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越人歌 -【謝家皇后】《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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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27 04:54 PM

一百二十 邀請

    青梅現在也是有頭有臉的大宮女了,漿洗衣裳褥單這種活計本不是她干的,原來金風園清璧堂多的是人想巴結上她。方尚宮一來就病倒,這些人沒有一個腹誹抱怨的。不怕沒事做,就怕沒機會露臉呢。青梅這邊抱著衣裳出來,那邊就有兩個人上前去接過活計,還連聲保證明兒一早這些衣裳准保洗好熨干了,絕不會耽誤事兒。

    青梅落落大方的道了聲謝,她知道這些人想的都是什麼,在宮裡的時候這樣的巴結討好她也遇著許多,不過是為了求她提攜一二。

    胡榮又提了一個食盒過來,青梅正洗完手在擦拭,轉頭問他:“這是什麼?”

    “讓膳房給方尚宮熬了點粥,米都熬化了,喝起來准保又香又稠。”胡榮問她:“你怎麼沒在屋裡?”

    “剛拿了換下的衣裳出來交人去洗了。”青梅說著要接過食盒:“那我就提進去,方尚宮這一天也沒吃什麼。”

    胡榮提著食盒的手倒是向後縮了一縮:“你的意思是,這會兒屋裡就方尚宮和李署令?”

    青梅點頭:“是啊。”

    明擺著的事還用問嗎?

    胡榮想了想:“過一盞茶時分再進去吧。”

    說實在他還想著能不能扒個窗縫聽個壁角。胡榮總覺得李署令二話不說就隨他來清璧堂,不光光是賣主子的面子,他是聽說病的人是方尚宮才來的。

    這兩人八成是舊識。

    但既然是舊識,為什麼之前李署令在永安宮進進出出的時候也不見和方尚宮多說幾句話?

    這麼看又不像是有舊交。

    難不成這兩位曾是舊情人?

    胡榮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不是說那兩人不相配,認真想想站一起還是十分相配的。方尚宮現在看著也不難看,年輕的時候想必也是個美人。李署令呢,現在看來依舊清矍儒雅,風度翩翩,一點兒也不像是位太醫,說是大學士也有人信。

    胡榮想偷聽的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方尚宮可比他精明老練,別偷聽不成反惹禍。在這宮裡有時候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他只要能篤定這二人對自家主子沒有什麼壞心就行了,至於他們過去是有恩、有仇還是有舊情,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青梅看看胡榮,又轉頭看看窗子。自然了,她從這兒什麼也看不清楚。

    胡榮就知道她不明白。雖然年紀差不多,可青梅跟青荷比,簡直像個小孩子似的。

    看著青荷胡榮覺得自己就像看見了三十年後的方尚宮。他當然敬佩青荷和方尚宮這樣的人,可是他不願意總和這樣的人打交道。

    跟青梅在一塊兒就不一樣了,青梅想什麼都寫在臉上,特別省心。

    胡榮從袖子裡摸出個厚實的紙包給她。

    青梅詫異的問:“這是什麼?”

    “從膳房拿的。”

    青梅打開來,借著窗紗透出來的光看不太清楚,但是能聞見甜甜的香氣。

    “吃吧。”胡榮催著她:“我去的時候他們才做好,這會兒最酥最香。”

    青梅拿了一個塞進嘴裡,一邊嚼著一邊給胡榮也塞了一個。

    “好吃吧?”胡榮有些含糊不清的問:“這邊小膳房做點心手藝真不錯。”

    青梅小聲說:“他們這是想賣你的好呢,肯定把全部本事都使出來了。你可別胡亂答應他們什麼。”

    “我心裡有數,這麼點好處我就能被哄了?”

    胡榮把點心咽了,抹了兩下嘴,確定沒有留下點心渣兒:“你也去歇一會兒吧,我把粥送進去。點心你留著,明早還能就粥吃。”

    他進屋的時候人,李署令坐在床前靠屏風的椅子上,離床足有四五尺遠。方尚宮靠坐在床頭,胡榮隔著屏風先說了句:“奴才提了粥來。”

    然後才繞過屏風走到跟前,把粥取出來雙手端給方尚宮,還取出來兩碟子小菜。膳房巴結的過了頭,還想把熏魚、鵝脯都給裝上,胡榮都要讓他們逗笑了。才發燒剛醒的人哪裡吃得下這些東西?他指揮著膳房的人把麻油拌鹹菜和腌青菜頭各夾了一小碟子帶來,果然方尚宮吃了幾口。

    謝寧這一晚睡的也不踏實,多半是因為換了新地方,二皇子鬧騰兩次,玉瑤公主也折騰一回,她早上起得晚了,一邊洗著臉,頭句話就問:“方尚宮怎麼樣了?”

    青荷給她遞上面巾:“燒退了,李署令說最好是多歇兩天。”

    “讓她多歇幾天吧,其實這趟不應該讓她來,畢竟路遠天又熱。”

    青荷一面替她梳頭,一面笑著說:“那可不成,咱們方尚宮可喜歡大皇子和玉瑤公主呢,對咱們全不放心,好像她不跟來兩位小主子就要餓肚子一樣。您說怪不怪?明明二皇子才是她看著出生的。”

    “二皇子那麼壯實,能吃能睡的不用多操心。”謝寧倒是理解方尚宮。因為以前舅母就是這樣,表兄表姐們都不及她受寵,因為舅母總覺得她父母雙亡,比表兄表姐他們更需要呵護照料。

    方尚宮大概也是這麼想的吧?二皇子應有盡有,什麼也不缺。可大皇子和玉瑤公主相比之下一個體弱多病,一個失魂落魄,自然更得精心照料。

    謝寧戴耳墜的手頓了一下,怎麼覺得好像有哪兒不太對勁似的。

    大皇子已經梳洗過了,悄悄扶著門框邁進來,站在屏風邊看謝寧梳妝。

    謝寧從銅鏡裡看見他了,笑著對著鏡子裡的大皇子招了下手:“應汿醒了?快過來。”

    大皇子抿嘴微笑著走過來。

    “我今天又起晚了。”謝寧可不想給大皇子作個不良的表率:“以後還是要早點兒睡才行。你昨晚睡的怎麼樣?”

    “風聲很大。”

    “這裡前後都是竹林,風聲自然比別處更大。”謝寧指著打開的匣子問:“你幫我看看戴哪一個?”

    大皇子認真的在匣子裡挑了挑,找出一枚粉色水玉鑲嵌的五瓣桃花珠花遞給她。

    “這個?”

    大皇子點了點頭。

    謝寧就把這枝戴上了。

    “妹妹呢?”

    謝寧往後指了指,大皇子探頭看了一眼,透過槅扇的花格看見玉瑤公主還在睡著沒有起。

    早膳擺了一桌子,謝寧坐下來沒急著動筷子,倒先看見擺在一旁的信匣。

    “這是什麼?”

    “是請見折子。”因為方尚宮病著,青荷自己把這些整理了一遍,這會兒對都有誰遞了折子心裡都有數。

    “兩位公主都來了,明壽公主在這兒也有個園子,離金風園很近,叫長春園,張駙馬這回也來了。明微公主這回沒和喬駙馬同來,帶了兩個孩子來的,就住在咱們園子裡的蘭蕙軒,聽說明微公主未出閣之前,來金風園就住在那一處。”

    乳母把梳洗過的玉瑤公主領了過來在桌邊坐下,替她盛了碗粥。謝寧輕聲說:“玉瑤想吃哪一樣?”

    玉瑤公主看著一碟金黃的小饅頭,乳母趕緊替她夾取了一個放在面前。

    謝寧看玉瑤公主自己已經可以吃東西不用旁人喂,心中暗自欣慰。

    青荷剛才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謝寧也聽出來了,明壽公主能在這兒有一個自己的園子,明微公主卻沒有這個待遇,只能厚著臉皮住在未出閣前的地方。喬駙馬沒有跟來,是不是也因為他不便跟著蹭住的緣故?

    “還有什麼人?”

    青荷又報了一串人名,有謝寧知道的的,也有不知道的。說到最後青荷猶豫了下:“還有謝劉氏及其兩個女兒。”

    謝寧吃了一驚:“她們怎麼在這裡?”

    謝寧還以為她們早就離開京城回鄉下了。

    青荷搖頭,她沒說謝劉氏母女已經在京裡賃房子住下了,還在張羅著給女兒說親,看樣是打算在京城落地生根,不打算再回鄉了。而且之前在宮裡的時候,謝劉氏遞了好些次貼子想進宮請安說話,包括二皇子滿月宴的時候,還送了一份兒禮呢。不過因為皇上吩咐過,主子不愛見的閑人雜事不要讓她費心,所以這些貼子都沒能到謝寧的眼前。

    這回皇上出宮動靜大,謝家母女又跟著追來。她們在這裡本來是找不到落腳的地方的,這裡除了皇家、宗室的園子,就是一些高官勛貴的院,沒有普通人家和客棧。可是胡榮得到消息說,謝家母女三人不知怎麼和明壽公主的人搭上了話,被明壽公主收留了。

    如果是明微公主做這件事,青荷指定會想著,明微公主這是為了向主子示好,給主子減少麻煩。可是素未謀面又沒有交情的明壽公主這麼干,青荷總覺得這事兒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味道。

    所以這事兒現在不得不稟報給主子知道了。

    “明壽公主的貼子都下給誰了?”

    “好些人呢,這回來避暑的主子們差不多都接著貼子了,聽說連賢妃那兒都沒漏下。”

    青荷還打聽著,前幾年皇上來金風園時,因為沒有皇後,淑妃很是出風頭,今兒邀人賞花,明天又請人聽戲聽曲。現在沒了淑妃,賢妃又不能算數,後宮裡頭差不多沒有領事兒出頭的人物了。明壽公主現在這麼大張旗鼓的撒貼子邀賓客,誰知道她在想什麼?

    青荷沒見過明壽公主,也猜不出她這個人的性格喜好。在青荷看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公主再尊貴,現在也不再是這宮裡的人了,難道她還想壓著宮裡所有人一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27 04:55 PM

一百二十一 水榭

    謝寧滿心的不想去,但是不去也不成。她打聽著消息,說是賢妃都去,那麼她一個小小婕妤更加不能不給面子。

    有那個功夫她寧願待在屋裡陪著孩子,也不想花個半天打扮好像雕塑一樣坐在那兒,還要和一群言不由衷的人勾心鬥角。

    人總是這樣,很多時候都得做自己不想做的事,連皇上都不能例外。

    打扮的時候青荷和青梅兩人又說岔了,青梅說那件金線繡寶蓮花的宮裝漂亮,青荷則找出了絳粉色搭配銀絲素緞宮裝的一身。

    “金線那件太扎眼了。”

    “可是今天去的都是有身份的主子,穿的太簡素了只怕讓人看低了。”

    謝寧笑著聽她倆爭執,最後還是選了絳粉色的那一身。

    青梅睜著圓圓的兩只眼,看起來很有幾分不服氣。

    “要挑毛病怎麼都能挑。穿的華貴些人家會說窮人乍富沒底蘊,穿的素些也會說不會打扮太寒酸,左右都能挑出毛病,我還是情願穿的舒服點。”

    “脂粉呢?香露要不要用些?”

    謝寧薄薄的用了一些胭脂,頭上斜插著一支五彩珠玉攢的珠花。花是紅的,葉子是綠的,還有纖細精致的黃金的花蕊,襯著她一頭烏黢黢的頭發別提多好看了,起碼青梅就一直盯著想多看幾眼。

    “這珠花在咱們宮裡是獨一份兒,旁人有錢也沒處找去。”

    謝寧對著鏡子輕輕撫了撫鬢邊,從容的站起身來,青荷連忙替她將披帛搭在肩膀上。

    “記得別讓大皇子練吹奏的時間過長了,玉瑤公主要是找我你們就先勸勸,勸不了就打發人去尋我,我盡快回來。”玉瑤公主的事是真沒辦法,別人哄不了這位祖宗。反倒是二皇子最省心,這小沒良心的只要吃飽喝足,有沒有親娘陪著他也不那麼在乎。

    謝寧上了步輦去赴明壽公主的賞花宴,一路上倒是飽覽園林美景。長春園地方當然沒有金風園這麼大,風格也全然不同,更加精致小巧。明壽公主端坐在正中,施順儀她們團團圍坐著她有如眾星捧月。謝寧進來時明壽公主眼皮都沒抬一下,愛搭不理的說了聲:“謝婕妤來了?說來咱們這還是頭回見面吧?”

    難道明壽公主還指望謝寧說沒有早早上門請安拜訪懇請恕罪嗎?

    明壽公主的驕橫從第一句話就清清楚楚的表露出來,之前聽到的種種傳言果然並沒有誇大其辭。謝寧打量著這位明壽公主。她梳著高髻,髻上插戴著赤金鑲紅寶石拼嵌牡丹頭面簪,一身金線鑲邊大紅灑金宮裝,可以說是華貴艷麗到了極點。只可惜她的相貌與皇上半點不像,與明微公主也完全看不出相像之處,臉方鼻隆唇闊,偏偏眼睛細小,腰身粗圓,一副中年發福的貴婦人模樣。

    謝寧捧著茶盞,用茶盞蓋慢慢的撥著茶葉片。她想起聽方尚宮說的那些掌故。據說明壽公主相貌與太後相像,而且先皇後與太後是親姑侄,相貌相差也不大。

    幸好皇上長的和他這位長姐一點兒都不像。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今天來赴宴的人都對謝寧十分冷漠,其他人有說有笑的,獨獨謝寧落了單。

    幸好這時候明微公主來了。她穿著一身淡黃衫子配著像牙色披帛,整個人看來淡雅清爽,襟口有一枚十分別致的綠竹玉雕蝴蝶扣,蝴蝶的眼睛是用小粒的珍珠鑲成的,她一來就坐到了謝寧身邊,拿團扇扇著風,十分親切自然的問謝寧:“我是來的最晚的一個吧?謝婕妤幾時來的?”

    謝寧輕聲說:“我也才剛來,茶還沒喝呢。”

    明微公主用扇子遮住笑:“早知道就約著你一塊兒過來了。我還想著你那裡人多事又多,忙的很,八成今天來不了呢。那咱們等會兒散了一起回去吧?一路走正好也有個伴兒。”

    明微公主的有意示好和恰到好處的解圍都做的很自然不讓人生厭,謝寧也領她的情,順勢點頭說:“成啊,那就說定了。”

    “聽說昨兒晚上清璧堂請太醫了?”

    後宮裡就沒有什麼能瞞得住人的事,謝寧說:“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就是有人趕路有些中暑了。”

    “昨天中暑的人可不少,太醫們都忙的分身乏術了。”明微公主善解人意的說:“我昨天出門的時候就怕這個,還讓府裡頭煮了一大桶解暑湯帶著路上喝,所以我那裡倒還算好的,就是坐了一天的車顛的骨頭酸疼。”

    說著話的功夫賢妃也來了。這種天氣裡頭,來賞花的人都穿得單薄清涼,可賢妃獨與旁人不同,她還穿著厚軟的春絹宮裝,扶著兩個宮女的手慢慢走了進來。

    謝寧看著都替她難受。賢妃真是不應該過來,這純屬同她自己為難。身子已經成了這樣,應酬、面子、旁人的議論,這些還有什麼好在乎的?

    賢妃的位置在明微公主的左邊上首,明壽公主對賢妃也不假辭色,淡淡的招呼了一聲就自顧自轉過頭去與施順儀說話。

    宴席擺在水榭上,湖上吹來的風帶著蓮花蓮葉的清香,可惜身旁坐的這些人可都不讓人舒坦。謝寧這會兒倒慶幸是挨著明微公主坐的,有個人能說句話總比干坐著強,時辰不是那麼難熬。

    席上菜肴精美,用的食器也都極盡豪奢,明壽公主還安排了歌舞,一葉扁盤從蓮葉深處劃過來,船頭端坐著一名歌伎,嗓音宛轉如鶯啼,唱的曲子謝寧之前沒有聽過,詞寫的也好。

    明微公主也側過頭來輕聲說:“這詞可能是張駙馬寫的。”

    “是嗎?”

    “我們家那一位前陣子出去飲宴回來抄了幾首新詞,我記得有這麼兩句,應該沒有錯。”

    明壽公主也聽見她們說的話了,插了一句:“不錯,這詞正是駙馬寫的。”她轉頭吩咐一旁的宮女:“去看看駙馬在做什麼呢,叫他過來一趟。”

    這口氣輕慢像使喚家奴,可不像是對丈夫。

    可是公主與駙馬原本就不是尋常夫妻。普通人家,新娘娶進了門,就會被稱為某某夫人。可是到了皇家公主這裡,成了親之後丈夫則被稱為駙馬。

    駙馬不能掌權,只能當一富貴閑人,一輩子都只是公主的附庸。

    明微公主低頭抿著唇,用銀箸輕輕撥弄盤子裡的新剝蓮子米。依她看,張駙馬心高氣傲,可不會任由明壽公主呼之即來揮之則去。這對夫妻時常為這了各種事情吵鬧不休。等下倘若張駙馬不來,明壽公主必會認定被掃了面子,又不與他甘休,可有得一場好鬧。

    再說了,雖然論起來不是外人,可是在坐的都是後宮嬪妃,張駙馬過來著實有點不太合適,明壽公主也實在是太肆意妄為了。

    她以為還是太後在世的時候嗎?之前太後還在時,對她幾乎要縱到天上去,這個園子也是太後賞賜給明壽公主的。可是皇上對她可就冷淡得多了,就是明壽公主自己還沒有看清楚這一點。

    沒想到宮女去了不多時,回來稟告說:“駙馬剛才在書齋,說是這就過來。”

    明微公主都吃了一驚。

    這位大姐夫脾氣有多高傲明微公主是領教過的,他今天怎麼肯賣明壽公主的面子一召即來?

    “謝婕妤還沒見過張駙馬吧?”

