矩,才仿照著弄出來的。

    呿,可算讓他見到真人了吧。

    那女人本是見著這人滿身貴氣,想是哪個王孫公子才出言招惹,這再留個名姓,下回說不准就多了個能與姐妹炫耀的恩客。哪兒知這位不顧旁邊的佳人就與自己眉來眼去(她以為),心中更是一喜。

    也是,那個小丫頭容貌雖好——她是不會承認她嫉妒的,哪兒比得上自己風情萬種!

    這要想開葷吃得盡興還不得多養兩年!

    這一高興就拋了個媚眼兒過去,輕佻地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暗罵這要是夏日的薄紗效果就更好了。

    「奴是倚翠樓裡的紅綃,公子可認得呢?若是不認得,今兒也算是相識了,改明兒可來找奴一敘……」

    邊上還真有幾個路過的男人被這聲音勾得酥了骨頭,險些站不住腳。

    雲露看了看皇帝,驀地哼了一聲,踮腳把手一舉,掐住他耳朵就要扯下來。嬌嗓兒斥他:「你何時與她相識的!你上回還騙我說和那些不乾不淨的人都不來往了,我這才肯嫁給你!你說你說,她是誰!」

    她掐得力道不小,要不是皇帝揪疼把腦袋低下來,還要受罪,可不是把個蠻橫的小婦人演了個十成十。

    小醋桶今兒發作得特別歡騰,皇帝半是看戲半是演戲,痛並快樂著。

    他本是在市井長大,只是十幾年未曾回,一入了這兒便有一種陌生的熟悉感,教他躍躍欲試。一時間更把宮裡的束縛都拋了,不把自己當個皇帝,全陪著小人兒鬧騰。

    他半真半假的喊疼道:「小祖宗,我哪兒敢騙你啊。我是真斷了……」

    「我不信我不信!」小貓兒見他配合,反倒自己玩興奮起來,手裡的力道沒控制住,一下攥緊了,疼得皇帝『嘶』了一聲。

    心裡暗道,瞧他把這小乖乖縱的,還真不把他當皇帝看了。

    後面不遠不近便衣跟著的侍衛還真是看得觸目驚心,妙修媛這也太、太太……

    「這有什麼好不信的。」皇帝終於把耳朵拯救了出來,因那只闖禍的貓兒知道自己手勁大了,暗地吐了吐舌就鬆了手。

    他揉了揉耳朵,抱怨地瞟了那女人一眼,嗤道:「你只想想,爺有那麼沒品嗎,這女人耳朵大嘴巴寬,鼻子矮胳膊粗,眼睛還跟抽了風一樣……」

    他別過臉,「快別寒磣爺了。」

    雲露在女人抽筋一樣的難看笑容裡十分認真的想了想,繼而昂著小下巴,洋洋得意的點了下頭,認可道:「也是,你要是沒品位,也不會娶了我。」

    周圍看戲的人齊聲無語。

    偏偏皇帝還誠懇地應了聲:「可不是,見了你之後,爺才覺得以前真是白瞎了。都怪上天沒有讓我早點遇見你。」

    這話誰都愛聽呀,雲露也聽得心花怒放,笑容甜蜜地依在他身邊道:「我當然信你啦,都是這個大嬸,見你好看就起色心。我才不受她挑撥呢。」

    被叫大嬸的女人怒而撕裂了一方手帕,風情萬種都成了眼睛裡噴出的火。

    圍觀群眾則是囧囧有神。

    「我家娘子就是知書達理。」皇帝讚歎地道,那誠摯地模樣簡直閃瞎了群眾雪亮的大眼。

    人群裡就有妻子在丈夫腰間狠扭了一下,咬耳朵道:「看看看看,至少我不掐你耳朵吧,在人前夠給你面子吧,你就沒說過我好話。你看那家小娘子多蠻橫!人家是怎麼哄得!」

    那丈夫看見那睜眼說瞎話的場面,神色扭曲了一下,被自家妻子掐住腰間癢癢肉的時候又扭曲了一下,最後嚴肅地道:「為夫真是娶了一位賢妻啊……」

    妻子滿意得笑了。

    走出人群的時候,雲露舔著糖人,笑得像偷了腥的狐狸,滿足得不得了。皇帝幫她提著才買的琉璃燈,寵溺地笑看著她。

    剛剛那一出,不知怎麼讓他心裡升起一種奇妙的感覺。

    尤其是她敢上手掐他耳朵的舉動,讓他回想起小時候看過的那一對對夫妻。那些男人力道皆比媳婦要大,可從來不主動去掙脫,被人提溜著耳朵哀哀叫疼,明明是很落面子的事,可也有種說不出的溫馨。

    「耳朵還疼不疼。」

    她回轉過身,紅唇白齒,笑容明亮,燈光如流水傾瀉在她身上,讓人怦然心動。

    「小媳婦。」皇帝翹唇一笑,走上前與她並肩。俯身敲她額頭時,聲音輕得唯只她一人聽見,「你該擔心回去之後,自己會不會受疼。敢掐我,嗯?」

    這還是他頭一回在她面前不以「朕」為自稱,她若有所思,鳳眼兒俏生生一勾,便將他的神情悉數收進眼底。不搭理他,糖棍兒一丟,取了燈逕自腳步輕快地又往前去了。

    但誰都能從她身上感覺到如春暖花開一般的好心情。

    皇帝抱臂站在原地看她纖巧的背影,燈下表情明靉,心情卻受她感染,前所未有的好起來。

    「皇上。」旁側突然響起清脆的女聲,只是這一聲喊地輕,不招人注意。

    皇帝皺眉側臉,站在那兒的赫然是紗巾掩面的南康公主。

    她較之前的大方多了三分羞赧感激,長而濃密的睫毛悄然一眨,輕聲含笑:「今日的事多虧了您。本以為沒有當面道謝的機會,誰知方才在那邊南音樓賞燈,無意間看見。才想著應該來道一聲謝。」

    一句話,既道明並非自己刻意接近,又間接說是緣分所致。

    皇帝怎麼看不出她還沒死心,只不過他既有了決斷,就沒再對她多加關注。縱然長相絕色,他也不是有了美色就忘記朝政的人。不過這會兒還要為皇叔做打算,不能鬧得大家面子上不好看罷了。

    「公主即將嫁入我大夏皇室,朕豈有不幫著自己皇嬸的道理。」

    南康僵住,隱在面紗下的扭曲神色登時和方纔那位青樓女子有得一拼,實在氣得不輕。不過她理智尚存,在阿茶小心提醒之下立刻恢復過來。她只是無法理解對方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但不是要蠢得撕破臉。

    要是鬧大了,誰也沒得嫁,回去之後父王斷容不下自己。

    雲露走不遠就被一個人吸引住了目光,因而暫且沒有發現後面發生的事。

    她向旁邊看了看,美景很快從人群裡鑽出來,她是想避著皇上和主子相處,所以沒有就近跟著,但主子一個眼神她就能馬上注意到。

    「主子?」

    雲露給她指了那人,與她對視一眼問:「有沒有覺得眼熟……」

    美景凝眸,見那人小心地四下張望了一會兒,方踏進當鋪,雖他注意行跡,但舉止卻脫不了宮裡太監的痕跡。她們這種長久和太監打交道的人最清楚不過。

    「好像是內官監的張公公……」她細思後,喃喃道。

    雲露略想片刻,和她道:「你去跟上去看看,別讓他發現。若有可能,過後瞭解一下他當了什麼東西。」

    「奴婢明白。」

    美景穿著樸素,動作又自然,便如尋常人家的丫鬟一般,再次隱沒於人群。

    雲露仍在思忖間,一回頭卻見皇帝身邊跟了個美人兒,兩人正不知在說什麼。走近一看,美人蒙了面紗,再瞧身後低頭站著的阿茶,不是南康還能是誰。

    南康正是絮絮說著,抬眼見不遠處那打扮嬌俏清麗的女子,眸色稍稍一黯。

    對這位妙修媛,她的感情不可謂不複雜。曾經以為不過是手下敗將,即便有能讓皇上喜歡的地方,也比不過自己的容貌和刻意探查過的、能夠迎合對方胃口的性格。上蒼給了她這樣的容顏,便是預示著自己能嫁給最尊貴的男人才是。

