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甄栗子 -【「寵」妃】《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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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058 發表於 2014-7-26 10:3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8 02:33 AM 編輯

121 翻牌

  淑妃近來諸事不順。

  例如冰例短缺,屋中一時缺了冰塊,溫度上升妝便花了,人也透出躁意,再例如底下宮人為了小事吵鬧,受罰之後很快又會因另一件事起矛盾。雖不敢在她跟前吵嚷,但總會傳到她耳朵裡去,又例如貴妃開始挑她的刺兒,換這花招折辱她……

  她不大看的起這些手段。她自個兒是一擊必中或者徐徐圖之的類型,無論哪一種,都會隱在暗處不為人知,絕不會做這些不影響大局的小設計。就像是小孩子的惡作劇。

  但也不得不說,在她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時候,確實已經被這些「小孩子的惡作劇」挑起了火氣。

  因此皇帝今日突如其來,又意味深長地對她提起文太醫:「……你們是世交,青梅竹馬長大,情分不必一般人。朕特赦你個權利,允許你去瞧他最後一面?」

  她一個沒忍住,指尖捏的如意糕就被錯手捻碎了。

  她驟然意識過來,這還在皇上跟前,失態不說,連帶著好似承認了他們之間有些什麼。雖則皇上說的話不無差錯,但皇上查到父親久久隱瞞的消息,本身就不對勁……

  竟是這麼快就疑上自己了。

  按她的計劃,皇上因貴妃與太醫有染,即便不信全,也必然會對她疑神疑鬼,不可能會有精力放到自己身上。可如今,皇上對貴妃深信不疑不說,沒了那盾,這目光就立時掃到來了她這兒。果然一刻都懈怠不得。

  她坦然自若地拎著帕子把碎末兒擦乾淨,邊添了三分歎息道:「皇上既是提起,臣妾也不和您避忌。小時候曾在一起玩耍過,後來家人準備送臣妾入宮選秀,就叫了嬤嬤教規矩,與那邊漸漸生疏,也多不來往了。」

  「至於最後一面,雖然可惜他學藝不精,行差踏錯,但也無須臣妾去問津。」

  一番話是撇的乾乾淨淨。

  皇帝也確實沒想用這件事怎麼著她,世間就沒幾個男人肯把自己帶綠帽子的事兒傳播的到處都是。他今次一提,不過是打她個猝不及防,想瞧瞧裡頭是不是有她的事。四處查問,其實都不如直接觀察二者的反應來的迅速。

  這麼看來,那件事果然是淑妃挑的頭。

  要說她和文修遠有染沒有,既然沒聽到過風吹草動,想來也沒有。只是對方肯為她豁出性命,還真有幾分長情的意思。

  也當真讓人覺得膈應。

  他皺了皺眉。

  打椒風宮出來,就即刻對小路子道:「叫內官監把淑妃的牌子去了,朕不想再看到。」

  前半句還好,小路子也覺察出今日氣氛不對頭,剛哈腰一答應。再聽後半句就有些傻眼,不想再看到,難不成,是一輩子都不想了?

  不能啊,淑妃娘娘這是做了什麼,惹的皇上這般冷臉。

  小路子沒想通透這件事時,皇帝已經想到別處去了。說到尋妃嬪翻牌子,其實他又接連好一段時間沒翻過了,久的他自己都沒了印象。

  怪道近來章家、寧家、蕭家的幾個和他說話的時候常有欲言又止的舉動。

  於是這麼一記起來,晚上就有消息傳到雲露耳朵裡,說皇上正準備翻牌子呢。雲露把手上抹的骨牌兒一摜,冷哼:「記打不記吃。」

  良辰縮縮脖子,給小福子使眼色,小福子垂首入定,他就等著主子的說法了。主子說怎麼做,他再擼袖子干!

  雲露氣是有的,急倒是不急,還有功夫先讓良辰梳頭,和樂上妝,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擺開儀駕,浩浩蕩蕩地往御書房去。

  皇帝雖然把呈牌子的小太監叫了進來,但一時難以決定,又沒有以往跳脫的心情翻花令,就仍拎著紙頁心不在焉地翻閱奏折,偶爾才抬頭往小太監那裡去一眼,陷入思考。

  然後沒過多久,他就聽見外頭有人闖進來的聲音。說是闖也不盡然,沒有喧鬧的意思,只是殿中安靜,驟然聽見不似宮人行步時輕腳整齊的步伐,注意力就很容易被吸引過去。

  看見人來,他先是一怔,眼中有難以掩飾的驚艷之色。

  雲露本就很少上妝,自打生下兩個寶貝蛋就更少碰這些東西了,尤其是打底的鉛粉之流,寶寶如今喜歡伸手捉她的頭髮,不小心就會蹭到臉上把那些脂粉蹭過去。再要往嘴巴裡含,就得出問題了。

  因而她並不愛用。

  不過今夜卻是難得。只見她身姿窈窕輕盈的步進來,懷孕生子後更托的她乳豐臀嬌,顯出腰肢的纖細曼妙。錦繡華裳裹出起伏噴薄的線條,宛如嬌艷怒放的海棠花。妝容也與衣裳相稱,青澀純稚盡去,嫵媚清艷天成,描著薄金粉的鳳眼兒一勾,就有魂魄勾來。

  然而舉手投足間又露出那麼一點矜貴雍容,叫尋常人看住的同時,不敢放肆。

  皇帝顯然不在尋常人之列。

  不過他待看見她眉目間似笑似嗔的模樣兒,不知怎麼覺得有點心虛,沒敢上去怎麼著。手裡拎著的奏折倒是不知不覺間被推到了一旁。

  他清清嗓子,沉穩端嚴地問:「你怎麼來了?」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她沒答,先看似周周全全地行禮。壓肩兒時唇角一彎,刻意拖著長長的尾音,「萬、萬、歲——」

  皇帝莫名就覺得更心虛了。

  「平身。」他把持住身形不亂,肅然道。

  雲露謝過皇恩,終是挺腰站直了,那邊廂小路子屁顛屁顛地把張八仙椅加到書案下頭,見皇上不說話一個勁兒裝嚴肅,但也沒否決,心裡就有數了。

  御書房正殿,能進來的就只有貴主子,此時不拍馬屁還待何時!

  「臣妾不敢打擾皇上辦公。」她虛虛坐了三分之一,儀態優美,撫著指尖蔻丹時平添一絲惑人的氣息,坐在正經辦公的御書房裡有著奇妙的融合感。視線從蔻丹上移開,她與皇帝對視一笑,「只是聽說皇上要翻別宮妹妹的牌子,又驀然想起皇上今兒個的養胃湯還沒喝。」

  「不好去別人家的宮裡叨擾,就先往御書房送來了,皇上勿怪。」

  逕自做主放人進來的李明勝恭敬彎腰,「奴才叫人把湯藥送到了偏殿,皇上要用但請移步。」

  皇帝聽她用詞規矩的不得了,卻渾身都不舒服。但只有發號施令叫人學規矩的,可沒有讓人不規矩的。且不是在寢殿,這話他說不出口。

  他讓李明勝先等等,躊躇須臾,眼神朝呈牌子的小太監看了看。

  這位也算是個人才,跪了這麼久愣是不吭聲,就是那托盤還舉在胸前呢,不說累,維持一個姿勢也夠難受的。

  雲露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他的視線。

  她挑唇做了個「請」的手勢,十分純然地道:「皇上不必顧忌臣妾,先翻了牌子再說。不好讓這位小公公一直跪著。」

  皇帝額頭的青筋一跳一跳,覺得略有些頭疼。

  他是情商低又不是智商低,再聽不出她話裡有話,不懂她一番來意,那他就是歷史上第一個被自己蠢死的皇帝。

  「妙妙。」他忽而喚道。

  在眾人面前不好稱呼閨名小字,他就擇了之前的封號暱稱。

  「嗯?」她笑吟吟偏頭,沒覺得一點兒不對。

  他默默地扶住額頭,很有點頭疼無奈。

  就是她不在,他翻牌子還心裡拿不準意思,她往自己跟前一杵,他能去翻別的女人的牌子,明晃晃的給她看?

  別說她難受,他自己就是一千個一萬個捨不得。

  這麼琢磨琢磨,他突然就開竅明白她的來意了。他用餘光覷她,沉吟片刻,叫小太監把牌子呈過來。

  果然她笑容愈加燦爛了。

  等他手指逡巡,在某個牌子上停留還不超過三次呼吸的時間,就聽她驀地開口:「小路子,皇上挑中哪一個了?」

  小路子把眼睛溜到皇帝面上,見到他允准的示意方道:「回娘娘話,是章霞帔。」

  「章霞帔太文靜,不知道多看多問,連選菜品都不合皇上意思。」她支著椅臂,輕托著下巴道。

  皇帝換了一個。

  「這回是謝嬪。」

  「謝嬪的瘋症好全乎了?誰叫呈的牌子,也不怕傷了聖上的龍體。」

  接著換。

  「這回是孫霞帔。」

  「孫霞帔為人不穩重,咋咋呼呼的。皇上連日勞累,經不住她在耳邊聒噪。」

  再換。

  「這回是沈芬儀。」

  雲露稍微一頓,但笑道:「沈芬儀是老人,清楚皇上的喜好,也知道怎麼伺候。這我就放心了。」說完這句,她毫不留戀地起身就走。

  皇帝還等著指下一個呢,等回過神兒,背影就現在門邊兒了。

  他嚴肅地瞪小路子一眼,小路子心肝兒顫了顫,就見萬歲爺顧自將擋路的托盤掀開,急躁道:「拿走拿走。」就往外追出去了。

  李明勝先讓小路子跟上,復寬和地與膽戰心驚的小太監笑道:「不用怕,拿下去就是,今日還是翻貴妃娘娘的牌子。」

  「是。」小太監像是得了特赦令,趕忙領命退下。

  他自己則是慢慢悠悠地整理書案,還不忘詩情畫意地抬頭看看銀盤一般的圓月,明亮生輝。嗯,又大又圓,都讓他想吃團圓月餅了。

  皇上是越來越制不住自己向著貴妃主子的心了,可他看著,倒是正好。平民百姓家裡沒那麼多銀錢納妾,反倒能過的和和美美。有那麼一個對自己上心又貼心的人吶,再熨帖不過。

  其餘後宮平衡,雨露均沾,就讓皇上頭疼去吧。他在這方面可幫不上什麼忙。倒是瑣事能關懷一二。

  像是他剛剛斗膽,直接叫人把湯藥送回了搖光殿,想來皇上過去就能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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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話本