    謝寧輕聲說:“倒是曾聽說過。”

    方尚宮把張駙馬誇的人才無雙,說他與明壽公主的親事是皇家威逼而成,兩人成親數年來毫無恩愛之情,是一對人盡皆知的怨偶。

    張駙馬從曲橋那端走過來,他看來並沒有為見客特意換衣裳,一襲深灰苧麻長道袍,頭發只用頭巾束著也沒有戴冠。湖面上的清風吹動他的衣結袍帶翩飛如鴻,連謝寧都一時間看得怔住了。

    人們形容一個男子姿容皆美,常用的一句話就是玉樹臨風,謝寧當然聽過這句話,可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張駙馬今年也快年近四旬了,可是形貌昳麗,氣宇脫俗,廣袖寬袍的模樣看不出歲月留在他身上的任何痕跡。

    明微公主小聲說:“以前京中人喚他為張郎。”

    他曾經是許多少女子的春閨夢裡人。

    可惜……

    明壽公主自己顯然也十分意外,特意起身迎了上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27 04:55 PM

一百二十二 撕畫

    這樣一對夫妻站在一起,確實印證了那句話。

    一朵鮮花怎麼就插在了牛糞上呢?

    不過這句話誰也沒傻的會當著明壽公主的面說出來。不僅僅是外貌上的不般配,兩人的氣度更是天差地遠,完完全全是兩類人。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明壽公主那一身的豪奢俗艷,而張駙馬身上干脆就是一襲粗麻布衣,半分富貴氣也沒有,怎麼看這兩人都不像是在一起過日子的夫妻倆。

    明壽公主這話說的特別不客氣,一股頤指氣使的意味,活像在吩咐奴僕。

    謝寧都有些不忍再看這兩人,這種感同身受的尷尬讓旁觀的人都替張駙馬覺得難受。

    此前有不少人都覺得張駙馬委實不太識相,縱然對這門親事一開始可能不太滿意,但是娶都娶了,還是要好好過下去啊,何必一直置氣冷戰呢?可是今天一見這夫妻倆,不用多,兩句話一過,連謝寧都覺得這兩人真是過不到一處去。

    可那又能有辦法呢?

    人人都覺得張駙馬會拒絕明壽公主這樣輕慢的指派,沒想到張駙馬居然說:“那就讓人將長案擺上,我就在這裡畫。”

    這句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連明壽公主自己也有些意外。她馬上回過神來,讓人趕緊去抬條案,預備畫具,給駙馬支傘遮陽。

    張駙馬為了避嫌不肯進女眷們飲宴的水榭,但外頭太陽大,要是直直的曬沒准兒一會兒都能曬脫皮。明壽公主難得今天有面子,不時的從水榭裡出來吩咐人給駙馬遞茶遞水,說是幫忙,不如說是幫倒忙居多。沒她這進進出出的這麼張揚打岔,說不定駙馬還能畫快些。

    明微公主小聲對謝寧說:“駙馬的書畫很有名氣,我們家裡還有一張他的畫呢,只可惜他這些年來畫得少,一年也不過就一兩張罷。”

    謝寧說:“那今日我們是趕巧了,不但見著作畫,還成了畫中之人。”

    明微公主搖著扇子含笑說:“要做畫中人有什麼難?我可聽說皇兄可替你畫過小像呢?有沒有這回事?”

    她的消息還真靈通。

    謝寧笑則不答。

    明微公主見好就收,可沒打算讓謝寧真惱了她,用比剛才還低的聲音說:“我聽說你家嬸母和堂姐妹們就在長春園?你可要當心些。”

    這消息不知道已經多少人知道了,謝寧只能謝過明微公主的提醒。

    明壽公主留著那母女三個做什麼?看來不像是同她想結什麼善緣。

    說話功夫,張駙馬的畫已經有了個大概了,明壽公主招呼眾人過去看。

    張駙馬的畫上便是今日的賞花宴,隔著水榭的垂簾,隱約可見簾後窈窕動人的美人們,隔著紗簾觀美人,既有一種遙不可及的韻質,也不會太過直白而有冒犯之嫌,畢竟今天來的大多是後宮嬪妃。

    明壽公主笑著看畫,看著看著臉上笑容就沒了:“駙馬,這畫上怎麼沒有我?”

    一起看畫的人裡頭也已經有人發現了,張駙馬畫的這張畫上,好像確實是少了一個人。

    這場賞花會的主人居然不在畫上頭。

    可是看出來的人也不敢說啊,誰不知道明壽公主這脾氣壞的很,你提醒她這事兒一點好處沒有,她還得反過來記恨上你。

    可是這畫上就這麼些人,少了一兩個坐的偏僻的大家不會注意,可是宴會主人不在上頭,這就太明顯了。

    有的人,比如陳婕妤就在想,張駙馬會不會覺得明壽公主那形貌不堪入畫才不畫她的?要不然一堆環肥燕瘦的美人之中夾著一個明壽公主,實在太煞風景,那就不是群美賞花圖了啊。

    還有人想,駙馬准是不知道怎麼畫才把明壽公主給有意略過去了。畢明壽公主這身材、這長相……不說也罷,這讓駙馬怎麼畫?照實了畫?被一圈美人襯著,五分醜也成了十分,簡直貌比無鹽。可是要給她畫的瘦些,美些,那又不盡不實了,明壽公主一樣未必樂意,不敢照實了畫那不還是嫌她醜嗎?

    說來說去還是明壽公主自己想不開,好端端的讓人畫什麼畫啊?

    明微公主瞅了一眼張駙馬,心說他不會是有意氣明壽的吧?明壽公主讓他畫他完全可以拒絕,偏偏他一口答應了,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回敬明壽公主一記。

    果然明壽公主臉色陰沉,說不出的難看,抓起畫來從中一扯,嗤的一聲中,畫紙從中而裂變成了兩截。

    被邀來賞花的眾人面面相覷。

    賞花賞到這份兒上,對眾人來說都是破天荒頭一遭,簡直是敗興之極,明壽公主撕的確實只是一張沒畫完的畫,可是今天赴會的人都在畫上,被她兩手一扯一撕,眾人覺得自己的臉面也給她扯了撕了,真是難堪到再待不下去。不止一個人在盤算該怎麼說告辭的話。

    張駙馬還是沒什麼表情,向眾人又作了一揖,轉身就走了。明壽公主氣的不輕,臉漲的通紅,哪怕厚厚的脂粉也蓋不住難看的臉色,胸口起伏劇烈,眾人還真怕她就這麼和張駙馬互吵撕打起來,那她們這些客人就更難處了。

    沒想到明壽公主深吸了口氣,一把火掉了個頭朝另一個方向燒了。

    “謝婕妤。”

    謝寧心裡突的一跳,明壽公主那目光神情語氣,哪一樣都寫著“我不懷好意”。

    “公主有話請講。”

    “剛才事情多忘了說,前兒出京的路上遇見幾個人,一問才知道是謝婕妤的親戚,到了這邊兒無依無靠的連個棲身之地都沒有,我這人就是心軟,就把她們留下來暫時住在我這兒了。今天倒是正好,請她們出來和謝婕妤見見。”一面說一著一面吩咐身邊的宮女:“去,請那幾個人來讓謝婕妤認認,別是鄉下泥腿子冒認親戚的。”

    這下其他人紛紛來了精神了,把剛才撕畫的事拋開不提,擦亮了眼要看謝婕妤的笑話。

    明微公主暗自嘆口氣,宮裡的女人就是這樣,有事沒事都憋著想把身邊的人踩下去。她小時候就見得多了,雖然現在出了嫁,可她還是這個圈子裡的人,仍然要和這些人這些事扯不清。

    看謝婕妤這麼招眾怒,明微公主也難免動搖了一下,要不要再繼續示好、交好這位謝婕妤。不過這動搖只是一瞬間,她馬上想到謝婕妤之所以這麼招人忌恨,正是因為她比別人都得寵。那些人多可是成不了事,謝婕妤背後卻站著皇上。

    就衝這個,在謝婕妤沒倒之前,明微公主都要站在她這一邊兒,就像之前她一直站在淑妃那邊一樣。

    謝劉氏母女三人被宮女領了來,不知道明壽公主是不是有意,她們三人身上的衣裳一看就是新換上的,因為全都不合身。謝劉氏是個中年發福的體格,給她的那件衣裳短而瘦,硬勒在身上,衣帶綁的又緊,簡直像五花大綁捆著的。謝蓮那一身兒還算合身,但是她腿腳確實有毛病,走的時候身子一高一低能看得出來。而謝薇呢,她個子小,那一身兒衣裙對她來說又太寬太長了,哪怕她提著裙子走路,仍拖拖拉拉跌跌絆絆的。

    這一行母女三人遠遠的上了曲橋走過來,可算是讓這些嬪妃賓客們開了眼界看了一出西洋景兒。高婕妤樂得不行,雖然說還沒笑出聲來,可是那前仰後合的姿態是人人都看見了。陳婕妤也是高興,比吃一個冰鎮的西瓜更痛快更解氣。謝婕妤這陣子實在也太得意了,連她那位舅母林夫人在宮裡的時候也總是得人奉承,可是這來的是她親嬸娘,正經的本家長輩啊,居然如此落魄丟人,簡直跟街上耍猴戲的一樣了。

    明壽公主看得也是心情舒暢,連剛才撕畫的氣都一並出了。

    謝劉氏到了水榭跟前,引路的宮女指點她們下跪叩頭。

    這不是單叩哪一個人,而是水榭裡的主子人人都端坐受禮。

    明微公主臉色都變了。

    明壽公主這也欺人太甚了,謝婕妤和家裡人關系如何那是人家自家事,可是讓謝婕妤的親嬸子給這麼多人叩頭問安,那就過份了。這不是把謝婕妤的臉扔在地下踩嗎?

    不光明微公主,像施順儀這些平時謹慎老實慣了的幾個人都感覺坐不住。

    論理這叩頭問安她們也當得起,但是要說情面上這就過不去了。以前施順儀也是見過謝寧的舅母林夫人的,林夫人但凡要行禮問好施順儀都不受。可現在謝劉氏就這麼跪叩下去,和兩個女兒一起說著:“請各位貴人安。”

    明壽公主看見謝寧臉繃的緊緊的沒有表情,心裡可是暢快透了。

    以為生了皇子就了不得了?尾巴恨不能翹到天上去,還把大皇子和玉瑤公主都攬到自己身邊去挾制著,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問鼎後位了?難不成自己還要向這個出身卑賤的女子倒過來行禮請安不成?明壽公主的母親是太後,表姐也曾是皇後,在她看來這後位其他人都不配去坐,但凡有人生出這個妄想那也不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27 04:56 PM

一百二十三 羞辱

    明壽公主等她們跪完拜完了才叫起來,也不叫給設座,就指著謝劉氏母女三人跟旁邊的人笑著說話:“哎喲,趕的匆忙也來不及給她們做衣裳,只好找幾件現成的先換上。那天我在路上遇見她們的時候,三個人一件整衣裳都沒有,灰頭土臉的,說是宮裡頭娘娘的親戚。我想娘娘的親戚怎麼也不能是這樣啊,好歹先收留下來。謝婕妤,你看看她們是你不是你本家親戚?別是冒認的吧?”

    謝寧輕聲說:“因為消息不通,我還以為嬸娘她們已經回鄉,想不到還滯留京中,幸而有公主收留我嬸娘,改日定當再備了禮鄭重致謝。”

    明微公主自問倘若跟謝婕妤易地而處,都不能像她這麼得體的回答這句話。

    明壽公主笑的特別響:“喲,何必這麼客氣呢。怎麼說也是嬪妃的娘家人,過的這麼寒酸落魄,這不是打皇上的臉嗎?照我看謝婕妤住在園子裡也不方便照應她們,不如還是讓她們住在我這裡吧,好歹我這兒缺不了她們一口飯 吃。”

    明微公主雖然一慣不和明壽公主頂著干,可是這回她覺得明壽公主著實是過分了。殺人不過頭點地,剛才謝家母女三人的頭實實在在是磕到地上了,謝婕妤也認下了這幾個丟人的親戚,明壽公主還揪著不依不饒,那就實在說不過去。

    再說謝婕妤得寵沒有多久,和明壽公主在今天之前又素未謀面,明壽公主對她哪來這麼大的仇?

    明微公主的目光在明壽公主周圍幾個人身上掠過,猜著指不定是這幾人中的哪一個在明壽公主這兒吹風撥火了。

    “看姐姐說的,你這麼客氣,讓謝婕妤心裡怎麼過得去?你府上規矩大,她們住著也不安心。依我看,還是打發人送她們回鄉吧。姐姐要是事忙,這事兒小妹也可以代勞。”

    明壽公主根本不把明微這個妹妹放在眼裡,從前對待她就像對待身邊的宮女一樣,她可不承認自己有個這樣的妹妹。後來兩人出嫁,她的駙馬是名滿京城的張郎,明微公主嫁了個其貌不揚的舉子。她的公主府金碧輝煌,明微的公主府就是一座舊的郡王府重新粉刷了一下換了個匾。她的嫁妝號稱壓斷了京城的朝天街,明微公主的嫁妝寒酸的幾輛牛車就裝完了。

    “要你多什麼話。”明壽公主眉頭一皺:“你跟謝婕妤倒是要好啊?都能替她做這樣的主了?謝婕妤你自己說呢?你是不是這就想把你嬸子和姐妹送回老家去?可我聽你嬸娘說她可不想回鄉,就打算在京城沾你的光也過幾天好日子,順便幫你的姐妹在京城說門親事呢。”

    席上幾位嬪妃都捧場的笑了,高婕妤聲音最高:“要結親啊?是謝大姑娘還是這位小謝姑娘?想尋個什麼樣的婆家啊?這裡人多主意也多,說出來大家一起幫著參詳參詳好不好?”

    明微公主受明壽公主的氣受慣了,以前在宮裡的時候,明壽公主還曾經拿她當宮女一樣使喚,她倒不怎麼生氣,就是覺得謝婕妤攤上今天這樣的事實在太難堪了。

    謝劉氏面對這滿座的貴人們腿直哆嗦,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來了,謝蓮與謝薇就更別提了。她們聽說皇上帶著後宮嬪妃出宮避暑,謝劉氏覺得這是個機會才急急的趕了來,想不到這裡不比別處,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找不到。

    被公主收留下來的時候謝劉氏還覺得是交了運,可是現在這種場面,哪怕謝劉氏再傻也發現有點兒不對了。

    這公主怕是和謝寧不對付吧?這皇帝家也有姑嫂不和?這樣的事在鄉下她也沒少見,可是現在站在穿著不合身的衣裳站在一堆貴人面前,謝劉氏格外別扭,覺得手腳都沒處放了。

    她都這樣,她的兩個女兒就更加別扭了,小姑娘終歸還是臉皮薄一些的,謝薇的臉漲的通紅,謝蓮就像丟了魂一樣,人雖然站在這兒,心卻不知道飛哪裡去了。

    明壽公主已經先使人套話謝劉氏的話,謝劉氏那會兒還覺得自己真被奉為座上賓,老實不客氣的張口就說要找當官的女婿,官兒還不能小。這些話當然都一五一十的被回稟給了明壽公主,這會兒明壽公主就得意洋洋的給抖出來了。

    “聽說謝家大姑娘至少也要找個五品實職的官兒才肯嫁呢,她妹子呢,也天生麗質的,哪怕給皇上做娘娘都配得上……”

    這話一說,高婕妤幾個人倒不笑了。

    難不成謝家真想再送進一個妹妹來固寵?

    高婕妤目光挑剔將謝薇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冷笑兩聲:“就這麼塊材料還想伺候皇上呢?瞧瞧這皮子,黑黃黑黃的,跟燒糊的面餅子一樣,皇上怎麼才看得上她啊?”

    旁邊人也跟著幫腔:“這鄉下長大的姑娘不懂得禮儀規矩,瞧這腳長的,一雙鞋脫下來就跟兩條船似的,加根槳就能劃。”

    謝薇實在站不住了,眼前一黑直接就暈了過去。

    她一暈,謝劉氏和謝蓮慌著去扶她,大呼小叫的喊起來。

    明壽公主也耍夠了,懶洋洋的叫人上來把謝劉氏母女帶出去。這母女三人她是不打算交還給謝寧的,扣在手裡頭,想什麼時候找樂子了就拉出來遛遛,還能順便掃謝婕妤的臉,讓她趁早收了想高攀的痴心妄想。有這麼丟人現眼的長輩和姐妹,還想做皇後?作她的白日夢去吧。

    好戲看夠了,來的客人也紛紛告辭。謝寧告別之時只說:“有勞公主替我照應嬸娘她們,改日我打發人來接她們。”

    明壽公主哼了一聲。縱然謝婕妤來接她也沒打算放人,甚至她都想好了,回頭就給謝家姐妹找門親事,反正她府裡頭、田莊上沒娶老婆的僕佣奴才有得是,讓他們挑一挑,就撿那種下作卑賤醜八怪給她們成家,到時候謝婕妤一輩子在她面前也抬不起頭來。

    明微公主出了水榭和謝寧一起上了步輦,兩人並行向前。

    “今天的事情你別往心裡頭去,我跟你賠個不是,明壽公主她多少年都是這個樣子。”明微公主覺得這勸解的話真是不好說。明壽公主平時行事也招人恨,可是像今天這樣明微公主都是頭一回見,也不知道她今天是吃錯什麼藥了,把人往死裡得罪,剛才場面那麼難看,明微公主想勸幾句都不知道從何勸起。

    “您別這樣說,怎麼能讓您給我賠不是?”謝寧攥著手裡那塊細棉抽紗水紋邊的帕子。剛才那麼多人,也就明微公主還試圖替她圓場,而不是站在明壽公主那一邊看她的笑話。就衝這一點,謝寧也領她的情。

    明微公主心說,今天這事兒越提謝婕妤只會越窩火,還是把這事兒揭過去的好,趕緊岔開話別揭人瘡疤。

    “看時間還早,我倒想去清璧堂坐坐了。有好些日子沒見玉瑤公主了,她近來可好?”

