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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17 11:0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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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卿本佳人也

        這個時候,就連其他人,也感覺出些許不對勁了,即便不管多麼湊巧,也極少發生這樣的事,連續三支曲子停下來時,酒觴流到同一個人面前。

        哪裡有這樣的巧合?!

        裴述不由自主的望向藍衫青年,欲言又止:「蕭兄……」

        藍衫青年依舊只凝視著琴弦,其他什麼都不看,也不理睬裴述。

        楚玉忽然笑了起來,她探手從冰涼的泉流之中取出酒觴,轉向藍衫青年露齒一笑:「真巧。」隨即仰頭一飲而盡。

        別人看來,似乎是楚玉想要和平帶過此事,含混不去追究,但是楚玉自己卻知道,她的話別有用意。

        她在試探。

        這句話,是對著那藍衫青年說的。

        楚玉雖然大概知道山陰公主是什麼人,有過什麼重大事跡,可是這是作為史料上的山陰公主,那麼作為一個人的山陰公主呢?她曾經是什麼樣一個人?她的親人是什麼樣的?她過去有什麼遭遇?她好色是天生還是後天的?她是否有深愛的人牽掛的人?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以及,她曾遇見過什麼人,認識誰,又或者……有誰認識她。

        雖然曾經設法向幼藍套話,可是那僅僅是套幼藍對別人的看法,關於她自己的問題,她只問了身份後便刻意迴避,以免留下更多惹人懷疑的破綻,因此雖然來了這麼多天,繼承這個身份,她對於自己所用身份的過去的瞭解,依然十分的單薄。

        她知道一個作為歷史人物的山陰公主,卻不知道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的劉楚玉。

        又或者,她其實是潛意識裡迴避這個問題。假如瞭解得太多,山陰公主在她腦海之中真正活起來,對於侵佔這具身體,也許她會失去一些平常心。

        文字敘述的空渺抽離感,與現實具體的捉摸體會,在這一刻,奇妙的反差起來,也終於有了一個融合點。

        雖然不知道藍衫青年為什麼要為難她,但是她估計這青年也許從前認得山陰公主,才會刻意如此。

        這猜測至少有七八成可能是準確的。

        所以楚玉以語言加以試探。

        話說出口,楚玉即便在喝酒時,也不忘分出心神觀察藍衫青年的反應,卻並不見他有所動容,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可想起何駙馬驚人的演技,又立刻釋然了。

        沒人送上桌案紙筆,因為上一次放在桓遠面前的那些還沒拿開,伺候的僕僮偷了個小懶。

        這一回,不需要楚玉開口,桓遠的手便自動伸向了筆墨。

        他壓抑得太久了,需要一個機會來傾洩出來,兩年的鬱鬱,兩年的隱忍,已經將他的心志壓迫到了某個極限,身為不得自由的籠中鳥,他唯一發洩的方式,便是眼前的紙筆。

        又兩首詩送上,這下子不光裴述,在場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桓遠的身上。

        第四支琴曲響起時,許多人都直接將視線投向了楚玉的面前,而那藍衫青年也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當酒觴正好順水流到楚玉面前時,琴聲終止,楚玉笑吟吟的拿起酒觴,朝藍衫青年遙遙一舉,飲盡。

        武,她有侍衛越捷飛,文,她有槍手桓遠,即便那青年過去真與山陰公主有什麼過節,她也無所畏懼,兵來她將擋,水來她土淹,倒是要看看,他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

        「桓遠的可貴之處,在於他沒有經過刻意雕琢,現在你看著他,也許僅僅認為這是一塊形狀好看些的石頭,其實這外殼之下,埋藏著真正的美玉。」竹林中很靜,靜得只有風吹葉動聲和容止的說話聲,「但是這塊美玉並不好到手,雖然因為少接觸人而書生氣,可也因為此,再加上身為桓家後人,他骨子裡帶著傲氣,不可能輕易的臣服任何人。」

        墨香看棋盤上的局面,自己的白子已經岌岌可危,原本雙方均勢的局面,現在卻已經呈現了一面倒。

        「我要壓著桓遠的心性。」容止凝視著黑白兩色棋子,仔細的盤算棋路後,「他受的委屈還不夠,我要慢慢磨去他身為桓家後人的傲氣,讓他忘卻先輩的榮耀,我有的是時間這麼做。接著在合適的時候,在所有人都離棄他的時候,向他伸出手。」要讓桓遠認為,所有人都拋棄了他,包括他的家人。

        溺水的人,在絕望之中,即便是一根稻草,也會死死的抓住不放的。

        他微微一笑,笑容有一點點愉快,修長的手指拈起拈起光滑的黑子,按在棋形的眼位:「然後,他就是我的了。」

        那一刻,想必會十分的愉快。

        ****************

        二,四,六,八,十……

        當桓遠寫出第二十首詩,在場眾人看著他的眼神,已經有些像看著天外飛仙。

        曾有人懷疑桓遠是自己從前寫著早就攢好的,要求現場命題作詩,可是桓遠照樣接來,聽過命題後便拿起筆,期間的間隔連走七步路的時間都不夠。

        可是這樣近乎批量生產的詩文,卻並沒有乾枯晦澀之嫌,甚至也不見有雷同相似之處,文采更是華美端麗,令人心折。除了藍衫青年,王意之謝印之,楚玉一行人還能保持點冷靜外,其他人的情緒簡直都近於狂熱與敬畏了。

        這不是一首兩首,而是接連做了幾十首詩,身為讀書人,在場許多人都有過文思滯澀的時候,曾經為一個句子絞盡腦汁,何曾見過如此宛如傾流直下的文采?

        古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可是這前半句成立的前提,卻是在彼此相若的條件下,桓遠壓抑兩年,此刻噴薄而出,此時竟是映襯得一干人等黯然失色,對他心悅誠服了。

        相比起桓遠的光輝萬丈,楚玉簡直就被遺忘到了天邊的角落,現在她唯一的價值,就是一個替喝酒的。

        幾杯酒尚能忍受,太多了也不行,而雖然特製的酒觴內盛裝液體不多,可數倍疊加起來還是很驚人的,喝下第十杯酒後,楚玉雖然還沒有醉,卻已經開始刻意的控制飲酒量,從水中拿起酒杯時,都好像不經意的歪一下手腕,倒去大半杯,最後甚至乾脆整杯一起倒進泉水裡。

        可是那時候已經沒人理會她喝不喝酒,因為大多數人都以一種接近迷狂的態度,等待桓遠的下一首詩。

        二十,二十二,二十四,二十六……詞詞璀璨,句句華章。

        到了第三十首詩時,就連藍衫青年,也不由得抬起頭來,看了桓遠一眼。

        這場楚玉臨時起意參加的詩會,最出風頭的,不是放蕩不羈的王意之,不是沉毅的謝印之,不是那個不知道是否來了也不知道是什麼人的千金公子,而是作為槍手,最開始僅僅被看作楚玉附帶的桓遠。

        酒觴第十六次放入流水中時,琴聲卻沒有響起來,藍衫青年抱起古琴,慢慢的走出亭子,他來到桓遠面前,看他一眼後冷冰冰的道了四字:「卿本佳人。」

        隨後頭也不回的離去,任憑裴述如何呼喚也未停頓。



第三十二章 千金公子蕭

        卿本佳人,後面四個字那青年雖然沒說出來,但楚玉甚至不需要勞動腦細胞就能接上:奈何從賊。

        這下子,完全可以肯定了。

        藍衫青年認識從前的山陰公主,又或者,曾經吃過什麼虧之類的。

        望著青年的背影,楚玉有點不懷好意的想:至於他能吃什麼虧……在山陰公主面前,還能吃什麼虧呢?

        裴述幾番都喚不回藍衫青年後,神情為難的走到楚玉面前,道:「子楚兄,蕭兄雖然不近人情,但是也絕非不講道理,你從前是不是開罪過他?」

        楚玉聳聳肩,無所謂的笑道:「誰知道呢?也許沒有,也許有,可我忘記了。」

        見從楚玉這裡問不出什麼端倪,裴述又去向其他人賠罪,沒了操琴的人,詩會便少了一半的風雅,其他人分別過來認識了桓遠,詳談片刻後,還是一個個的離去。

        那藍衫青年雖然好似處在隔絕的空間,可是他對詩會的影響之大,卻出乎楚玉的預料,就如同眼前這些人,都很傾慕桓遠的文采,可是卻好像有什麼顧忌一般,不願深談,結識之後便告辭。

        一個個陸續的離去,熱鬧的山頂一下子變得空曠,留下來的不過寥寥幾人,王意之慢慢的站起來,又慢悠悠的走到桓遠面前,仔細的看了看,微微一笑,才又轉向楚玉,笑了聲道:「有意思。」

        楚玉揚眉反問:「什麼有意思?」

        王意之哈哈一笑:「你若問我,我卻問誰?」他忽然轉身,大步的朝山下走去。

        最後一個離開的人是裴述,他望著楚玉,猶豫了很久才道:「子楚兄,我也要告辭了。」

        楚玉淺淺一笑:「請自便。」見裴述要走,她想起一件事,問道:「你前次所說的千金公子,我怎麼沒見著?他是哪位?」

        裴述驚訝的睜大眼睛,片刻後歎息道:「我這方相信你是真的不記得了,那方才因你而走的蕭兄,便是千金公子蕭別啊。」一邊歎著,他告辭離去。

        一旁的越捷飛大大的鬆了口氣,從耳朵裡扯出布團:總算解脫了。

        *********************

        微風輕送。

        容止在棋盤上按下決定局勢的最後一子,站起來道:「時候差不多了。」

        *********************

        因為撤退匆忙,那些矮幾錦墊都沒有收走,楚玉讓越捷飛把原來自己身邊的那張矮幾連同上面的點心一起搬到亭中。

        坐在亭子裡,她迎著有些急的山風,俯視著都城健康,這城市透著迷亂的繁華之美。

        楚玉有些出神,忽然感覺袖子又被輕輕拉動,不必回頭,也知道是流桑,這裡的人,也只有他會用這種方式吸引她的注意。

        「咕」的一聲從身後傳來,楚玉聽見這聲音,才驚訝的轉過頭,確定這聲音是從流桑肚子裡傳出來的,她才想起自己一直在吃獨食,而其他人什麼都沒吃。

        她潛意識裡認為流桑他們自己餓了會拿吃的,可是卻忘了自己的這具身體的身份以及與他們的關係,她不允准,他們不會在她面前妄動。

        笑吟吟的把食盤朝流桑那裡推一下,楚玉道:「餓了就自己拿。」雖然語調溫和,可是聲音裡透著一些連她自己都覺察不到的冷寂。

        但流桑卻覺察到了,他沒有去拿點心,只巴巴的望著楚玉:「公主不開心嗎?假如出來不開心,那麼我們回去好了。」忽而他又想到,「是不是方纔那些人叫你不開心的?」

        楚玉莞爾,她伸手摸摸他的腦袋,笑道:「那些人與我有何干係,他們有什麼能耐能教我不快?」她微微笑著,眼神遼遠,宛如碧藍如洗的萬里長空。

        就算她現在是山陰公主,那又如何?

        旁人的毀譽,與她有什麼關係?

        桓遠原本立在一旁,聽見這話朝楚玉看去,卻見那清雅的少女目光坦然,卻是他從未見過的高闊。

        楚玉正要再說些什麼,忽然身子被猛力的一拉,推至一旁,隨即在耳邊響起的是流桑幾乎變了調子的驚叫聲:「小心。」

        兵刃相交,發出刺耳的響聲。

        楚玉踉蹌幾步,來到站在角落的桓遠身邊,她扶著亭邊欄桿轉過身,卻見山上亭中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幾人,身材高大,動作矯健,頭戴著斗笠,身上披著蓑衣,也不知是何時潛伏上山的。

        更重要的是,他們手上都握著一柄長劍。

        來人的身份昭然欲揭,是刺客。

        刺客一共五人,著裝統一彼此配合默契,他們有三人纏住越捷飛,兩人直接越過他,直撲向亭中的楚玉。

        雪亮的劍鋒迫近,空氣瞬間變得陰冷而蕭殺。

        楚玉眼前一花,卻見流桑一個閃身擋在了她面前,迅速拔出袖中短劍,擋住來人。剛才也是流桑將她從亭中央拉開,推到較為偏僻的角落。

        對方見流桑年幼,並未留意,只隨意的揮劍,兩劍相交,流桑手腕一抖,犀利準確的振臂橫斬,竟將那人逼退一步,而那人的同伴上來接下流桑的劍勢,才免於見血之災。

        兩名刺客皆感驚訝,彼此對視一眼,揮劍再上,這回卻已經不敢輕敵。

        楚玉也十分的驚訝,她原本只當流桑是個什麼都不太懂的孩子,可是此時看見他的側臉,雖然尚年幼稚嫩,卻已經散發出堅毅果決的氣息。

        可饒是流桑劍術不錯,可畢竟經驗不足,幾個回合下來便露出生澀之處,便給其中一名刺客闖過防線,直撲桓遠和楚玉所在的方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17 11:05 AM

本帖最後由 abcd232311 於 2009-7-22 10:31 AM 編輯

第三十三章 謀算無遺策

        危機迫近,楚玉的腦子反而十分冷靜和清醒,儘管心臟已經因為太過的刺激開始隱隱作痛,但她依然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麼。

        她伸手一撈,想要抓住桓遠一起躲避,可是卻不意撈了個空,側眼一看,發現人形作詩機桓遠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亭子,面無表情的站在亭外。

        楚玉不由得一愣。

        因為這一個片刻的耽擱,刺客已經來到楚玉面前,她情知自己逃不了了,無奈的苦笑一聲。

        沒想到又要死了。

        好不容易得回來的生命,就要這樣再失去了麼?

        真不甘心。

        這一回假如死了,她會不會再穿越呢?還是運氣只有一次,這回死去,便是真的再也不會有知覺?

        永遠?

        她真不想死。

        可是預期之中的劍鋒並沒有加到他身上,刺客來到了她面前後,看了她一眼,竟然轉過身,跳出亭子去殺桓遠。

        連理睬都不多理睬她一會。

        ……

        楚玉目瞪口呆。

        看著桓遠有些狼狽的閃躲刺客的追殺,此地身份最重要最有刺殺價值的人反而被撂在亭子裡,雖然險死逃生,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這樣很好,可楚玉還是有一種很輕微的被羞辱的錯覺。

        喂喂喂,不帶這樣的。

        她知道這個時代崇拜美色十分嚴重,以貌取人十分嚴重,可是就連刺殺,也先挑比較俊美的那個去殺,這就過分了點吧?

        哪裡有這樣不講職業道德的!

        ……

        還是說,這些刺客不是衝著她來的,根本目標就是桓遠?

        這也不太可能啊,桓遠從小不是被軟禁就是被禁軟,哪裡有機會到外面去得罪人,甚至嚴重到要動用刺客的地步?

        ******************

        「您要刺殺公主?」墨香之前問話時,還拿著一顆棋子看看有沒有機會扳回少許敗局,聽清容止說的話後,驚得手指一鬆,棋子落在盤上,與幾枚棋子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怎麼可能?」容止散淡的笑笑道,「刺殺是有的,只是並不是出於我的授意,另有他人安排。」

        「什麼人?」

        容止彎身將棋盤上的黑子慢慢的撿回棋盒,輕聲道:「桓遠。」

        *******************

        桓遠在刺客的劍下左右閃躲,他從前也曾得家人教導,學了兩三手粗劣武藝,雖然不如越捷飛,甚至不如流桑,但是自保片刻,卻是夠了。

        可此時他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力不從心,氣力好像流水一般從他身體裡流失,動起來艱難遲滯宛如乾涸的河床,他忽然想起昨夜裡容止逼他喝的酒,心中驀然有所了悟。

        不過片刻功夫,桓遠便氣喘吁吁,身上多了好幾道傷痕。

        越捷飛見桓遠情勢不妙,猛地發力逼開與他纏鬥的三人,箭一般的疾衝過來,於千鈞一髮之際解除了桓遠的危急,拉開桓遠,擋住刺客的長劍。

        一對一的局面下,那刺客立即落入下風,越捷飛擊傷那刺客,接著又回身與其他三人戰在一起,慢慢的將四人逼於一處,不讓任何人有機會走脫。

        越捷飛將桓遠推向亭子的方向,後者退了幾步,後背碰到亭邊支柱才停下來。

        流桑且戰且退,慢慢的與那刺客退到了亭邊,他經驗不足,偶爾會被刺客的一些小花招弄得手忙腳亂,前期優勢蕩然無存,反而被步步逼退。

        楚玉見流桑眼看就要退到自己這裡了,為免刀劍無眼,她也跨過亭邊的欄桿,出了亭外。

        桓遠才堪堪站穩,瞥見楚玉就在一旁,下意識的往相反的方向邁了一步。

        可是他忘記了這裡是山崖邊,也忘記了在邁步之前,先查看腳下。

        鞋底好像踩著一粒小石子,桓遠腳下不穩的一滑。

        倘若這是在平地上,也不過就是摔個跤。

        倘若他沒有因為藥物而體力衰竭,那麼還有能力自救。

        *****************

        「其實桓遠在謀劃出府的時候,也準備了破釜沉舟的最後一招,他自命君子,不到最後關頭是不會兵刃見血的,而這一招,由於事關緊要,並沒有太多人知情,而又因自身的不自由,負責替他出面安排的,是沈光左。」容止微微一笑,「他卻不知道,我能許諾給沈光左的,比他要多得多。」

        沈光左的第一個投誠倒戈,是他一手安排的,否則哪裡有人會那麼的莽撞,在別人甚至還沒有分辨清楚這是否是一個陷阱時,便急匆匆的前來告密?

        而因為這樣,桓遠的全盤計劃,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桓遠的住處,有養著一隻鴿子,那是江湖上的隱秘刺客組織轉劍堂所專門培養出來,用於與僱主聯繫的,但桓遠一直沒有放出,因為他不到最後關頭,不會使用暴力手段。

        可是楚玉前些日子的作為,徹底的讓他失去了希望。

        昨日,桓遠得知楚玉要前往平頂山參加詩會,便放出了這只鴿子。

        墨香想了想,問道:「那麼,公子是打算助桓遠一臂之力,還是打算阻止他?」

        「皆非。」終於將黑子全部收回棋盒,容止支起身子。笑著道,「我打算利用這場刺殺。我的手雖然沒辦法伸得太遠,可是在都城建康之中,還是有些辦法的。對於轉劍堂,我略知一二,想要幾個剛來到建康城的刺客,在打探刺殺目標的外貌時,有所偏差,也是不是太難的事。我根據外界傳言,將公主說成是身材高大如男人一般的女子,但相貌上佳,而公主一行之中,最符合這個說法的,便是桓遠了。」

        他勸公主帶桓遠一起去參加詩會,逼桓遠喝下削弱體力不能劇烈活動的毒酒,以及,臨出門前,以藥物遮去公主的風采美貌,沒有一件事,不是全無目的的。

        「桓遠現在恐怕也想明白了我的五分用意。」容止篤定的微笑,「我要在他心頭種下一個念頭,他永遠敵不過我。」假如沒有得到良好的解決,這個陰影會伴隨著桓遠一輩子。

        他要施恩,可是在此之前,也要威壓。

        墨香看著容止,也跟著笑了。

        不管看多少次,容止的心思始終深沉不可度測,每次他以為觸摸到他的心思時,卻意外的發現,所觸摸到的,不過是一個假象。

        永遠不要與這個人為敵。

        從兩年前第一次見面第一次相談,他便決定跟隨容止。

        永不背叛。

        永不後悔。



第三十四章 不捨棄的人

        桓遠腳下一滑,身子一歪,再一踩空,便已是情知不妙。身體在半空之中,沒有任何事物可以依憑。

        此時桓遠的神智反而一片清明。

        容止容止,你真是算無遺策。

        下落的瞬間,桓遠苦笑著想。

        他早就料到了一切,料到刺客,也料到,這刺客是他請來的……甚至的,連刺客不認識他這件事,也一併料到了。

        又或者,這根本就是容止所謀劃的。

        這樣的算無遺策,已經不能僅僅用可怕來形容。

        桓遠心頭升起前所未有的蕭索。

        不過,這些與他都沒有什麼關係了,此地景致也算秀麗,埋骨於此,未嘗不是一件快事。

        他已經覺得疲累。

        假如獲得自由的前提是一定要勝過容止的謀算,那麼他承認自己技不如人。假如容止打算用這一局殺死他,那麼如他所願好了。

        也許在這裡死去,會獲得前所未有的寧靜。

        可是耳邊風聲尚未嘯起,桓遠手腕上忽然一緊,被人緊緊的拉住,身體頓了一下,懸在崖邊。

        是誰救他?

        桓遠驚訝的睜開眼,卻看見了他這一生都無法忘懷的景象:他一直深深憎恨的人,此時正神情艱難的趴在崖邊,抓著他的手腕。

        相較於桓遠的震驚,楚玉心中卻是一片的無奈:倘若她知道,自己下意識伸手會有什麼樣的後果,那麼她說什麼也會管住自己的手的。

        方才前一刻,她瞥見桓遠摔向崖邊,沒有來得及想什麼,便下意識的伸手抓了一把。

        但她力量不足,不僅沒有拉住桓遠,反而被他下墜的力量一起拉了出去,摔在崖邊,另一隻手扣住崖邊的石頭,身體緊貼著地面,才沒有一下子被拽下去。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沒有多餘的氣力,把桓遠一個過百斤的大男人拉上來了。

        身體有一部分露出崖邊,好像隱約有慢慢被往下拖的趨勢,楚玉咬著牙齒,覺得自己的手腕好像要被拽斷,卻不由自主的更用力的握緊了桓遠的手腕。

        桓遠愣愣的看著楚玉,腦海中一片空白。

        她?

        楚玉看不見身後的情形,只聽見打鬥聲交錯在一起,一會近一會遠,腿上還不知道被誰踩了一下,不過根據對方踩的力道判斷體重,估計大概是流桑。

        所有人裡,就他最輕了。

        因為看不見局面,心中逐漸的焦慮起來,山頂上的人還在打鬥,局面卻在僵持,桓遠吊在懸崖外,楚玉為了拉住他趴在崖邊,越捷飛以一敵四脫不開身,流桑的劍招雖然慢慢的變得圓融,可一時間卻也無法擊殺對手,返回來將二人救回安全之地。

        楚玉苦笑一下,她現在是上下不著邊進退維谷,沒辦法把桓遠拉上來,可是也不能阻止桓遠的體重將自己慢慢的往下拽,雖然這下拽的速度很慢,幾乎是以不到一毫米的秒速進行,但是楚玉知道,越是多被拽出去一分,她的生命就越少一分保障。

        在這個局面下,最理性的自保方法應該是立刻鬆手,鬆開桓遠這個巨大的負擔,這樣便能輕易的保存自己。

        楚玉不是不知道,可是她做不到。

        這種一點一點慢慢被拉進深淵的感覺很不好受,好像用鈍刀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磨,可是不能放手。

        假如事先知道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她也許會在猶豫間錯失救助桓遠的機會,又假如她當時失手沒抓住,那麼事後也不過就是內疚一陣子。

        可是現在她抓住了桓遠,她是桓遠唯一活下來的希望,楚玉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放手。這個時候放手,與謀殺的距離不算遙遠。

        這山雖然不高,可也畢竟是一座山,摔下去,九成九不會活下來。

        生命有多麼可貴,來自一千多年後死過一次的楚玉再明白不過,也再尊重不過。

        「公主!放開桓哥哥。你這樣太危險了!」打鬥中的流桑終於發現楚玉的身體已經朝懸崖外挪動了幾寸,卻苦於無法脫身,驚恐的大叫出聲。

        他這一叫,幾名刺客終於醒悟自己搞錯了目標,惱羞成怒的他們攻擊一下子瘋狂起來,越捷飛一時間幾乎招架不住。

        桓遠聽著流桑的聲音,胸口已接近麻木,在公主府裡,除了興趣相投的江淹,與他最為親近的,便是流桑這個可愛的孩子了,可是時日長久,他卻忘記了,在流桑心目中,排在第一要位的人,是公主。

        假如是為了公主,那麼其他所有人都拋棄掉也沒關係。

        他明知道自己不該在乎這個,可是心頭還是不可避免的泛起了近乎絕望的哀涼:永遠不敵容止,永遠不會得到自由,永遠都會被親近的人因為某種理由拋棄掉。

        假如他的一生就是這樣,那麼這生命還有什麼價值呢?