    可惜不知道是哪一處失了手,自挑選宮殿開始,她便呈節節敗退之勢。

    反倒是那個女人,她借皇帝的手收復失地,逃脫出命案的泥沼,更甚至得到她選中的宮殿。及至今天,她看見身邊這位尊貴傲氣的大夏皇帝,竟縱容著陪她玩了一出平民夫妻的把戲。

    她在南音樓上瞧的越真切,不甘和惱怒便隨之升到了極點。

    輸給這樣一個只知撒嬌的女人,她不服氣……

    「妙修媛。」因侍衛擋開了普通百姓,這一處又沒有擺攤,還算僻靜,她這聲就沒有多加掩藏。喚時竟還帶了笑意。

    只在雲露走近時眼裡劃過一絲猶豫思索的目光,打量了她須臾,突然恍然大悟地道:「難道是……」

    幾人皆看向她,她神色凝肅,沉吟片刻方對著皇帝道:「南康今日得蒙皇上救助是為大幸,不過此事頗為蹊蹺,南康以為是有人故意為之,想要破壞南康與貴國聯姻。」

    這個人不必說,南康早就通過端王瞭解過大夏這邊的局面,深知不敢說,但廣陵王和皇帝的矛盾顯然不可調和。

    她語頓,稍稍猶豫地看了雲露一眼,才認真道:「南康不欲背地說人壞話,妙修媛在場更好。今日鬧事的人,其中有一個瞧來與妙修媛有幾分相像,南康亦曾聽人叫他雲公子。原我不曾想到,只一見這妙修媛,方才想起妙修媛也是姓雲……不知那位公子……」

    「南康公主是想說我兄長鬧事,加害於你?」雲露不待她支吾,就直白地道明語意。

    南康為表注重再次思索回想了一番,為難的點了下頭。

    下午鬧事的時候雲露還在醉酒呢,對這則消息並不知道。但是她聽南康剛剛的意思,顯然她才擔心過的便宜兄長,真給她鬧了一出事。

    至於這事是真是假,是否受人挑撥還是他自己犯蠢,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南康話裡有話,什麼破壞聯姻……這等大罪名扣上來,一旦皇帝相信就要命了。

    她眸光微閃,便抬眸去看皇帝,只看他怎麼說。

    皇帝先是在腦子裡轉了幾個念頭,倒不是在她二人說的這件事上,但雲露抬頭時,映於她髮梢間的光影,在他黑沉的眼眸裡宛轉流過,他便順勢看了過去。

    等見到她嘴角那一點糖漬,他差些笑出來。

    小貓兒饞嘴,出了東西還不知道擦乾淨。虧得她和南康對峙時落落大方,十分有派頭。這要讓人看見了,不知怎麼笑她。

    皇帝看到就行動,一點也沒避諱的扯出她袖子裡的繡帕,在她嘴邊擦了擦。

    雲露突然醒過神來,表情一窘。

    不會吧……嗷嗚,都是剛剛吃糖人的時候不小心……

    皇帝一邊動作徐緩地給她擦著,另一邊輕飄飄地看了眼神色凝重的女人,收回視線輕描淡寫地道:「南康,朕讓人解救你,是不想影響兩國交好,不是為了讓你來給朕的女人沒臉。」

    因糖漬黏糊,久了不易擦去,他用得力道便大了一些。見她薄白的肌膚透出淡淡的紅痕,眉頭不經皺了皺,方再次輕柔地拭了下,取回繡帕,看向南康時上挑的眉梢透出一絲銳利。

    「懂了?」

    南康的面色一下變得煞白,饒是猛然聽見自己要嫁給端王的消息時,都不如現在這般難堪。

    皇帝的意思很明顯,翻過來說,就是如果她有害於他的女人,那還不如不救她來得好……

    她聲音陡然飄忽起來,腳步亦有些許不穩。她不知道自己答了什麼,或許是謹遵聖命,或許是剖白自己會安分守己,或許是……

    原來拋開國家,她縱有絕色容顏,也是無足輕重。

    半點也不被人看在眼裡……

    那為什麼呢?

    她把目光看向那喜滋滋笑得甜蜜的女人身上,心仿若被刺了一下。

    為什麼對方能夠得到重視,明明有那樣上不了檯面的家世,不成器的兄弟,卻還是憑著自己,成為了皇帝心裡看重的人?

    ******

    上元節玩得挺開心,除了一個南康跑來攪局。但不得不說皇帝的話,激起了雲露作祟的虛榮心,很是歡樂地給搖光殿的宮人看了一回賞。

    賞賜還挺重。

    於是舉宮上下歡喜不已。

    好在上元節是個重要節日,大多數后妃都有賞賜,雲露只比一般人多了些,越不過皇后、淑妃的份額,也不算打眼。

    只不過高興過後,美景打探來的消息就讓人不得不再次投入後宮這個戰場,好生籌謀預備打響的戰役。

    「你是說,那位張公公當了李容昭的雪塢幽居圖?」



第87章 寒水

    李息照名氣頗大,即便那張《雪塢幽居圖》被人收在私庫裡沒有掛在顯眼處,說張公公鬼鬼祟祟偷了它去當,卻不見得他能有這膽子。不比那些不起眼蒙塵的小物,很快就會被人發現。

    更何況內官監什麼尋常用品都有,這些名家名作就不是他們收著的了。

    所以雲露更傾向於是有人把畫當做賄賂品,送給了他。

    「你們對這幅畫可有印象?」雲露邊問邊將琉璃燈外的四框撤掉,燈芯上罩了一隻黑玉雕的兔兒,不知怎麼做的,玉壁極薄,仍呈透黑的顏色,但燈光卻能映出來,襯得它一雙雕鏤空的眼睛活靈活現。

    這燈發出的光芒比其它的燈要黯,但明明靉靉間,又添一絲別趣。倘若晚間放在寢殿,似有燈若無燈的狀態,人面朦朧,風情猶然,倒真讓人醺醺然欲醉。

    她信手取下來看。

    「若是用白玉就更美了。」

    琉璃燈壁,白玉雪兔,想想這樣的組合就很好看。

    良辰不必說,在這些方面是一竅不通的,美景也不曾聽過。和樂倒是知曉些許,不過記不起這畫到底是誰那裡收著了。

    「若是顯眼之物,能讓人一看就聯想到來處,那也不必主子防備了。」和樂輕聲道。

    給的東西明顯,說明只是普通的賄賂,或者賄賂者不夠聰明,無論哪一樣都不需要過於防備。但這會兒突然冒出一件不知來處的東西,內官監又是個要緊處,與後妃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無論是誰想借著裡面的人使計,都不能不防。

    美景的注意力倒在那盞琉璃燈上,聽主子這般說來,嘻嘻一笑道:「若用白玉,蠟燭一燃也只能被熏成一隻烤兔兒,還不如黑玉瞧不出來呢。」

    雲露本是知道事實如此,這會兒教她一說倒笑起來,支著腮忘神想了片刻。

    「說得是,黑玉本就是黑的,熏得再黑也瞧不出來。」

    和樂與美景俱是覺得主子話裡有話,相視一眼,一同看向主子。

    雲露半蹙了眉,轉而見她們神色肅然卻又笑道:「你們這麼緊張做什麼,我又不是神算,經美景這一點撥就通了七竅。不過是突然想到咱們皇后娘娘前個兒對錦昭容使得那出聲東擊西。」

    雖然消息沒有透露出來,但是皇帝在這件事上頗為自責,所以她常常能從他的話裡拼湊出資訊。簡而言之,那位被賞賜下來的嬤嬤不是真正出手的人,只為轉移她們的注意力,實際上是有不起眼的宮人在背地裡