    她近來真不怎麼好。

    玉瑤公主生病的事情皇上一直沒有張揚,瞞得緊緊的。即使太醫天天出入,別人也只當是給大皇子看診治病。現在明微公主要去,可玉瑤公主現在的情形一眼就能看出不對勁來。

    平心而論,玉瑤公主比剛到永安宮時強多了,可是現在還是難得開口說句話,這瞞不過人,尤其是明微公主這樣的人精。

    “她還好。”

    “我也有段日子沒見著二皇子了, 一定又長大了不少吧?”明微公主一拍手:“哎呀,我今天空著手,連份兒見面禮都沒帶。”

    “又都不是外人,要什麼見面禮。”

    明微公主吩咐了一聲,她的宮女先行一步趕著去蘭蕙軒取幾樣禮物來。雖然二皇子還小,可是大皇子與玉瑤公主那兒可得有所表示。

    謝寧的手帕纏在了手指上絞來絞去。

    她還沒有受過今天這樣的羞辱,當著這麼多人。明壽公主肯定還有後手,不能再讓謝劉氏母女留在她的手上。但是對方是出名跋扈的明壽公主,單憑謝寧自己不可能把人要出來。

    她不想讓皇上知道這件事,可是說到底這件事她自己解決不了。

    如果想請皇上插手此事,還得把今天發生了什麼一五十五的分說明白。這事兒她一想起就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怒火差點兒就從喉嚨裡衝出來,要再對皇上說一遍對她來說就像再經歷一次羞辱。

    可是,即使她不說,難道皇上就不會知道了?

    今天的事就算她不說,肯定有別人爭著搶著給傳出去,說她有多麼的丟人,她有多麼不成器的親戚,她被明壽公主羞辱得多麼徹底。

    皇上一定會知道的。

    謝寧覺得胸口憋悶的難受。

    她想起剛才不堪羞辱當場暈過去的謝薇,對於這個堂妹謝寧沒有多少印像。謝薇年紀畢竟比她小,曾經欺負過謝寧的那些姐妹之中並不包括她。

    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明壽公主應該不會好心到給她請郎中。她們母女三個留在長春園不知道還要受多少作踐,她們所受的每一份折辱瞄准的其實都是謝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27 04:57 PM

一百二十四 慌亂

    明微公主說:“謝夫人和兩位謝姑娘的事,要不回頭我讓人打聽打聽,好歹我在這兒比你人脈廣些。要是有什麼事也能及時知會你一聲,心中有數總比什麼都不知道要強。”

    謝寧輕聲道謝:“那有勞你多費心了。”

    她們走的近路,一路上路過了明江池、翠微堂等處,可是兩個人都沒有賞景的心情,過了芍藥苑之後就能望見清璧堂了。

    清璧堂正亂作一團,連守門的太監都一臉急色,看見謝寧的輦轎過來,露出十分矛盾的表情。

    又是期待,又是惶恐,撲通幾聲全跪下了。

    謝寧眉頭皺了一下:“出了什麼事?”

    清璧園的掌事太監滿頭大汗從門裡躥出來,直直往謝寧面前一跪,咚咚咚叩了三個重重的響頭:“奴才該死,適才公主歇午覺的時候奴才們一疏忽,現在找不著公主的下落了。”

    謝寧眼前頓時一黑,耳邊嗡的一聲響,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明微公主也下了輦轎,聞言也是急了:“怎麼會找不著?公主是自己偷跑出去玩了還是讓什麼人帶出去了?你們是只在清璧堂找人還是已經打發人去園子裡找了?”

    “正在清璧堂裡找……還沒有打發人出去。”

    這樣也說得過去,先找附近,附近找不著再去遠處找。畢竟清璧堂地方這麼大,光是竹林假山就夠轉一陣子的。可是明微公主眼珠一轉,就知道他們這麼做的用意。

    要是只在清璧堂找,消息不會往外泄露,要出去找的話,只怕不到一會兒功夫金風園就會傳遍了這個消息,皇上怪罪下來,這些伺候不力的奴才焉有活路?就算是謝婕妤也脫不了干系。

    明微公主略一沉吟,對謝寧說:“看來今天我來的不巧了,謝婕妤只管先忙正經事,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只管打發人來蘭蕙軒送個信兒。”

    謝寧也來不及跟她客套,匆匆點了下頭說了句話就進了清璧堂。

    如果是在永安宮裡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因為永安宮地方就那麼大,人手多,對地方也熟悉,連正門在內一共四道門可以出入,但其中兩扇都是常年上鎖的,正門不說,後門也是有人守著的,想悄悄溜出去個把人很難。

    可清壁堂就不一樣了。竹林接天匝地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頭,地方那麼大,是永安宮的數倍,謝寧一行人自京城來連方位門戶也還沒弄清楚,這時候突然找不到玉瑤公主,絕不是一件小事。

    清璧堂裡亂作一團,謝寧叫過胡榮來問。

    “看守門戶的太監怎麼說?”

    “他們說絕沒偷懶,一定沒放人出去。”胡榮又加了一句:“奴才看他們也沒敢撒謊,這些天他們只想在主子面前爭著表現。”

    “什麼時候發現公主不見了?都找過什麼地方了?”

    胡榮說:“奴才讓人撒開來找的。公主中午不大肯吃東西,乳母好不容易哄著公主睡了,就抽空去了一趟茅廁,不想守著公主的宮女打了盹,前後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乳母回來就發現公主沒有了,到這會兒已經有小半個時辰了。公主屋裡院子裡都找遍了,都不見人。”

    “撒開來找像沒頭蒼蠅一樣,不能這樣找。你把人叫來分成幾班,從後往前一處一處的細細的篩過去。但凡能藏人的地方都得看過,尤其要注意竹林、假山,還有水池。”

    聽到水池二字胡榮眼角的筋狠狠跳了一下,重重了應了一聲:“是。”

    謝寧扶著青荷的手回房去換了一件家常穿的松腰襦裙,一雙軟底絲棉履。青荷輕聲寬慰她:“主子不必心焦,公主怕人,肯定沒有出去,多半是因為今天主子不在她心裡慌,偷偷藏在哪裡了,一會兒必定能找到。”

    謝寧點了下頭。

    從表面上看不出來她心裡有多麼焦慮,剛才吩咐胡榮的時候甚至從容不迫絲毫看不出她亂了方寸。

    不是她不焦急,而是這種時候焦慮徒然無用,反而會影響思緒,越急越容易出錯。

    青梅在外頭說了聲:“方尚宮來了。”

    謝寧轉過頭,青梅已經扶著方尚宮進來了。

    方尚宮的焦急之情也沒有流露於外,扶著青梅的手行了一禮:“這都是奴婢之過。”

    “您是生病了,誰能保證一年到頭一個紕漏沒有呢?也是我想的不周全,公主本來就怕生,在永安宮都要跟著我才行。突然來了園子裡,我又去赴宴,她人生地不熟的這才出了岔子。”

    可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討論出這件事誰對誰錯,第一要務是趕緊把人找出來。

    方尚宮說:“奴婢心裡有兩個想頭。一是公主不是自己跑的,是旁人趁機而入,那該如何應對?二是若再過一個時辰還沒有公主下落,這事就非得稟告皇上不可了。”

    謝寧點了下頭:“我也想到了。”

    如果是有人將玉瑤公主帶了出去,那就是天大的禍事。那人很可能對公主不利,從事發到現在時間已經不短了,如果想害一個孩子那也早就害完了。如果是借此對付謝寧,對方也著實選了一個好時機,這一擊又狠又准。

    一個時辰夠這些人把清璧堂細查過一遍了,就算逐寸逐寸的篩也該篩完了。如果這樣還找不著,那……

    謝寧閉了一下眼。

    這些日子她是過的太順當了,剛到園子裡人生地不熟,這件事著實讓她現在方寸大亂。

    如果玉瑤公主出了事,皇上絕不會善罷甘休,謝寧如何向皇上交待?就算不提這一茬,她自己心裡也永遠繞不過這道坎了。

    皇上把兩個孩子交到她手上,她卻出了這樣的大錯。

    外頭守門的宮女又傳報了一聲:“大皇子來了。”

    謝寧轉頭向外看,大皇子快步走了過來。謝寧一看他喘氣急促心裡又是咯憕一下子:“應汿睡醒了?你怎麼這時候過來了?快好好的順幾口氣。”

    大皇子停下腳步,努力鎮定的問:“謝娘娘,我聽說妹妹不見了?”

    謝寧點了下頭:“現在正在找她。你覺得怎麼樣,身上有哪裡難受嗎?”

    可別丟了一個沒找著,這一個又病倒,那可真要了她的命。

    “沒有難受。”大皇子說:“我也幫忙找一找吧。妹妹穿什麼衣裳出去的?鞋子呢?要是穿著木底子的鞋那走在泥地上可能會有印子的。”

    “她是睡覺的時候不見的,穿的應該是水紅色寢衣和在屋裡頭的軟底鞋子。”

    “要是紅衣裳,那在園子裡應該很好找的。”大皇子說:“園子裡都是綠色,要是有一點紅就看得出。謝娘娘不用急,妹妹膽子小嘛,不會亂跑的,肯定沒有走遠。”

    但願如他所言,可現在就怕不是她自己跑的是被人帶走的。

    “我想這件事現在就稟告皇上吧,悄悄的說。”謝寧不敢再拖延下去了。真的再拖延一個時辰誰知道會出什麼事?到時候再後悔也已經晚了。

    方尚宮和青荷她們都明白這句話的份量。

    如果公主悄悄找著,皇上即使事後知道了,也算是她們將功贖罪了,這件事往小了說可以說是公主頑皮,其他人不會受重責。如果現在人沒有下落就去稟告皇上,那皇上會如何震怒那簡直可想而知。

    “主子……”青荷說了兩個字又停了下來。

    她能怎麼說?勸主子不要稟告皇上?

    那如果公主真是被人帶走了,害了,因為她們耽誤了救人的時辰,誰擔得起責任?

    但這消息一稟告,主子的處境就更難了。

    今天她伺候謝寧去的長春園赴宴,雖然沒能進水榭伺候,可是水榭裡發生的事她也全知道了。主子的處境如此險惡,內憂外困一起逼上來,已經成了眾失之的,現在又出了這件事,那些人肯定會抓住這個機會群起而攻之,非把主子活活咬死不可。

    方尚宮搖了搖頭,艱難的說:“再過半個時辰吧。”

    興許就找到了呢?

    謝寧臉色蒼白,兩手緊緊交握在一起。

    大皇子走上前來,輕輕用自己的小手把謝寧的手握住:“謝娘娘,你別太擔心,妹妹一定找得著。”

    謝寧勉強朝他一笑,目光落在他的腳上。

    大皇子應該是剛醒來就聽見出事了,匆忙而來,兩只鞋穿反了。

    謝寧心裡忽然一動,抬起頭來問:“公主是穿了鞋不見的嗎?”

    青梅愣了一下,趕忙說:“是,乳母說給公主脫了鞋襪哄她睡的,回來後床上沒人,床前頭也沒有鞋。”

    要是有人溜進去把公主帶走,那未必會給她穿上鞋子。如果是她自己悄悄下床溜走,才可能會習慣的把鞋子套上。

    如果真是她自己悄悄下床,瞞過了打盹的宮女,那她會去哪兒?清璧堂對她來說陌生空曠……

    以玉瑤公主這些日子的表現來看,她應該會想找熟悉的人。

    她想找的就是謝寧吧?

    如果守門太監沒說謊,她就不可能溜出清璧堂,她不熟路徑方向,清璧堂又太大。

    那她就有可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27 04:58 PM

一百二十五 床下

    “我這屋裡找過了沒有?”

    青荷愣了下,青梅說:“主子屋裡沒有找。”

    話一出口她也愣了。確實啊,主子屋裡就沒有人來找過。一是青荷姐不在,主子不在,除了她誰敢亂進主子的屋子?而她也沒想起還要把這裡也找一找。

    再說,玉瑤公主要是自己跑出去的,肯定會想往外頭跑吧,怎麼反而會往屋裡頭鑽呢。

    “把這屋裡找一找。”

    青荷青梅都覺得不大可能,倒是方尚宮和大皇子都眼前一亮,大皇子一馬當先往外走:“我去那邊看看。”

    青荷和青梅也回過神來了,一起朝外走。

    寢室裡就剩下了謝寧一個人,這間屋子不大,也沒有什麼能藏人的地方。

    她看了屏風後頭,簾子的角落,打開了櫥門甚至連衣箱蓋子都打開來看過了。

    也許真不在這裡?

    謝寧趴到了床上,撩開了低垂的帳子探頭往床下看了一眼。

    她看見了一只胖胖的綴著大紅錦球的繡鞋。

    這一刻謝寧覺得勒著脖子讓她喘不上氣的繩索一下就松開了,她無力的呼出口氣,結果手一松,自己一頭從床上栽下來,慌亂中也不知道都撞在了哪裡,只聽著咣當咣當的好幾下聲響。

    外頭的人聽見動靜紛紛趕著又衝進來,個個都傻了眼。

    床也歪了,帳子扯脫了半截,床頭上擺的燈燭台也歪了,謝寧頂著帳子爬了起來從床裡邊露出頭,有氣無力的說:“找著了……”

    門口幾個人瞅著她發呆,謝寧捂著撞疼的額頭,哎喲了一聲。

    這下眾人可回過神來了,七手八腳過去要扶謝寧起來。還是方尚宮清醒,先問:“是找著公主了嗎?人在哪裡?”

    謝寧指了指床下頭:“不知道她怎麼鑽下去了,好像還睡著了。”

    即使睡著,身邊鬧出這麼大動靜也該醒了。

    眾人面面相覷,屋裡一靜下來,就聽見床下頭傳來悉悉簌簌聲響。

    大皇子個頭小,蹲下來往床下看。

    玉瑤公主一扭一扭的從床底爬了出來,臉上身上蹭了好幾道灰,手裡還死死拽著謝寧昨晚枕過的枕頭。

    方尚宮雙手合什閉起眼由衷的說了句:“謝天謝地。”

    青荷這會兒不用人再吩咐,趕緊把玉瑤公主抱起來,抹了抹她臉上的灰,檢查了一下她身上,萬幸是一點兒傷處也沒有。

    謝寧只覺得劫後重生一般如釋重負,多高興也說不上,只是終於放下了心中大石,捂著額頭吩咐:“出去叫他們停了吧,別找了。哦,讓人去一趟蘭蕙軒,也告訴明微公主一聲,說虛驚一場,公主找著了,也免得她跟著懸心。”

    青梅趕緊應:“是,奴婢這就去傳話。主子您沒事吧?”

    謝寧話都懶得說了,只擺了擺手。

    剛才實在太緊繃了,這一松懈下來,覺得身上好幾處都火辣辣的疼,連一根手指頭都懶得動。

    這邊屋裡頭就忙開了,確定玉瑤公主沒事,方尚宮就趕緊張羅著查看謝寧的狀況。

    謝寧額頭上撞出了一塊淤血,幸好沒有破皮。宮裡女子的頭等大事永遠是愛惜容顏,要是額頭上真撞傷了留個疤,那可真是塌天的大事。

    另外就是手肘和膝蓋也都蹭撞著傷了一些,幸好都不算重,就膝蓋那裡有點沁血絲。

    下頭人忙忙碌碌的,大皇子很有個好哥哥的樣子,領著玉瑤公主坐在一邊,還給她倒了半杯茶,拿了塊點心給她吃。

    玉瑤公主睡的迷迷糊糊的,給水就喝,給點心也吃。謝寧的傷處塗了些藥膏,藥膏挺靈驗的,塗上之後火辣辣的感覺就被一股清涼取代了。這些傷藥都是常備著的,只是之前沒有派上用場,果然都是好藥。

    方尚宮松了口氣:“這會兒擦下,傷最好別見水,等明兒再擦一次,很快就能好。”

    傷雖然不重,可是額頭那裡已經腫起來了,有點發紫,看著可是很不雅觀的。這要是皇上過來,怎麼能瞞得住呢?

    謝寧對著鏡子看了一眼,確實十分顯眼,只怕沒個三五天消不了淤:“皇上那裡本來就瞞不住,晚上若是皇上過來用膳,這事兒就原原本本跟皇上說吧。”

    好在玉瑤公主是找著了,皇上應該不會重責。

    就是玉瑤公主身邊的那兩個宮女和她的乳母,只怕這次逃不過去了。乳母去出恭這倒不能怎麼怪她,人有三急,這誰控制得住?可是伺候玉瑤公主的宮女居然在當值的時候打起瞌睡來了,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不出事的話一切好說,偏偏今天就出了事。

    “先把人看起來吧,也不要太為難她們,回頭看皇上如何處置。”

    玉瑤公主吃了點心喝了水,過來挨著謝寧坐下,看起來特別乖,壓根兒不知道自己惹出了多大的麻煩。

    偏她現在生著這種病,還不能說她,即使說了,她只怕也只不懂。

    謝寧身上是不疼了,可是卻覺得頭疼起來。

    今天還算有驚無險,可是如果還有下次呢?下下次呢?不見得次次都能這樣幸運。

    去蘭蕙軒傳話的人也回來了,明微公主讓人帶話說知道了,還說已經打發人去長春園探聽情況了,一有回覆就派人過來稟報。

    方尚宮本來是病著,這會兒進進出出急出了一身汗,倒是覺得身上輕松多了。謝寧催她去休息,可方尚宮卻聽出了這回話中的蹊蹺。

    “主子,明微公主打發人去長春園做什麼?今天赴宴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謝寧的頭更疼了。

    剛才急著顧不上,現在又想起謝劉氏母女三人來,這事兒還沒有解決呢。

    青荷向方尚宮使個眼色,輕聲說:“主子累了大半天,又受了傷,還是到先到西邊屋裡躺下歇一會兒吧,奴婢正好把這屋裡收拾一下,重新換一頂帳子掛上。”

    謝寧確實也想歇一會兒。至於今天長春園的事,就算青荷不告訴方尚宮,最遲到天黑園子裡也會傳遍了,早說晚說都是一樣。

    她只想閉上眼養養神,好好想一想如何安置謝劉氏母女的事情。當然,首先得先把她們從長春園弄出來。看明壽公主那樣子,今天折騰了一番她還意猶未盡,未必肯放人。換成是別人,打發人去接一趟也就行了,可明壽公主明顯不是個講理的人。到時候能怎麼辦?難不成她能進去搶人不成?