        可是在逐漸空茫的神思中,卻忽然闖入了這麼一句話,讓他猛地清醒過來。

        「不要放手。」

        因為拼盡全身的力量,楚玉漲紅了臉,非常艱難的出聲:「不要放手。」

        有一名刺客終於獲得一線空隙,將長劍朝楚玉擲去,越捷飛中途一攔,卻僅僅打偏少許,長劍依舊朝楚玉呼嘯而去,卻是正正從她的頭頂擦過,將髮髻削開,長髮輕柔的散落下來,遮蓋住她的臉容。

        楚玉驚出一身冷汗,此時她抓著桓遠手腕的掌心也沁出了汗水,濕滑得得越來越抓不住。

        楚玉咬牙道:「桓遠,抓住我,別放手。」

        桓遠張大眼睛,幾乎是不敢置信的,看著說出這話的楚玉。

        他方才……聽到了什麼?還是因為太過傷懷而產生的不可能的妄想?

        那人的臉容埋在散發的陰影之中,可是一雙眼睛卻明亮瑩澈,煥發出動人心魄的輝光。

        不要放手,她竟然這麼說。

        桓遠曾有一度以為,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什麼人,會拉住他了。

        在這亂世裡,命運宛如浮萍一般飄蕩,又有誰能分出多餘的心思,去理會別人的生死?

        可是為什麼在這生死關頭,卻有一個人,毫不猶豫的伸出手來,不顧一切的,在危風獵獵的斷崖邊,將他緊緊的拉住?

        竟然是她?

        怎會是她?

        容止,你千謀百算,有沒有算到這件事?

        楚玉不知道桓遠心中洶湧,只繼續艱難的道:「不要這麼快放棄,堅持住,總會等到機會的。」也許下一刻,流桑和越捷飛就立即大發神威打敗刺客了呢?

        即便那希望異常的渺茫,可是在真正絕望之前,無論如何不要放棄。

        話未說完,楚玉便聽見身後傳來流桑的歡叫聲,心中大喜,知道大概是有了轉機,她勉力稍稍偏頭一看,在眼角的餘光之中,瞥見一抹紅雲,和一片燦爛的劍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17 11:09 AM

本帖最後由 abcd232311 於 2009-7-22 10:32 AM 編輯

第三十五章 三千繁花劍

        兵刃交戈之聲宛如雨點密打,因為扭頭看的動作太吃力,楚玉只匆匆的瞟了一眼,便不得不繼續努力的拉著桓遠,對他吃力一笑:「再撐一會,很快。」

        如她所言,在一連串的劍光和慘叫聲後,幾個重物落地的聲音接連響起來,很快的,便有人跑過來,扶著她的身子不讓繼續下滑,而越捷飛則上前救下桓遠。

        流桑小心翼翼的攙扶起筋疲力盡的楚玉,看見她衣服上的污跡和被削去少許的頭髮,一句話也不說,眼淚就噼裡啪啦的往下掉。

        楚玉哭笑不得,她靠在流桑身上喘息片刻,才慢慢的伸出手,輕拍一下他的腦袋:「你哭什麼?別哭了,沒事了。」

        好累!剛才她也不知是怎麼才支撐了那麼久的,好像一下子把好幾天的力氣全部透支了一般,骨頭裡都好像是空的,現在她只想找個平地什麼都不管的躺下去。

        不過楚玉想起剛才看見的那片紅雲,又勉強轉頭,可此時山頂上別說紅雲,連紅線都沒瞧見半根。

        楚玉有些不確定的問流桑:「剛才,是不是有人來幫了我們?」怎麼一會兒就不見了?

        流桑抽抽搭搭的道:「是花哥哥,花哥哥幫了我們,然後便離開了。」

        花哥哥?

        誰?

        我還花姑娘呢。

        楚玉眨眨眼,有點迷惘的扭頭看越捷飛,以眼神詢問:流桑會叫人花哥哥,你總不至於叫花哥哥吧?

        越捷飛沒有辜負楚玉的期待,如實回答道:「是花錯,他身子不太好,給我們解了圍便回公主府修養去了。」

        花錯?

        楚玉愕然。

        花錯是誰,這個名字她是知道的,便是府上那個據說病重,需要用珍貴藥材吊著命的藥罐子,當初楚玉瞧見花錯的資料時,還暗暗感歎山陰公主對於美男子品種多樣化的追求,連藥罐子也不放過,如今看來,花錯似乎並不是什麼單純的藥罐子啊。

        知道再繼續多問下去會露出馬腳,楚玉便適時的露出一副「我瞭解了」的神情,隨即虛弱的的要求流桑把自己扶回亭子裡。

        坐在亭中任由山風吹拂,楚玉慢慢恢復了一些氣力,她忍著不自在看越捷飛翻檢地面上的五具刺客的屍體,卻訝然發現,除了身上雜亂的傷痕外,五名刺客的的咽喉,雙肩,眉心,胸口處都有著一點不超過指尖大小的傷口,而鮮血從傷口中流出來,染紅附近的地面。

        楚玉想了想,問正在給桓遠包裹傷口的流桑:「你把剛才的情形和我說一遍。」

        流桑自然不會不從,從他的敘述中,楚玉得知那花錯是忽然出現,而後以極高明的劍術快速殺死五人,得手之後毫無停頓,飄然而去。

        楚玉好奇道:「花錯的劍術那麼厲害?比越捷飛還強麼」流桑和越捷飛打了半天沒搞定的刺客,那花錯一下子就解決了,這其中的表現差距未免太大了些。

        越捷飛臉黑了一下,默默的轉過身去,搜索下一具屍體。

        流桑搖頭道:「這倒未必,花哥哥之所以這麼快得手,是因為那幾名刺客被越哥哥纏得無暇防備從旁來的襲擊。倘若讓花哥哥和越哥哥兩個人交手,敗的人也許是花哥哥,因為他的體力不能久戰,力量也有所欠缺。」

        楚玉點點頭,她這回算是知道流桑的邏輯了,花錯叫花哥哥,越捷飛叫越哥哥,桓遠叫桓哥哥,那麼依此類推,容止就是容哥哥了。

        見流桑的神情依然有些沮喪,楚玉大概猜出他的心思,鼓勵的揉揉他的頭髮,道:「流桑今天也很了不起,攔住了一個刺客啊。」

        流桑咬著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謝謝公主。」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抬起頭來,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道:「幸好今天容哥哥叫我把短劍佩在身上,否則我就算是想幫公主,也幫不上忙呢。」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楚玉挑了挑眉毛:容止?

        壓下心頭的別樣心思,楚玉笑著問流桑:「你將來打算做什麼呢?」看他這麼小年紀劍術就已經不錯,再怎麼不濟,估計也能謀一個好職位吧?

        一聽她這話,流桑當即仰起臉,嫩嫩的臉頰上還帶著少許不只是興奮還是羞澀的緋紅,直直的望著楚玉道:「流桑將來長大以後,要當公主的面首!」

        楚玉臉綠了大半,仍懷疑自己是聽錯了,等流桑以純真又熱情的眼神將面首宣言再重複一遍後,她默默的將一口血咽進肚子裡。

        不得不說,山陰公主的養成調教,很成功,非常的成功。

        ****************

        容止收起棋盤,便將墨香送出沐雪園,可是他並沒有立刻返回,而是慢慢的繞著公主府行走,沿途有人都向他行禮,容止也都微微點頭回禮、

        他的嘴角一直掛著不變的微笑弧度,眼神卻幽深安靜,不見波瀾。

        繞著公主府走了幾乎半圈,他再慢慢的折回,最後在一間極為冷落僻靜的院子前停下腳步,院子裡傳來很濃郁的藥味,這藥味不是一朝一夕,而是積年累月留下來的。而院門上的牌匾傷痕纍纍搖搖欲墜,隱約可以瞧見五個字:三千繁花劍。

        雖然此時是春日,可是院內的景致卻十分蕭條,花木零落一地,好似狂風暴雨肆虐過一般。

        才踏入院門,便瞧見一柄細劍斜插在地面上,劍身上似乎還帶著些隱約的紅色。

        容止微笑一下,這時候,他的笑意才終於感染到了眼底少許,走入房門半開的主屋,容止輕柔的喚道:「阿錯。」



第三十六章 無以破妖嬈

        為免再度遇險無力相抗,幾人在山頂上又休息了片刻,待楚玉稍微恢復些體力後便匆匆的下山,越捷飛雖然仔細搜索,卻並未從刺客身上搜出任何可以當作線索的事物。

        流桑先行一步回公主府,再帶著車架前來接楚玉回府,否則以她現在的外型,估計路上能引發的回頭率比來時還要厲害。

        回到公主府,這一路上桓遠一直保持著驚人的沉默,雖然他之前在楚玉面前也一樣不怎麼說話,可是這沉默卻與來時有些不同,好像有什麼徹底沉下去了一般,靜得讓人心涼。

        兩人進入公主府走了一段路,就要在東西上閣交界處分別,桓遠走了幾步,忽然轉身叫住楚玉:「倘若花錯沒有到來,只需遲一會,你我便將落崖,那時候,你會不會一直拉著我?」

        楚玉聞言有些驚訝,她仔細看著桓遠,這俊美青年的眼中有著無比的失落和迷惘,似是找不到方向了一般,想一想,她道:「我不知道,生死關頭人的所為未必由本身意志所決定,也許到了那一刻,我會因為怕死放開你的手也說不準,可是……」楚玉望著桓遠,真摯而誠懇的道,「方纔,至少方纔,我是真的不想放手的。」

        桓遠忡怔片刻,低聲道:「我信你。」隨後離去。

        楚玉輕輕的歎了口氣,也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雖然她方才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實話,可在這個時候說出來,卻是別有用心了。

        桓遠的心志顯然已經有些動搖,她要適當的把握住。

        回房間裡換了身衣服,楚玉讓幼藍給整理一下她的頭髮,由於被刺客擲劍削開髮髻,她的頭髮被削去不少,下半部分參差不齊,也需要修剪一番。

        不過這麼修剪下來,頭髮又短一截,楚玉來到此地,最開始是繼承了山陰公主的及腰長髮,為了扮男裝方便剪去一些,這下子又要剪短,僅僅齊肩,基本上很難梳比較複雜的髮髻了。

        不過楚玉對於這種狀況很滿意,她原本就不耐煩在腦袋上堆著一堆東西,前些天嘗試過一次,差點沒把脖子壓斷,眼下倒落了個清爽。

        楚玉心裡痛快了,幼藍卻在犯愁怎麼給公主梳個漂亮的髮式,拿著梳子左右比劃,遲遲無法下決定,這時門外遙遙的傳來容止輕柔的嗓音:「公主是否回來了?」

        楚玉略一沉吟,讓幼藍自行退下,披上外衣,出門去見容止。

        正好,她也想要見他。

        兩人一路並肩而行,各自的想著心事,誰都不先開口,最後還是楚玉暗歎一聲,挑起話頭:「你來找我有什麼事,說罷。」

        容止微微一笑道:「今日我擔憂公主安危,讓花錯前去照看,他從前是江湖中人,性子放曠不羈,倘若有失禮之處,還請公主見諒。」

        還沒等楚玉詢問,容止便自己把相應的回答給說了出來,令她聽了不由得一愣,隨即淡淡道:「無妨。」倒是省得她詢問,為什麼花錯會出現在山頂了,至於流桑為什麼會佩劍,為什麼會與桓遠一起出現,她也為容止想好了現成答案:都是因為擔心她的安危。

        如此一來,她心中所有疑慮,都不必再問,可是不知為何有莫名的不安,楚玉強行壓下躑躅,又道:「你來找我,便是為了這個?」

        容止偏頭瞧著她,展顏一笑:「自然不是。」

        兩人已經走到前次設宴的杏花林邊,雖然過了這些天,可杏花仍未開敗,此時正在最盛的時刻,雪白的花瓣繁複的簇在一起遮蔽住花枝,有一枝橫逸斜出,幾乎擦過容止的臉頰,映著他幽靜深沉的漆黑眼眸,幾乎綻放出一種灼傷人眼的妖嬈。

        是花,還是人?

        楚玉有一瞬間的恍惚,片刻後又立即的清醒過來,她握緊雙手,指甲深深的掐進肌膚裡:在這個人面前,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容止笑著道:「我自然是還有一事要與公主說,不過卻不是在這裡。」他回頭望一眼跟了兩人一路的越捷飛,溫和有禮的道,「能否請閣下退守於林外?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與公主相談。」

        越捷飛並不為其所動,只將目光投向楚玉,似是在詢問她的意見,楚玉心頭劇烈交戰片刻,答應,還是不答應?

        倘若答應他,進林子裡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畢竟她到了現在還沒弄明白容止的意圖。

        可若是不答應呢?看容止這個架勢,假如不答應,那麼他恐怕不會把接下來要說的話講出來,更加無從探究他的目的。

        猶豫只在片刻之間,楚玉果斷做出決定,對越捷飛點點頭,卻又吩咐道:「不要走得太遠。」

        越捷飛臉上浮現有些古怪的神情,隨後領命行事,楚玉先是愕然,轉身與容止再走幾步才醒悟,越捷飛那個表情,恐怕又是誤會她和容止打算在沒人的地方做些什麼什麼……看來山陰公主留下來的陰影依然十分嚴重。

        在林中穿花而行,雪白的杏花偶爾因為兩人動搖花枝而簌簌落下,眼前是一派極美的景象,楚玉走著走著,兼之今日已經受過一次驚,強行提起來的心神逐漸放鬆,慢慢的忘記容止就在身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眼前的杏花之上。

        耳邊傳來一道十分柔和,柔和得讓人完全提不起戒心,甚至有可能會更為放鬆的聲音:「你叫什麼名字?」

        「楚玉。」幾乎是不假思索的,楚玉下意識脫口而出,話說出來後,她才悚然的領悟方纔那話是誰問的,又有什麼目的。

        山陰公主的名字叫劉楚玉,而她的姓楚名玉,兩者之間只有一字之差,若非如此相似,她只怕現在就要露出破綻!

        楚玉心頭凜然,目光銳利的逼視容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17 11:17 AM

本帖最後由 abcd232311 於 2009-7-22 10:32 AM 編輯

第三十七章 兩株能白紅

        真是一刻都不能掉以輕心。楚玉冷笑著想。

        容止卻微微一笑,他輕柔的拉過身旁的花枝,靠近輕嗅杏花的芬芳,因為他的動作,有兩朵杏花一先一後的從枝頭墜落,輕飄飄的落在地面上,楚玉幾乎可以聽見落花的細碎聲音。

        容止低低的道:「公主,你是否還記得,四年前,你帶著我來到公主府時,曾對我說過一句話。這句話,我一輩子不會忘記,你也不會。」

        楚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她面無表情的凝視著容止,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道:「你這話,是在問本公主?」

        她自然不是山陰公主,容止的這個問題,她不可能答上來,亂答是不可能的,但是也不能推說自己不記得。

        楚玉想了想,正打算用「都是陳年往事了,你還提起來做什麼?」這樣的話含糊過去,忽然心頭一凜,冷然曬道:「你以為,本公主是什麼人,你憑什麼用這樣的口氣來審問本公主?」

        什麼都不答是最好的回答,但是這並不代表沉默。

        方才楚玉臨時想到一個可能,那便是,根本就沒有容止所說的那句話,那不過是一個引她上鉤的幌子,不管她怎麼樣回答,都是致命的錯處。

        而容止接下來的話更是讓楚玉鬆了口氣:「公主不屑回答自然是對的,因為那時候,你什麼都沒有對我說。」

        果然。

        但是楚玉並沒有因此露出得意的神情,反而繼續冷笑著瞧容止,因為方才那句話,也有可能是引誘的陷阱,她不能貿然上鉤。

        在這個人面前,每一步行動,都要先反覆再三思量,真可謂步步驚心。

        楚玉現在慶幸自己當初沒有選擇假裝失憶一途,雖然那麼做會讓她輕鬆許多,假如露出那麼大的痛腳,她指不定怎麼被他盯準弱點矇混得團團轉呢。

        至少,現在盯著過去山陰公主的名頭,很多人都不敢玩太多花樣。

        容止望著楚玉,眼波柔和得幾乎要滴出水來,可是說出來的話卻嚇得楚玉心臟差點罷工:「請公主寬衣。」

        楚玉暗暗壓住脆弱的小心臟,面上冷笑一聲,繼續扮酷:「本公主今日不……」她的話還沒說完,便瞧見容止一隻潔白修長的手伸了過來,手指捂上她的嘴唇。

        楚玉睜大眼睛,正要閃避,可是此時容止迫近半步,含笑的臉容看起來是那麼的溫柔純摯,可是手上動作卻半分不含糊,他另一隻手飛快的擒住楚玉的雙腕,壓過頭頂,接著仰面往地面上一倒,再一個翻身,楚玉便被他給壓在了身下。

        放手!

        容止的拇指和食指中指扣在楚玉的下頜關節處,虎口則卡在楚玉微張的嘴唇中,他的力氣並不算太大,可是手法卻巧妙得駭人,不管楚玉怎麼拚力掙扎,都只能發出含糊而微弱的唔唔聲。

        口被封住,她的雙手雙腳更是被牢牢的壓制著,說來奇怪,楚玉甚至能夠感覺到,容止的力量不算大,可是她自己卻好像忽然脫力一般,怎麼都掙不開。

        她雖然料到容止別有用心,可是卻沒想到他竟敢就這樣直接的對她下手!楚玉徒勞無功之後,只能冀望於越捷飛能聽到林子裡的異樣聲音。

        容止笑了,他俯視這楚玉,眼神高深莫測,從容爾雅的道:「公主,不要這麼著急,我很疼呢。」

        他在說什麼鬼話?

        片刻後,楚玉領悟他這話並不是說給自己聽的,而是說給林外的越捷飛。

        當林中傳出好像有什麼重物落地的聲音後,蹲在杏花林邊的越捷飛下意識的站起來,想要進去看看情況,可片刻後容止從容不迫的聲音又讓他立即釋然了,臉上隨即浮現相應的古怪神情:公主又在玩某些特殊遊戲了。

        因此,他不但沒有入林,反而非常識相的非禮勿聽,朝相反的方向又挪動幾步。

        等了一會兒不見越捷飛闖過來,楚玉知道大約是容止的那句話起了作用,心頓時涼了大半,現在到了這個境況,她反而心中一片清明坦然,毫不畏懼的與容止對視。

        容止微微一笑,俯下身去,嘴唇貼在楚玉的耳邊,氣息伴著羽毛一般的聲音吹拂:「別怕,我知道,你不是公主。既然你不是公主,那麼告訴我,真正的公主去了哪裡?」

        他就這麼篤定?

        楚玉心中歎息一聲,知道自己這陣子表現得是有可疑之處,稍微縝密和細心一些的人都會發現,可是就算被發現了,他們也僅僅只是猜想公主轉了性子,誰都不似容止這樣的膽大,做出最不可思議,可也是最接近事實的判斷。

        「我在你的床邊發現了正字刻痕,所刻下的筆劃,算起來,正好與那日你將我與其他面首趕出房間,直至今日的日子數目相同。」

        楚玉心頭一顫:他連這都發現了?那些正字,最初是楚玉彷徨迷惘之中,下意識做的一些安定心神的標記,後來一天一刻已成習慣,卻沒料到容止連這個小地方都沒有忽略掉。

        楚玉望著容止,雖然不說話,可是眼神卻譏誚銳利,向容止傳遞「那又如何」的訊息。

        是,被發現了,可是那又怎麼樣?她自己的床,自己高興刻著玩兒,又有什麼問題?誰能干涉她?

        容止的氣息還在她耳邊吹著,這一次,那聲音是那麼的富有誘惑力:「不要害怕,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只要你告訴我,你是誰?公主眼下在什麼地方?我會保你自由,要知道,我也是身不由己才留在這裡的。」

        楚玉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



第三十八章 相信不相信

        說?還是不說?

        楚玉望著容止,眼睛一眨不眨的。

        他的相貌十分秀麗,乍看上去彷彿柔軟而高雅,他的眉目分明,眼珠子是純粹的漆黑,黑得好像宇宙盡頭的深淵,多看一會兒便有一種快要被吸進去的錯覺,他的鼻樑挺直,鼻尖又有些柔潤,他的肌膚不是純粹的雪白,而是溫潤細膩宛如玉石,可是又比玉石溫暖柔軟。

        四目相對,在這樣近的距離下,彼此的情緒都似乎能一目瞭然,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流轉著真摯的誠意,隨著他的耳語聲微微波瀾:「相信我。」

        楚玉看著他,眼中的譏誚之色逐漸轉化為嘲弄。

        相信他?

        她,不信。

        一個字都不相信。

        雖然在來此之後,她曾經分別給過不同的人不同程度的信任,可是那是以山陰公主劉楚玉的身份,而不是作為一千多年後的楚玉。

        作為山陰公主劉楚玉,她會相信一些人,可是作為楚玉,她不信。

        一千多年後的楚玉,來到這裡,誰都不相信,她保持著最嚴格的戒心,謹守著自己的秘密和底限,在保護自己的前提下探究周圍,思索著未來的方向。

        她不確定,不知道,可是她不會為此傷懷,不因此消沉。

        來歷的秘密,是她最後的底限,也許告訴容止後,他會與她合作,可是也有截然相反的可能,他會利用這一點,將她推往萬劫不復。

        楚玉並不多疑刻薄,她只是無法相信——容止有什麼能值得她拋棄最後底線去信任呢?

        容止揚揚眉毛,他的眉形很好看,揚眉的樣子有一種好像振翅欲飛的風采:「你不肯說?不肯說,我也有憑證。」

        楚玉眼中的譏誚之色更濃厚:憑證?什麼憑證?難道他還有本事剖開她的腦子,看見她的想法不成?

        容止不會傷害她。楚玉心中有這樣的直覺,不光是因為容止眼中沒有殺意,也是因為他在公主府內的權限,令他有過太多的機會這麼做,他完全可以做得更隱蔽更加不著痕跡,而不是在這杏花林中,光天化日下動用暴力。

        而即便是動用暴力,他的手法依舊輕柔,就連剛才將楚玉壓在地上時,他也是先自己身體後仰承接了倒地的撞擊,才翻身反壓楚玉的。

        但是容止的下一個動作,讓楚玉情不自禁的全身僵硬瞠目不已:他俯下身,張開嘴唇,用牙齒輕輕的咬住楚玉的領口,慢慢的往一側拉。

        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好像要集體跳出來抗議,楚玉無法遏制身體本能的恐懼,只覺得連骨頭最深處都在顫抖,帶著微微屈辱的刺痛。

        他在脫她的衣服!

        雖然此刻身為山陰公主,可是生前的經歷造就了她的性格,她不是一個放縱慾望的人,遣散男寵一來是避免麻煩,二來也是本身不需要。

        在某些方面某個意義上,楚玉反而比山陰公主這個古代人更傳統,她堅持兩情相悅,也堅持尊重和平等,容止行為的親密程度,已經侵犯了她的底限。

        容止之所以用咬的,只是單純因為他兩隻手都不得空閒,不得以只好用嘴,楚玉也知道,她告訴自己不要去介意,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本能,令身體不要太過僵硬,同時想著別的事情,讓自己分心:方才容止說是四年前,看容止現在的外貌不過十七八歲,四年前也就十三四歲,難道他那麼小的年紀就被山陰公主看中了?還是說,她估計錯了他的真實年齡?

        容止慢慢的咬開楚玉的一邊衣襟,抬起頭來輕輕的吐一口氣,接著又低下頭去,繼續咬裡衣,少了一層衣服的阻隔,他溫熱的呼吸吹拂在她頸項的肌膚上,楚玉睜眼看著上方天空一動不動,只當自己是條死魚。

        瞥見楚玉一臉嚴肅悲壯準備就義的烈士神情,容止忍不住莞爾一笑:「你是哪家派來的?來此之前,不知道公主平日的喜好麼?竟然連這麼點都忍受不住?」他心中已經將楚玉認作是哪一方派來的細作,只不過仍有些好奇,在公主府森嚴的戒備下,她究竟是怎麼把真正的公主換走的?

        終於將裡外好幾層衣服都扯開了一邊,楚玉光潔的肩頭裸露在外,容止輕輕吐一口氣,目光自然而然的投向鎖骨下方。

        然後,他的目光凝固了。

        鎖骨下方的一粒細小紅點,宛如硃砂那麼的鮮艷,與楚玉的眼神一起,好像在嘲弄著他。

        容止露出思索的神情,他放開卡住楚玉下頜的手,伸出手指抹過那枚紅點,然而他所看見的並沒有消失。

        楚玉這時心中的石頭方落地,撇撇嘴:她還道容止有什麼證據呢,原來是在找身體特徵,他大概萬萬沒有料到,這具身體根本就是屬於山陰公主的吧?但是她的鎖骨下究竟有什麼呢?為什麼她自己從來沒發現?大概是不小心忽略了吧。

        此時容止放鬆了對她的鉗制,楚玉連忙扭頭大叫:「越捷飛!」還不快點進來救駕?!

