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天衣有風 -【鳳囚凰】《全文完》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01:13 AM

第二百三十九章 對影成雙人

    然地從巷口收回目光,楚玉望向身旁的桓遠和阿蠻,「今後就剩下你們陪著我了。」雖然家裡還另外住著一個花錯,可是那傢伙每日只顧著瘋了一般的練劍,完全將她這裡當旅館使用,還時不時去找觀滄海過招,因為觀滄海從不對他下重手,但是卻能指導他劍術上的偏差。

     也不知道花錯發的什麼瘋,在知道了馮太后,觀滄海和容止三人的關係,以及他們在此的原委後,竟然依舊死活認定容止便在這洛陽城內,堅定地守在這裡不挪窩。

     不過花錯平素只在院子裡活動,並不怎麼外出惹事,楚玉存著多養個保鏢的心思,也便放任他在楚園住下。

     桓遠看著楚玉失落的神情,心中有一股衝動想要撫平她眉間所有的擔憂,但是還未有所行動,他的內心便陡然警醒,理性地克制住了不該有的動作。他垂下眼眸,低聲道:「我們回去吧。」楚玉點了點頭,率先往內走,桓遠遲了片刻才跟上,兩人之間,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從過去到現在,默默地默默地,始終是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

     既不會太生疏,也不會太曖昧。

     如此便恰到好處,退一步是不捨,進一步卻是危險。

     *******************************************

     鍾年年與流桑坐在轎子裡,兩姐弟細細地說這些年來分別之後的經歷。多半是流桑在說,鍾年年在聽,不時地柔聲附和兩句。

     說了不少,流桑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對了姐姐,你怎地知道我與楚玉住在這裡?」他們逃出南朝時還是頗花了一番功夫地,方才見著鍾年年心情激動忽略不少事,現在想來,卻很是奇怪。

     鍾年年被問得一怔。眼波流轉,便綻出笑意道:「我昔日交遊廣闊,想要尋什麼人,實在是再容易不過。更何況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自然時時令人留意你的去向,莫說你是從南朝來了北朝,便是去了那荒蠻之地。我也一樣會找著你。」

     她說得情真意摯,毫不費力地便讓流桑放下疑慮,抱著她道:「姐姐你真好。」

     流桑偎依在鍾年年身旁,感受著轎子微微的搖晃。又忍不住憂慮地問道:「姐姐,你方才說我這麼一味地沒出息,楚玉永遠會當我是小孩子。倘若我將來有出息了回來。她真的會對我另眼相看?」

     方才鍾年年附他耳邊。並未如何勸說,只問:「你自以為。你比起容止如何?比起桓遠如何?甚至的,比起墨香之流如何?你是願意一輩子在她身後做個孩子,偶爾被她摸摸腦袋便當作安撫,還是願意她正眼看你?」

     她說的幾個人,正好都曾經是楚玉身邊的人,並且都有流桑及不上的地方,最後地一句話正說中了流桑的心事,他眼看著楚玉跟觀滄海越走越近,他卻只能用小孩子的手段撒嬌耍賴,除此之外再想不出別的法子,他心中不是不難過地。

     所以,他要改變。

     即便是多麼不捨得,他也要暫時離開楚玉,今後回來時,他將會是一個不一樣的百里流桑……不,現在他應該改回本姓了,叫鍾流桑。

     鍾年年正想順口敷衍他一定可以的,可是瞧見他晶亮的眼神和期待地目光,心中霍然領悟他是認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軟了下去,她停頓一會兒,才道:「我不能將話說死,縱然你真能有所成就,她也未必會重視於你,可是我能直言,倘若你就只這麼跟在她身邊,你永遠只是她眼中的小孩子。」

     流桑憂心忡忡地點了點頭,他今日大哭了一場,方才說話又有些疲累,到了現在有些支持不住,他合上眼,靠在鍾年年肩頭,很快便沉沉睡去。鍾年年眼中流露出溫柔的光芒,她抬起手,將流桑地身體小心攬入懷中,就這樣靜靜地抱著他。

     轎子一直抬出洛

     ,卻是在一輛馬車前放下來,鍾年年輕輕地放開流桑外,就在馬車前行了一禮道:「謹尊使命,已經將流桑帶出來。」

     車內的人沒有說話,這沉默讓鍾年年額頭不知不覺地沁出汗來,她忐忑不安地等著下一步指示。

     鍾年年雖然卻是流桑的姐姐不假,可她本不是想這麼快地便來接流桑,一來姐弟分別了這麼些年,她心裡竟是有些怕兩人生疏,二來則是因為她為人效命地時日未滿,只不過前些日子她卻忽得傳訊,言道提前放她自由,但卻要讓她再做另一件事,乃是一併將流桑帶走,且教了她哄流桑自願離開地法子,如若辦得晚了,便等著收流桑地屍體。

     她駭得無以復加,只有乖乖照做,雖然不曉得流桑是哪裡礙著了上頭那位的眼,但是盡快將他帶離是非之地總是沒錯。

     終於,車內發出了一聲輕輕地磕擊聲,接著車旁侯立著的隨從便給她送上早已準備好的行李與文書,鍾年年略約翻看了一下,看到其中有一份地契,便放下心來,朝車內再行一禮,復又返回自家轎內。

     凝視著伏在座上熟睡的流桑,鍾年年目中浮現溫柔之色,她捋了下流桑額前的髮絲,接著緩慢在轎內所剩不多的空位坐下,雖然前途未卜,可是她從未有一刻如此刻一般充滿了希望。

     *****************************************

     流桑走了數日,雖然一切的生活依舊照常,可是楚玉卻總覺得身邊彷彿少了些什麼,長時間地沒有人黏過來纏著她,反而讓她無端莫名地生出一股失落感。

     失落歸失落,但楚玉並不後悔,也沒有因此萌生出將流桑找回來的想法,只不過歎息聲多了些,平白讓觀滄海的耳朵受折磨。

     「我說……」當楚玉又一次歎息出聲後,觀滄海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前些天你還在煩惱如何打發那小鬼,如今可算是天遂人願,你還有什麼不滿的?」她這麼一聲聲的歎息,不是故意在折磨他的耳朵麼?明知道他是以耳代目的。

     楚玉瞥他一眼,不但沒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再用力歎息一聲,才開口道:「我只是一時有些不慣罷了,你就忍耐幾天吧。」頓了一下,她猶疑著問,「你說我是不是日子過得太無聊了?要不要幹點什麼,比如開個店什麼的?」

     觀滄海毫不客氣地冷笑道:「你?你還是好好做你米蟲這份很有前途的職業去吧。」這句話中的一些名詞,他前些天才聽楚玉說過,如今轉眼便恰到好處地返用在了楚玉身上。

     「喂,喂,不用這麼打擊我吧?」

     「我這人慣來實話實說。」

     「信不信我咬你?」

     「你有本事就來咬啊。」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話題一如既往地歪到了不知道什麼地方,到了最後楚玉自己也忘了方才要說什麼,但這一番下來,她心中的鬱結卻是舒展不少,最後竟暢快地笑出聲來。

     閒扯半日送走楚玉,觀滄海慢慢地往回走,他居住的屋子很大很寬敝,有好幾個相連的房間,平素除了僕從來打掃整理外,並沒有外人出入。

     但是觀滄海進屋關門後,屋內卻有兩個人影。

     其中一個人影道:「你還打算留多久?」

    另一個人影卻不說話。



第二百四十章 平城失先手

    桓遠與楚玉相對坐在酒肆之中,兩人之間的桌案上擺放與兩隻酒杯,楚玉低頭給桓遠斟了一杯酒,一邊慢慢啜飲,一邊漫漫談笑。

     他們是出來買東西的,本來這些事也可以交給僕從去做,但是桓遠有心想買一些書籍,加上楚玉又想逛街散散心,便一道出來,買了書後便在道旁的酒肆裡休息。

     桓遠聽著其他酒客的閒聊,估算著當下的情勢。

     通過楚玉,他略為知曉馮太后,觀滄海,及容止三人的關係,馮亭在去年上便已然返回北魏都城平城,一力周旋主導,聯合朝內的親王大臣,誅殺了攫取權位意圖謀反的丞相乙渾,並徹底地幫助她自己和現任皇帝拓拔弘穩固了地位。

     解決了外憂,這對曾經面臨相同困境站在同一戰線上的母子便立即開始了爭鋒相對的鬥爭,兩人爭奪的焦點在於權力。

     皇帝拓拔弘年紀雖小,但是卻性格剛強極有抱負,而馮太后亦是果決堅毅不肯放權,兩人一個皇帝,一個輔政太后,一個是名正言順的帝位繼承人,一個以皇帝年紀尚小為由,繼續臨朝稱制。

     思及此,桓遠忍不住冷笑一聲:古往今來,皇室之中,幾乎便沒有過真正的親情,遠的且不說,就說近的,劉子業在他父親死後,不但沒有悲色,反而因為繼承帝位而面現微笑,更何況,馮太后與北魏這位皇帝,並不是真正的母子。

     在北魏的皇室之中,有這麼一條與眾不同的規矩,那便是子貴母死,倘若哪位妃子生下的皇子被封為太子,便要處死那名妃子,生下來的太子交由別人扶養。馮太后與拓拔弘之間沒有血緣關係,少了這麼一層緩衝,兩人奪權起來便越發的尖銳和無所顧忌。

     思及此,桓遠不由得低語出聲:「好一對母子。」

     他聲音雖低。但楚玉卻堪堪能聽得清楚,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從前在網上看宮斗小說,後宮中妃子的鬥爭多半都在於要自己努力生下皇子,被封為太子,並拚命阻止別的妃子生育,但是倘若是到了北魏皇宮的後宮,只怕要千方百計地避孕,就算懷上了。也要想方設法地主動流產了。

     在腦海中想像出這麼一副荒誕地畫面,楚玉禁不住一笑,這時卻聽到酒肆裡南來北往的行商談論北魏都城平城的見聞,卻是拓拔弘將出生不久的孩子封為太子。交由馮太后撫養。

     楚玉聽聞,禁不住吐了吐舌頭,覺得這小皇帝夠了得的,今年才十四歲,卻已經為人父,而馮太后更是不容易,二十多歲的年紀,卻當了祖母,她心中無所掛礙,所想之處亦是十分輕鬆。卻不經意瞥見桓遠神情驚詫。

     楚玉不解道:「怎麼了?」北魏皇家的事,他們當八卦聽聽也就罷了,桓遠為何要一臉凝重?

     桓遠想了想,壓低聲音道:「你難道不覺得奇怪麼?」想了想在酒肆內說這話還是不安全,他結帳與楚玉走出來,兩人坐回馬車上,他才接著道:「馮太后身後有什麼人。楚玉你也該心中大略有數吧?」

     楚玉一怔,微微點了點頭,馮太后身後的人,除了觀滄海之外,只怕還應該有另外一個人。這一點,她隱約有些猜測。觀滄海僅僅是教導馮太后一些為政地策略,並不直接參與政治,但是以馮太后與容止的關係,就算他正在尋找天如鏡,也應該會時不時幫助馮太后謀劃奪取政權。這幾乎是毋庸置疑的。

     心中想著來龍去脈,楚玉猛地一驚,頓時明白了桓遠的意思。

     不管是楚玉還是桓遠,兩

     知這對名義上地母子之間的矛盾後,都下意識地認為利者一定會是馮太后,因為她背後有容止——可是眼下又是什麼情形?

     馮太后負責撫養太子,這雖然只是一個徵兆,卻顯出了她被迫退讓二線的苗頭,將君主的權力交還給皇帝,也許尚未交全,卻說明她在鬥爭之中確實是落了下風。

     楚玉皺眉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桓遠搖頭苦笑道:「我們身在洛陽,距離平城有千里之遙,其間的關節,又豈是我們能知曉的?」不論皇城之中如何風起雲湧瞬息變幻,遠離爭鬥中心的他們,也只能從少許的訊息之中推斷也許是過時的消息。

     楚玉想了想,笑道:「不管怎麼樣,他們愛怎麼鬥就怎麼鬥吧,跟我們無關便好。時候不早了,我們快些回去吧。」

     她神情輕快明朗,不帶半絲陰霾,桓遠細細觀察著她,方才雖然提到容止地名字,卻彷彿對她沒有半點兒影響,彷彿那真的只是一個尋常認識的人,與她沒有半點兒特殊關係。

     其實北魏的政權之中不管如何爭鬥,對於桓遠而言,都不過只是一場無關己身的鬧劇,刻意瞭解這些,只不過是為了避免禍及己身方便提前趨利避害,而方才有意無意地提醒楚玉容止在其中的位置,則是出於一股他自己無法理解的衝動。

     容止所屬地一方落敗,可是楚玉卻沒有流露出半點兒憂慮之色,這讓他心中有些隱約的歡喜,那種歡喜根本壓抑不住,就彷彿泉水一般,不斷地湧上心尖。

     桓遠不斷地告訴自己,他僅僅是不想楚玉陷於過往無法自拔,見她完全放下,情不自禁地為她歡喜,可是這個理由那麼薄弱,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

     距離那個真正的答案只有一層薄膜,可是他始終不願意自己伸手捅破,彷彿一旦越過那個界限,便會有什麼崩毀潰敗不可收拾。

     桓遠心中的波動沒有半點呈現在面上,他依舊是一臉沉靜如水的神情,楚玉在車中坐著無趣,便湊近小窗朝車外望去,卻正碰上一陣風吹來,淺淺地香風將她包圍,卻不知是哪家的花在這春日裡開得繁盛。

     春光一片明媚,楚玉心中也是一片明媚,方才得桓遠提醒,得知容止那邊也許有變故,她卻不感擔憂,這並不是因為她對容止已經漠不關心,而是她覺得這點小風浪應該難不倒容止,他不會真正出什麼事。

     假如容止真垮了,她一定會給面子地多一點反應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怎麼掛心。

     大概……會吧。

     楚玉不怎麼確定地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01:14 AM

第二百四十一章 今朝聖旨到

   車是在楚園挨著的巷口停下來的,因為前方傳來一些玉和桓遠走下車來,卻見有幾個人影正站在楚園門口外的位置,兩人對視一眼,心中疑惑,便慢慢地走過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走得近了,他們瞧清楚了具體的情形,只見楚園的門開著,而門口的兩撥人正在對峙。

     其中一方站在門內,是阿蠻和家中的侍從,阿蠻雙手大張,就正正地攔在門口,而門外則站立著一個身穿著官服,像是官員似的中年男子,以及幾名隨從。

     被阻攔在外的官員已經氣得臉上發紅,怒罵阿蠻道:「你這蠢笨的崑崙奴,有什麼資格替你家主人作主?還不快些讓開?」

     阿蠻站在門口,眼睛微微發紅,顯然是那蠢笨二字正好刺中了他心中的難過之處,跟著楚玉學認字以來,他知道的越來越多,便越知道自己的無能,雖然有一身可怕的力氣,可是除了能聽命挖挖洞外,楚玉遇到麻煩時,他什麼主意都沒法想出來。

     因為這,本來就不多話的阿蠻越來越沉默,越來越不起眼,幾乎恨不得將自己縮在自卑的角落裡,平常別人叫他做什麼他都去做,就連流桑都能指使動他,但是面對這些想要硬闖楚園的外來人,他卻倔強地抿起嘴唇,難得表現出了一步不退讓的強硬。

     楚玉走近瞧見這一情形,卻沒有招呼阿蠻。更沒有打擾入其中,反而拉著桓遠後退幾步,站在一處阿蠻瞧不見的轉角邊,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她忽然偏頭低聲問桓遠道:「你說,我是不是一個非常糟糕地人?」

     桓遠訝然道:「何出此言?」

     楚玉眼睛轉回去,依舊盯著阿蠻,淡淡道:「我自以為對你們每個人都很好,其實不過是我自以為是罷了。阿蠻在這裡過得並不快活,我做什麼都不帶上他,不需要他的時候便將他撂在一邊,因為我下意識裡覺得他頭腦簡單。不是可以順暢交流的對象,可是這樣想著的我,豈不是更加的自私自利卑鄙可惡?」

     桓遠微怔,卻聽楚玉繼續道:「我與你出門。卻將他一個人丟在家裡,這種軟性的傷害比直接的辱罵更可怕,我將他帶在身邊,卻又讓他孤獨一個人。以前流桑在的時候還好,可是現在流桑走了,他便徹底的孤單起來。」

     阿蠻在難過。在自卑。是地。可是這何嘗不是她造成的?她無意中的冷落給了他這麼一個印象,讓他覺得自己是很沒用的人。當初那個在山陰水邊明澈純淨,宛如野生動物一般充滿活力地少年去哪裡了?

     他的眼睛依舊如同琥珀一般剔透,可是卻蒙上了一層憂傷,那種充滿野性的天然生機彷彿被消磨殆盡,她把他帶回來,除了給他吃的,還給了他什麼呢?

     當初地阿蠻也許比現在還要笨,可是卻比現在快活許多。

     楚玉靜靜望著阿蠻,桓遠則靜靜地看著楚玉,目光化作他自己瞧不見的柔和,他忽然覺得移不開目光,彷彿不論什麼都不能轉移他看著這女子的心願,在他看來,楚玉完全沒必要考慮阿蠻的心情,那不過是府上養著地一個下人,但是她這樣認真自責著的模樣,不知為何卻有一種別樣的動人之處。

     阿蠻攔在門口,只要那官員敢叫人過來,便輕輕一推給推出去,他力量奇大,幾個隨從都被推得踉蹌後退,他自己卻紋絲不動。他心裡沒有別地心思,只想著絕不能讓這些人進門,一直守著等到楚玉回來,這時卻聽見上空傳來冰冷地人聲:「你為什麼不索性關上門呢?」關上門,把不想見地人擋在門外便好。

     阿蠻一愣,抬頭望一眼坐在側面牆頭的花錯,隨即下意識道:「我忘了。」想了想他又搖搖頭道:「不關門,萬一他們砸門怎麼辦?」要是門被砸壞了,還得讓楚玉重新花錢修理,倒不如他自己辛苦一些,守在這裡。

     花錯緊繃著地臉容難得被逗笑了一次,他眼風朝楚玉藏身的地方一飛,對那官員道:「楚園的主人回來了,你若是找她有事,便可對他說出來意。」

     順著花錯眼望的方向,那官員也看了過來,正瞧見楚玉與桓遠,連忙氣急敗壞道:「你來得正好,你們家的家奴怎地如此無禮?」

     既然被花錯叫破行藏,楚玉只有牽著桓遠站出來,走近那官員,笑道:「那不是我的家奴,是我的家人,我若是不在,他便可代我作主,請閣下莫要弄錯了。」

     走到門前,她沖阿蠻笑了笑,才又一次轉向那官員道:「本人便是戶主,請問閣下來意為何?」

     官員先是給楚玉滿不在乎的說辭給驚了一下,好一會兒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他呼吸幾下平復怒火,過不久神情轉為平和道:「請問閣下是否名作桓遠?」

     楚玉朝桓遠偏了偏頭:「找你的。」說著她後退半步,讓桓遠上前去交涉,自己則在一旁拉起阿蠻,小聲地鼓勵:「幹得好,不過下回不要一個人擋在門口,萬一發生什麼危險怎麼辦?我教你啊,你看,牆頭上那個穿紅衣服的是我們家的食客,這個時候應該是盡情利用他的時候,要壓搾乾他的全部剩餘價值,有什麼事吩咐他來做就好。」

     什麼亂七八糟的?

     楚玉的聲量雖小,但對於練過的花錯而言,卻還是能聽到的,他臉黑了下去,不過想想他確實是白吃白喝的食客,也沒辦法在這方面反駁什麼,只有跳下牆去,暗道下回再不理睬門前閒事。

     隨口刺走了花錯,楚玉才專心觀看桓遠那邊的情形,可聽著他與那官員的對話,她卻不由自主地漸漸張大眼睛:原來那官員竟然是北魏皇帝拓拔弘派來的,說是什麼聽說桓遠才學不凡,前來請他入朝為官。

     先不說拓拔弘的手居然伸那麼長,從北面千里之外的平城伸到了洛陽,她單只好奇,那拓拔弘是怎麼知道桓遠的存在的,甚至還要請他做官?

     倒不是說不該有人知道桓遠的所在,只不過楚玉一直以為,知道他們所在的,應該是容止所屬的一方,就好像上回被鍾年年找上,她並不怎麼奇怪,但為什麼是以皇帝的名義,而不是太后呢?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一手遮洛陽

    官員說明了來意,還沒等他提出官階年薪休假等招攬便毫不遲疑地拒絕道:「情書在下不能從命,閣下還是請回吧。」

     楚玉正好奇地等著聽拓拔弘打算為了招攬桓遠付出什麼代價,卻不料桓遠想也不想地便拒絕了,忍不住有些驚訝,而那官員更是愕然,想不到桓遠這一介平民,竟然連皇帝的旨意也敢違抗。

     不過一回想剛才阿蠻和楚玉的態度,他便大約明白了:這宅院裡住著一群刁民。

     那官員遲疑一下,心道自己此番前來帶著的隨從太少,倘若一味糾纏只怕不能討好,光是那崑崙奴便夠他們受的,還是索性暫時離去,待問本地官府借調些兵力,再回頭來找刁民來算帳。他存著這門心思,便不再多停留,甚至沒有再勸說桓遠,只冷笑一聲帶人離去。

     桓遠沉著臉,與楚玉進了家門,關上門沒走出幾步,楚玉便迫不及待地問道:「你不想出仕麼?」雖然桓遠一直沒有表示對米蟲生活的不滿,但是相對於其他人,楚玉對桓遠的愧疚反而是最深的。

     不管是從政還是為文,桓遠都足以成就一番事業,但是他自打來到北魏後,卻始終收斂著他的光華,他幾乎不怎麼與同城文人交往,更別說謀求仕途,除了偶爾與觀滄海說兩句外,又或者因買書或陪伴她而出門外,他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待在家裡看書。

     楚玉心裡知道是為了什麼。

     他這麼做,是為了避免引起別人的注意力。盡量少讓一些人留意到他們,以免他們本來地身份暴露,更準確地說,是避免她的身份暴露——他們所有人裡,最缺乏自保能力,並且最有可能遭遇到危險的人,也就是她而已。

     一旦她的身份曝光,沒了從前那層身份的保護,她的處境也許會陷入艱難。雖然這裡不是南朝的地界,但是楚玉從前的身份並沒有多少好名聲,因而等待她的未必是北朝地接納。

     不過既然皇帝的旨意過來了,便意味著皇帝知道了他們的底細。隱藏不隱藏都已經無所謂,楚玉原以為桓遠會願意擔任官職,畢竟那是他一展才能的機會。

     桓遠停下腳步,卻是先吩咐侍從去他房裡拿來他放置在書櫃裡地包裹。才轉向楚玉,一字一頓地道:「我不想做鮮卑的臣子。」

     一聽桓遠這麼說,楚玉才猛然想起來,北魏是鮮卑人而非漢人建立的政權。鮮卑族,通俗地說,便是胡人。原本是北方的遊牧民族。但是在逐漸壯大後。開始建立自己地國家,金庸小說《天龍八部》裡那個以復國為志向的慕容復祖先慕容氏便是鮮卑部族。那是一個真實存在過的民族,慕容氏曾經在南北朝之前的混亂時期建立過數個國家,但不久都覆滅敗亡,而北魏地當家拓拔氏,則是鮮卑部族裡的另一個分支。

     主要是周圍生活的多數是漢人,鮮卑人經過逐年漢化,統治體制也多半沿用漢人地,導致楚玉經常會忘了,這裡其實是異族統治區。

     楚玉內心對於胡漢之分並沒有那麼嚴格地分野,雖然不清楚具體歷史,但是她總還是知道,若干年後隋朝一統天下,南朝北朝又歸於統一,時代環境眼光所限,所以要她對鮮卑人產生什麼階級仇恨,實在是一件比較艱難地事情。

     但楚玉也知道,想要讓桓遠理解她的這種想法,也是一件比較艱難地事,桓遠的立場比較偏向於傳統的文人,所以她很小心地沒有表現出不以為然的神情,只道:「那

     麼打算?皇帝都已經派人找上門來了。」她沉默了「要不我們現在便逃走吧。」

     對方不大可能因為桓遠的一句拒絕之言就此善罷甘休,想要避開那些麻煩,離開此地是最好的選擇。

     桓遠緩緩搖了搖頭,他面上飛快地掠過一抹奇異的神情,接著深深地,用一種不知道什麼含義的目光凝望楚玉,過了許久,他慢慢地道:「不,不是我們走,而是我走。」

     他一個人離開,這樣便能解決問題。

     楚玉有些不安地道:「為什麼?」他這是什麼意思?