    至今,這藥下在哪裡都還沒能查出來。

    「如今宮裡的動向沒有不尋常的地方,要麼是張公公背後的人還沒準備動手,要麼,就是用了障眼法,教咱們把注意力放到了別處……」

    本不一定見到不尋常的地方就會出事,但後宮無巧事,張公公得了稀世珍品,絕不會是哪個主子看他順眼才隨手賞的。

    美景聽到這裡靈機一動,睜大眼睛說:「這事簡單,假如咱們的猜測是對的,那麼現今最引人注目的事,就會是那人設下的障眼法。」

    雲露笑笑:「不錯。」

    和樂已聯繫到了那件事,不過她沒有冒然開口,而是把機會讓給了良辰。同為主子效力,如果三人中有一人自覺微薄弱勢,無關緊要,時間久了許會生出二心。

    這件事很是顯眼,因而她猜度良辰很快就能想到。

    良辰也沒讓人失望,她腦袋不夠靈活,可為人卻很心細。經她們點撥,便想起了皇后送來的助孕藥方,這方子是經她的手拿來的,當初她們三個也在私下裡討論過能否取用。若說後宮大事,可不就是這一件。

    她把猜測說了,果然得到主子讚賞的目光,心裡很是高興,討論時愈加專心致志,興致勃勃。

    「老實說,皇后大張旗鼓弄出一張助孕藥方,我一直覺得奇怪。說她是真心,憑她的肚量恐怕不可能;若說不是真心,難道還要重蹈覆轍,再如當初的避孕湯一般,在裡面下一次絕育藥?」

    除非她失心瘋了想把皇帝徹底推到別人那裡,不然她再蠢再囂張,也知道凡事可一不可二。

    皇帝因著廣陵王廢不了她,也能給她難堪。

    「所以我想,這個舉動恐怕只是個幌子,把我們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才會在別的事情上放鬆。」雲露沉吟著道,「眼下不能說這件事就與內官監那邊掛鉤,後宮最不缺鬧麼蛾子的人。咱們先各查各的,只當作兩件事來看,最近先小心防護才是。」

    「張公公那邊還是讓奴婢派人盯著吧。」美景請命。

    和樂也隨即道:「那奴婢關注皇后那邊的消息。良辰最是細心,只如常打理主子起居衣物,較往常多放些警惕心便可。」

    良辰自知交到自己手上的任務也很重要,不看懈怠,屏息凝神應了下來。

    事兒一交代完,雲露就舒展手臂伸了個懶腰。

    「都小心著就是了,也別太過緊張。這些個火團不一定就是燒到我身上來。」

    雖如此說,但她心知肚明,原先錦昭容懷胎的時候,那些人倒把目光對準了錦昭容。現在錦昭容孩子沒了,縱然有起複的跡象,也比不過她的聲勢。

    光只一座搖光殿,就讓那些後妃看紅了眼。

    ******

    隔日一早,請安時的氣氛與往常沒有不同,拈酸吃醋,莫不如此。

    原先皇帝允准甯寶林家眷進宮的事也被人拿出來嚼舌根,她眼下不比最初進宮時的風頭,但也不是全然無寵,乍然得了這個恩典,著實不缺人嫉妒恨。

    不過這也就罷了,錦昭容才是真絕色,順著話題,不緊不慢地就把皇帝和雲露上元節同遊的事道了出來。

    她坐在那裡,臉色不比常人紅潤,仍有些微病白。但豔色雖減,比往常多了另人心憐的質弱纖纖,讓人一想到她曾經的模樣,不由愈加憐惜。她小產恢復了一段時日就出來請安給太后了,好在後宮不缺滋養的食物藥物,太后本就憫恤她,這會兒見她這般懂事,更是賞賜不斷。

    後妃聽了她的話,驚詫的險些忘了自個兒名姓。皇上帶後妃喬裝出行?這……以前從沒見皇上做過。可上元節那天皇上不在宮裡,她們是知道的。

    這麼一對上號,便俱是立刻相信了錦昭容的話,全然把目光裡的嫉妒化作利劍,就是刺不死妙修媛也要教她心驚膽戰才好!

    雲露接這等憤恨的眼神也不是一遭兩遭了,熟門熟路地端起茶盞,抹蓋兒吹了吹,神態悠然。等眾人勢頭弱了下來,她才看著錦昭容,笑介面道:「昭容娘娘對皇上的行程倒是知無不詳。」

    錦昭容面色平靜,眼沉如水,「是皇上告訴我的,說與妹妹玩得很是開懷。」

    她如今侍寢的牌子還是沒掛上去,至少還得再修養半個月,太后也決定等她全好了再給她封妃。但皇帝到底與她相處多時,雲露沒來時也是極寵她的,此番見她因失子之事大受打擊,也多有去月華宮坐一坐,與她說說話。

    態度反倒比她懷上龍胎那時候要好得多。

    雲露了悟,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

    在自己之前,想必錦昭容是離皇帝的內心最近的一個人。不說情愛如何,至少這些事,就如現在會講給自己聽一樣,原先也都說給對方聽過。

    不過,雖然想的明白,對於這種自己和某個男人經歷過的事,被說給另一個女人聽,她總歸是不舒服的。

    要是他還把那些小細節都說了,或者是抱著給錦昭容解悶兒的目的說的……

    那她倒真想一鍋蓋哐啷砸死他。

    這會兒不能衝動跑去問,她便抿了口雲霧茶,舒心些許方道:「皇上見百姓安居樂業,過年熱鬧非凡,自然開懷。倒是昭容,平素不好總是沉溺在傷心的事裡,招了皇上傷懷豈不有損龍體健康。」

    一個讓皇帝高興,一個讓皇帝難過,就是呈到太后那裡,明知錦昭容是因失子之故,也會說她不夠懂事。

    錦昭容果然因氣悶頓了須臾。

    兩大寵妃鬥法,底下人跟著添油加醋,煽風點火,高位則是看得津津有味,笑得意味深長。一個先前烈火烹油,一個眼下聖寵難擋,沒得罪死她們也讓人不爽,能同歸於盡最好不過。

    不過兩人也沒讓人看笑話的興致,過了個來回就停了手。任她們怎麼挑撥,只平平笑著掠過就是了。

    等請完安散去,雲露見對方有意與自己說話,便支走了甯寶林,與她齊肩並行。

    「我倒真是小看了你。」錦昭容抱著暖爐,步子邁得緩,如在御花園裡賞花,眉眼寧和平淡。

    雲露戴著那一雙皇帝特地命人給她製成的手套,笑往上面呵了口氣,暖意透不過棉絮,但覆在表面的錦緞上,她拿來捂了捂面頰。動作怡然自得,全不拘規矩禮數。

    錦昭容也不禁多看她一眼。

    「你也不算小看了我。」雲露語態嬌憨,「誰會承認自己比不過別人呢?你興許是估摸著我比旁人要有威脅,只是從不覺得我會比過你。」

    錦昭容的目光頓時凝住,猶如凍結的冰珠子,但很快就褪去了冰冷的表情。

    她豈能因對方隨便幾句話就牽動了情緒?

    「你說得對,眼下的局面,我是弱於你。」她輕輕笑了一下,「但以後呢?我與皇上本就有相處幾年的情分,又懷過龍嗣,皇上如今更是因此憐惜於我。你呢,只是因著低賤的出身,有別於我們的教養,才讓皇上覺得與眾不同,等過了這份新鮮勁兒,你拿什麼和我爭?」

    她話到最後,雖還在笑,眼裡已顯出三分狠厲之色。

    雲露的視線掠過旁側三步遠的冰湖,湖面上小塊的冰已然化開了,只是寒氣仍舊凜然,讓人見到就覺得冷得像哆嗦。

    她念過轉瞬即過,眼睛明亮,側首去和錦昭容俏然笑道:「那我們要不要賭一賭?」

    錦昭容一怔,不曾明白她的意思。

    等她反應過來,只覺手上一重,被人狠狠往旁邊拽了過去,緊跟著整個人都不受控制的摔進了湖裡,寒水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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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6:2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8 02:12 AM 編輯

88 賭局

 冰冷的湖水從四面八方迫來,透肌徹骨,像是要把人徹底凍成冰雕。

    錦昭容連哆嗦都不會了,彷彿只知道下沉,再下沉。冬日的棉衣本是厚暖,此刻卻都成了累贅。吸飽了湖水就將她們一同拖了下去。眼前隔著寒如白煙的水,隱隱浮現另一張帶著笑的臉。

    這人一定是瘋了!冬天她居然幹出這樣的事!