  第二天清早,皇上發現床頭放了一摞書。

  他側身支著下巴,一手快速隨意地翻過幾頁,對著梳妝鏡前的雲露問,「知道用功讀書了,」

  「我傍著皇上衣食無憂,讀喜歡的書就好,何必去用功讀搶讀書人的飯碗,」她口中甜蜜,手裡挑挑揀揀,便也挑出一支嬌艷欲滴的垂蘭花型簪,蜜蠟材質,猶如蜂蜜從花瓣上滴落。

  簪頭墜的花兒一搖,她側首笑。

  「這些是給皇上看的。」

  皇帝挑眉,「給朕看的?你還能給朕薦書?」話裡不信任的意味明顯。但說是這麼說,他仍是將引枕塞到背後,稍坐正上半身,認真地翻起書冊來。

  書裡的故事很簡單,發生在杜撰的古代戰國時期,一位秀氣美貌的亡國公主女扮男裝化身謀士,憑借其才智被另一個國家的國君看中,為國君出謀劃策。相處日久,國君深深體會到公主的魅力,不受控制地喜歡上了她。但是因為他誤以為對方是男子,所以內心充滿著掙扎,並最終決定迎娶他國公主,用結盟的方式鞏固自己國家的優勢。

  公主其實也早已愛上了國君,她拿出勇氣向國君剖白,說出自己是女兒身的事實。國君大喜,但他雖然喜愛公主,眼看著婚期在即,並不願意因為她與別國惡交,只是安撫於她,並作出會永生永世待她好的承諾。公主並非優柔寡斷之人,她寧願這一切就此成為美好的回憶,也不願眼睜睜地看著心愛之人另娶他人。

  國君迎娶他國公主的當日,她借用大火焚燒自己的住處,逃離國都。國君悲痛欲絕,甚至無心成親。

  如果故事就這麼結束,那顯然是一個不夠狗血的悲劇。事實上,國君最終從蛛絲馬跡中得知公主沒有死亡,於是不遠千里圍追堵截,在最後的最後與公主共結連理。

  當然,其中也少不了許多波折。

  皇帝一看即知這是坊間流傳的話本,前些日子知道妙妙愛看,他還命人搜羅了不少來。開頭他因著新鮮還跳著看了幾段,到後面漸漸沒了意思,就直接去翻結局,果然又是一出有情人終成眷屬。

  他合上書放回到那摞上頭,不很在意地問:「要朕看這些做什麼。」

  在他看來這些話本漏洞百出,好笑的很,單只一個女扮男裝就非易事,也就是騙騙她們這些女子的眼淚。

  雲露固好簪子的位置,腰肢款擺走到床邊,點一點堆疊的書冊,俏麗嫣然地笑道:「皇上都看一看就明白了。」

  她是說「看一看」,而不是「看完」,可見不是讓他找什麼細節。

  皇帝拿她沒轍,下朝回來,趁她午歇的時候翻來看。他也不細看,憑著興致隨手翻,原先只二三本倒還好,後來看多了,猛地發現一個共同點。

  這些書的故事走向大致相同。都是男人起先不把心愛的女人當回事,認為自己喜歡對方就是她莫大的榮寵,但凡女子要求更進一步,便覺得她們恃寵而驕。如若碰上他們娶別人為妻,或者發誓給心愛的女人承諾,或者乾脆封鎖消息,將她隔離起來,不讓她知道。

  他們對女人所受的心裡折磨不以為意,認為塵世間沒有比自己更適合對方的人。如今坎坷,只是因為對方沒有想開。所以他們頻頻代替那些女人,為她們的人生做出決定。

  而大多數女人也都會如開頭的公主一般逃離,有的強勢一些表現為逃開男人的身邊,還有的處境不佳,也會自此封閉心門,不再搭理那些男人。無論彼此有多麼相愛。

  皇帝起先不在意,到後面就陷入了沉思。

  對於那些情情愛愛,他一向是嗤之以鼻。但是奇怪的是,書中許多男人的情緒變化,尤其是在失去那些女人之後,他竟然也曾有過……

  雖然不像他們那樣強烈。

  他的手指忽而觸電般地筋攣了一下,「啪」地把書丟到旁邊。等向旁觸及她隔著內衫溫熱的肌膚,才奇異般地平和下來。

  大約是確認她真切地躺在自己身側。

  皇帝把心中一時湧起的千頭萬緒拋開,闔眼躺下來。但他躺了一會兒,始終無法真正入夢,縱然不去想,腦子裡那片空白的存在比光還要亮,刺的他睡不著。他翻過身,和她背與背相對,思緒意外地清晰。

  雖然他沒有完全的理解她的舉動,像是朦朧糊上的窗戶紙被戳開了一管手指,卻沒有完全洞開。但是——

  如果她是這樣的想法,而自己又確實無法放手,那總會有人妥協。

  妥協……

  皇帝笑了笑,這個詞竟然會在他和女人的相處中出現。

  那邊睡得迷迷糊糊的女人忽然摸索了一下床褥。不知是今天交換了位置睡在裡頭不習慣,還是懷裡沒抱著東西不舒服,書掉下來的輕微聲音吵醒了她。她在半夢半醒間遊蕩,直到這會兒才惺忪著睡眼兒翻身看了看他,窸窸窣窣地在他身上挪過,從床內爬到床外。

  然後安安生生地把自己捲到他懷裡,恬然安靜地睡去。

  他瞇著眼失笑地看她一連串迷糊卻靈敏地動作,等她安置好陷入沉睡,方將手臂攏緊,埋首在她的頸窩。甜淡的茉莉清香吸入鼻中,恍惚忘卻了煩心的事,有睡意襲來。

  妥協就妥協吧。

  ******

  一年的時間過的很快。

  綠油油的葉子變成黃燦燦的顏色,紛紛掉落,乾枯地枝椏在冬天積了厚厚一堆雪,柔弱卻堅韌地彎著腰。直到來年春天,再次長出幼小的嫩芽綠葉。

  這一年的後宮,可謂是貴妃一家獨大。

  其餘后妃不是巴結便是畏懼,就是淑妃也龜縮在椒風宮中,旁人一聽說是身體不佳,就都道她是怕了貴妃。便更沒人敢出這個頭了。

  但是如果最開始她們還能因為貴妃的恩威並施,和初來乍到的怯意,壓抑得住內心的慾望,那麼經過這麼長久的時間鍛煉和忍耐,心思也都漸漸活泛起來。她們入宮是給皇上當妃嬪,伺候皇上的,可不是來當尼姑的。

  她們是畏懼貴妃的權勢和寵愛,但這不代表她們就不敢為自己謀一份福利。後宮總歸不可能是誰一個人的地盤,皇上就是和貴妃日久生情,也難免會想貪貪新鮮,嘗嘗她們這些新鮮果子不是?

  今年的開春沒有秀選,但宮裡的宮人統計發現,御花園裡每一處景點的后妃人數普遍增多,且她們通常打扮的別出心裁,活躍在各個皇上出沒的地方,比去年夏秋冬三季要積極的多。可謂是去年那屆秀女們的「第二春」。

  除了在御花園等處碰運氣的女人,還有諸如章才人這種和皇帝太后沾親帶故的妃嬪,可以利用身份之便突擊前線。

  ——比如御書房。

  對方雖說並沒有真正地侍寢過,但因為看在章氏的面子上,兼之她為人含蓄本分,皇帝還是特地晉她到才人位,好讓她有較為優厚的待遇。不至於在看碟下菜的宮中過貧寒苦日子。

  章才人確實是溫婉含蓄,但她真的本分嗎?

  又或者說,後宮真的會有一個女人不爭不搶,甘願待在皇帝位她限定的位置上?

  顯然是不可能的。

  小路子在御書房門口碰見她的時候,還嚇了好大一跳。驚道好嘛,現在連章才人也出來活動了,看來這后妃除了貴妃主子集體窩冬的季節算是過去了,往後又有的忙咯。

  但等他看見她身後站著的太醫,不由轉憂為喜。

  「您可算來了,王太醫可在後頭?哎,不多說,先進來進來。」他不由分說,拉著宋太醫就往離走,把章才人看的是不明究竟,莫名非常。

  但她心思一動,趁著場面稍亂,便也隨在他們身後走進去。

  「皇上早起就沒什麼胃口,咱們只當是飯菜燒的不好,便沒太在意。直到剛剛,正翻著奏折呢,忽然就閉眼重重磕了下腦袋,人倒是沒暈過去。只再看臉色像是有點燒。皇上龍體金尊玉貴,咱們做奴才的摸不得,還請您給診診脈。」小路子一邊走一邊說,因為心急,倒沒看見跟在他們後面的人。

  宋太醫雖然不如王太醫得皇帝的信任,但在當初診出貴妃懷孕之後,在太醫院的地位也是節節攀升。 加上他年輕,一碰上要緊趕著的事兒,就比王太醫要先一步。

  他年輕,腳下的速度快,把脈的速度也不慢。很快就診出皇上這是風寒的症狀。他道:「想是眼下倒春寒沒注意,又連日勞累的緣故。等王老太醫來,我與他一同斟酌斟酌。」

  小路子連連道是。

  近來好像是因著莊稼受凍、春汛和某一處地震的事,皇上格外忙碌,勞累錯不了。

  他們在一旁說話,皇帝已經緩過了勁兒,想起正批閱的奏折就是一陣沉重。他捶捶有些僵硬的脖子,從榻上起身,繞過屏風就準備在去批完那幾本。

  腳才邁出去沒三步,就聽見柔和輕緩地嗓音響起:「還望皇上保重龍體安康,不要逞強才是。」然後就來人就走近扶住了他的胳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10:3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8 02:34 AM 編輯

123 奏摺

  今年的開春沒有秀選,但宮裡的宮人統計發現,御花園裡每一處景點的后妃人數普遍增多,且她們通常打扮的別出心裁,活躍在各個皇上出沒的地方,比去年夏秋冬三季要積極的多。可謂是去年那屆秀女們的「第二春」。

  除了在御花園等處碰運氣的女人,還有諸如章才人這種和皇帝太后沾親帶故的妃嬪,可以利用身份之便突擊前線。

  ——比如御書房。

  對方雖說並沒有真正地侍寢過,但因為看在章氏的面子上,兼之她為人含蓄本分,皇帝還是特地晉她到才人位,好讓她有較為優厚的待遇。不至於在看碟下菜的宮中過貧寒苦日子。

  章才人確實是溫婉含蓄,但她真的本分嗎,

  又或者說,後宮真的會有一個女人不爭不搶,甘願待在皇帝位她限定的位置上?