     桓遠垂下眼簾,淡淡道:「我們一群人無處可去,北魏不能留,南朝也同樣危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雖然有兩個王,但也是王土,而王土之外,漠北南蠻是荒蠻之地,他實在不忍因他之故而讓她遭受顛沛流離之苦。

     桓遠抬起眼,他俊雅的雙目之中光芒微微閃動,似是有些難過:「只要我走了,就算是北魏皇帝,失去了為難你的理由,也不會再來相擾。」

     楚玉好笑地道:「你怎麼會以為你走了,拓拔弘就真的會不計較?說不定他會遷怒於我呢?」兩人對北魏皇帝都沒有什麼君主的意識,因此一個僅稱其身份,另一個更是肆無忌彈直呼其名。

     桓遠的聲音很低,但恰好能讓楚玉聽到:「不會,北魏皇帝要的只是我,至於你,只要我走了,他不會為了出氣而直接與你背後的人對上。」

     他說到這裡,心中一痛,索性偏過頭不去看楚玉:「也許你不知曉,但是我卻逐漸覺察,我們一直被保護著,從我們到北魏始,一直至今,沒有任何背景根基的我們,卻不曾遭遇任何留難,不曾被商販詐騙,不曾被里長欺壓,不曾受權貴刁難,更沒有引起旁人半點注意,甚至的,南朝的仇人再也沒有差人追來……這卻不是我的能耐,而是有人刻意在背後保護我們。」

     那是一隻手,不折痕跡地,悄無聲息地,一手遮著這洛陽城的天空,抹除一切對他們不利的,將他們完好無損地保護著。

     異常的強大,也異常的穩固,一直一直地保護著,這份強大和穩固幾乎讓他灰心到極點,對方不動聲色便可護楚玉周全,可是他卻什麼都幫不上。

     那個人或許是觀滄海,可是他觀這行事的風格,卻更加像是另一個人。

     楚玉怔怔地呆愣住。

     原來,這一年多來她的安穩生活,都是被保護著的麼?因為有人為她遮擋著一切危險和災禍,她才能如此無憂無慮,平和安然?她能夠享受清澈爽朗的風,能夠自由自在地與人談笑,都是因為已經有人為她樹立起了遮擋風雨的無形壁壘?

     看楚玉陷入神遊之中,桓遠微微苦笑,低聲道:「不錯,你的平安,壓根不須我來保護,我留在此地,又有何益?」

     這個時候,侍從已經依命取來了他所說的包裹,這裡面裝著一些財物和一套換洗衣裳,是他前些日子發覺有人暗中保護楚玉後便做好的準備,那時候他便已經萌生些許去意,只不過當時他離開的理由並不充分,他自己也不大想走,便一直拖延至今,如今確實是他該離開的時機了。

     拓拔弘既然能派人來,說明那只保護的手已經不能太嚴密地遮擋風雨,他的離去大概能給楚玉減輕一些負擔和麻煩。

     他轉身抬步,便要往不遠處的門口走去,卻見一條人影飛快地從他身邊越過,接著攔在門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01:15 AM

第二百四十三章 似是故人來

    看清那人影,桓遠微微吃驚,旋即心頭一暖。

     攔在門口的人,是楚玉,她從桓遠身邊跑過去,趕在他之前來到門前。

     怕桓遠從她身後的出口離開,她的背部抵著門板,用身體擋住兩扇門閉合的中縫。

     看她一臉如臨大敵的神情,桓遠忍不住笑了笑:「你光是擋住正門有什麼用,別忘了這宅院還有側門與後門。」

     楚玉一聽,立即咬牙叫道:「來人,給我把其他們堵死了!」

     桓遠笑出聲來:「別耍小孩子脾氣,你攔得我一時,難道還要攔我一世不成……」話說一半,他瞧見楚玉的神情,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笑容也隨之凝固。

     因為楚玉現在正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楚玉雙手撐在門上,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徒勞,可是她不能就這麼讓桓遠離開,一個人去漂泊流浪,可是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挽留他。

     楚玉難過得快要哭出來,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流桑被鍾年年帶走了,現在桓遠又要走,她還有一個阿蠻,流桑至少有鍾年年,可是桓遠有什麼?

     他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離開的?

     一想到這個,她便難過得不能自持,她身邊的人,都是她的家人,從南朝到北朝的一直相伴,相互扶持著這麼走過來,她誰都不能割捨,誰都不願意忽視。

     流桑走的時候,她還可以自我安慰他有親人陪伴著。可是桓遠呢?桓遠有什麼?他一直默默陪伴著她,到了最後又打算默默地離開,他失去那麼多,卻什麼都沒有得到,連一個安穩地家都成了為難的事……

     楚玉死死咬著嘴唇,眼眶發紅,話語卻哽在嗓子裡。

     不要走……

     不要一個人去流浪……

     不要離開她……

     因為她會難過,因為他的孤獨而難過。

     桓遠心中泛起複雜的滋味,他溫雅自持的目光漸漸漫起春水。望著楚玉良久,他苦笑一聲:「公主,不要這樣,在下不過是一介孤零鄙陋之身。不值得你如此……」

     不要哭,假如她哭了,他會不捨離開……

     可是再怎麼不捨,也終歸是要走的。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

     過了約莫一刻鐘功夫,桓遠總算是走出了楚園,看著身後合上的大門,目光纏綿了許久。還是邁開沉重的腳步。

     他先走到觀滄海家門前,敲開大門,請開門地僕從將信件交給觀滄海。並請其代為傳話。希望他離去之後。觀滄海能代為多照料楚玉。

     他不知道這話最終會否傳到那人耳中,但至少有觀滄海維護著。楚玉的安危便能夠有很大程度的保障,他也可離開得安心一些。

     開門的僕從也認得桓遠,問他是否要見觀滄海,桓遠微笑搖頭,隨後便禮貌告辭。他一點兒也不想見觀滄海,因為見到觀滄海,他就會不自覺地想起另外一個人,尤其是在此時此刻。

     他用腳步慢慢地丈量洛陽城地地面,每走一步,便遠離楚玉一步,但是他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走下去。

     決定的事便一定要做,桓遠的固執未必就輸給任何人。

     一路向東緩行而去,方才走出不過一里路,經過一條少有人至的巷子時,桓遠卻瞧見前方出口處,一條墨色身影背對著他負手而立。那人身穿黑色衣衫,背影單薄瘦削,風姿如柳柔而不弱。

     桓遠面色一沉,片刻後淡淡道:「是你,墨香。」

     雖然只瞧見背影,但是認出這個從前曾與自己共事過地人,對桓遠來說也不過便是一兩秒時間。

     墨香緩緩轉過身來,望著桓遠抬手一揖,微笑道:「桓公子許久不見,墨香在此等候,桓公子似乎並不意外。」他的神情動作學自容止,行止言談風度翩翩,絲毫不見從前用作偽裝的柔媚之色。

     他臉上的傷雖然猶有餘痕,但比之一年多前看見時淡去不少。

     此時桓遠已經不再敢有半分小看墨香,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桓遠冷淡道:「我自是不意外,容止在洛陽城裡一手遮天,莫說是你得知我出城,縱然此時站在我面前地人是他,我也分毫不會驚疑。」

     墨香既然來找他,自然是有所圖謀,他只消沉著應對,或許反而能獲知一些訊息。

     對於桓遠的冷淡絲毫不以為意,墨香莞爾一笑道:「桓公子嚴重了,我家公子另有要事,攔阻桓公子,乃是墨香自作主張之舉……桓公子方才可是推辭了陛下的旨意?」

     桓遠冷笑一下:「那是你地陛下,可不是我地陛下。」不管南朝皇帝怎麼不成器,但他自始至終,也不打算奉鮮卑胡人為君主。

     聽聞桓遠隱含怒意地話語,墨香先是一怔,思索一番才釋然笑道:「桓公子且慢惱怒,誰的陛下這不重要,在下真正地主人只容公子一人,墨香在此攔阻,卻是有事相求,請桓公子且熄心間之怒,聽我從頭道來。」

     桓遠皺了皺眉,道:「你說。」

     墨香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先躬身一揖,才以低柔的嗓音婉婉說開。

     先前桓遠所料想的對了一半,容止確實是站在馮太后這邊的,但他並沒有直接輔佐馮太后,而是派墨香作為馮太后的幫手,偶爾單方面聯絡墨香詢問情況。但是最近一段時間,馮太后與北魏皇帝拓拔弘開始對立,原本眼看著馮太后即將以輔政的名義取得全面勝利,但是拓拔弘身邊忽然出現了一個人,那人幫助拓拔弘扭轉了劣勢,甚至逼得馮太后稍稍讓步。

     桓遠微微冷笑,剛要諷刺說這與他有何乾洗,卻又忽然想起來,倘若與他無關,墨香不會這樣厭煩地說與他聽,便又耐心地聽了下去。

     墨香說話之際一直觀察桓遠的神情,推測出他的想法,自己笑了笑,道:「桓公子不愧是桓公子,那人桓公子也是認得的,可是南朝來的故人呢。」說到故人二字時,他言語之間多了些切齒的意味。

     見桓遠頗沉得住氣,始終不開口詢問那人的名字,墨香便也不吊胃口,坦言告知:「那人是天如鏡。」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知何處在

    一回,桓遠眉間終於出現一絲波動,他望著墨香,示下去。

     不可否認,墨香抬出來天如鏡,這勾起了他足夠的警惕與戒備,天如鏡不光是容止的敵人,同時也曾經暗害過楚玉以及被楚玉暗害過,從這一層面上來說,容止與楚玉反而是一條船上的人。

     見終於引發桓遠的注意力,墨香心中鬆了口氣,繼續解釋:墨香原本輔佐馮太后輔政,但天如鏡出現在拓拔弘身邊後,也不知道他使了什麼法子,便讓勝利倒向了拓拔弘那一邊。

     楚玉知道天如鏡和手環底細,容止在精神上站得極高,對一切報以俯視的態度,因而他們兩人對天如鏡的天師身份不以為然,但是墨香不同,他一不知道真相,二不能擁有容止一般的心境,前些天看到天如鏡與小皇帝拓拔弘共同出現,他的陣腳頓時先慌亂了一半。

     沒有容止的指導,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局面。

     遲疑了一會兒,墨香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在下希望,桓公子能答應拓拔弘的請托。」說容止只與他單方面聯繫,這自然是假的,他知道容止身在何方,此番前來洛陽,一方面是為了找桓遠,最主要的卻是為了找容止。

     只是他實在不確定,容止會不會再一次被天如鏡用什麼神奇的手法給制住,因而他要想方設法盡量地增加自己這一方面的勝算。

     他希望桓遠能作為他地內應,去到天如鏡那邊。以輔佐拓拔弘的名義,實際上卻是探究天如鏡的虛實。

     墨香誠懇地望著桓遠,道:「桓公子,雖然我們實在是算不上是朋友,我這番建議對你而言也是為難,但天如鏡出現在北魏,實在不知他是何目的,或許是為了我家公子,又或許是為了公主而來。我不諱言。我是為了我家公子著想,擔憂天如鏡如他師父一般,再出手相害於他,但是。也未必全無可能,那天如鏡不會再度對公主不利……」

     他說到這裡便停頓下來,滿懷期待地望著桓遠。

     兩人都是聰明人,墨香知道桓遠應該能完全瞭解他的意思。天如鏡曾經是容止與楚玉兩個人的敵人,他來北魏,也許是衝著容止來的,但是也未必不會再陰楚玉一記。他知道自己的目的瞞不過桓遠地心思。便索性和盤托出,讓桓遠自己權衡判斷。

     依他推斷,桓遠和楚玉的所在地。應該是天如鏡告訴拓拔弘的。先不說天如鏡有什麼目的。只要拓拔弘對桓遠有所期待,這便是桓遠地機會。

     倘若桓遠能夠答應拓拔弘的請托。去到拓拔弘身邊得到他的重用,也許能伺機掌握住先機,窺視到天如鏡的意圖。

     這不管是對容止,還是對楚玉都是有利地。自然,墨香承認,這其中對容止的好處要大一些,但對於楚玉而言也未必全然無用,就看桓遠是否甘願為了那一點用處而甘願屈身為臣。

     方才觀桓遠的態度,對於在北魏為官似乎極為抗拒,他應允與否,端看他對楚玉有多重視,因而墨香攔住桓遠時,並沒有多少把握能勸說動他,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這麼做。

     桓遠一言不發,轉身沿原路折回。

     墨香靜靜地站在原處,等著桓遠從他地視野之中消失,又估算了一陣時間,才走動起來,開始他真正的行程。

     ********************************************************

     遠最終還是走了。

     一直到身邊的人只剩下一個阿蠻,楚玉終於不能再無動於衷,可怕地孤獨感將她包圍住,無時不刻地,嚴密無比地。就連去找觀滄海,也不能抹殺這種感覺。

     不管是流桑還是桓遠,他們都是無可取代的,觀滄海只是朋友,但她失去地卻是親人。

     所幸還有一個阿蠻,雖然腦子不靈光,偶爾很笨拙,但是卻是唯一留在她身邊的,因為阿蠻的存在,才讓她不至於失去最後一分安慰。

     倘若阿蠻也因為什麼理由離開,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如此過了數日,楚玉與阿蠻,觀滄海二人閒逛市集,這趟出行是她提出來的,阿蠻是一切聽命,觀滄海無可無不可,如此便定了下來。

     說是逛市集,其實楚玉不過是想外出透透氣,觀滄海知她心中煩悶,便讓馬車慢慢行駛,三人坐在車上,馬車一路悠悠地行駛過半個洛陽城。楚玉靠著馬車邊,車簾子和旁側小窗皆開著,方便她瞧清楚四周情形。

     過了青陽門,經過辟雍太學之際,楚玉忽然叫喊停車,還未等馬車停穩當,她便跳下車去,一直跑到太學之前的石碑中才停下來。

     石碑和她一年前來此之時的模樣幾乎一般無二,表面上印著風霜戰火的痕跡,只是那時候帶著她來看碑文的人,現在卻不在了。

     楚玉望著石碑怔怔地發呆,她甚至不知曉此際心中是何滋味,可是有一個念頭那麼分明,便是桓遠真的走了。

     方纔她幾乎生出來幻覺,好像桓遠就站在這石碑裡,衣袂飄飄風姿古雅,就站在這裡,等著她叫他回家。

     那個有一點書生氣質的的男子,曾經許多次跑出來看這些石碑,有時候她也會暗暗覺得有一點兒不耐煩,但是現在她卻希望桓遠的離開只是來看石碑,她出來一找,他便會跟著回去。

     楚玉站在石碑中出神了一陣子,聽到有腳步聲走近,轉頭見是一臉擔憂的阿蠻,才安慰一笑道:「我沒事,就是來看看。」

     正要走回馬車上,楚玉瞧見不遠處經過一個賣雜貨的貨郎,讓阿蠻在原地等一會,她自己跑過去,問那貨郎買了兩個精巧的泥人娃娃,跑回來順手給阿蠻遞了一個:「拿著。」出來逛街怎麼能不買東西?

     阿蠻接過娃娃,立即就忘記了方纔的擔心,兩人返回車上,阿蠻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娃娃,才想起來楚玉手上的另一個,目光瞟過去,卻見這時候楚玉正望著自己的手苦笑。

     楚玉在苦笑:她從前給阿蠻流桑買東西,為了不偏袒,都是習慣性地買雙人份的,怎料流桑走了之後,這個習慣卻保留了下來。

     見阿蠻望向自己,楚玉隨手將另一個娃娃也遞了過去:「都給你吧。」反正,流桑也已經不在了。

     阿蠻他接過娃娃,卻沒有如另一個一般把玩,而是小心翼翼地收起來,再抬起頭來時,他對楚玉認真解釋道:「等流桑回來給他。」

     楚玉一瞬間露出一個奇怪的神情,她想說流桑也許不會回來了,可是卻說不出口,只非常艱難地笑了笑,將臉轉向一旁,假裝去看車外的風景。

     馬車一路朝南行駛,一直行駛到洛陽城外,洛水之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01:16 AM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一別有經年

    洛陽,因座落於洛水之陽而得名。

     馬車出城又行駛了一段路途,便瞧見了前方緩和的水流,水波在陽光下折射出清亮的輝光,倒映著河邊青翠欲滴的垂柳,那般纏綿悱惻地,將一江流水化作一江春水。

     楚玉定定地看了河面一會兒,口中道:「觀滄海阿蠻,陪我走一走吧,總坐在車上也有些悶。」

     三人停車下來,讓僕從照看馬車,便沿著河道邊慢慢行走,楚玉行在前面,觀滄海在後,阿蠻一會兒走快,一會兒走慢,來回前後不定。

     走了一段路途,楚玉才想起來今天觀滄海意外的沉默,自打上車來,除了吩咐車伕行止快慢外,他幾乎沒怎麼說話。

     楚玉心中奇怪,但此刻她心中鬱鬱倦怠,也懶得詢問。

     平緩的河面上偶爾捲起一個小小的漩渦,而遠處則有行船在緩慢地行駛,春光明媚,就連空氣都是緩和溫煦的。

     楚玉自顧自走了不知多久,心中鬱結稍稍紓解,吐出一口氣,她平靜地望著江面。此時楚玉站在江邊一塊地勢較高的土丘邊上,再往前邁一步便會下墜落入江水之中,但是站在這裡,眼前視野一片遼闊,她的心情反而開闊不少。

     下方行駛著一艘華麗的畫舫,距離十多米看著很是富麗,想必是哪家有錢人家在游春,楚玉隨意看了兩眼便收回目光。

     往好處想,桓遠雖然走了。但也未必是再也見不找,再說桓遠也是有自家主見的,她難道能一直管著他不成?至於路途辛苦,她相信桓遠有照顧好自己地能力。

     不必擔憂什麼,不必掛心什麼。

     楚玉對自己說。

     心情好轉,她轉身回望,正要招呼身後的人,卻見觀滄海似乎不在身後,而幾米之外的阿蠻望著她腳下。露出來一個驚駭的眼神,他張口似是要叫喊什麼。

     順著他的目光,楚玉低頭望著腳下,卻見自己站立的大約方圓二尺的地面出現明顯的裂紋。腳下傳來石沙不斷往下落的聲音,卻原來土丘邊緣這一塊是不怎麼結實地,原本勉強能支撐自身重量,卻不料她往這裡一站。便產生了小範圍的龜裂。

     楚玉想立即逃開,但她的腳才微微一動,甚至還沒有完全抬起來,腳下便又是沙石響動之聲。駭得她不敢輕易妄動。

     這一刻,時間和思緒彷彿都是凝固的,楚玉看著阿蠻慌忙靠近。而觀滄海不知怎麼回事落下一大截路途。似是發覺這裡情形不對。也飛快地朝她奔來。

     阿蠻地距離較近,先跑到楚玉身邊。伸出手要拉楚玉,卻又想起自己的力量奇大,害怕把楚玉給拉壞了,這一個遲疑間,他腳下也發生了變化,原本楚玉所站的位置僅僅是坍塌一小塊,但加上阿蠻走過來,往旁邊再施加重力,裂紋的範圍迅速漫延擴大,兩人身體一個歪斜,手在空中飛快交錯一下,接著又迅速分開。

     伴隨著坍塌地沙土石塊,兩人一同下墜。

     楚玉只覺得身體有一瞬間失去了重量,她的雙眼望著自己落下的地方,這時候觀滄海已經趕到,他迅速地伸出手,先抓住的,卻是阿蠻地手臂。

     抓住阿蠻,觀滄海的手頓了頓,似乎是要鬆開,但最後還是往回拉去,這一個耽擱,卻又耽擱了救楚玉的時機,觀滄海將阿蠻拉回土丘上時,楚玉已經又落下一段距離。

     這土丘不高,下方便是江河,掉下去也不至於死人。

     楚玉腦海中一片空白,唯一地念頭卻是:她好像不怎麼會游泳。

     觀滄海之所以先摸到阿蠻,是因為原本楚玉與阿蠻站立之際,就是楚玉在外,阿蠻在內側地位置,失足之後,阿蠻也正好擋在了楚玉前方,導致觀

     能及時救援。

     隨手用力將礙事地黑人少年甩到一旁,觀滄海抬手摸上覆目的錦帶,身體也做好了往下跳地準備,然而下一秒,他的手緩緩放下,腳下力道跟著卸去。

     楚玉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心中並不太慌張,方才瞧見觀滄海的身影後,她便放下心來,即便是不幸落水,想必觀滄海也能趕在她淹死之前將她救上來……正這麼想著,楚玉背後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一隻手從她臂下穿出,緊緊地攬住她的腰,她背後貼著一個人的胸口,接著便看見那人伸腿朝同樣落下來的大塊岩石用力蹬了一下,藉著反作用力,兩人輕飄飄地斜線下落,正落入楚玉方纔所見的畫舫之中。

     於此同時,觀滄海轉身走下土丘,朝更靠近江邊平緩處的低矮地面走去。

     兩人雙腳才一沾船,那隻手便隨即鬆開,船身微微搖晃,楚玉腳下不穩便要摔倒,伴隨著一聲輕快的「當心」,一雙手牢固地扶住她的雙肩,這一回卻是確定了她站穩之後才鬆開來。

     近處看著,才算是真正瞧了個清楚,畫舫外每一處的雕飾鏤刻皆是極盡秀麗華美之能,,聚起來卻又不嫌繁複冗雜,只會讓觀者瞧見層出不窮的美麗,但楚玉此際卻無心欣賞,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身後的那人身上。

     方才聽到那人聲音時,楚玉的心便劇烈地跳動起來,待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她慢慢轉身朝後看去,映入眼簾的俊逸眉目,還是與記憶中一樣,那麼地散淡自在,彷彿無拘無束的水和風。

     沒有什麼人能羈絆他的腳步,也沒有什麼人能打擾他的快樂。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幾近曖昧,但是在這個人周圍,什麼曖昧都可以化作輕風朗月,流水雲煙。

     上一次他不告而別,留下字條說不必相送,而如今再見,他彷彿真的實現了自己所言:天地之間,任他邀游。

     王意之笑吟吟地低頭相望,手上折扇一攏,卻還是楚玉當初贈送的那一柄,他微微笑著,彷彿兩人不過是在街頭偶遇:「一別經年,子楚兄別來無恙。」

     怎麼可能別來無恙?