    還有玉瑤公主這事,皇上縱不怪她,心裡只怕也有個疙瘩,說不定,就會想要把玉瑤公主換個地方撫養。

    真那樣的話,會換給誰呢?想到今天赴宴時那些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隔岸觀火順便落井下石的嘴臉,哪一個能真心實意的對玉瑤公主好?個個都有自己的小算盤。

    她沒想真睡,可是頭沾著枕頭,卻很快就睡熟了,難得睡這麼沉的一覺。似乎往回想想,好長時間她都沒有一個人睡過了,身邊要麼帶著玉瑤公主,要麼就是伴著皇上。這一回自己睡著,一個夢也沒做,睡的又沉又香。

    等一睜開眼睛,看著外面天光黯淡,謝寧吃了一驚,想著皇上是不是該上朝去了,接著又想到玉瑤公主是不是睡醒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定了定神,想到現在不是在宮裡,也不是早上。

    接著她想起了這凌亂不堪的一天,忍不住長長的嘆了口氣,捂著臉埋頭在膝上。

    有人從後頭輕輕攬住了她。

    謝寧吃了一驚,轉頭回看,皇上輕聲問:“醒了?”

    謝寧趕緊抹掉了臉上的淚痕:“皇上幾時來的?”

    皇上就像沒有看到她抹淚的慌亂之舉一樣,手臂輕輕用力將她擁在懷裡:“回來一會兒了,看你睡的香沒忍心叫你。這些天太累了吧?”

    謝寧胡亂的應了一聲。

    她真想不管不顧就這麼沉溺下去。

    淚剛才已經擦了,現在不知怎麼回事又淌出來了,而且還沾在皇上的衣襟上了。

    夏天穿的單薄,皇上身上也就是一層裡衣一層紗袍,淚水一下子就浸了進去。

    “今天朕一天都在見人,一樣的話只要改個稱呼就可以跟不同的人說,很是無趣。說到後來朕也煩了,一天喝了好幾壺茶,喝的嘴裡都沒味道了。”

    謝寧含糊的嗯了一聲。

    她也有好多事情要跟皇上說,不過現在就讓她再這麼多靠一會兒吧。

    那些話說出來,現在的溫存恬淡就蕩然無存了。

    她就再這麼依靠一會兒,一小會兒。

    “朕今天在前頭一直想起你,還想起孩子們。”皇上說:“二皇子換了地方不知道有沒有影響胃口啊?”

    謝寧輕聲說:“他那胃口好的有些嚇人了,一個乳母都不太供得上他吃的。”

    皇上十分支持兒子的好胃口:“應該吃好,不多吃怎麼能快長呢?你呢?午膳用了什麼?”

    謝寧真是一點兒都不記得了,誰知道見鬼的午宴都上了什麼菜?她好像就吃了幾顆葡萄,其他東西碰都沒碰,也根本都沒在意那些盤子裡都裝了什麼。

    “讓人傳膳吧。園子裡頭山珍不少,讓他們做幾道新鮮的好菜。”

    謝寧深吸了口氣坐直身,注視著皇上的面容,有些艱難的開口說:“臣妾要向皇上請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27 04:58 PM

一百二十六 情分

    “如果是玉瑤的事,朕已經知道了。”

    謝寧怔了下,被淚水洗過的眼睛顯得格外清亮,鼻頭也微微發紅,剛睡醒的頭發有些散亂。

    她這樣看著他的時候,讓皇上忽然生出一種感覺。

    掌心發熱,心跳的比平常要快,有些發慌。眼前也有些微的暈眩,就像要被這雙眼吸進去一樣。

    “臣妾疏失大意,險些釀成大禍……”

    皇上的指頭輕輕點在她的嘴唇上。

    “這件事情怪不得你,說來應該是朕的過失。你才剛生完孩子沒有多久,以前又沒有照管過孩子,突然間大中小一溜三個孩子攬在身邊,換了誰能保證一點兒錯不出呢?哪怕是朕,也不能擔保自己就一件錯事沒做過。”

    謝寧搖了搖頭:“那不一樣的。”

    她和皇上都明白,有的錯能犯,有的錯卻不能犯,只要一次就足夠人終生追悔了。

    皇上這樣說,只不過是安慰她,替她開脫。

    但謝寧卻無法用這種理由來為自己開脫。

    皇上正要說什麼,忽然回過頭去。

    謝寧的視線掠過皇上的肩膀看向門口,玉瑤公主穿著一件杏色的襦裙,罩著大紅的長比甲,手扶著門框正歪著頭看他們。

    謝寧趕緊又抹下了眼角,朝玉瑤公主招了下手。

    玉瑤公主慢慢走了過來,很自然的靠在謝寧身邊,頭也倚在她身上。

    皇上伸手,試探著觸及玉瑤公主的頭發,見她沒有躲避和厭惡,才輕輕的在她頭上摸了幾下。

    “你看,她多親你。她知道你待她好,一刻也離不了你。”

    謝寧伸出手臂摟住玉瑤公主,感受到這個孩子對她毫無保留的依戀。

    白天的時候因為找不著她,寧可抱著她的枕頭縮到她的床裡去,也不肯向別人尋求安慰。

    “奴婢偷懶不盡心,就換了便是,另挑勤勉聽話的來使。這件事情就到這裡,不用再說了。”

    謝寧摟著玉瑤公主,輕聲應了一聲。

    皇上看著眼前這一對母女,明明知道她們並非親母女,卻一時間恍惚起來。

    似乎她們這麼在一起才是最合適的。至少,從前他就沒有見過淑妃在他面前這樣和孩子相處過。記憶中淑妃總是妝飾華麗,怕沾壞了唇脂,她就不會像謝寧這樣去親自己的女兒。如果離的太近,她發間那些刺蝟似突出的步搖、簪子會刺著勾著孩子。

    皇上覺得,那不像個做母親的樣子。

    “適才你沒有醒的時候,應汿一直替你求情,還把他自己都說哭了。”

    “是嗎?”謝寧抬起頭來:“他都說什麼了?”

    “都是你的好話。”皇上笑著替玉瑤公主把揉亂的頭發理了理,順手替謝寧也理了理:“不過朕可同應汿說好了,不把那些話同你說。”

    “憑什麼呀?既然是好話,那臣妾也想聽一聽。又不是講了壞話,有什麼說不得的?”

    “他會不好意思的,你知道,這孩子特別愛面子,覺得時時處處不能丟了他做為長兄的體面,不然還怎麼給弟弟妹妹做表率?在朕面前哭完他就覺得自己是失態了。”皇上在謝寧耳邊小聲說:“這事朕已經答應他了,你也就當不知道吧,別讓孩子面子上過不去。”

    這才多大的孩子啊,這行事卻跟小大人一樣。

    也許宮裡的孩子都這樣敏感早熟吧?

    “行了,起來洗一把臉,頭梳不梳的倒不要緊,反正也沒有旁人,該是用晚膳的時候了。”

    既然話說到這份上,皇上已經說不再提,那就真的不能再提了。

    謝寧心裡還是有些心虛。

    皇上是不是真的不介意?也許還是有一些的,只是皇上沒有表露出來。

    可是謝寧一想到他有一絲半分的勉強和不快,都覺得心裡難受。

    她倒情願他直接生氣動怒發落她一頓,也比藏著掖著放在心裡要強。

    謝寧起身梳洗,青荷取了一條裙子來給她換過,梳頭的時候悄聲在她耳邊說:“主子可不知道,皇上剛才把公主的乳母和宮女都發落了,那臉色嚇得奴婢魂都要散了。可是一進屋看見主子,皇上那臉色就像冰雪遇著春陽似的,一下子就冰銷雪融了。”

    謝寧輕輕嗯了一聲,手裡掂著一根簪子。

    青荷又問:“主子有沒有跟皇上說今天在長春園的事?”

    “還沒說。”

    青荷一邊熟練的替謝寧把頭發挽起來用發針扣好,一邊小聲勸著:“主子不要太難過,也不要太生氣了,氣壞了自己的身子白白讓旁人得意。”她話裡這個旁人是誰,主僕兩人都心知肚明。

    “這事兒你得跟皇上說,明壽公主這麼囂張,依奴婢看,除了皇上別人誰也奈何不了她,明微公主既是妹妹,地位又是大大的不如,就今天看著,兩人根本一點兒姐妹之情也沒有,明壽公主不會賣她的面子。至於其他人,落井下石還來不及呢,不會倒過來幫咱們的。您回來跟皇上說一說吧,這事兒早結早好,再拖下去,奴婢擔心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呢。”

    “我知道。”

    就是有點不說不出口,覺得比剛才玉瑤公主的事情還難出口。

    怪不得人們總說家醜不可外揚,這種丟人露醜的事情,自己要說出來真是加倍的艱難。

    “二皇子呢?”

    “才醒過,乳母喂過他了。”

    晚膳十分豐盛,因為有皇上在的緣故,和昨晚用的又不一樣。皇上坐在上首,謝寧和玉瑤公主坐在一邊兒,大皇子自己坐在另一邊兒。玉瑤公主真是一時也離不了謝寧,比前幾天更黏人了,吃一口東西也要謝寧喂,湯也要她遞到嘴邊才肯喝。

    二皇子還不能吃東西,被乳母抱著在一旁看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刻也不停。

    “他是難得見著這麼多人一塊兒用膳,覺得新鮮吧?”皇上讓乳母把二皇子抱過來,用筷子沾了一點湯喂他,二皇子咂了咂嘴,朝皇上露出一個無齒的傻笑來。

    玉瑤公主看看這個胖娃娃,安靜的等著謝寧再給她喂下一口。

    皇上見狀搖搖頭,輕聲說:“她真是越來越嬌縱了,你瞧瞧你把孩子慣成什麼樣兒了。”

    謝寧替她擦了擦嘴角:“她心裡不踏實,早知道我今天不該出門。”

    大皇子輕聲說:“今天的事情,也是我沒有看好妹妹的緣故。”

    皇上輕輕頓了一下鑲銀菱花的牙箸:“行啦,別一個兩個的爭著往自己身上攬錯。朕只見過爭功的,還沒見過這爭過失的。”

    皇上這麼一說,大皇子就不敢再出聲了,低下頭悶悶的用膳。皇上給他夾了一片藕,大皇子受寵若驚,先說:“謝父皇。”然後把那片藕吃了。

    謝寧覺得有一道炒山珍味道很不錯。在宮裡也吃得著,但都是干貨水發的,這種時鮮的東西御膳房一般不呈。這也是御膳房裡頭心知肚明的俗例了。鮮的總不如干的穩妥保險,至於口味上的細微差別,那自然有調味和炮制工序來彌補。

    但山珍、海味,這些總歸是要吃一個鮮字的。

    皇上說她:“別光顧著玉瑤,你自己還沒吃幾口呢。”

    謝寧說:“我也吃著呢。”

    這可是沒辦法的事,皇上把玉瑤公主的乳母和宮女都發落了,新人今晚是肯定補不上來,她又不肯自己吃飯,謝寧不喂還能怎麼樣?

    等玉瑤公主吃的差不多了,她盛了點湯在碗裡,拌著飯就吃了,算是混了個水飽。

    她惦記著怎麼跟皇上說謝劉氏母女的事情,等膳桌撤下去了,皇上帶同著他們幾個,把二皇子也抱上了,在清璧堂竹林裡散步消食。

    皇上問大皇子的笛子學得如何了,大皇子有些不好意思:“氣還不足,手也沒力氣,按孔不准。”

    “慢慢來不用著急。”皇上想了想,笑著說:“等今年過萬壽節的時候,你給朕吹首曲子。”

    大皇子眼睛一亮,提氣大聲應道:“是,兒臣遵命。”

    至於玉瑤公主,皇上說:“玉瑤到時候能給父皇說聲平安長壽就行了。”

    這也是祈願這孩子早些病愈的意思。

    謝寧捏了捏二皇子的小肉手,笑著說:“我們二皇子怎麼辦呢?連磕頭都不會,也不會說句吉祥話。”

    “那你這個做娘的,就連兒子的份一起送了了吧,你送朕個雙份的壽禮。”

    這壽禮二字被皇上說的十分曖昧,謝寧的臉騰的就紅了。

    這人怎麼這樣呢?這跟前都是孩子,就說這樣的話。

    雖然說他們年紀還小聽不懂,但是謝寧自己會心虛啊。

    回了屋裡頭,謝寧親手給皇上端了一盞茶,挨著皇上坐在榻邊,一臉“有事相求”的神情。

    “有什麼話想說?那就說吧。”

    “臣妾今天去長春園,見著我嬸子和堂姐她們了,上回進宮之後她們沒有回鄉,還滯留在京裡頭,這回也跟著出了京城往園子這邊來了,被明壽公主收留在長春園住著。”謝寧頓了一下接著說:“臣妾想著不好麻煩明壽公主,想在皇上這兒討個恩典,打發人接她們出來,趁著天晴路上好走,送她們回鄉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27 05:04 PM

一百二十七 探問

    明微公主接了清璧堂的信兒說玉瑤公主找著了,總算松了一口氣。

    玉瑤公主真要找不著,別說清璧堂的人,這滿園子的人別想有一個能過好的。皇上子嗣不多,個頂個看的跟個寶似的。雖然說淑妃作惡太多,可不耽誤皇上他疼愛女兒。

    剛才明微公主把事情最壞的結果都想了一遍,要是玉瑤公主真被人謀了害了這事情該怎麼收場,越想越是心驚,不知道有多少顆腦袋要落地。

    明微公主也是有孩子的人,她能體會到這種心情。

    人在有了孩子以後,以前絕不會做的事,絕不會說的話,為了孩子那都可以破例,做什麼都行。皇上自幼沒得過先帝一點兒關愛,連一句暖心的話也沒說過。至於太後,據明微公主看,對他也一直很冷漠,遠不如對明壽公主那樣體貼倍至,千依百順的。皇上四五歲起就獨居一宮,與太後只有例行請安時候見一面說兩句話,天家的骨肉親情不過如此。

    但皇上對自己的孩子卻是百般疼愛呵護,也許是不想讓玉瑤公主他們再經歷皇上自己經歷過的一切。

    明微公主看著兒子站在一旁,提著筆正在練字。汗珠順著他的額角發際的地方往下淌,他也顧不上擦,寫的十分專注。

    明微公主看著兒子心裡十分驕傲。這一輩的宗室、勛貴子弟,有一個算一個,哪一個能像她的兒子這樣知道勤力發奮?

    天底下沒有哪家父母不盼著孩子好的,明微公主覺得自己的兒子指定是有出息的。這想要有出息,一是自己勤力,二來也得有人提攜。

    所以明微公主要想盡一切辦法討好那位皇兄。

    她的心腹禾琴匆匆進來,見著小公子在寫字,到了嘴邊的話又停住了。

    明微公主起身來走到廊下,禾琴跟著過來稟告:“打發去長春園的人回來了。”

    明微公主問:“怎麼樣?”

    禾琴有些無奈:“倒打聽出點消息,那位暈過去的謝姑娘沒有大礙,回去後灌了一碗涼茶就醒過來了。她們在長春園住的是下人房……”

    “當真?”

    “這種小事他們犯不著瞞著。”

    明微公主扶著廊柱坐在圍欄拐角處:“這也太過份了。”

    長春園這麼大,主子不過就那麼兩個,空著那麼多地方,卻非把人塞到下人房住著,有些欺人太甚了。

    “常媽媽使了錢,和她們見了一面。沒說咱們是誰,只是說,是謝婕妤托人來問的,有沒有什麼不便之處,是不是想早些回鄉。”

    “那她們又說什麼?”

    以明微公主看來,今天明壽公主耍猴兒似的把謝家母女折騰了一番,謝家母女就算之前糊塗,現在也該明白處境不妙了。長春園絕非久留之地,明壽公主更不是什麼善人。要是她們捎什麼話,或是想趕緊離開長春園,明微公主也好給謝婕妤那邊回話。

    沒想到禾琴說:“謝家母女不想走,只是謝劉氏說手邊缺銀錢。她還說在長春園住著很妥當,讓謝婕妤不要多操心呢。”

    “什麼?”

    明微公主還疑心自己聽錯了。

    都到這個地步了,謝家母女居然不想走?她們還能指望明壽公主賞她們什麼富貴日子不成?難道今天在席上受的羞辱還不夠?

    “她們是不是被恐嚇了?”

    “這個奴婢也說不好。不過常媽媽說,那個謝劉氏看著是個糊塗人,看著今天明壽公主那樣威風八面把眾人都壓服得不敢有二話,八成是嚇住了。她這樣的人,欺軟怕硬,有奶就是娘,眼見著長春園這麼顯赫,怕是舍不得走。”

    明微公主難以置信:“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蠢人?”