        林內是否太安靜了?走出幾步繼續蹲守的越捷飛過了一會兒,忍不住有點起疑,他正猶豫著是否要回去看看,忽然聽見楚玉拔高的聲音,頓時不再估計,飛身朝林中撲去。

        當看見林中兩人的現狀時,越捷飛傻了,他使勁的揉一下眼睛,才確定自己沒有眼花。就他所知,從前哪一次不是公主主動撲倒容止,怎麼可能發生容止壓住公主的情況?難道撲著撲著容止就習慣了?撲著撲著容止就反撲了?

        看著越捷飛眼中顯而易見的懷疑,楚玉大怒:他這是什麼眼神?難道看見天鵝想吃那什麼什麼不成?(堅決不承認自己是那什麼什麼……)

        楚玉再叫一聲:「越捷飛你在哪裡做什麼?快來救本公主!」

        聽到她的催促,越捷飛才如夢初醒,快步上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17 11:22 AM

本帖最後由 abcd232311 於 2009-7-22 10:33 AM 編輯

第三十九章 八卦只一半

        雖然對眼前的情形感到荒謬和不可思議,但是越捷飛還是十分盡忠職守的,不管怎麼像是做夢,但是即便是在夢中,容止冒犯了公主,這是事實,他應該行動。

        楚玉只見越捷飛三兩步走過來,彎腰劈手朝容止肩膀一切,趁他鬆開楚玉的片刻,拗過他的手臂反折。

        「卡嚓。」

        楚玉耳朵一麻,聽到一聲悚然的好像是骨頭斷裂的聲音,隨即瞧見容止的手臂以不正常的角度彎折著。

        越捷飛拉起容止,朝著他肋下曲膝狠撞,又伴隨著一聲可怕的折斷聲,容止的身體就好像風箏一樣斜飛出去了。

        楚玉的手腳很快的就變涼了,她不由自主的坐起來轉身,目光追隨者容止的身影,看著他向後飛的身體撞上三米外一株杏花樹。花枝折斷了小半,但依然攔住了容止,他的身體停頓片刻,便伴隨著繽紛飄落的花瓣,一起落在地上。

        容止……還活著吧?

        楚玉腦中出現大片的空白,她叫來越捷飛,原本只想讓他幫忙拉開容止,卻不料他風格這麼狠辣,下起手來完全沒有當容止是個活人,容止在府內的超然地位,也絲毫沒有讓他動作輕一些。

        容止在公主府裡不是很有地位嗎?他不是很受公主寵幸嗎?為什麼越捷飛出手這麼不容情?

        剛才還肆無忌彈鉗制著楚玉的容止,此時卻毫無生氣的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任由雪白的杏花撒在他的黑髮雪衣之上。

        楚玉忍不住屏住呼吸觀察,直到看見容止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才放下心頭懸著的大石,又重新恢復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她雖然氣惱容止扒她衣裳,可是卻從來沒有想要置他於死地,越捷飛的重手也頗出乎她意料。

        容止動了動後,用完好的那隻手支撐著地面,慢慢的翻身坐起來,他的頭髮散落開,灑在蒼白的臉容兩側,花瓣順著他的動作滑過黑髮間,慢慢的飄下。

        容止坐起來後,背部靠在樹幹上,雙目卻依舊凝視著楚玉,更準確的說,是凝視著楚玉裸露的肩膀,楚玉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是衣衫不整的模樣,趕緊哼了一聲站起來,拉好衣服。

        容止的神情很複雜,臉容上千萬種微妙的神情交織在一起,最後——楚玉確定自己沒有看錯,最後所流露出來的,竟然是一種如釋重負的神采。

        曾經有偏激的人說過,每個人都戴著面具,假如容止臉上也有面具的話,那麼大約就是從容與微笑了,楚玉幾乎沒有看過這兩種以外的表情,可是這一刻他的平靜恬淡被打破,讓他看起來是那麼的生動照人,好像盛放的煙火,在夜空之中久久不散。

        越捷飛卻不管這一套,見容止還能坐起來,上前又要下狠手,楚玉開口叫住了他,才又轉向容止:「你現在可算信我了?」

        片刻的動容過後,容止又戴回了他的面具,他淡淡的一笑,眼神安寂平靜:「我今日在做這件事之前,便已經預料到了最壞的後果,也完全做好了承受的準備。」言下之意,便是任由處置。

        他語氣雖然平靜,可是那種自然而然的態度卻讓楚玉有一種凜冽決然的錯覺,她忍不住開口道:「你膽子很大。」明知道失敗後會有這樣的後果,卻依然這麼做,是什麼令他不顧一切的?

        容止微微一笑道:「我膽子素來很大,公主三年前就該知道的。」

        見楚玉遲遲的不做出對他的處置,容止又笑了笑:「公主既然不打算追究容止,那麼容止要告辭了。」他說著低下頭,一隻手扳著受傷的另一隻手的上臂,猛一用力接上脫臼的部分,骨節交錯聲響起來的那刻,他的笑容一下子綻放開來,前所未有的璀璨,燦爛得令楚玉心頭發寒!

        接著,他又接好了折斷的臂骨與肋骨。

        楚玉以為越捷飛下手已經非常狠了,可他沒有想到容止更狠,越捷飛狠,那也僅僅是對別人,身體是人家的,他打起來不心疼,可現在容止滿不在乎擺弄的,是他自己已經損傷的身體!

        更她心頭悚然的,也還不是容止對待自己的血肉之軀好像死物一樣的動作,而是他臉上的笑容,從始至終一直那麼的燦爛,沒有絲毫的勉強痛楚,好像骨折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一樣。

        山陰公主的後院裡,究竟都養了些什麼生物啊:一個貌似正常可愛但是竟然立志當面首,一個短短時間內飆出幾十首詩的人形作詩機,一個劍術卓絕超然的藥罐子,一個頭頂綠帽擁有奧斯卡級別演技的駙馬爺,接下來便是眼前這位不把自己的肉體當肉體好像積木一樣擺弄的傢伙了。

        其他被她放出公主府的男寵,又不知道還有什麼特殊之處,也虧得從前的山陰公主能鎮住,還沒什麼大亂子。

        楚玉眼睜睜的看著容止面帶笑容接好骨頭,慢慢的站起來,扶著肋部的創傷,慢慢的朝林外走去。

        楚玉沒有阻止他,也沒有再問他什麼。

        待容止離開,楚玉隨口對越捷飛道:「你下手很重啊。」

        她這話只是隨便說說,並沒有追究的意思,畢竟越捷飛也是盡職,可是一聽見這話,越捷飛立即單膝跪地,低頭請罪:「越捷飛自作主張,請公主降罪。」

        楚玉有些驚訝,她伸手把自己領口再拉緊一些,歎了口氣道:「你保護了我,何罪之有?」

        越捷飛不肯起來,依舊低著頭道:「越捷飛原可不對容止下重手,但卻因為私怨有意為之,公主還記得從前的那樁舊事……請公主饒恕。」

        隨口一句話竟然勾出陳年往事,這絕對是始料不及的,但越捷飛話說到最關鍵最八卦的地方忽然停住,楚玉的心一下子被勾起來,很想知道從前究竟發生過什麼,可那之後越捷飛便只是請罪了。

        雖然好奇得要命,楚玉也不便多問,以免越捷飛覺察出不對來,只有打斷他的請罪道:「什麼都不必說了,這件事就此揭過,我累了要回去了。」

        鄙視!

        鄙視說八卦只說一半的!



第四十章 問君如有意

        山頂上驚嚇一場,回公主府後又是一陣起落,楚玉覺得疲憊,第二天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

        換好衣服散著頭髮,楚玉悠哉的吃幼藍送來的早飯,嚴格的說,這已經是接近午飯了,吃了半飽時,她留意到幼藍的神情拘謹,好像有什麼話想要說,便溫聲問道:「有什麼事麼?」

        山陰公主的侍女自然不會只有幼藍一人,但是楚玉來此之後第一個見到的除自己以外的女性便是幼藍,更從她口中初步的瞭解了自己的身份,從那以後便指定她一人專門服侍,並且提升了她的待遇。

        見楚玉心情好像不錯,幼藍才大著膽子道:「公主,外府的一些人從今早上起便站在內苑的門口那兒,現在都還沒走。」

        楚玉扯過絲帕擦一下嘴唇,好整以暇的問道:「他們守著門口做什麼?」

        仔細觀察楚玉並無不悅,幼藍心中暗喜,攥了一下藏在袖子裡的名貴珠花,低下頭恭敬的道:「他們是來找容公子的,一些大筆的花銷款項,需要容公子的批條才能去庫房領取,以及半個月核對一次的帳目,府內的人事安排……」她很乖巧的說了一半沒有說下去,但是意思已經很明瞭了,因為容止的關係,這些事都卡著,

        容止在公主府管的事情這麼多?

        楚玉原想再吃一些東西,此時卻不由得停了下來,她思索片刻,道:「容止不肯見他們?」這行為,算是在給她顏色看麼?

        「自然不是!」訝異於楚玉的想法,幼藍連忙的搖頭,唯恐楚玉誤會什麼,「容公子並沒有拒不相見,但是花公子卻守在他院子門口。」

        楚玉沉默片刻,放下筷子,站起來披上外衣:「好,我去看看。」

        出門之後,越捷飛自然跟上,兩人一路行至西上閣,素來清淨的沐雪園附近,此時零落的站了不少人侍衛侍女侍從,算起來也有二十多人,但是他們誰都不敢接近園子的大門,面上帶著驚懼之色,好像那裡有什麼吃人的猛獸。

        這些人身上也幾乎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便是衣衫的領口開了個一寸長左右的口子,又或者頭髮被削去一段。

        這大約便是花錯的傑作。

        有人發現公主的到來,連忙想要行禮,楚玉擺擺手阻止了他們,她隨意叫過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年輕人,問道:「裡面情形如何?」

        那人連忙低下頭,小心翼翼的道:「回公主,花公子說,他不會讓任何人見到容公子。我們想要進去,可是都被打了回來。」第一劍是警告,第二劍便會動真格了,他們雖然是給人辦事的,可是也沒有必要拿自己的命去冒險。

        此時又有勇士大無畏的闖入園內,一兩秒後,園中傳出驚叫,伴著驚叫聲,牆頭上拋垃圾一樣拋出來一個人,正是一兩秒前闖入的勇士。

        楚玉朝門裡望了望,只見碧色的竹影微微搖曳,並不能窺見人影,她轉頭又問年輕人:「一定非找容止不可麼?」難道沒有了容止,他們就不能自行處理?

        聽著年輕人的回話,楚玉這方知道,容止平時雖然看起來比較悠閒,但是他手裡掌控著公主府的印鑒,以及公主府內金錢人事等最為重要的幾條運轉命脈。

        容止竟然有這樣大的權限?

        楚玉心中驚訝不已,卻又有了更多的不解:容止手中權力如此之大,假如他不想留在公主府,早就能走了,甚至連害死她也不是不可能……究竟是什麼讓他一直留下來的?

        在沐雪園外站了一會,楚玉把周圍人召集過來,告訴他們她會有所處置,令他們先行散去。

        待眾人走得差不多了,楚玉也沒有望沐雪園走一步,她轉過身,步伐快速的朝來時的道路走去。

        越捷飛追上她,忍不住開口問道:「公主,你要去哪裡?」

        楚玉淡淡道:「修遠居。」

        *****************

        修遠居中,桓遠卻不像往日一般,手中握著書本瀏覽,他前次從容止那裡借來的書已經看完,眼下也不願再見到容止。

        屋外隱約傳來侍衛的說話聲,隨即有人推門而入,桓遠忍不住偏頭看去:是誰在這時候來找他?

        楚玉微笑著跨入桓遠的屋子,掃視一眼看見坐在角落的青年,便徑直朝他走了過去。

        見到楚玉,桓遠俊美的臉容上泛起複雜的波動,他迷惘的看著朝自己走來的少女,覺得自己從前好像從未認真的瞧過這個人,經過昨日之事,他的心志已然動搖,可是兩年來埋在心底的恥辱,又豈是片刻的動搖可以抹殺的?

        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在桓遠心中交織著,一面是救命的恩情,另一面則是被迫成為禁臠的恥辱,他現在甚至不曉得,應該以怎麼樣的神情去面對楚玉。

        相對於桓遠的掙扎,楚玉的想法卻十分明確,她來到桓遠面前,與桓遠隔著一張桌案對坐,開門見山的道:「桓遠,我今天來,是來和你談一筆交易。」

        桓遠皺了皺眉,道:「我有與公主交易的資格麼?」他這句話是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的,話才說出來,不知為何又有些後悔,緩了緩口氣道:「公主恕罪,桓遠失態了……請問公主,是什麼交易」

        楚玉緩緩的伸出手來,比出三個手指:「三年,今後你不再是我的面首,而是我的幕僚,為我做三年的事,三年之後,我給你安排一個家底乾淨的新身份,還你自由,這筆交易,你可願意答應?」

        這個時間跨度雖然稍微長了一些,但楚玉也有自己的考量,她需要一個得力的可靠的幫手,比起不知深淺的容止,此時的桓遠反而更符合她的要求。

        「可是桓遠。」楚玉目光銳利的緊緊盯著他的雙眼,不容他迴避,「這三年之內,我要你完全獻出你的忠誠,這是我最基本的要求,假如你不能做到,那麼就當我今天沒有來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17 11:25 AM

本帖最後由 abcd232311 於 2009-7-22 10:33 AM 編輯

第四十一章 擊掌以為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楚玉面上雖然果決堅定,但是心裡卻不是很有底。她知道自己這是在冒險,她心中想法雖然明確,但是桓遠不一定吃她這套,就算吃了這套,也不一定完全信守承諾。

        這種完全依賴於個人信用的事情,倘若選擇錯了人,後果是一敗塗地。

        但是目前眼下,楚玉也沒有別的選擇,畢竟她目前的接觸面還不夠廣泛,稱得上認識甚至比較熟的人不多。

        流桑雖然年紀小有可塑性,可是他對人沒有什麼防備心,一聲聲容哥哥叫得那麼親熱,改天容止把他賣了,他還說不定反過來幫數錢呢。

        奧斯卡演技的駙馬爺更是不可信,設身處地的反思,楚玉覺得何戢比較願意一刀捅了她。

        柳色墨香二人楚玉也不是沒有考量過,不過感覺他們走的都是花瓶路線,能力方面值得商榷,也只有略過不提。

        至於花錯,看方纔的情形,他明顯是與容止站在一條線上的,可以提前出局了。

        於是只剩下桓遠。

        他有才華,心思細密,性格之中有剛直隱忍的一面,除了對自己的身份和過去有些放不開外,已經找不出什麼別的缺點了。更為重要的是,楚玉昨天才冒著絕大風險救了他的命,雖然當時是下意識的不由自主,可是現在卻正好能拿來動之以情,而許諾給他全新的自由人身份,便是誘之以利。

        雙管齊下,楚玉自認為已經盡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人事。至於能達到多少效果,今後會有什麼變數,卻是她無法預計的。

        盡人事而不從天命,如此而已。

        聽到楚玉開出的條件後,桓遠幾乎有些不敢置信的望著他,想要相信卻又忍不住懷疑,還沒欣喜自己便暗暗的潑冷水,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

        等了一會兒見桓遠只是沉著臉色,沒其他反應,楚玉站起身來,對他微笑道:「我等你的答覆,你好好想想,不急在一時半刻。」

        她站起來的時候,身體正好背光,臉容埋在陰影裡,但是一雙眼睛卻澄明清澈,蘊藏著冷靜堅定的輝光。

        昨日的那一刻,她也是這般模樣。

        好似有什麼在腦海中陡然炸開,桓遠神智一空,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好。」話說出來他又微微有些懊悔,想要收回已是不能。

        楚玉心中雀躍,手掌朝外飛快的伸到桓遠面前:「一言為定,擊掌為誓。」

        袖子隨著動作微微捲動,她纖細的手腕露在外面,桓遠注視著這手腕,想起昨天就是這隻手拉住了他,即便是在那麼危急的關頭,也始終沒有放開。

        就在楚玉等得有些心焦時,桓遠慢慢的抬起手來,掌緣輕輕的貼上她的,兩隻手慢慢的合在一起。

        楚玉認為自己在冒險的時候,桓遠又何嘗不是?

        可是所有的猜疑和不安,都被相互貼著的手掌平緩而溫柔的壓下。

        一言為定,擊掌為誓。

        ****************

        步出修遠居,楚玉的心已經放下了一半,接著她又折回沐雪園。

        因為她的吩咐,周圍人都已散去,綠竹梧桐又重新顯現出了風致的幽靜,接近院門口時,楚玉瞧見一名侍女雙手端著托盤,正慢慢的朝這裡走來。

        她上前攔截那侍女,問道:「這是什麼?」

        侍女想要跪下,被楚玉阻止,她小心翼翼的偷眼瞧楚玉,確定她神情沒有異樣,才低聲答道:「是給容公子準備的藥粥。」

        托盤之中放置著一隻瓷盅,楚玉掀開蓋子一看,裡面盛著的果然是熱氣騰騰的稠粥,不過粥的顏色卻不是大米粒的白色,而是帶著些肉色混合褐色,米粥裡混著碎肉沫,以及不知是什麼切成的白色細丁。

        蓋子一揭開,藥粥的香氣便瀰散開來,雖然帶著藥味,但是並不令人反感,米飯的香氣和肉香奇妙的融合起來,令人胃口大開。

        楚玉蓋上蓋子,便伸出手將托盤順了過來,道:「你回去吧,這個我來送。」

        似是料不到楚玉會如此,那侍女一臉見了鬼的受驚神情,也沒能阻止楚玉把托盤拿走,過了好一會兒,楚玉見她用一種很夢幻的神情行了一禮,接著好像夢遊一樣,以近乎漂浮的姿態朝原路往回走,一邊走一邊發出做夢一般的呢喃:「我一定還沒睡醒。」

        與一直維持著震撼表情的越捷飛走到沐雪園門口,楚玉回想起方纔那位壯士的前科,微笑著讓出一步,以眼神示意越捷飛先行,在前面頂著,假如花錯殺過來,她也好有盾牌。

        這時兩人聽見園內傳出聲音,楚玉又連忙搖搖頭,示意越捷飛且慢。

        那聲音是容止的,漫然悠長,有一些虛弱,可是更多的卻是憊懶無奈:「我說阿錯,你這麼守著,也不是辦法,總不能讓他們一輩子不進來,我一輩子不出去吧?」

        接著便有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你不必多說,倘若不是因為我的傷勢不便大肆動武,我定要把那傷你的人刺穿千百個窟窿。」不必分辨,這個聲音,自然便是花錯了。

        楚玉聽見身旁一聲輕哼,才升起不妙的預感,但已經阻止不及,越捷飛大步的跨了進去,冷聲道:「傷了他的人是我,倘若不是公主阻攔,我會下手更重些,把他給殺了。」

        隨後楚玉便聽見花錯反唇相譏:「我當是誰,原來是手下敗將的師弟,真是丟人,沒辦法與我堂堂正正的較量,卻對不能動武的阿止出手,你們一門也真是越來越有出息了。你不是時刻跟隨著公主麼?她在哪裡?」他的聲音沙啞低柔,但是說起話來卻十分狠毒刻薄,聲音不大,但是卻好像細細的真,一直紮著人最痛的地方。

        越捷飛這一個衝動,把自己給暴露了,心知沒辦法繼續聽牆角,楚玉歎息一聲,抬腳跨入門內。

        朝園內林中走了兩步,顧不得看越捷飛與越捷飛對著的那條紅色人影,楚玉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半躺在青石台上的容止身上。



第四十二章 豌豆美少年

        一看見容止,楚玉的目光就幾乎錯不開了,倒不是這時候容止有多麼俊美,主要是他現在的著裝,比較有個性。

        容止半躺在青石台上,靠著梧桐樹,他的身下墊著四層棉被,而身上也裹著一層一層的被子,裡三層外三層的,把原本一個身材修長風度翩翩的美少年裹得好像一個球一樣,楚玉很克制的才沒有用眼神去數他身上一共裹了多少層。

        楚玉小時候看過一則童話,是說一個王子想找一個真正的公主當妻子,結果挑了許多公主都難以判定,最後在一個下雨天,遇見一個來城堡裡借宿的姑娘,那姑娘自稱是真正的公主,於是王后便給姑娘親自準備床鋪,她在床板上放了一顆豌豆,然後在豌豆上鋪了二十層床墊和二十層羽絨被,第二天他們來問公主是否睡得好時,公主說她幾乎整夜沒合眼,身下好像有什麼硬東西,弄得她的皮膚青一塊紫一塊的。因為有著無比嬌嫩的肌膚,這位公主被認為是真正的公主。

        現在的楚玉,也很有往容止身下的被子底下放一顆什麼豆的衝動,雖然被裹成圓球的樣子有些可笑,可此時被柔軟羽被埋住身體的容止,臉容蒼白得接近半透明,半斂著漆黑的眼眸,像是被上好的絲絨小心翼翼呵護著的珍貴易碎的藝術品,不能有半分損傷。

        看見楚玉驚詫的神色,容止瞥一眼自己身上,無奈的笑道:「我說想出來吹吹風,阿錯便一定要把我弄成這副模樣,讓公主見笑了。」

        他神情坦然自在,好像昨天的事是一場幻覺,楚玉順著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道:「他也是為了你好,你現在這樣,吹不得風,不過……這麼厚的被子,傷口沒有壓著吧?」昨天的一幕,她自然不會忘懷,但是此時她還沒有摸清楚容止的目的,眼下也不是與他正式翻臉的時候,能裝一下糊塗,自然是好的。

        此時楚玉才想起來,她好像一直沒有見過那位藥罐子劍客花錯,連忙轉頭朝一旁紅影所在的方向看去,原以為會看見一個臉色蒼白瘦骨如柴的男人,但是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火燒般的艷紅。

        花錯的樣子,其實說不上多麼俊美,他的五官分開看都十分的平凡,可是湊在一起,卻生生的煥發出不一樣的驕狂風采,一身鮮紅的衣裳令他看起來幾乎是有些艷麗,他的嘴唇沒有血色,卻十分驕傲凌厲的勾著,弧度宛如劍尖一樣銳利,幾乎能刺傷人,楚玉完全看不出來,他是一個需要用珍貴藥材吊著才能活命的人。

        他看起來大約二十三四歲的模樣,手裡拿著一柄劍,這劍的劍身比起普通的要稍微窄一些和薄一些,並且微微發紅,也不知是映著他身上的紅衣,還是本身色澤如此。

        見楚玉忘了過來,花錯狂傲一笑:「長公主殿下,希望您能管好自己身邊的狗,不要放他出來隨便咬人,要是一不小心被人宰了,那就糟糕了。」

        他話語中指桑罵槐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就差沒有指著越捷飛的鼻子破口大罵了,面對這種侮辱,越捷飛自然也沒必要忍受,他拔出劍來,飛快的朝花錯刺了過去。

        花錯等的就是他主動出手,冷笑一聲,手腕輕抖格住他的劍勢,一擊之後,兩人誰都沒有收手的意思,反而更加激烈的打了起來,越打越遠離,幾乎將楚玉和容止忘在了一旁。

        楚玉看不太清楚他們的動作,但是見容止毫不關心,連看都不看一眼,便也暫時放下不管,昨天流桑說過,假如打起來,敗的人應該是花錯,因為花錯體力不足,不能久戰,現在就是驗證這個判斷是否正確的機會了。

        她就算要阻止,也要等他們「久戰」之後,看出勝負了再說。花錯口舌銳利惡毒,越捷飛沉不住氣,讓兩人都吃一點教訓也好。

        看容止正閒著,楚玉便在青石台邊放下手上的托盤,揭開瓷盅的蓋子,道:「我給你帶來了一碗藥粥,趁著現在還熱,趕緊喝了吧。」

        容止微微一詫,隨即露出柔和的笑容:「多謝公主。」他動了動身子,慢慢的從預備裡抽出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拿起托盤上擺放的勺子,輕輕舀了半勺,再慢慢的送入嘴裡。

        藥粥入口,他的手頓了一下,一直留神觀察的楚玉連忙問道:「怎麼了?」有什麼問題?

        「不。」容止抿一下嘴唇,微微笑道:「很好吃,多謝公主為我費心。」

        楚玉鬆了口氣:沒事就好,剛才也不知怎麼的,她直接聯想到粥裡有毒了。

        在楚玉的注視下,容止一口一口的,慢慢吃光了藥粥,他安靜含笑的模樣柔軟而無害,楚玉凝視著他,心裡歎息:假如容止真的如同外表這樣乖巧無害,該多麼好?