    她怎麼敢!

    錦昭容的腦袋好似被凍得木了,沒知覺之前,覺著那純然嬌憨的臉明明透著幾許森然詭異。

    耳邊還縈著將要跌下去時,她湊在耳邊說的話。

    「這一局不用計謀,我們比聖心。」

    宮人本是受了兩位主子吩咐,皆不遠不近的跟著,誰知道眼睛一晃,就看見錦昭容和妙修媛同時落進了水裡,嘩啦一下濺起好大的水花,還有碎冰渣子,頓時大驚失色。

    還能怎麼著,救人吶!

    幸而這回宮人退開不遠,幾個水性好的一下就往前撲了過去,一個猛子扎到水裡救人。其餘的,聽著兩個勉強維持鎮定的大宮女的吩咐,借爐子的、取大毛巾的、要厚實斗篷的,還有讓跟在後面的肩輿趕緊地抬上來。

    等兩位主子一托一拉救上來,做了緊急措施,再喚人去叫太醫、通知皇上、皇后。

    忙完了這一串兒,美景和南枝連口氣都不敢喘,只來得及對視一眼,俱是驚疑不定。緊接著腳不點地,催著大力的太監飛也似的把自家主子抬回各自宮裡去了。

    誰幹的?

    是自家主子,還是對方,又或者是意外?

    兩人就是在路上也沒閒著的時候,擔憂主子的同時,腦袋瓜子轉得比車□轆還快。無論是誰做的,都得給主子善後,把機會掙出來!

    報信兒的小內侍腿腳飛快,搖光殿裡早就備下了一系列的東西,熱水、干巾、薑湯等等,地龍不敢燒得太熱,免得冷過了一下燙上去激出病來,只等主子一到,慢慢升溫。

    和樂倒還穩當,她歷事多,知道人一慌底下人就跟著亂,對主子沒好處。良辰自不如她,急得向熱鍋上的螞蟻,眼淚都要出來了。

    這可是冬天,主子又懼寒,就是走在雪地上還要斗篷手爐一應不能缺呢。這會兒摔進池子裡,別的不好說,就怕落下病根來,以後日子就難過了。

    不過她還算知道身份,和樂稍點撥了一下,就抹了淚兒點點頭,再有淚意湧上來就忍住了。

    雲露的肩輿一到,兩人便安排得僅僅有條,讓心裡跟上弦兒似的繃緊的美景鬆了口氣。

    「太醫呢?」

    「小福子去請了,還給備了小轎子,規矩不規矩的另說,就是皇上發落下來咱們也得頂著。橫豎主子的身骨兒要緊。」和樂悶葫蘆一樣的嘴難得說出這一溜話來,為得是讓美景放心。

    美景往外殿吩咐了一聲,要薑湯別趕早端來放涼了,怎麼也得主子醒神才能喂。掐著時間縫跟和樂擺擺手,「不怕,皇上不會為這個和咱們計較。」

    主子真出了事,她們才真要倒霉。

    良辰不假小宮女的手,仔仔細細的給主子換了浸濕的衣裳,用熱水擦過一遍,才換上乾淨的。接著把烘暖的軟被給蓋了上,另鋪上絨毯壓被,免得起空隙叫冷風吹進去。

    這麼一系兒做完,才在熏爐上罩個竹籠子,挪到床邊來。再將主子的頭靠邊沿輕移了移,早早擰了幾回的頭髮還沒乾透,只用這個邊擦邊熏干了去。

    美景見主子面色雖白,卻不是慘白模樣,氣息也還好,較尋常弱了一些,倒把心放了放。

    這會兒見良辰這麼個樣,直想讚她巧思。

    「熏衣服使的,虧你想的出來。」她輕手輕腳走過去,替她把主子頭髮捧住了,悄聲道。

    良辰搖了搖頭,聲音比她還輕細:「早早干了才好,冰水不比別的水,放久了恐積出病症來。」

    美景點頭,也不再說話了,兩人一同弄完,到外邊與和樂一起開了個緊急小會。這事左思右想,她們都覺得不能善了。

    「早先主子推過旁人落水。」良辰小聲地道。那時她還是個幫兇,不過夏天水暖,但凡救上來就沒事了。

    別看如今說那位孫良人稱病不出,蓋因她惹了皇上不滿,底下人不敢放她出來。其實身體早就沒事了。

    「雖說後來得了清白,但這會兒子又出同樣的事,不知旁人怎麼想的呢……」

    就好像迷魂引那件事,頭件事發生時牽扯到了雲露。雖說後來撇清了她的干係,但第二件再發生,別人依然會在第一時間想到她頭上,進而猜測,會不會先前是冤枉了人,其實就是她做的?

    眼下落水也一樣,即便是錦昭容使得壞,別人想起雲露曾經有過「前科」,心裡的秤桿子就會傾斜了。

    美景原先在路上就想過了,此時聽了這話,就把自個兒的主意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倒是和樂沉吟了一下,搖頭道:「不忙,咱們做得再好,別人要是不信,落到眼裡也是掩蓋事實。這事須得先看皇上的態度,皇上不動,咱們不能胡亂來。」

    三人囫圇議定,宋太醫就被小轎子顛簸著送來了。

    底下宮人門兒清,為著主子肯定要腳程飛速,老太醫年齡大經不住,就乾脆請個年輕的。這位宋太醫也算熟人了,後邊兒還跟著醫女再做仔細檢查。

    太醫一來,良辰她們心裡就定了,再看情形,就是等皇上。

    不知皇上是會先去月華宮呢,還是先來搖光殿?

    ******

    事情發生的時候,皇帝正在御花園裡散步。

    冰天動地的,這兩日沒落雪,但也冷得很。他就是想藉著寒氣兒醒醒腦子,若然可以,騎馬打獵活動開了更好。

    不過上元節不在宮裡賞燈、飲酒,母后已經不滿了,這再跑出去,可別再激起她老人家的掌控欲,到時候外面的仗還沒打,後院就先起了火。

    這邊和雲露她們在的園子是兩頭,但也有個小池子。

    皇帝想起童年玩的把戲,興致一來就撿了幾顆小石子兒,斜側著身子往冰面上丟。勁兒還不小,冰面發出「喀拉」「喀拉」的細微響聲,然後裂開小小几道紋路。

    小石子兒呢?早就蹦的老遠了。

    挑出嫌隙就不見了影,可見狡猾捉它不住。一定要捉住它,其實也沒有好處,小工具不是關鍵,最要緊的還是扔石子兒的人。

    李明勝見到皇上這不合規矩的舉動也沒勸,等皇上過癮了才規規矩矩地捧上巾帕。

    皇帝扯過來,隨手擦了冰渣塵灰,盯著冰面看了看道:「讓人把雲家那個兒子看好了,別給妙修媛闖禍。」

    「喏。」李明勝老實應了下來。

    他心裡也知道,皇上早前讓人查妙修媛父親官職的事時,就把雲家的情況摸了個底兒透。雲家兒子是個什麼德性,皇上知道的清清楚楚。因此南康公主設了言語陷阱給妙修媛的時候,他半個字都沒信。

    說雲家在給廣陵王效力?