    被富貴二字迷了眼,連這錦繡下面的陷阱都看不出來?要說富貴,富字明壽公主是占了,但貴字,照明微公主來看,水份可不少。她們不過是出了嫁的公主,一切體面尊貴其實都系在皇上身上。皇上肯給臉,那才有她們的尊貴。招了皇上的忌,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跌落雲端了。

    “謝劉氏還說,明壽公主答應給她的兩個女兒尋好親事呢。”

    明微公主連罵人的力氣都省了。

    指望明壽公主?還好親事?做她的白日夢去吧。明微公主太了解這個姐姐了,她心黑手毒,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當初她與張駙馬成親後,不但曾經打殺過張駙馬的婢女,還看自己隨嫁的宮女不順眼,都給配了又老又醜不成材的下等奴才。聽聞沒過一個月就有被折騰的上吊的,這可是從小服侍她長大的身邊人啊。

    指望她給尋親事?下場不能比那幾個宮女強多少。

    “趕緊給清璧堂送信去吧。”明微公主心說這事兒可不能耽誤。明壽公主要是真把謝婕妤的堂姐妹強許給她的奴才,這事情就更不可收拾了。

    “你這就跑一趟,去清璧堂看看情形,把這事兒趕緊告訴謝婕妤,讓她早做打算,可不要等著木已成舟,到時候後悔就晚了。”

    禾琴應了一聲去了,明微公主進屋去看了兒子寫的字,誇獎了他幾句,又讓人給他擦汗喂水換衣裳。

    今天玉瑤公主多虧是找著了,不然只怕謝婕妤得吃不了兜著走。

    不知道經了這事兒,她在皇上那裡會不會落得怪責處置?

    明微公主可不想在事態未明之時就押寶。

    過了不多時,禾琴就從清璧堂回來了。從蘭蕙軒到清璧堂距離並不遠,來回一趟用不了多少時辰。

    從這個住處安排也看得出來皇上現在看重的人是誰。

    禾琴進來行禮回話:“奴婢沒見著謝婕妤,剛到清璧堂門口就見著白洪齊白公公了。”

    那皇上肯定也在清璧堂。

    “奴婢見著了方尚宮,方尚宮看著一臉病容,走路還有人扶著。看來清璧堂請太醫,多半不是因為大皇子,可能是給方尚宮請的。奴婢把話跟方尚宮說了,方尚宮說這事兒得空就稟告謝婕妤,還讓奴婢回來向主子道謝,說多虧您費心,這消息確實十分要緊。”

    “你看皇上知道不知道下午清璧堂鬧的亂子?有沒有要發怒?”

    “奴婢看著不像。”禾琴輕聲說:“看清璧堂裡裡外外的樣子,皇上應該沒有動怒。公主平安找著了,皇上又一向寵愛謝婕妤,這事兒多半就此揭過去了。”

    那謝婕妤的聖寵當真是穩固的很。

    這樣明微公主也就放心了。

    連險些丟了公主的事皇上都心無芥蒂,待謝婕妤一切如舊,可見謝婕妤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真是看不出來啊。

    明微公主往後靠了靠,倚在貴妃榻上,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剛才只顧心焦,半晌沒顧上吃茶,現在才覺得口中干渴。喝了口茶,她笑了一聲:“真沒看出來啊。”

    她對這位皇兄不算太了解,也從來沒見他這麼寵過誰。以前那些根本都不算數。這謝婕妤要論長相不算最頂尖的,也沒聽說有什麼出眾的才情,心計手段呢,也看不出來。但是人家就是有這個運道,生下了二皇子,還這麼穩穩的占聖寵。

    人的命數真是說不定。淑妃那樣的人才,那樣的心計本事,那樣的出身,一度還有人說她就要做皇後了,可現在呢?還有明壽公主,多大的氣派,誰又知道她的明日如何呢?

    “讓我們在長春園裡的人盯的緊點,要真是有什麼事情趕緊傳消息出來。”

    這會兒方尚宮還沒能把明微公主傳來消息告訴謝寧。

    皇上拿著謝寧妝台上沒來及收起來的胭脂盒在手中把玩,似乎並沒有把謝家母女這件事放在心上。

    “她們從京裡跟到園子來,是有什麼事情求你?”

    這讓謝寧怎麼說呢?謝劉氏當然是有所求才滯留不去。她想給丈夫求官,她自己要求財,還想給女兒尋門顯貴的親事,人的貪念一起,真是沒有滿足的時候。

    這些事她在皇上面前真說不出口。要怎麼說呢?說明壽公主扣著她嬸娘百般羞辱,當著眾人讓她下不來台?

    幸好皇上看起來只是順口一問,並沒有要尋根究底的意思。

    “說的也是,在明壽那裡住著確實不大妥當。明天朕打發人去一趟把人接來,園子裡雖然不便安置,讓她們在園子外頭暫住下,你要是得空,可以叫她們進來見一見面,或者安排她們回鄉的事情。”

    謝寧沒有提起今天明壽公主的惡意與羞辱,她有些疑惑,不知道皇上有沒有聽說這事。

    即使現在沒有聽說,到明天說不定也就知道了。

    這件事她說不出口,可是要是等皇上從別人口中聽到,那還不知道會傳成什麼樣。

    說與不說都難。

    不等她想好到底怎麼措詞,皇上說:“不早了,明兒帶你們去劃船。二皇子現在能坐船嗎?”

    謝寧也不懂得這些講究,只好說:“明天早起臣妾問問方尚宮,這些事情有年紀的人才知道。”二皇子還沒有滿百日,要出門的話可能有諸多忌諱。

    這麼一岔,她的話就沒能說出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27 05:05 PM

一百二十八 游湖

    皇上說劃船,謝寧還以為就是一條小船,兩三個太監就能操舟,撐一頂小船篷那樣的。

    等真見著泊在湖邊的那艘樓船時,她一時間都傻了。

    這哪裡是船,簡直是一座浮在水面上的房子。這座樓船有三層高,雕梁畫棟,飛檐回廊,謝寧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精致華美的的樓船。

    “這還是先帝時花了兩年多功夫造的船。”皇上輕聲說:“太後卻不太喜歡這條船,因為先帝給這船取名叫做明珠,嵌的是當時一位受寵的妃子的名字。所以太後曾經吩咐人把這條船劈了燒了眼不見心不煩。”

    那這條船為什麼現在還在?沒給燒成一堆木炭呢?

    皇上扶著謝寧的手上了船,後面乳母領著大皇子、玉瑤公主,二皇子也被一起抱了上來。

    皇上一說要游湖,天沒亮園子裡的人就全忙活開了,把樓船從頭到尾細細的又抹拭了一遍,船頭的雕花被擦拭的閃閃發亮。原來的帳簾垂紗屏風全部撤下換上了新的。大皇子顯的格外緊張,又覺得處處都那麼新奇。

    因為他從出生開始就沒有離開過京城,甚至沒有離開過皇宮一步。連御花園都沒逛過幾次,金風園他還是頭一次來,坐船也是頭一回。

    之前他只有在畫上見過船,而畫上的船絕沒有這艘樓船如此精致華美,皇上登基將近十年,宮中已經一掃先帝時奢侈靡費的作派,但是在金風園,還可以從一些地方看到先帝刻印下的痕跡。

    比如這艘華麗的樓船。

    要知道皇上登基以來連長寧殿的翻修都是能省則省,元昌四年的時候因為殿瓦損壞厲害才不得不撥款修繕,但是當時揭下來的琉璃瓦都沒有全部更替,而是從中挑出了還完好的部分又重新蓋到了殿閣屋脊上。有人說,因為先帝的過份揮霍享受已經掏空了內庫,甚至國庫裡頭都沒多少存銀,所以當今皇上才如此儉省簡素。別說嬪妃沒有幾位,就連奴婢的數量也比先帝時少了一大截。

    先帝駕崩之後宮中放過一批宮人,太後薨逝之時又放出了一大批,先帝時據說整座宮城裡足足有近兩萬的宮人和太監執役,現在只有幾千名而已。

    玉瑤公主緊緊挨著謝寧坐著,因為怕船頭有風,他們這會兒都待在二層的艙中,船緩緩離岸,動靜平穩從容,沒有絲毫的晃動。

    謝寧問大皇子:“有沒有頭暈?會不會覺得胸口發悶?”畢竟這些孩子都是頭回坐船,大皇子身子又一直十分虛弱,謝寧生怕他會不適應。

    大皇子搖搖頭,笑著揚起臉:“謝娘娘,我沒有不舒坦。這船可真大,比我在畫上看到的大多了。可是怎麼沒有看見劃的槳在哪裡?”

    皇上招了一下手,大皇子邁步的時候還有些謹慎,發現自己在船上也可以走的很穩當之後,才走到皇上身前。

    “槳在底下,回頭朕帶你下去看一看。”

    大皇子眼睛亮晶晶的,用力點了下頭:“謝父皇。”

    皇上現在只有四個孩子,玉玢公主隨著韓充容住,早上皇上還曾經打發人去問過,韓充容說玉玢公主來了園子裡又有些著涼,所以不能跟著一同前來游湖。

    皇上一點都沒覺得意外,就算玉玢公主沒有著涼,韓充容也絕對不敢讓孩子登船游湖。她警惕的盯著身邊的所有人,把玉玢公主護的密不透風,任何可能的風險她都不會讓女兒嘗試。皇上都不懷疑,如果她能做出一個足夠大的罩子,她會把玉玢公主安放在罩子底下,連外面的氣都不讓她呼吸一口。

    對比之下,正抱著二皇子,跟玉瑤公主小聲說話的謝寧簡直像個傻大膽。

    皇上看著他們其樂融融的樣子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大皇子契而不舍的努力,終於拉著玉瑤公主的手到舷窗邊去了。船行並不快,湖面上還著淡淡的霧氣,湖心小島上林木蔥郁,長長的垂柳一直垂到水面上。

    大皇子指著船身一側興衝衝的跟玉瑤公主說:“妹妹,你看,那是野鴨子。”

    玉瑤公主很給面子的轉頭看了一眼,不知道她看見什麼了沒有。但是對大皇子來說,玉瑤公主有所反應就已經是最大的好事了。他現在也明白每天王先生給妹妹吹笛子是為了替妹妹“治病”了。而且李署令也說,平時要多和玉瑤公主說話,她的病才能好得快。

    謝寧替二皇子擦了擦口水,對二皇子來說只要有人抱著他,是坐船還是臥床對他來說都一樣。外面風景如畫,二皇子則美美的張開小嘴巴打了個哈欠,打算睡個回籠覺了。

    太監和侍衛們駕著小船來回穿梭,熱氣騰騰的點心羹湯之外,還有從湖裡現采的蓮蓬菱角。大皇子甚至親自指著一朵特別大的蓮花讓人劃小船過去采了過來,然後接了花兩手捧著過來,把蓮花送給了謝寧。

    “這個給謝娘娘帶回去插瓶吧。”

    謝寧笑著接過蓮花,又向大皇子道了謝,讓人給他剝蓮蓬。

    大皇子以前吃過蓮子,可是那些蓮子到他面前的時候都是白生生光溜溜的,連芯都已經剔掉了。他還是頭一次看見蓮子是怎麼從蓮房裡頭剝出來的,綠生生的蓮子還要再去一層外皮,才能變成他平常見到吃到的樣子。

    謝寧給他剝了一顆,大皇子認真的道過謝才放進嘴裡,咀嚼的表情顯得十分認真。

    “甜嗎?”

    “甜的。”大皇子自己也要動手:“我也試試。”

    “小心別掰著指甲了。”謝寧放手讓他自己試。再怎麼身子虛弱大皇子也是個男孩子,剝個蓮蓬的勁兒還是有的。

    皇上一點兒沒干涉,就坐在一旁笑吟吟的看著他們。

    謝寧又剝了幾顆蓮子奉給皇上,當然,是裝在小碟子裡頭遞過來的。

    皇上覺得頗為可惜。這是當著孩子的面,總是要拘束些。要是只有他們兩個人,他一准讓謝寧把蓮子直接喂到嘴邊。謝寧的手生的很好看,指若柔夷,掌心帶著一點嫩紅色,指甲沒像旁人一樣留的特別長。

    皇上原先沒有多注意這一點,現在才想到,韓充容那麼護孩子,還留著寸許長的指甲,修護的十分精心,染著漂亮的顏色。

    謝寧不但沒留長指甲,也沒有用指甲花或是一些油膏來浸染。

    謝寧不留指甲是怕碰傷孩子,不染指甲純粹是因為她一直都不喜歡。再說染指甲的時候不管用什麼料,總會添加明礬、白堊之類的東西進去,不然不好上色。她以前甚至聽說過有的染指甲的色膏裡有砒霜!多可怕,也太不保險了。

    她覺得指甲干干淨淨的就很好。

    大皇子剝出來的蓮子先給了皇上,又分了謝寧兩顆,後頭再剝出來的給玉瑤公主吃了。大皇子還很想給二皇子也留兩顆,遺憾的是二皇子還一顆牙都沒長呢,大皇子只好自己吃了。

    剔出來的蓮芯綠生生的放在一旁,大皇子只知道要剔出來,因為蓮芯苦,可是蓮芯看著嫩嫩的也很可愛,真的會很苦嗎?

    皇上鼓勵他:“蓮芯明目去火,可以入藥,還可以烹茶,你要真的那麼好奇,可以自己嘗一嘗。”

    大皇子還真的聽話的拈起一枚蓮芯來咬。

    謝寧來不及攔著,就見他的一張小臉兒頓時皺了起來。

    皇上還笑著問:“苦嗎?”

    大皇子連連點頭:“苦。”

    謝寧趕緊讓人過來伺候大皇子漱口,又端了茶來讓他喝兩口。

    “雖然剛才苦,可是現在回味卻不苦。”大皇子喝了兩口水,眯起眼來仔細感覺了一下,說:“舌根回味還有點甜甜的感覺。”

    玉瑤公主剛才一直坐在旁邊看著,大皇子給她吃蓮子她也吃了。現在看著大皇子自己嘗了一枚蓮芯,玉瑤公主歪著頭,有些好奇的看著在玉白色盤子裡盛的綠色蓮芯,也伸手拿了一枚。

    謝寧想攔,結果皇上卻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別出聲。

    玉瑤公主十分豪爽的把蓮芯也送進嘴裡了。

    和大皇子硬著頭皮咽下去不一樣,玉瑤公主嘗著了蓮芯的苦味,眉頭也是一皺,接著她一張嘴,呸的一聲把蓮芯吐了出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27 05:06 PM

一百二十九 掃興

    在船上玩了半日,謝寧以前也坐過船,可那是為了趕路,坐的一般都是客船,跟舅舅一起也坐過官船。可是即使是官船,以舅舅的品級,那排場也是有限的,船身大概只有這艘樓船的一半寬,艙房狹窄,舷窗很小,只能叫氣窗。沒有風的時候還好些,有風的話船身搖晃不穩,就算落了帆,也擔心風會把船給吹翻了。

    船行的也不快,坐船也十分無聊,舅母在船上的時候怕他們亂跑,更怕有哪個淘氣掉下水,整天拘著他們待在艙裡。謝寧和表姐們還好,表兄表弟們可就苦了臉了。坐船本就憋悶,連上甲板瞧瞧都不讓,整天拘在那麼小那麼悶的艙房裡不能動彈,簡直跟關了監牢一樣。

    皇上輕聲問:“想什麼呢?”

    謝寧回過神來,看白洪齊端著茶候著,順勢欠起身將茶接過一盞來奉與皇上,自己端起了另一盞。她今天穿的宮裝是素袂寬袖,坐下的時候手攏在袖中,要端茶時自然手要抬起,袖子輕輕滑下一截,露出玲瓏柔美的一截手腕。

    “臣妾想起以前出門乘船的事。”

    皇上頗感興趣:“同朕說說。”

    謝寧覺得皇上應該對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感興趣,可能只是遷就她,她也想把話說的有趣些,就算這些對皇上一點兒用處沒有,起碼也能當個好的消遣打發辰光。

    於是她說起了在船上同表兄表姐們找樂子的事兒。

    “趁著舅母歇午覺的時候,表兄他們幾個湊在一塊兒擲骰子作耍。其實倒不見得是在意輸贏,就是因為這事兒大人們不許,所以非得偷著試,為的不是耍骰子,而是這種偷瞞著大人行事的趣味。”

    皇上果然露出了笑容:“越不讓干越想去試?其實真試了也未必就那麼有意思。”

    “是,大表兄就說其實沒有意思。小舅舅這人倒是不拘一格,他說這些事情當然不可以沉迷,但是卻不能一竅不通,只會死讀書的呆子或許能取得功名,但一定處不好同僚,巴結不了上司,也籠絡不好下屬。所以趁著大舅舅大舅母不在意的時候,小舅舅領著大表兄他們兄弟幾個溜上岸,三教九流的地方都領他們去轉悠過見識過,還去過賭坊哪。”

    “真的?”皇上來了興致:“他們都干什麼了?”

    謝寧一攤手:“他們剛進去哪懂門道,用小舅舅的話說,一看就是少不更事沒見過世面的公子哥人兒,這樣的人賭坊其實最喜歡了。有錢,好騙,表兄他們進去一遭,月例銀子都輸光了,回來還被大舅舅一頓好打。小舅舅就在旁邊看笑話,等他們挨完罰了,挨個把他們輸的錢都掏出來還了他們。”

    “你小舅舅……季雲他自己出錢貼補的?”

    謝寧搖頭:“不是,小舅舅說他贏回來的。”

    “真沒看出來他還有這一手兒。”

    謝寧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皇上。

    小舅舅不過進宮兩次,皇上說的倒好像同他有多少交情似的。小舅舅就是有這個本事,和什麼人都能一見如故。沒想到這本事居然到了天子面前也依然有用。

    “小舅舅說十賭九詐,裡面的門道多著呢。他一出手,賭坊的人就看出他是行家,也不想得罪他,錢數也不算多,就干脆讓他贏回來了。”

    大皇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湊了過來,聽的十分用心。

    謝寧笑著摸了一下他的頭:“這可不是好榜樣,我們應汿不要跟著學。”

    皇上卻說:“季雲說的有理,不知道人情百態怎麼能學會為人處事呢?光會死讀書是不成的。等到得閑了,也讓應汿見識一下這些才行。”

    大皇子小聲說:“兒臣知道耍骰子。”

    皇上問:“你在哪裡知道?”