     楚玉有些恍惚地望著他,從他離開至今,有的人離開,有的人背叛,有的人死亡,有的人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她失去了自己的身份,從南朝到北朝,雪地裡的攤牌與決裂,之後是身邊患難與共的人逐一離她而去。

     只不過一年多的光景,她卻覺得彷彿過去了十幾年。那麼多變故那麼多傷懷,一時之間如何能道得分明?

     可是,可是,在這個人面前,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分別的一年多時光,在他面前好像一下子被縮減到無,那些在心頭留下深深刻痕的事,在他春風春水一般的眼波中,以目力可見的速度被抹平。

     經歷過的天翻地覆般的際遇,也彷彿淡得隨時會被風吹走,找不到任何痕跡。

     他們彷彿是昨日才方分別,而後便再度聚首,而後輕鬆地招呼:你還好嗎?

     她仍舊是子楚,他依然是意之。

     不論光陰如何輪轉,地域怎樣變遷,身份各自不同,這始終沒有改變。

     心頭湧現強烈的浪潮,衝擊著五臟六腑,楚玉眼中泛起水光,淚中帶笑又幾近哽咽:「意之兄,別來無恙。」



第二百四十六章 別來應無恙

    意識到自己竟然哭了,楚玉有些赧然,連忙抬手去擦拭開脫解釋:「風太大了……」

     鬼扯,今天風和日麗吹面不寒。

     「那個,砂子吹進了眼睛……」

     更扯……

     楚玉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失態的哭出來,被何追殺死裡逃生她沒哭,與容止攤牌分別她沒哭,從南到北流離失所她沒哭,流桑桓遠先後離開她最終也還是忍住了,可是在這一刻,面對王意之溫柔的目光,彷彿長久以來積累的情緒轟然崩潰,化作洶湧的潮水,衝破理智的堤壩。

     王意之靜靜地看著楚玉,他的目光之中沒有嘲笑,更不曾吃驚,只是沉默地傳遞支持與理解。

     對上這目光,楚玉彷彿全身都放鬆了,她索性也不再遮掩,釋然地道:「讓你見笑,我方才不知怎麼的……」

     說來奇怪,流了些眼淚,她這些日子以來鬱鬱的心情也彷彿跟隨著流散。

     王意之微微點了點頭,十分體貼地不予多問,他下令讓畫舫靠近河邊,畫舫上放下小舟,兩人乘舟靠岸,小舟行駛的方向,便是觀滄海在洛水邊上站立的位置。

     觀滄海站在喝水邊,鞋子踏著濕潤的泥沙,一手背負,靜靜地等待小舟靠岸,王意之方才救下楚玉時也順便看到了觀滄海,知楚玉與他一路,便令操舟的僕人靠向他。

     距離河岸還有三尺多的時候,小舟便擱淺在了淺水裡。

     楚玉躑躅一下。倘若這時候下船,難免會浸濕衣衫鞋子,灌一腳河沙,她單足後退半步,提起裙子小心地朝河岸邊跳去,卻不料因為她起跳地動作,小舟一陣搖晃,而她自己也站立不穩,眼看便要栽倒進水中。

     王意之眼明手快。一把攬住楚玉,索性抱起她,輕巧地躍上岸,落地之後他放下楚玉。卻抬眼望向觀滄海:「這位……」該怎麼稱呼?

     阿蠻他是知道的,但這位……

     楚玉給雙方通了名姓,但被相互介紹的兩個人都彷彿有些異樣,雖然同時笑著。可是相對而立的兩個人之間,彷彿瀰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古怪氣氛。

     倘若兩個人經由介紹,初次相見相識,多半要打聲招呼。又或寒暄兩句,但王意之卻一言不發,他微微笑著。只上下打量觀滄海。目光透著端詳估測。而相對的,觀滄海亦是嘴角含笑。任由王意之隨意打量。

     直覺彷彿有些不妙,楚玉拍拍王意之的手臂,打斷他對觀滄海的凝視,道:「許久不見,意之兄,你這一年來過得怎樣?」

     王意之哈哈一笑,朗聲道:「你若是問我,那可是說來話長,如何?我們找個地方慢慢說去?」

     他這麼一說,楚玉登時心中癢癢,見到王意之,她心中頓時暢快了許多,以往的鬱結之氣一掃而空,眼下也是恨不得能與他重拾往日談笑。

     王意之笑道:「那你地兩位同伴……」

     王意之似乎是不想帶著觀滄海和阿蠻一道,雖然奇怪他怎麼變得這麼小氣,但楚玉也沒說什麼,只不太好意思地轉向觀滄海道:「滄海兄,今天實在是對不住,勞煩你陪我出來散心,能否請你帶阿蠻回去?」雖然這麼幹好似有些過河拆橋的意思,但王意之素來無拘無束,萬一耽擱些時候,他又因為什麼原因走了怎麼辦?

     至於觀滄海,橫豎兩家相鄰,他一時半會也跑不了,楚玉心中盤算,待回去再跟他好好地重新道一次歉。

     觀滄海也沒

     ,只點了點頭,道:「你即是與舊友重逢,我也不便帶阿蠻回去。」說完他招呼上不太情願的阿蠻,不多停留地轉身遠去。

     等觀滄海走了,楚玉才扯了一下王意之的袖子,問道:「方纔你做什麼總瞧他?」這回正主走了,總可以問了吧?

     觀滄海平時走在街上時,因為目覆錦帶,也常常招來不少矚目地眼光,還曾有頑皮的少年跑到他身前,伸手在他眼前亂晃,但是王意之並不是沒見識且失禮的人,先不說一個盲人對他而言不算稀奇,就算是頭次見,也不至於死盯著對方看。

     王意之微微一笑道:「這位觀滄海,與我的認得地一位故人有些相似,我一時看得忘形,怠慢了那位,子楚兄請勿見怪,也請代我向那位朋友道歉。」

     楚玉擺了擺手,道:「觀滄海自然是不會介意,走吧,我們找個地方說話去,是回你的船上,還是入洛陽城裡?」

     王意之抬目看了眼畫舫,含笑道:「去白馬寺可好,我有許久不曾得見寂然了。」昔日他與寂然分別,一來是他本性使然,不願在一地過多停留,二來,卻也是因著他身為見證寂然與當今太后曖昧的人,若時時出現在寂然身邊,會讓已經負罪感沉重的寂然更加難以承受。

     如今過了許久,他算著寂然也該看開,才再一次途徑洛陽,並打算停留些時日,卻在入城之前,遭逢也同樣來到了洛陽地楚玉。

     算起來,王意之並不是第一次來洛陽,一年多前,王意之陪同寂然一道前來,並不知道楚玉也在這個城中,便辭別寂然匆匆離去,兩人緣鏗一面,直到如今才真正碰上。

     重見王意之,楚玉心中暢意無以言表,跟這個人在一起,彷彿所有的憂愁都可以放下,世間煩惱皆微不足道,並不是王意之能幫他解決什麼,而是整個人的心境便受到了他地感染。

     兩人說說笑笑,在觀滄海之後,也回到洛陽城中。

     ***************************************************************

     與楚玉分別之後地觀滄海帶著阿蠻回到馬車上,三個人一道出來,卻只得兩人回去,阿蠻一個人怏怏地玩著泥偶,觀滄海則一直沉默著。

     車行回去,將阿蠻送回楚園,觀滄海才自己回了家中,從側門入內,迎面卻走來一人,身罩黑色斗篷,身子單薄瘦削。

     墨香掀開斗篷地兜帽,朝觀滄海施了一禮,道:「我今日便返回平城。」他前來洛陽,已經停留了些許時日,馮太后那邊還需要他的輔佐,這時間,他耽擱不起。

     觀滄海隨意點了點頭,便繼續朝前走去。

     他地步伐不疾不徐,一直走到了自家屋內,反手關上房門,才問道:「他今日前來,可還說了什麼?」

     屋內本來應該沒有人,但此刻卻響起來另外一個聲音:「在此之前,我卻是奇怪,你今日不是陪同楚玉出去麼?怎地如此早便回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01:17 AM

第二百四十七章 誰是誰是誰

    時屋內有兩人。

     其中一人背靠門邊,乃是方才歸來的觀滄海,他的身體藏在陰影之中,另外一人,卻斜躺在靠窗沿邊的軟榻上,他背對著觀滄海,整個人沐浴在柔和的春光之中,身姿懶懶散散。

     觀滄海嘴角浮現一絲奇異的微笑,道:「她遇上了一個人。」

     那人道:「什麼人?」

     觀滄海道:「王意之。」

     靜默片刻,那人才又開口:「那,你麻煩了。」

     觀滄海道:「怎麼說?」

     「因為……」那躺在軟榻上的人,緩慢坐起來轉身,朝向觀滄海,道:「因為,那王意之,昔日在江陵之時,是與我認識的。」

     他的臉容完全展露在春日明媚的陽光裡,面上蒙著一條兩寸多寬的錦帶,樣貌幾乎與門邊的觀滄海一模一樣!

     兩個……觀滄海。

     門邊的觀滄海微笑之中含著高不可攀的料峭雪意,道:「原來如此,但他當還未能確認我的身份,故而沒有當場點出。」照他推測,他離開之後,王意之也不會告訴楚玉,因為他無法確定。

     躺在榻上的觀滄海還是那麼懶懶散散,他搖了搖頭,又重新倒回榻上,道:「橫豎要面對難題的人是你,與我無關,你自己斟酌便好。」

     門邊的觀滄海單手解下蒙在眼前的錦帶,隨手棄置一旁的屏風上,他緩緩走到牆角,站定在盆架前。就著銅盆中的清水,用沾濕布巾後輕輕擦拭臉頰邊緣,浸了一會水,他地頰側逐漸浮現一條不大起眼的白線。

     手指探入那白線之中,指尖輕佻,挑起來的卻是一曾肉色的薄膜,就著水盆邊沾水慢慢掀開來,如此從臉上撕下來好幾層,才終於露出真實的臉容。

     他緩緩地張開一直閉合的雙眼。

     秀麗溫雅的眉目。並不如何張揚尖銳,可是那清幽高遠,從容自若的氣韻,卻彷彿擁有刻入心臟骨髓的奇異魅力。

     聽到他卸除偽裝地聲音。軟榻上的觀滄海笑道:「你總是這樣冒我名義也不是法子,總有一天你得用自家臉容去對著他,總不能扮我扮一輩子吧……容止師弟。」

     一個人,是很難完全偽裝成另外一個人的。這一點不光精通此道的容止知道,瞭解過一點知識地楚玉也知道。

     偽裝改換,不外乎是從著裝,身材。相貌上著手,身材可以在衣服內做文章,但每個人的相貌。卻是不盡相同的。改變相貌很容易。但完全模擬某人的相貌,卻有很高地難度。昔日容止扮作劉子業,也是在光線不好的屋內靜坐,那已經是做到了極致,但倘若在陽光下活動,長期相處不露破綻,卻是不可能的。

     可是觀滄海例外。

     因為正在治療雙目,他面上覆著幅度頗寬的錦帶,覆蓋住了眉眼,以及大半鼻樑,這就首先掩蓋了人臉上最為重要,也最難改變地外貌特徵,兼之觀滄海先前與楚玉並不算熟識,縱然有些微差別,楚玉也不會留心。

     再者,錦帶之中所浸的藥汁,藥香始終伴隨觀滄海身側,這在掩蓋了特徵的同時,又給他自己增加了一條特徵,在旁人眼中,一想到觀滄海,腦子裡地第一印象便是一個眼萌錦帶,身染藥香地青年,只要看到錦帶,聞著藥香,那麼觀者便會下意識地認為這是觀滄海,不會更多留神細微處地異樣。

     因著這兩重緣由,容止扮作觀滄海的模樣,一年多來,楚園之中竟然無人覺察。

     「滄海師兄。」容止喚觀滄海地語調十分文氣,話語之中卻儘是掌控一切不容辯駁的意味,「這是我的事。」

     「哈。」觀滄海笑出聲來,「確是你的事,但是師弟,你在我這裡,已經有一年多的時光,平城有了大變故,天如鏡突然現身,想必是衝著你來,墨香已然支撐不住,你若不早些做

     ,只怕真的會危害己身。」

     頓了頓,他語調放平,變得有些低沉:「你素來殺伐決斷,狠毒無情,沒有什麼不能割捨,沒有什麼不能放棄……容止師弟,你這性情著實可憎,但你若變了性子,我瞧著反而更為古怪。」

     容止微微笑道:「我如今也不曾軟弱可欺,滄海師兄,你多慮了。」

     觀滄海不信地冷笑一聲,這一年多來,他看在眼裡,容止冒著他的名義,去與楚玉結交,原本說好只在他這裡留四五個月調養身體,待四五個月過去後,又說要再留兩個月,兩個月又兩個月,一直至今還維持著原狀。

     也許在別的事情上,容止依舊擁有他一貫的冷酷鎮定與縝密,他的判斷依舊精準無誤,縱然身在千里之外的洛陽,亦能影響著平城的局勢,他站在馮太后身後,引導著她奪取北魏的權勢,一步一步,有條不紊地排布他的棋盤。

     可是在去留這方面,他出爾反爾,又是為了哪般?

     最初他留在楚園旁,是因為身上異樣,雖然昔日武力漸漸回到了他身上,但卻出了一點兒小問題,那便是他偶爾動作的時候,身體內會湧出橫衝直撞的力道,生生剝奪他對身體掌控的權力,譬如他想要抬手之際,手腕之中便會衝出一股向下的力量,反令他的手垂下。

     這情形雖然不常有,也便是三五天才來一次,但對於容止而言,卻已經是不能放心的意外。

     他並不疑心是楚玉做的手腳,也不覺得天如鏡犯得著與他耍這等花樣,只直覺這其間應有些曲折,是他所不瞭解的。

     因而他一面下令搜尋天如鏡蹤跡,自己則與觀滄海一道成為了楚玉等人的鄰居。

     說起來,這也不是刻意為止,而是這幾間宅子,原本便是觀滄海和他父親住過的舊居,只不過輾轉了幾多年,又回到了原處罷了。

     縱然與楚玉等人為鄰,也不妨害觀滄海什麼,他只是想住在此處,誰在左右,這一點並不重要。

     而容止與他住在一起,一面給他治療雙眼,一面派墨香前往平城幫助馮太后。

     鄰里之間互不往來地度過了幾個月,直到馮太后前來洛陽,被楚玉偶然瞥見真容,接著楚玉注意到這位鄰居,才有了接下來的交往。

     而原本容止預定的離去時機,則一而再,再而三地後延。



第二百四十八章 離開不離開

    語打發了觀滄海的質疑,又問了一遍墨香來此的說話乾淨面上殘留的藥物。

     細細地洗乾淨雙手,他緩步走到窗邊,清透的日光照在他秀美的臉容上,呈現一種空靈高遠的氣韻。

     他留下來的理由,觀滄海不會明白。

     因為就連他自己,也尚未能完全徹底捉摸清楚。

     最初假冒觀滄海去接近楚玉,只是源於心底的一些震動,他驚訝於她決絕的放棄,甚至忍不住想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言,能徹底放下。

     再往後的相處,又是因為什麼呢?

     容止深不可測的眼眸之中流動著沉思的神色,冷靜無比地剖析自己的心境,這樣的事在一年來他已經做過許多次,容止不是別人,他是那個內心強大凌越於一切之上的容止,他不會讓任何外物遮蔽他的雙目,模糊他的心志。

     包括楚玉。

     他剖開自己的心,攤在眼前嚴密查看,一旦發現任何問題,他都會揮動決然之劍,斬斷癥結。

     可是這一回,他發覺自己竟然找不到癥結。

     真荒謬。

     容止在心裡說。

     與那個女子的相視,十分的荒唐和意外,從晨夢中被叫聲驚醒後,見到的女子,眼中寫著羞憤和驚惶,從那一刻起,一切都悄悄地開始不一樣了。

     她笨拙地掩飾著,認真地苦惱著,謹慎地思考著。以及……誠摯地坦然地愛著。

     什麼時候起,變得無法忽視了呢?

     原本只想著再一天便好,因為次日與她約好了要一道去釣魚,倘若就那麼走了,正牌的觀滄海可不一定會去,可是釣魚之後,又乾脆在河邊野餐過夜,回到家時,連第三天地黃昏都過去了。

     一次又一次地因為各種原因留下。但是容止心裡明白,這不過都是借口,倘若他真心想要離開什麼,無論有多少事務耽擱。他也可以置之不理。

     他不離開,只是他不想離開罷了。

     縱然時常與楚玉在一起,但是他並沒有放棄原本的目標,通過馮亭。他逐漸滲入北魏的朝政,馮亭和小皇帝拓拔弘只是一個幌子,也是他目前使用的工具。

     但是天如鏡的出現打亂了他的佈局,他站在拓拔弘那一邊。明確地將拓拔弘與馮亭這一對名義上的母子對立起來,並阻止了馮亭進一步把握權勢的舉動,接著。他又通過拓拔弘前來延請桓遠。

     容止萬分清楚地知道天如鏡的目地。天如鏡這麼做。有兩個用途,其一控制住楚玉一行人。其二,則是向他做出試探。

     這是給他的戰書:從南到北,雖然跨越了國境線,但北魏是他們新的戰場。

     過去的天如月,如今地天如鏡。

     天如鏡並不可怕,但是他所擁有的手環卻令人頭疼,縱然是容止,也不得不有所顧忌,假如他此刻無所掛礙,此時應該立即前往平城,處理因天如鏡引起的困局。

     去平城解決天如鏡,掌握北魏,整頓幾年軍備後,令自己在南朝的細作挑起戰亂,再一舉揮軍南下,這些計劃中地事完成之後,他贏下江山這場棋局……

     然後呢……

     然後又能怎麼樣?

     容止微微顰眉,從前想到此處,他從來不會這樣諸多思慮,只會更仔細地謀劃籌備,可是現在,他心中不知為何有一種彷彿缺少了什麼的感覺。

     那空曠無法消滅,縱然是萬里錦繡河山,也不能充滿,一定要填入什麼,才能足。

     **************************************************************

     「什麼?」

     楚玉聽得一驚,幾乎跌落了手上的酒杯。

     雖然飲了

     酒,但甜甜淡淡的果酒與飲料並無多少差別,她地腦清醒,仔細回想一遍,確定王意之方才確實說了那句話:「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楚玉忍不住皺起眉:「跟你一起走,做什麼?」

     王意之爽朗笑道:「你如今在洛陽也沒什麼牽掛,正巧我缺個旅伴,你我性情也算相投,不如隨我一道,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悠遊天地之遼闊,豈不快哉?」

     兩人此時正在白馬寺裡,寂然在寺中有獨屬於他一人的院落,只要他吩咐不讓打擾,便不會有人進來。

     清雅的禪室之中,寂然坐在角落,望一眼正對坐飲酒地兩人,無奈一笑卻也由得他們去,自顧自地研讀經文。

     只要王意之不招他喝酒,他在這片所謂佛門淨土上做什麼,他都權只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佛不在佛寺裡,佛在人心中。

     楚玉放下酒杯,她認真地思索起王意之所說地話,有些意外地覺得,這個建議竟然那麼讓她覺得舒心,假如真能如王意之所眼,無憂無慮地邀游天下,未必不是一件快活地事,同時也能讓她擺脫現在鬱結的心情。

     原以為已經走遠,卻不料又再度遭逢,他滿身儘是不羈地氣息,笑意晏晏,朝她伸出手來。

     越是深思便越是心動,楚玉忍不住問道:「一起去的話,能不能帶家屬?」

     王意之揚揚眉毛,微感不解:「家屬?」

     楚玉眼也不眨地改口:「我是說家人,我想帶上阿蠻,不知道是否方便?」

     將阿蠻這個名字與方才在河邊看見的崑崙奴少年對照一下,王意之答得也是爽快:「沒有什麼不便的……不過,你只帶他一人?另外那位……觀滄海呢?」

     楚玉聳了聳肩道:「觀滄海他本事很大,有自己的去處,不須我煩憂。」遲疑片刻,她又道,「你說這事情太過突然,能不能容我些時候考慮?」

     雖然對王意之的提議很是心動,但楚玉並不打算立即滿口答應下來,因為她還有些別的顧慮,要等她回去後才能細細思量。

     王意之也不為難,只道:「這樣自然最好,你若是一口應下,我還得怕你途中後悔。」他端起酒杯,眼帶飛揚笑意:「三日之後,我在洛陽城南的洛水之上靜候你佳音,倘若你答應了,便來我船上,我們一道出發。」

     為他目中笑意所感,楚玉也禁不住笑了起來,她舉起酒杯,與他的輕輕一碰:「一言為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01:17 AM

本帖最後由 abcd232311 於 2009-7-27 01:21 AM 編輯

第二百四十九章 真假觀滄海

    意之送楚玉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

     兩人在門口道別,楚玉瞥一眼黑漆漆的街巷,暗道現在已經這麼晚,想必觀滄海早已睡下,還是明早再去跟他說對不住吧。

     楚玉走入楚園內,大門關上之際,王意之面上輕鬆的笑容微微凝結,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卻轉而走向旁邊的宅院,來到沒有牌匾的門前,輕輕磕響門扉。

     夜幕籠罩,將周圍都蒙上了深深的暗色與寂靜,王意之也不著急,他甚為悠閒地在門口等待著,微風徐徐地吹動他飄逸的衣擺與髮絲,過了一會兒,門內傳來謹慎的問話聲:「請問門外何人?」

     王意之輕笑一聲,悠然道:「請去轉告你家主人,就說江陵故人王意之來訪。」與楚玉閒聊之際,他知道觀滄海就住在楚玉的隔壁。

     過不多久,那人的腳步聲去而復返,這回回來卻是將門打開,施了一禮:「請隨我來,我家主人在前廳等候。」

     跟隨那僕人到了前廳,王意之一眼便看到歪斜靠坐在主位上的觀滄海,觀滄海身穿白色中衣,肩頭鬆鬆垮垮地披一件藍灰色的袍子,他的雙眼之上,依舊是白日裡所見的散發著藥香的錦帶。

     聽見王意之腳步走近,觀滄海隨即露出笑容:「意之這麼晚到來,可是在怪罪我白日裡明明識得你,卻不與你招呼?」

     王意之聞言微怔,他仔細看了觀滄海一陣。與白天不同,此刻又感覺他是觀滄海了……難道是因為太久不曾相見,導致他對印象裡的觀滄海生疏,才會造成白天地誤解?

     但他雖然誤解,觀滄海為何又不主動與他相認?