    雲世崇好賴還會辦點實事,他兒子就是個耳根子軟只知胡天酒地的混小子。

    皇帝琢磨了一回自己的安排,調整了幾處細節就沒再管。時間還長著呢,新的政令推出來要有個適應時間,眼下能把廣陵王逼急了跑來揚威,可見是初俱成效。

    對方急,他就越該穩得住。

    「回吧。」他把巾帕往小太監懷裡一丟,側首對李明勝道,「讓人去搖光殿說,朕晚上在那裡用膳,讓妙修媛把前兩日她說的火鍋擺出來。朕嘗嘗滋味兒如何。」

    李明勝答應一聲,緊著就吩咐了小太監去傳旨,卻遠遠見著小路子著急忙慌的跑過來,險些被石頭絆住腳。那滿頭的汗還真現出是件要緊事。

    但御駕跟前,什麼要緊事也不能這副見了鬼的模樣。

    他先上前踢了對方一腳,叫趴下了。小路子知他好意,但這事大呀,他不這麼幹,要讓皇上見這氣定神閒的,那就真該死了。

    他抹把汗氣兒也不帶喘勻,立刻就飛快地道:「皇上,妙修媛和錦昭容落水了……不過眼下人已經救了上來,各自抬回宮裡,太醫院也都派了人過去。」

    皇帝心裡驚怒,轉眼就把他踢翻了,斥道:「廢話,說有事沒事。」

    小路子一骨碌爬起來繼續跪著,聽著問話就苦了臉,這消息真是報早報晚都一樣落不著好兒。他一咬牙還是回了話道:「還在診治呢,奴才聽了消息就趕著找爺來了,不敢耽擱。」

    「皇上?」

    李明勝見著萬歲爺面色陰晴,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問一句。這下糟糕,兩人不在一個地方,先去月華宮還是搖光殿,宮裡頭恐怕都盯著呢。

    他這回算料對了,後宮但凡手腳長消息靈通的,一得了信兒可不都在注意著萬歲爺的動靜。

    皇后笑拾了枚瓜子仁兒,半點不帶擔心地道:「她們倆鬧起來,本宮瞅著還真有幾分舒心。」

    邊上伺候的茯苓倒把眉頭皺了起來,「娘娘也得做個樣子才好,倘或皇上沒見這您,回頭問起來可怎麼辦?」

    「該怎麼辦還怎麼辦,咱們的計劃照著走,她們也玩兒她們的去。」她又吃下一粒,覷眼見茯苓仍是愁眉不展,氣把捏在指尖兒的那粒丟了,索然無味地道:「你就愛敗我的興兒,本宮這些日子就沒高興過。」

    她再蠢也看出上元節那回父親和皇帝打擂台的事,她哪一方都擔著心,到晚上還聽見皇上沒回宮的消息。她打量著是怎麼著呢,生怕是父親叫他厭煩不耐了,結果差人去探聽,只得了皇上陪那搖光殿裡住的那女人遊街的訊兒,氣得她差點沒把碗給摔了。

    好了好了,現在兩個她看不順眼的一口氣都跌到冰湖裡,真是普天同慶的大好事!

    茯苓怎不知娘娘憋氣,如今也罷了,恐怕以後局面緊張,主子娘家的身份,才真正有她尷尬的時候。

    「娘娘若不願意緊著去,咱們就先等一等。等那邊傳了消息,看皇上先去哪一宮咱們再過去。」茯苓思忖著道,「等到了,您就說是先去看了另一個,才從那裡過來的。皇上想必不會費功夫去特意查看。」

    這樣口頭面子上才過得去。

    皇后心氣兒順了,給茯苓看了賞,笑道:「還是你會為本宮著想。」

    同時,淑妃得到消息也沒比皇后晚上幾分。

    嘉木正伺候著,聽了好奇地問:「也不知皇上會先去誰那兒呢?錦昭容懷過龍嗣,妙修媛勢頭正盛,可真是件為難事。」

    「為不為難,有你什麼事。」淑妃虛點了一下她額頭,笑飲了口暖茶,方不緊不慢地站起來,讓人給她換上出門的衣裳。

    「主子說呢?」

    淑妃笑笑:「本宮可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不過倒勉強能看出來,這一回誰輸得更慘。」

    錦昭容才剛小產,身子還沒完全養回來,這遭兒碰了冰水,往後可是徹底垮了。這次不管是妙修媛下手,還是錦昭容算計別人反而牽連了自己,功敗垂成的都會是錦昭容。

    小月子沒養好,能得一身的病,往後別說為皇家誕育子嗣,就是侍寢,也不見得能。反觀妙修媛,即便此番會被皇上懷疑,只要她好好兒養回來,復寵的把戲她也不是頭一回玩了。

    要是後宮裡沒個可意人,最後皇上不還是要把心思回轉到她身上?

    嘉木似懂非懂,但這話題不宜多論,眼下還得先伺候著主子先去兩宮做出個樣子來才是。

    ******

    雲露拉著錦昭容跳下去的時候,半點猶豫都沒有。

    只是在寒水圍攏來的之際透心涼了一番,緊跟著還有閒心想,幸虧這回是把美景帶出來了,這丫頭能扛事,不會慌張。要是換了良辰,不得先哭上一通再說。

    後來,她就被凍暈了過去。

    再醒神的時候,手腳熱燙燙的,人有些乏力。睜眼先是一片雪白的亮光,然後閉著悠過勁兒來再看,紫紅的軟帳,雙層帳外一個人影綽約。

    她吃力的側過身子,額頭上捂著的東西掉了下來。

    外邊人見了忙是撩起帳子,過來穩住她,又換了一條帕子上去。灰藍的宮裝,緞面身形撞進眼睛裡,她立刻知道這是良辰。

    心重重往下一沉。

    沒賭對?

    」良辰……「一張嘴,嗓子像被扯亂的棉絮,難受得緊,她輕輕咳了一聲,被良辰半扶著餵了口水。

    「主子別急,太醫來瞧過了,等退了燒就沒有大問題了。只身子要虛一段時日,養著就能好。」

    雲露默了一刻,心裡的念頭胡亂竄著。過後仍是問:「錦昭容那邊……」

    「你還有閒情擔心別人?」

    低沉帶著些許沙啞的嗓音入耳,她朦朦朧朧的眼睛亮了一亮,緊跟著抬起眼兒來。來人手裡端著一碗騰熱氣的湯藥,語速緩慢,腳下卻一步不停的往這邊走了過來。

    良辰觀主子的面色,馬上小聲地道:「皇上先去了月華宮,但不過一刻鐘就趕過來了,主子昏迷著不能用薑湯,還是皇上想折子給餵進去的……」

    皇帝一到,她立刻就垂首退到了旁邊。

    「怎麼好讓皇上去端藥。」雲露輕聲道。

    她枕在青絲上的面容蒼白,兩頰燒紅,只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因發燒而顯得霧濛濛的。讓人看著就心疼。

    皇帝把藥放在一邊,給她鬆了引枕,扶她半坐起來,錦被絨毯掖嚴實了,才把藥端回手裡。過程中一句話也沒說,末了舀一勺喂到她嘴邊。

    但他不出聲,她卻是要說的。

    「燙。」

    雲露說話的嗓音很是虛弱,若往日聽來,便似是撒嬌一般。可眼下她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方才支撐起來已經十分難受。

    這字說完,眼眶一燙,淚就跟著滾落下來。

    雪似的臉頰,掉淚兒就和下冰珠子似的。

    皇帝歎了口氣,無奈笑著又放下勺子,緩緩用指腹給她擦去,「真是個淚娃娃。」

    可他一動,淚珠子就滾得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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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6:2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8 02:14 AM 編輯

89 聖寵

  她虛虛弱弱的口吻顯得中氣不足,委屈的樣子較平常又有一番不同。

  皇帝啞聲,哪裡知道她是在計較這個。

  這樣的事不說構陷與否,即便是單純的意外,這宮裡也不會有人把它當意外來看。他去月華宮的時候錦昭容尚且未醒,但她的大宮女南枝給他講事情經過之時,就話裡話外為主子推脫了責任。

  到了搖光殿,她身邊幾個大宮女皆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她,半個字也沒說。就是最伶俐的那個,據說今日是她伺候的妙妙去請安,也沒費舌去爭辯個清白。

  他倒是覺得比那邊清靜。

  眼下她醒了,又是為這樣細微的事委屈起來。他知道倘或在平時,她必能想得通透,錦昭容壓她三級,無論是按情分還是看分位,自己都不可能不去看她。如果真只待在她這裡,那她必然要成為眾矢之的——這還是他頭一回為個妃嬪考慮,寵愛過盛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不過她眼下計較這個,顯見是難受不高興了,也無法用理智思考問題。