    大皇子老老實實的說:“看太監們玩過的。”

    謝寧心裡一緊,這兩天她這裡的事兒實在太多了,明壽公主的事,玉瑤公主的事。更不用說皇上如此果決的處置了玉瑤公主身邊的幾個人,半點余地都沒留。這會兒大皇子又順口說出太監們私下裡賭博的事來,難道又要再發落一批人嗎?

    換人手不是件小事,新人來了一時事情上不了手,謝寧也不放心。

    幸好皇上並沒動怒,反而笑著說:“是嗎?朕小時候也見過太監侍衛們私下裡頭賭戲。那應汿看出什麼門道來沒有?”

    這下有點難住大皇子了,他想了想才說:“平時他們說話,走路,都很小心,動靜不大。可是玩起骰子來,有時候就喜形於色,聲音也大了,看起來也不恭謹了。”

    真是宮裡的孩子,謝寧記得表弟們這麼大的時候,是肯定說不出“喜形於色”這樣的話的。

    皇上詢詢善誘,引著大皇子思索,並且把想法說出來:“正是這樣。那這樣太監們這樣做對不對呢?”

    這次大皇子沒猶豫:“不對的。”

    “為什麼?”

    “要是對,他們就不用放下簾子偷偷的玩。而且玩起這個來忘了形,就誤了正經差事了。”

    “對了。”皇上說:“賭戲不是一件好事,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虛無縹緲的運氣上面更是愚不可及。等你再大一些,認得的人多了,也會接觸到應酬玩樂之事,那些事情偶爾為之可以怡情消遣,但切不可沉湎其中不能自拔,更不可耽於享樂玩物喪志,你可記得了?”

    大皇子站起身來,規規矩矩的行禮應諾:“兒臣明白,兒臣一定謹遵父皇教誨。”

    這孩子真是懂事。

    就是太懂事了,讓人心疼。

    “咱們的船不好到荷花塢去,要賞魚也只能下船過去。”皇上跟謝寧說:“找哪天有細雨的時候,咱們劃一艘小船去賞荷花。”

    雨中泛舟賞花,一聽就那麼的有意境。

    可謝寧也得把醜話說在前頭:“臣妾雖然以前常坐船,可不會搖槳,皇上會嗎?”

    要是兩個都不會,那可得先預備好劃船的人手,不然要鬧笑話了。

    皇上笑著說:“這個不用你擔心,朕倒是會這個。”

    皇上是在哪兒學的呢?

    謝寧在心裡頭琢磨了一下,沒等她想要不要問個清楚,皇上看了一眼岸邊,臉色就微微沉下來了。

    謝寧也往岸邊看了一眼。靠著湖的亭子裡頭有人,穿紅著綠遠遠看著就十分顯眼。

    看那架勢就是等他們靠岸的。

    要是後宮裡頭哪一位妃嬪,應該沒這麼大派頭,皇上也不會這樣撂臉子。

    之前謝寧可能猜不出來,但是才見識過一番,這會兒不用想答案就跳出來了。

    也就是明壽公主能干出這樣的事情了吧?

    換了旁人,在御園裡頭,也沒有這個膽氣張狂啊。

    看來皇上對這位長姐也確實不待見。

    謝寧昨天受辱的事情,她還沒來及跟皇上說,可皇上未必不知道。因為從昨晚到現在,他都沒問一句她去長春園賞花是不是盡興。

    又要和明壽公主碰面,說謝寧心裡沒有疙瘩那是假的。但是明壽公主是皇上的長姐,被她落面子謝寧也只能忍著。今天當著皇上如果她還是昨天那副作派,尤其今天大皇子、玉瑤公主也都在,謝寧可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繼續忍氣吞聲。

    看皇上的樣子,遇見明壽公主他也不快。

    船這邊靠岸,明壽公主帶著人迎了上來,她今天頸上戴著一掛明珠項鏈,顆顆珠子渾圓無瑕,單這麼一串項鏈就可稱得上價值不菲。就是好東西也得看什麼人戴,明壽公主脖頸有些粗,這串珠子應該不是新近才得的首飾,勒的有點緊,襯著脖頸顯得就更粗了。

    “皇上真是好雅興,那麼多人遞著折子等著請見,居然撇下大事來游湖取樂。”明壽公主來意不善,上來就把話說的咄咄逼人:“我一早就打發人來,結果進了園子還撲了個空。”她的目光從謝寧臉上掠過,又看了一眼跟在後頭的大皇子和玉瑤公主,下巴倨傲的揚著:“不知道皇上玩的是不是盡興啊?”

    哪怕是姐弟,可皇上畢竟是皇上,明壽公主連一點禮數都沒有,著實令謝寧震驚。

    大皇子有些不知所措。按他所受的禮節規矩教導,應該明壽公主先向皇上行禮問安,然後他和弟弟妹妹再向明壽姑母行禮,起碼之前見明微姑母的時候都是這樣的。可明壽公主上來就是興師問罪,並沒有行禮的打算,這讓大皇子也不知道該怎麼按順序向她問安了。

    “皇姐打發過人來?這個朕倒沒有聽說。”皇上語氣淡淡的:“皇姐有事也不用站在大太陽底下等著,有話回去再說。”

    這哪像姐弟啊,謝寧覺得皇上連對白洪齊和李署令說話都要比對明壽公主顯得親切。

    也不能說皇上現在的語氣有多麼不客氣,其實這語氣也算是和氣親近的,就是謝寧畢竟和皇上相處的日子不短了,從皇上現在的神態語氣就能判斷出他是不是真的放松和愉悅。

    皇上現在就像戴上了一層面具一樣,表露出來的喜怒哀樂都並非發自本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27 05:07 PM

一百三十 盡心

    皇上回過頭吩咐白洪齊:“送謝婕妤回清璧堂。”

    謝寧躬身向皇上行禮,又向明壽公主頷首示意,這才領著三個孩子上輦轎。

    剛才心裡還十分忐忑,可是興許是在皇上身邊,即使是面對驕橫依舊的明壽公主,她心裡也不慌了。

    玉瑤公主照例還是要黏著謝寧的,待她們坐定,步輦穩穩的抬起來,已經離開了一段距離,謝寧還隱約聽見皇上和明壽公主的聲音傳來。

    “皇上還當真是來避暑躲清閑的……”

    謝寧摸了一下玉瑤公主的頭,這會兒正是後半晌天氣最熱的時候,玉瑤公主額頭上頸項後並沒有出多少汗。

    到底是園子裡涼爽,要是在宮裡這簡直不能想像。大皇子身子虛弱,玉瑤公主年紀又小,屋裡都不敢多用冰,三伏天的午後倘若睡醒一覺醒來,衣裳都汗濕了需要重換一身才行。

    白洪齊跟著輦轎不緊不慢的走著,一邊走一邊向謝寧說:“皇上一早已經差人去長春園,將謝劉氏母女三人接出來了,現在安置在園子外頭一所別院。謝婕妤若是想同親人見上一面,可以直接差人去宣進園子來相見。如果不放心她們娘幾個回鄉不便,咱家也可以安排人送她們回鄉。”

    謝寧又驚又喜,想不到皇上這樣快就將這件事情處置妥當了。在她看來十分艱難的事情,到了皇上手中卻不費吹灰之力就迎刃而解了。

    “多謝白公公費心了。”

    白洪齊笑著說:“謝婕妤客氣了,為主子分憂原是咱家份內之事。”

    白洪齊並沒有把話說盡。比如皇上派人去辦這事時,明壽公主那邊的留難和謝劉氏母女的不情願。

    白洪齊覺得這母女三人當真不值得人替她們費心,人若只是蠢鈍並不可怕,想攀高枝求富貴更是人之常情。可是這兩者兼而有之,且沒有一點兒自知之明,除了給人找麻煩就沒有別的功用了。

    到了清璧堂門前,白洪齊就先回去了。謝寧十分客氣的又謝過他一回。

    等回到清璧堂,謝寧先讓乳母伺候這幾位小祖宗去把衣裳換了。這一晌午在船上又吃又玩的,誰身上都不干淨,這其中數二皇子最不讓人省心,他也最費衣裳,一天不換不換也得三四套。要換作平常人家哪有這麼講究?髒了就混著湊和著穿吧,奶娃娃哪有不邋遢的?

    清璧堂裡感覺就是比別處要涼快,竹林茂密,綠意森森,吹來的風甚至帶著一股涼意,還有竹林中特有的清爽氣息。謝寧也換了一身兒衣裳,頭發也放了下來,只松松的挽個髻就行了。今天在外頭玩了大半天,她後半晌既不打算出門也不想見客了,隨意些也無妨。

    謝劉氏母女三個離開長春園,謝寧的心事就放下了一半。

    她們不會甘心就此回鄉的,這個謝寧心裡有數。如果好言相勸有用,上回謝劉氏進宮請安之後就應該乖乖的回老家去,而不是在京城賃屋居住,一副打算落地生根的樣子。

    明壽公主究竟有什麼事情非得今天見著皇上不可?剛才皇上讓她先回來,謝寧感覺到他是不太想讓她聽到接下來明壽公主說的話。

    換完衣裳之後宮女進來稟報說王供奉來了,謝寧說:“備茶點,請王供奉和到落影亭去吧,那兒涼快,還能賞景,去看看公主收拾停當沒有,要是妥當了就帶公主先過去。”

    王默言每日過來,以笛曲調解玉瑤公主心緒,然後教導大皇子音律和吹奏。謝寧有時候也會陪著玉瑤公主過去,沾光跟著聽兩段曲子。王默言吹的究竟好不好,謝寧不是這裡面的行家,聽過的曲子也不多,無從評判。但是她也知道教坊司這麼多人,會吹笛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是能夠做到以曲寄情的怕是只有王默言一個。

    大皇子穿著一件月白單袍,外頭罩著雲灰色輕容紗長罩衫過來的。他到了亭子裡先向謝寧行禮,又向王默言拱手稱了一聲先生,王默言也還了一禮。

    大皇子走到謝寧身前,笑著問:“謝娘娘,我這麼穿好看嗎?”

    他這件單袍是謝寧給做的。說是她給做其實有些心虛,因為她選了料,裁剪的功夫是針工局的人辦的,連帶著衣邊也都縫好了,謝寧只要把前後身一拼,再把袖上了就算齊活兒。她也知道自己的水平,讓她裁的話說不定裁成什麼樣,衣邊她也怕自己縫的不規整。

    “好看的很,應汿將來長大了,一定是翩翩少年,英俊的很哪。”

    大皇子就不好意思的笑了。

    他當然不缺衣裳穿,可這是謝娘娘給他親手做的,那又不一樣。

    本來他舍不得穿的,夏天的衣裳換的勤洗的也勤,他怕很快就穿壞了,還想好生收在箱子裡頭。這回是身邊的人勸他,說衣裳本就是穿的,謝婕妤這麼熱的天還做針線,大皇子穿上給她看,她一准高興,所以大皇子才把新衣裳穿出來的。

    看謝寧果然高興,身邊的人確實沒有說錯。

    謝寧帶著玉瑤公主聽曲,大皇子卻在一旁仔細觀察,學著王默言如何運氣換氣。

    王默言吹了一支《春曉》,又吹了一首《楚江韻》,都是有名的古典,曲韻平和,等吹完了謝寧想看看玉瑤公主的反應。

    反應挺明顯的,玉瑤公主睡著了。

    謝寧忍著笑向王默言解釋:“今天一早出去玩了大半天才回來,也沒歇中覺,所以她聽著曲子才睡著了。那王供奉先教導大皇子,我先帶公主回去。”

    王默言連忙起身相送。

    謝寧讓人把玉瑤公主抱好了往回走,走出一段了,隱隱聽著笛聲從身後傳來。

    這調子應該不是什麼名曲,但謝寧覺得她應該是聽過的。

    只是一時想不起來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聽過了。

    把玉瑤公主安置到床上讓她踏實的的睡下,謝寧也有些乏了,靠著貴妃榻養神。

    現在終於騰出會兒空來,可以好好想一想這兩天的事。

    明壽公主趕到園子裡來做什麼呢?總不會是為了謝劉氏母女的事情來興師問罪吧?

    謝寧搖搖頭把這個想法拋開。那還不至於,謝劉氏母女在明壽公主眼中和螻蟻也差不多,明壽公主絕不會為了這事如此放下身架。

    那又是為了什麼?

    方尚宮進來的時候,謝寧眉頭微微皺著,手裡捏著扇子柄正在出神。聽見腳步聲響才回過頭,坐直身說:“方尚宮怎麼來了?今天身子如何了?”

    “奴婢已經好多了。”

    “可不能大意。”謝寧知道方尚宮有病根,要不然也不會趕了一天路當晚就病倒了:“李署令怎麼說?藥還在吃嗎?”

    青梅笑著替方尚宮答:“李大人給開了個方子,說是趁著這個月好好調養,要是情形好的話,今年冬天方尚宮就能好受多了。”

    謝寧這倒是意外之喜:“真的?李署令是這麼說的?”

    “李大人說拖的年頭久了,根治是不可能,但是總能緩解一下。李大人真是有本事的,奴婢以前聽人家說冬病夏治,還覺得這話挺滑稽呢,想不到真有其事。”

    “有本事的人多著呢,可別淨說蠢話。只會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那算什麼好郎中?那種治法是治標不治本,不過像李大人這樣的大國手,滿朝也沒有幾個。”謝寧說:“既然李大人開子方子,那就再好不過了。要用的藥就從永安宮的帳上支,青梅你也上上心,藥要用心煎了,每天服的時辰也別錯了。”

    青梅屈膝應道:“奴婢遵命。”應諾過了又朝方尚宮笑著說:“這下主子也吩咐了,你老人家可得好好聽太醫的話按時服藥了吧?”

    方尚宮有些無奈:“奴婢著實不想這樣張揚。”

    “怎麼叫張揚呢?難得李署令肯出手,旁人就是搬了銀山去,他都未必肯這麼賣力。”謝寧想了想:“李署令家都有什麼人?”

    “李署令家中世代都是做太醫的,家中還有一位老太太在呢。李署令孫子孫女都抱上了,家裡頭可是熱鬧。”

    “那李老太太做壽的時候,厚厚的送一份兒壽禮過去吧。”

    如果是奴才盡心辦事,謝寧可以厚賞。可李署令是朝廷的官,不是她的下人,她只能這樣表示一下心意了。

    “主子今天游湖玩的一定盡興吧?”

    謝寧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光顧著玩了。”想同皇上說的話都沒說。不過看情形也不用說了,皇上心裡自然有數。

    “聽說明壽公主進園子了?”

    方尚宮的消息一向靈通。

    謝寧也正好在琢磨這事,有個人能商量一二再好不過了。

    “是啊,一上岸就讓她堵住了,皇上直接就讓我帶著孩子先回來。我這一直在琢磨,不知道明壽公主這時進宮為什麼?看她的樣子頗不耐煩。”

    方尚宮一笑:“雖然說奴婢沒見著明壽公主,可是這個人一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既然來了,必然是有事求著皇上。”

    她能求皇上什麼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28 11:05 AM

一百三十一 心事

    雖猜不到明壽公主求皇上什麼,但必定不是小事。

    富貴到了明壽公主這裡也算是到頂了,她的日子過的比皇上還舒坦還奢侈。如果她也有什麼事需要求著皇上,那一定不是小事。

    “對了,聽說長春園那天張駙馬也露面了?”方尚宮問:“主子可見著了?”

    “見著了。”謝寧真心實意的說了一句:“可惜。”

    真的是不般配。

    方尚宮就笑了:“這夫妻本來就要你情我願的才好過日子,強扭的瓜不甜。聽說成親這麼些年,駙馬都不肯進明壽公主的屋子。”

    謝寧的眼都睜大了:“一次都沒有嗎?”話一出口她就覺得這話說的有點不大恰當,以她的身份這麼說,怎麼好像在打探公主的房中事一樣。

    但是她是真好奇啊。

    “據說一次都沒有。”方尚宮說:“明壽公主還想過下藥,據說沒成。還威逼過,甚至打殺過駙馬跟前的婢女,但是一點用都沒有。”

    “那她怎麼能甘心過這樣的日子?”就算丈夫俊美的天下無雙,可是獨守空房不就是守活寡嗎?

    方尚宮笑而不語。

    謝寧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她明白方尚宮沒說出口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明壽公主那麼一個人,怎麼會真的獨守空房呢?以前曾經聽說前朝的公主們養男寵蓄面首這樣的風流事跡,想必明壽公主一定也不甘寂寞的效仿先輩們了。不過這種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卻不能訴諸於口,不然就成了皇家的大醜聞。

    明壽公主雖然跋扈,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應該還顧及面子,沒有張揚得人盡皆知。

    方尚宮輕聲說:“有一年明壽公主從中秋到過年一直沒有露面,有人說是生了病出京去靜養了。”

    這句話沒頭沒腦的,但是謝寧仔細一品,就聽出來方尚宮是什麼意思了。

    她詫異的半張著嘴:“真的?”

    “誰知道呢,也許是吧。”方尚宮模棱兩可的說。

    謝寧知道方尚宮不是個會信口開河的人,這種事情心裡有數就行,不用說出來。

    明壽公主這樣的人也有孩子?謝寧想像不到她做母親是什麼樣。可也許她在孩子面前是完全不一樣的面孔。

    再說有了孩子,那孩子的爹又是誰?

    這問題讓謝寧糾結了半天,才想起同方尚宮商量正事:“我嬸娘她們已經讓人接出來了,安置在園子外頭的別院裡。”

    這件事方尚宮是才知道,她對這事其實不太好插言。畢竟這是謝婕妤的家事,她在別的事情上都可以出謀劃策,但唯獨這事兒她不好說話。血濃於水,俗話說,打斷骨頭還連著筋。有這樣一門不長進的親戚,就算拘著他們不許進京,他們在老家只怕也能作騰的沸反盈天。

    “皇上安排了白洪齊親自去辦的這事兒,說再過幾日就送她們回鄉。”家裡的事情也讓皇上替她抹平,謝寧覺得特別丟人。

    方尚宮松口氣,既然皇上這樣安排,那自然是最好:“回鄉好,留在京裡多少人盯著想拿她們做文章,不說旁人,明壽公主要是真給兩位謝姑娘胡亂找了親事,那可不誤了她們一輩子?”