  顯然是不可能的。

  小路子在御書房門口碰見她的時候,還嚇了好大一跳。驚道好嘛,現在連章才人也出來活動了,看來這后妃除了貴妃主子集體窩冬的季節算是過去了,往後又有的忙咯。

  但等他看見她身後站著的太醫,不由轉憂為喜。

  「您可算來了,王太醫可在後頭?哎,不多說,先進來進來。」他不由分說,拉著宋太醫就往離走,把章才人看的是不明究竟,莫名非常。

  但她心思一動,趁著場面稍亂,便也隨在他們身後走進去。

  「皇上早起就沒什麼胃口,咱們只當是飯菜燒的不好,便沒太在意。直到剛剛,正翻著奏折呢,忽然就閉眼重重磕了下腦袋,人倒是沒暈過去。只再看臉色像是有點燒。皇上龍體金尊玉貴,咱們做奴才的摸不得,還請您給診診脈。」小路子一邊走一邊說,因為心急,倒沒看見跟在他們後面的人。

  宋太醫雖然不如王太醫得皇帝的信任,但在當初診出貴妃懷孕之後,在太醫院的地位也是節節攀升。 加上他年輕,一碰上要緊趕著的事兒,就比王太醫要先一步。

  他年輕,腳下的速度快,把脈的速度也不慢。很快就診出皇上這是風寒的症狀。他道:「想是眼下倒春寒沒注意,又連日勞累的緣故。等王老太醫來,我與他一同斟酌斟酌。」

  小路子連連道是。

  近來好像是因著莊稼受凍、春汛和某一處地震的事,皇上格外忙碌,勞累錯不了。

  他們在一旁說話,皇帝已經緩過了勁兒,想起正批閱的奏折就是一陣沉重。他捶捶有些僵硬的脖子,從榻上起身,繞過屏風就準備在去批完那幾本。

  腳才邁出去沒三步,就聽見柔和輕緩地嗓音響起:「還望皇上保重龍體安康,不要逞強才是。」然後就來人就走近扶住了他的胳膊。

  抬眼看去,是章才人。

  他淡漠地抽回手道:「朕還沒有年邁地走不動路,不用人攙。」

  章才人垂手尷尬地愣在原地。

  ******

  雲露身為貴妃,例如御書房發生的事那都是第一手消息,必須馬上掌握。因而皇帝傳太醫沒多久,她就知道了。

  另外,美景也沒忘記和她說多出來的那個人。

  「傳太醫的時候恰巧章才人也趕著去露臉兒,想是那群宮人沒顧得上,就讓她跟著進去了。聽說這會兒正在勸皇上歇息呢。」

  「皇上還在辦公?」雲露對章家的人倒沒有很在意,很快就捉住了另一個重點。

  美景點點頭,替主子挽上檀色披帛,收拾停當,就跟隨著主子出了門。

  雲露才到得御書房門外,就聽見裡頭的柔聲勸說,不外乎是身體要緊,公務可以稍後處理等等。緊跟著是皇帝不耐煩地聲音,「小路子,送章才人回宮。」

  那聲音頓了須臾,竟是道:「……貴妃娘娘若是知道,想也不會放心的。」

  雲露彎眸一笑。

  挺聰明的嘛,知道拿她來當借口。

  「章才人果然膽大心細。」她走進去,順帶誇讚了一句,似笑非笑地道,「本宮想的什麼,竟都讓你猜著了。」

  章才人原是知道憑自己勸說不了,忽而想起皇上許是肯聽貴妃的,就沒顧得上旁的逕自說出來。她自覺是真的擔心皇上,但也不是沒有私心,這會兒被當場逮住,一時臉有些漲紅。

  幸而她為人沉穩,沒有因此壞了規矩,倒還不忘轉身行禮請安。

  「臣妾見過貴妃娘娘。」

  雲露沒再說別的,隨手一抬讓她起身,便行如煙裊直接邁步略過了她,走到皇帝身邊。

  書案上放著公文奏章,按理不該讓后妃靠近,免得看見朝堂上的消息散播出去。章才人剛剛勸時也不敢靠得太近,只隔了一丈遠遠站著,謹守規矩。此刻她見貴妃理所應當地繞過書案,站到皇上身邊,不免心潮起伏。

  只此一項,貴妃受寵便可見一斑。

  她來的時候皇帝就已經覺得不妙,趁她和章才人打機鋒,他埋頭沉心多看了幾封,兀自深思後,拈著筆管兒書字。

  雲露手往奏折封面上一壓,幾乎是蹭著筆上的墨汁兒按下去的,側面不能避免地沾了墨漬。

  皇帝沉下臉,「貴妃擅入御書房……」

  「嗯?」

  話鋒一轉。「可是關心朕?你放心,朕身體無恙,咳、咳咳……」

  美景在「噗嗤」笑出來之前,忙不迭地摀住嘴。

  章才人幾乎是驚愕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

  「小路子,太醫怎麼說?」雲露沒理會他,側臉去問剛把太醫送走的路公公。

  小路子小小地同情了皇上一回,又想著爺若是把身子累垮了,最後受苦的還是他們!於是十分嚴肅地把太醫的話轉告了一遍,然後道:「……太醫說,不能再累著了,須得先歇一天。」

  雲露還沒發話,皇帝先撇嘴,「王太醫診治的時候從不為難朕,歇息這話必是宋賀說的。」

  宋賀就是宋太醫的本名。

  她把奏折擱到案角,思忖著去詢問太醫一些注意事項,走出幾步想起來,折身睇他一眼,威脅之意濃厚,意思是「老實待著,回來再和你算賬!」。

  皇帝默默地將筆擱到青瓷筆架山上。

  雲露知道近段時日朝堂上的事務繁多,聽皇帝的說法心裡也有過思量,所以特地再問過兩位太醫。得知這次風寒來的疾,勞累容易惡化的時候,就打定主意不能讓皇帝自己折騰。

  不出意料,折回去之後又看見仗著年輕力壯的那位、抓緊時間在那裡批閱奏折了。

  奇怪的是,章才人依舊還站在那裡,跟個木頭人似的。雖然看她面上有些尷尬,不過態度倒很堅決,看見雲露進來,還一副想要告狀又難以啟口的模樣。

  兩個人之間多出第三個人杵著,雖他們倆都沒搭理,她唱她的獨角戲,終究糟心。

  要不是別的事要緊,雲露一定挑著眼角兒笑看她:皇上的身子骨有我看著,你操什麼心?

  這話,也只有她有底氣說得出口。

  不過現在嘛——

  對於皇帝不服從阻止安排的舉動,雲露動怒了。

  她一般很少真生氣,除非是碰上人在大事情上犯錯。像皇帝這種不愛惜身體,生病還要奮鬥在最前線的態度,要是老百姓看到一定會淚眼汪汪感動不已,但她作為皇帝的靈魂伴侶,要不是身份不允許,一定當場呼他一巴掌。

  等命都玩兒沒了,還談什麼治理春汛?

  在古代醫療條件相對落後的情況下,風寒是鬧著玩的嗎?

  她一生氣就不愛說話,直接乾脆利落地把案上那一摞奏折抱起來,到前面空地上一扔。喚了聲美景,美景乖乖地把火折子遞了過去。

  小路子雙眼瞪大,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

  剛剛美景姑娘叫他拿火折子,他還奇怪呢……貴妃娘娘這是要幹什麼!?不是他想的那樣吧……

  雲露拿在手裡啟口兒一吹,手就懸在那堆奏折上頭。她斜睨著皇帝問:「現在皇上要不要去躺著歇會兒?」那模樣,竟還真有幾分女土匪的痞氣。

  不說章才人整個傻愣住了,就是皇帝也半天沒反應過來。

  「朕要是想繼續處理公文呢?」他勾著唇角,笑裡含著疲倦的慵懶神色,不過黑眸放亮,竟是極為著迷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她說不愛廢話就不愛廢話。

  他話音一落,那火折子就掉落到紙頁堆上,隨著「辟啪」地脆響,火光騰空燃起。那些硬封的奏折變成落葉枯黃的顏色,慢慢地燒成熊熊地火團。

  皇帝見到她那利落地動作,再看到燃燒地火焰,忽而忍不住大笑。

  ……就是笑的有點頭疼。

  他扶著額含著笑,邊吩咐小路子找人滅火,邊上前攬著她出正殿。

  「側殿側殿!去把被褥拿過來!」

  「快,快快,你小子力氣大,趕緊去大缸裡頭舀水……」

  殿內是跳躍怒燃地火焰,和緊張撲救地宮人。他二人雖不似閒庭信步,走馬觀花,但驟然升高地溫度和宮人急促地驚呼都沒有影響到他們,只是走得不慌、不忙。

  且一個猶有惱意,另一個倦乏虛弱,卻帶著生氣盎然地笑。

  章才人早已經駭不住退到了殿門邊。

  此刻看到這幅情景,只是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她們都以為皇上遲早會厭倦貴妃,另得新歡,篤定沒有一個男人不愛沾腥。可如今她卻覺得,或許終其一生,她們都沒有人能取代貴妃,博得皇上的青眼。