     聽著王意之仍不說話,觀滄海知他在疑惑什麼,卻不解釋,只淡淡微笑,任由他猜測個夠。

     現在的這個觀滄海。卻並非容止假扮,而是正牌的觀滄海,他與容止聽得下人通報,得知王意之到來。師兄弟倆心中雪亮,知道他是為什麼來的,於是被推出來接客的,便是真貨了。

     楚玉沒有對王意之說起容止與觀滄海的關係。饒是王意之如何地機變敏銳,也想不到這兩人竟然是有勾結的。

     暗自揣測了一會兒,王意之終於能肯定,眼前的觀滄海確是如假包換。卸下猜慮,他笑嘻嘻道:「抱歉抱歉,我今日乍見你時。疑心你是假的。故而裝作不相識。眼下還上門求證,還請滄海兄不要見怪。」

     王意之不是心裡藏不住話地直腸子。但也不是滿腹心機從不表露的深沉之人,他覺得自己此番玩的心眼對不住朋友,便坦然道歉,一來是他天性使然,放下疑慮後便無掛礙,二來也是因為知道觀滄海不會介意他的錯認。

     觀滄海一笑置之。

     兩人又說笑片刻,王意之此行目地達成,便起身告辭,觀滄海自是一路相送到門前。

     送走了客人,觀滄海才獨自順著原路返回,王意之來之前,他與容止正在對弈,此刻容止依舊坐在棋盤前,聽見他撥動棋子的聲響,觀滄海隨口笑道:「我方才險些便要供出你來,容止師弟。」

     王意之心中風光霽月,照得他幾乎也差點兒坦然相告,好在他也並非衝動熱血之輩,只心中念頭微動,便徹底打消。

     王意之和容止之間,他還是選擇回護容止。

     容止微微一怔,垂目淡淡道:「多謝滄海師兄,我們繼續這一局棋。」

     這是師兄弟之間的老規矩,雖然方才觀滄海半途離開,卻並不擔心容止會趁機在棋盤上做手腳,他們這個層面的比較,不會使用不入流地下作手段,更何況,棋局早已在他心中。

     兩人的棋下了很久,每一步走經過了長長的思索,一直到夜晚過半,容止才以些微優勢勝出。

     默默地注視棋盤片刻,容止開始收拾棋子。

     觀滄海的棋力並沒有多少進步,他地棋力也沒有如何減退,他的操控掌握能力依舊強大穩固,但是……比起從前,他似乎多了那麼一些東西,讓某些地方出現了細微的意外。

     觀滄海歎息一聲:「這一局作廢,你心不在棋中,我們改日再弈。」

     容止面無表情地提醒:「滄海師兄,這一局,還是我勝地。」別想耍賴。

     觀滄海哈哈一笑:「是嗎,我忘了。」

     兩師兄弟一局完畢便各自回房睡著,第二日清晨,觀滄海在睡夢之中聽見腳步聲靠近,他耳力絕佳,很容易便分辨出這是楚玉地腳步,情知又是來找容止地,他也懶得理會,翻了個身又要睡過去。

     這一年來楚玉時常前來找「觀滄海」,幾乎將這裡當作了第二個家,她來去時都不需任何通報,直接便能前來。

     沒過一會楚玉的腳步聲便到了門前,敲門聲和招呼聲同時傳來:「觀滄海,你在不在?」

     作為真貨地觀滄海自是不會應答的,但是過了片刻,卻沒聽到容止假扮他回話。

     觀滄海十分清楚,容止的耳力雖然不似他這般可以完全以耳代目,但是也是靈敏過人,否則也不會假扮他這麼久而不露破綻,兼之容止性情使然,一有風吹草動便會從睡夢中醒來,這樣被叫喚卻不回話,實在是有些反常。

     心中疑惑,觀滄海也顧不上睡覺,當即翻身下床,穿過主屋來到另一側的臥房中,卻覺察到容止依舊躺在床上,只是不知為何彷彿動彈不得。

     是那怪病正巧再度發作,而且這回比較嚴重,全身都沒法動彈,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相處一年,觀滄海見過數次容止發作的情形,因而此時也不慌張,只飛快地來到床邊,一手按在容止肩頭,另一隻手手指彎曲成扣,力道均勻地快速擊打在容止身體各關節處,敲擊如雨點般密集。

     這是他與容止共同琢磨出來的,用這種手法,雖然不能根治,卻能減少發作的時間,能讓容止的身體狀態盡快恢復正常。

     只不過他凝神專注於此,竟然一時間忘了門外敲門的楚玉。

     楚玉敲了一會門得不到回應,心裡奇怪,又聽見門內有隱約聲響,便推門直入,朝著那聲響發出的地方走去。



第二百五十章 破碎的茶杯

    一輪均勻快速的擊打後,容止緊繃的身體終於漸漸鬆弛下來。

     這一套手法不僅得快速,還需要力量均勻,不能有分毫輕重偏差,饒是觀滄海武力驚人,控制下來亦是額上微微見汗,他才鬆一口氣,卻又聽到已經來到臥房門口的楚玉的腳步聲,這才警覺眼下是什麼情形。

     怎麼辦?

     觀滄海眉頭輕皺,容止勉強半翻過身來,嘴角微翹。縱然面臨這千鈞一髮的關頭,兩人依舊神情冷靜,不曾露出半點兒慌亂之色。

     觀滄海自己雖有把握在楚玉再邁一步進屋之前從窗口逃逸,但是此刻容止體力尚未恢復,臉上更沒易容,倘若丟下他一人,只怕他們這一年玩的調包計會立即被楚玉瞧出來。

     但是帶著容止走,卻不大方便,那窗口容他一人進出已是有些勉強,帶上一人,定會有所耽擱,屆時兩個都走不了,被楚玉撞個正著。

     倘若這時候喊住楚玉不讓她入內,固然能避免她瞧見容止,但是難免會令她生疑……

     雖然想了這許多,但對於觀滄海而言,卻只不過是瞬息閃電般的心思,這時候容止有了動作,聽出他想做什麼,觀滄海當即心神領會,做出配合。

     楚玉走到臥室門口時,那引她走來的聲音忽然停下,雖然對觀滄海的實力十分認可,認為他不會出什麼危險。但那麼異樣的聲響還是讓她憂心不已,顧不了太多便抬腳闖了進去。

     走入臥室裡,楚玉抬眼掃去,一看之下不由得愣住。

     臥室內地擺設很簡單,無非便是床鋪櫃子,最顯眼的床上,此刻竟是躺著兩個人的,其中一個頭髮散亂,衣襟大開。雙目閉合的臉容上滲出晶瑩的汗珠,正是她此番要找的人觀滄海,而另一個人,伏在觀滄海胸前。大半身體被觀滄海遮擋住,肩頸以上包括腦袋也都蓋著薄被,映入楚玉眼簾的,只有散落的烏黑髮絲……

     看著眼前的情形。楚玉愣了足足十多秒,一直到薄被裡地人彷彿不堪忍受,發出一聲淺淺的呻吟,才將她從呆愕中驚醒。連忙道歉退出門外。

     從臥室退到主屋,楚玉猶嫌不夠,一連退到大屋的門外。才緩緩停下腳步。她抬手摸臉。感到臉上滾燙似火,心跳亦是甚是急促。

     她剛才……好像看到了那什麼什麼現場啊……觀滄海額頭上還有汗……

     方纔那所聽到的奇異地聲響……該不會是……那什麼什麼的聲音吧?

     不對。那什麼什麼就算發出聲音,也不會那麼快速吧……

     那也說不定,觀滄海是習武之人啊,說不定習武之人速度和力量都比較強大呢……

     也不對,習武也不是用在這方面的吧?

     ……

     一番亂七八糟的胡思亂想之後,楚玉終於逐漸恢復冷靜,緊接著心頭浮現地便是疑惑:她與觀滄海交往一年來,幾乎沒怎麼看他有過女人啊,怎麼今天忽然……

     轉念一想她便又釋然:別人房內的事,也沒必要展現在她面前吧?

     話雖是這麼說,但是楚玉心裡隱約有些不好受:方才看到那景象時,她只顧著震驚,現在回想起來,意識到觀滄海也是有屬於他自己的生活,便覺得彷彿有什麼原本屬於她的東西被搶走了。

     從認識到交往,一直與她相談無忌地觀滄海,

     一萌生這個想法,楚玉登時驚出一身冷汗:她不會是那麼花癡的吧?容止不行換容止師兄,這期間也才只相隔一年多而已!

     不行,這個苗頭要堅決打住。

     楚玉暗暗咬牙,心說絕不能栽了一次再栽一次,再說觀滄海既然已經有那什麼什麼了,她就算喜歡,也堅決不能做小三。

     這是原則問題。

     正想得入神,楚玉忽然感到肩頭被人一拍,下意識轉頭看去,看到「觀滄海」,駭得慌忙後退。

     容止的手還懸在半空,便聽楚玉見了鬼一般地後退,忍不住心中疑惑,暗忖他今日地易容改裝是否有什。雖然扮成觀滄海破綻很少,可這也有個弊病,他無法通過直觀地審視來判斷楚玉地心思。

     楚玉望著「觀滄海」,腦子裡再度閃現的卻是方才地情形,臉頰又有升溫趨勢,她連忙深呼吸平復心緒,這才想起來她此番前來,是為了昨日之事鎮重道歉來的。

     覺察楚玉似乎又有站著發呆的傾向,容止輕咳一聲,改變嗓音道:「進屋坐下可好?」

     楚玉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猛地又想起剛才那觀滄海懷裡的人,道:「那個……不太方便吧……屋內那位……」屋裡應該還有那誰誰在,這麼請她進去沒關係麼?

     因為楚玉自己也不清楚那位連臉都沒看到的人是什麼定位,因此便以那誰誰代稱。

     容止漫不經心道:「那人你不必掛心。」現在應該已經從窗戶出去了。

     因為認知上的偏差,兩人說的雖然是同一件事,所指卻是不同的人,楚玉萬萬不會想到,方纔那位正版觀滄海懷裡的那誰誰,此時正以另一幅面孔站在她面前。

     進屋就座,楚玉的眼光還是忍不住往臥房那個方向飛,就怕裡面有人出來,雖然「觀滄海」好像十分鎮定的樣子,但她卻頗為尷尬。

     等了一會不見「那誰誰」現身,楚玉心下稍安,這也集中起精神,先為昨日讓觀滄海先走的事道歉,接著便說到了王意之對她的邀請。

     容止此時正拿起茶杯,聽聞她的話,手腕在半空中一凝。

     不僅僅是動作,思想,呼吸,連同血液,也彷彿停滯了一瞬間。

     過了片刻,容止慢慢地放下茶杯,手指卻不曾鬆開,他合聲問道:「你,想隨他一道走?」

     楚玉點了點頭,道:「老實說,我很動心,反正桓遠他們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在這裡沒有太多的牽掛,帶上阿蠻隨時可以離開,跟著他一起去旅行好像也很不錯。」說著她很期待地望向容止,道:「我今天前來,也想問問你的看法……你覺得怎麼樣?」

     他覺得……怎麼樣?

     容止怔了怔,又端起茶杯,在唇邊沾了一沾,聲音有幾分暗啞地道:「你不該問我,你的去向,還該由你自家抉擇。」

     王意之……

     容止幾乎毫不懷疑,假如楚玉跟著王意之離開,他今後也許再沒多少機會瞧見她,她會與王意之一樣,化做無人可拘束的風。

     可是此時此刻,此情此境,他竟然沒有任何立場來阻止她。

     楚玉笑笑道:「但我自己也不太拿得定主意,再說你是我朋友啊,我當然想聽聽你是怎麼看的。」

     發覺似乎從觀滄海這裡得不到什麼意見,楚玉的興味登時有些索然,沒過多久便告辭離去,只留下容止一人執杯端坐。

     一直等楚玉走遠了,容止的才放下杯子,手指緩緩離開,細白瓷的杯緣流轉著溫潤的光澤,杯中茶水澄碧,宛如一整塊上好的碧玉。

     他轉身離開,只留著茶杯立在桌案正中。

     清晨的陽光緩慢轉移,一束明亮清澈的光柱打入屋內,照射在茶杯上,忽然聽得「嘩啦」一聲,伴隨著相互敲擊的悅耳脆響,茶杯化作一堆碎片,而杯內的茶水再無盛裝之物,從碎片的縫隙與光潔稜角之間流淌而出,化作細流滴落地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01:18 AM

本帖最後由 abcd232311 於 2009-7-27 01:21 AM 編輯

第二百五十一章 江面起殺機

    一輪的夜色降臨時,白日裡喧囂盡散,街道上再度恢

    春日裡的夜晚都是和暖的,夜色裡浮動著熏人欲醉的暗香,不動聲色之間傾倒行人。

    可是卻有那麼一個人,他心如堅冰,香氣透過他的身體,卻什麼都不曾留下。

    容止緩步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此際他已經又恢復了身為容止的打扮,衣衫如雪,在這暖春的夜裡,透出來一絲蕭然的冷凝與朦朧。

    他的眼眸比夜色更漆黑更深沉,而在彷彿看不到底的莫測之中,卻彷彿翻滾著妖異的狂瀾,越來越濃烈越來越快速,最終沒入無盡的深淵裡。

    穿過了半個洛陽城,出城門後,前方便是洛水,容止抬眼一瞥,放緩腳步,沿著洛水朝下遊行去,不多時,便瞧見靜靜停泊的畫舫。

    翹角屋頂,琉璃筒瓦,舫柱雕花,夜雖已深,畫舫上卻依舊亮著***,縫隙裡透出來的光線,映著江水半明半滅。

    容止站在江邊,聽著畫舫內隱約斷續傳出來的絲竹之音,他雪白的衣衫被江上吹來的風掀起,有些許卷在腰間所佩的長劍上,幾有一種欲乘風而去的輕逸。他神情沉靜至極,可是心底瀰漫的,卻是詭厲的殺機。

    想不露聲色地阻止楚玉,不是沒有辦法,只消殺了王意之,妥善處理一番,這個人便會從此在世上消失。

    處理起來其實不難,王意之生性放浪。有時候誰都不知曉他到了何處去。

    殺了王意之,世上便不會有第二個王意之,帶著楚玉永遠離開。

    也許是因為容止在江邊站得太久,還正對著畫舫的方向,畫舫邊上地侍從對他產生了警覺,仔細看了他一會兒後,鑽入屋內稟報去了,沒一會兒,王意之慢慢悠悠地走出來。

    半江相隔。一人站在船頭,一人立於江邊,天上圓月安靜地倒映在徐緩清澈的河流裡,水中也流淌著月光。

    兩人靜默對視。並不言語,良久,王意之颯然一笑,道:「容止兄深夜來訪。請恕在下有失遠迎。」

    容止微微笑道:「意之兄素來瀟灑不羈,何必多禮。」他心中雖早存殺機,但見到王意之後,反而又恢復了深潭般的沉靜從容。一雙漆黑的眼眸底,含著無有波瀾的平靜笑意。

    王意之令人放下小舟,載他抵達岸邊。腳底踩著沙灘上淺淺的水漬。他望著容止悠然道:「這情形似曾相識。昨天白日裡,我也是這般乘舟而來。那時候,在岸邊的人,正是容止你,沒錯吧?」

    他雖然對內情瞭解不多,但感覺甚為敏銳,之前覺察初見的「觀滄海」不對勁,一時半刻沒有想到容止身上,兼之後來觀滄海又代為掩護,才暫時被欺瞞過去,此刻既見容止,當即便想明白前後緣由。

    既然被王意之識破,容止也不隱瞞,只點頭淡淡道:「你說得不錯,那人確是我。」他凝視著王意之,眼前男子的身上,有一種他難以企及地灑脫,他隨時可以放下,隨時可以抽身而出,他遊戲著這人間,除了自由,從來不曾真正看重什麼……

    王意之身上有一種令人心折的氣度,不論男女,縱然是當初的他,也在一見之後,心中明白,這也許是他完全無法掌控的人。

    兩次。

    王意之兩次擾亂了他地計劃,不經意的,甚至是極偶然地,在他嚴密的棋局上投落變數,並且兩次都對他造成了干擾影響。

    容止並不是一個因為這點小事便動怒殺人的人,從過去到現在,不知道多少人與他為敵,破壞他地計劃,花錯,甚至天如月,他也不過僅僅按照自己的需要行事,卻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他心中凝聚著明確清晰的殺意。

    再也沒有多說什麼的必要。容止垂下眼眸,手抬起來按住劍柄,他甚至不曾嘗試對王意之要求,令其主動提前離開洛陽,因為即便他說了,王意之也不會屈從於他地武力而答應。王意之縱然閒散放浪,卻絕不軟弱可欺,他不會迫於威脅改變自己的想法意圖。

    倘若他試圖以武力強逼王意之離去,反是對王意之的侮辱。

    王意之輕歎一聲,先一步長劍出鞘,他離船之際,也帶上了佩劍:「我是該怨恨你狠辣無情呢,還是該感佩你知我甚深,知道我不可能因你改變主意呢?」

    兩人俱是十七八個玲瓏心竅,容止知道王意之不會屈從,王意之也知道容止地來意,以及他不開口勸戒地原因,話語在他們之間反而成了最多餘地東西,因為只需要一個照面,一個眼神,他們便能瞭解對方意欲何為。

    王意之感慨地想:自打初次相見,他便對容止的才情佩服不已,容止也是知他甚深,他們本該成為朋友,可是又是為了什麼,讓他們在此執劍相向,殺機交逼呢?

    因為楚玉。

    但也不僅僅是因為楚玉。

    楚玉只是誘因,真正本質地原因,還是這兩人骨子裡強硬無比的個性。縱然一個幽雅從容,一個隨意瀟灑,可是容止的孤高要求自己能掌控一切,王意之的驕傲則令他不願為任何事物所掌控。

    王意之並不清楚容止的武力強大到何等程度,但是既然容止敢只身前來,應該是有了完全的把握,此時在他面前的,只是死路。

    可是他不曾畏懼。

    從過去到現在,王意之從未真正畏懼過什麼,他依從自己的本心,自在快活地活著,縱然是死了,也要自在快活地死去。

    容止的劍遲遲沒有出鞘,儘管來此之時,他早已明確殺人的目標,可是臨到眼前,卻反而好似迷惘起來。

    他分明想殺王意之的不是麼?又怎會如此遲疑?

    他在顧忌什麼?

    倘若殺死什麼人,必然要做好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可是這一回,他心裡竟然浮現模糊的恐懼感,倘若真的殺了王意之,也許,會出現什麼他不願面對的境況。

    忽然,容止眉間浮現異樣神情,轉頭朝身側看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 這只是開始

    江邊出現了第三個人。

    兩人對峙之際,那人已經走到了他們身側十米外,卻竟無一人發覺他的到來。

    那是一名約莫二十八九歲的青年,頭髮鬆鬆散散地束著,衣服鬆鬆垮垮地穿著,雙目微微閉著。他隨隨便便打了個哈欠道:「兩位當真好興致啊,這麼晚了,還在相談閒話。」

    王意之一看他的模樣,當即笑了起來,道:「滄海兄這是做什麼呢?」縱然今夜見到容止,知道上一回被觀滄海誆騙過去,他亦不曾有半點兒惱怒,反而笑嘻嘻地與他打趣。

    他和容止拿著劍倒也罷了,觀滄海的身後,卻是背著一根釣竿。

    觀滄海哈哈一笑,道:「我?自然是來此釣魚,今夜風清月朗,正是下餌的好時候……意之你可願作陪?」

    心裡知道觀滄海是特地前來救他的,王意之心下感激,收劍回鞘,而於此同時,容止的劍卻陡然拔了出來。

    劍尖斜指地面,容止沒再瞧王意之,只直接轉向觀滄海,微笑道:「滄海師兄是要來與我為難?」

    觀滄海笑道:「怎麼能算上是為難呢?我不過是前來釣魚罷了,只不過,你莫要打擾我釣魚的興致,傷害我的漁伴。」縱然他偏幫容止,卻不能眼看著讓他殺死王意之。

    容止嘴唇微微抿起觀滄海此番前來,似是護定了王意之,連「漁伴」這麼荒誕的借口都能給想出來,頓時在容止面前豎起一道堅固的阻隔之牆。

    觀滄海瞭解容止,白日裡聽到楚玉與容止的說話。晚上再發覺容止外出後,他便立即明白他要做什麼,很快便追著趕來。維護王意之周全。

    容止同樣瞭解觀滄海,觀滄海既然祭出了漁伴的借口。便表明他決意回護王意之。

    這兩師兄弟都是表裡不一地性子,正如同容止貌似清雅出塵,實則城府極深,觀滄海表面看起來可靠穩重,和藹可親。…骨子裡卻是帶點無賴的性子,否則也不會用守孝那麼牽強的借口來擋蕭別。

    但是他地無賴,卻是以異常強大的實力做後盾,就算被人識破,也沒人敢對他怎麼樣。

    現在這一招,作用在容止身上。

    相較於容止地無奈,觀滄海的神情卻幾乎可以用好整以暇來形容,他慢慢地道:「容止師弟,雖然你如今武力恢復。可是不要忘記了,我是什麼人。」

    慢慢地取下背上的魚竿,他很平穩地敘述這樣一個事實:「不錯。我父說你是五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鬼才。奇才。全才……老頭子嘴上一貫沒譜,這幾種說法都對我說過……但是你天才也好。鬼才也好,奇才也好,全才也罷……」

    他微微一笑,唇畔笑意並不張揚,內蘊的卻是強大無比地自信:「眼下,你不如我。」

    觀滄海甫來。登時將局面主導在了他的手上,他的武力足以橫掃一切花招,縱然是容止,在他面前也討不得好。

    頓了一會,觀滄海低聲道:「意之,能否暫且迴避,我有一些話想要對我這位師弟說。」

    王意之點了點頭,雖然他也驚訝於容止與觀滄海的關係,但還是體貼地轉身走遠,給這對師兄弟留下一個私密談話的空間。

    王意之才走,觀滄海便歎道:「容止師弟,你今夜不該來,殺人是好辦法,也是壞主意。」

    容止沉默不語。

    他何嘗不明白這一點,可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外有天如鏡遠在平城出招,內有身體時不時會發作的隱患,內外交逼已經足夠煎熬,而在這個節骨眼上,王意之如風過洛陽,眼看便要帶著楚玉漂泊而去……

    他要做什麼才能得到滿足?

    他要如何才能消滅心底的不安?

    他想來想去,竟然找不到在楚玉身上下工夫的途徑,那個女子就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竟然無法伸出手去觸碰。

    生平頭一次如此不知所措,強大而緊迫地壓力令他的他選擇了最極端的道路,斬草除根。

    觀滄海思索片刻,忽然似有所悟,他地面色有些憐憫:「容止,你心亂了。」倘若是從前的容止,不會用這樣粗暴而極端地手法,縱然用了,也會雷厲風行,立下狠手,而不會一直等到他趕來阻止。

    容止目光沉靜,月光映在徐緩地江水中,也溶進了他深不可測的眸子裡,儘管神情無恙,可是他心中卻因為觀滄海地話,微微的,微微的,動了一下。

    他不知道如何留住楚玉。

    他素來智計百出,胸藏城府,要做什麼事,轉念之間便能想出無數手段,可是他卻不知道如何對楚玉下手。

    頭一次這樣,因為一個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所有的智謀思慮都付諸流水,連伸手出去都彷彿成了禁忌,唯恐指尖的鋒芒摧毀眼前的平衡。

    他的狠辣手段,他的堅忍心機,現在完全無用。

    做什麼都不妥當,說什麼都是錯。

    ……終於開始不知所措。

    是在什麼時候,茫茫雪地之中,艷紅如火的人影淒厲怨毒地詛咒:上天絕不會讓你如此逍遙!