    其實她們一輩子怎麼過方尚宮不關心,但是謝家那兩姐妹過的不體面,就是給謝婕妤臉上抹黑,明壽公主這一手能惡心人一輩子,一般人真干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但願剩下這些天太太平平的,趕緊把人送走好了結這事。

    但是方尚宮心裡一直懸著,從皇上突然決定出宮來金風園避暑,她心裡就總是覺得不踏實。皇上對金風園有心結,往年伏天比今年更熱的時候也沒有說要來避暑,今年為什麼改了心意?

    她望了一眼窗外,風吹過竹林,無數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難得的清靜也就只有這麼短短的一會兒,二皇子睡足了一覺,睜開眼就要找親娘。謝寧開始發覺以前舅母說的“孩子越大越不好哄”是什麼意思了。這孩子他開始認人了。乳母喂他他也老實,但凡吃飽了就馬上不願意再讓乳母和宮人伺候,非得折騰著找謝寧不可。

    “磨人精。”謝寧把孩子從乳母手中接過來,在他的小鼻子上點了一下,二皇子可不知道親娘在埋汰他,還以為是逗他玩兒呢,張開小嘴咯咯的樂起來。

    玉瑤公主也睡醒了,大皇子也學完笛子回來了,剛才還挺安靜的屋裡一下子喧鬧起來,簡直像進了鬧市。點心果子茶水一樣樣的端進來,二皇子手裡捏著一塊西瓜,沒有牙又咬不動,但人家一樣吃的很開心,一塊瓜瓤讓他攥的汁水淋漓,整張小臉兒上也淨是碎渣,那吃相讓大皇子都不忍卒視。

    “弟弟來,咱不吃這個了,擦擦臉擦擦手。”

    大皇子把二皇子手裡的渣渣給拿開,自己掏帕子給他擦臉擦手。可西瓜汁是甜的,和擦口水還不一樣,黏乎乎的怎麼擦都覺得擦不干淨。

    大皇子不敢再用力了,他發現他已經把弟弟的臉給擦紅了。

    覺得自己闖了禍,大皇子手足無措的轉頭看謝寧。

    “沒事兒的,”謝寧趕緊安慰他:“小孩子皮子嫩一些,蹭蹭就紅。他一點兒都不疼,你想想,要是疼他肯定已經哭了。”

    這話有理,大皇子仔細觀察了一下,弟弟好像有些不耐煩,但沒有要哭的樣子,這讓他著實松了一口氣。

    二皇子皮實著呢,一點兒不像宮裡養出來的孩子那般嬌貴。趕著這會兒人多熱鬧,他高興。要是換個別的時候被這麼又擦又蹭的,保不齊早鬧起來了。

    中午吃了一肚子的河鮮魚蝦之類的東西,晚上謝寧琢磨吃點清淡的,熱乎乎的,養養腸胃。一面想著吩咐,一面問大皇子想吃點什麼。大皇子有很多東西是不能吃的,冷硬油炸或是辛辣的這些一概不能上桌。幸好宮中食材豐富,御廚們手藝高超,不能煎烤烹炸,燜燉燴煮也夠他們一展身手的。既然謝婕妤發話說想喝點暖胃的湯,晚膳時呈上來好幾種湯,有一缽湯是奶白色的,稠稠的,喝下去濃濃的鮮香令人簡直像飲了一杯醇美的酒漿一樣,都快要醉了。

    謝寧都沒嘗出這湯是什麼材料熬燉出來的。

    園子裡也是臥虎藏龍啊,這手藝不比宮裡的廚子差。

    謝寧覺得這湯實在是好,讓胡榮拎了一份去給皇上送去。

    不知道明壽公主走了沒有,也不知道皇上用膳沒有。謝寧心裡琢磨來琢磨去,看上去人也有些不安。

    青荷琢磨的可就和她不一樣了。青荷想的是,皇上沒過來用晚膳會不會晚上召幸旁人?這兩個月青荷一直留心著,想看看皇上更寵誰。不說要去害別人,也得防著別人為了爭寵害他們啊。可是這麼長的日子,皇上除了去韓充容那兒,也就只去永安宮。去韓充容那兒也不是為了她去的,是為了玉玢公主。其中也有幾回召人去長寧殿伴駕,但都沒有過夜。被召過去的人裡有高婕妤,曹順容,還有新進宮不久的唐才人那麼幾個。

    青荷對高婕妤、曹順容她們沒什麼心結,但很不喜歡唐才人。還住在掖庭沒得封的時候就看得出是個不安分會鑽營的人,當時還想往縈香閣湊同自家主子套近乎。就算主子心善可青荷她們也不傻啊,宮裡頭哪來的什麼什麼姐妹情誼,不是你踩我就是我踩你的。

    再說,當時井台出人命的事情到現在還沒個確切說法呢。哪一回有新人進宮,總得鬧點事兒出來,最好看的那個往往會倒霉,死的那位楊姑娘生的就拔尖。再往前數,原先縈香閣早早病死的那一位也是很出挑的。

    青荷心裡扎著這根刺,怎麼看這幾個新進美人都不順眼。

    皇上召別人,那些人比自家主子得寵還早,現在隱隱都過氣了,青荷心裡帶著一種隱隱的後來居上的優越,倒不會挑她們的毛病。但是對這些後進看法就不一樣了,青荷覺得她們才是莫大的威脅。一個個急著上位爭寵,什麼事兒干不出來?

    胡榮送了湯進來回話,說明壽公主已經回去了,皇上正在見臣子,湯交給了白洪齊。

    謝寧領著大皇子他們在清璧堂裡轉了一圈兒消食。過小橋,上亭子,穿過竹林,大皇子和玉瑤公主乖乖的跟在後頭。轉了一圈之後,皇上來了。

    謝寧在門外頭沒瞧見白洪齊,到了門口,皇上剛好也換了一件單衫從屋裡出來,頭發也散著。

    謝寧這會兒的樣子也不怎麼齊整,剛才散步的時候頭發被竹葉刮了一下有點亂,身後跟著兩個小尾巴。她牽著玉瑤公主,玉瑤再牽著大皇子。倒是二皇子這會兒沒跟著瞎湊熱,他早早吃飽肚子又去眯覺了。

    大皇子松開手,一大二小三人一起行禮。皇上笑笑,擺手說:“都這時辰了,也沒旁人,行禮給誰看吶?你們用過晚膳了?”

    謝寧應著:“是,皇上用過沒有?”

    “還沒有,就喝了你送來的一碗湯,本來不覺得餓,一喝湯倒是把饞蟲引上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28 11:06 AM

一百三十二 月下

    “不用折騰的擺一桌子菜,讓他們下碗面來,那湯還有嗎?”

    皇上要喝,那膳房怎麼會說沒有呢?這邊吩咐下去,那邊就趕著送過來。皇上吩咐的面、湯,還有好幾樣小菜。

    謝寧讓人把大皇子和玉瑤公主帶去洗漱,自己挽起袖子來替皇上擺膳。皇上看著她挽起袖子來露出的一截粉藕似的手臂,再看看熱氣騰騰還有點泛氣泡的熱湯,真怕那湯會潑出來。哪怕不潑出來,面條這種東西容易濺著,這肌膚吹彈得破的樣子,就算濺上一星半點的也不行啊。

    “你快別幫倒忙了,讓侍膳太監干吧。”

    謝寧笑笑:“臣妾不碰熱湯,您且放心吧。”

    她果然只擺了杯盞,再把小菜接過來擺上,盛湯撈面的活兒她確實有點怵,那個要做的滴水不漏可不是她這種外行水平能勝任的。

    皇上端起碗來吃面,謝寧拿起調羹舀了一勺豆腐放他碗裡。這豆腐確實就是豆腐,沒有打了什麼蝦泥雞茸肉泥之類的進去,吃起來味道很清爽。還有比手指頭粗不了多少的雜糧卷兒,薄薄的面皮兒裡面裹著菜瓜條綠豆芽金針菜,也是全素的。

    但湯很香,面條筋道,吃著一點都不覺得寡淡。

    謝寧這會兒打扮的再隨意不過了,一件鴨蛋青的罩衫,露出的頸項上也戴了一條珠鏈,不過她這一掛珠子只有米粒那麼大,細細的一串襯著肌膚仿佛也在燈下閃爍著一層柔亮的珠光。

    “下回再有要緊的事,也不能誤了用膳,哪怕先用些點心墊一墊呢。”皇上說是來園子裡避暑,可是每天也不見得多空閑。也就今天得了半日閑去游湖,還被明壽公主堵著。

    說起來,明壽公主今天到底做什麼來了?

    皇上放下碗,喝了口茶之後告訴她:“明壽的生辰就在下個月初一,請朕那天去長春園一起熱鬧熱鬧。”

    明壽公主要過生辰?謝寧都忙暈了頭,這些日子全然沒顧上這些應酬。方尚宮十分周到妥貼,這些禮節往來的事情都會提前打點,所以謝寧也放心把這些事情都交給了她。

    “就為了這件事?”感覺真是有點小題大作,遞個貼子來就是了。若是怕皇上不賞這個面子,親自來請一回也說得過去。但無論如何謝寧覺得她今天這麼堵上門來滿園子的找人有些做的過頭了。

    是怕皇上不去,會令她在宗室貴戚之間失了面子?

    “那您應下了嗎?”

    皇上反問她:“你想去嗎?”

    謝寧當然不想去了,她看著皇上,拒絕的話沒說出聲,可都已經寫在臉上了。

    “朕其實也不想去。”皇上笑著拉她起身,拿起搭在屏風上的鬥篷替她披上:“陪朕出去走一走。”

    謝寧趕緊低頭找鞋,現在這雙絲履是屋裡穿的,可踩不了外頭的石子路。

    青荷過來伺候她把鞋換上,皇上擺手讓跟從的人停下來,自己伸手接過了燈籠,很自然的牽起謝寧的手,就這麼悠悠閑閑的走了。

    說是不讓跟,可是哪能真的不跟著?不過就是跟的遠近不同而已。

    謝寧能察覺到皇上有心事。

    兩人沿著石子路往前走,燈影昏黃,白天看來茂密的竹林在晚間就像延綿的山林一般,蒼茫,靜謐。

    “朕與明壽從小就不親近,她出閣之後還屢屢想要插手政務,安插親信,派出親信太監私開礦山,截取稅賦。前兩年還同朕說,讓朕早立應汿為太子……”

    謝寧震驚之極,都說不出話來了。

    皇上笑了一聲:“有時候朕都在想,這個皇上應該讓她來做才是。太後還在時,她甚至指家奴將敢不聽從她指令的刑部侍郎打成重傷,還放話不許京裡任何一名太醫、郎中替人診治。那人活活拖了五天咽的氣。”

    謝寧胸口悶的都喘不過氣來了。

    這些事情方尚宮都沒同她說過,可能方尚宮也不知情,畢竟那些都是發生在宮外,方尚宮未必就能事事通曉。

    明壽公主這行事都已經不是霸道跋扈可以形容了,簡直就是……就是喪心病狂令人發指。

    “那後來呢?”謝寧聲音有些干,也有些抖,可她自己並沒發覺。

    難道一位朝廷命官就白白被打死了不成?

    “後來她隨便給人安了個罪名,把他家抄了,妻兒家眷一個都沒有放過。”

    謝寧問的後來可不是皇上所說的這個後來。她以為後來那家能得到一點補償或是別的,至於公道她可沒有去想。連她被明壽公主當面羞辱了不也得暫避其鋒芒,更何況別人。可是想不到明壽公主見人死了都沒收手,連人家的家眷都不放過。

    “有太後護著,朝中無人敢為其出頭,明壽使這一手本來就為了殺雞儆猴,打從那件事之後,她的氣焰越發囂張。”

    謝寧感覺到自己被皇上握住的掌心裡都是冷汗。

    皇上十分平靜:“朕當時根基未穩,只能眼睜睜看著。許多人都去走明壽的門路,她也肆無忌憚的賣官鬻爵,甚至明碼標價,從最低品階一直到二三品的高官她都能賣,還能給人安插實職……”

    “直到太後去世之後,這幾年她才漸漸消停下來。”

    “你知道這是為什麼?”

    謝寧搖搖頭。

    皇上攬著她,謝寧聽到皇上在她耳邊輕聲說:“因為她覺得這皇位本該是她的,朕不過是竊居大位。不但是她,連太後都這麼想。”

    謝寧聲音發顫:“皇上……”

    “其實說穿了,原因也很簡單,因為朕並非太後親生之子。”

    謝寧腳下不穩,左腳一滑,幸好皇上抱著她才沒有跌跤。她定了定神,輕聲問:“皇上是怎麼知道此事的?”

    “朕是聽太後與明壽親口說的,那年朕剛剛五歲,她們的話當時聽了,記住了,但並沒有明白話裡的意思,但後來漸漸就明白了。太後生不出兒子,就從宮中秘密抱來了一個假充是自己生的,這件事情明壽公主也知情。她若是男子,太後自然不用另尋後路。明壽公主從小就看朕不順眼,總覺得朕白得了天大的便宜。這皇位要沒有太後,沒有太後娘家之力,沒有她的容讓,朕根本連邊兒都摸不著。”

    這個驚天的秘密皇上說的如此輕描淡定,謝寧卻沒法兒如他一般淡定從容。她覺得站都站不穩,頭也一陣陣的感覺到暈眩。

    怎麼會是這樣呢?皇上竟然不是太後親生,那他與明壽公主也根本不是同胞姐弟……

    怪不得這對姐弟間關系這樣怪異惡劣。明壽公主不但沒把弟弟當皇上來尊重,甚至連一點姐弟之情都沒有。既然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裡,那謝寧這些後宮嬪妃做為皇上的附庸,就更不可能得到她的善意了。

    “別害怕,”皇上攬著她站在橋欄邊:“其實這件事兒不算什麼,知道的人並不在少數。明壽行事肆無忌憚,嘴也不嚴,就算不知道內情的人也能猜出幾分。只不過這種事情心照不宣,沒人訴諸於口就是了。”

    謝寧的震驚過後並不像皇上想的那樣覺得害怕。

    不,她不害怕,不怕知道了這樣的秘密被皇上猜忌甚至處置。震驚那股勁兒過去了之後,她卻覺得特別的心疼。

    皇上,他是怎麼過來的?之前那些年,他得有多麼艱難不易?本該和他最親的母親與姐姐其實根本不是他真正的親人,不過是一直在利用欺騙他。太後縱容明壽公主攬權妄為,母女二人簡直是把皇上的體面踐踏的一分不剩。

    已經去世的皇後是太後的侄女兒,據說活著的時候也對太後惟命是從。淑妃賢妃高婕妤施順儀她們這些人直接間接也都是太後指給皇上的女人。

    這些人裡有誰能跟他貼心?皇上能同誰說幾句心裡的話?

    皇上察覺到謝寧喘氣急促,情緒很不穩定,輕聲問:“怎麼了?”

    “臣妾……”謝寧努力清了清嗓子,努力把話完整的說出來:“臣妾覺得遺憾,沒能早早到皇上身邊來。”

    雖然她沒有什麼本事,幫不上皇上的忙。可是起碼她也能盡已所能給皇上一點安慰。

    讓他可以不那麼孤單單的一個人。

    “傻話。”皇上抬起手來,指腹輕輕拭過她的面頰,毫不意外的摸到了一手的濕意。

    她哭了。

    這淚是為他而流的。

    謝寧臉直發漲發燙,淚也燙,皇上的指頭卻是微涼的。

    謝寧回過神來,想摸帕子才發覺沒有帶出來,就用袖子胡亂抹了下臉,低聲說:“臣妾失儀了。”

    她不是愛哭的人,可是從來了園子裡這幾天已經哭了兩回了。

    難道是金風園的風水地氣與她不相宜?