        可假如那樣,也大約不是容止了。

        喝完了藥粥,花越二人那裡的戰鬥也接近了尾聲,花錯面上泛起了艷麗的緋紅,這讓他的五官看起來洋溢著驕橫的艷麗,而他的動作,也不似最開始那樣凌厲狠毒,慢慢的散亂起來。

        兩人周圍的樹林是一片狼籍,綠竹梧桐傷的傷,斷的斷,清幽之氣蕩然無存。

        楚玉正在想要怎麼出言阻止這兩人,容止卻早她一步,他看也不看二人一眼,放下勺子,悠然漫聲道:「你們非要毀了我的園子不成?」提醒之後,他的聲調陡然一沉,「越捷飛,花錯言語罪你,你出了氣也就算了,不要得寸進尺。」

        幾乎是立刻,兩人同時住了手,花錯單手扶著胸口,低頭喘息不已,而越捷飛神情雖有不甘,可是卻好像有什麼顧忌,壓抑住了他的衝動。

        楚玉端起托盤,對容止道:「你這些天假如身體不適,我讓桓遠暫代你處理事務。」

        容止笑笑,道:「好。」他神情從容平靜,好像瞭然的看透一切一般,對於楚玉明著說是要幫他減輕負擔,實際上是分權的行徑完全沒有該有的反應。

        楚玉輕歎一聲:「你好好修養。」假如容止的目的能更加明確一些,假如他不是這樣的完全看不透,也許她還不會如此戒備,她一直在想,自己這麼做,究竟是不是正確的,儘管原本計劃得很好,可是真的臨到實行時,還是會有些過意不去,「這藥粥假如你喜歡的話,我讓人每天給你煮。」

        聽她這麼說,容止卻露出了詫色,他慢吞吞的開口道:「公主,你知不知道,這藥粥有什麼功用?」

        難道不是補品麼?楚玉心底狐疑著,聽他不緊不慢的繼續說下去:「除了補氣養血之外,這藥粥裡的一些藥材,是用以補腎的。」

        補腎,更直白一點的說,就是壯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17 11:29 AM

本帖最後由 abcd232311 於 2009-7-22 10:34 AM 編輯

第四十三章 花傷並鶴唳

        補腎?壯陽?

        饒是楚玉做好了十分堅強的心理準備,聽見這個答案,依然忍不住想要抓狂。

        這傢伙,哪裡像是腎虛的模樣?

        這種粥究竟是哪個混蛋煮的?

        容止笑吟吟的道:「我猜想,是府內尚藥司的人所為。」他眨眨眼睛,目光純潔極了,「他們猜想我也許是因為服侍公主不力,才會遭到如此懲罰,於是特意給我進補,我回頭找他們說說便好。」

        楚玉望著他,目光也純潔極了,好一會兒才領會他的主題思想:敢情公主府裡那個什麼尚藥司的人,以為容止是因為在與她進行某種活動時不夠賣力,才被她下令打成這樣的?!

        其實當時的情況,叫外人粗略看來,也確實是惹人誤會:楚玉和容止走入杏花林中,越捷飛在外蹲守望風,片刻後越捷飛入林,再來是容止重傷著勉力走出來,接著楚玉衣衫不太整齊的,身上還有明顯的在地面上滾過的痕跡,面帶不悅之色的走出來。

        綜合以上現象,再經過流言的扭曲,最後便成了一個十分驚怖的故事。

        容止平時待府內上下都算不錯,也積累下不少的人緣,尚藥司是公主府內專門司職醫藥的機構,醫官又與容止交好,便想幫容止一把,於是與廚房聯手精心調製藥粥,差人給容止送去——便是楚玉端來的這盅。

        楚玉現在覺得手上端著的托盤無比燙手,端著難受,但是丟也不是辦法,過了一會,她才想起來問:「你既然知道,又為什麼要喝?」

        容止凝望著她,柔聲道:「因為是公主你端給我的啊,我永遠不能拒絕公主的。」

        他的聲音那麼溫柔,楚玉與他對視片刻,終於正視了一個從前不願去正視的問題:會不會,也許,可能,容止的心,真是向著山陰公主的?也許在她的觀念中,不可能有人甘心與別的男人一起服侍一個女人,可是在這個瘋狂的時代,又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楚玉從前一直不願意這麼想,不是不能,是不願,因為倘若容止真的是喜愛著山陰公主的,那麼,她的到來,算不算是奪走了他戀人的軀殼呢?

        假如他知道這身軀之下的靈魂已經換了一個,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呢?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來到此處,更不清楚山陰公主魂歸何方,她要去哪裡,尋找一個真正的山陰公主給他?

        倘若他知曉真相,又會不會因此傷懷甚至憤怒?

        不管是出於哪方面的考量,都不能說出事實。楚玉默默的想。假如今後證實了她的猜測,也只有盡量的補償他。

        雖然在情感上,楚玉依然不願相信這件事有百分之一真實的可能。

        楚玉垂著眼眸,彷彿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假如我要殺死你呢?」她才說完,那邊花錯便警惕的看向她,手再一次緊緊的攥著長劍,只要楚玉稍稍有不利於容止的舉動,他便會動手。

        容止伸出手朝花錯擺了擺,目光卻一直膠著在楚玉的面上,道:「只要是你的願望,我都會為你達成。」

        楚玉終於無法再維持表面的平靜,扭頭就走。

        走出很長的一段路,楚玉才慢慢的冷靜下來,她深吸一口氣,藉此摒除腦海中關於容止的事,邊走邊隨口問一旁的越捷飛:「你對那花錯知道多少?不管多少,都給我仔細的說一遍。」

        越捷飛跟著楚玉的腳步,道:「是,公主。」

        花錯原本是江湖人,一手凌厲狠毒的折花劍十分出名,昔年他與一個年歲相仿的鶴姓少年一道四處遊歷,兩人皆是劍術高手,人稱花傷鶴唳,一時風頭無兩。

        但是大約四五年前的時候,兩個少年不知道因為什麼鬧翻,分道揚鑣,而很快的江湖上便失去了花錯的蹤影,再過兩三年,花錯被仇家找到圍攻,雖然他殺死了所有人,但是自己也身受重傷,便來到公主府找容止,由容止將他作為面首安頓進來,一直以藥材吊著性命。

        越捷飛還說了些花錯在江湖上的戰役,說得比較專業,楚玉聽不太懂,說話間,兩人已經走近尚藥司,途中楚玉將燙手的托盤隨便交給遇見的侍女。

        楚玉早些天在府內閒逛時,便曾經路過這裡,只是沒有進去一瞧,但是路線卻還是記得的。一進尚藥司的院子裡,便聞到濃郁的藥材味,有幾名醫工學徒正在院子裡以刀圭量取藥末分裝,專注得連有人到來都沒發覺。

        楚玉徑直走入裡屋,屋內坐著兩人,一個五十多歲,還有一個三十多歲,身上穿著很莊重的服裝,應該便是府上醫官。他們都正在閱讀書籍,楚玉輕咳一聲驚動二人,趁著二人行禮之際,問道:「容止的傷勢,你們去看過沒有?」

        年長的那個低頭答道:「回公主,容公子的傷勢並無大礙,只需修養數十日,便可痊癒。」

        楚玉點了點頭,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她既然過來了,也不能就只問這麼一個問題吧,但要說讓她問那個壯陽的粥,她也實在不曉得應當如何開口。她佯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順著屋子行走,目光晃過靠牆的書架,最後落在兩人面前的桌案上,書架和桌案上都摞著一些書籍和診斷記錄,還有公主府裡用藥的記錄。

        看情形,這兩人是在整理過去的資料。

        楚玉隨手抽了幾本冊子瀏覽,看著看著她皺起眉來。

        原本只是隨意的翻看,漸漸的楚玉看出一點不對勁,在三年半到四年前左右,這段時間裡,診斷記錄竟然是一片空白,好像憑空缺了這一塊似的,不過與診斷記錄不同,藥物消耗的記錄卻還在,並且就正好擺在桌案上,她取過來那本冊子,低頭仔細的閱讀。

        那段時間的藥物消耗量十分的大,楚玉拿了另外幾段時間的記錄做對比,三年半前那段時間,府內的藥物消耗超出正常水準三四倍,並且,大部分都是治療外傷的藥物。

        聯想起越捷飛方才說的話,楚玉眉頭一皺,張口便想問那兩名醫官,話到嘴邊又轉個彎嚥回去:倘若真的曾經發生過什麼大事,作為公主不可能不知道,而那份不見了的診斷記錄,也許是刻意銷毀掉的。

        念頭一轉,她的話便變成了:「你們在這裡多久了?」



第四十四章 懷才氣自華

        「三年。」年老的那名醫官恭敬的回答。

        楚玉揚揚眉毛,放下記錄冊子,便朝外走去。

        時間,掐得可真是恰到好處。

        那一段,被掩蓋住的時間,也許是無意,也許是有意,但是想必都是很值得深究的過去,然而她不可表現得太過明顯和急切。

        因為現在她是山陰公主。

        楚玉已經吩咐人把應該處理的事務暫時移交給桓遠,當然,這並不是說,馬上就讓桓遠取代容止的地位了,因為不管是人緣還是威信,乃至經驗手腕,桓遠應該都不如已經做得手熟的容止。

        而假如一下子進行權力移交,先不說容止那邊,光是下面就恐怕會引起動盪甚至反彈。

        因此名義上的借口僅僅是暫代處理,實際上也只能暫時如此。

        她讓桓遠去容止那裡,一方面是把印鑒取來,另一方面,也是帶著批條和帳目去請教容止,容止是一個現成的前輩,擁有豐富的經驗,在他的指導下,能夠事半功倍,假如讓桓遠自己摸索,也許會走許多彎路。

        等容止傷勢好些了,大部分的權利也許還是要還回去的,不過桓遠也可以分過來一些做,但不會太多。

        循序漸進,不驕不躁。

        楚玉有那個耐心。

        回到自己的住處,楚玉讓人調來府內的人事記錄,從四年前一直到現在的,之所以要這麼多,是為了混淆目標,不讓人看出來她的直接目的,不過關上門後,楚玉翻看的,還是從三年前到四年前的那段時期。

        有些出乎意料但是又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楚玉看到三年前公主府內苑有一次龐大的人事大換血,換而言之,內苑的人,三年多前和現在的,完全不是同一批,而那些被換走的人,記錄上則沒有做太過詳細的說明。

        那個時候,一定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才會有如此劇烈的變動。

        但是楚玉現在所正在考慮的問題是,是不是真的要去探究,假如花費心力探究出來的結果,與她所想像的不一樣,反而因為太過分心去做這件事導致她做出失誤判斷,那麼豈不是得不償失?

        可放著不去理會,楚玉的好奇心始終壓抑不住,而那件事也未必與眼前毫無關聯。

        讓人把宗卷拿走,楚玉慢慢的在公主府裡踱步,希望能藉由流動的空氣吹散她心底的謎團,可沒走出東上閣多久,遠遠迎面過來一人,楚玉一看便忍不住有些無奈的笑起來。

        那人是柳色。

        山陰公主的面首楚玉最後留下了六人,容止是不知深淺,桓遠是身份特殊,花錯是懷有痼疾,流桑是年紀尚小,而柳色與墨香兩人,卻是純粹作為花瓶擺設留下來的,公主府也不是養不起兩個閒人。

        這六人裡,除了天真的流桑外,楚玉最放心的,反而是這兩人,只不過他們留下來的目的令她有些啼笑皆非,墨香雖然平時沒什麼小動作,但是前些日子光溜溜跑到她床上的舉動卻是令楚玉嚇了一跳,而相比墨香的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柳色則是更為細水長流的騷擾。

        雖然被限制不能隨意闖入東上閣,可每當楚玉走出東上閣時,柳色幾乎總能有意無意的晃到她面前,比偶遇還要偶遇,理由千奇百怪,借口五花八門。

        就好像大大前天,楚玉看見他時,他正一臉迷惑的左右顧盼,目光掃到她後立即歡悅的跑過來,竟然自稱迷路了。那時兩人所在的地方距離公主府主幹通道不足二十米,這樣的借口他也好意思找出來。

        再說大前天,柳色從她身邊走過,就在即將走過去時腳下歪一下,然後倒在地上眼淚汪汪的看著楚玉,楚玉當時很想告訴他,他的演技和駙馬爺不是一個檔次的,就好像三流小明星和奧斯卡影帝之間的差距那麼大,不過最後她還是沒說什麼,把柳色交給附近的侍衛送回去了事。

        至於前天就更為有趣,楚玉遠遠看著柳色蹲在地上擺弄什麼,一時好奇便走了過去,卻見他一臉蒼白,眼角掛著淚珠,手中拿著把小鏟子,正在……葬花。

        比林妹妹足足先進了一千多年。

        柳色的小把戲每次都十分拙劣,讓人一眼就能看穿,讓楚玉無奈之餘,又覺得很好玩,每天一段不重樣的小插曲,甚至忍不住有些期待。

        可是今天卻好像有些不同了,柳色直直的朝她走過來,中途既沒有故意扭著腳,也沒有左顧右盼,更不曾吐血葬花,他來到楚玉面前,停下來一臉的哀淒:「公主近來每日裡不是與容止在一塊,便是去找桓遠,是柳色有什麼做得不好,讓公主厭倦了麼?」

        楚玉凝視著眼前的少年,柳色只有十八九歲,他出身貧苦,沒怎麼念過書,身體也不太強壯,唯一的特長,便是天生的美色了,將前程賭在身為人男寵之上,是無奈的選擇,也是他不甘心貧苦的慾望驅使。

        比起容止,柳色的心思目的簡直宛如玻璃一樣透明。

        心中念頭打定,楚玉笑瞇瞇的看著柳色,道:「你知道我這些天為什麼不理會你麼?」

        這些日子以來,不管柳色怎麼使盡手段,楚玉總是對他愛理不理,態度漠然,冷不防的親切起來,讓他忍不住有些受寵若驚:「柳色不知道。」

        楚玉微微一笑,把已經檢查過一遍的腹稿說了出來:「你相貌極美,但是比起桓遠容止,仍然是差了不少,須知美貌只是皮囊,終有一日會衰老,內在的才華才是最重要的,正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桓遠便是如此。」

        柳色艱難的想了想,沒說什麼,走了。

        越捷飛好奇的問:「他這就走了?」老實說,楚玉方纔的話,他沒怎麼聽明白。

        楚玉笑吟吟的道:「大概是培養氣質去了。」短期內,不用擔心他再前來騷擾。

        才處理好柳色,另一條道路上走來的人影卻讓楚玉才稍微好些的心情沉了下去,對方明顯是衝著她走來的,所以楚玉也不做無謂的躲藏,做好心理上的武裝便大大方方的迎上去,道:「忍者……駙馬。」好險。

        何戢走近,溫文有禮的道:「公主,今日上朝後,陛下對我說,已經許久不曾見公主了,希望公主能入宮去見他。」

        陛下,也就是現在的皇帝,同時也是山陰公主的弟弟,劉子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17 11:32 AM

本帖最後由 abcd232311 於 2009-7-22 10:36 AM 編輯

第四十五章 近親情反怯

        終於來了,楚玉心中一沉,隨即暗歎了口氣。

        山陰公主的弟弟,也就是現在的皇帝陛下,就楚玉所知的歷史資料,是個荒淫好色的少年皇帝,並且,好像在親緣關係之外,與公主有那麼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楚玉所以一拖再拖,不主動去見劉子業,也就是因為那麼一份曖昧,在公主府裡,天大地大她最大,只要她不想要,沒有人敢強迫她,可是一旦入了宮,她便處在了被動的位置,倘若劉子業對她有某方面的要求,卻被她斷然拒絕,會不會因此為她招來殺身之禍?

        但不管怎麼不情願,應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假如她現在因為害怕就抗命不從,那才是死定了呢。

        見機行事隨機應變吧。

        主意打定,楚玉果斷的道:「走吧。」

        何戢訝然的望著楚玉:「公主就這樣入宮?」眼神還帶點兒不可思議。

        楚玉先是一愣,隨即想起來自己昨日剪了頭髮,僅僅及肩,便一直披散著了,這打扮在自家裡沒人敢說什麼,可是她現在要去的地方是皇宮,不能如此儀態不整。

        楚玉回房讓幼藍給自己梳發,只梳了一個簡單端正的髮髻,頭一次上了淡妝,而後換上較為正式的服裝,這一準備又是近半個時辰過去。

        在這做準備的當口,楚玉聽見屋外有兵刃交戈之聲傳來,緊接著聽見越捷飛的呵斥:「花錯,你擅闖公主居所,要做什麼?」

        花錯嘿的笑了一聲,道:「就算我要殺人,也不會這麼光明正大的來做,是容止讓我來見長公主,有件事物必須交給她。」

        越捷飛馬上反應道:「什麼事物,我先看看。」

        門外又傳來打鬥的響動,似是這兩人又交起手來,過了片刻楚玉才聽見花錯嘲弄的聲音:「容止給公主的東西,什麼時候輪到你來過問了?倘若這其中放置的是私房話,你也要看不成?」

        楚玉預感假如放任他繼續說下去,接下來不知道會有什麼狠話吐出來,便起身開門打斷他們:「停手。」她先對越捷飛點點頭,「不妨事。」隨後望向花錯:「是什麼?」

        花錯手腕一轉伸出來,在他的掌心上,靜靜的躺著一隻拳頭大小的絲囊,裡面滿滿的不知道填裝著什麼。花錯道:「這是容止讓我交給你的。」

        楚玉接過,對他展顏一笑。

        花錯收回手,抬起眼來,漫不經心的瞥向楚玉,一看之下卻不由得一怔。

        他平日裡甚少見公主,就算瞧見了,也極少正眼仔細的看她,印象裡那少女週身始終帶著靡麗的氣息,這兩日來更是沒有整齊模樣,可今天乍然近距離的看見盛裝的楚玉,她目光清澈而高遠,神情堅定卻不逼人,一洗胭脂的嬌慵,若山間有泉流淌,若林間有風輕柔。

        花錯驚訝過後,卻是不由得皺了下眉,冷笑一聲,轉身離去。

        楚玉好奇的解開緊縛的緞帶,拉開絲囊的袋口,發覺絲囊之中盛裝的都是香料,各種切碎的香料混合在一起,散著寧和舒緩的香氣。

        楚玉不知道容止這時候送來東西是什麼意思,但是想來他也不會做無謂的事,此舉必是別有用意的,楚玉想了想,將絲囊的口繫好,仔細的放進懷裡。

        這回出門是為了入宮,公主府門口已有一架華麗的車輿在等待,兩人才坐穩,車駕便開始動了起來。

        楚玉與何戢共乘一車,兩人坐在車內,之間隔著大約有一米的距離,但楚玉依然覺得很不自在,神情也隨之僵硬起來,何戢很關切的望著她:「公主若是身體不適,不妨現在回府。」

        楚玉淡淡笑道:「我若不入宮,陛下恐怕會怪罪你。」現在才說這廢話,不覺得晚了一些麼?剛才幹什麼去了?

        何戢極為誠懇的道:「我就算拼著受陛下責罰,也要也不能罔顧公主的身體啊。」

        楚玉歎了口氣,搖搖頭,閉上眼睛靠在身後的軟墊上,假裝閉目養神,不再理會何戢。論起拼演技,她實在不是這位的對手,更何況,就算拼贏了也沒什麼好處,表面的和睦並不能改變內裡的事實,這是雙方都心知肚明的。

        公主府距離皇宮還算較近,不一會兒便抵達了目的地,何戢將楚玉送到宮門處,便與她分別,隨後楚玉由宦官引領著前去見皇帝。

        在見到劉子業之前,楚玉做過無數種可怕的設想,她的歷史知識並不算深厚,可也大概知道,劉子業是一個好色又殘暴的少年,這樣的少年倘若是普通人,也就為害一下鄉里,可偏偏他是皇帝。

        楚玉甚至很認真的考慮過,假如劉子業向她提出某種要求,她是否應該謊稱自己好朋友來了,藉此逃過這一次?

        由於先入為主的對劉子業有極壞的印象,楚玉幾乎把這個與山陰公主有血肉親緣的少年想像成一個面目猙獰青面獠牙的怪物,也因為如此,當楚玉看見劉子業時,腦海中的想像與眼前所見是極大的反差。

        楚玉見劉子業是在後宮中一座空閒的大殿裡,寬敞的殿內,那個身穿玄色衣袍的少年靠在桌案邊,與墨香同樣是狹長的眼睛,可這少年的眼睛卻閃爍著焦躁的戾氣,令他看起來有幾分陰狠。那蒼白的臉容上寫著痛恨的不耐,可儘管這樣,他的面貌卻是出乎人意料的……俊秀。

        忽略他暴躁的神情,這少年的相貌,竟然是算得上十分端正清俊的。

        少年看見楚玉,雙眼一亮,一掃不耐之色的撲過來,將楚玉緊緊的抱住:「阿姐,你有好多天沒來看我了!」

        這少年便是當今南朝的帝王,劉子業。



第四十六章 暗香緣何繞

        劉子業撲過來的剎那,楚玉心頭大叫來了來了,但是卻也只能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讓他撲。

        被一雙手臂牢牢的箍住,楚玉的身體頓時僵硬無比,冷汗直冒。

        不會這麼直接就那什麼什麼吧?

        但是出乎楚玉的意料,劉子業並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就只是靜靜的抱著她,腦袋埋在她肩頭,一動不動的,好像睡著了一般。

        楚玉心中忐忑,不知他要做什麼,卻也不敢妄動,也同樣安靜的等待著。

        先前胡亂想的說辭,這一刻竟然是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約是直到楚玉僵直的身體接近麻木的時候,劉子業才終於出了聲:「阿姐,你這麼些天不來看我,是不是討厭我了?」

        楚玉揣摩他的語氣,似乎並沒有質問或指責的意思,才慢慢的篩選詞彙,道:「怎麼會?我前些日子身體不好,休養了數日,這兩日才稍微好些。」

        「怎麼會這樣?!」劉子業聽了一驚,連忙鬆開楚玉,仔細的端詳她的臉容,好一會兒才憂慮的道:「阿姐你的臉色好生蒼白,要多吃補品才行。」

        楚玉心說這純粹是被你給嚇的,再說養生之道可不光是在於吃補品多少,不過她並未多言,只是任由劉子業拉扯著坐到桌案邊,劉子業喚來在殿外守著的宦官,口述了他的旨意,賜給長公主大量的珍貴補品和珠寶綢緞。

        楚玉在旁聽得頭皮發麻:這對姐弟平常的小意思都如此大手筆麼?那正式的封賞又會有多少?

        宦官告辭之後,劉子業的手又一次爬上楚玉的腰,身子一歪就躺在她跪坐的雙腿上。

        楚玉心中咬牙,暗道這小鬼倒是會躺,不過劉子業的動作似乎並無猥褻,他就只是很安靜的躺在楚玉的腿上,隨著一呼一吸,時間慢慢流逝,他面上的暴躁戾氣逐漸消散,最後竟然變作一片安寧平和。

        他的臉容微微蒼白,神情有一種緊繃之後放松的釋然,方纔的模樣與現在相較,簡直就宛如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楚玉幾乎懷疑在自己一眨眼的功夫,有人把躺在自己腿上的少年皇帝給調了包,現在在她面前的,僅僅是一個面貌相同的人。

        劉子業輕輕的舒一口氣,道:「阿姐你今後可要常來看我,你不在,我煩心得很,總想殺人。」

        這句話,讓楚玉心頭一沉,知道剛才所想不過是錯覺,這個神情安寧的少年,依然是那個狠毒殘暴的小皇帝。

        楚玉暗道既然知道你想殺人我還常來做什麼。雖然從外面看,兩人一片姐弟和睦親融的氣氛,可楚玉心中驚懼無以言表:天知道躺她腿上這少年曾殺過多少人?聽他的語氣,殺個把人就好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平常,倘若他現在生氣了,是不是會下令把她給砍了?

        她面色雖然沉靜,心中的警戒卻是提到了最高點,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以免說出什麼不該說的。

        過了片刻她又聽劉子業慢慢開口,帶著點兒疑惑:「對了,阿姐,你今天身上的香氣好像有點兒不對,和以前不太一樣呢。」

        楚玉愣了愣,想起臨行前容止給她的香囊,念頭在腦中轉了五六個旋兒,她輕聲道:「今天出門前恰好沐浴了一番,用了新的香料,所以與往日不太一樣了。」那香囊的氣味與她初次醒來時屋裡的熏香類似,她還沒覺察出其中有什麼細微不同,這劉子業倒是覺察出來了。

        「哦。」劉子業不再多問,他瞇著眼睛,腦袋在楚玉腿上蹭了蹭,像是找個更舒服的姿勢躺好,「阿姐身上總是這麼香呢,每次我頭疼,聞到阿姐身上的香氣,就好了許多。」

        楚玉隨口應著,盯著睡在腿上的少年,目光如臨大敵,好似看著可怖的生物。

        傳說中,歷史上,荒淫暴戾的廢帝劉子業,此時竟然像一隻收起了利爪的小貓,慵懶的睡在她的腿上。

        午後的陽光溫暖和煦,從窗口打進來,打在兩人身上,這情形倘若是發生在尋常人家,只怕並不出奇,可是皇室之中,怎麼會有這樣的情形出現?