  光芒瑩瑩的珠玉在前,她們不過是死魚的眼珠子,不值一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10:3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8 02:34 AM 編輯

124 用藥

  後宮裡知道貴妃娘娘把奏折燒了的時候,統統都傻眼了。緊跟而來的就是在心底偷偷地高興,邊琢磨邊等著朝堂上的反應。

  那些古板的大臣總不至於像皇上一樣縱容她吧,這可是國家大事,

  不過真實情況出來之後,又一次讓她們失望了。

  朝堂上風平浪靜,什麼呼喊抗議聲都沒有。據說,皇上將病症養好休養了幾日,就宣召大臣、日以繼夜地將事情處理、解決。所以一點浪花兒都沒飄起來。

  她們就納悶了,明明奏折都燒了,皇上怎麼批的事項,還要各遞再呈一次,

  「讓那些大人再寫一回,豈不是替娘娘招怨。」美景舒舒服服地靠在那兒,從小宮女捧著的瓜子碟裡撿了兩顆吃,邊和她們說道。

  小宮女好奇的不得了,忙問:「那是怎麼回事?難道傳言是假的,咱們娘娘沒有真燒?」

  美景嘻笑:「燒了,當然是燒了!除了那些污蔑娘娘危害社稷的流言,傳的一點兒不離譜。」她吊著那群子人胃口,慢悠悠地把話一轉,「不過你也不想想,咱們貴妃娘娘是什麼人?要是像一般人那樣只知使性子,不顧大事,皇上怎麼會喜歡呢?」

  「娘娘當然不是普通人!」小宮女義正言辭誇了自家主子好些話,復討好地笑道,「美景姐,你就快說吧,快說吧,到底是為什麼?」

  和樂進來要茶,就聽見她在這裡頑鬧,便盯著瞥了她一眼,美景見了趕忙把姿態放正咯,衝她嘻嘻一笑,才不繼續說歪話,低著聲兒,神神秘秘地將裡頭緣故說了。

  「娘娘慧眼如炬,燒的那些折子都不是要緊的,所以才沒事兒。」

  這說了,小宮女們當然又起了新的疑問。娘娘怎麼知道那些不要緊?一本本翻過來再燒?可娘娘再厲害也是女人,能碰那些嗎?

  她們一轉眼剛要問,才發現剛剛坐椅子上逍遙的人不見了。

  那邊廂,美景早就與和樂一起出了門。她小聲討好道:「姐姐仔細手累,讓我來端?」

  和樂不理會她,仍是端的穩穩地,想了想,到底說了一句:「我知道你看著大大咧咧的,其實心裡細著呢,該說的不該說的,心裡都有譜兒。」

  美景聽著怪不好意思的,但也點了點頭。

  諸如御書房裡的細事,皇上的習慣癖好,她是一貫不往外說道的。

  其實娘娘伴架多回,知道皇上的習慣,燒的那些是放在案角的折子。俱是事兒太多的時候,李公公先幫著把那些不必要的請安折子挑出來擱那裡,所以燒沒燒都不要緊。娘娘可從來不幹虧本買賣。

  「但是,」和樂頓了頓,「人不一定總能控制住自己做什麼,不做什麼。萬一說著說著樂呵了,一不小心就從嘴巴裡漏出來,這也難說。」

  美景這會兒已經正色起來,聽了這話也不辯駁。

  確實,底下人捧著捧著,把她捧高興了,她難免得意忘形順嘴兒就說了。

  和樂見她雖不答話,但兀自細細思忖,這才放下心。她把托盤交到她手裡,使了眼色道:「主子要用,你遞進去罷。」

  美景謝過。

  她進去的時候,發現娘娘難得沒抱著小主子互動玩兒,而是獨自和皇上說話。約莫談的是正經事,氣氛有些凝肅,她零零碎碎地聽到「淑妃」「文修遠」之類的字眼,不敢多聽,隔簾喚了聲「娘娘」。

  雲露語頓,傳她進來之後還不忘觀她神色,見她多了一份穩重,就知道和樂敲打過了。這才打發她出去。

  皇帝一直瞧著,自是有察覺她表情變動,啟蓋喝了口茶,隨口問她:「人用著不好?」

  「不好你再換個來?」她揚了揚下巴,「再不好,比你家小路子懂事多了。」整一心眼篩子,什麼事都能給他暗地裡琢磨出來。

  不過人膽子小,也忠心。要不然皇帝也不放心用。

  他一口茶險些笑嗆出來,好容易調息過來,才琢磨著笑道:「怎麼又是朕的人?」

  「不是你的人還是我……」她話到一半斷了,霎時記起,她頭回侍寢就有過這麼一段話。那時她還為摸不清他的心思惴惴,如今卻能夠暢所欲言了。

  世易時移啊,感慨頗多。

  皇帝怎麼看不出她心裡想什麼,瞥她道:「打住啊,最近和朕一說話就愛走神,還有沒有把朕放眼裡了?」暗地裡卻慢條斯理地撓她手心。

  撓手心怎麼撓地慢條斯理?不緊不慢,還有節奏感就是了。

  「皇上才要打住呢。」

  「成,我們倆都打住。都是你多想不是,話都岔到哪裡去了。」

  雲露輕哼了聲,一點也不買賬地把手抽了回來,潤過嗓子才接著和他說「正經事」。

  「淑妃……就一直讓她這樣了?」

  皇帝笑,「不然還能怎麼著,她這樣,無論是你還是朕,連帶她自己都省心。」見她眉間猶豫,他稍微正色道,「如果不是查過簫家的事,朕是斷不會這麼待她的。」

  雖然除了妙妙,後宮的女人於他而言沒什麼意義,他也不喜歡利用女人達到目的。但淑妃確實是在他困境中幫他制衡過後宮,必要時起到轉移朝堂視線的用處。所以按理,她也能算是一個功臣,應該受到更好的對待。

  但是出了文修遠的事之後,他就感覺蕭家的事沒有那麼簡單。一查才知道,當初淑妃不肯入宮,是她的父親蕭明德以強硬手段送入宮中。

  蕭明德確實是個忠臣。皇帝歎。

  就是在兒女方面過於嚴厲剛強。

  不過,既然知道她的心思,他就不能放任不管。她當初有多抗拒入宮,維護和文修遠之間的感情,那現在就能有多心狠。

  女人的心思皇帝無法分析透徹,但是他能感覺到不能放任淑妃繼續下去。一個女人抓不住情愛,沒有兒女,也從不貪圖他的寵愛,可又會不擇手段地去對付別人。那她想抓在手心裡的,不是金銀珠寶,就是權勢地位。

  而阻擋她的人,勢必會遭到她的攻擊。

  淑妃不像錦昭容一樣得了瘋症,可是在皇帝看來,她嗜渴權利如狂,將曾經心愛的人推出去送死,與瘋症並無區別。

  只一個表露無遺,另一個蟄伏在內心罷了。

  雲露也不能說是同情淑妃。就是不談文修遠的處境——她懶得狗拿耗子替別人叫屈——淑妃想污蔑她和別的男人有一腿,這在古代是多大的罪名?一旦皇帝相信,浸豬籠都是輕的,她們家又不是什麼功勳世家,說不好,全家人都得給她陪葬。

  對方既然有過這種心思,她也犯不著替她考慮。

  只是人總會產生感同身受的情緒。皇帝不能叫有功之臣冷了心,所以淑妃必須活著。可是她活著會危害到別人,所以就不能活的太痛快。而這個不能太痛快,就是讓她吃下散失精力元氣的藥,讓她再無心力去多思多想。

  要是讓她選,還不如一刀了結痛快。

  所以她才顯得猶豫。

  「皇上就沒想過,給她判個罪名?」

  「要是真給她判,朕也不用想,陷害污蔑貴妃就是大罪,信手拈來。」皇帝把玩著文玩核桃,勾了勾唇淡淡道,「但是朕不能。」

  他瞥她,「何況你以為她就想死?你覺得直接死了好,人家未必覺得。」

  淑妃有耐性,有韌性,在爾虞我詐的後宮活出個風光自在,現在讓她死?她捨不得。只要給她一口氣,她就說不定能繼續圖謀。

  只不過精力元氣流失,她即便想凝神思索,也只是徒惹煩惱。

  ******

  「娘娘,娘娘……」嘉蘭傾身在床邊輕喚,直到看見淑妃的眼珠在眼皮下動了動,才著手替她披衣,扶她起身。

  「睡了這麼一會兒,娘娘瞧著精神好些了。」嘉蘭暗地裡把眼淚憋了回去,笑吟吟地道。

  只見往日面澤紅潤地淑妃,如今臉頰地豐瑩尚在,可惜肌膚近似病白,白的找不出一絲紅色。比往日精緻,卻透著些許不正常。更別提她青烏地眼眶,眼神中的疲色。

  嘉蘭卻好像沒看見,只端起旁邊四方几上的粥碗問:「中午沒用多少,娘娘喝點粥罷?」

  淑妃依舊是淡然平靜地神色,聞言點了點頭。

  「娘娘用著,奴婢給您說一件喜事兒。」

  淑妃動了動胳膊就覺得酸軟,但勺子還握的住,只讓嘉蘭捧著碗,自己不緊不慢地吃粥。聽到她語氣中確實透露著歡喜地意思,才提起些欲望,嚥下粥後喘了幾息問:「什麼?」

  「是文太醫!」嘉蘭一想起來便喜不自禁,眉飛色舞地道,「皇上說已然查明,上回他只是一時不察,並不是遭人收買,關押到現在又杖責五十,就叫人放了他。」說著又低落了些,「不過不能再行醫了。」