    “這不是失儀,朕很高興。”皇上擁著她站在橋邊,月光穿過竹葉的間隙照到他們的身上:“朕很高興你在朕的身邊。”

    謝寧聲音有些悶悶的,鼻音很重。

    “只要皇上不嫌棄,臣妾一直都在。”

    “好,那就一言為定,朕可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28 11:07 AM

一百三十三 打聽

    白洪齊遠遠跟著,看見皇上牽著謝婕妤的手繞過池邊,緩緩向前走。

    再往前頭去,池子那一邊栽著夜來香,晚風一吹,濃冽的香氣一陣陣的往臉上撲過來。

    好在兩位主子繞了一圈,慢慢踱回來了。

    青梅領著人備好了熱水,將主子換下來的衣裳裙子收拾出來。因為剛才在竹林散步,鬥篷和裙子都需要拿去熨洗。

    謝寧靠在浴桶的邊上,被熱氣熏的兩頰通紅。玉瑤公主已經被方尚宮帶去哄了睡下了,她沐浴後出來時,身上穿了一件淺杏子紅的寢衣,想了想,又加了一件單衫才出來。

    皇上坐在床頭看書,這讓她微微松了口氣,總算不那麼局促。

    不是她突然像新嫁娘一樣害羞起來,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剛才在竹林的橋邊皇上對她說了好些話,她可倒好,哭哭啼啼一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什麼。

    “不早了,皇上也早點兒歇著吧。”

    “唔,”皇上轉頭看了她一眼:“頭發擦干了再睡,省得明早起來喊頭疼。”

    謝寧一動也不想動,懶懶的往床裡頭一臥,順手拉過一塊厚絨紗墊在頭下面:“不擦了,太困了……窗子都關著,帳子也放著呢,進不了風的。”

    皇上把手裡的書放下,扯過那塊被她壓住的絨紗,將她的頭發包在絨紗裡頭緩緩擦拭。

    才洗好的頭發散著一股好聞的,帶潮意的香氣。皇上一邊擦著,一邊輕輕俯下身,在她圓潤的耳垂上輕輕啜吻了一下。

    謝寧顫了下,身子蜷了起來,臉也往著床裡,藏著不給他看。

    可是有些東西是藏不住的,比如……

    她的耳垂和頸項慢慢染上了一層緋紅,就像新制的胭脂的顏色,又像四月裡枝頭上的杏子,褪了青澀,漸漸透出甜蜜的紅暈。

    皇上擦的很細心,從發梢開始,緩緩向上移,到後來絨紗不知道扔哪兒去了,他的手指穿過她柔軟的發絲,捧著她的臉龐,憐愛而細密的親吻著。

    寢衣實在有些太單薄了,襟口的系帶揉散了,露出裡頭紅色緞子的抹胸,細細的系帶稍一用力就被扯斷了,謝寧伸出手,蓋住他的眼不讓他看。

    溫軟的掌心覆住他的眼睛,可是皇上已經看見了。

    連孩子都有了,可謝寧卻覺得今天的親近與往日不同。到底是哪兒不同她也說不出來,她就是覺得,兩個人以前沒有靠得這樣近過,近的像是變成了一個人。

    外頭風又緊了起來,窗邊掛的一串竹節做的風鈴被吹的叮咚作響。竹鈴聲沒有銅鈴那樣清脆響亮,但是竹節中空,撞擊時發出的聲音更加動聽。

    謝寧夜裡睡的並不安穩,她總覺得好像有一件事壓在心裡,隔著一重霧,琢磨不清楚。

    晚上睡的太遲,早上她也起遲了。

    玉瑤公主從醒來之後就要來找謝寧,大皇子哄著她,帶她出去吃點心,吃完了點心她還是要進來。大皇子又哄著她去花圃裡頭,說讓她挑一朵花,回頭謝娘娘梳妝的時候可以簪在頭上。

    這倒是個好主意,玉瑤公主到了花輔裡就挑花眼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朵,身前身後左右都是花,有的花株比她的個子還高,花開的也高,她不得不踮起腳去看。

    謝寧醒來的時候,隔著屏風聽見大皇子的聲音在說:“摘的太多了,謝娘娘可以挑一挑。”

    謝寧暗叫不好,一看外面天色,都日上三竿了,趕緊起身梳洗。

    玉瑤公主托著一個大盤子過來,盤子大,她兩手才能托住,這麼一來路就走的不穩當了,還需大皇子在旁邊扶她一把。

    盤子上端著好幾朵花,大大小小顏色各異。

    大皇子鼓勵玉瑤公主再向前一步。

    玉瑤公主托盤舉的更高了一點,雖然以她的力氣來說再高也有限:“給,花。”

    謝寧喜出望外,笑著問:“玉瑤這花是給我嗎?”

    玉瑤公主點頭,聲音不比小奶貓叫聲大多少:“戴,頭上。”

    雖然字還是少,聲還是小,可謝寧已經十分高興了。玉瑤公主一天說的話,差不多一個巴掌就能數得過來。從出宮到園子裡來,換了新地方以後她多半心中又惶恐不安,不但歇午覺時偷跑了一回,到現在也都沒有說過話。好不容易這連著說了兩句,雖然加起來也才五個字,謝寧也十分欣喜。

    總算肯開口就好。

    謝寧笑著問:“可是這有好幾朵花,我只能戴一朵啊。玉瑤給我挑一朵吧。”

    這可給玉瑤公主出了個大難題,她之所以會捧了個盤子出來,就是因為自己選不出哪朵最美,看著都好,左右為難。大皇子就出主意,讓人把這幾朵都剪下來。

    眼下再讓她從這裡面挑,等於這難題又繞回去了。

    真等她挑,只怕等到用午膳的時候都不中用。大皇子可不能坐視不理,妹妹有為難的事,做哥哥的自然要鼎力相助的。

    他湊上前來看看一盤子花,問謝寧:“謝娘娘今天要穿什麼衣裳?”

    謝寧笑了,大皇子可不像玉瑤公主那麼好哄騙啦,他跟著王默言不單單學音律,潛移默化的也能學到很多別的東西。

    看著孩子一點一點變好,本來應該很欣慰的。可是孩子大了就不會像過去那樣同長輩、同父母親近了。大皇子要是這個冬天也不怎麼生病,那明年開春皇上就會讓他正式開始讀書,到時候大皇子就要遷出永安宮了。

    大皇子看見一旁青荷手上托著一件煙紫色宮裝,想了想,跟玉瑤公主說:“紅花太大了,戴在頭上重,今天請謝娘娘戴那朵黃的吧?”

    玉瑤公主就乖乖的把黃色那朵挑出來了,謝寧梳好了髻,就把這朵花簪在發間。花是才剪下來的,開的正好,襯得她今天的臉色格外鮮妍粉嫩。

    謝寧湊近鏡子眯起眼看了看。

    她發現頸項上靠近鎖骨的地方有一小塊淺淺的淤紅,不仔細還以為是沾上了胭脂。

    可這不是胭脂,她自己心知肚明的。

    青荷剛才就發現了,這會兒看自家主子有些不好意思抹不開面子,十分自然且隨意的將披帛替她搭上,就把那點紅痕給擋住了。

    謝寧趕緊把披帛攏緊了些。雖然大皇子和玉瑤公主不懂,她也覺得這個不好讓旁人看見。

    用過早膳明微公主過來了,還把兩個孩子一起帶了來。

    兩個孩子都生的很好,穿戴的齊整。明微公主讓他們向謝寧行禮問安,笑著指著兩個孩子說:“這是書棠,這是她弟弟書英。”

    喬書棠可一點兒不像是明微公主的孩子啊。這小姑娘比大皇子還大一歲,一張圓臉兒,小眼睛肉鼻子,梳著雙鬟垂髫的發式,穿著一件洋紅蝴蝶襟的衫子,個頭不高,身上看起來也長的肉嘟嘟的,是個看著挺喜氣的姑娘。

    這姑娘一准兒是隨了喬駙馬了。

    和他姐姐相反,喬書英就很像明微公主,從頭到腳哪哪都像。臉龐,眉眼,身架,甚至舉手投足的氣韻都像。

    頭一次見面,表禮總要備一份。給小姑娘就是衣料吃食小玩意兒,給喬書英的是兩套書四扎御紙還有一套文心墨 。

    這禮顯然送的很合明微公主心意,笑著命人收了,喬書棠和喬書英姐弟又向謝寧道了謝。

    大皇子看了一眼謝寧,謝寧鼓勵的笑著向他點了頭。大皇子就過去招呼小客人了,還請他們到一邊去用點心。

    玉瑤公主卻待在謝寧身邊不肯走,明微公主從剛才進來時就看出玉瑤公主不對勁了。在宮裡的時候她在永安宮只見過玉瑤公主一次,也沒有說話。但是今天離得近,就能看出來這孩子異樣。

    明微公主疑惑的問:“玉瑤這是?”

    “她這段日子話很少,也不大理人,皇上說是換了地方不習慣,不過這會兒已比先前好多了。”

    這還好多了,那先前剛到永安宮時是什麼樣兒?

    明微公主心說,別是淑妃出事,有人暗裡對玉瑤公主做了什麼手腳吧?也有可能是突然死了親娘,身邊的人又全換了,孩子受的驚嚇太大。

    既然皇上都說自己女兒沒病,明微公主當然不會不識趣的圍繞這個話題打轉。

    “聽說你昨兒跟皇兄去游湖了?下回再有這樣好玩的事情也別忘了叫上我,人多也更熱鬧。對了,昨兒明壽姐姐進園子來說了什麼事情?”

    謝寧請她用茶點,笑著說:“這杏仁酪很好,甜而不膩,十分滑潤。天熱還是應該多吃些溫補的東西才好。”

    至於明壽公主進園子來做什麼,相信明微公主一定也早派人打聽過,謝寧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是為了下月初明壽公主做生辰的事,想邀皇上去長春園赴宴呢。”

    謝寧這話確實和明微公主打聽來的消息一樣。

    但明微公主不相信只為了這個。

    只為這個明壽公主何必圍追堵截那麼火急火燎的?

    明微公主雖然消息靈通,可還皇上身邊的事不那麼好打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28 11:07 AM

一百三十四 孝義

    和明微公主在一起的最大好處就是不會冷場。不管兩人熟不熟,明微公主都能找到話題,且談得十分融洽投機。這種本事謝寧覺得多半是靠天生的,明微公主就是天賦過人的那一種。而謝寧自己呢,哪怕從現在起奮起直追,有生之年都未必能達到明微公主這個水平。

    這得會察顏觀色,還得善解人意,更得精通人情世故。這幾樣本事都有了,還得有著無窮的耐心和充沛的精力,缺哪一條都不成。

    和明微公主說話的時候,謝寧突然想,要是明微公主是個男子的話會怎麼樣呢?肯定是位長袖善舞交游廣闊,會有一番大作為的人吧?她的出身給她的助益並不算多,能像今天過的這樣好,大多是靠著她自己。

    明壽公主呢,恰恰是出身太好了,富貴權勢應有盡有,太後又對這個唯一親生的女兒縱容寵溺,從兩位公主的封號就能看出來,明壽是什麼都不缺了,才會取一個壽字為號,這是唯一人力不能左右的東西,除了這個,其他的東西太後能給女兒的都給了。而明微公主,一個微字,還用得說什麼嗎?

    如果把兩人對調一下,明壽公主也是要什麼沒什麼,今天會過成什麼樣?

    王默言過來給大皇子上課,喬書棠和喬書英也跟著過去聽曲。

    這曲子是要先吹給玉瑤公主聽的,玉瑤公主又黏謝寧黏的緊,所以干脆所有人一起移到了亭子裡頭先聽曲子。

    喬書棠這姑娘真沒辜負她圓潤的體態,大皇子剛才招呼她們吃的點心,一大半都進了這小姑娘的肚子。明微公主含笑看著大皇子一副老成的模樣招待客人,心中感慨良多。

    兩個孩子年紀相差不多,明微公主不是沒想過要是自己的女兒能嫁給大皇子那會怎麼樣。但是她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大皇子身體羸弱,宮裡宮外的人都說大皇子只怕活不過行冠禮的年紀。明微公主可不想害了自己女兒一輩子。

    明微公主聽說過大皇子有個教音律曲藝的師傅,心說皇兄也是不容易。這個長子注定是派不上什麼大用場,很可能根本活不以雙十之年,那還不如趁孩子在的時候讓他過的高興一點兒順心一點兒。既然大皇子喜歡這些,那就放任他喜歡。如果大皇子身體康健,那就絕不可能現在這樣“玩物喪志”的機會了。

    明微公主還聽到有人說,讓大皇子學音律這事兒准保是謝婕妤攛掇皇上做的,大皇子身子這麼不好她都不放心,硬是攔著不讓孩子上進學好,就怕大皇子將來給二皇子使絆子。

    可明微公主看到的卻不一樣了。她看到的是大皇子身子和精神都比過去要好得多,待人接物也與過去全然不同了,和一年前見到的時候相比,可以說是判若兩人。要說謝婕妤照顧教養不盡心,那怎麼都講不通。

    謝寧一面留客,一面吩咐膳房多做幾樣明微公主母子愛吃的菜過來。明微公主也不跟她虛客套,大大方言的說:“書棠喜歡吃甜的東西,平時我可不敢給她多吃,怕壞了牙。聽說清璧堂的廚子好,今天做兩道甜的菜給她嘗嘗。書英倒是好打發,給他肉吃就成了。”

    她平時不給女兒敞開了吃,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女兒那體態已經有些出格了,明微公主可不敢放任她這麼毫無顧忌的吃下去,要不然大了都不好說婆家的。

    謝寧笑著應下來,午膳的時候果然十分豐盛,各人的口味都兼顧了。

    明微公主還是頭回和謝寧一塊兒膳,看到玉瑤公主不用人說,自己先挨著謝寧坐下了,吃東西的時候也總要謝寧來喂,以她的城府都忍不住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別說謝寧不是她親娘,就算是淑妃還在的時候,也沒有親手喂過玉瑤公主用膳進食。她們這樣身份的女人都不會這麼做,放著乳母、尚宮一大堆伺候的人是做什麼吃的?這些事情自有她們去做。

    謝寧替玉瑤公主擦了擦嘴角,抬頭對上了明微公主一臉的驚詫。

    “玉瑤一直都這麼用膳?”

    “她現在有些怕生。”

    怕生不是理由。

    但是明微公主也注意到,原來伺候玉瑤公主的人一個都不見。明明前些日子在永安宮還與玉瑤公主的乳母打過照面。

    那就是因為前天的事情遭連累了吧?

    但是看謝婕妤和玉瑤公主一個喂一個吃,那麼熟悉親昵的模樣,明微公主也能猜得到這樣的事情謝婕妤做了肯定不是一天兩天。

    不管她是真心還是假意,能這麼下功夫,明微公主就絕不會小看她。

    大皇子口味清淡,很少沾葷食,倒是謝寧特意吩咐膳房做的火腿豆腐羹用了一碗。玉瑤公主倒是不愛吃素,喜歡軟爛省嚼勁兒的食物,這些謝寧早就注意到了,特意讓人將青菜細細的切成碎末加了少許蛋清和肉糜,捏成丸子下到雞湯中汆熟,玉瑤公主果然也吃的很香,並沒有因為裡面有青菜不吃。

    玉瑤公主覺得這個法兒自己也得學起來,以後也這麼讓人在府裡做著吃,總吃大油大葷或是甜膩膩的那些東西可不成。

    這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明微公主用過午膳之後就告辭了。喬書棠有些舍不得走。清璧堂地方大,比蘭蕙軒要涼爽適意,這裡還有美點好茶,謝婕妤溫和可親,大皇子又處處周到。她平時不愛隨母親出門做客,總覺得處處拘束不自在,今天卻樂不思蜀。

    明微公主看得又好氣又好笑。她統共兩個孩子,兒子十足像她,女兒卻全像了駙馬,說的好聽些是生性淡泊隨分從時,說的再直白些就是胸無大志隨遇而安。平時要讓她端端正正出門做一天的客不知道多費難,今天到了謝婕妤這兒卻不想走了。

    不過女兒要是同大皇子、玉瑤公主有交情,這並非壞事。明微公主安慰她:“你想來隨時能來,現在都住在園子裡,抬腿就過來了何等方便?不過這會兒咱們確實該走了,就算你不歇中覺,大皇子和玉瑤公主也要歇息。”

    謝寧出來送客,青荷撐著紙傘亦步亦趨跟著,生怕大晌午的日頭酷毒曬傷了主子。

    到了垂花門前明微公主再三請她留步,帶著兩個孩子上了步輦回去了。

    青荷扶謝寧回去,輕聲笑著說:“主子今天精神不好,回去趕緊歇一會兒吧。”

    至於她精神不好的原因,主僕兩人心裡都清楚。主子的事情瞞得過誰也瞞不過貼身服侍的宮女。

    沒有客人在跟前,謝寧的腰也就軟下來,青荷看在眼裡,心想等下吩咐青梅,給主子好生捶一捶。

    大皇子覺淺,晚上都要花很長時間才能入睡,又容易驚醒,中午就更難睡著。還是李署令囑咐他,即使睡不著,也靜臥著閉目養神,倘若覺得躺著焦躁,也可以在心裡誦一誦讀過的詩篇經文之類。

    大皇子現在就安安靜靜的平臥在床上,忍不住想起上半晌和喬書英說的話。

    這麼大年紀的男孩子們在一塊兒,總是難免問到讀書的事。喬書英從四歲就開始識字讀書了,一開始沒有請先生,是喬駙馬親自給兒子啟蒙。喬書棠雖然是女孩 兒,也一塊兒跟著識字念書。從去年起公主府給喬書英請了先生認真教他。

    大皇子到現在也沒有正經念書,字識得不少,但是怕他傷神費力也沒有人敢教他寫字。他和喬書英相比,雖然說還大了他一歲,但是對方在這上頭是遠勝於他。

    喬書英相貌堂堂,雖然比他小一些,可個頭兒身量都比他要強。

    下半晌同王默言在一起時,王默言講了一段,見他有些出神,輕聲問:“殿下有心事?”

    大皇子待他很是敬重,王默言雖然是教坊中人,但是言之有物,知書達理。大皇子有什麼疑難有時候也向他請教。

    “今天明微姑母來清璧堂做客,姑母家的表弟已經讀了許多書了。”

    王默言一聽就明白了。

    在王默言看來,這兩人之間是不能比的。公主之子可以得蔭一職,也就是五六品的閑職,干領一份兒年俸,那麼點兒銀米不夠喝一場酒辦一場大宴的。如果想要將來風風光光做人上人,非得自己學得本事奮發上進不可。大皇子卻不一樣,無論如何皇上都不會虧待自己的兒子,至少一個郡王是可以封的,大約明後年就會有旨意。大皇子這輩子什麼都不干也有享不盡的富貴榮華。

    但這些都是一般人的看法。對於現在大皇子這個年紀來說,他不會想到那些身外之物。他想的是自己還沒正式進學念書,被別人遠遠的撇下了。

    “殿下是不是覺得自己不如人?”

    大皇子輕輕點頭。

    “殿下這樣想也沒有錯。知道了自己的短處在哪裡,才能學習旁人的長處,長此以往,路才能越走越寬,開拓眼界增長見識。但是殿下有沒有想過,人生在世最要緊的是什麼呢?”

    大皇子猶豫了下:“應該是孝義二字。”

    “不錯。”王默言說:“喬公子求學上進,也是他對父母之孝,對家門之義。那殿下的孝義在哪裡?又該怎麼做?”

    大皇子一時答不上來,王默言安慰他:“殿下一時想不通,可以慢慢想。只是不要因為心事煩悶誤了身子,會讓皇上與謝婕妤憂心。”

    “王先生放心,我不會那樣糊塗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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