  他終於繃不住臉,從椅子上起身坐到床沿,將這嬌寶貝兒攬到懷裡,輕緩地一下又一下拍著她柔若無骨的背,安撫她的情緒。

  就如她那一次做噩夢時。

  「不先去她那裡,朕怎麼能來守著你。」低緩的話語,隨著他有節奏的安撫飄進她耳朵裡。

  雲露這回真個是又乏力又難受,發燒的滋味不用說,重新回想起跳進冰湖裡的感受,連她自己都訝異這麼豁得出去。人一難受,再有人哄著,可不是越發嬌氣。

  小手把他腰間的衣裳揪皺,沒多大力氣的揉了揉,想了半天,輕輕「嗯」了一下。

  好像是驕驕傲傲的小貓兒,昂首表示「我收下你的誠意了」。

  皇帝低笑一聲,大手探了探她肌膚軟膩的後頸兒,觸手燙熱,可見燒還沒褪。「別顧著和朕撒嬌,先把藥喝了,再睡上一覺。」

  見她看著自己,眼神迷迷濛濛縈著水汽兒,卻巴巴不肯放。鬼使神差又加上一句:「朕不走,看著你睡,嗯?」

  這下她才放了手,乖乖巧巧地讓他幫著餵下一碗藥湯,又服下兩粒藥丸。皇帝照舊讓人給她備了烏棗解苦,看她壓在粉舌下舔了舔,說不出的稚弱可愛。

  等她再一次安安靜靜閉上眼,皇帝方瞇眼捏了捏鼻樑,騰出空來想今天這出事。

  按結果來看,裊裊確實傷得比較重,更甚至,太醫診斷出她往後難以有孕。後宮說話凡事留三分餘地,這番話等同於宣告她不可能再懷上龍嗣。

  這樣的打擊於她而言太大,他立刻下令讓宮人禁口,不得告訴對方。

  但要說此事是小貓兒所為,他又覺得不可信。

  只提她剛剛醒神時的舉動,不曾有心虛隔閡,反而更加委屈依賴自己,可見是受苦的一方(他不知道苦是她受的沒錯,受苦的決定也是她自個兒下的)。再依前例,裊裊就曾用腹中胎兒陷害過她,同樣的招數再使一次,小貓兒勢頭正盛,並非沒有可能。

  ——他剛剛把上元節出遊的事與她說過,倘若是她出手,可能是一時想不開被嫉妒蒙蔽了眼。

  更何況,曾經妙妙把人推下水的事他還記得,他目睹了全程,自然知道她只是在反擊。事後她還十分坦蕩的把真相告訴了他。光明磊落的樣子,全後宮也只她一個說得出這等話了。

  怎麼看,裊裊使絆子的可能性都更大。

  這便是她們潛移默化在他心中累積的印象,所導致的思考結果。

  李明勝走進來,見皇帝倚在榻子上正閉目養神,弓腰低低喚了一聲:「爺」。

  他自是看出眼下皇上心情有多糟糕。妙修媛沒來之前,爺是最寵錦昭容的。都說她比不過憐妃,其實不然。憐妃只有表面的風光,但錦昭容是真正對了爺的胃口,行事熱烈不拘泥,凡事又有分寸,也只懷孕那一遭,因疑心爺送給她的東西出了昏招,才讓爺一下子冷了她。

  但多年積累的情分卻不是能立時打散的。

  後面來了一個妙修媛,聰明狡黠,處處討喜,恃寵而驕的時候比錦昭容做的還過,卻也更得意趣。爺不怕人恃寵而驕,就怕人驕得不夠漂亮。這麼一來,爺就把心往她那裡偏了。其實他身處局外
,冷眼旁觀,也對這位小官家裡出生的妃嬪十分驚歎。

  要說情分是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但誰也沒她積的快。

  人家那兒攢的是雨水,等老天爺心情好了下一場。她呢?人如其名,攢的是露水,每日都能得,天天有收穫。不過一年就比人家半輩子攢的都多了。

  所以你看爺如今煩的這事兒,換成旁人,誰來都是以錦昭容為重。偏偏是妙修媛,這兩個人對立到一塊兒,爺能不愁嗎?

  皇帝聽到他這叫法,心裡也鬆快一些,成日被聖上皇上的叫著,總是沉甸甸的。他放下交疊的長腿,揉著太陽穴走到外間。等李明勝跟過來,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

  「查出什麼了?」

  「兩宮伺候的人都問過了,皆說當時被支開的距離不近,只看到兩位主子挨近了說話,也沒見面色不好要起爭執,結果一轉眼就都掉冰湖裡去了。」

  後宮裡莫不如此,高興不高興都在笑。

  不過妙妙素來是眼裡沒個人,你刺她,她就笑著刺你,也不把你當回事,當出遊戲玩兒似的。說傲氣,真是比誰都傲氣。也不知是哪裡養出來的,就跟天生的一樣。

  皇帝想到此處不免就笑了笑,接著問。

  「還有呢?」

  「路也乾淨,這兩日沒下雪,也沒見殘留的冰水。能動手腳的地方奴才都查過了,一概沒有。」

  李明勝也暗暗在想,兩位主兒爬到這個位置上都不是善茬,但這是對別人來說,既然雙方能力都不低,那就算是打平手了。要說暗地裡沒動手腳,那就是起爭執失了手。

  果不其然,皇上下一句就問:「原先她們去請安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李明勝早就問過鍾粹宮那邊的眼線,對方一五一十給他學了個全乎,這會兒他就連動作帶對話,一字不差的都說了。

  皇帝聽完眸光一暗。

  當真是為了上元節那天的事。

  其實他說得也不多,細節處自己回想時溫馨一把就是了,他沒有和別人分享的嗜好。只是那晚見裊裊連宮裡賞燈也不能去,想必她每日只能請安很是無趣,才撿幾樣別人的有意思的事給她說了,不免提到同游的妙妙。

  但是這樣特殊的榮寵,想必還是給她帶來了危機感。

  直接推人下水,這樣的事她平日裡絕做不出來。但人被刺激得一時昏了頭,就沒什麼事做不出了。再加上她剛剛失子,打擊過大,所思所想不能按常人度量。

  其實換做是女人,還能從對話中微妙的感覺到雲露也有氣惱的可能。但是皇帝身為男人,他如果能預知雲露會為此不高興,那晚又怎麼會說給錦昭容聽。所以他只能從對話裡聽出錦昭容的挑釁和不滿,聽不出雲露也會因他的做法而生氣。

  當然,雲露突如其來做出這等魯莽的舉動,並不是因為她的氣惱。

  最關鍵在於,她分析後宮諸妃所扮演的角色時,發現錦昭容對她的威脅,其實還要大於淑妃。

  這個威脅不在於腦袋聰慧與否,而在於聖寵。

  皇后不必說,有女兒的瑾妃是個木訥性格。沈芬儀倒是裝乖巧可愛的性子,只是騙騙別人也就罷了,對著皇上?不夠自然。所以她分得的寵愛也不多,只是因為抱住了皇后的大腿,皇帝給她幾分薄面。

  都說淑妃沒有過盛寵的時候,但也從來沒斷過。但根據她從花貴嬪那裡得來的消息,她被皇帝用於平衡後宮的作用更大,也就等於,她在皇帝心裡很重要,但也止步於此。

  錦昭容才是後宮女人的特例。

  延熙帝這個人,她現在算是有幾分明白了。他從不吝嗇自己的寵愛,用制衡手段的時候也有,但如果他對你好,更多的是喜歡你這個人。即使這份寵愛讓你成為後宮眾人的靶子,他也不會因忌憚你受傷而停止。

  簡單的說,他是一位我行我素,骨子裡就透著驕傲的帝王。

  所以她在他心裡比拚的對象,不會是淑妃,而是明明白白擺在檯面上的寵妃——錦昭容。一山不容二虎,相同的角色,不能由兩個人來扮演。

  這次的事很冒險,或許是她入宮以來做的最冒險的一次,但是她不會白放著這個好時機,給對方崛起的機會。就算她失算錯估,讓皇帝憐惜於對方,在她身上的打擊卻是實打實的,沒有龍嗣,她所能爭取的餘地就非常小。

  更何況——

  雲露再次睜眼的時候,外邊天已經漆黑一片,星子閃爍點綴著夜幕。額上的濕帕不知什麼時候被取下了,她側過身子,如夜的烏眸正撞進皇帝的眼睛裡。

  她賭贏了,不是嗎?