  「好在,命保住就好。」她一時低落,一時又自己振奮了精神。

  畢竟貴妃如今地位卓然,與她有關的罪名,是最不好脫身的。

  她顧自高興,一時沒發現她主子的臉色,竟是煞白一片。...<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10:40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8 02:37 AM 編輯

125 結局

    嘉蘭被瓷碗落地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待看見主子嘴角奇異地笑容,莫名地感到心慌。她匆匆收拾了地上的狼藉,邊還安慰道,「沒事沒事,都是奴婢沒拿穩。讓娘娘受驚了,奴婢這就去換套被子……」可她聲音雖然柔和,也止不住那透出的輕顫。

  她也說不出為什麼,只是直覺,自己好像不該提文太醫的事。

  淑妃笑意更盛,可到底身子支不住,隔著帳子地重重靠在床欄上,發出「咚」地悶響。她腦袋輕仰,像是將死的動物仰天嘶鳴。是因為沒了力氣撐不住,也是因為突如其來的打擊,驟然將她打懵了。

  但她仍是笑著的。

  而後眼角就有淚光泛出。

  嘉蘭見到這樣的情形,再不能去取什麼乾淨被褥。她一下撲到床邊,不顧忌身份地抓住主子的手,顫著音一迭聲地問:「娘娘,娘娘您怎麼了,娘娘您別嚇奴婢……娘娘……」

  淑妃眼神空了一段時間,等嘉蘭那聲聲催入耳,才將魂喚回。而之後,那些被拋下的盔甲層層加身,她又回到了那個如江南流水般悠然自在的淑妃,不過是較平常多了幾分虛弱罷了。

  氣勢不減半點。

  她自然無謂地將淚拭了,下頷放低,側臉微笑了笑道:「你急什麼……」她說著,有些氣虛。

  「不過是知道了……一點……不該知道的事罷了……」

  嘉蘭一抖,近乎慌亂地問:「不該知道的事?」

  真的是因為文太醫的事嗎?可是、可是就算主子不想救他,他能被放出來,主子也該高興才是……

  她不懂了。又生怕自己好心辦壞事。

  淑妃輕徐地勾起嘴角。

  是啊,不該知道的事。

  她一沒病,二沒災,突然弄成現在這副這樣,肯定是被人下了藥。後宮除她自己以外,也只有貴妃有這個能耐。而皇上,至少是袖手旁觀的……假設她對貴妃下毒,那也必然是穿腸毒藥,而不是用慢性藥來削弱別人的體魄精元,因為只要聖上不允許,就能查明真相,獲得翻盤的機會。

  所以反之,她淪落到如此地步,是聖上允許了。

  至於這等稀奇古怪的偏門藥物,原先她並不知道,可現在明白了。是文修遠研製出來的吧——否則他何德何能,會在意圖染指貴妃之後被皇上釋放。

  她……其實不怪他。

  既然自己先對他狠心,那他也有理由因為牢獄之災而反悔,藉著她獲得赦免。只是這重重一擊,將她往絕望的深淵裡更推進了一步而已。

  事至如今,她突然想起與文修遠重逢之後,有一天突然聽見嘉蘭私底下的小聲嘟噥——

  「皇上和文太醫……也不知主子如今喜歡的,到底是哪個……」

  她自覺沒有答案。

  情愛已經離她太遠了,何必提起來自尋煩惱。可是眼下,她突然想探究一次,這個她已經許久許久不再關注的問題。久到她忘了情感的存在。

  「嘉蘭,去幫本宮……把素日用的那把翹頭銀剪子、拿過來……」

  嘉蘭的表情瞬間變的有些驚恐,「主子要剪子做什麼……」

  淑妃輕笑一聲,復忍不住低咳了幾下,揚起下頷道:「你擔心什麼,本宮絕不會自裁。」

  嘉蘭將信將疑,走回床邊時,手還握在刀葉上不肯放,但又不習慣忤逆主子的權威,半晌才猶疑的遞過去。

  淑妃拿著它賞視,聚精會神地模樣像在看一件絕世珍寶。而後她錯開刀葉,用其中一半在胳膊上肉豐之處輕輕一劃,霎時有鮮血溢出。

  嘉蘭大驚失色,眼見這就要再次撲過來,淑妃抬頭的一個眼神止住了她。

  而後她就看著主子受傷的那道血痕,慢慢地,轉變成暗紫色。她腦袋裡一團亂麻,腳像是被人釘了釘子,站在原地半天無法動彈。

  這個剪子、這個剪子是皇上贈給主子的,主子最喜歡用它。因為它的尖頭翹起,剪線時不會剪壞絲線,也傷不到手。她自己還曾經感慨過主子的盛寵,皇上的體貼……

  皇上的、體貼……

  淑妃不緊不慢地將污血擠出,神態間的輕鬆像是困惑已久的問題得知了解釋一般。

  可她的眼底深處,已經全然變成了絕望的濃霧,再也無人能拂開。

  早就猜測過自己不能懷孕的問題,也曾懷疑那藥是否塗在這把剪刀之上。可是她沒有去探尋過答案……

  兩個男人都給她下了藥。

  她在得知前者時痛苦難過失望難堪,而在得知後者時,天地間已經再沒有什麼能擊倒她了。這不是強大,是無謂的麻木。

  也許是應該高興的——

  無論測試的方法是否殘忍詭異,他們最終讓她得到了答案。

  ******

  淑妃的事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雲露問過皇帝,既然文修遠當初願意為了淑妃送死,又為什麼會轉而同意研製這等藥物?真的是無法忍受牢獄之災嗎?

  皇帝先是笑得一臉高深莫測,然後被雲露無情地踩了龍腳,才摸摸鼻子道:「他不同意,朕就說讓其他人研製,但旁人在這方面的造詣不如他,萬一用藥後暴斃,朕就管不了了。」

  雲露用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看著他。

  皇帝都是天生的陰謀家。他讓人做這種活不好死不掉的藥,本身就是想保住淑妃的命,絕不可能直接拿她試藥。

  文修遠……未必不知道。

  不過他肯定不想賭這萬一。

  「要是當初成全他們也不錯。」她異想天開地說。

  想完了突然發現,自己這是在YY皇帝的女人啊……

  已經不經意湊到她耳邊的皇帝笑得陰森,「現在也不遲……你說,朕成全他們做對鬼鴛鴦如何……」

  她一個激靈。

  不能吧?

  「朕倒是想啊。」他十分可惜地道,「如果不是當初老太醫診出雙胞胎的時候給你留了餘地,安胎期間必是要起大風波。他既然為文修遠求情,朕也不好不赦了他……」

  不過,文修遠或許肯為了淑妃去死,但他本身不是懦弱無主見的男人。相反,他對待藥物研究的態度狂熱,不比待淑妃的心意要差。阻了他流芳百世的功名路,讓他成為世上最平凡的人,庸庸碌碌一輩子。

  皇帝笑了笑。

  長痛不如短痛,與其斬他首級讓他一了白了,讓他長痛也不錯。磨到有一天,他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後悔莫及,才是真正處罰他的時候。

  皇帝不知道,自己算計著用軟刀子割別人之時,自己的短痛突如其來。

  雲露中毒了。

  而且是當著他的面。

  前一刻她還津津有味地嚼著如意菜,下一秒就忽而胃部痙攣,疼地倒下去。引起搖光殿上下的一片混亂。

  皇帝怒火中燒之下斬了做這道菜的大廚,其餘人也跑不了,只要和這道菜沾過手,就拖出去打四十大板。無論男女。

  若然不是太醫及時將貴妃救回,他就當真要血洗後宮了。

  其實雲露中毒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正因為它發生的頻率幾乎趕上常事,沒有個消停時候,又因為皇帝如今看清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此番才格外憤怒。

  換到外朝,如果她還是曾經的小妃嬪當然引不起注意,但換做貴妃,影響力就比較大了。更遑論皇上還有封她為後的意思。

  更有甚者,開始編造陰謀論,說是廣陵王餘孽在活動。

  無論是安撫朝堂,還是滿足自己想要抓出真兇的迫切心情,皇帝都加快了查證力度。

  首先是中毒的來源。和樂在這方面尤為擅長,她注意到觸發的地點在餐桌上,且沒有忽略掉這個近在眼前,卻是后妃最先排除的選項。一是不敢,飯菜有聖上同食,誰敢在裡頭下毒?二是能力,每個宮殿在菜餚藥物上的關卡把的最嚴,費盡心機想得逞哪兒有這麼容易。

  但她做事嚴謹,不會輕易排除任何一個選項。而菜品有保鮮度,自是要放在前頭先查。

  於是終於讓她在那道「金屋藏嬌」的裝飾——蘿蔔雕花裡尋到了毒的來源。素日用銀針試毒,多是將針刺入菜品中,從而忽略了裝飾的雕花。畢竟后妃不是小孩子,不會對一朵花好奇,既然不碰,怎麼可能中毒?