    終有一天一定會的!

    瞬間,容止眼瞳猛然收縮。

    當初聽見時,只當時笑話,如今想起來,卻彷彿可怖的魔咒,化作荊棘的繩索,縱橫交錯地纏繞住他的身體。

    觀滄海看不到容止的細微神情變化,只繼續道:「我幫你騙騙人本沒什麼,只是你不能殺王意之,從而今起,一直到他離開此地,我都會伴他左右,你若是有把握能勝我,便儘管來吧。」

    容止微微點頭,毫不遲疑地收劍轉身,順著原路返回。

    他不是觀滄海對手。武力上不及,花招也不管用,他會的東西,觀滄海大半都會。

    王意之已經殺不得,他也沒必要在此繼續停留。

    容止走得很慢,很緩慢,腳步是一如既往地平穩從容,可是不知為何,王意之從遠處看著,卻產生一種錯覺:那在月色下更顯朦朧的雪白身影,好像迷途的旅人,在嘗試尋找正確的道路。

    一夜就這樣過去。

    洛水之畔的殺機在溶溶月色裡消弭飄散,第二日楚玉來找「觀滄海」時,庭院裡還是一片清雅可人的春意。

    楚玉腳步輕快地在院子裡轉了一圈,找到坐在魚池邊的「觀滄海」,道:「早上好哇!」她心情似是極好,眉眼漾著笑意,連語調都是飄揚著的。

    容止早已聽到楚玉接近的腳步,卻不回頭,只繼續手上的動作,將魚食撒入池中,過了一會才淡淡回道:「嗯。」

    楚玉完全沒注意到容止的異樣,只繼續道:「我昨天回去後想了一整日,總算是想好了。」

    做出了決定,她只覺放下了心頭的一塊大石,整個人輕鬆不少,心情跟著愉快起來:「我決定跟王意之一塊兒走。」

    她輕快地,興高采烈地這麼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01:22 AM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一夜聽春雨

    楚玉的話,就這樣輕快地掠過滿園春色,宛如離弦的利不回頭地,刺入容止耳中。

    容止撒魚餌的手輕微地頓了頓,接著又恢復如常,他微微淡笑道:「是麼?祝你一路順風。」

    楚玉點了點頭,她側身坐在容止身旁,歎了口氣道:「其實我有點兒捨不得你,不過這世上沒有不散的筵席啊,縱然是好朋友,也有必須分離的一刻,今後我會常常想念你的。」

    是想念「觀滄海」。

    容止沒說話,他嘴唇彎起完美的笑意,嘴角微翹著,顯出彷彿心情極好的模樣:「確實有些可惜,你也是我極相合的好友,今後我也會偶爾想起你的。」

    聲音,語調都沒破綻,帶著淺淺的歡喜,以及些許悵然,這應該是「觀滄海」的表現。

    楚玉笑道:「只是偶爾嗎?你真是不會討女孩家歡喜,你該說今後會日日想念我,這樣說不定我心一軟,便捨不得走啦。」

    她滿不在乎地開著玩笑,沒瞧見容止的嘴唇張開一線,然而什麼聲音都沒發出。

    下一刻,她又很快地道:「說笑說笑,你就是真這麼說,我也是要走的。我一直很嚮往王意之那種逍遙邀游的境界,就算他不來邀請我,總有一日,我自己也很想四處走走。現在時機正好,流桑桓遠又恰好走了,我個人少了許多牽絆。路上有王意之作伴,想必不會無趣。」

    容止輕聲道:「確實如此。」

    楚玉又與容止談了許久,她即將離開,心中有些不捨,又想起一年來與「觀滄海」相處的趣事,說得甚是開心,直到中午,日光直射之際,楚玉才意識到自己耽擱了太長的時間,她連忙向觀滄海告辭。接著回家去處理私務。

    除了差遣人去城外給王意之傳一個准信外,她還要及時處理宅院的所有,包括家中僕人的安置,以及財物的收攏。

    時間很緊迫,她只剩下不到兩日了。

    楚玉走後,容止依舊坐在池塘邊,他慢慢地扯下蒙眼錦帶,隨手棄置一旁後。身形好像被定住了一般,一動也不動地低頭凝視著池水。

    明亮的日光照在他身上,於地面投下一個濃暗的縮影。

    池水之中各色魚兒還在歡快地游來游去,這些都是楚玉養的魚。她有時候好些天忘記餵食,容止便會弄些魚食來投入水中,就如同今日楚玉來之前他所做的那樣。

    他地身體是靜止的,眼神也彷彿完全凝固,漆黑漂亮的眸子不曾浮現絲毫波瀾,目光亦沒有片刻轉動,來來往往的游魚倒影在他的眼眸中,好像映在鏡子裡。

    滿園都是鬱鬱蔥蔥的生機,但在這一個小小的角落,包裹住的卻是清冷地寂寥。

    容止就這樣坐了很久。他一點也不擔心楚玉會去而復返,因為她既然要離開,必然有著很多的事情要處理準備,她將會忙得連偶爾想起他都困難。

    正午的日光慢慢偏斜,在天穹之上走過了每日的軌跡,逐漸稀落,光線也逐漸黯淡昏黃。容止縮小地黑影隨著光線的角度偏轉,一點一點地拉長,最後與夕陽一同沒入黑夜。

    入夜了,容止依然坐在水池邊。

    家中侍從大半是他的部下,他未曾傳喚之時。沒有人敢擅自前來打擾他,更不會有人知道,一眨眼便是七八個心眼的容止,竟然在這麼長的時間內,什麼都沒想。

    他只是在,發呆。

    呆過了半個白日。又呆過一個晚上,清晨的第一束光穿

    之際,容止的身上卻濕得彷彿才從水裡撈出來。

    昨夜,下了一場小小小小的雨。

    綿綿春雨,雨絲細得幾乎感受不到,可是在悄無聲息間,清寒的濕潤又緩緩地浸染萬物,很小的雨,卻足足下了一夜。

    而容止,也沐在這春雨之中,過了一整夜。

    他地頭髮衣衫完全被打濕,長而翹的睫毛上凝著晶瑩細小的水珠,襯得他的眼眸越發清潤動人。

    容止輕輕地吐了口氣,這是從昨天中午到今日,除了呼吸心跳之外,他做出的唯一一個證明他還活著的明顯動作,接著,他拿起放在身旁的,裝著魚食地碗——經過了一晚上,碗中的魚食已經泡在了水裡——反手一倒,便盡數傾入池中。

    他緩慢啟唇,聲音微啞地道:「如此也好。」

    仔細一想,她就此離開,對他其實有利無害,能夠將他從眼下進退不得的局面中解脫出來,今後與他再無干礙。

    「如此也好。」他再一次重複了這句話,很是鄭重地,好像是在說服誰一般。

    接著,他從懷中取出一隻白色的瓷瓶,拇指一掀翹開瓶口,反手倒置瓶身,灰白色的粉末便飄飄蕩蕩地落入池水中。

    起初是沒什麼變化地,可是漸漸的,池中的魚游動越來越緩慢,最後竟一條條地浮起來,雪白的肚皮露出水面,再也無法游動了。

    ****************************************************************

    忙一忙,時間很快地便過去了,楚玉將宅子留給花錯,一來是因為花錯還打算繼續留在洛陽,二來則是這麼大的宅院短時間內沒辦法找到好買主,索性不賣了。

    家中僕人解散了大半,把賣身契還給他們,不過幼藍卻是沒有賣身契的,楚玉想了想,還是把她留下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喜歡東奔西跑地。

    挑揀貴重的東西帶走,雖然已經盡量地精簡,但還是裝了整整一馬車,其中還有些楚玉捨不得丟的衣服飾物,不過王意之的畫舫很大,應該不至於裝不下這些東西。

    於是到了約定那日,晨光未亮,楚玉便讓阿蠻趕著馬車出城,她則跟在馬車後面慢慢地走。

    再怎麼長的路途總有走到頭的時候,終於出了城,楚玉站在城門口,對阿蠻道:「你先去找王意之,我再看看。」

    此時天色已經亮了起來,晨曦中的洛陽古老而寧靜,楚玉駐足回頭,目光有些不捨。

    看了一會兒,她才笑著歎口氣,繼續朝前走去。前方便是洛水,江邊有一大片地方植著垂柳,那一段江水較深,畫舫便在那片碧玉絲絛之後。

    此時已經看不到阿蠻和馬車的所在,想必他們都已經在船上等候。

    走入柳樹林,穿枝拂葉之間,已經隱約能瞧見江面,以及停泊在江邊的畫舫一角,楚玉正要加快腳步,忽然感到手腕被一股大力拉住。



第二百五十四章 劫色不劫財

    玉手遭擒住,被用力一拽,身體隨即失去平衡,朝後好跌入一個懷抱裡。

    她突逢變故,張口欲叫,還未曾發出聲音,帶著微微涼意的手指便牢牢地摀住她的口唇。

    搶劫?

    下意識地掙扎,身體卻被牢牢地禁錮住,對方的另一隻手鬆開她的手腕,下一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環繞住她的腰,將她的兩條手臂也一併牢固地束縛在他的臂彎之中。

    大得有一點出奇的力量勒得她的腰腹手臂生疼,楚玉又是慌張又是後悔,早知道如此,她就不和阿蠻分開了,只不過這麼一會兒,卻沒料到竟會遇到劫道的。

    意識到對方的力量遠不是她所能抵抗的時候,楚玉當即停下了動作,她現在要是試圖努力發出聲音,也許能引起船上王意之等人的注意力,但更大的可能卻是激怒身後那人,將她殺死逃走什麼的。

    前世網上看新聞時常看到反抗劫匪反遭殺害的報道,楚玉不認為一千多年前的無成本從業者會比一千年後更文明寬容。

    現在只能期待阿蠻等不到她,回頭來尋找,又或者身後這位只是求財,拿走她身上的錢後便會放開她。

    可楚玉等了一會,卻等不到那人接下來的動作,她安靜下來後,對方也跟著安靜下來,她的身體倚在他懷中,他的手攬著她的腰,身體之間密密實實沒有空隙。

    楚玉心裡很奇怪,暗想難道不是如她所想的劫匪?她用眼角餘光往下看,能勉強瞥見白皙手背的朦朧重影,但限於視角問題,卻是瞧不見更多了。

    這是做什麼?

    楚玉試探地動了一下。發覺身體還是被緊緊地箍著,對方既不是想搶劫,卻又沒有放她走的意思。

    倘若不是口不能言,楚玉真想說句話問問:「你究竟要幹什麼?」

    他究竟要做什麼?

    容止驚疑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以及看著被他抱在懷裡地人。

    手下的身軀很柔弱,只要他再用力些,便能掐斷她的生機,她的生命其實一直掌握在他手中,只要他願意,隨時都能將她從這個世上抹除。

    容止有些為難地顰眉。他來到此地,原只想最後送她一程,卻不料眼看著她走往江水邊時,忍不住出手將她拉入懷中。

    他原本沒想現身的,尤其是,今天他還沒改裝。

    容止不知道應該怎麼用自己原來的樣貌去面對楚玉,因為倘若拆卸下偽裝,他會想起來從前的事。

    公主府中不動聲色地試探,她驟然改變的神情氣韻。

    從那之後,一切就不一樣了。

    一直到雪地上分別。他看到了這女子最光芒耀目的一刻,然後。再也無法完全忘卻這個人。

    這一年來他扮作觀滄海,並不是怕被什麼人發現自己的所在,也不是顧忌楚玉在發現他所在之後遠遠地避開——只要他願意,他甚至可以將楚玉囚禁起來。

    他完全有能力有手段這麼做。

    他扮作觀滄海,僅僅是他想嘗試著用另一個角度去看清楚楚玉,他只想看得更清楚些,楚玉是什麼樣地人。

    他可以面對楚玉,卻不願意在面對楚玉的同時,直面他容止的身份。

    他不願面對容止,不願面對那個曾經被楚玉誠摯地愛著的容止。不願意面對那個楚玉放棄極為貴重的東西去拯救的容止,不願意面對那個在山崖邊上楚玉不離不棄的容止,不願意面對那個,即便知道他心懷叵測。楚玉還是張開手用力擁抱的容止。

    假如以容止的身份見楚玉,這種認知便會格外深刻地浮現在腦海中。

    他太過理性也太過聰明,從不做沒有回報的事。付出了什麼便一定要索取什麼,這是他地本能,也是他的信條,所以他無法理解,怎麼會有這樣地人,願意那樣一無所有的,含

    冰冷刀鋒。

    手下這具柔弱的身軀裡,停駐著一個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奇異的靈魂,那靈魂深處燃燒著他所缺少的,另外一種勇氣。

    —

    容止從來不認為,他是缺少勇氣的,可是這一刻,用本來的面貌出現在楚玉身後,擁抱住她的時候,剝開觀滄海的那層偽裝,他終於願意承認,假如易地而處,他絕沒有那樣地勇氣,一如楚玉那樣,去不計較回報地愛一個人。

    在割捨了回到原本世界的最後機會,那麼濃烈哀傷的時候,她也不過是僅僅輕吻一下他的額角。

    她並不是一個純粹而激烈地人,來到這個世上,她也會小心翼翼,也會貪生怕死,她有時候會自尋煩惱,為了旁人而自己陷入苦惱,因為一些曖昧窘迫羞澀,這些都是極尋常的……可是那一日,彷彿沒有邊際的雪地裡,她灑脫而決然地放手,又是極不尋常地。

    他這一年來以觀滄海的身份與她相處,除了一而再再而三地難以割捨外,何嘗不是存著另一種心思,希望能夠通過尋常的生活淡化她的存在。

    可是在方纔那一刻,他腦海中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剎那間分外地清楚起來——

    世上只得一個楚玉。

    難得沒有細想地冒失出手,便讓他陷入這樣進退不得的境地。

    他現在要怎麼做?

    強行將她帶走,還是趁著她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身份,就此抽身離開?

    他沉默著,思索著,而時間,也就在這沉默與思索間慢慢地流過,越來越緩和與漫長。

    突然遭到襲擊挾持,被制住後對方又不行動,楚玉很是莫名其妙,但隨著時間流逝,她感覺對方似乎沒有惡意,便逐漸放下心來,站得久了,她雙腿有些發麻,索性放鬆身體,幾乎將整個人的重量都靠在對方的身上。

    而就在這個時候,也許是阿蠻久候楚玉不至,便跟王意之說要回來找她,他的聲音穿過柳樹林十來丈距離,傳入容止的耳中,接著,便有輕微的腳步聲朝他這裡走來。

    這聲音太細微,楚玉是聽不到的,但是阿蠻遲早要走過附近,屆時便會發現他們二人。

    容止眉頭微皺,不及細想,他手上微一用力,雙腳飛快地後退,腳踏在地面上,幾乎不發出絲毫聲響,輕得宛如浮雲,快得卻好似流星,就這樣一連退了七八十步,他才停下來側耳傾聽。

    過了一會兒,阿蠻走過他們原來站立的地方,沒多停留,又繼續朝前走去,他不知道楚玉已經入了林中,只道她還在城門那裡耽擱停留。

    既已安全,容止的心思又重新回到楚玉身上,此刻的她顯得那麼地安靜柔順,她的頭髮豎起來,露出白玉般的耳垂,近處看著,他忽然想起來,宣告決裂之後,她想要割頭髮,卻不慎掛住劍,羞窘交加連耳朵都通紅的樣子。

    他凝視著她的耳根,呼吸輕輕地吹在上面,很快便又看見,白皙的皮膚一點點染上紅霞的顏色,挾持與被挾持,現在看起來,就好像擁抱與被擁抱一般。

    親密地環著身體,親密地捂著嘴唇。

    楚玉忽然全身不自在起來:她身後這位……該不會是……打算……劫色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01:23 AM

第二百五十五章 順手劫個色

    道真要劫色?

    可是哪裡有這麼劫的?

    光抱著有什麼用?

    再說,她現在是男裝打扮啊……

    會不會是那個人原本好男色的,劫上手來發現性別不對,就不下手了?

    又或者,對方正在下手與不下手之間搖擺?

    楚玉越是想便越是緊張:這個時候她應該怎麼做?以前看女性防暴指南時,說可以打對方的要害,但是這個人明顯是會武的,

    容止敏銳地覺察到楚玉身體的僵硬,頓感疑惑,方纔她明明已經放鬆下來,怎麼如今卻好似又害怕了?

    楚玉拚命在腦子裡回憶女性防暴指南,奈何那玩意她前世看到不過就是瞧個新鮮,完全沒往心裡去,襲擊對方要害這種事想都不要想,雖然看不到身後人的動作,但她也曉得對方是練過的,倘若一擊不成,弄得那人惱羞成怒將她先怎麼怎麼樣再怎麼怎麼樣,那就太劃不來了。

    因此楚玉僵硬歸僵硬,卻沒有下一步動作,試圖掙脫或反擊什麼的。

    她又等一會兒,終於還是熬不住身為魚肉的煎熬,勾起手腕,伸出手指努力向後探,勉強觸摸到容止的衣袍後,她開始寫字。

    她在寫什麼?

    容止有些好奇地看著,待那一個個字成型,他分辨出來了,是:我們談談吧。

    她這是打算說服他?

    心中升起一絲興味,容止改變嗓音,問道:「你要說什麼?」

    楚玉試圖張了張嘴,發現對方並沒有鬆開手的意思,只有鬱悶地繼續以指代口:不知閣下挾持我來。究竟有何用意,我身上的所有東西閣下可以儘管拿去,只希望閣下能放我平安離開,我保證不會聲張叫喊。

    只要能消災,楚玉是不介意破點財的,再加上她大部分家當都在阿蠻那兒,這邊就算破了也不過只是小損失。

    因著楚玉試圖張口,手指上嘴唇的觸感變得鮮明起來,溫暖而柔軟地唇瓣間吐出濕意,好像在親吻他的手指。

    容止心中微動。幾乎沒注意看楚玉寫的字,過了一會兒才隨口接道:「所有的都給我?」

    他這一問頓時觸動楚玉的敏感神經,她身體又是一僵,隨後繼續寫字:是所有值錢的財物,衣服給我留下吧。

    容止是何等心機,聞絃歌而知雅意,隨即恍然領悟楚玉所擔心的事,險些失笑出聲來,他的呼吸變得明顯,輕輕吹在楚玉的頸側耳根。讓楚玉更加緊張。

    容止微微低頭,附在楚玉耳邊道:「你怕我對你不軌?」

    感覺對方的呼吸幾乎就在她地耳後。楚玉惶急無比,暗悔自己為何那麼沉不住氣,哪壺不開提哪壺,而這個時候,兩人都聽到來自柳樹林外的呼喚。

    那是十好幾個人在叫她的名字。

    楚玉心中大喜,知道阿蠻大約是找不到她著急了,心裡盼著他們能找來這裡,腳下也微微動了動。

    她這一動,立即讓容止注意到眼下鉗制的漏洞,現在他只有柳樹林做他的掩蔽。這裡便是柳樹林的邊緣,若是出了林外,很容易便會被瞧見,但楚玉現在還有一雙腳能活動。倘若給她發出什麼聲音,麻煩的卻是他。

    林外呼喚的人叫了一會兒後,便有數人分幾路走入林中。其中一個腳步聲卻是漸漸接近兩人的所在。

    此時不比方纔,方才阿蠻只有一個人,只消退後一段距離便自可隱藏身形,現在那些人卻是有目的地分頭在林中尋找,想要如方才一般避開再無可能,而容止也並沒有與這些人玩捉迷藏地意願。

    —

    心念立轉,容止腳下移動,將楚玉整個人帶到一株較粗的柳樹後,鉗著她身體地手忽然鬆開,捂著她嘴唇的手也跟隨著放下,緊接著,他一個旋身到了她身前。

    但楚玉只恢復了一瞬間的自由,身在垂柳之下,眼前晃動的儘是低垂的翠葉青枝,還沒等她瞧清楚忽然出現在前方的人,視野便忽然一黑,卻是一隻手覆在了她雙眼之上,而於此同時,她的身體被按在樹幹上,左右手腕被牢牢地捉住,而她的身體,也被對方的身體完全壓制著,絲毫動彈不得。

    膝蓋頂著膝蓋,身體扣著身體。

    這一回,是完全的壓制,與方纔還能動動手跺跺腳不同,從手到腳,連同身軀,都被牢固地定住。

    唯一沒有被封住自由地,卻是她的口。

    楚玉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才想起來自己竟然可以呼救了:對方吃錯藥了麼?光顧著拿手拿腳,卻忘記如方才一般封她的嘴了?

    耳中聽到尋找她的人越來越近,楚玉張口欲叫,這時候,嘴唇上卻似乎被什麼給貼上。

    那是……

    柔軟地,細膩的,帶著微微的涼意和溫潤地,人的嘴唇。

    腦海中一片空白,楚玉幾乎整個人都傻了。

    她兩度為人,還從沒給人佔過這麼大的便宜……

    思考能力瞬間被抽離,過了好一會兒,那入林尋找楚玉的人叫喊一陣,走得遠了,楚玉才艱難地撈回自己的神智。

    對方的嘴唇依舊貼著她的,並不曾如何用力,僅僅是唇與唇的觸碰,一枝垂柳正巧垂在兩人之間,細柔的柳葉貼在她頰側,微涼的葉片更讓她感到自己臉頰火燙。

    這時候楚玉也顧不上會被先怎麼怎麼再怎麼怎麼的問題了,她惡狠狠地張開嘴,自覺牙鋒齒利,下巴一仰就要咬過去!

    容止的一雙眼睛清澄冷靜,他大部分心神都放在週遭,警戒是否有人接近,對於楚玉的襲擊,他只微一偏頭,便避了開來,下一秒又低頭封住楚玉的嘴唇。

    她不是怕他劫色麼?