        楚玉很是困惑。

        躺了片刻,劉子業又不太老實的翻了個身,瞇著眼睛,扯住楚玉袖子拖長聲音:「阿姐,你幫我按一下額頭吧,我這兩年常常頭疼,阿姐按著就會很舒服呢。」

        楚玉先是不解,隨即明白過來,她伸出手指,輕柔卻堅定的按在了劉子業的太陽穴上,緩慢的施加力量揉動,同時,方纔的一些疑竇,在心底匯聚起來,也慢慢的浮現出一個令她驚駭的答案。

        告別劉子業離開皇宮時,已經接近黃昏時分,楚玉走近宮門之際停下腳步,從懷裡取出容止臨行前交給她的香囊,放倒鼻尖下深深的嗅了嗅,慵懶的香氣進入肺腑,使整個人都舒展平靜起來。

        這香囊,似乎是有安神靜氣效果的。

        而劉子業,又似乎是有著某種暗疾,時不時頭疼,導致平日性情暴戾動輒殺人,也許應該稱之為間歇性狂躁症,而山陰公主屋內的熏香長年累月的點著,時日長了,也便沾染到了山陰公主身上,因為這香氣能舒緩劉子業的神經,於是劉子業便認為和這個姐姐在一起分外的舒適,各方面都對她寬待不少。

        而自從楚玉成為山陰公主以來,她嫌整日點著熏香氣悶,便令人撤去,時日久了身上香氣漸漸的淡去,倘若不是今天有容止送來的香囊,只怕根本起不到舒緩少年皇帝神經的作用。只不過直接從香料散發出來的,和人身上沾染的香氣畢竟有所不同,才會讓劉子業察覺細微異樣。

        楚玉仔細回想每一個細節:假如僅僅是香料便能讓劉子業的情緒緩和,山陰公主為什麼不說,直接把香料提供給劉子業,她也就不必頻頻進宮了……又或者,她其實是故意不說的?!

        故意隱瞞真相,甚至,連劉子業發病的原因,也是因為她?!

        雖然逐漸轉夏,天氣漸熱,可楚玉還是被生生的又驚出一身冷汗。

        手腳冰冷得好像浸在雪水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17 11:35 AM

本帖最後由 abcd232311 於 2009-7-22 10:36 AM 編輯

第四十七章 不聞舊人笑

        一步一步慢慢走出宮門,何戢的車輿還在宮外等候,越捷飛靠在車邊,嘴裡叼著一片樹葉,眼睛半合,好似昏昏欲睡。

        楚玉上前拍醒他,上車,回府,路上與何戢依然是一路無言。

        回府的時候楚玉在東西上閣交界處與何戢分開,兩人斯文有禮的道別,各懷鬼胎,相敬如賓。

        楚玉回到住處,下意識的摸出銀簪,才俯下身,腦海中隨即浮現容止漆黑幽深的眼眸,她撇撇嘴,手腕一轉銀簪又收回袖子裡,不過一下子戒掉開始便依賴上的習慣,總是有些不好受,心頭好像沒什麼輕撓一樣的微微躁動不安。

        定下神,楚玉喚來幼藍,讓她把前陣子撤去的熏香爐子搬回來,再給她點上。

        門窗閉鎖,舒雅輕靡的香氣很快的便充盈著房間,讓整個人的神經都放鬆起來,但是楚玉卻沒辦法安寧的睡過去,她坐到床邊的桌案前,自取紙筆,大張的白紙攤在面前,她垂眸沉思,握筆的手卻懸在半空,遲遲落不下去。

        發生了容止那件事後,楚玉便有了更深一層的危機意識,這年頭面首不可靠,侍衛不可靠,駙馬不可靠,連皇帝也看起來很不可靠,她唯一能夠放心相信的便知有自己。

        思量片刻楚玉還是放下筆,叫來幼藍吩咐了幾句,幼藍回以驚愕的目光時,楚玉微笑道:「記住,不要多打聽,不要多問,按照我說的去做便是,我自有打算。此外不要讓太多人知道。」

        *************

        次日清早,楚玉早早的起來,把跟自己一樣被熏香薰了一整晚的衣服穿在身上,猶豫一下帶上容止昨日送的香囊,坐上自己的車輿,上午未過半的時候便入宮去了。

        昨天她雖然根據所看到的做出一些推導和想像,然而畢竟沒有充分的證據來支撐,昨日所見,也許只是巧合,想要證實,最好自己再用眼睛親自看一遍。

        這回楚玉見到劉子業,卻不是在空蕩蕩的宮殿裡了,她被宦官引領到皇帝的書房,也就是所謂的御書房裡,便又看到那個臉容蒼白的少年,一臉陰戾的坐在長幾後,眼神狠毒得駭人。

        他絲毫不遮掩滿腹的殺意,就這樣喧囂著張揚噴薄而出,這少年尚不足弱冠,心腸卻好似被早已墨汁染得漆黑,楚玉見了心下一涼,又忍不住忐忑起來。

        雖然她府上男寵,也有心懷叵測者,然而沒有一個如他這般毫不遮掩全無克制,那些人所做之事,必然是有理可偱有利可圖的,並且在某種程度上受她身份的鉗制。

        可是劉子業呢?他身為帝王,手中的權力在王土之上無可限量,偏偏是這樣喜怒無常的脾氣……

        劉子業好似正在發怒,他不經意抬起眼來,瞧見楚玉站在門口,卻沒有如昨天一樣撲來,只陰沉沉的道:「王姐,我想殺人。」今天的劉子業不再像昨天那樣撲過來,顯出了幾分為君者的持重,可這樣才讓楚玉更為的擔憂。

        楚玉心頭一突,面上卻不動聲色的走過去,輕聲道:「殺誰?」不會是她吧?現在跑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溫柔的香氣在空中飄散,宛如絲縷一般的撫過劉子業刺痛的神經,他深吸一口氣,忽然不再那麼暴躁了,可眼神依舊有些陰沉:「有個人太討厭,每天上書教訓我,我很不想看見他。」

        楚玉慢慢的跪坐在劉子業身邊,目光瞟過桌案上的諫書,將其中幾行收入眼中,大概意思是說小皇帝行為不檢,寵幸奸邪,有失君王風範什麼的。

        這諫書寫得很不客氣,劉子業又是這樣的脾氣,楚玉覺得那大臣能活到今天,實在是老天保佑。

        劉子業抬手一揮,那奏章便被掃落桌下,他身體歪斜倒在楚玉腿上,深吸口氣後,發出一聲舒服的呻吟,片刻後他懶洋洋的拉楚玉的衣袖:「阿姐,你怎麼今天又來了?是不是缺什麼?我立即下旨賞賜給你。」

        楚玉無聲的搖搖頭,盡可能壓抑住心中的異樣,柔聲道:「什麼都不需要,我前陣子來得少了,今天特意補償一下還不行麼?」儘管這身體與少年皇帝是至親的血肉,但心理上,劉子業對楚玉而言不過是個擁有可怕權勢的陌生人,就算劉子業表現出多麼的依賴,可是楚玉的反應,依然是戒懼審慎居多。

        她不過是一千多年後錯誤到來的遊魂,要她對一個才見兩次的惡魔產生親情,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仔細觀察劉子業的神情從暴躁一點點逐漸變得平和,楚玉的心也在一點點的往下沉:她的猜測,大概是正確的。不管真相如何,劉子業的情緒,確實會被這種香氣所影響。

        如此推算,山陰公主所以這麼受皇帝偏愛,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麼,接下來所需要思索的是,這是容止的主意,還是山陰公主本人?

        目光觸及地面上的諫書,楚玉伸指帖上劉子業的太陽穴,像昨天那樣為他按揉,趁著他神經放鬆的時候,問道:「陛下剛才說要殺人,究竟是殺誰?」

        劉子業隨口說了個名字,是叫沈深之,楚玉搜索一遍記憶,不認識,不僅沒從史料上看過,也從沒聽容止提過,估計不是什麼太重要的人,她猶豫了一會,緩緩開口:「陛下能不能饒恕那人?就將他貶官算了。」

        「為什麼?」劉子業忽然睜開眼睛,眼底的光芒正對上楚玉,那麼令人心寒,「阿姐你從前可是從來不管這種事的。」

        楚玉壓下如擂鼓般的心跳,不緊不慢的道:「我……」她還沒解釋,劉子業便笑嘻嘻的打斷她:「我知道了,那沈深之相貌很是不錯呢……阿姐既然看上他了,我明日便令他去公主府服侍阿姐。」

        楚玉張口結舌,想要給自己辯白,但是想想這個理由好像也不錯,至少比她編造的那個更加合情合理,便悶聲背下了這黑鍋。



第四十八章 但見新人哭

        可以確定的是,山陰公主有能力影響身為皇帝的劉子業的判斷和決定,不過這個影響的程度能有多少,還需要今後慢慢的逐步瞭解。

        楚玉並不因此覺得驚喜,相反她很是惶然,假如今後發現自己的影響力比想像的更大,她也許會更為惶然。

        就好像一個不怎麼喜歡花錢的人,手握著寶藏金庫的鑰匙一般。

        與劉子業扯些不著邊際的話,楚玉在宮裡又心驚膽顫的待了半日,聽小皇帝一會兒像正常少年一樣撒嬌,一會兒又陰著臉怨恨發狠的說要殺誰,七上八下的鍛煉了半天的心臟強度,最後離去前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才鬆口氣。

        這回出皇宮時,楚玉沒有太著急,她一邊走著,一邊悠閒的四處張望,暗中記下周圍環境。

        顧盼之際楚玉卻瞧見一個人,其實宮中可以瞧見的人不少,但唯獨這個人,讓楚玉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目不轉睛的深深凝望。

        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論貌美,他不如柳色墨香,也就是容止桓遠那個等級,楚玉這些天來閱慣美色,早已能視美色如浮雲,可是這少年不同,太不同了。

        他的雙眸清澈,卻不似容止那般深沉,而是一種接近初生嬰兒般的純真無垢,眉宇之間的純淨幾乎令人屏息,他雖然行走在這天底下權利慾望最為集中的地方,可是楚玉卻覺得他走在紅塵之外,沒有沾染上人世的半絲愛恨情仇,貪嗔癡怨。

        這少年,太乾淨了。

        他身穿幾乎曳地的紫色長袍。長袍外籠著一層輕紗,行走之間輕紗揚起,飄然若仙。

        容止與這少年年齡相近,氣質也有些相仿,可是這兩人之間,卻有著天淵一般的差別,相反的兩個極端,容止是宛如宇宙盡頭的黑洞一樣深不見底不可度測,怎麼都瞧不見真實的心思,而這少年,卻仿若世外不染纖塵的水晶,那麼的一目瞭然清澈純淨。

        好像覺察到楚玉的注視,少年停下腳步,微微偏頭瞧來,望見楚玉時,他淺淺的笑了笑,點一下頭,隨即又朝前走去。

        與楚玉同行的宦官察言觀色,小聲的沖楚玉耳語:「長公主殿下,那位是太史令天如鏡,乃是雲錦山一脈的傳人,仙術很是了得的,公主如是衝撞了什麼晦氣,可以請天師大人前去驅邪。這番天師大人入宮,便是為了為宮裡鬧鬼的屋子驅邪呢。」

        太史令只不過是按照體制安排的官職,平時的工作十分空閒,就僅僅是推算曆法,不過天如鏡的另一重身份卻是效忠皇室的天師,因此雖然職位不高,王宮之中卻無人敢小看於他。

        天師?

        回味過來天師是什麼意思後,楚玉才萌生的好感立即去了七七八八:這氣質純淨的少年竟然是那種裝神弄鬼的神棍?反差也未免太大了吧?

        這個世界,果然人人都是不可貌相。

        ******************

        回到自己的車輿上,楚玉已經將方纔在宮中瞧見的少年忘卻,就算再怎麼氣質純淨,再怎麼表裡不一,天如鏡也與她沒有關係,她不需要驅邪也不貪戀美色,遙遙的一瞥之後,兩人之間不會再有什麼交集。

        車輿之內除了軟墊擺設矮幾的之外,此時卻比來時多了一樣東西,是一個被綁得很藝術的年輕男子,他身上是新換的乾淨衣裳,頭髮還有一些濕潤。楚玉研究了一下那繩子,覺得不是一般高手能綁出來的,就算正常的解開,也至少要解五六分鐘。

        那青年嘴裡塞著白巾,嗚嗚的說不出話來,一雙眼睛卻含著憤怒又屈辱的淚水,眼睛裡的光芒化作利劍射向楚玉。

        這青年便是劉子業送給他姐姐的新禮物——沈深之。方才劉子業覺得撿日不如撞日,早點把沈深之解決了,也省得再一次瞧見他,便在與楚玉閒聊的期間內,下令把沈深之洗乾淨送到楚玉車上,假如楚玉有興趣,路上就可以享用,不著急的話,也可以帶回府慢慢品嚐。

        此時車正在往回行駛,楚玉坐在車上,面無表情的承受沈深之的目光凌遲,心中卻是無奈的苦笑。雖然她這麼也算救下來了一個人,但是保住性命的同時卻要身為男寵,這對於有志向的年輕人來說,是更加無法忍受的事吧?

        但是楚玉並不打算告訴沈深之真相,也沒有打算獲得他的感激,她救下此人不過是一時憐憫,並不是多麼偉大的情操,也不打算對其推心置腹。只要把這人關在公主府裡,就算是取得了初步的勝利,至於今後,還可以慢慢從長計議。

        回到府裡,楚玉讓人給沈深之安排一個住處,就住在已遣散面首的舊居裡,如此一來也算落實了他的身份,楚玉叮囑人對沈深之嚴加看管,以防止他一時想不開自殺,臨去之前她忽然轉身望著面如死灰的沈深之,這也是兩人見面以來的第一句話:「你如是真的心存死志,旁人很難阻攔得了你,但須知生難死易,假如你就在這裡死了,那麼不過是我公主府上的一個卑微的面首。永遠都是。」

        沈深之聞言目光大放異彩,楚玉心知已經打消他內心消極的一面,這才放心離去。

        **************

        就在楚玉綁著一個男人回府的時候,便已經有人向容止報信,容止彼時正在擺棋譜,聽到消息時依舊不緊不慢的用完好的那隻手落下棋子:「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與此同時,桓遠那裡也收到了消息,他聞言愣了一下,面上神情變幻,好一會兒才揮手讓那人退下。

        府內眾人反應各異,柳色雖然著急,但是卻無可奈何,只有繼續努力培養氣質。

        最為憂愁的人卻是越捷飛:「原來公主最近的口味轉向了有身份的貴人,有些人可是不好惹的……今後我的任務是不是更加的沉重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17 11:42 AM

本帖最後由 abcd232311 於 2009-7-22 10:38 AM 編輯

第二卷 紅了櫻桃綠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拋



第四十九章 河流的流向

        又半個月慢慢的過去,春日漸暮,薄衫取代了層層重衣,不知不覺間,初夏悄然降臨。

        正是流光易拋。

        楚玉躺在長椅上,頭頂是盤著棚架的枝蔓植物,綠蔭遮擋著陽光,炎夏還未到來,她已經開始提前做消暑的準備了。

        觸手可及的,是擺放在長椅邊的矮幾,上面放著精緻玲瓏的點心,以及才煮好的甜湯,微微的溫熱,在這個時候喝,既不嫌太熱,也不嫌太寒涼。

        楚玉揉了揉眉心,輕輕歎了口氣,雖說這環境情致悠閒,可她的心卻一直放鬆不下來。

        這半個月,她幾乎每隔兩日便要進宮一次,一方面是為了揣摩小皇帝與山陰公主的關係,另一方面,則是她發現了山陰公主的用來收藏男寵的後院居然還有這個作用,於是繼沈深之之後,又有一位官員被洗乾淨五花大綁的送到了她的車內。

        不得不說,劉子業這個不務正業的皇帝,雖然做皇帝做得不太稱職,可是送起面首來,還是相當的順手麻利的,下手那叫一個快准狠,全套服務送貨上門。

        沈深之已經安分許多,這些天已經不需要捆著,便很乖的在一個院子的方寸之地裡待著,他甚至還主動勸慰起那個後來被楚玉帶回來的官員,讓他也安分下來。

        另外一方面,這些日子來,楚玉也發現了劉子業對山陰公主信任偏愛到一個什麼地步,他甚至完全不介意把奏章給楚玉看,楚玉隨口說些什麼處置,他也十分輕鬆的應承照辦。

        而後來楚玉又在無意間駭然的發現,山陰公主那一手漂亮的行書,字跡竟然與劉子業相差無幾!

        假如說,原本楚玉只覺得自己拿著一座小金庫的鑰匙,那麼現在,她算是知道了,這金庫的容量,遠遠超出自己所想像的,因此也令她更為不知所措起來。

        楚玉幽幽的歎了口氣,覺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就沒過幾天悠閒日子,不過幾十天的算計,竟然比前世所有考試加起來還要複雜。

        身旁傳來悠然的笑語:「公主究竟何故歎氣?良辰美景,為何不放寬心境,浮生偷閒?」在與楚玉身側一米外,是另外一張長椅,長椅上躺著個清秀溫柔的少年,他的眉目好像潤著一層柔光,週身的如雪衣衫雲一般的散開來,可是倘若凝神細瞧,便能發覺他眸底不可度測的深淵。

        這少年自然便是容止。

        他的傷勢已經日漸好轉,可是卻不見他問桓遠索回權力,反而每日將更多的工作交給桓遠承擔,交付之後他便毫不過問,好像巴不得甩開肩頭重擔似的,倒是桓遠,一時間被加諸於身上的重任壓迫得喘不過氣來,手忙腳亂之下,才駭然的發覺原來容止從前是在處理這麼多煩瑣的事,而那樣的情況下他還能看起來很悠閒,這人的手腕簡直令人敬畏。

        容止這番動作讓楚玉疑惑不已,覺得他這麼做,彷彿是在向她表態什麼,可是卻也想不明白緣由,反正目前桓遠接管事務對她暫時是沒有危害的,所以楚玉也默不作聲,樂見其成。

        聽見身旁容止的聲音,楚玉偏頭瞥他一眼,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袖口,袖子底下,她的手臂上,綁著易拆裝的袖箭,這是她讓幼藍秘密的延請工匠,與那工匠交流一番後選擇的防身武器,雖然是古代的打造技術,但是其中也加入了一些現代武器的設計,一些簧片的構造出自楚玉的提議,精細方面的要求提高了不少,直到昨天才打造完成,送到楚玉手上。

        這也是現在,為什麼楚玉敢這麼安然的和容止並肩躺著的原因之一。

        自然,這袖箭造出來,也不單是為了對付容止,而是在今後可能遇到危險的時候,令她多出一點自保的能力,只要一點點令人意外的手段就好。

        大概沒有人會料到,她一介公主之尊,會在自己衣服裡藏不入流的暗箭。

        見楚玉出神不答,容止不惱也不急,他悠悠閒閒坐起來,從自己手邊的矮幾上端起盛裝甜湯的碗,很文雅的喝了一小口,慢慢的嚥下,放下碗後又慵懶的躺了回去。

        籐蔓的綠蔭遮蔽著午後的陽光,這實在是個午睡的好地方。

        楚玉有點妒嫉的看了他一眼,這些天來,最為悠閒的,莫過於容止了,他每天的正式工作,無非是喝藥養傷,偶爾開口指點一下桓遠,近幾日來竟然有把身上任務完全撇清的意思,而桓遠的辛苦,更反襯出容止令人髮指的悠閒。

        見容止甚至已經舒服得半瞇起眼睛,她遲疑一下,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令我十分不解。」之所以無法決定今後的動向,也是因為這個問題一直懸疑未決。

        容止的眼睛眉毛很好看的彎了一下,道:「是什麼問題?公主如果有什麼煩惱,不妨告訴容止,容止一定會竭盡所能為公主分憂的。」

        楚玉不是很信任的看看他,回想起桓遠的話,心中也十分無奈,這個問題,她在前些天已經問過桓遠,可對方思索之後的回答是他不知道,並且建議她來問容止。

        桓遠雖然有天才般的天分,可是畢竟才開始開發,遠遠不及容止那近乎可怕的洞察與練達。

        楚玉又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道:「我的問題,是與河流有關的,關於河流流淌的方向。」

        容止眉毛微微一皺:河流流向?公主什麼時候關心起這類問題來了?他眼簾一動,天下山川河流的分佈便在腦海中浮現,卻不明白這與楚玉有何關係……更何況,最近似乎沒有哪條河出什麼大問題啊。



第五十章 河流的意志

        雖然心中疑惑著,但容止並沒有把自己的疑問說出來,因為他看出來,楚玉現在面上的神情,是很認真很真誠的在苦惱著,並不是尋常說笑。

        楚玉又想了想,才開口道:「我的問題,是有關河流的。假如有這麼一條河,很長很長的河,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流淌著,潤澤河道兩側的土地,今後也將一直流淌下去,可是有那麼一天,假如,我是說假如,這條河流忽然有了自己的主意,又或者說,還在上游的時候,河流裡有那麼一小股水流有了自己的主意,想要換個方向流一會,然後,因為它的念頭,整條河的方向,都發生了一點變化,隨後,變化越來越大,整條河遠遠的偏離了它應該流淌的河道……」

        楚玉皺了皺眉,咬一下嘴唇,思索著應該用的言辭,這話雖然已經對桓遠說過一遍,可是在容止面前,她卻是要提起超出十倍的小心謹慎,反覆斟酌言辭,暗喻不喻,確定不會被容止看出真實用意後才說出來。

        容止此時也暫時放下了悠閒的姿態,很誠懇肯認真的傾聽著,如同世界上最好的聽眾。

        楚玉又緩了片刻,才接著道:「假如光是河流改道,這沒什麼,可是問題在與,河流下游有一大片的土地,那些土地非常渴望著被河水潤澤,假如沒有那條河,那片土地就會乾涸。」楚玉苦惱的望著容止,「你說,那條河,究竟應不應該改變方向?」

        容止很平靜的眨了眨漆黑漂亮的眼睛,慢慢的又坐起來,白皙修長的手指拈起一粒不過指頭大小的點心,輕輕的送入口中。

        雖然預先有過設想,可是誰能想到楚玉問的這個問題竟然這麼的荒謬?河流有了自己的主意?這算是什麼道理?

        又或者,她打算藉著河流,說些別的什麼?