  然而雲露最喜歡的那盤「金屋藏嬌」是把火腿肉用針一點點戳進如意菜(即豆芽)裡,豆芽不像塊糕點,可以整整齊齊地擺在那兒。它分散在瓷盤裡,總會有一些在端菜上桌的過程中因為顛簸而挨近裝飾的花。或者夾菜時不經意地碰到花瓣。

  那些雕花顯然用藥物浸泡過,沒有一處無毒。

  太醫表示,幸而貴妃娘娘近來腸胃不適,無法承受藥物帶來的影響,此番它累積到一定程度才會行程格外劇烈的反應。否則必要等到真正的毒發才會感受到劇痛。

  到時候就無藥可醫了。

  既然知道了來源,接下去就好查了。美景在茶水房裡收攏小宮女自然不是單純為了逞威風的,和樂在用人調度上有一手,可以掌握第一手信息。她卻能打入她們的內部,探知一些人的秘密。

  所以得知是因為那道菜的緣故,她回想之前哪些人有什麼不同尋常的行為,一一對應,內應隨即被揪出。

  而後利用酷刑,被抓住的小宮女也招的很快。

  之所以招得快,因為對方是包括孫氏、陸氏在內的好幾位低位妃嬪,對方還沒能將人完全收復。而且,人太多了……

  說不準,推出來的遠不止真正的主謀要多。

  和樂與李明勝聯手,又將搖光殿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徹查一遍,再次找到幾個隱患,才將所有圖謀不軌地后妃名單一同呈上去。

  皇帝看到名單的那一剎那臉黑的像濃的要滴出汁來的墨水,紙張因用力被揉皺,字都擠在了一塊。但那些名字,完完全全被他記住了。

  連一貫淡定的李明勝其實都有些心驚。

  貴妃娘娘這是惹了眾怒啊。他暗暗歎一聲,到底是自己太天真了,還以為皇上只認準娘娘一個是好事,沒考慮過別人的處境。也怪不得,娘娘阻了別人往上爬的路,一天兩天還無妨,藉著威勢寵愛,她們不敢伸胳膊腿兒。但時間一長,再沒脾氣的人也會因為尋不到出路而爆發。

  兔子急了還咬人,就是頭回人躲過了,一群兔子撲過來咬,總會有那麼兩處沒防住。

  不過雖然人多不好處理,最難辦的卻是雲露的患難之交——阮湘怡。

  要說起來,對方也不是真的想要謀害人命。她在尚食局當差,琢磨些養顏的吃食也是理所應當。因聽說雲露要補血調理身子,就送了幾盒阿膠過去。但是雲露不太喜歡阿膠裡的黃酒味兒,所以一直放著沒動。

  和樂原沒注意,這回突然警惕起來,之後一併查了它。

  阿膠果然是有問題,長期服用皮膚上會長紅點,看上去像是普通的過敏症。如果不知是它,夏秋之交過敏的來源多,她們只會用常態對待。

  皇帝沒有瞞著雲露,既然這是顆毒瘤,就必須要拔除掉。

  不過雲露的態度讓他忍不住吃驚。彼時她毒素將近清除完全,在床上歇了一段時日可謂是精神抖擻,容光煥發。聽說阮湘怡的行徑,也不過笑了一笑。

  「不信?」皇帝挑眉。

  「我也沒完全信任她。」雲露支著手臂,半思忖著道,「固然她這樣的行為舉動讓我失望,但她自毀長城,與我何干?總有些人可以共患難,卻不能同富貴。」

  到了這個地步,說對方是因為別人收買這麼做,她不信。因為自己給她的更多。

  不如說,對方不再想要成為獲得的那一方,而是要變成給予的那一個。皇宮是個染缸,純淨的白布掉進去就要被染上顏色。或者是像良辰這樣,一點點染成赤色,把忠心看的比什麼都重要;又或者是像阮湘怡那樣,沒有主見,被四周潑來的顏色攪渾,分不出哪一塊的顏色是什麼,也看不清自己的目標在哪裡。

  雲露的笑容明亮依舊,接著說道:「皇宮裡我能完全信任的人只有三個。」

  她豎起指頭,彎下第一根:「麒兒。」

  第二根。「麟兒。」

  最後一根食指平折,她勾了勾眼前人的衣袖,微微一下。

  「還有你。」

  我們才是真正地一家人,是血肉相連,密不可分的親人。別的人,無法衝擊我們的情緒,也無法打亂我們生活的步調。

  自從她確定自己的心意之後,從不吝嗇自己的表白。皇帝對她有多重要,她就要讓他清清楚楚地明白,不是像過去一樣玩宮斗手段,從側面表示出她的依賴歡喜,只需要簡單直白地說出來就好。

  他們之間何須隱瞞?

  皇帝也跟隨她的腳步,漸漸地調整自身的心態,拋開那些祖宗一代代灌輸的舊觀念,接受對事物新的理解。他發現其實這樣讓他更加輕鬆。

  或許是和小時候在養父母家長大的記憶有關。

  不是每一個男人都想要娥皇女英,左擁右抱。或者他以前也想過,也因奢靡浮華的皇宮有過短暫地迷離。但是遇到命格裡與之相匹配的那個人,他就發現,和別人的快樂只是短暫,只有和她在一起,才是長久而值得回味的。

  人生中最幸福的事,莫過於找一個與你契合的人。

  因為她會陪伴你一生。

  皇帝不是真龍,他也是人,只不過是一個不那麼平凡的人。

  他執起她的手,在她每一根指尖落下輕吻。她癢地連連笑仰,他也不肯放,只固執地親完才罷休。

  「幹什麼呢?」她眼裡水光流轉,面頰微紅地斜斜看他。

  「不是有人說五指連心?」他話說得慢條斯理,一雙眼睛卻幽黑晶亮,唇角翹起,「它對朕的愛意朕收到了,這是給它的回禮。」

  她心臟一縮,臉頰微微發燙。

  皇帝瞇眼兒覷她,端的是桀驁不羈,只唇畔浮起的笑意再愉悅不過。

  當然,真正地回禮,不止是這一份。

      ******

  阮湘怡的事雖然不會讓雲露失控,但她確實有點傷心。逃避不是她的風格,她從皇帝手裡要回了主導權,直接將對方約到了御花園裡。

  「湘怡,我們認識也有兩年了。」漫步走過一方池荷時,她徐徐開口。

  阮湘怡錯她一步腳,點頭應了一聲「是」。

  雲露走入掩映的樹蔭裡站定,側過身後臉上已無半點笑意。阮湘怡心裡打了個突,還沒等她仔細想,臉驀地被重重地一巴掌「啪」地扇側了過去。

  然後,另一邊臉頰上也吃了一記。

  她被打懵了。

  雲露絲毫沒有快感地停下手,淡聲繼續問:「這兩年裡我對你如何?」

  美景這會兒已經走上來,接了宮人遞的護膚膏挑出一星,給雲露揉按著因使力而變紅的手心,邊道:「娘娘仔細手疼,這等粗活,奴婢來就是了。」

  臉上火辣辣地痛感已經讓阮湘怡明白過來,必定是自己的事被揭露了,所以才有此一遭。但她的愧疚初來,又因美景一番話,咬緊了下唇。

  又是這樣。

  她的家世完全不比對方要差,可是對方走上了登天的路口,而她,再努力都只能是一個奴才。是對方的奴才。

  所有她給予雲露的東西,都被叫做討好,所有雲露給她的,都是賞賜。

  她也會難受,會羨慕,會嫉妒。更何況,家裡人從知道她和貴妃交好開始,就攛掇著她借貴妃的勢爬上去,她最初是斷然不肯的。可是久而久之……

  其實她仍舊是一個膽小而平凡的女人,即便在尚食局有所磨練,也不敢真正地謀害人命。那盒阿膠吃了會起紅疹,如果當做普通的過敏對待,不會惡化也治不好。到時候她顯露才能,以給雲露食補的名義調去搖光殿的小廚房,總能見得天顏。

  她想要的只是這麼簡單。

  難道連這也不行嗎……

  「誰給你的藥?」

  「……淑、妃……」她埋著頭,起不了反抗的心思,心裡卻是羞憤交加。

  雲露稍頓,她想的要更多一些。

  有一就有二,阮湘怡這件事是淑妃所為,那那些低位妃嬪給她下慢性毒,會不會也是淑妃聯合操縱所致?

  不過,她也沒有一定要尋求一個答案。

  過度思慮只會加重對方的病症,淑妃越想她死,自己就會死的越快。和油盡燈枯的人較真,沒有必要。

  「雲、貴妃……」細如蚊蠅地聲音傳到雲露的耳朵裡,她抬眼看眼前之人。

  阮湘怡內心的掙扎異常激烈,她和對方相處時一直是以朋友的方式,驟然換成女官身份去面對對方的貴妃身份,就有點放不下臉面。

  但是她很恐慌。

  害怕不止想要的得不到,如今擁有的東西也會統統失去。

  這種害怕,就像當年她參加選秀,因為孫朝思的陷害受到皇帝的鄙棄……

  雲露看著她瑟瑟發抖,淚凝於睫的模樣,淡淡地問:「那時你無緣妃位,花寄靈和你錯身上台,一舉引得皇上注目的時候。你怨不怨?」

  阮湘怡頓住。

  其實,其實她也許是怨的……

  「想哭嗎?」對方問。

  她忍住淚,輕點了一下頭。

  「這次本宮不會再安慰你了。」雲露下頷高抬,居高臨下地說,「阮湘怡,別拿自己當個身份卑微的好人,以為本宮儀仗身份欺凌你,能有這個地位也不過是運氣比你好。當初的花寄靈至少是憑自己的本事搶人,輸贏自認。」

  「你眼高手低,也不過如此。」

  說完,她便再不關注對方的反應,搭著美景的手錯身離開。

  一路上,美景奇怪地問:「娘娘不懲治她?」

  「兩個巴掌就夠了。」

  打的是她與人交往,心思不誠。

  「娘娘難得軟一回手……」美景玩笑似的說。

  而且最後的話,就像是幫對方把毒瘤挑破,讓她認清自己,走回該走的道路。怎麼聽都是好心的成分更多一些。

  雲露聞言腳步稍收,遠眺宮牆,笑了笑。

  「也許吧。」

  回憶美好也罷,在這個時空的第一份友情也罷。在現代她可以毫不猶豫的反設陷阱,反擊回去,橫豎對方不仁她不義。在這個時空,起初也是如此,現在卻改變了。

  日益溫馨的生活磨軟了她的心。皇帝被她打動,她又何曾不是?