    那他便順道劫一劫吧。

    與此同時,容止腦海中浮現的,卻是當初她割發失誤,滿臉通紅的樣子,以及方纔她嘴唇貼在他手指上,柔軟細緻的觸感。

    嘴唇與嘴唇輾轉相貼,一點一點地廝磨著。好像要磨盡一切的溫軟與纏綿。

    有人說摩擦生熱,於是溫度上升。

    不管是楚玉的臉頰還是容止的嘴唇,藉由交錯的不規律的呼吸,傳遞著彼此的溫熱,已經分不清楚是他的還是她的,彷彿有沸騰的海水滿溢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容止離開楚玉的嘴唇,一獲得自由,楚玉當即大口呼吸,她還沒學會怎麼換氣。

    她面色通紅,嘴唇鮮艷濕潤,目不能視物,思維盡數化成一團漿糊,只聽見耳邊有一個幾乎鑽進心尖裡的,微微低啞的聲音貼著道:「再來。」

    不等她有所反應,容止再一次低下頭。



第二百五十六章 繼續劫個色

    唇才一觸碰,楚玉便直覺地感到與方纔的不同,唇與是纏綿碾磨,反而多了一線侵略的意味。

    舌尖探出形狀優美的嘴唇,仔細描繪她唇瓣的形狀,過了片刻便果斷地撬開她的嘴唇,試圖更加深入。

    楚玉緊咬牙關,容止也不著急,他好整以暇地親吻著,舌尖靈活地掃過她的齒列,騷擾得她忍無可忍想咬人時又及時撤回,曼斯條理地舔吮她的唇瓣。

    楚玉只覺得自己的頭腦好像要沸騰起來,她什麼都思考不了,只能本能地抵抗,全身的感覺都彷彿集中在了唇畔齒頰,被親吻時便有火焰蔓延開來,連牙齒都好像有了觸覺,微微地發麻發癢。

    容止再一次離開時,兩人的呼吸交錯著吹拂在對方臉上,吹起曖昧麻癢的熱潮,嘴唇挨得很近,不到半寸距離,只要稍稍低下頭,便會又貼在一起。

    要停下來了。

    容止鎮定地想。

    人已經走遠,不必再用這種手段封口……再這麼下去,他可能自己會把持不住。

    可是腦海中,卻不受控制地,不斷有影像飛掠著閃現,她微笑的樣子,她驚慌的樣子,她堅定的樣子,她難過的樣子,她羞澀的樣子,她窘迫的樣子……再沒有一個人,會如她這般,折斷手腳背棄歸途也要擁抱他。

    越是想要遺忘,卻越是無可遏止地深刻。

    柔軟的柳枝又滑到了兩人之間,楚玉只感到一片冰涼的東西貼在自己嘴唇上,下意識咬了一口,卻咬下一片嫩綠的柳葉,紅唇與綠葉都分外地鮮嫩。容止低歎一聲,再度垂首。

    先是極輕的吮吻,唇瓣已經非常柔軟與火燙,但柳葉卻夾在四片嘴唇之間,冰涼單薄地輾轉著,容止輕笑一聲,張口咬住半片嫩葉,舌尖輕靈地一挑,這個吻又開始加深。

    舌尖巧妙地打著旋,捲著柳葉尖若有若無地刺著她地舌面。隨後甜膩地交纏起來,脆嫩的葉片不知什麼時候被碾碎,溶化在不知道是誰的口中。

    就好像……麻藥。

    楚玉模模糊糊地想,因為缺氧,她已經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被掩住的眼前卻不是一片漆黑,反而綻放著一重又一重的煙火,層層疊疊地交錯在一起,連眼角都是絢爛的華彩。

    嘴唇開始微微發麻,可是卻本能地渴求著更多。這種親暱的纏綿簡直讓人捨不得推開。

    容止按著楚玉雙腕的手逐漸放鬆,手指緩慢地摩挲著她的腕側。好像在模仿親吻的姿態,指尖極盡溫柔地撫摸手腕內側細膩地肌膚。

    不知道過了多久,來尋找楚玉的人好幾次從附近走過,但是兩個人卻僅僅沉浸在深深的親吻中,誰都沒有理會。

    他們非常安靜,沉默而無聲地深入淺出,容止選的角落極好,也沒有人前來打擾他們。

    再來一次。

    再來一次。

    好像發現了有趣的遊戲,嘴唇分開片刻又重逢,已經分不清楚是誰主動。柳樹林的邊緣角落裡,春光簡直肆無忌彈地揮灑。

    **********************************************************

    「找不到,怎麼辦?」好幾輪來回尋找的人都無功而返,阿蠻站在畫舫不遠處的岸邊手足無措。幾乎要哭出來。

    王意之抬手輕敲眉心,轉頭問觀滄海:「滄海兄,你怎麼看?」觀滄海說要貼身保護他。便真一直留在他船上。

    觀滄海勾了下嘴角,笑容卻有些古怪:「我估摸著,你或許不必再派人去尋了。」他的耳力不是容止能比的,也不是任何人能比地,一定範圍內許多細微的聲音,都逃不過他地耳朵。

    王意之微微一怔

    明白他話中潛藏的含義:「被迫?」

    觀滄海神情古怪:「眼下不是。」起初是。

    略一思索,王意之隨即下令準備開船,阿蠻和馬車都還在岸上,原本是打算等著楚玉來後再連人帶貨一起上船的,眼見王意之要走,他連忙出聲道:「你不等楚玉了?」

    —

    王意之爽朗一笑,道:「她想必不會來,你也不必繼續在此等候,回家去候著吧。」

    阿蠻有些不明白,他下意識轉向觀滄海,觀滄海沒有立即答他,只張口問道:「你不等了?」這話問的是王意之。

    王意之笑笑道:「她畢竟不是與我同路之人,就是帶她走了,她心中仍會存有羈絆。倘若是十年之前,我年少輕狂,縱然無意溫柔鄉,也必定與那人相爭。」

    但是現在不同,橫豎那兩人各自有意,他索性自行離去,放手任憑他們折騰。

    聽出來王意之真的沒有半點兒留下來的意思,阿蠻心裡一著急,就要往船上挑:「你不能走。」楚玉還沒有來!

    觀滄海笑笑跨了一步,張開右臂橫攔住阿蠻,硬是將已經跳出岸邊的黑少年再帶回岸上,他輕輕巧巧地按阿蠻的肩膀,便輕易地讓他動彈不得:「隨我走吧。」

    畫舫開動,王意之漫不經意的歌聲自江面上悠悠緩緩地傳開:「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他的笑意飛揚到天際,縱然別離,也要如同相聚一般快樂。

    ——人生得意須盡歡。

    船行水流,歌聲盪開,終至漸行漸遠。

    ***********************************************************************

    漫長地親吻終於歇止,容止微微喘息著,凝視著臉上幾乎紅得要滴出水來的楚玉,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劃她的掌心。

    他的另一隻手,依舊覆著她地眼眸,他不確定倘若他移開來,那雙直面本心,坦然面對她自己愛憎,軟弱與卑微的眼眸會否也映出他的心思。

    楚玉喘息許久,面上地紅潮才緩慢褪去,此時她身上的鉗制已經松到幾乎沒有,但是她並未曾用力掙脫,只靠在樹幹上,待呼吸平復後,才冷冷道:「可以放開我了麼?容止?」

    容止心中苦笑一下,鬆開雙手,後退一步。

    楚玉盯著他,她的嘴唇依舊鮮艷濕潤,眼角帶著淺淺的紅痕,好像尚未褪去的纏綿餘韻,襯上沒有表情的臉容,顯出一種別樣的冰冷艷麗。

    楚玉抬起袖子,仔細地擦拭嘴唇,她抬眼望向容止,眼前吹著一條條柳枝,翠綠柵欄後,雪衣黑髮的少年身影宛然,笑意如水,眼眸深不可測。

    那個……妖魔般的男子。

    楚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道:「我應該稱你做容止呢?還是叫你『觀滄海』?」

    一個字一個字,語意如堅鐵,柔情蜜意蕩然無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01:24 AM

第二百五十七章 久置的菜餚

    容止笑了笑,道:「還是喚我容止吧。」

    楚玉撇了撇嘴:「這一年來,從頭到尾,以觀滄海身份出現的人都是你?」

    容止抬手輕拂去落在她髮際的柳葉,神情淡然:「不盡然,初時幾次是真的滄海師兄,那時候他對你所說的,也多半是真的,但後來少說十有九次是我。」

    楚玉心說難怪有時候觀滄海對她的態度稍微有點疏淡,她當初未曾細想,只道是他那日心情不佳,卻全不知曉竟是換了一人的。

    停頓一會,容止道,「你是何時覺察是我的?又是如何發覺我便是觀滄海的?」答案他心中已經差不多有數,但總是想聽楚玉親口說出來聽聽。

    楚玉下意識冷聲道:「方纔那個情形下,我若是再認不出你,就真是傻瓜了。」話才出口,她又猛然回憶起親暱的片段,火熱的唇瓣相貼,幾乎能燒去神智。

    瞥見容止含笑的嘴唇,嘴唇上鮮艷不同於以往所見的蒼白,楚玉臉上霎時通紅,簡直快要冒出煙來。

    垂下眼簾,楚玉壓住心緒,繼續冷言冷語:「還有,你身上的藥味沒洗乾淨。」容止一年以來一直假扮觀滄海,但是錦帶裡用的藥卻是與觀滄海相同,長期與藥香相伴,讓這種味道侵入了他的身體,縱然此番容止仔細清理後才來,卻依舊還留下了些許破綻。

    一旦意識到身前的是容止,以及分辨出他身上的藥味後,一年來的時光隨即在腦海中倒轉,楚玉剎那間發覺,在許多細微之處。那個「觀滄海」竟然是與容止那麼地相似。

    一個人想要完全扮演成另外一個人,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熟識地人面前。楚玉雖然不熟悉觀滄海,但是她熟悉容止。

    一想到自己居然給蒙騙了一年。無名火登時從心頭躥到腦門,衝散了滿懷的不自在,她鎮定地轉過頭,上下打量可以說是一年多未見,又可以說是一年來時常見的容止。

    容止靜靜地望著她。她地目光明亮銳利,眼神警惕戒備,再不見一年以來,她面對觀滄海時毫無防備的爽朗親密。

    楚玉盯著容止,嘴角慢慢翹起極淺地冰冷笑意,道:「好吧,請你直說,你要做什麼?」

    容止眨了眨眼,十分柔和地道:「我要做什麼?我不想做什麼啊。」語氣神情極之無辜。

    這個語調。這個神態,楚玉彷彿又回到了前年春日,她初來之際。

    那時候的春光。也是與現在一般地好,春光中少年衣衫如雪。清雅溫柔。剎那間便令她怦然心動。

    春日杏花吹滿頭,誰家年少足風流。但是。時至今日,一起都已經不一樣,前年的春天早已經追隨落花流水飄零而去,再看著這個人,也只能冷漠相對。

    楚玉掀了掀嘴角,露出一點兒微微的譏誚:「你這一年來假扮觀滄海,跟我接近,難道不是在圖謀什麼?我不信你會做全無回報沒有價值的事,現在刻意阻攔我離開,也是為了某個目地吧。」

    她一字一頓地道:「眼下的我,可不會再被你蒙騙欺瞞。」

    容止的笑容彷彿靜默了片刻,原本漆黑的眼眸彷彿又深了些許,他很輕柔地道:「你這麼想?」

    楚玉璨然一笑道:「難道我還應該自作多情地以為,你喜歡上我了?」這可太不切實際了,她連做白日夢時都沒想過這等事。

    容止笑吟吟地道:「有何不可?這麼想難道不會歡喜一些麼?」

    楚玉的笑容很燦爛,目光卻是異樣地冰冷,居然被欺騙了足足一年,這個事實幾乎讓她怒不可遏,但是她沒有大喊大叫,反而竭力讓自己冷靜,十分清楚地道:「先不說我明知道這是假的,縱然是真的,我也不會高興,因為我現在不要了。」

    兩人含笑對視,乍看上去彷彿相處融洽,可是他們之間卻樹立起一層無形的高牆。

    容止目光略約閃動,有些奇怪地問道:「為什麼?我以為你是喜歡我的。」

    楚玉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容止,你還是不懂啊,我跟你打個比方,比如有一盤美味佳餚,但是我吃不到,為了不讓自己因為吃不到而難過,我會讓自己努力地忘卻,等過了許久地時間,我再去看那盤佳餚時,那盤佳餚早就已經腐爛了。」

    愛一個人,那是一種非常勇敢無畏,又非常容易凋零的東西,喜歡的時候極喜歡,一旦愛意消逝,又會變得極冷漠。

    「我不後悔曾經喜歡,但是現在,我要保護我自己,我要忘記你。」楚玉目光毫不退避地與他對視,吐字清楚地道:「就如同佳餚,是有保質期限地,過期的愛意如同久置地菜餚,沒人會稀罕多看一眼。」

    那種東西,吃了會食物中毒地。

    有那麼一瞬間,楚玉覺得自己好像看到容止的目光碎裂開來,可是下一秒,他從容不迫地笑起來,那種穩固掌控地氣韻讓她立即認為方纔所見的不過是錯覺。

    容止輕聲道:「你說得不錯,我確實別有目的。」他的聲音有一點飄,仿若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楚玉聳了聳肩,哼笑一聲,她站直起身體,回頭望了一眼平緩的江面,洛水之上,已經瞧不見畫舫的影子。王意之走了,這個認知讓她微微失落。但是……走了也好。她想跟著王意之走,其實是有些逃避了,她與王意之不同,王意之能放下一切,可是她還有許多的牽掛羈絆,不能真正地無憂無慮,容止這一阻攔她,反而是幫她做了正確的選擇。

    真相大白,看容止的樣子,似乎也不打算明說接近她的目的,楚玉更是懶得追問,橫豎也是問不出結果。

    思路一清,楚玉猛然想起來,倘若她沒有上船,那麼阿蠻應該還在等著她……念及此,她趕忙朝江邊跑去,將容止拋在身後。

    容止出聲叫她:「楚玉。」

    她沒有回頭,也沒有緩下腳步。

    正如她所言,真的沒有再多看一眼。

    容止望著楚玉逐漸被層層柳枝掩蓋住的背影,心中彷彿模模糊糊地了悟:有的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也許永遠都追不回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兩地朝天子

    楚玉走出柳樹林,來到洛水江邊,有些意外地看到馬車停在岸上,而阿蠻則蹲在馬車邊,半張臉埋進膝蓋裡,露出的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好像被拋棄的小狗。

    楚玉跑出柳樹林時,已經想過在這裡會看不到阿蠻,畢竟拖延那麼久,阿蠻也許等不到她,便自己回去了,可是現在他還在。

    也許有點傻,但是不論怎麼樣,這種始終有人等待著的感覺,真的很好,簡直溫暖得能把胸口塞得滿滿的。

    楚玉走近的時候,阿蠻也同時看到了她,他呼地一下站起來,險些把身旁的馬車撞倒。他一臉開心地迎上來,原本沮喪的神情一掃而空,走近了道:「我就知道你會來的!」所以觀滄海叫他走時,他都沒走。

    但想起王意之走了,阿蠻又垮下臉來:「但是……船走了。」畫舫開走的時候,他只能被觀滄海按住,連一步走邁不出去,不管他怎麼費勁反抗,都無法對觀滄海造成影響,他這才頭一次發覺,自己的力量是那麼地無力。

    楚玉寬慰地笑笑,道:「我們不坐船了,跟我回去吧。」船啊什麼的,已經無關緊要了,現在她應該做別的打算。

    還是如同來時一般,阿蠻駕車在前,楚玉步行跟隨車後,繞經柳樹林邊時,楚玉朝原本容止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想必他也自行離開。

    回到楚園的時候,花錯見她去而復返,有些錯愕,但也沒說什麼。楚園還是今早她離開時的樣子。屋子都維持著原樣,楚玉進了臥房,一頭栽倒在床上。

    翻過身來。放鬆了一會兒筋骨,楚玉的目光逐漸變得有些空茫。伸手進腰間摸索一會,她扯出來一個精巧地掛件,雪白的長方體,似玉非玉,兩頭包裹有金箔。一側掛著細繩。

    這是……當初容止身處險境之際,交託給她的信物,讓她倘若等他不到,便將此物交給觀滄海,但是後來發生了許多事,她忘了這件信物地存在,而容止也似乎忘了問她索回。

    這一年來她雖然可以請觀滄海代為轉交,但總是不太情願經由第三人之手,想要親手歸還。

    今天雖然揭破容止身份。但她被怒火沖昏了頭腦,又忘記了這檔子事。

    手掌用力收攏,堅硬的長方體硌得掌心生疼。楚玉苦笑一下。

    為什麼生氣?

    因為惱羞成怒。

    容止欺騙她,這固然讓她不快。但更多地。卻是對她自己:

    在容止身份被看破之前,她已經對「觀滄海」產生了隱約而模糊的好感。彷彿這個人有什麼地方在吸引著她一般……

    她居然兩次吊死在一棵樹上!

    那株名叫容止的樹換個了名字,把自己喬裝打扮一下,再一次來到她面前時,她還是無知無覺地頭一仰吊了上去!

    這算什麼?!

    心裡暗暗咬牙了半晌,楚玉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攥緊信物便直闖隔壁,鄰家下人都已經習慣了她往來,見她滿臉被人欠幾百萬錢的表情,雖然奇怪,卻也不曾阻攔。

    楚玉沒有找到容止,倒是在一棵樹下找到了觀滄海,她仔細確認了一會,這個確實是正牌的觀滄海,沒有偽冒地跡象。

    觀滄海聽出是楚玉的腳步,微微一笑道:「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這個人,也是幫著容止騙她的幫兇,什麼師兄弟不合啊,八成是編出來騙人的吧。這對師兄弟狼狽為奸,簡直合得不能再合了。

    楚玉狠狠地瞪著他,在心裡腹誹了一陣子,才開口問道:「容止在哪裡?」

    觀滄海懶洋洋地道:「他方才回來之後,便收拾行裝走了,你晚來一步。」

    楚玉瞇著眼睛分辨這話的真假,但是觀滄海臉上看不出絲毫端倪,她也只有悻悻地放棄:「就當你說的是真的吧,他去哪裡了?」

    觀滄海笑道:「他去哪裡,與我何干?」他擺明了一臉我就是不說你奈我何的神情,讓楚玉恨得牙齒癢癢的,就連對容止地惱怒也有點兒轉嫁到了他身上,但是惱怒歸惱怒,楚玉心裡明白,她沒辦法把觀滄海怎麼樣,這人的武力畢竟是有真本事的。

    楚玉想了想,心說既然找不到容止,那便暫時放在一旁好了,反正容止既然有所圖謀,便肯定會來主動與她接觸地,橫豎都已經耽擱了這麼久,再遲一些還給他,也沒什麼關係。

    北魏首都,平城。

    平城是北魏都城,甚為恢宏壯麗,與江南溫婉相比,又是一番動人景致,約莫是因為在天子腳下的緣故,縱然是到了春末,天氣依舊帶著一點凜冽地味道。

    又是天子腳下。桓遠有些嘲諷地笑了笑。

    建康也是天子腳下。

    不過此天子與彼天子卻不一樣,桓遠依照墨香地請求,隨使臣來到北魏皇都之後,見到了北魏現在的皇帝拓拔弘,發現這個年歲甚至比劉子業還小幾歲地皇帝,卻出乎人意料地老成大氣。

    拓拔弘今年才十四五歲年紀,也就是和流桑差不多的樣子,但任是誰都無法從這個少年臉上看出不成熟的稚氣,他的目光堅毅凌厲,黑瞳之中時常閃爍著野心的光輝。

    在與拓拔弘一席談話後,桓遠心中便想,倘若他是北魏人,也許便會真心誠意做這人的臣子。

    來到北魏的這些時日,他不光見了拓拔弘,也看到了兩個南朝故人。

    其中一個自然是天如鏡,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但是天如鏡始終是那麼一副飄渺出塵的模樣,他一時間也不能看出他想要做什麼,只能暫且留下,見機行事。

    而另外一人,則曾是南朝的一個親王,因為被劉子業猜忌,在楚玉的幫助下逃亡來北魏的劉昶,他來到北魏後,北魏皇室便將公主許配給他,還封他做了高官,日子過得極是不錯。

    也許是因為同來自南朝的緣故,兩人較為親近,又兼劉昶對詩文也算有心得,時常邀請桓遠去他府上,今日兩人一番暢談,臨別之際,劉昶看著他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道:「桓遠,我有一些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桓遠微笑道:「你我之間有什麼不當講的?請說吧。」劉昶這人沒什麼不好,就是性格太過拖泥帶水,就比如眼下,明明是有話要說,反倒需要旁人來鼓勵他一下。

    劉昶猶豫一下,還是說了:「桓遠,有的人,不當碰的,不要碰。」

    桓遠有些迷惑,跟著追問下去,但劉昶卻是閉上嘴,怎麼都不肯說了。

    出了劉昶府邸,桓遠步行回家,他住處離此地不遠,不須馬車勞頓。

    他身穿白色面料的廣袖長衫,袖口衣擺紋繡精緻草花紋,衣袂飄飄極具風致,每次走在街上,都能吸引來不少目光。

    平城是北魏首都,尤其是這一帶附近,居住著不少鮮卑貴族,街上身著胡服的人並不少見,但是自從桓遠來了之後,便不斷有鮮卑人因傾慕他風度儀態,捨棄胡服,改易漢裝。

    這自然是桓遠始料未及的。

    慢慢行著,桓遠的心思卻飄到了千里之外的洛陽,也不知楚玉現下境況如何,是否依然依舊安好?他或許該派人去瞧一瞧她,又或者,給她送一封信。

    但是,信上寫什麼呢?

    正思量著,桓遠隱約聽見有人在喚他的名字,卻沒怎麼往心裡去,那聲音第二次叫時,稍微大了些,帶著點笑意,破空而來:「桓遠!」

    這聲音是……

    桓遠心中一震,朝著那聲音的來處轉身,抬目看去,只見身著男裝的年輕女子,站在還有些春寒街頭,笑意盈盈,如花盛綻。

    車如水馬如龍,桓遠怔立當場,萬物都彷彿籠上一層霧,眼中只有她一人的影像是清晰的,當真見到時,才覺察思念是來得如此急遽。楚玉朗聲笑道:「怎麼,才這麼些日子,便不認得我了?」

    理當在千里之外的人出現在眼前。

    夢耶?非耶?

    什麼胡漢分別,什麼權力爭奪,什麼江表風流,什麼南宋北魏,什麼祖上舊怨,什麼道德文章,在這一刻,皆盡轟然倒塌灰飛煙滅。

    前兩天踩到走廊上的水,然後身體一歪肩膀胳膊重重地撞在旁邊的牆上,雖然沒有摔地上很幸運,當時也沒什麼事,但是這兩天卻發覺肩膀開始疼起來了……考慮是不是要去看看醫生……

    此外,第五卷,結束,下一章開始進入最終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01:26 AM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何日再相逢

    楚玉桓遠兩人街頭重逢,各自說來別後近況,聽得楚玉說這一年來與他們往來的「觀滄海」竟是容止所扮,桓遠心頭一凜,暗道難怪他一直不是很喜歡觀滄海,縱然與他談論文章,也始終脫不去那一絲防備的意味,他原以為是因容止之故,如今看來,卻原來那人本就是容止。

    他蟄伏一年,又是何故?

    一念及此,桓遠擔心地觀察楚玉顏色,但見她淡淡惱恨中有幾分不以為然,似是沒吃什麼虧,也便放下心來。

    楚玉繼續說她來平城的事:「我既然明白那觀滄海便是容止假扮,也沒興致繼續住在洛陽了,再加上我有些想念你,便跟阿蠻花錯一道來了平城。」花錯後來也知道了容止的身份,卻沒有太劇烈的反應,神情冰冷依舊,只是在她提出要離開洛陽來平城時,也說要一道前往。

    她初到平城之際,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往什麼地方找桓遠,雖然有一個大目標,但她總不能往皇宮裡闖吧?