        容止又拿起一粒點心,很沉靜的想著。

        楚玉很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她在比喻,用河流來比喻歷史。這滔滔不斷的河流,便是滾滾而下的歷史,夏侯商周,漢晉隋唐,宋元明清,歷史的洶湧波濤,呼嘯而來,奔騰而去。但是很偶然的,河流裡出現了那麼一絲不和諧音,有一小股水流,想要換個方向流流看,這小股水流,便是千年之後而來的楚玉。

        她知道歷史之上的山陰公主很快就會死,但是換成了現在的她,她不想死,所以要為此做出一些改變,這是一切的大前提,為了活下去,她必須有所動作。

        可問題就糟糕在兩點上,第一,楚玉不知道應該如何動,第二,她不知道,自己這一動之後,會帶來什麼後果。

        楚玉的歷史很糟糕,很糟糕,糟糕到,在偶然看到有關山陰公主的故事之前,她甚至幾乎完全不知道歷史上有南北朝這個朝代的存在,而在偶然知道山陰公主的故事之後,她也不過是當普通故事一樣的隨意看過去,笑一笑,知道有這麼個人,這麼個時代,然後不再理會。

        所以,儘管知道歷史上山陰公主很快就要掛了,她卻始終想不起,那個帶頭謀反,殺死劉子業自己坐上王位的人是誰,只依稀記得,好像是劉子業招了三位親王,也就是她與劉子業的叔父回建康,關在宮中取樂,其中一位參與了這場政變,楚玉剛醒來後就設法的打聽到這件事還沒有發生,暫時能安下心來,知道自己短期內不會有什麼問題,她的時間還比較充裕。

        比較麻煩的是,她實在想不起那位叔父是誰了,即便是瀏覽了一遍所有擁有皇室血脈之人的名字,也想不起,那人究竟是誰,而在叔父政變之前,還有別的兄弟也要政變,楚玉自然也記不得那人是誰。

        要怪只能怪,山陰公主的父親和祖父太能生了,留下來叔伯兄弟一大堆,光是記清楚他們的名字,就要花好大的一番功夫。

        楚玉曾經十分陰冷的想過,假如她能找出來那個人,那麼說什麼也要先下手為強把那人給解決掉了的,雖然她心理上對殺人有著極大的牴觸,可是假如逼急了,她未必不會那麼做。

        自然,這是萬不得已的最後一步,就連楚玉也不知道,自己屆時是否真能下得了手,只是理智上提供出這麼一個蠻橫的解決方案。

        但是只知道一味的殺,也是完全不夠的,真正的不安定因子,其實在小皇帝劉子業身上,官逼民反,君逼臣反,假如小皇帝能不那麼殘暴,假如對各王以懷柔政策加以安撫,那麼有反叛之心的人,只怕會少一半。

        現在從山陰公主對劉子業的影響力看來,想要左右一些皇帝陛下的決定,並不是太難的事,但是由於楚玉缺乏這方面的鬥爭經驗與政治觸覺,並不太清楚,應該從哪方面入手整頓朝綱,假如弄巧成拙,實在是大大不妙。

        這是「進」的那一面。

        楚玉在來到這個時代,定下神之後,首先想到的,便是進退兩方面,進,便是主動出擊,搶先斬除會危害到自己的因子,假如她身為男子,其實不需要考慮這麼多麻煩,但是女子干政,總是有些犯忌諱的,而與之相反的,退,則是為自己安排好後路,假如事態最終無法挽回了,也好保全生命,安然遠遁。

        但是這個退也是有講究的,流離失所,三餐不繼,衣不蔽體的退也是退,錦衣玉食,華服美宅,安然度日的退也是退,關鍵看怎麼安排。

        想要隱遁,並不是一件舉手之間就能做好的事,尤其是在知道山陰公主與皇帝的牽扯如此之深後,想要全身脫出,更加的不容易。

        瀟灑走江湖,這種事最多就是在書上看看,但是自己做來,卻很不實際,首先,想要生活下去,需要錢,她需要一大筆錢給自己打底,這個不難,公主府很有錢,可是難得是,她必須悄無聲息的抽調出一大筆錢,還不讓別人發現去向和用途,這個就需要花一些手腳,這也就是,為什麼楚玉急著讓桓遠從容止手上分權的原因:她要掌握住錢,但還不能讓別人發現。

        嘖嘖。

        楚玉喝口甜湯,咂了咂嘴,覺得很不是滋味,本來應該屬於她的錢,她用起來還需要這麼偷偷摸摸的,真是感覺彆扭。

        假如要隱遁,就必須徹底拋棄公主這個身份,拋棄得乾乾淨淨,一點關係都沒有,絕不能留下可容追溯的線索,那樣的情況,必然是小皇帝看她不順眼了,又或者小皇帝倒台了龍椅換人坐了,想要殺死她,解決一個看不順眼的東西,並不需要太多理由的。

        假如她托庇於什麼人的保護下,那人出賣了她,她連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楚玉所完全信任的人,只有自己。

        要隱遁,就需要一個新身份,這個是身份,必須是不在皇家掌握之下,只由她自己控制的,可是這並不容易。

        首先必須在某個地方,有一處房子,房子最好不要太小,那麼買房子要花些錢,這個倒是其次,關鍵在於房子的選址,那個地方,最好是在近幾十年,少經戰禍的地方,假如長期遭鐵騎踐踏,她就算住下,也不得安寧。

        房子有了之後,便是戶籍身份,這個身份自然是假的憑空偽造的,並且由楚玉親自去偽造,經手之人,必須能夠保守秘密。

        那個戶籍身份,必須完全與皇室脫離關係。

        接著,便是階級地位問題。

        生活也有不同的生活方式,假如是以平民的身份,很難逃過官宦以及當地豪強的欺壓,就算是再有錢的平民,假如沒有自己的防衛力量,也不過就是一條比較肥嫩的羊,會被群狼一口一口的享用掉,楚玉是絕不願意自己成為那只被享用的羊的。

        而一個人的階級地位,某種程度上取決於他的交往對象。

        需要與當地官府和豪強打點關係,需要在當地建立自己的防衛力量,需要金錢人力時間!這些,沒有一項是可以輕易完成的。

        所以楚玉需要桓遠,她不僅需要桓遠,還需要更多的人為她未雨綢繆,為她奠定基礎。然而她現在所能用的,也就是半個人,桓遠經驗不足,只能算半個。

        流桑年紀太小,暫時不方便接觸這些,墨香柳色目前尚未看出能否有用,花錯容止她目前不敢太動,只有桓遠能算上半個自己人,就連越捷飛,楚玉也不能在這方面信任他。

        來這裡的前幾日,楚玉已經套出來了,越捷飛之所以效忠於山陰公主,是因為他的整個師門,都是效忠於皇室的,是皇室,當今的皇帝,不是她本人,因此,楚玉不能信任越捷飛的立場,也不能告訴越捷飛自己要做什麼,否則對方會想,為什麼一介公主會想要隱姓埋名隱遁,她要怎麼對他解釋?

        就算是退,楚玉也不願意狼狽的作為逃難者,四處受人欺凌,假如她現在就逃走,只怕今後真會落到這個下場。

        她需要在這亂世之中能保障自己安樂的實力。

        不僅僅是單純的武力,還有勢力,人力,脈絡。

        假如說別人看情勢,是從一州一縣,一隅一地,最了不起也不過就是從當今天下去看,那麼楚玉看情勢,便是從歷史的角度去看。

        她的眼界穿透了千年的時光,看起來也格外的不同,也許因為閱歷和處世經驗的不足顯得有些天真稚嫩,可是卻絕對擁有著凌越於時代之上的超然。

        他人或以利益,或以強弱,或以識人判斷局勢,然而楚玉的眼光卻是——歷史。

        這是她超出別人的地方。

        儘管她的歷史實在是學得有些糟糕,可是在大局方面,她有明確而清晰的把握。

        雖說在很早就制定了攻變退遁的戰略,然而楚玉卻還不得不考慮一個問題,假如她為了自保而有所動作,會不會影響到今後的歷史發展?

        假如因為她的異動,導致歷史上發生小小的波瀾,而這個波瀾慢慢擴大,最後不小心的影響到了一千多年後,怎麼辦?

        更直白一點說,就是楚玉擔心因為自己的願望,不小心直接或間接的導致二十一世紀的楚玉的不知道多少輩祖先被卡嚓掉了,那麼她楚玉還會不會存在?

        這個問題,可能有點無聊和無趣,卻是楚玉不得不去正視的,假如因為她改變了歷史事件,導致歷史的軌跡發生了偏移,那麼……會怎麼樣?

        她會不會嗖的一下,憑空就沒了?

        也許別人看來這個問題實在是庸人自擾,可是事關自己的小命,楚玉怎麼可能不反覆思量?

        「呃……」容止想了許久,好一會兒才想起楚玉是在等他的回答,沉吟片刻後道:「公主,我想問一下,那條河流,真的那麼想改變流淌的方向麼?」他好像隱約猜出來了什麼,但又好像什麼都沒猜到。

        那條河流,真的那麼想改變流淌的方向麼?

        一個字一個字的,輕而慢的敲打在楚玉的心臟上。

        楚玉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緩緩的睜開來,平穩的道:「想,很想。」儘管刻意維持平靜,可是楚玉微微顫抖的嗓音裡,還是流露出了那麼一絲壓抑不住的渴望:「那條河,真的很想換個方向流一流。」

        很想,很想。

        容止笑意宛然的看著楚玉:「既然那條河流很想換一個方向,那麼我說什麼,能改變她的念頭麼?能阻止她麼?」

        聽著他的話,楚玉陷入呆愣,很快的,她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即便是在遮蔽了陽光的綠蔭下,依然耀眼得不可逼視:「你說的不錯,那條河自己的主意,不會被改變。」她話語間堅定了不少,並且有著放下什麼的釋然。

        是的,那條河流,是一定要改變方向的。

        楚玉忽然站起來,快步離去。

        楚玉走了,容止整個人又好像沒骨頭一樣躺回長椅上,神情慵懶而舒適。

        河流……麼?

        =============================

        今天的基本更新和9000分加更章節,這是兩章合併成的一章,因為不好拆開,為了完整性起見我便一起發出來了。

        這一章,說道理說得可能有點枯燥複雜,不過假如有心的話,還是請仔細看看,不單是承前啟後,也是說明一下小楚,同時也是我的思路。全文之中用筆墨說這麼長一段理論的,大概就是這一章了,今後基本不會再有。

        進為攻,退為遁,但是攻要攻得巧妙,遁要遁得漂亮,需要考慮的方面很多,並不是太簡單的事情,這是我思考後的結果,也算是回答一下書評區裡的疑問,為什麼小楚不為了即將到來的政變做準備,她其實一直都在思索,只不過遲遲無法做決定,導致她動作緩慢,並且,即便是做出了決定,也需要時間去執行。

        小楚為什麼在遇到裴述後答應參加詩會,並不單純是為了好玩,而是看裴述的外表風儀,決定結交這個人,結交這個世界的文人集團,使用另一個身份打入這個世界,為了今後的謀劃做準備,雖然出現了一點她意料之外的波折,但是她最初的目的,卻是早就已經決定了的。

        當然,我不會寫什麼太多朝堂上的鬥爭,畢竟我自己並不擅長這一套,寫出來也是貽笑大方,不為難自己,也不為難各位看書人的心情,我自然,還是更願意在朝堂之外,多寫帥哥o(∩_∩)o,看起來更加賞心悅目一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17 12:09 PM

本帖最後由 abcd232311 於 2009-7-22 10:39 AM 編輯

第五十一章 我贈君砒霜

        很蠢,很無聊。

        楚玉走出容止的園子,自嘲的笑了笑。

        其實前世看穿越小說,她也曾對那些擔憂歷史變動的描述有些不以為然,可是現在輪到了自己頭上,卻意外的沉重。

        她身在局中,不敢輕易冒險。

        猶豫了這麼久,與其說是瞻前顧後,最根本的原因,其實不過是楚玉骨子裡對歷史潛在的敬畏,這敬畏讓她不敢隨意的「換個方向流流」。

        在終於下定了決心,放下了負擔之後,再來看這些天的掙扎,楚玉不由得感到一絲豁然與釋然,也忍不住有些好笑。再怎麼敬畏,又有什麼用呢?這個歷史,是要她死的,假如不變,她怎麼活下去?

        所以說,這些天來的煩惱,用十個字來概括,大約便是:很傻很天真,很蠢很無聊。

        但是,人生在世,要是一直一點兒傻都不犯,那又有什麼意思呢?

        她轉身回望,容止的身影已經被兩人之間隔著的竹桐給擋住,楚玉所能瞧見的,不過是一片綠意,她微微瞇起眼睛,嘴角翹起很淺的弧度,片刻後舒展容顏,突兀地哈了一聲,聳聳肩,像是在對過去做最後的告別,隨後也不顧身旁越捷飛的驚訝,大步離去。

        總是要說再見。

        在小命面前,歷史的尊嚴什麼的,就請容許她稍稍的……踐踏一下吧。

        ************************

        離開容止,便去見桓遠,經過這些天的變動,修遠居已經與從前看起來大不一樣,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和信任,楚玉撤走了在桓遠門前看守的侍衛,容他自由出入不須備報,這個自由自然是有限度的,假如要出府,還是必須和她說一聲。

        一入修遠居,便瞧見桓遠有些蒼白的臉容,他的嘴唇抿成薄薄的一線,那雙沉靜古雅的眸子正在快速的瀏覽帳薄,左手翻著帳薄,空出來的右手筆走龍蛇,一行行流利的小楷自筆尖流出,簡要的記錄關鍵。

        楚玉走進屋子裡,桓遠竟似太過專心,沒有發現她的到來,楚玉暗暗一笑,走到他所在桌案面前坐下,靜等著看他什麼時候發現。

        大約足足等了半刻功夫,桓遠似是覺得有些累了,他放下筆,抬起手捏一下自己的眉心,這時候才瞥見楚玉就坐在身前。

        桓遠一愣,按照他現在的身份,似乎應該立刻誠惶誠恐的離座向她行禮,可他心中卻仍有些不情願和彆扭,動作也僵在原地。

        瞧見他面上顯而易見的掙扎之色,楚玉笑著擺擺手,湊過頭去看了眼賬冊,隨口問道:「做得怎麼樣?」

        「勉力而為。」桓遠的回答既不自謙也不盲目自大,是很穩重的那種,但是頓了一下,他還是忍不住道:「可這些日子來,我觀府內繁多事務,從前在容止手上竟然井井有條一絲不亂,越發覺得容止真是……」

        楚玉在他停頓的當口,笑吟吟的接上一句:「什麼?」

        「深不可測。」

        他用盡全力才能勉強處理好的事務,在容止手上,好像是轉眼間就能完成一般,雖然這與經驗歷練有些干係,可是抬起眼來,桓遠還是忍不住有種高山仰止的錯覺。

        那是一種無形的壓力,壓在身上令他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了來。

        楚玉微微一笑,拍他的肩膀,覺察到他因為她的觸碰身體僵硬,便笑著拿開手,柔聲道:「不必灰心喪氣,我並沒有要你現在去和容止對上,我只是讓你學習管理一些事務罷了。」雖然時間不等人,但是倘若迫得太緊,讓桓遠還沒成長起來就在幼苗期被壓垮,反而會令目前的她前功盡棄。

        她想了想,慢慢的道:「我讓你做這些,自然是有我的打算,卻不是讓你和容止對上,你也不必拿自己與他比較,你有你自己的好處。」頓了頓,楚玉咬著嘴唇一笑,望著他道,「我想,就算容止再本事,也沒有你當日在詩會上流水成詩的才能。」

        楚玉只是無意間提起,桓遠卻立即想起了當日懸崖上的一幕,那日後越捷飛也有派人去查,卻不知為何沒有查到他頭上,線索似乎被人給強行的掐斷了。

        他輕輕的歎了口氣。

        我贈君砒霜,君予我浮木。

        假如那刺客不是他請來的,他幾乎要懷疑那一幕是楚玉刻意安排來收買人心的,也恰恰因為刺客是他請來的,桓遠的心神震盪才遠比一般情形下巨大。

        為什麼,你會伸出手來呢?

        桓遠凝視著楚玉,迷惘之中,甚至有一絲無法覺察的怨懟:為什麼是她呢?假如是別人,那麼他報恩的心,不會如此的矛盾為難吧?

        見桓遠好像發呆了一樣的看著自己,楚玉先是下意識的檢查自己身上有什麼意外,再摸摸臉,確定沒什麼問題,才微微鬆了口氣,她看看賬本,不是很能看懂,決定放棄培養自己這方面的才能,直接問桓遠:「這些日子來,接手了多少?」從容止手上,接手了多少權限過來?

        桓遠聞言驚醒,連忙收斂心神道:「大半。」

        內庫,錢糧已經幾乎全到了他手上,而人事安排方面,普通的人手調動,容止交給了他,但是防衛力量的安排,卻是給了越捷飛:「容止幾乎放下了所有的事務,但是唯有幾樣,他堅持不放。」

        楚玉神情不變,掀了掀眼簾:「是什麼?」

        「香料,藥材,以及尚藥司。」他去接手容止手頭事務時,容止幾乎是毫不吝嗇的全部給他,但是卻也擺明了車馬的告訴他,別的東西他都可以拿去,唯獨這三樣,半絲念頭都不要動,他不會交給任何人。

        香料,藥材,尚藥司。

        這三個詞,桓遠每吐出一個,楚玉的眉毛就跳一跳,她垂著眼,淡淡道:「他留著藥材和尚藥司,大約是想一手安排醫治花錯的傷勢。」這個她打聽明白了,容止的醫術很不錯,至少尚藥司裡兩位大夫,甚至有時候還需要向他請教。

        「至於香料……」楚玉的手忍不住撫上腰間掛著的香囊,輕輕的彈了一下,一陣淡雅的香氣便瀰漫開來,「也一併給他留著好了。你先暫時管理手頭的事務,待時機成熟,我有事情交代給你。」

        臨走之前,楚玉又撫慰桓遠幾句,勸他不要灰心,另外也不要這麼拚命,累壞了自己今後怎麼辦云云,才說到待會讓人送補品來,卻聽見外面傳來巨大的喧嘩聲。



第五十二章 賣藝不賣身

        非常大的喧嘩聲,由遠及近而來,好像有人在唱歌,好像有人在驚叫,又好像有人在哭訴,抑或是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

        四字以蔽之:非常混亂。

        楚玉眉頭一皺,下意識隔著袖子撫過臂上暗箭,隨即果斷的站起來朝外走去:「越捷飛,跟上,陪我去看看。」

        越捷飛從屋頂躍回門口,腳步輕盈的與楚玉同行,他一邊走一邊說:「公主,還是不要去了吧,對上那瘋子,我也有幾分吃力,屆時恐怕難以保護公主,橫豎他也就是鬧一番,收拾收拾就罷了。」

        楚玉卻沒有停下腳步。

        從越捷飛的話中,可以得到兩個訊息:

        第一,對方比較強大,就連越捷飛也自承對付不了,雖然當日在山上遇險,但是楚玉從流桑口中得知,被越捷飛首先攔住的三個刺客都是一流的高手,越捷飛以一敵三以一敵四的擋住那些人,本身已顯示出極為高超的劍術。

        第二,當前情況並不緊張,聽越捷飛的口氣,甚至這還不是第一次發生的,可能已經習以為常,山陰公主也大概知道這件事的存在。

        但是楚玉不知道。

        她很想看看究竟是什麼回事。

        快步的走出修遠居,便正瞧見一群人從遠處朝這裡過來,當間的一片紅影,竟是分外的顯眼。

        楚玉定睛看了一會兒,才瞧清楚那抹紅影,竟是曾見過一次的花錯。

        此時的花錯,與楚玉那日所見大不相同,他臉上泛起紅暈,眉毛飛揚,眼眸朦朧的含著水霧,稍嫌平凡的五官頓時多了幾分逼人的艷氣,他一手握著長劍,一手提著酒壺,拖著步子踉蹌搖晃,且行且歌,幾乎稱得上目中無人,而在他周圍的,多半是府上的守衛侍從,他們小心翼翼的包圍著花錯,卻又不敢靠得太近,花錯上前一步,包圍圈也都要跟著動。

        見是花錯,楚玉便大約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身旁越捷飛又道:「公主,您不要走得太近,花錯那酒瘋子一喝醉便不認識人了,他喝醉之後劍術威力倍增,我也有些為難。」

        楚玉隨意笑笑,找了個隱蔽角落站著,和越捷飛一起觀賞花錯……發酒瘋。

        不錯,花錯這個模樣,便是實實在在的發酒瘋了,只是不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酒,才能被這種超低度數的酒給弄醉。

        在楚玉看來,這個時代的酒,比起現代那些高濃度的醇酒,酒精濃度實在是不夠看的。

        花錯一邊高聲唱歌,一邊慢慢的朝楚玉所在的地方靠近,就在即將在楚玉面前走過去的時候,好像警報預告,酒壺哐噹一聲摔在石子鋪就的道路上,他停下了腳步,眾人頓時如臨大敵,越捷飛也動作矯健的擋在了楚玉身前,手扶在腰間劍柄上嚴陣以待。

        楚玉被擋住視線,看熱鬧很不方便,於是歪過腦袋,悄悄的從越捷飛身側探出來,繼續觀摩劍客酒瘋。

        比起周圍眾人的嚴肅,花錯的態度是極為散漫甚至囂張的,他醉意熏染的面上籠罩著彷彿要滴下來的艷色,彷彿怒放的薔薇花,他慢慢的抬起手中的細劍,劍身上隱約映著淺淺的紅光,口耳相傳,這紅光是因為殺人過多,死者的血染出來的。

        花錯挑著一邊眉毛,左右看看,他目光停在誰的身上,誰就情不自禁的後退一步,然而最後,花錯的目光卻越過包圍圈,停在了越捷飛身上。

        越捷飛苦惱的哀歎一聲:「怎麼又是我?」

        花錯瞇起醉意瀲灩的眼睛,劍尖直指越捷飛,圍住他的人見花錯已經選中了目標,都紛紛的散開來,讓開一條路,容花錯方便的直取越捷飛。

        越捷飛歎了口氣,吩咐其他侍衛暫時保護楚玉,不待花錯過來,自己直接衝過去,出劍。

        兩人再度戰作一團。

        楚玉有些好笑的想,似乎她每次見到花錯時,越捷飛都要與他打上一場,上次是這樣,這次也是這樣,這兩人就好像前世的冤家一般,見了面就保不住要打一架。

        伴著花錯沙啞的歌聲,兩人還是像上次一樣,從近處打到遠處,損毀花木無數,只不過這一回花錯那淡紅色的劍光似乎更加艷麗了一些,光彩也稍稍奪目了一些。

        看著看著楚玉便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總覺得那滾滾的劍光中,好像有什麼細碎的東西在往外落。

        她站的距離不太近,加上兩人的動作太快,楚玉心說也許是看錯了也說不定。可又過片刻,在兩人劍光絞纏分開的空隙,楚玉陡然發覺,越捷飛身上的衣服,好像稍微少了一點,他現在只穿著一件白色的內衫,還少了一邊袖子,露出了修長結實,肌理勻稱的手臂。

        衣服呢?去哪裡了?

        楚玉的視線慢慢的下移,落在地面上,這才看清地面上一路零落的,竟然都是細碎的布條。

        越捷飛身上的衣服,竟然被花錯一條一條的,全都挑成了碎布。

        嘶啦一聲。

        清脆的布帛撕裂聲劃破空氣,楚玉聞聲抬頭,卻見越捷飛的衣裳被花錯以劍割挑開來,整個上半身幾乎都裸露在了空氣裡,也落在了周圍所有人的視野之中。

        褪去了衣裳累贅的包裹,越捷飛上半身完美的線條流暢而矯健,每一分肌理都蘊藏著強勁的力道,然而卻不像健美先生那樣肌肉隆起,是一種十分親近自然的美感。

        被周圍或者艷羨或者妒嫉或者審視評判的目光包圍著,越捷飛臉皮上漲出幾分紅色,他咬著牙齒道:「花錯,夠了吧,每次,每次喝醉你幾乎都找上我,用劍扒我的衣服,你夠了吧?」不管是誰,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脫光了讓大家觀賞肉體,基本都不會是一件太愉快的事。

        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他是來賣藝的,不是來賣身的。

        花錯卻好像沒聽見越捷飛的話一般,歌聲稍歇,瞇眼歪頭打量了他一會,長劍反手一削,他自己身上的層層紅衣也翩然落地,同樣裸露出來了上半身。接著,花錯劍尖一抖,再度朝越捷飛刺了過去,這回的目標,卻是直指越捷飛腰下的部位。

        「花錯好酒,然而好酒無量。」正看著,身邊傳來不疾不徐的聲音,楚玉偏頭一瞥,容止受傷的手以繃帶吊在頸上,笑吟吟的站在她身邊,「飲必醉,醉必脫。」

        醉了之後,花錯便六親不認,只管在周圍的人裡挑一個最不順眼的開脫,他不僅脫別人的,也脫他自己的。

        只要不脫到自家身上,府上其他的人是十分樂見其脫的,畢竟,習武者的身材,是很好看,十分具有可觀賞性的。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個時代,男色是一種時尚。

        這便是,每隔約莫兩三個月時間,公主府內苑裡,必然上演的一場大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17 12:20 PM

本帖最後由 abcd232311 於 2009-7-22 10:40 AM 編輯

第五十三章 你已經死了

        嘶嘶嘶的幾聲輕響,越捷飛的褲子已經被挑下了幾縷布條,想起楚玉就在一旁,越捷飛臉色大變,瞬間就聯想到了一個非常不妙的未來。

        他彷彿隱約看見金光閃閃的「面首」兩個大字,正在前方飄蕩著朝他招手。

        他真的不賣身啊!

        恍惚之間,花錯又是兩劍,分別從越捷飛左右大腿兩側削下來兩片布,越捷飛只覺得腿上一涼,而前方的面首兩字,似乎又飄蕩著靠近了一段距離。

        越捷飛毛骨悚然心驚膽顫拚死反抗,劍光瞬間暴漲,憑著絕境之下爆發出來的潛力,一時間竟然與花錯打了個持平,身上的布料也暫時不會減少了。

        但兩人打得精彩,周圍的人卻發出了一陣惋惜的歎息,楚玉這才發現,除了護衛侍從,還有一些侍女也悄悄的圍了過來,兩隻手擋在眼睛前,可五指之間張開的縫隙什麼都遮不住,露出來的明媚眼睛裡滿是欣賞愛慕之意。

        越捷飛與花錯的動作已經快得完全看不清楚了,刀光劍影之間,楚玉有點擔心,忍不住偏頭問容止:「你有沒有法子讓他們停下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刀劍無眼,萬一一不小心傷了誰怎麼辦?

        話才出口她暗道自己真是問錯人了,容止又不會武,否則那日也不會被越捷飛打得那麼慘,現在兩個超級高手過招,他能有什麼辦法?