  至於阮湘怡,或許她犯的錯她不會原諒,卻不代表不可饒恕。人不會一輩子都不犯錯,朋友也不一定永遠都不會對你犯錯。自己以前走的同樣未必是正路,她想要改變,那麼,她也給別人一次機會。

  她相信就算是後宮,也不該是黑暗到底。

  ******

  三個月後。

  冬季酷寒,後宮卻是一片似春夏般熱鬧跳脫地情景。如果俯瞰宮苑,就會看到眾宮人步伐匆匆,交替信息,緊趕著回去稟報的場面。

  東明苑,謝嬪一改書香文質的形象,正頻頻催問宮女,「安從回來了沒有?今天是個什麼情況?」

  還不等小宮女回話,安順扶著門框,大喘了幾口氣就緊邁步子走進來。

  「沒、沒掉。」她吸一口氣,一股腦兒地道,「今天安好,指甲沒折,蔻丹沒褪,一根頭髮絲兒也沒掉。皇后娘娘上下都穩妥,心情也好這呢,無事,無事。」

  謝嬪鬆了一口氣,倒回榻子上準備補眠。

  可是剛才緊繃了那麼一陣兒,精神頭出來了,一時半刻睡不著。她仰看著雕花棟樑,莫名所以地笑歎了一口氣。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三個月前,有關雕花案的后妃盡皆被捕,酌情或打入冷宮,或判處死刑,後宮妃嬪一時銳減。兩個月前,淑妃的父親蕭尚書提出後位空虛之說,出乎意料地薦貴妃雲氏登臨後位,眾人附議,貴妃被冊封為皇后。一個月前,皇上頒布了一個空前絕後的後宮規章條例。

  其中有一條,只要皇后有一處受損,后妃就要受到相同的待遇,且以十倍加懲。

  比如皇后掉了一根頭髮,她們就要自己揪十根下來。皇后打一個噴嚏,她們就要吹風或者浸冷水,直到打出十個噴嚏為止。假如情況嚴重,還要禍及親族。

  且反抗的人會加以百倍懲處,皇上雷厲風行地處罰過一個人之後,就沒人敢再掙扎了。

  其實,起先眾人也以為這規矩是個擺設,皇上為的是讓皇后高興,不會真的落到實處。誰知從皇后掉落的第一根頭發起,她們的悲歌就奏響了……

  佛祖保佑,願皇后一生平安順遂,身體健康!

  就在后妃安心睡回籠覺的時候,沈香蘿和寧子漱在搖光殿門口走了個對臉兒。她們先是一怔,而後好像探知到了對方的想法,相視一笑。

  規規矩矩地給雲露請過安之後,說辭也是相同。

  雲露抬手叫了起,道了句「看茶上座」。然後莞爾微笑著道,「你們倆什麼時候通的竅,還玩起心有靈犀來了。」

  比起來,沈香蘿要和她更親近一些,便率先道:「不和娘娘藏話,既然皇上和娘娘都有這個意思,我們也不是不識好歹。況且如今宮裡的情景,想是遲早的事。」

  寧子漱比她更為直白。

  「一邊是富貴榮華,一邊是平淡無味,最開始想來人們都會選前者。但日子過著難受,再富貴也活不下去。」她抿口茶笑了一笑,「反正臣妾頂不住壓力,要是見天兒往下揪幾十根頭髮,遲早成個尼姑子。還不如搶先一步,至少有個圓滿呢。」

  雲露笑意逐深,這倒是真心實意。

  話說的不錯,但後宮裡真正看清的聰明人少,多還是想爭一爭。有人帶頭退出,那些猶疑的人就會認真考慮另一條道路。

  當時皇帝剛出那條規章,真是給了她很大的驚喜和驚嚇。驚喜過後,她就開始考慮後續的影響。

  聖上專寵皇后,夫妻琴瑟和鳴,傳出去是一段佳話,但對后妃來說就不是什麼好事了。即便她們對皇上全無感情,為了在後宮生存,也要拚殺出一方天地。所以規章會砍了她們的手腳,讓她們不敢再動手,卻不能讓她們的野心冷卻。

  就算沒有實質威脅,她也不喜歡後宮有人虎視眈眈。而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們出宮。

  像太后那樣為了自己,毀掉侄女一生的事她做不出來。所以只好說通皇帝,讓她們隱姓埋名,婚嫁另擇,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或許這種仁慈不是她們想要的——

  無妨,如果執意要留在宮中,就送她們去皇庵帶髮修行,正好和章氏作伴。

  她再折返回去往心善的道路上狂奔,也做不來全然心慈手軟,優柔寡斷的人。

  「皇上到——」外面小太監尖嗓高喊,「大皇子、二皇子噠——嗷——哦——額——」

  後面一連串的滑音,就像是驟然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措手不及。

  然後裹的像個球的二皇子,在乳娘的陪伴下步伐不穩地「滾」進殿裡,速度倒是不慢,腿再長長一些,可以說是像風一樣刮進來。然後他濃眉一皺,小臉嚴肅地鎖定目標,「啪嘰」一下撲進自家母后的懷裡。

  大皇子和皇帝邁著相同節奏的步子,雖然因為人小腿短,落後在後頭,但遠處看來,韻律出奇的一致。說來也奇,明明小的那個看著更結實,但是就是不如大的走得穩當。

  「母后。」大皇子在乳娘的幫助下行了禮,然後在雲露腿邊站定。

  「弟弟……」他指了指二皇子,然後開始「沉吟」。寧子漱好奇地看著他的模樣,似乎像是在……措辭?

  措辭完畢,大皇子抬頭和母后對視,「壯壯……」他見母后疑惑,還帶上肢體語言,小身子前傾用肩膀頂了頂雲露的腿。

  做客的兩位聽著糊塗,雲露卻很快了悟。

  「麟兒撞人了?」聯想到剛剛太監鬼一樣的傳喚,想來是撞到他了……

  「沒事。弟弟還小,走不穩路才會撞到人。」雲露笑摸了摸他和麟兒的小腦袋,以為他是擔心弟弟受傷。雖然她覺得這麼小的孩子應該想不到這份上。不過麒兒早慧,麟兒又經常出狀況,說不準他將大人的行為看在眼裡,已經學會了。

  麒兒看著有點失望,奶音拖出一聲長「哦」。然後盯住了佔著母后懷抱這個大好位置,蹭來蹭去一臉歡快滿足地弟弟,鼓了鼓腮幫子。

  皇帝先給小寶貝兒們出場機會,自己站遠了將情景盡收眼底,見此不禁挑了挑眉。

  告狀?

  雲露再抬頭的時候,寧子漱和沈香蘿已經走了,入眼兒就是明黃燦燦的龍袍。

  「朕給他們取好名字了,你聽聽?」

  皇帝說完就彎身強制把麟兒掐住小粗腰抱過來,小傢伙壯實得很,還在空中蹬著小胳膊腿兒像八爪魚一樣往母后那裡抓。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的VIP席位已經被哥哥占走了。

  啊,反正父皇身上長的爪子也挺好玩的……

  皇帝安置好了麟兒,見隔壁麒兒窩地十分高興,決定先讓他舒服夠了,過會兒再打丫小屁屁,讓他知道告黑狀乃小人行徑。

  雲露看著兩人一人抱著一樽娃娃,笑問:「叫什麼?」

  「小的叫齊琤,大的叫招妹。」

  「噗——」雲露慶幸自己沒喝茶,不然就噴寶寶身上了,她重複問,「叫什麼?」她低頭看了看麒兒,再問:「麒兒惹你了?」

  「沒有。」

  皇帝矢口否認,握住她的手十分認真地道:「你沒聽出來,朕在盼女兒嗎?」

  「……那你也不能坑兒子啊。」

  「朕沒有。」他與她對視一會兒,舉白旗投降,「好了,你不喜歡就叫齊珣吧。」

  聽起來還是很隨意,雲露不放心地問:「哪個字?」

  「兩個都是玉字偏旁。」

  玉啊……

  雲露若有所思,古人確實很喜歡美玉做偏旁的字,而且釋義同玉一般珍貴美質。她滿意了。

  皇帝看著日光拂照下,她美如玉白的肌膚,和那歡喜明亮地笑容,輕輕笑了。

  寶貝生的寶貝,便是珍寶珠玉,普通名字豈能襯得上?為此他一改大夏這代皇子應為「子」字輩姓名的傳統,直接挑選了這兩個字。

  她果然喜歡。

  他不知道,就因為他頻頻為雲露打破規矩傳統,諸如漸漸遣散後宮,專寵一人,諸如皇后謚號與帝年號同字等等,後世的人最喜歡用寫牡丹的一句詩詞來形容孝熙皇后——

  竟誇天下無雙艷,獨佔人間第一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0058 發表於 2014-8-7 03:22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7 10:54 PM 編輯

126 番外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菱花窗格,灑在金絲繡線的錦被之上,泛起一層暖洋洋地白光。   

一個身材圓滾滾地小球兒從門外閃進來,扑騰扑騰,蹬著腿兒往床榻上爬,一邊爬一邊嬌軟軟地喚:「父皇,父皇……」

別說,小女孩奶聲奶氣地喚聲,讓人心都要融了。

皇帝閉著眼,大手一撈,就把奶娃娃撈到了床上,不忘拉來被子把她裹起來。

大約清醒了點,他黑眸睜開,映入眼簾是女兒甜兮兮地一笑,便笑掐了掐她紅撲撲地小臉蛋。

些微寒氣透出來,他給她暖暖臉,又捂捂手。

「父皇的小寶石怎麼起得這麼早?」顧忌到睡在旁邊的妻子,他壓低了聲音哄她,「父皇都還沒醒呢。」

小名叫做寶石的小女孩雙手握拳表示不高興,一下撲進皇帝懷裡。

大聲告狀:「二哥哥不讓我和他一起睡!」皇帝側身看了一下妻子,見她沒有被吵醒,放心轉了回去。

「乖乖,輕點聲,你母后在睡覺呢。」他充滿童趣地做了一個噤聲地手勢。

「哦。」小寶石悶悶不樂。

皇帝正輕拍著她的背作為安撫,卻聽自家閨女突然要求:「父皇,母后上次說的七仙女的故事還沒有說完,你說給我聽吧。」

  「……父皇說過了,你母后在睡覺。」皇帝十分嚴肅地答。

小寶石一腦袋地疑問,「你輕輕地講不可以嗎?」

「講故事的聲音會吵醒她。」

「可是——」小寶石汪著眼睛,沖他一眨,「父皇你現在也在和我講話呀。」

「………..」皇帝發現自己現在位於一個尷尬的境地,首先是說謊被揭穿,其次,他認為給女兒講“七仙女”這類愛情故事有點不合適,但是她撲閃撲閃地看著自己,怎麼也狠不下心拒絕……     

就在這時,二皇子風風火火地闖進來,救他於水火。

「齊小瑤你給我出來!」齊琤雙眸如烈火,熊熊燃燒著怒意。他劍眉挑起,縱然人小,依舊帶著強烈地壓迫感,讓想攔住他的一干宮人都滯在了原地。

「還想告狀?你還有理了?」

「給我出來!」小寶石齊瑤抱住靠山父皇,含糊地衝外面回答,「幹什麼聽你的!」

齊琤也沒管她聽不聽,反正一邊說著,一邊已經闖進來了。他看見被子裡圓鼓鼓的地方,氣勢洶洶就要上前捉拿。

    皇帝一聲冷喝:“齊琤!”     