    桓遠雖在平城聲名不顯,但是楚玉很快便打探到了另外一個人的所在,便是她親自在危機之際,從建康送走的義陽王劉昶,他一離開建康便直奔自己的駐地,意思意思與劉子業手下將官打了一仗,隨即收拾行裝投奔北魏而來。

    劉昶來到北魏,很受皇帝禮遇,楚玉讓人投遞拜帖,本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卻意外地得到了全面的幫助,劉昶不僅告知了她桓遠的近況,還在平城給她找了一間僕傭齊全的大宅子。一來便能讓她住進去。

    她來平城三四天,雜七雜八地瑣事不少,今天才算完全安定下來。便專程來找桓遠。

    桓遠一直傾聽著他離開之後發生的事,不時含笑點頭。…平城位於北方,這裡的春日景致總是不如江南濃郁,可是今天他卻彷彿覺得,彷彿全天下地春光都聚集在了他身邊。

    楚玉說了自己的情形後,桓遠也揀一些無關政務地事說給她聽。只說自己住在何處,每日與什麼人來往,但朝政這邊,卻是極少提及。

    他現在雖然跟隨著拓拔弘,卻並未封官,只是偶爾被傳喚召見,在一些政事方面詢問他的意見,除了制定政略外,拓拔弘最迫切的。是從馮太后手中將權力完全搶奪過來。

    馮太后掌控朝政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也收攏了一批親信,只要她願意。依舊可以影響朝局的變動,這對於野心勃勃想要獨攬大權地拓拔弘來說。是不能容忍的。

    帝是孤家寡人。不允許有人站在同樣的高度,分享與他一樣的權力。

    不過馮太后那邊也不是省油的燈。馮太后自己精於權爭,手下又有得力謀臣,縱然有些落入下風,卻並未徹底敗退,兩方便陷入了僵持的狀態,拓拔弘縱然著急,卻也無可奈何。

    讓桓遠驚訝的是,天如鏡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好像是站在北魏皇帝這邊,卻沒有進一步的努力,彷彿只是一個安靜地旁觀者,靜靜地看著這對名義母子的互相殘殺。

    他忽然想起,在南朝之時,天如鏡彷彿也如現在這般,隨侍在劉子業身邊,看著劉子業行事暴虐,自己走向敗亡,卻不曾出手干涉。

    難道,天如鏡要的就是現在這個狀態?

    他究竟安地什麼心思?

    桓遠不論如何聰明,都猜想不到,天如鏡此舉,僅僅是暫時要維持住一個平衡,以符合某一段歷史記載罷了。

    兩人說說笑笑,卻是先去了桓遠的住處,楚玉讓桓遠拋了此地,與她住在一起,桓遠也未推脫,不過半日功夫,便順當入駐新宅。

    桓遠讓人把書籍等行李搬進家中,偶爾抬目一看,卻見是楚玉含笑望著他,從南到北始終相伴,雖然不是親人,但是已經比親人更難割捨。

    四目相對,兩人心中俱是一片暖意。楚玉來到平城,最主要地目地是找桓遠,看他貌似一時脫不開身,便也跟著在這裡安頓下來,好在劉昶提供的居宅極為舒適,幾乎都是按照南朝地格局擺設,宅院裡的僕人更是細心周到,尤其是廚子,還考慮到她會初來此地水土不服,在飲食之中加以藥物調養溫補。

    但是……

    太細心太周到了,什麼都是她喜歡的類型,建築擺設是她喜歡的樣式,菜餚酒水亦是她偏愛的口味,雖然據劉昶說是南方來的名廚,但不管什麼樣的廚子,也不可能未卜先知地知道她喜歡吃什麼吧?

    才過了沒幾天的舒心日子,楚玉便漸漸地覺察出不對勁來,她先後找來幾人詢問,接著便在一日早晨,心中有數地去找了劉昶。

    楚玉乘車來到劉昶府邸門前,先使人通傳,沒一會兒有人走出來,說是請她去往另一處相見,馬車尾隨著領路人行了一路後,楚玉發現那人又將她帶回了自己的居所附近。

    就在楚玉忍不住要問是怎麼一回事時,那人在一扇門前停下來。

    那正好是楚玉左側鄰居的大門。

    入駐新居後,楚玉曾特地令人先去大談了左鄰右舍的來路,她左右皆是高官貴族的別院,其中左側那座便屬於劉昶名下,但劉昶多半住在自己府邸中,並不怎麼來此。

    領路人沒有敲門,直接推門直入,兩扇門並未上鎖,只一推便兩側分開來,領路人朝門內走去,楚玉遲疑片刻,下車尾隨而

    順著修葺的石子道路,走到一處偏院裡,院中滿是蔥鬱的竹蔭,白衣宛如浮冰薄雪,在深靜綠意之中分外地明顯。

    引領著楚玉到達這裡,領路人便躬身一禮後退著離開,楚玉站在院子門口,冷笑一聲:「果然是你,你又想做什麼?」

    建康——洛陽——平城。

    真是陰魂不散。

    發覺劉昶給她配的廚子竟然如此瞭解她的飲食習慣,楚玉便產生了懷疑,她詢問了跟她一道從洛陽來的人,得知那廚子並未向他們詢問她的喜好,這說明廚子的資訊從別處得來。

    她回想起洛陽之事,很容易地便將這些與容止聯繫起來,只有他會如此細心縝密,也只有他,完全瞭解她的習慣喜好。

    如此不難推導出,劉昶跟容止也是一路的,只要詢問劉昶,便能找到幕後的容止。

    如今正在眼前。



第二百六十章 再也不相干

    楚玉心中明白,她能發現那些細節,該是容止刻意給她留下,好方便她順籐摸瓜找到他的線索,以容止的心機,不可能露出來如此大的破綻,否則劉昶不會連見都不見她,便派人直接帶她來到容止的所在,而他也不會早就等在此處靜候。

    他到底想做什麼?

    這偏院與建康公主府的沐雪園是相似的格局,同樣是入眼竹林,白衣少年獨坐幽篁,青石台上,他笑意如水,眼光深不可測,只是物雖相似,人卻非昨。

    見到楚玉,容止並未詢問別後之事,更沒有解釋自己的行為,只灑灑落落地微微笑著,好像面對著尋常人,說一件尋常的事:「我有一筆交易,想要與你做,不知你是否願意?」

    楚玉有些譏諷地笑了笑:「難道我可以拒絕麼?」口氣中除了嘲弄,還帶著微微的倦意。

    他總是在無聲無息間布下巨大的羅網,等著她毫無知覺地走入網中,洛陽時是這樣,來到平城也是這樣。

    她的居所只怕早在他掌握之中,而那些細心周到的侍從僕人,也約莫是他的耳目心腹,她現在居住的宅院裡,除了從洛陽帶來的原班人馬外,就連一隻微不足道的小蚊子,只怕都是姓容的。

    很好,他全盤掌握,她不能,他位高權重,她沒有,在這樣不對等的條件下,她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值得他圖謀的。

    孫悟空無論如何都翻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

    她從南到北都不曾徹底擺脫他的影子。

    嘿,很了不起麼?

    方才見到容止的剎那,楚玉便做好了妥協地打算,面對這麼一個人。跑又跑不掉,斗也鬥不過,偏偏對方還好聲好氣地笑面以待。弄得她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

    現在楚玉也想開了,擺脫不掉就不要擺脫吧。她認輸,她服氣,等她身上的利用價值消失,想必容止不會多看她一眼。

    從過去一年地情形看,容止似乎並不想要對她造成傷害。甚至還加以保護,這也是她如今全無畏懼的原因。

    說話間,楚玉注意到了一件事。

    從建康到洛陽,再從洛陽到平城,周折輾轉幾千里,對於容止,她地神經已經鍛煉得比較強悍,現在就算容止忽然變身賽亞人,她恐怕也不會吃驚。

    可是這件事還是讓楚玉稍稍吃了一驚。因為她如今才發現,容止並不是一個人在竹林中,他身旁還有一人。只是那人個頭太小,兼之方纔她的心思都放在容止身上。一時間沒瞧見。

    那是一個被華麗錦緞絲帛包著得圓滾滾的嬰孩。用好幾層錦被墊著,就躺在容止身旁。嬰兒皮膚細白嬌嫩,圓圓小臉上五官精緻,尤其是那雙小嘴柔嫩水亮,兩隻胖乎乎的小手還抱著容止的手掌,容止還時不時地伸指逗弄那嬰孩。

    與容止幽深不可度測地眼眸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嬰兒不染塵垢的雙目,雖然是同樣的漆黑如墨,但前者幽深得彷彿能吞噬時間宛如,後者卻清澈澄然地,完完全全倒映出竹林的青碧疏影。

    楚玉仔細地打量那孩子,試圖從小孩子漂亮的眉目中找出屬於容止的痕跡,但那孩子漂亮歸漂亮,卻並不怎麼像容止,找了一會兒,她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直接問道:「你的私生子?」

    容止神秘地笑了笑:「我的侄孫。」

    他一說關係,楚玉當即明白了那嬰孩地身份:太后馮亭是北魏皇帝拓拔弘名義上的母親,換而言之,容止是拓拔弘名義上的舅舅,再換而言之,拓拔弘早熟早婚早育生下來地兒子便是容止的侄孫。

    這個嬰兒,那麼幼小那麼柔弱,很有可能是北魏未來地繼承人,現在卻在容止手中。

    楚玉忍住多看那嬰兒地衝動,收回視線轉到方纔的話題:「言歸正傳,什麼交易?」她彷彿隱約能窺見容止野心地一角,縱然身為太后的兄弟,但是容止似乎並不會滿足於此,他也許會繼續攫取,江山如畫是他萬里棋局,這嬰兒或者便是他的棋子……但是,這些都與她沒有關係。

    楚玉平靜地想。

    他為王也好,為寇也好,這都與她無關,她不介意暫時做他的棋子,等事情一了便離開此地,也徹底地擺脫他。

    容止微微一笑,道:「這交易有關天如鏡,如今天如鏡在拓拔弘身邊,我不便直接出面與之爭鋒,我猜想,對於那手環,你大約知道得比我多許多,告訴我你所知道的,待北魏權柄最終有了歸屬,便是這交易完成之時。」

    對於他提出來的要求,楚玉略一吃驚便立即釋然,這大約也是容止唯一可以從她身上圖謀的了,只是她依然有些奇怪,容止所要求的並不是什麼難事,為什麼上次在洛陽的時候他不肯直說呢?再往前推導,他作為「觀滄海」時,她對他幾乎沒什麼防備心,那時候他完全可以從她口中套話,為什麼他也沒有那麼做呢?

    不知道為什麼,楚玉感覺好像不太應該問這些,便強捺住疑慮,直接談起了條件:「好極,那麼倘若我告訴你那些,你能給我什麼?」

    容止微笑著,他漆黑的瞳孔裡映著楚玉的倒影,那麼地深凝專註:「你想要什麼呢?」

    楚玉迅速在心中盤算一下,再看一眼容止,試探著開口道:「我也不要太多,第一,北魏的自由居住權,這個不過分吧?」

    「不過分。」

    「第二,事成之後,我希望你能不再出現在我面前,也不要再派人打擾我。」這個條件,楚玉是為了自己提出來的,倘若一直跟容止照面,她會很難把持住自己,就好像現在,只是跟他在一個空間內相處了一會兒,便又有一絲難言的滋味在心頭蔓延。

    這種感覺雖然還在能控制壓抑的範圍內,但楚玉很不甘心。只有真正與他斷絕關係,她才有完全忘卻的可能。

    見容止只是沉默,卻不回答,楚玉平靜地繼續道:「我這個要求也不過分吧?本來你也只是為了天如鏡的情報,等你事成之後,也沒我什麼事了。算是恩怨兩消,今後再不相干。這樣難道不好?」

    她不是在賭氣,而是審時度勢,這樣最好。

    「……很好。」容止微微一笑,慢慢地道。

    好一個再不相干。

    原來,真的可以冷漠到這個地步麼?

    容止望著楚玉,看著她帶幾分決然意味的眼眸,頭一次感到這種冷意,分明夏日已然將近,但那發自靈魂深處的幽寒卻將他整個包裹住,不明顯不昭彰,無聲無息無痕無跡,無所不在。

    他心性素來強大堅忍,無可動搖,只要是對目標有利的,即便是折斷骨頭,甚至生命垂危,他也能受之如飴,那不是忍耐痛苦,那是基於強大掌控下的滿不在乎。

    他從來沒想過竟然會有這麼一天。

    那個先動心的人,分明是她,最初無情的人,分明是他,可是為什麼到了如今,卻是她全身而退,他不知所措?

    他只是對自己的身體狠毒,可她卻是對自己的心狠毒。

    你若無情我便休。

    怎麼喜歡都可以拋卻,不管不顧,一刀斬下。

    再不回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01:27 AM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人咬一口

    容止就那樣當著楚玉的面陷入沉思,他城府極深,縱然怎樣的狂瀾,只要他願意,都能控制住不給人覺察,眉目神情反而更為從容高雅。

    這一景象落入楚玉眼底,便覺得他大約又是在打什麼壞主意了。

    就在楚玉等他回神等得有些不耐的時候,才又聽到容止的聲音:「還有麼?」還有什麼條件?

    楚玉精神一振,立即接上早就準備好的話:「還有,你想做什麼我不管,但是我不希望你將手伸到我身旁,拖我身邊的人入局。」

    容止微微揚眉:「比如?」

    楚玉直視他,目光堅定道:「比如桓遠,比如流桑,我知道桓遠之事也許與你無關,流桑跟著他姐姐走也是我所希望的,但是,我不希望這樣的事再度發生,這個要求,也不算過分吧?」事實上,除了桓遠,現在她身邊還真沒什麼可以利用的人了,提這個要求,也只不過是以防萬一而已。

    楚玉所思容止自然明瞭,他含笑點了點頭,道:「這個也可以允准。」他坐在石台之上,言語神情都甚是溫柔,但是卻生生讓楚玉生出一種錯覺,彷彿她就是那籠中鳥網中魚,生殺予奪全在他一念之間。

    這感覺不大舒服。

    楚玉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心裡又仔細思量了一遍,其實以容止的手段心機地位權勢,想要從她這裡逼問獲得天如鏡手環地全部訊息。並不是什麼難事,但是他卻選擇了相對溫和的交易手段,從這個層面上來說,應該是還算不錯了。

    再想想從前,容止被困於公主府內時,只怕日子比她還難挨,如今不過是風水輪流轉輪到她身上而已。

    眼下的境況雖然不甚令人滿意,但是只要挨過這一陣子,應該能一了百了。

    這麼一想,楚玉的心情又好了起來。她面上的笑意忽然變得爽朗明快,笑瞇瞇地瞧向容止:「最後一個小小的要求,你別嫌多,這個和方纔的要求可以算是合在一起的,那便是,你扳倒了天如鏡的同時,最好也讓桓遠脫身出來,不再需要給拓拔弘拓拔綠的當什麼幕僚。」

    容止凝視著她,很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微笑道:「好。你說地這些,都不難辦,我一併應允下便是。只不過最後一條,現在不是兌現的時候。」

    楚玉原本還預備著討價還價,卻不料容止答應得如此痛快,驚訝之餘,心中充滿了歡喜,她腳步輕盈地走近兩步,飛快地伸出手來。掌心朝外豎立,道:「成交!」

    容止抬手在她掌心輕按一下,隨即笑道:「僅以口頭約定,你就不怕我反悔?」擊掌為誓,這可是最不可靠的誓言。

    楚玉嗤笑一聲:「倘若你想反悔,就算白紙黑字寫下來,你也不會被約束,倒不如索性簡單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方才容止的手掌與她相觸時。不像是拍擊,反而更像是安撫似的撫摸……

    錯覺。絕對是錯覺。

    兩人如此算是一言為定。容止散淡地笑了笑,轉頭又去逗弄北魏將來的繼承人。他的神情十分溫柔,眉眼間流轉的光彩好似春光,將料峭而高不可攀的雪意逐漸化開,楚玉忍不住看得呆了一呆,回過神後,她便覺得有些無所適從,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麼。

    按照她跟容止的約定,她現在應該將自己所瞭解地手環的資訊告訴容止,可是看容止現在的樣子,似乎並不怎麼著急想知道,反而撇下她去逗小孩……他究竟是怎麼想地?

    容止白皙修長的手指輕點在嬰兒柔嫩的小嘴上,後者伸出肉團一樣的小胖手,抓住他的食指往嘴裡送,細白的小小虎牙賣力地啃咬著,好像要咬斷手指一樣用力。

    楚玉看得都快呆了,心中暗暗為北魏繼承人捏了把汗,就算是長牙期間

    牙,也該挑一下對象吧。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無都敢咬,那可是容止啊,她都不敢咬……啊,不對,她咬過,但是沒咬中……

    想起來「咬人」的原因,楚玉臉上又熱起來。

    容止沉靜地一笑,探出手指輕輕搔刮嬰兒地臉頰嘴角,逗得嬰兒咯咯笑起來,趁此機會,他抽出手指,食指的第一第二指關節間留下一個帶著濕痕的細巧牙印,乍看上去好像套上一隻指環。容止看了一會那「指環」,轉頭對楚玉笑道:「見笑了。」

    楚玉想了又想,還是小步移動雙腳走過去,差不多是用蹭的蹭到嬰兒身旁,容止在嬰兒左側,她便站在右側。

    她不知道該用什麼目光看容止,只好假裝專注地看嬰兒,原本是假裝,到最後卻是真地端詳起來,並且越來越喜歡,這小孩子實在是生得太漂亮了。

    看著看著,楚玉想起一事:「這孩子好像生得不大怎麼像胡人。」不是說北魏的皇帝原本是遊牧民族鮮卑拓拔氏麼?

    她老聽桓遠說平城胡人多,可是這些日子下來,她偶爾出門遊蕩,街上一看,卻分不出誰是胡人誰是漢人,只覺得看起來都是差不多的,除了衣裝外,跟南朝並無多大區別。

    當然,具體鮮卑人長什麼樣,楚玉自己也沒什麼概念,只模糊地覺得應該是高鼻深目,但是又不像外國人那樣金髮碧眼,總之和漢人應該不大一樣。

    街上這樣的情形可以理解,是因為進入中原後,鮮卑人與漢人混居通婚造成的,因為漢人的數量基數大,導致鮮卑人逐年被漢化,現在看來,就連所謂地皇室血統,也被漢化得厲害

    看了一會,楚玉忍不住也學容止那樣,伸手去逗弄,下一秒,她的右手食指也跟著步入容止地後塵,被小傢伙用軟綿綿地小手一把抓住,非常熟練地塞入口中啃咬,看來他幹這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楚玉倒抽一口涼氣,吃痛地想抽出手指,卻又怕失手弄傷嬰兒,那麼軟那麼柔嫩的小傢伙,彷彿稍一用力就會弄壞地樣子。

    容止抿著嘴唇,眼角微彎瞧著她皺眉的樣子,欣賞了一會兒,才拔指相助,逗弄嬰兒主動張開嘴,解放她被咬住的手指。楚玉一抽出手來,便也看見,自己的手指上多了一個細小牙印,正好與容止手上的在同一個地方。

    每人一個牙印,一模一樣的位置,明明兩人之間沒有半絲兒接觸,卻彷彿有一條無形的絲線牽繫著此端與彼端。

    楚玉正不自在著,耳旁忽然傳來問話聲:「你喜歡孩子?」

    楚玉一怔,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容止是在跟她說話,猶豫了一下,她點了點頭道:「還好,不吵鬧的時候喜歡。」就如同現在這樣,要是鬧起來,她就該跑了。

    容止認真地點了點頭:「我記住了。」

    楚玉有些莫名其妙:他記住這個做什麼?



第二百六十二章 離心而同居

    逗弄了一會嬰兒,楚玉腦子裡先自行梳理一遍,才有將她所知的有關手環的全部,都告訴容止。

    她輕聲慢語,偏低的嗓音在清幽竹林中宛轉迴旋,從最初的最初開始,將她的來歷,對於天如鏡的觀察與猜測,曾經與他做過的交易,等等,一五一十地告訴容止。

    反正這些東西,上回在他裝暈之際已經被他聽去不少,此時就算再多說些,也不妨事。

    楚玉說得很慢,遇到有聽不明白的地方,容止便打斷她的說話,細細地詢問,直到解釋清楚後,才繼續往下說。

    楚玉看著嬰兒,容止也看著嬰兒,他們交談著同一件事,卻似是極有默契地不去看彼此,目光交錯而不交匯。

    一直到楚玉說到她發現那手環還有穿越時空的功能,容止的手指微微一顫,他轉過頭來定定地注視楚玉,道:「你是說,那手環,能讓你回到千年之後,你原來的地方?」

    一想到沒回成家,楚玉頓時心煩意亂,她草草地點了點頭,道:「應該是吧,我自己沒有嘗試過,但是從理論上來說,應該是可以的。」

    只要讓她能操縱那手環……

    只要……

    沒那麼多只要了,她上次主動放棄了機會,天如鏡有了防備,想要放倒他,已經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容止又深深地看了楚玉片刻。問道:「換而言之,那手環能將人帶往千年之後?是麼?」

    楚玉正要隨口答是,忽然心中一動,她扭頭望向容止,道:「你是不是可以將手環弄來?」縱然現在兩人不對盤,但這不妨礙楚玉對於容止地心機手段抱有非常信心,倘若他決定這麼做,也許真的可以得償所願也說不定。

    容止眨了眨眼,輕描淡寫地巧妙繞過:「屆時再說吧,我量力而行。」

    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這個問題就含糊地帶過。

    因為想起往事,楚玉的心情低落不少,接下來也沒什麼重要訊息,她便有簡單地說了些,接著便要告辭離開,臨走之前,楚玉終於忍不住看了眼容止,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壓在心口的話問了出來:「容止,你。想當皇帝嗎?」

    這個人,絕不像是能一輩子居於人下的,他擁有深沉的心機和鋼鐵般的手腕。他在南朝時便已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縱然因為意外而潰敗,但想要重建也不會是太大難事,他的同胞姐妹能操控北魏一半的朝政,也等於掌握在他手中,北魏太子都能給他養著玩,他現在還十分年輕。絕不會就在這一步中止,將來,更進一步是什麼呢?