        容止抬手抹了抹眉毛,眼睛裡盈滿悠然笑意:「公主不必憂心,花錯不會傷越捷飛,只要把他身上的衣服挑乾淨,發完了酒瘋便沒事了,過些時候便好。」

        楚玉又凝神看了一會正在遠處交手的兩人,忽然冷不防的張口問道:「花錯是真醉還是裝醉?」

        容止不意她陡然發問,幾乎就要脫口而出,然而出聲之前卻本能的頓住,他面上浮現微妙的神色,似笑非笑的看一眼楚玉,才慢慢將方纔卡在嗓子眼的兩個字吐出來:「真醉。」

        確實真醉,倘若花錯眼下是清醒的,以他現在的劍術,不會僅僅只將越捷飛的衣服脫光,還會順便削越捷飛一層皮下來。

        這兩人幾乎從三年前就互相看不順眼了,若非他偶爾居中攔著,只怕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生死決鬥。

        花錯所學的劍術三千繁花,乃是以華美細膩著稱的,卻並不注重殺戮,然而花錯少年時有深仇背負,心思偏戾,硬是憑著自身的劍術天分,將柔和宛轉的三千繁花劍,去繁存簡,專取殺招狠招,甚至換用薄窄的長劍,成就現在的花錯,雖然殺傷力倍增,然而劍意的層次上,卻是低了不少。

        雖然仇恨已了,然而此時的花錯卻再也找不回從前的繁花劍。

        唯獨在他喝醉之後,能拋棄所有的煩惱與重負,重現繁花劍的風采……自然,拋棄了重負的花錯,酒品實在說不上太好,這個一喝醉便脫人衣服的毛病,就連容止,也不知道是怎麼給養出來的。

        楚玉瞥著他微笑道:「假如我一定要他們分開呢?」

        容止笑了笑,道:「公主既然有此意,我便去試試。」他扶了一下綁著夾板的手,確定尚且穩固,便慢慢的走上前去,眾人見是他來,都紛紛的讓開道,儘管今日府內風傳容止已經在公主面前失寵,公主的新寵應是最近弄回府的兩人以及桓遠,可是容止積威之下,竟然無人敢對他少半分不敬。

        容止走近花越二人,在一丈開外便能感覺到凌厲的劍風刮面,他站定看了片刻,彎腰撿起半根不知被誰削斷的樹枝,十分隨意的,好像漫不經心的朝二人拋了過去。

        樹枝沒入交織劍光之內,一瞬間被絞成數段,接著化作碎屑落在地面上,然而兩人卻也因為這一根樹枝的加入停了下來。

        花錯的肩頭多了一道淺淺的血痕,傷勢雖然不重,但疼痛卻讓他滿是醉意的眼睛慢慢的恢復清醒,他迷惘的看身前不遠處的越捷飛,忽然跳起來叫道:「越捷飛,你在我面前脫光做什麼?」罵過之後他又瞥見自己衣衫半褪,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你要做什麼齷齪事?!我警告你,今後不准靠近我三丈以內,否則我的劍對你不客氣!」

        越捷飛聞言也是大怒:「你酒醒了吧?我的衣服是被你給割沒的,你倒是有臉皮栽到我身上,不信你可以問大家,是誰脫誰的衣服?!」

        花錯一臉的不信任:「胡說八道!我脫誰的衣服也不稀罕脫你的!你的肉很好看麼?你是什麼了不得的美男子麼?」

        越捷飛也怒道:「難道你是什麼美男子麼?我會稀罕你這個樣子的?」

        兩人憤怒的對罵,這個挑剔那個的肌肉線條不夠優美,那個挑剔這個的肩膀太寬骨架僵硬,片刻後演變成互相人身攻擊,將皮膚鬆弛帶黑痣等莫須有的罪名安在對方身上,慢慢的罵戰升級,兩人連穿上衣服都顧不上,又再度開展起全武行。

        容止無奈的聳聳肩,轉身沖楚玉搖了搖頭,眼神似在問:「我拉過了,現在怎麼辦?」

        楚玉翻翻白眼:「涼拌。」不管了,讓他們打吧。

        她轉身打算讓侍衛送自己回去,卻瞧見有一個人站在侍衛的攔阻之外,身上一身灰色的袍子顯得有些黯淡,望著楚玉的神情有些躑躅。

        那人看著有些臉生,楚玉用心回想一會,才想起這是自己半個月前從劉子業的鍘刀下搶救出,並且以面首名義帶回來的沈深之。前幾天沈深之已經比較老實,因為他表現良好,獲得了在西上閣自由活動的權利。

        望著沈深之,楚玉對他點了點頭,道:「跟我來。」並讓侍衛不要阻攔他。

        楚玉走在前面,沈深之在後,回到東上閣楚玉臥房所在的園子,護衛們便在門口止步,楚玉領著沈深之,一直走到房門口。

        一手拉開房門,楚玉回頭望著忐忑不安的沈深之,微笑道:「怎麼?害怕了?害怕的話,可以現在就離開。」楚玉知道她現在帶沈深之回自己的臥房,會給別人帶來怎樣的錯覺,但是目前這個錯覺卻是對她而言最好的掩護。

        說罷楚玉進屋,片刻後,沈深之也跟著進來了。

        楚玉打量著滿面疑惑的沈深之,心中暗暗的歎息:倘若不是時間不等人,她也不會冒這樣的風險。不等沈深之安下心,她冷然道:「你可否知道,你已經死了?」

        沈深之一愣,楚玉從牆邊桌案上取出一卷錦帛,丟給沈深之:「自己看吧。」



第五十四章 上梁下樑歪

        對於沈深之的失蹤,沒有人給予過多的關注,府上護衛侍從都知道什麼應該睜一隻眼,什麼應該閉另外一隻眼。

        越捷飛只負責楚玉的安全,其他的事情他就算看見,也會轉眼忘記。

        桓遠雖然知道楚玉從他這裡調走一筆錢物,卻沒有多加追問。

        而容止呢?

        竹林的綠意之中,青石台的十九路縱橫棋盤上,漆黑與雪白的棋子殺伐從容,容止半邊身子倚在青石台邊,深沉的眉宇之間有一絲慵懶的倦意,他手邊放著一碗漆黑的藥汁,苦澀的藥味瀰散開來,沖淡竹葉的清香。

        容止散漫的笑道:「沈深之?」

        坐在棋盤另一方的墨香想了想,道:「是的。」

        「不用去理會。」容止端起藥碗,輕輕的吹了一下,蒼白的嘴唇輕輕開啟,他長長的眼睫如簾子般半斂,蓋住深不見底的眼眸,「放任。現在不比從前,公主在栽培桓遠,我們作壁上觀便好。」

        墨香猶豫一下,忍不住又為容止有些不值:「這些年來公主府一直是公子打理的。」

        容止含笑喝了一口藥,打斷他道:「但終究是屬於公主的。」那藥汁味道極為苦澀,墨香送藥來時,曾經偷偷的嘗了一點,苦得他險些嘔吐出來,卻不料容止此時神情平靜如水,好像他方才飲下的是甜蜜的糖漿。

        抬起眼來,看出墨香心中所想,容止微微一笑,道:「我並不是個喜歡說道理的人,這兩年來為了你,我破了許多次例,你也該明白我的用心,怎麼如今還如此沉不住氣呢?」

        墨香心頭一驚,滿面慚色的低下頭。

        容止笑笑道:「你是為我憂心,我知道,但這大可不必,待花錯的傷勢痊癒,我會把手頭上把持的最後三項都交給桓遠打理,也正好落得一身輕鬆。」

        「公子……」墨香想要說些什麼,對上容止沉靜的帶著些微笑意的目光後,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容止望著他,莞爾一笑道:「放手,是因為我不在乎。」交給桓遠也好,交給別的什麼人也好,三年多的經營,說放手也不過是一個呼吸的瞬間,

        但是他並不怎麼放在心上。

        「那您在乎什麼?」墨香忍不住問道。

        容止沒有說話,他的眼光穿透竹葉間的縫隙,掃過牆外的天空,深處飛快的掠過一絲輕渺的光芒,嘴角卻始終掛著那絲莫測的笑意。

        過了許久,容止將見底的藥碗放下,慢悠悠的舒了口氣,折了一片細嫩的新竹葉含在口中:「公主,現在在宮裡吧?」

        楚玉在宮中,確切的說,是在皇帝陛下身邊。

        姐弟之間的相處模式還是如同往常那樣,劉子業躺在楚玉的腿上,臉上的戾氣慢慢消散,而楚玉則隨手拿起一本奏章瀏覽。

        看了一會便覺得有些疲累,楚玉擰一下眉心,半閉著眼好像在養神,但她心裡卻在思考一個問題。

        怎麼樣改造劉子業?

        憑著山陰公主對劉子業的影響力,她也許能夠稍稍的改變這個少年,她並不奢望劉子業能做什麼流芳百世的明君,只要不成為天怒人怨的暴君,不至於因為暴行過多被人推翻殺死,便是極大的勝利了。

        可是,要怎麼做呢?

        小皇帝的暴戾,雖然大約有一小半是頭疼引起的,可是他自身的狠毒因子,卻是根深蒂固,楚玉曾經嘗試著與他交談幾次,在她面前,小皇帝絲毫不遮掩他對血腥的直白渴望,那種狠毒的快意,每每令她感到心寒。

        想要改變這麼一個人,實在是一項有些不可能的大工程。

        楚玉忍不住有些埋怨山陰公主那死去的父親,也便是前任皇帝陛下,他究竟是怎麼教兒子的,教出這麼個變態出來,還讓他繼承了皇位?

        再轉念一想,她既然有這麼多兄弟姐妹,估計那位父親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了無限的生育之中,根本沒空管養孩子的事,劉子業長成變態,極可能是順著那不正的上梁,一路朝腦殘的道路上狂奔。

        而現在,她卻要把劉子業從那條道路上拉回來。

        有多麼困難楚玉不知道,但是即便知道不容易,也要嘗試一下。

        時間就在劉子業的舒適與楚玉的反覆盤算中度過,準備離開的時候,楚玉的手指抹過袖口的鑲邊,淺淺的芬芳在之間縈繞。這些天來,她一直堅持的給每件衣服熏香,入睡時也不再排拒在屋裡點燃香料,雖然稍微悶了一點,但卻是為了今後做出的努力。

        香料這一環,目前不著急,但今後要設法問容止要,既然山陰公主給她留下了這條線,她就要徹底的利用起來。

        「阿姐,你什麼時候再來?」楚玉一邊整理衣服上的皺褶,一邊仔細的想著今後的每一個環節,忽然聽見劉子業這麼問,不由得朝他看去。

        這個集狠毒、暴躁、好色、偏激,變態於一體的少年,臉容有些蒼白,眼神卻頗為渴盼,他穿著莊重的朝服,歪歪斜斜的趴在桌案上,一雙眼睛直勾勾的望著楚玉:「阿姐,我們什麼時候再一起出去玩兒,好不好?」

        阿姐。

        楚玉咬了一下嘴唇。

        她前世是獨生女,沒有兄弟姐妹,穿越過後,也不會天真的把這個變態皇帝當作弟弟看,可是人心畢竟是肉長的,最初的恐懼過後,楚玉慢慢體會到劉子業對自己毫無防備的依戀,那一聲聲的「阿姐」雖然聽過便忘,可還是不小心的有一聲抵達到了她心裡,輕輕的敲打著她的心房。

        這個變態一點都不可憐。

        雖然反覆告誡自己,但楚玉終究還是在這個時候,有了一絲絲的動搖。

        這少年的相貌,和在水中瞧見自己的倒影,真的是有幾分相似的。

        然而遲疑也不過是一個眨眼的空檔,楚玉迅速恢復清明如止水的冷靜,神色如常的快步離開。

        正朝宮外走著,迎面走過來一個身穿紫衣的少年。

        隔了半個月,楚玉又在宮中瞧見了人稱是天師然而她看來不過是神棍的天如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17 12:23 PM

本帖最後由 abcd232311 於 2009-7-22 10:40 AM 編輯

第五十五章 目下無塵埃

        楚玉發現天如鏡時,兩人之間尚有二十多丈距離,雖然看不清臉容,但是一看那一身紫衣和輕飄飄好像腳不著地的走路姿態,楚玉便準確認出了來者何人。

        莊嚴而輝煌的宮殿之中,少年的身影仿若行走在隔絕的空間裡,不染俗世的塵埃。

        天如鏡……楚玉不屑的撇撇嘴。她有些瞧不上神棍。

        生長在信息爆炸的唯物論時代,楚玉很難對宗教產生什麼盲目的信仰,儘管自己來到這裡本身便是不可解釋的存在,可是歷史上侍奉皇帝的方士,無非都是煉一些帶重金屬的丹藥給皇帝吃,不但不能長生,反而吃得短命了。

        更別說眼前這位,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高姿態,倘若真個清高,為什麼還要身居官職享受榮華?這便足以讓楚玉暗地裡對天如鏡鄙視一百遍啊一百遍。

        天如鏡這個架勢,估計又是去宮內哪位娘娘那裡驅鬼的,他身前領路的是兩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小宮女,其中一人不知是否是頭一次給偉大的天師大人領路,顯得有些緊張,看見迎面過來的楚玉時,驚了一跳,後退兩步,後腳跟恰好踩上天如鏡的鞋子。

        意識到自己踩著什麼後,小宮女嚇得臉蛋嘴唇和雪一樣的白,她慌慌張張的跪下,求天師大人寬恕。

        此時楚玉已經走近,她放慢腳步冷眼旁觀,假如天如鏡要責罰那小宮女,她也好及時阻止。

        天如鏡寬袖一擺,便半彎腰扶起全身發抖的小宮女,淡淡的道了聲:「不要停下,繼續走。」

        楚玉腳下頓住,微怔的輕咦一聲。與她的想像不同,天如鏡既沒有嚴苛的責罰小宮女,也沒有溫和的撫慰她表示自己的寬容大度,他的神情清淡得彷彿游離於人世之外,好像沒有誰踩誰的腳,一切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這讓楚玉有一點點意外。

        望見楚玉好奇探詢的目光,天如鏡如初見一般,嘴角微微翹起,對她笑了笑,隨後就從她面前走過。

        兩次錯身而過,第一次楚玉對天如鏡的印象從極好到極差,而第二次見面,因為一個小宮女引發的意外,又讓楚玉稍稍的往好的方面改觀。

        楚玉可以看出來,天如鏡並不是故意在她面前作態,那種目下無塵的冷淡好像天然帶來的一般,而他對她的微笑點頭,其實也只是純粹出於禮節,幾乎近於敷衍,但正是這敷衍,讓楚玉對他惡感稍減。

        然而天如鏡也不過就是分了楚玉片刻的心神,片刻後,她又把念頭轉回到先前所想的問題上,在死胡同裡思索如何改造劉子業。

        講道理這種事,楚玉相信劉子業當太子時,他的老師沒少幹這類事,現在劉子業這副模樣,看來口頭教育沒什麼效果,那麼她又該如何呢?

        坐到自己的車上,車身才稍稍晃動,楚玉便連忙叫住駕車的人,道:「暫且停下。」

        坐在車上思索片刻,楚玉身子一側來到車廂邊緣,角落裡擺放著幾隻箱子,掀開第二隻,箱內擺放著折疊整齊的男裝。

        ********************

        「公主……」越捷飛跟在楚玉身後,低聲道。

        楚玉手握折扇,轉身敲了他腦額頭一記,笑瞇瞇的道:「叫公子。」她在自己的車上放著乾淨的男裝女裝以備不時之需,還特別問容止要了那日給她遮掩容貌的藥物,方便隨時易裝出遊。

        現在的楚玉,就是數日前詩會時的打扮,經過幾次練習,她已經能很熟練的梳髮髻。

        「好的公子。」越捷飛皺著臉改口,但還是忍不住盡忠職守的提醒楚玉:「公子,您為什麼不讓多帶幾個侍衛呢?上次刺客的事還沒查出來,我實在不能放心。」

        楚玉笑道:「難道你對自己的劍術沒有自信,覺得沒辦法保護我麼?」

        要越捷飛說自己劍術不行,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他很快閉了口,乖乖的跟在楚玉身後。

        說來楚玉似乎與易服出遊這種事很沒有緣分,頭一次,因為看起來太俊美被人追得滿街亂跑,第二次參加詩會又遇到刺客,但倘若要老老實實的呆在公主府裡,又或者只能在公主府皇宮之間兩點一線,楚玉還是寧願每次都遇到意外。

        甩開屬於公主的那些排場累贅的時候,是楚玉最歡快的時候,即便曾經有過兩次受挫,也不能抑制她飛揚的心情。

        向路人詢問了一下,楚玉沿著街道,直取歆蘭坊,這是在上次詩會時,聽裴述所說的販賣上好脂粉的地方,然而店中不僅販賣脂粉,還兼售各種香料,楚玉找到歆蘭坊,站在半開的店門前,便嗅到了門內傳出來的細膩幽雅的脂粉香。

        楚玉踏入門檻之內,目光在店內巡迴,只見店中不僅有女子,還有一些俊美的青年少年,也都在挑選香粉或香料。

        暗地裡歎了一下時下的愛美風潮,楚玉直接走到看起來像是櫃檯的地方,對其後正在算帳的男子道:「這裡有誰比較懂香料的?我有些東西想要請教。」

        櫃檯後的男子抬起一張瘦削的臉,打量一下楚玉,似是在端詳她荷包是否足夠豐滿,打量了片刻後才朝同往內堂的門裡喊了一聲,好像是在叫誰的名字,他這麼一聲喊,把店內其他人的注意力也吸引過來了不少。

        楚玉便聽到一個驚訝的聲音:「子楚兄?」

        楚玉心說這名字有些熟悉,那聲音也似曾相識,便偏頭瞧了過去,卻見是裴述一臉驚訝,才想起自己前次結識裴述便是用的「喻子楚」這個假名。

        「子楚兄也來買香粉麼?」裴述高興的走了過來,他左右望了望,遲疑片刻後道:「怎麼不見那位喻子遠?」

        楚玉做了一個稍帶的手勢,因為方才賬房叫的人出來了,她從袖子裡取出一隻絲囊遞了過去,微笑道:「勞煩你替我看看,這裡面,究竟都有哪幾種香料?」



第五十六章 六朝建康城

        賬房叫出來的是個身穿灰色布衣的年輕人,他打開絲囊之後,瞧見其內的香料碎片,眉頭飛快的皺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對楚玉道:「這位客人……」

        他話才起頭楚玉便打斷他,道:「能否找個僻靜地方說話?」

        對方想了想,點點頭,便引領著楚玉和越捷飛從側門穿出,越過一片苗圃後,來到一間空房之中,三人站定,他不緊不慢的開口:「這位客人,您這些香料切得太細碎了,又混得太勻,只怕難以辨認完整。」

        楚玉笑笑道:「倘若是完整的,我也不必來找你們了。」正是因為有難度,才需要找專業人才。

        灰衣青年被噎了一下,轉念一想也是,便朝一旁的牆邊走去,靠牆的位置以木架支起一塊光滑的石板,光從窗欞之中透過來,打在石板的邊緣。

        灰衣青年手腕輕震,將絲囊中部分香料倒在石板上,隨後從懷中取出一條與衣衫同色的布巾,布巾裡縫著暗兜,兜中放置著各種形狀的工具。青年取出一隻細小的方寸匕,把倒出來的一小堆香料緩慢均勻的攤開,他的手很穩,神情也十分專注,刀尖偶爾靈巧的挑起碎屑放在鼻尖輕嗅。

        雖然青年熟練的動作讓楚玉有些安心,但等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問道:「這位兄台,還要多久?」

        青年沉默一會,才道:「這位客人,絲囊之中的香料足有二十餘種,我才能不足,恐怕難以很快的一一辨別,」他神情磊落自如,不卑不亢,令人不由心生好感。

        楚玉思索一下,道:「建康之中,還有沒有誰對香料比較內行的?」

        青年嘴角微微揚起,似是有些自傲:「公子,建康之中,各坊各堂,再沒有比在下更熟識香料之人,若說比在下強,只有一人,只不過那是位貴人,公子只怕請不來。公子如是肯稍待半日,我去向那位貴人請教,再來告知公子。」

        觀他語氣神情,似乎是對「那位貴人」極為有信心。

        楚玉忍不住笑了:貴人?除開皇帝陛下,只要她想,以她現在的身份,什麼貴人請不來?只不過她不想為了一袋香料如此大張旗鼓罷了。

        思索片刻,楚玉心知不能太過苛求,便道:「也好,明日的這個時候,我來問你結果,香囊先放在你這兒,明日我來這裡取回。」

        順著原路走回,回到歆蘭坊大堂中時,裴述還在店內,楚玉微一猶疑,還是走上前去,揚起笑容:「裴兄,別來無恙。」她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那蕭別並沒有將與她結怨的事說出來,尤其是沒有說出她的身份,否則裴述不會如此熱情的招呼她。

        兩人打了招呼,待裴述提出想要拜訪桓遠時,楚玉一臉真誠抱歉的神色,道:「我那堂兄近日正在閉門讀書,謝絕訪客。」原本以為那蕭別肯定把自己的身份說出去了,裴述這條線算是斷了,但現在看來,似乎還有迴旋的餘地,楚玉心頭微動,不由得又將前些天放下的念頭重新提了起來。

        於是她臉上的神情變得更加的真誠和懇切。

        目前是絕對不能讓裴述拜訪桓遠的,這張牌她要留著,在合適的時候以恰當的方式打出去。

        聽說人形作詩機不見客,裴述有些失落,隨即想起眼前楚玉是人形作詩機攜帶者,又十分熱情的與她攀談。

        兩人交談一會兒,說到裴述接到了王意之的邀請,待會要去拜訪他,參加王意之家中舉辦的私人集會,楚玉便順勢請求一道前往。

        裴述有些遲疑:「這……」話未出口,他面上已經浮現猶豫之色,似是打算拒絕。

        楚玉不慌不忙,祭出殺手鑭:「我那堂兄不喜歡與人交往,我卻是盼望他多結識些名士呢。」她就不信,桓遠那個人形作詩機會對這幫文人一點誘惑力都沒有。

        裴述立即上鉤:「雖然也許有些冒昧,但是意之兄向來胸懷廣闊,想必不會介意,不過蕭兄也在,你如是與他有什麼過節,還是早些化解了為好。」

        楚玉笑吟吟的滿口應下,便與越捷飛跟隨裴述走出歆蘭坊。

        ******************

        六朝古都建康,亦是千年後的南京,在這個時候,還沒有經歷完稱呼裡的「六朝」,建康城以大江為固,沒有建成堅固的城牆與城門,主城的範圍並不太大,然而城外還圍繞著許多小城,這種突破城牆局限的鬆散式城市模式即便是在整個中國歷史上,都是不多見的。

        王意之的居宅,便在主城南面的長干裡,那裡是名門望族的聚居之地。

        在秦淮河邊叫了一艘載人的小舟,三人乘舟而下,一路繁華,行至長干裡邊上岸,再隨著裴述穿過幾條街巷,便來到一座青瓦白牆宅子前。

        與周圍顯貴人家的高牆相較,這間宅子的牆實在矮了太多,就好像滿是逼人貴氣的瓊花玉樹之間,混入了那麼親切純摯的尋常草木,顯得有些突兀,然而楚玉看著卻十分的順眼。

        朱紅色的木門半開著,並沒有一路行來所見高門緊閉的森嚴,裴述上前幾步,輕敲一下木門便不請自入:「意之兄,在下來晚了,還請見諒!」

        楚玉跟著他走入門內。

        門後的是一片園子,一花一木乍看並無章法,可是倘若細細看去,卻好像暗合了一種很自然的韻味,楚玉尚在觀察,卻聽見越捷飛的驚歎聲,他指著道旁一株一人高的小樹,道:「這是南方一種十分名貴的樹木,十年方生一寸,價值可抵萬金。」

        聽他這麼說,楚玉才知道那看起來沒什麼奇特之處小樹苗竟然有這樣的身價,而前方裴述也轉過身來,笑道:「這位越兄真是眼光高明,子楚兄不要看此間佈置毫不起眼,意之兄家中的物件,便是你我腳下的泥土,也是比別處珍貴的。」

        有錢人。

        超級有錢人。

        很低調的有錢人。

        聽裴述簡單介紹了一下院子裡的一草一木價值,楚玉看著這間園子的眼光,已經大不相同。

        而腦海中王意之的形象,也在此時正式晉陞為鑽石鑲邊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17 12:27 PM

本帖最後由 abcd232311 於 2009-7-22 10:42 AM 編輯

第五十七章 弦為知音斷

        前方走過來一名青衣童子,走近三人後行禮道:「裴公子,我家主人已經等了許久了。」這童子約莫十二三歲,也就是流桑那個年紀,相貌俊秀,他眉宇神情很是清雅,行止之間頗有風致,身上的衣衫雖然不華麗,可是卻極為的素淨整潔,與整個園子含而不露的貴氣十分協調。