  她綻開一抹幽曇般地笑,在暗夜裡璀璨奪目。

  「又是哭又是笑。」皇帝懶然歪靠在那兒,見到她醒來,笑點了一下她的額頭,「朕都要給你弄糊塗了。」

  「皇上不是讓我弄糊塗的,是忙糊塗的才對……」

  她輕細地嗓音如幼貓兒,蜷著手依在粉粉的臉頰旁,青絲披灑在肩背上,像要把她質弱的身體包裹起來,免得一陣風兒就會驚了她。

  皇帝凝視著她出了會兒神,俯身把嘴唇貼在她的額頭感受了一會兒,不再是滾燙,溫溫熱熱的體溫倒還正常。緊跟著碰了碰她雙唇,不帶一絲慾念,不過是想再確認一次溫度。

  但親著還挺可口。

  「是忙糊塗了,你總這麼一時好一時不好,朕看著也難受。」

  打她進了宮,不知有多少紛爭把她捲進去。

  他要不看著護著,下一秒她就能不見了。

  她看見黑眸深處的擔憂,慢慢地調皮笑起來,「人紅是非多。」

  他也跟著笑了。

  「這回我和錦昭容一同落水,事情不算小。皇上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正好我躺著也無聊,咱們說說話兒。」

  「本來是想等你好了。」皇帝見她雖懶洋洋的側臥在那裡,眼神卻晶亮,可見精神是養足了。「也罷,早點問清楚也好。」

  皇帝自然是問她們兩人在湖邊的對話。

  前面雲露一字未改,只把最後那句「我們要不要賭一賭」改成了「我比你年輕」,這話有刺激的意思,與前後事件聯起來也吻合。

  「……我當時只是想平衡住身體就隨手去抓,結果和錦昭容一起跌了進去。」

  皇帝若有所思。

  其實在她昏睡之際,他又去過一趟月華宮。這回不是探望,而是想要詢問事情的經過——他認為事因錦昭容而起,但依據以往的情分,也想給她一個辯駁澄清的機會。

  錦昭容也醒過一回,並且憤憤地告訴他,是妙妙莫名說和她比聖心,然後發瘋把她推了下去。

  但對於她們兩人之間的對話,她隻字未提。

  其實錦昭容這樣才是常人會做的事,誰願意把自己不好的一面呈給喜歡的人看?如果皇帝查出來倒也無妨,但她是絕不會親口告訴皇帝,她是怎麼諷刺威脅他另一個女人的。

  然而她有顧忌,妙妙卻因一貫把自己的稜角都展示在皇帝面前,這會兒毫無顧忌。

  兩種對比映入皇帝眼裡,便認定錦昭容是心虛才不肯道明,且她說得話完全沒有事實依據,讓他難以取信。她可能只是氣急才去推人,過後又擔心說大意摔倒沒人相信,才把過錯都推到了妙妙上。

  「你只說了自己比她年輕這句話?」皇帝挑眉。

  雲露摀住半邊臉吐了吐舌頭,「皇上英明。我還叫了她一句嬸……」

  皇帝沒忍住,一下就噴笑出來。

  之後其餘細枝末節的話也不必再問,也不用再做深入查探。他心裡其實已經認定了這次的事是因錦昭容所起。

  ******

  錦昭容和妙修媛的事被皇帝以一個「失足落水」的理由蓋了過去,后妃當然不信,但也不敢忤逆皇上再做討論。藉著探望去看戲的人也都被趕了回去,饒是皇后也不過在前殿坐了一坐,就讓皇上派來的人請送走了。

  要說起來,她們本是想看看兩位寵妃哪個更厲害,結果皇上先去了月華宮,卻在搖光殿待了一整晚,這要怎麼算?

  后妃們猜摸不著,也就歇了這個心思。

  聖心難測,她們是讀不懂了。

  但是隨後的時間,她們逐漸發現後宮的風向好像有些不對了。諸如各國各省的貢品,往常向來是太后、皇后處最多,淑妃次之,錦昭容和妙修媛不分軒輊。

  然而最近一次呈上來的火玉,月華宮一塊未得,倒是妙修媛那裡加厚了兩成(然後她慷慨地送了一些給寧寶林)。

  時間一長,她們也漸漸琢磨出味道來,皇上這是厭了錦昭容?

  這日雲露一覺睡到午晌,就聽見宮人來報,說阮姑姑來探望她。阮姑姑,是說阮湘怡,她當初在選秀時結交的好友,後來她常常照拂對方,如今已經當上了尚食局掌級女官。

  因她落水體質弱了好些,近來倒是被免了請安。但距離那時候過去也有幾天了,湘怡怎麼會在這個會在這個時候來找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6:2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8 02:15 AM 編輯

90 巴掌

  阮湘怡當然不是無故前來,她雖托雲露的庇護,短短一年就在尚食局晉到掌級,但自己的路還是要自己走才穩妥。因而她不曾藉著雲露拿張拿喬,反而更加努力。

  「湘怡。」雲露笑瞇瞇地喚了一聲,也不像尋常在前殿待客,直接讓人請她入了內殿。

  阮湘怡見她面色紅潤,人也精神十足,便知那一回落水之後她已經修養回來了。一時間,放心之餘還有些驚歎,想必皇上沒少把好藥補品送到搖光殿來。

  寢殿裡暖洋洋的,除了地龍,四周卻不見炭盆,只幾座形狀特異的瓷器內躍動著火紅的光芒。

  她好奇多看了兩眼,走到雲露跟前先行了禮,才在小宮女搬來的繡墩上坐下。笑指了那邊問:「是火玉?」

  這個她近來一直聽人說嘴,說妙修媛的份例就要比過淑妃娘娘了,又說這東西怎麼這麼神奇,如何如何珍貴。

  雲露抽出帕子,把到嘴的咳嗽掩了,方瞇眼兒笑回道:「可不是。上回燒了一場,別的都好了,就是落下咳疾還在養著。怕冷的時候就放幾塊兒鎮著,不像銀霜炭,多少還有煙散出來嗆人。」

  美景將殿門口折的一枝紅梅供進美人觚裡,正正放在窗欞邊,映著白雪撲簌的天兒格外好看。

  她聞言笑嘻嘻地說道:「都是主子怕悶,沒好全乎的時候就跑到外邊去,說什麼只在外殿賞梅,不會有事。那口子大,多少風往裡灌,幸而有皇上勸了您回來,不然豈止是咳疾?」

  「聽到這個,還真難想像你當初飾作沉默的性子。要不是那個孫朝思把你激出來,不知得瞞我多久呢。」阮湘怡回憶般地提起舊事,嗔怪她一眼便直笑。

  如今她們不常面對面來往,要立時說正經話,頗有些彆扭。

  雲露便也隨她說笑了一會兒,等到氣氛融洽時,才揮退美景,推一盞茶予她潤口,問她道:「你素來不怎麼登門,今日是有什麼事?」

  阮湘怡也沒有推脫,更何況這回不是來求人,趁著她問就把事給說了。

  她語聲不自覺放輕了些,「是東明苑的謝嬪。我知道你眼下和錦昭容不對付,這個謝嬪,我看著和那位有些關聯,這件事我不確定,但想著早些告訴你為好。」

  「謝嬪……」雲露唇齒間嚼著這詞兒,須臾便笑,「她怎麼了?」

  「咱們一貫要知道各宮娘娘的喜好,這位呢,本是不喜甜的,如今不知怎麼轉了胃口,極為嗜甜。且非是正餐的時辰,也經常來要點心。」

  雲露托著下巴想,嗜甜?是想和皇帝一個口味?