此刻他已然披衣坐起,高大的身軀遮擋住了後面安睡依舊的妻子。   

齊琤被一下喝醒,這才好像從憤怒地情緒裡拔出來,邁出的腳步停在空中,須臾,不情不願地收回來,行了個禮喊「父皇」。 還不望瞪那個告狀精一眼。   

「告狀精」唰地把臉埋回去,背對他撅著小屁屁一拱一拱地,嘿,就是不理你!   

「擅闖宮殿,還呼呼喝喝,像什麼樣子」!皇帝對著兒子毫不留情,一丁點跟女兒在一起溫柔呵護的意思都沒有。

「哼!」齊琤撇過頭。   

「父皇。」皇帝還要沉聲訓話,大皇子齊珣走進來止了他的話。他步履從容,彷彿不是闖宮,而是到了一處園林賞花鳥,但面上該有的恭敬一絲不落。   

他到後先行一禮,繼而道:「此事怪不得二弟,妹妹調皮,抱了碗奶汁到二弟床上喝,結果沒拿好灑了。擾得他覺也沒睡好。」

齊琤面色有點古怪,耳尖微微發紅。   

齊珣見了微笑,在心裡補上一句,然後不知情地宮人看二弟的反應就有些怪異。。小寶石已然嗚嗚哭起來,聲音蓋過了齊珣,翻過身,眼紅紅地看著哥哥。「討厭大哥!不許說!」年紀小,說謊被揭穿總是覺得特別難以接受。擔心別人就這麼不喜歡她了。   

「齊瑤。」齊珣的聲線還有著少年特有的溫柔,然而透露出的威嚴,讓齊瑤一時停了哭聲,可憐巴巴地拿出自己的小手絹擦眼淚。   

齊珣頓了頓,「你闖了禍,二哥幫你收拾乾淨了,你是不是要和他道謝?」

皇帝這會兒倒也看見小寶石拿水汪汪地眼睛直瞅自己,小手還揪住自己衣角,十分可憐。便心疼護著她道:「大清早不說這個,你們也是,都先回自己宮殿裡去。」

「父皇。」

「是非公允,父皇還當有所判斷——」齊珣掃了眼用小帕子捂眼,偷偷看自己的妹妹,笑意一閃而過,卻仍舊肅聲道:「不要過於寵溺了她才是。」

皇帝被兒子說教頗覺尷尬,但覺得為了女兒還是要爭取一下。然而他還沒開口,那方才還淚眼兮兮地小人兒就已經拖開他的手,“嗒嗒”跑下床榻。   

「……我知道啦。」齊瑤紅著鼻子,鼻頭里還有水泡泡冒出來,讓齊琤勉強忍住笑,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她捏捏帕子,還挺像模像樣的給齊琤行了道謝禮。帶著哭後軟軟的鼻音說,「謝謝二哥。」

齊琤彆扭地一哼。   

齊珣撫摸著妹妹的小腦袋安撫,微笑問:「還有呢?」既然謝謝都說了,別的也沒什麼不好意思啦!齊瑤還是很聰明的一個孩子,立刻理解了大哥的意思。   

「對不起」。她眨著水靈的大眼和哥哥賠罪。   

齊琤瞥她一眼,「……原諒你了。」

小孩子的直覺總是特別靈敏,儘管她二哥平常對她最沒有好臉色,可是齊瑤就覺得二哥人畜無害,平常最喜歡“欺負”他。   

比如現在,分明剛求得原諒,她就立刻舉起手臂歡呼一聲,亮晶晶地看著對方:「那我以後還到二哥房裡喝牛奶。」

齊琤臉一黑,一個「不」字還沒出口,就聽那邊自家大哥含笑道:「只要不抱到床上。」

「什……」

「好耶!」

齊琤完全來不及反駁,小寶石已經蹬蹬跑到父皇面前,張開雙手求抱抱,一邊樂嘻嘻地笑著,「父皇,我是不是表現得很好?」

皇帝也是一愣,才反應過來,決定不看兒子的臉色,忍住笑抱起女兒,鼓勵她說:「父皇的小寶石表現得真好。」

小寶石更年幼一點的時候,指甲特別軟,太醫就建議多喝牛奶。

小娃娃和她親娘一樣,就不喜歡喝奶,每回都是他和寶貝兩個人輪流哄勸。但凡她喝完一杯,就會誇她表現好。到後來倒是養成了習慣,不必他們催,她自己也惦記著喝。順帶著,討誇讚這個習慣也一直保持了下來。所以剛剛她自己覺得爭取到了有益權利,就來討他的話了。   

他們那邊廂父女和樂,齊琤的臉色一時紅一時青,像潑了的顏料盤,心裡十分想離家出走!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齊琤恨恨地跺腳瞪了大哥一眼,他就知道,大哥即便一副幫他說話的模樣,但是該寵著那個小混蛋的時候,比父皇還要過分!   

他就不該輕信感動!   

齊珣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側臉微微一笑,他長相更肖雲露,笑起來時彷彿冬日的暖陽融雪。   

但——     

齊琤只從裡面感到了深沉的惡意,和無邊的黑暗。   

用早膳的時候,齊瑤拿著特製的小湯匙在鮮魚湯裡攪啊攪,想了想,問一旁優雅進餐的娘親道:「母后今天有沒有被吵醒?」

「沒有,小寶石今天又來找父皇了?」雲露口中答話,又見小兒子一臉悶悶,若有所思,復放下筷子,笑著親自盛了一碗湯給他。   

齊琤精神了些,雖神情平淡的接過湯,但心裡很感動。他還有母后!   

「對啊,父皇說讓我輕點說話,不要吵醒母后。所以我很輕很輕的。」齊瑤點頭,復有些疑惑地問,「但是二哥的嗓門好大,母后真的沒被吵醒嗎?」齊琤差點打翻了手裡的碗。   

齊小瑤你到底是不是我妹!陷害哥哥對你有好處嗎!不過仔細想一想,他當時的聲音確實不小……     齊琤臉紅了一下,誠懇地道:「母后,是麟兒魯莽了」。

「無妨,母后沒聽到,可見麟兒的聲音也不響。」雲露溫柔撫慰完兒子,把臉轉向皇帝。那和大兒子如出一轍的笑容,登時也讓皇帝感到了深沉的惡意。他輕咳了一聲,又覺得有點委屈。   

昨晚那不是一時把控不住嘛……看她睡得多香甜,兒子女兒吵得他頭疼,她一點沒受打擾。 這都是他的功勞!尋常飯桌上遵循的是食不言的規矩,但因為有齊小瑤的存在,這項規矩只能束之高閣。齊家的男人一向縱容她,雲露在以少輸多的情況下,也做不成嚴母。   

還沒多過一會兒,就聽她憂心忡忡地說起來,「我們吃得那麼好,小姨每頓只能吃豆腐好可憐。」這句感嘆讓雲露夾菜的手一頓,和皇帝對視一眼,共同看向“憂國憂民”的女兒。   

「聽說姨父還動不動就兇她,真是生活得一點都不幸福呢。」齊瑤放下小湯匙,「幸好除了二哥哥,沒有人會兇我,我比她要幸福多啦。」齊琤表面平靜無波,其實在心裡咆哮:齊小瑤你真的夠了!二哥給你道歉還不行嗎!不就是早上讓我佔了點上風,你有必要死逮著你親二哥不放嗎!?你確定你真的知道“幸福”這個詞的意思嗎?   

「告訴父皇,是誰和你說了這些話?」一點也沒注意二兒子的扭曲表情,皇帝含笑詢問女兒。   

「外婆啊。」齊瑤坦然稚聲說,「她還說,二姨姨因為嫁得好就過得很開心,父皇,要不然也讓小姨嫁得好一點吧?」皇帝聞言稍稍沉吟。

他當然不是考慮雲家三女兒改嫁的事,當年放選秀出身的她出宮嫁人就已經是看在寶貝的面子上,她把日子過成什麼樣,他半點不掛心。他想的是寶貝的繼母雲宋氏的問題。

整個餐桌上仍舊安然用膳的就只有齊珣了。他有條不紊地拭了嘴角,方背脊挺直端正姿態,神情嚴肅地向皇帝請命:「父皇,此事就交由兒臣處理罷。」皇帝略一思索,便欣然頷首。   

不過是調訓宮人,這點小事他相信兒子完全能夠處理。

不過——   

他瞥了看著兒子目光晶亮閃爍的妻子一眼,暗自哼了一聲,兒子再出色,能有他出色?   

齊珣可不知道他素來威嚴的父皇在心裡編排他什麼,他看見齊小瑤又在挑食,就按住她要撥菜出來的小勺柄。   

在齊小瑤不滿地抬頭看他時,微笑和她說。   

「瑤瑤,你乖乖吃完飯,大哥就給你講狼外婆的故事……」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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