        見微而知著,單是看僕從的表現,便能揣摩出其主人的作風氣派。

        裴述連忙回禮道歉:「是在下的不是,但在下有禮物將要送給意之兄,還須在此等僕人送來……這兩位是在下的好友,因仰慕意之兄而來,還望代為引路。」

        他轉手就把楚玉越捷飛推給了青衣童子,自己則往回走到了門口等候。

        楚玉下意識張口想辯解自己不是仰慕王意之來的,但想想這畢竟是別人的地盤,姑且看在王意之超級有錢的份上,便仰慕一下好了。

        沿著曲折清幽的迴廊,青衣童子在前,楚玉居中,越捷飛最尾,還未走到迴廊盡頭,便聽見了輕渺的琴聲,緩緩的在空氣中迴盪,而迴廊盡頭是一片青郁的垂柳,碧玉裁成的柳絲好像一道天然的屏障,遮擋住楚玉的視線。

        那琴聲是從垂柳林之後傳出來的。

        雖然是在初夏的中午,可在這園子裡,卻沒有絲毫燥熱的感覺,就連陽光也好像比外面的溫柔了許多,清涼的綠意伴著微微的水氣,滲入呼吸之間,令人心曠神怡。

        王意之不僅有錢,還很會享受。

        在低垂的柳枝之間穿行,那琴聲便越來越清晰,當三人穿過垂柳林,眼前豁然開闊之際,淡遠的琴聲卻嘎然而止。

        楚玉放眼看去,只見眼前是一片清瑩如翡翠的湖畔,湖中養著水草游魚,湖面上漂浮著片片蓮葉,蓮花尚未綻放,雪白的花苞緊緊閉合著。偶有柔風吹過湖面,為周圍帶來涼爽的濕意。

        湖中有魚,湖上有亭。

        此間的主人王意之,以及另外三位上次在詩會上見過的青年,便在湖上修建的亭捨裡休息,亭邊有長橋與岸相連。

        楚玉等人出林之際,便是琴聲休止之時,亭中諸人的目光,都聚在蕭別的手指之下,那修長的手指底下,一根斷弦無力的貼在琴身上,而其他的琴弦,依然有細微的震動。

        弦,斷了。

        一時間眾人寂寂。

        身為聚會主人的王意之靠在亭旁的樑柱邊上,隨口打趣道:「弦為知音而斷,來者可是蕭別兄的知音?」他在眾人的最邊上,因此也是最早發現垂柳林中有人行走的。

        聽聞他此言,亭中的人也都將目光投向了湖畔邊,蕭別也抬起了冷若冰霜的眼。

        亭子距離湖畔邊的垂柳林也不過四五丈距離,因此楚玉三人甫穿出林,眾人便看清楚了她的臉容。

        王意之輕輕的咦了一聲,眼中多了些玩味之意,而蕭別瞧見楚玉,卻陡然的面色驟冷,虛按著琴弦的雙手無意識的下壓,古琴發出沉悶的聲音。

        楚玉也是一眼就瞧見了亭中端坐撫琴的蕭別,更瞧見了他眼中冷冽的排拒之意,不過她既然已經厚著臉皮來了,當然不會在乎個別人的反對意見。

        亭中都是文人雅士,武者若在其間大家都不自在,楚玉讓越捷飛在湖邊守著,自己隨青衣小童踏上方一尺多寬的石橋,不疾不徐的走向八角亭。

        亭前站定,迎來的目光,有不屑的,有排拒的,有好奇的,也有玩味的。

        青衣童子向王意之行了一禮,三言兩語簡要的說明楚玉是裴述帶來的,王意之揮了揮手便讓他退下,而後,他對上楚玉坦然的目光。

        王意之輕輕的拍了拍手,笑道:「來者便是客,我家中沒什麼規矩,請這位客人隨意自便。」他眉間帶著慵懶不羈的笑意,衣衫領口半敞開,發未束髻隨意的散著,頸項邊還殘留著半抹可疑的嫣紅,看起來像是姑娘家芳唇的印痕。

        上次詩會時,也許是因為在公共場合,王意之還稍微收斂一些,而現在在自己家中,他好像拋開了所有的束縛,怎麼自在怎麼來。

        楚玉才踏上亭子的台階,便聽見蕭別冷冷的道:「她怎會在此?她若在,我走。」話語雖然簡短,但是態度卻表露無遺,顯然是有點和楚玉不共戴天的意思。

        王意之微微抬手,做了個攔阻的動作,雖然並沒有攔到實處,但蕭別卻因為他這個動作停了下來,只聽見王意之笑道:「弦為知音而斷,二位如此有緣,縱然過去有什麼恩怨,也該就此化解了為好。」

        恩怨?

        楚玉饒有興味的看著蕭別,只打算看他怎麼應對。

        蕭別雙目含霜,冷然道:「這琴弦,是不堪忍受有污濁之人傾聽,才斷了的。」

        他所說污濁之人,自然也是楚玉。

        楚玉微微一笑,毫不客氣的反唇相譏:「這琴弦也真是難為,每日在不入流的彈奏者手下飽受折磨,終於在方才了斷殘生。」她抬手對王意之一揖,揚眉道:「說在下是知音,在下是絕對不敢當的,這等庸俗之音,又有什麼值得人去知的?」

        她話音未落,眾人便給驚住了。

        千金公子蕭別,生平所長便是琴藝,這個名字的由來也與琴有關,昔年曾有人千金求一曲而不可得,因此有人送了他一個千金公子的名號,這從一個側面也反襯出蕭別的琴藝之高,當世少有人及,然而楚玉竟然毫無顧忌的貶損,簡直就是狂妄至極!

        不入流。庸俗。

        就連放浪不羈如王意之,也沒想到這樣的形容有一日會被放在蕭別的身上。

        楚玉雖然才剛剛來,但是卻因為短短的幾句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聚集到了她身上。就連才往回走了幾步尚未遠離的青衣小童,也不由得回頭望了一眼,看這人究竟有什麼本事,竟敢放出這麼狂妄的話。

        這也正是楚玉的目的。



第五十八章 你是什麼人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雖然不知道山陰公主被殺確切的時間,但是楚玉每次合上眼睛,似乎總能感覺到,歷史的巨輪在腦海中轟隆隆的滾動,以不可抗拒之勢朝她推近,漫起的塵沙彷彿遮蔽天地。

        在楚玉的計劃裡,有進與退兩面,然而這兩面之間,唯一重合交錯的紐帶,便是眼前這些人,這是楚玉偶然從桓遠口中得知王意之等人身份後,便不由自主的萌發的念頭。

        她要打入這個階層這個團體,也許靠著桓遠,她能夠摸上這群人的邊,然而那遠遠不夠,她需要的是成為能夠影響他們的人物,就好像王意之,又或者蕭別那樣具有特殊地位的。

        縱然桓遠有驚世的文才,但是那是桓遠的,不是她的,她一定要有什麼東西,能鎮住這些眼高於頂的文人。

        於是今天才一見面,蕭別便被她拿來開刀。

        徐徐圖之,這不是不可以,但是也許會來不及,所以楚玉只有採用激進的態度。

        她這也是在賭博,要麼一夜成名,要麼失去手頭可用的所有籌碼。

        蕭別正要冷笑,這時又有人穿林而出,楚玉原以為是裴述終於姍姍而來了,隨意的偏頭一看,看清來人後,卻不由得愣住了。

        來人不是裴述,可是卻也是方纔她見過的,正是那歆蘭坊中年輕的香料師傅,他隨著青衣小童來到湖畔邊,皺著眉對那小童說著些什麼。

        楚玉一下子忘記了蕭別,忍不住張開嘴:真是意外的重見啊……

        聯想到先前這位香料師傅所說的「懂香料的貴人」,楚玉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王意之。

        青年朝亭中看來,也正好瞧見楚玉,神情一下子變得有些尷尬,他原本是打算來向東家求助疑難,卻沒料到提出疑難的客人竟是與東家認識的。

        王意之目光先後掃過楚玉和香料師傅的臉上,片刻後了然一笑,站起來懶散的道:「在下有些私事要處理,各位還請稍待。」

        他拖著步子慢慢的朝湖邊走去,楚玉這時候才發現他腳下穿的是像拖鞋一樣的木屐,而不是中規中矩的靴子。

        木屐是深紫色的,接近於黑色,鞋幫一下一下的敲擊在石橋上,發出圓潤的極有質感的響聲。

        啪嗒,啪嗒。

        長衣的款擺之下,聲調節奏很是從容。

        王意之懶懶散散的走到湖邊,便與那年輕香料師傅一邊說話,兩人的聲音不大,亭中諸人都聽不到,不過楚玉看香料師傅將一隻拳頭大小的藍布小包交給王意之,並且不時朝她這裡投來目光,便大致能猜出他們談話的內容。

        交談了片刻,香料師傅神情複雜的最後看楚玉一眼,才向王意之作揖告辭,而王意之手中拿著藍布小包,一拋一接的慢慢走回來,腳下木屐啪嗒啪嗒的敲打著石橋。他走在橋上時,楚玉的心也跟著他手中的布包一跳一跳,生怕他一個失手就把小包掉湖水裡了,她手頭可就只有這麼一份香料,沒有備份的。

        王意之拖著腳步慢慢的走回來,先朝其他幾人點了點頭,隨後盯著楚玉道:「這位子楚兄,能否私下詳談?」在說到子楚兄三字時,他稍稍加重了語氣。

        楚玉知道他大概是要說香囊的事,神情自若的點了點頭,便隨著王意之離開亭子,走過橋樑時,越捷飛便自動的來到楚玉身後,王意之停下腳步,望了越捷飛一眼:「這位兄台最好不要跟來,我只想與子楚兄一人交談而已。」他態度雖然隨意懶散,可是話語之間,卻彷彿透著難以抗拒的高貴威儀,朝越捷飛壓了過去。

        越捷飛停下腳步,看了楚玉一眼,意思是全憑楚玉吩咐,楚玉思索片刻,還是讓越捷飛留下來了。

        之所以如此冒險,首先因為王意之沒有害她的動機,其次,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儘管已經有了容止的前車之鑒,但是楚玉並不畏懼冒險。

        兩人來到湖畔邊一座清雅的屋舍之中,屋子裡空空落落的,傢俱擺設整潔乾淨,但是太齊整了,缺乏溫暖的人氣。兩人才進屋,楚玉便笑道:「這間屋子很久沒人住了吧?」

        王意之一邊關門一邊道:「不錯。」他轉過身,手腕一轉把袖子裡的藍布包取出來,打開外面的藍色小包,裡面裝著的果然是楚玉今天留給香料師傅的絲囊。

        王意之托著絲囊,微笑道:「子楚兄是否應該說些什麼呢?」

        楚玉眨眨眼,裝傻:「意之兄認為我應該說什麼?」

        兩人打了一個來回的啞謎,都覺得很是好玩,看著對方瞭然的眼色,忽然齊齊的笑出聲來。

        楚玉擺了擺手:「算了算了,裝慕做樣沒意思,那位香料師傅想必已經和你說了許多,我就是好奇,你為什麼猜到我會希望私下談論這只香囊呢?」有些問題,在有第三者在場的前提下,她還實在不方便問。

        王意之靠在牆上,身姿很是瀟灑:「那是因為,你在香料店中,便要求找個僻靜地方……自然,這還不足夠猜疑,假如再加上,你是女兒身這一條呢?」他漆黑的眸子蕩漾著玩味的笑意,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楚玉,「我說的對不對,子楚姑娘?又或者,這不是你的真名?」

        楚玉並不吃驚,她從來就不認為自己女扮男裝可以全無破綻,從前看的武俠電視劇裡,女主角換個男裝打扮就沒人能認出她是女兒身那絕對是藝術的誇張,因為女性和男性的身體骨架首先就有差異,行動起來也可稍減端倪,就算她再怎麼極力掩飾,碰到眼光狠毒的,一樣是無所遁形。

        王意之不著急拆開香囊,只望著楚玉道:「我可以保證,這建康城中,沒有什麼人能比我更懂香料,姑娘假如想要我如實回答,那麼我也要問姑娘一個問題,希望姑娘老實回答。」

        他一字一頓,清晰而沉著:「你,是,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17 12:30 PM

本帖最後由 abcd232311 於 2009-7-22 10:43 AM 編輯

第五十九章 難得無價寶

        你是誰。

        我是誰。

        這個千百年來被哲人們不停討論思辨的問題,在這個時候發出,目的其實十分的簡單和明確。

        王意之要求楚玉亮底牌。

        就好像兩個武林高手放棄了小心翼翼的試探,直接以凶狠的殺招交鋒。

        王意之的問題來得尖銳又直接,楚玉聽了不由一愣,她還沒想好應該怎麼回答時,又聽到王意之道:「你那位護衛的身手十分高明,在我所見的劍手之中,算是有數的,建康城裡的豪門通常都會養著一些劍手,然而如他一般水準的卻實在不多,更別說,這樣一位劍手,竟然被派遣來保護一個姑娘。」

        王意之嘴角含笑望著楚玉,他的眼眸裡好像含著千萬種深情,溫柔款款的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呢?」不似容止的含而不露,他的眼神,是毫無顧忌赤裸裸的勾引。

        真是為難。

        楚玉輕咳了兩聲,很無奈的開始拖延時間,目光上下左右的飄移,從房梁到窗欞,從箱子到櫃子,看了半天,雖然沒有看出一朵花來,卻讓她發現了一件事,那便是,這屋子裡的木質傢俱,與王意之腳下的木屐一樣,似乎都是紫黑色的木料,表面浮現出一種非常光滑的,緞子一般柔潤的光澤。

        王意之一直定定的瞧著楚玉,不容她就這樣混過去,楚玉情知沒有辦法,只好找了一個看起來不太相干的話題:「你穿的木屐,是什麼木材做的?」

        王意之微微一笑:「小葉紫檀。」

        紫檀是一種稀有的木材,分為大葉小葉的兩種,其中小葉紫檀最為珍貴,是紫檀木中的精品,古時候有寸檀寸金之說,換而言之,王意之腳下踩著的,幾乎是同體積的金子。

        然而楚玉也能看出來,他並不是刻意的彰顯自己的豪闊,倘若她不問,他不會告訴她腳下那雙木屐的價值,她問了,他也不避諱說出來,就好像把名貴無比的小葉紫檀當作最普通的木料來對待一般。

        他不在意,不在意別人看不出來他有錢,也不在意別人看出來他有錢,他傲然而自由的活在這個世界上,我行我素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現在,他想知道的,便是楚玉的身份。

        楚玉抿著嘴唇,定定的望著王意之,兩人的目光交匯,堅持著探詢的意味,彼此在心裡猜測揣摩,相比起王意之的胸有成竹,楚玉卻是有些緊張。

        過了一會兒,楚玉笑著呼出一口氣,她腦中浮現一個念頭,忽然有點兒惡作劇的心態,望著王意之,也是一字一頓的道:「我,是,劉,楚,玉。」

        劉楚玉,山陰公主劉楚玉,不管她承不承認,這個身份現在與她密不可分。

        說完,楚玉便等著看他有什麼表情,最好嚇得他轉身就跑,反正橫豎是要攤牌,能嚇唬一下王意之,也是不錯的。

        劉楚玉?

        王意之微微皺眉,有些困惑的在腦海中搜索這個似曾聽過的名字,慢慢的,他俊逸的臉上浮現驚愕的神色,望著楚玉的雙眼微微張大……

        楚玉笑瞇瞇的望著他:再激烈一點,再震撼一點,發抖吧逃跑吧。

        但是楚玉所希望的並沒有發生,只不過片刻功夫,王意之便迅速恢復了冷靜鎮定,但是眸子裡還帶著幾分訝然之色:「會稽郡的那位長公主?」山陰公主的名號是根據她的封地山陰縣來的,不過最近劉子業為了讓她歡欣,又把山陰縣所屬的會稽郡給了她,因此現在楚玉在外的正式稱呼應該是會稽長公主,只不過楚玉心裡並不怎麼習慣這個稱呼,遲了一瞬才反應過來王意之說的是自己。

        楚玉笑著點點頭,無恥的剽竊了別人的台詞:「這世界上,有幾個劉楚玉?」

        王意之望著楚玉,他的眼神很複雜,但是令楚玉吃驚的是,這雙眼睛裡,始終沒有流露出鄙棄嫌惡的神情。

        楚玉不信王意之一點都不知道山陰公主家有面首的事,儘管這個時代還不似宋代以後被禮教嚴格束縛,但山陰公主的所為,對於男權社會來說是一次挑戰,但凡正統社會的人都會覺得不齒。

        可是王意之沒有,他的眼中,有好奇,有揣摩,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就是沒有厭惡。

        也不知過了多久,王意之微微笑道:「和傳聞不一樣。」

        楚玉順口接道:「什麼和傳聞不一樣?」

        王意之笑道:「傳言中你貌若夜叉,今天看到卻不一樣……你生得很是美麗。」他語氣近於調笑,說著還伸出手來,手指撫上楚玉的頰側,「為什麼要用修容膏遮掩住呢?你這樣很好看。」

        楚玉微微側臉,避開他的手指觸碰,以眼殺人:「你不怕我?」

        王意之很有興趣的問道:「怕你什麼?」

        楚玉翻翻白眼:「當然是怕我把你捉回去當面首。」雖然王意之這個不同尋常的反應讓她有點高興,不過也讓她有點鬱悶,眼前這個男人,好像完全無視他的惡名一般。

        王意之摸了摸下巴,笑道:「我所關心的,不過是姑娘家的美貌,對我而言,你生得很是好看,這便夠了,至於別的,我理會作甚?」他滿不在乎的聳聳肩,「倘若你真有法子讓我成為你的面首,那我也會甘心服氣你。至於你養面首麼……但凡家裡有些底子的,誰不養著幾十個歌妓呢?」

        楚玉凝視著他,沉默一會,才歎了口氣,想說什麼,張口卻又沒說。

        因為已經不需要說了。

        看王意之靠在牆上的樣子很悠閒很舒服,楚玉也學著他的樣子,靠在他身側的牆面上。

        雖然旁人的毀譽並不能傷害她,可是遇到一個眼光如此豁達的男子,楚玉還是不由得有些震動。

        山陰公主的作為,他認為那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他也不畏懼她的惡名,甚至滿不在乎的對她調笑。

        楚玉來到這世上,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

        他有智慧,懂享受,在世情裡打過滾,卻保持著不羈的本心。

        正如裴述所說,王意之的家宅,每件事物都比別處要珍貴不少,可是楚玉卻覺得,這其中最珍貴的,卻是宅子的主人。

        他是無價之寶。



第六十章 不見有情人

        深呼吸幾下,楚玉才平復內心的震動,歪了歪頭,瞥著王意之問道:「如今我可是說了自己的名字,你可以履行你的承諾了。」

        她可沒忘記,最初的目的是讓王意之辨識香料。

        王意之笑了笑,修長手指扯動一下拉開絲囊的袋口,輕嗅一下其中傳出的香味,慢慢的他皺起了眉。

        楚玉看出他神情,感覺出了一些不妙:「怎麼樣?」難道他也辨不出來?

        手腕晃動一下,王意之扭頭回瞥楚玉:「這香囊是由誰所制的?」

        楚玉不意外的眨眨眼:「我要是知道的話,難道還需要找你麼?」

        「也是。」王意之聳聳肩,不再繼續靠在牆上,而是帶著楚玉走向內室,裡屋打掃得比外面更乾淨,沒有任何傢俱擺設,但是在房屋正中的地面上,卻有一張圓形的石台,石台表面光滑如鏡。

        王意之走到石台邊上,將部分香料灑在邊緣,隨後他手中多了一柄銀色的纖小匕首,將香料的碎屑慢慢的刮開:「這塊石頭,是在建房之前便生在地上的,我見它石材甚好,形狀也佳,覺得很是有趣,令人不要將其從地下鑿出來,稍加打磨,便是現在這個模樣。」

        他手腕一抖挑起香料碎屑,放倒鼻尖下輕嗅,動作與香料師傅先前所做的一般無二,但是卻隨意自在許多。

        裡屋的光線比外面又暗了不少,與方纔的隨意懶散不同,此時王意之認真起來,眉目間匯聚著不可逼視的端凝之色,他臉容的輪廓在昏暗的空氣反而更加深刻。

        過了片刻,王意之輕輕的歎了口氣:「這位調製香料的兄台,是不可多得的高手,倘若能夠親見,我倒是希望能把這位請到我的歆蘭坊之中。」

        楚玉自然不會告訴他香囊的來源,只有些焦急的問:「如何?」

        王意之卻沒有答話,只將匕首尖上的香料棄於一旁,再小心的挑起些碎屑,輕嗅其味。

        香料被切得太碎,混得太均勻,光看外表,已經很難辨認出其原本的模樣,所以王意之索性放棄了用眼睛辨識這一道工序,直接來到較暗且異味不多的地方,用嗅覺來判斷。

        人的五感有時候是互補的,當其中一種有所缺失時,其他的四種會相應加強,在黑暗之中視覺無法發揮,而相對的,嗅覺會稍微靈敏一些。

        偶爾沉思,偶爾皺眉,偶爾微笑,足足過了大約兩柱香的時間,王意之才翻轉手腕,銀色匕首反遞回袖中,他將香料重新歸入絲囊之中,對楚玉道:「再稍待片刻。」

        他又走回外面的主屋,開門吩咐僕人準備一些清水來,接著楚玉看見他從一隻靠牆的箱子裡取出很多瓶瓶罐罐,一件一件的擺在地面上,最後他盤坐於地,身前整整齊齊的放了一排兩寸高的白色瓷碗,瓷碗的大小幾乎完全相同,看起來很是齊整。

        這個情形怎麼看起來這麼熟悉?

        楚玉微微瞇起眼睛,直到僕人將一桶清水送來,王意之用白色的勺子把清水傾倒入每個瓷碗中,接著再從瓶罐裡取出一些帶顏色的粉末,倒入碗中,以瓷勺攪拌時,楚玉才恍然大悟。

        難怪她看起來這麼眼熟,眼前王意之所做的一切,和前世高中時做化學實驗何其相像?只不過王意之沒有玻璃試管,便用白色的瓷碗來充當容器。

        楚玉目瞪口呆的看著王意之把將粉末用水化開,再挑出少量香料碎屑浸入碗裝溶液裡,仔細觀察碎屑變化,過了許久,她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你這手法,是跟誰學來的?」

        「跟誰學來的?」王意之的思路似乎還沉浸在香料之中,重複了一遍才領會到楚玉話中的意思,他微微一笑道:「這法子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怎麼,你見過有誰和我用一樣的法子辨識香料麼?」

        自己想出來的?

        楚玉有些失望,也有些不信。

        王意之笑了笑道:「確實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只不過有些用料,卻是出自前任太史令的建議,比如這些碗,還有一些藥物的獲取。」

        太史令?楚玉回想一下,才想起這是神棍天如鏡在朝中的官職,卻不知前任太史令是什麼人物。

        王意之所做的這些,從某個角度看。幾乎可以看成是現代化學的一個萌芽,古時候方士為了煉丹,經常接觸礦物,也可以說,他們是化學科學的前身,然而可惜的是,這個萌芽還沒有怎麼成長,就被各種各樣的原因給掐斷捏死了。

        前任太史令。

        楚玉猶豫一下,沒有問王意之前任太史令是誰,雖然心中忽然萌生了一個想法,但是她自己也無法太過確定。

        王意之沒有留意到楚玉的神情變化,他一直低頭擺弄著面前的器具,不時將藥粉加入不同的碗中,攪拌均勻後再浸入少許香料碎屑,仔細觀察它們的反應變化。

        楚玉忽然一點都不著急了,反而有些安心,看著他不算熟練的動作,好像回到了前世的高中化學實驗室裡,是那麼的久遠而懷念。

        直到王意之忙碌完畢,將廢棄的液體倒入一旁木桶中,令僕人清洗瓷碗器具時,楚玉才輕聲的問道:「你很喜歡香料?」

        王意之聳了聳肩,正經事結束,他立即又恢復了先前的隨意散漫:「尚可吧,我最初精研香料,如此別辟傒徑,其實是為了一位姑娘。」

        楚玉很感興趣的在他身邊坐下,催促道:「姑娘?說說看?」她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能讓王意之這樣的男子傾心?

        王意之低頭看著自己修長有力的手,眼中浮現溫柔之色:「有什麼好說的,不過是十年前的往事罷了,她如今已經不在。」

        楚玉有些後悔,神色一黯低聲道:「抱歉……」她無意揭開別人的傷口。

        王意之伸手撥了一下她的頭髮,指尖帶著殘留的香氣:「無須歉疚,她留給我的,都是歡悅的往事,她死前盼我活得更好,我也不會將自己埋在哀傷之中。」

        雖然曾經經歷過悲痛,但是哀傷最終還是被時光衝散,留下生命裡煥發著華彩的珍珠,王意之是善待自己的人,他懂得怎麼活得更好,不會流連在無法挽回的過去。

        身體放鬆靠在身後的紫檀木櫃子上,因為想起了曾經的戀人,王意之的語氣也分外的溫柔,彷彿春水緩緩蕩漾漣漪:「都有什麼香料,我已經弄明白了大半,那麼,你想要問些什麼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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