  不,如果這麼簡單湘怡也不會特地跑來一趟了。

  「我當時也覺得奇怪,但並不當回事兒,只後來聽送膳的小公公說,這位的身材眼見著豐腴起來了。且人還常常乏力渴睡……你說,會不會是?」阮湘怡一邊忖度,一邊抬眼去詢問她的意思。

  雲露驚訝。

  反轉口味、嗜吃、嗜睡、人變豐腴,這些症狀聽起來,怎麼像是懷上了……

  如果說錦昭容能在皇帝的防護措施下懷上,那等於她找對了東西,知道怎麼消掉那層防護。那她想福澤自己人,告訴謝嬪也無可厚非。

  阮湘怡想了想,還是穩妥道:「但這不過是猜測,如果真有,應該還會有噁心犯嘔的現象。這個卻不見她有表現出來過。也有可能是月份淺……」

  她話裡充滿著不確定,但因為事關重大,還是先來和雲露說了,只由她定奪就是。

  入宮久了,她多少也知道,後宮一點小事就足以改變大局。

  這件事確實棘手,雲露決定過後再仔細思考。她轉了話題,與阮湘怡熱絡聊了一些菜餚藥膳,至末,還問她有沒有碰到需要自己解決的麻煩。

  阮湘怡但笑:「如今這個位置我坐得還算穩當,小事我自己就能解決了。其實我來你這裡一趟也是有好處的,她們見我和你走得近,可不是要上趕著討好我,好來巴結你這位寵妃娘娘。」

  雲露叫她逗樂了,見她要回去也不多留,她知道對方剛坐上掌級的位置,縱有自己撐腰,不勤懇也是不行的。只給她塞了好些潤膚膏,並一些精緻的小玩意兒好疏通關係。

  兩人可以說是窮困的時候結交起來的朋友,不必多言,彼此都明白。

  過後雲露就讓人去查東明苑近日的事,自打有了花貴嬪的人,她打聽這些事可謂是得心應手。

  等到申時,明細資料就交到了她手上。

  美景把紙遞過去的時候道:「因主子要得急,可能會有缺漏疏忽。」

  人是一直盯著的,但主子不說,她們不能頻頻異動把消息傳上來。況且謝嬪宮裡的眼線沒有一早被分去、能成為核心人員的,諸如謝嬪的口味,瞭解的反不如阮湘怡透徹。

  她最近愛叫點心吃紙上倒是有寫。

  雲露摩挲著紙邊,一行行細看下來,並沒有什麼問題,就是是否懷孕也不很看的出來。但她空了空心神再看時,目光忽而在某一行上凝住。

  她忽而抬頭,「美景,張公公在內官監管得什麼?」

  美景被問得一愣,但她近來讓人看得緊,不假思索地道:「是管採辦器物的……」

  「器物?」雲露蹙眉,喃喃,「不是香料香粉……」

  美景聽見主子的話心思一動,掃視時看見紙上主子指甲劃在上面的那行「謝嬪近來多愛芙蓉香」。

  「主子,與張公公交好的肖公公,便是管呈香料的。」她沒想多久就立刻道。

  雲露眼睛一亮。

  助孕藥……障眼法……芙蓉香……

  再加上謝嬪的症狀,和她曾在現代書上看到過的某個記載資料。雖然有一定的不同,吸入人體的方法也不同,但她有預感,兩樣東西最終導致的結果相同。

  內官監多愛進一些小東西討好妃嬪,可這個芙蓉香是聞所未聞的新品。她不怎麼愛香,這香的味道又較尋常香味濃郁,因此在皇帝跟前用過一回就讓人收了起來。

  如今能察覺奇怪,是她回想起來,那香燃起來,好像有極細微的刺激性……

  其實想知道真相一點也不難,只要做個試驗就知道了,橫豎那芙蓉香還在良辰那裡收著呢。

  「主子!」

  一想到良辰,就見良辰氣喘吁吁地快步走進來,拍著胸口勻氣。

  還沒等她問,她一貫溫吞的性子卻突然急起來,直接道:「小福子打聽來說,錦昭容正跪在御書房前喊冤,口口聲聲道當日是您把她推進湖裡的……」

  美景驚愕,隨即氣極,「錦昭容一向聰明謹慎,怎麼做出這樣的蠢事來!」

  雲露放下那張資料紙,看她一眼道:「她這個舉動要是蠢,你氣什麼,急什麼?」

  錦昭容這麼做蠢嗎?

  蠢!

  但也很聰明。

  大家都知道她一直是謹慎的性子,輕易不出手,如果不是被人冤枉苦了,她何必頂著個破敗身子,冰天雪地的跪到皇帝跟前喊冤?這樣豁出去的舉動,由不得人不信她。

  只不過這招太粗暴了,就跟把二鍋頭一口悶下似的,簡單、性烈。

  皇帝給那件事找了借口隱瞞,就是不想事情鬧大,誰都知道真相被蓋住了,但誰也不敢提。但她不止提了,還往大了去鬧。簡直是不怕死。

  雲露的眼睛閃了閃,讓良辰給她換上出門的裝束,披上斗篷,戴著手套,與她跌進冰湖裡穿的那套幾乎一模一樣。

  這就給人一個訊息。

  ——她敢直視那天的事,她不心虛。

  「是不是有人背著皇上,告訴她身體的狀況了?」雲露走出殿門之前,側首詢問。

  這個身體狀況是指她難以有孕的事。

  美景搖了搖頭:「沒收到這方面的消息。」

  不過看錦昭容這副天不怕地不怕,就要討口氣的模樣,想來就是了。誰趕上這事不發瘋?

  趁她病,要她命。

  主子真是丟得一手好石頭……

  其實依她來看,主子也瘋,滿後宮的妃嬪,哪裡找見一個對自己這麼狠的人?但凡她們後續處理不好,主子的身體也要吃苦的,只一場發燒,體質弱上些許,已是萬幸。

  想到這裡,她不由想到主子眼下的身子狀況,正巧和良辰對視一眼,俱是看見了對方眼底的擔心。

  「主子,您直接去,恐怕……」

  雲露看著天上飄的雪停了,只屋簷樹梢上積了薄薄一層。她由得良辰打傘擋風,輕道:「我有分寸,走吧。」

  其實她們倆也知道,直面對上比躲在旁邊看事態發展要好,遏止勢頭變壞得趁早。

  主子既發了話,她們自是抬腳跟了上去。

  到得御書房附近,果然見一身火紅的錦昭容跪在那裡,那一塊兒積雪已然掃了,但地上的寒氣尤且向上冒。她身體狀況比雲露差了不知多少,現在這麼跪著,膝蓋受寒不說,整副身子都要被拖累。

  她面色雖白,因著艷麗的五官和那身衣裳,顯然不容人忽視。

  但周圍不見皇帝的蹤影。

  「錦主子,身骨兒可是您自個兒的。有冤您就說,等皇上去看您的時候當著面說不好?這樣鬧到皇上跟前,不是讓皇上為難嗎……」

  小路子倒是在那兒勸著呢。

  他說得口乾舌燥,這位主兒愣是一點反應也沒有,他算是快要氣餒了。轉個眼,竟見那邊遠遠地走來幾人,為首的可不正是妙修媛……

  大事不妙!

  他登時預測到接下去的場面要更糟糕了,一時腦筋胡亂轉起來,卻實在想不出個法。

  等妙修媛走近,他也只能使勁擠出個笑,訕訕地道:「給妙主子請安。妙主子可是來給皇上送湯的?」

  真是為難死他了喂,他一個小公公,被李公公提拔到皇上身邊還沒過過幾天好日子呢……

  雲露這回也不和他笑了,只輕瞥去一眼,「你說呢?」

  小路子心裡「咯登」一下,半天噎在喉嚨裡答不出個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走到錦昭容斜側跟前,停住腳,居高臨下。

  ……到底妙修媛還記得品級差別,沒直接走到錦昭容跟前受跪禮。

  蘇裊裊在雲露到的時候終於有了一點反應,她眉眼動了動,收斂下恨極的目光,唇角浮起冷笑。但她自覺受辱也不曾起身,仍是把目光投到御書房內,眼裡轉瞬閃過許多東西,才慢慢收回了視線。

  小路子一抹額頭,大冬天的膩出滿頭冷汗。

  這麼僵著哪是辦法,他壯著膽子湊上去,腆著臉說:「妙主子,外頭風冷,要不您就……」

  「啪」。

  極為清脆地聲音在空地上響起。

  小路子驚呆了,後面的侍衛驚呆了,就連雲露後面跟著的良辰美景都驚呆了,只知道傻愣愣地看著那位輕巧巧甩了人一巴掌的主兒。

  卻見雲露舒展了一下五指,俯□輕捏住錦昭容的下巴,看著她白皙的皮膚上漸漸透出紅痕。那姿勢說不出的曖昧,但她毫無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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