    再往前一步,這個世界權力的極致,便是帝王。

    更極端些,則是唯一地帝王。

    容止微微一笑,道:「你以為呢?」他不回答,只又將問題拋還給她。

    楚玉輕歎一口氣,又躑躅一會兒。才道:「你知道我從未來來的。」

    「是。」他知道。

    「我沒有說謊。」

    「是。」他相信。

    「容止。」楚玉望著容止,她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悲哀。這悲哀無名而生。不是為了她,也不是為了她。「容止,就我所知的歷史,從來就沒有一個姓容的皇帝。」

    她的歷史雖然不大好,但是,大概每朝每代的皇帝姓氏,她還是能勉強記得的,從現在起,南北對峙的情形還會持續幾十上百年,直到隋朝一統天下。

    歷史猶如一條波瀾壯闊的長河,翻出無數地浪花,可是這其中並沒有一朵浪花,是容止的名字。

    容止這樣的人,不論在何時何地,處於何種境況,不可能湮沒在平庸之中,只要他能夠發揮自己地本事,必然會在這世界上永久留下屬於他的痕跡,除非他死了。

    除非他在真正綻放出光芒前便死去。

    而在他死後,所有痕跡皆被掩埋,將他這個人

    在過的事實完全抹殺。

    這是歷史,不能違抗,她曾經想要逃脫這命運,但還是不得不遵從了那看不見的軌跡。去到洛陽後,她讓桓遠打聽過南朝的消息,得來的是她已經死去——作為山陰公主死去,作為楚玉悄然地活下來。

    不管是政客的統治要求,還是別地什麼原因,山陰公主如歷史上一般死去,除了好養男寵的惡名之外,她的美貌風致,她的音律才華,什麼都沒留下。

    正如她昔年所說的,河流中的一小股水流,想要脫離河流的方向,可是她個人的力量太小了,不得不被滔滔大河席捲而去,無可抗拒地按照原來的軌跡奔流。

    她是這樣。

    劉子業是這樣。

    已經死去和僥倖活下來地人都是這樣。

    所謂命運,無人可逃脫,無人可倖免。

    從充滿希望到現在悲觀地隨波逐流,那些變故改變的不僅僅是她地身份和環境,也包括了她地心態,現在她只要能平靜安寧地度過這一生,便已經足夠滿意。

    這些她本來可以放在心裡不對人言,反正也不關她什麼事,但是猶豫了半天,她終究還是有些不忍,不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容止走向注定的慘烈敗亡。

    楚玉話音方落,便感到竹林間一片可怕地沉寂,只有不解世事的嬰兒不時發出依依呀呀的叫聲,反而顯出這沉寂更為詭譎。

    也不知過了多久,容止緩緩道:「你所謂的歷史,也是由人造就,未必就不能改變。」他的神情無有絲毫動搖,彷彿楚玉所說的話對他全無影響。

    楚玉慢慢地搖了搖頭,道:「但是你也要知道,歷史不是由一個人創造的。」由千千萬萬,無數個因素交匯而成,不知道什麼時候,什麼人,什麼事物,就會成為致命的變數。

    容止又沉默了許久,他深思著,末了才再度流露淺笑,柔聲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心領,但也僅僅是心領。

    楚玉有些失望,卻也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她不可能勸動容止,似他這般意志堅定心如鋼鐵的人,不可能因為一兩句話而動搖,即便明知道前方是刀山火海,荊棘地獄,他也會從容平靜地走過去。

    雖然明知道不能改變,但楚玉還是忍不住微微黯然,就在此時,有人走入院內,乃是侍女和侍從各一名,他們先向容止行禮,隨後那侍從道:「公子,已經準備好了。」

    容止微一點頭,那侍女便上前來抱起嬰兒,容止站起身來,朝楚玉微微一笑,道:「我陪你走一道。」

    楚玉遲疑片刻,還是點了點頭,兩人並肩朝外行去,身後侍女抱著孩子,小心翼翼地尾隨。

    出了劉昶府邸,再往前走一段路,便到了楚玉自己家門前。

    楚玉心情有些低郁,來到門前方想起對容止說不要送了,才一轉頭,卻忽然看見容止身後跟隨著一長串人,各個或端或抬,搬運著家什用具,簡直就好像是要……搬家?

    其中在最前頭的,便是方才進院子的侍從和侍女。

    她目瞪口呆,忍不住問容止:「你這是做什麼?」

    容止眨了眨眼,黑眸之中染上了絲絲不易覺察的狡黠:「自然是住進你家去,我在平城可是全無恆產,唯一一間宅子已經讓給你住下了,劉的府邸我也不能長住……你總不忍心見我流落街頭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01:27 AM

第二百六十三章 誰在股掌中

    說謊!

    騙人!

    睜眼說瞎話都不會臉紅的麼?

    什麼在平城沒有產業?只要他願意,以他的本事,想要幾套房子還不是舉手之勞?

    楚玉足足呆了好久才找回自己說話的能力,想到方才容止所說,這是宅子是屬於他的,立即便憶起,宅子的一個偏院中,種植著大片竹林,格局也與原來公主府容止的居所有些相似,她原以為只是巧合,因為那角落太偏僻,就沒安排人住,如今想來,卻是早有預謀。

    瞪著容止一臉無辜的笑容,楚玉的牙齒忽然就有一點癢,很想親自咬容止一口。

    但楚玉也知道,她縱然不情願,也不能改變什麼,容止定然是做好了所有的準備,才露面與她交涉,如今她讓也得讓,不讓也得讓他住進來,否則他一定還會找到別的辦法。

    自然,她也可以自己搬走,但是一來在平城找居宅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二來,就算找到了,也不能避免容止再度設計,還不如乾脆索性如他所願。

    按下衝動,楚玉冷誚地一笑,讓開門口:「想要就近監視我的話,那邊請進吧。」思來想去,她只能為容止的行為找到這麼一個借口。

    因為真正的原因,在最不可能的方向,而那個方向,則是楚玉絕對不可能去思考的。

    ——就連夢裡,也不曾有過這樣的幻想。

    也因此。容止所有地異常,甚至洛陽城外昭然若揭的親吻,也在有意無意的曲解下,輕易被忽略過去。

    真心想要迴避什麼的時候,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會朝自己預設的角度思考,曲解和誤會,這只是開始。

    容止順利登堂入駐,身後僕人搬著用具家什跟著魚貫而入,他對宅院路徑早已熟識。不須人帶領,便自己偱道而行。容止腳步不停,身後的人也順序尾隨,遠看去正像一條長龍,蜿蜒曲折地,足有二三十米長。

    楚玉與他並肩走著,再回頭細看身後的長隊,只見有的人手捧書本,有的人肩抬箱櫃,有的人平端裝飾擺設。各式各樣一應俱全,看來容止似乎有在她家長住地打算。

    幼藍從主道對面走過來,遠看著這條長龍她便有些奇怪。待走得近了,一眼瞧見與楚玉並肩而行的白衣少年,當場駭得鬆了手,手中托盤落在地上,白瓷碗碎成了好幾瓣,碗中雪白的魚片粥流淌了一地。

    「容……容公子……」臉色霎時刷白,幼藍微弱的聲音顫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算起來。從建康到洛陽到平城,一直還在楚玉身邊的,除了桓遠等人外,便是幼藍了。在建康公主府時,她是楚玉的侍女,在洛陽楚園時,她還是楚玉的侍女,而來到平城,她依舊做她本分的工作。

    帶她離開建康時。

    是因為她身為楚玉的貼身侍女,楚玉想做什麼。並不能完全瞞過她。二來她沒有家人,離開公主府後無處可去。便一直跟隨著楚玉,默默地走過這麼遠地路途。

    容止瞥了幼藍一眼,又轉向楚玉笑道:「你倒是很念舊啊。」

    楚玉面無表情,道:「幼藍,你先退下吧,今後他要住在我們這裡,不過你不必理睬,他的人自會伺候。

    幼藍低著頭,膽怯地應了一聲,她尚未退開,便有一條紅影緊跟著出現在前方院落門口:「怎麼回事?」原來方纔那一番動靜,竟是將住在這不遠處的花錯給驚動了。

    花錯手上握著出鞘地長劍,臉上還掛著些許汗珠,似是正在練劍,他和幼藍一樣,也是一眼瞧見了容止,原本冷漠的神情,剎那間變得鐵青嚴酷。

    楚玉心中一驚,暗叫糟糕,她方才只想著容止住進來後她應該怎麼樣,卻忽略了這宅院裡的另外一個人對容止恨之入骨,讓花錯見到容止,或許下一秒便會釀成血案。

    楚玉大為懊悔,她想要說些什麼緩和解釋的話,卻發現花錯的雙眼只定定地看著容止,彷彿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而容止含著淺淺的微笑

    地回望花錯,全不在乎眼下緊繃地危險氣氛。

    兩人對視片刻,令楚玉意外的是,花錯並沒有提劍衝上來,甚至很快的,他的神情又恢復如常,口中問道:「你要住在這裡?」

    容止笑了笑,道:「不錯。」

    「好極。」話音未落,花錯已經返身轉回門內。

    一場風波就這樣無形消弭,雖然知道花錯現在不出手並不代表今後永遠不會,但眼下沒打起來總是好事,楚玉輕舒一口氣,趕緊把容止給送到地方,甩開這個麻煩後,自己逃也似的離開。

    容止在竹林裡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就如同從前他靜靜地坐在公主府裡那片竹林中一般,他的身軀彷彿與竹林融為一體,綠蔭灑在他的身上,在雪白的衣衫上蒙上一層幽暗地涼意。

    隨手扯了一片竹葉,容止低頭仔細看了看,而後一笑:雖然已經盡量按照南朝時的格局,但是畢竟還是有些不同,有地竹子並不大適宜生長在北方,種植在這院子裡地,是與建康不同的,另外一個品種地竹子。

    倘若還要種植建康的那種竹子,只怕就算不凋零,也不會生得太好。

    什麼東西,變了地方,總是另外一番模樣。

    不過……只要來到這裡便好。

    他在這裡,並且掌控。

    既然已經邁出了那一步,便不要遲疑,跟著走下來。

    確定了就不會再躑躅。

    該是他的,終歸是還是屬於他。

    異常清雅秀美的臉容上,緩慢呈現的,是一種全盤在握,強大冷靜的神情。

    *************************************************************

    容止住進家中的事情,原本南朝的人都知道了,但是並沒有什麼人對此產生反應,每人每天依舊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並不曾因為家中多了一人,便有絲毫的改變。

    花錯還是一如既往地足不出戶每日練劍,阿蠻記住容止居住的院子後便繞著走路,桓遠聽聞此事,只嗯了一聲,便再沒過問……

    而楚玉,則在數日之後,又一次踏入容止的院落,來此的目的自然不是容止,而是曾經咬過她的那個小傢伙。

    拓拔宏,是那個嬰兒的名字,與他的父親,當今北魏皇帝拓拔弘的名字同音而不同字,這個孩子,現在卻是由容止身邊的人代為撫養的,平日裡容止也不怎麼理會這小孩,只在楚玉來訪的時候拿出來玩弄一番。

    站在院落門口,楚玉一眼便瞧見了竹林邊上的小木床,照料嬰兒的侍女發現她的到來,愣了愣神,隨即便行了一禮,恭敬地道:「公子今日有事外出,您請自便。」言畢便退出院落。

    這個架勢,彷彿便是在說:孩子放這裡了,請您隨便玩……

    眨眼間院子裡便只剩下一大一小兩個人,小床便還有那侍女方才坐著的凳子,楚玉也順勢做了上去,低頭凝視熟睡的嬰兒。

    幼小的孩子彷彿完全不知道他在什麼人手上,今後會面臨什麼情景,他圓圓的小臉泛著粉色的光澤,紅潤的小嘴微微張開,嘴角流下一點透明的液體。

    也不知低頭看了多久,楚玉忽然開口道:「牆上的那個人,你可以下來了麼?」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大小兩拓拔

    玉話才說完,頭頂上便傳來一道驚異的聲音嚷嚷道:我在上邊?」

    楚玉撇了撇嘴,抬起頭來。

    牆頭上,一個身著黑衣的身影一腳在內,一腳在外地跨坐著,他的身體背著光,臉孔埋在陰影中看不大分明,但是聽他的聲音,約莫是不超過十五六歲。

    楚玉看他一眼,不聲不響地指了指地面上的影子,一道屬於牆頂的陰影上,人影的形狀再清晰不過。

    「哈。」那少年尷尬地笑了一聲,雙手按在牆上一個用力,整個人便跳入院內,動作極為英武利落,落地之際,他腰間掛著的兩塊玉珮互相碰撞,發出圓潤剔透的聲響。

    少年才一站定,便三並作兩步地快走過來,這時楚玉才看清楚,這少年才十四五歲,也就是流桑那個年齡,但相貌卻英氣凜然,顧盼之間隱含威嚴,縱然是這般如同玩鬧似的來到她面前,亦頗有幾分隱約的威勢。

    這是長期處於上位者才會擁有的氣質。

    英武少年湊到楚玉身邊,卻沒理會楚玉,目光只定定地集中在小嬰兒身上,那目光混合著戀愛,思念,以及一點點好奇,看了一會兒,那少年便不怎麼安分地伸出手來摸嬰兒的小臉,他的動作不知輕重,沒兩下就把嬰兒給弄疼驚醒,當下便見嬰兒嘴巴一張,哇哇地哭了起來。

    幼嫩的哭聲在寂靜空氣裡傳開,顯得特別淒慘可憐。幾乎在同時,楚玉和少年不約而同地往旁邊一跳。好像避開炸彈一樣遠離哭鬧的嬰兒,待跳開後,兩人對視一眼,少年不客氣地先發責難:「你不是照看孩子地麼?怎麼不去哄哄?」

    楚玉冷笑一聲道:「誰告訴你我是保姆?孩子是你弄哭的,你這個為人父地不去哄,要我這個外人做什麼?」

    才看清這少年時,楚玉頓時便明白了他的身份。他的玉珮之上,雕刻著一個「弘」字,而當今北魏天子的名字,便叫做拓拔弘。

    拓拔弘,拓拔宏,大拓拔。小拓拔,同音不同字,眉目也有幾分相似,兩人放在一起,若是要說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鬼都不信。

    若不是認出來這個拓拔弘的身份,楚玉也不會任由他伸手去摸孩子。

    只不過這北魏皇帝當得稍微慘了點,居然連看自己兒子都要偷偷摸摸地翻牆來看。

    拓拔弘身份被叫破,先是一愣,這才匆忙轉過頭來打量楚玉。他眨了眨眼。想起什麼似的道:「難道你是……」

    還未說完,他的話便被小拓拔猛然升調地哭聲打斷。約莫是氣憤旁邊兩個大人看見他哭了都不來理會他。小拓拔哭得更加傷心欲絕肝腸寸斷。

    拓拔弘這個父親雖說早婚早育,還不怎麼負責地把兒子送給太后當人質。但畢竟是父子連心,聽見這哭聲,整個人都慌了神,他忙不迭達地轉向楚玉道:「你還不去抱抱他?」聲音還微微顫抖,大約是沒見過小孩這麼哭。

    楚玉面上比拓拔弘鎮定些,但實際上也已經開始不知所措:「我說了我不是保姆……要不乾脆叫人來……」

    叫人?

    聽到這個詞,拓拔弘才猛然想起,這裡是容止的地盤,他此番偷摸翻牆進來,若是被容止給撞見,縱然容止不會對他怎麼樣,但總歸是丟面子……

    想起這件事,他也顧不上兒子還在哭,立即拔腿朝牆邊跑去,三兩下蹬上牆頭,很快便消失無蹤,觀其動作的熟練程度,便知道他不是頭一回幹這事。

    照顧嬰兒的侍女並沒有走遠,聽見小拓拔的哭聲便很快趕來,她熟練地抱起嬰兒安撫,楚玉也有些做賊心虛,感覺好像是她把孩子弄哭了一般,趁著侍女照料孩子的空檔,她自己悄然離去。

    有一便有二,有二更有三,第一次碰面之後,楚玉便時不時在容止地院子裡見到翻牆而來的拓拔弘,而幾次後,楚玉終於禁不住同情心氾濫了一下

    這皇帝當人父親當得也太慘了點,便與他約好,給他並遣開附近的下人,也免得他連看兒子都跟紅杏出牆似的。

    第一次裡應外合,拓拔弘十分準時,沒有失約,但看到拓拔弘身後的人時,楚玉卻寧願他失約沒來——

    眼前一片恍惚,拓拔弘一身玄黑衣衫,在他的右側後方,站立著一個身著紫衣的少年,熟悉的臉容和神情讓楚玉幾乎有回到了南朝的錯覺。

    天如鏡。

    他依舊是一身深紫衣衫,外籠一層白色輕紗,整個人如身在霧氣之中,飄渺又冷漠。

    而初見的那一瞬間,楚玉甚至以為與天如鏡站在一起地不是北魏新君,而是已經死去地南朝廢帝劉子業。

    是的,劉子業,這具身體地弟弟,同時也是……她在這個世界上辜負最多地人。

    一直到現在,楚玉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又或者,這世上有些事本就不能以對錯來簡單區分,但是從她離開建康開始,又或者從正式聽到劉子業死訊地那一刻開始,那份愧疚便悄無聲息地深埋在心底,直到現在都不曾完全磨滅,此時此刻,更是宛如夢魘一般,再度升騰起來。

    這個世界上她最對不起的人,不是任何人,卻是一個凶殘狠毒的暴君。

    她不住地默默安慰自己,告訴自己這不是劉子業,而是與劉子業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個皇帝,這個皇帝有理想,有野心,也很想認真的治國,雖然他們之間唯一的交集是看孩子,可是從桓遠的言辭之中,還是可以窺得一二。

    是的,他們是不一樣的,這不是劉子業,這是拓拔弘。

    反覆默念了不知道多少遍,楚玉的情緒才逐漸平復,她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正好這時候拓拔弘逗小拓拔逗累了,稍微讓開來讓她靠近。

    現在小拓拔已經有一歲大,已經到了能學說話的時候,看到楚玉靠近,他小嘴一張,便將前些天楚玉教他說的話重複出來:「去洛陽,去洛陽。」

    這個,純粹是楚玉一時的惡作劇,秉持著調教要從娃娃抓起的原則,她耐著性子反覆教小拓拔說話,本來是想讓他記住「今後要把首都遷去洛陽」這麼一句的,奈何小拓拔說話尚不大靈光,反反覆覆,也就說出了「去洛陽」三個字。

    她甚至曾偶爾想過,倘若真的把小拓拔調教出來,讓他今後把首都換個地方,算不算一定程度上改變了歷史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小拓拔話才說完,拓拔弘眼睛便亮了亮,竟當著楚玉的面陷入沉思,而天如鏡的目光,則一剎那變得有些古怪。

    楚玉不客氣地瞪過去,嘴唇無聲無息地開合:就是跟你作對,怎麼樣?

    天如鏡看了眼拓拔弘,確定他沒有怎麼留意,才移步來到楚玉身邊,道:「洛陽確實是做都城的好地方。」他靠近楚玉的耳畔,聲音壓低了少許:「你大概不知道,在二十多年後,拓拔宏確實遷都洛陽了。」

    她這麼做,算不算是陰錯陽差呢?

    楚玉呆了足足十多秒,猛地回過神來,她連忙俯身逼近小拓拔,咬牙道:「忘記我之前跟你說的,不去洛陽,不去洛陽……」

    但小拓拔只會重複末三個字:「去洛陽,去洛陽……」

    「不去洛陽,不去洛陽……」

    「去洛陽,去洛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01:28 AM

第二百六十五章 驚風飄白日

    不去洛陽!不去洛陽!」

    「去洛陽!去洛陽!」

    ……

    時光短歲月長,小拓拔一天天地長大,會說話,會爬,會走,再過不久,便能搖搖晃晃地跑起來了。

    但奇怪的是,馮太后與拓拔弘的權力之爭,亦或者說容止與天如鏡的暗裡交鋒,卻始終不曾真正激化,以及產生結果。

    皇宮裡和朝堂上具體是什麼情形,楚玉不瞭解,也不打算瞭解,但是家中的情況她卻心知肚明,家中的幾人,也呈現出微妙的勢態,明明幾個人關係並不怎麼好,但是卻一直維持著表面的和平,沒有爆發出來。

    桓遠自然是早出晚歸,為北魏皇帝拓拔弘出謀劃策,甚至制定政治方略等等,做北魏的謀臣並不是件太容易的事,因為北魏是由遊牧民子轉化而來的,儘管已經很努力的學習漢人的規矩,但是還是有許多地方不到位。改革一個社會制度是一件很費力的事,桓遠的計劃書做了一份又一份,也根據實際情況修了一次又一次。

    雖然本人不承認,但桓遠確實是在為異族人民漢化事業添磚加瓦。

    家裡另外兩個人,阿蠻和花錯,則鎮日裡縮在院子裡練武,不光花錯勤於練習,容止來了之後,阿蠻也主動勤奮起來,楚玉每次路過他們院門口,都能聽見金屬撞擊聲不絕於耳,往裡面一瞧,便見刀光劍影閃爍,頗有幾分磨刀霍霍向容止的意味。

    好幾次,花錯與容止在家中狹路相逢,然而花錯也真沉得住氣,或許是他知道與容止的實力差距,在確定能對付容止之前,他不再莽撞挑釁。

    這或許是成熟,可這樣的成熟真的是花錯想要的麼?

    至於楚玉,她與容止可以說是家裡最閒的閒人。容止身上雖然掛著官銜,卻仗著自己是太后的親戚,整天「抱病」在家,每月頂多出門四五日,和真正閒人的楚玉沒有多少區別。

    自從「去洛陽」事件發生後,楚玉索性也豁出去了,反正天如鏡不是說不管她怎麼做都沒辦法改變天命地麼?

    容止不外出的時候,便會在竹林中設下兩張方便休憩的軟榻,弄幾碟點心。煮一壺茶,隨後將楚玉請來,讓她給他上課。

    在得知了天如鏡手環的主要功用之後,容止還不滿足,便又向楚玉提出來要瞭解她所知道的一切知識,於是繼南朝教過天如鏡英文後,來到北朝,楚玉又一次有機會重操舊業,教學對象是容止。教學範圍則是全科。

    在開課之前,楚玉已經做好了受打擊的準備,她知道容止很聰明,學起東西來會很快,就算是見到他過目不忘,也不應該覺得奇怪,但是儘管做了這樣的準備。待教學正式開始後,楚玉還是被容止的吸收理解能力給鎮住了,那已經不是單純的過目不忘不用教兩遍,而是達到了聞一知二知三知十地境界:比如教他一個公式,那麼他便能根據之前所學的。把相關的幾個增補公式給推導出來,再比如教他一個英文單詞,那麼這個單詞的各種變形,以及延展詞彙他基本也能無師自通。

    好在楚玉每天最多只教他半刻鐘,否則一定會在第一天就被打擊到死。

    這已經不是人形學習機了,簡直就是黑洞。

    每天上課半刻鐘,這是容止要求的,最初楚玉看到這個時間的時候覺得很不可思議,假如每天只教半刻鐘。要多久才能講完她十多年寒窗苦讀所學啊?不過等真正上課後,她便發覺容止考慮得實在太周到了,不僅考慮進去了他的學習掌握速度,還把她的精神抗打擊能力

    計進去。

    兩人每天的日程是這樣地。

    早晨楚玉先睡個懶覺。睡舒服了,洗漱完畢便有一個侍從在外面等著。請她前往容止的院落,到了地方,一般容止便已經在等待,兩人一起吃早飯,假如起床晚一些,便順便把午餐一塊兒吃了。

    待吃飽喝足,再休息片刻,才是短暫半刻鐘的教學時間,飽受打擊的半刻鐘過後,又是愉快的休閒時光,楚玉偶爾說起二十一世紀的事,容止也饒有興致地聽,偶爾湊趣插上一兩句。

    在這個世上,雖然最早知道楚玉擁有超出時代局限知識的人是天如鏡,可是能夠理解楚玉思維地人,卻偏偏是容止。

    在公主府的時候,容止別有用心,楚玉亦是有所隱瞞,那是他們最為相錯隔閡的時候,彼此不信任和存有保留;在洛陽的時候,容止化身做觀滄海,單方面的欺瞞楚玉,而楚玉也對他保持有距離。

    ……直到現在。

    一直到了平城,在一個至少雙方都首肯地,表面上還算平等的交易後,他們彼此之間,才算是真正的,第一次彼此坦誠相對。

    已經明確了一致的目標,彼此之間並無利益衝突,說起話來也輕鬆不少,楚玉不必時刻擔心說話間會洩露什麼,反正對於容止,她已經沒什麼值得洩露的了,說起穿越之前的事,也能十分隨意。

    而容止,他雖然還隱瞞了一件重要的事,但與楚玉相處的時光,卻是他有史以來最誠實的狀態,兩人談論到某些事時,他不再隱瞞自己地真實心思,而是坦然說出想法,有時候與楚玉意外地完全重合,有時候卻又截然相反。

    說到皇帝時,一個來自廢除帝制的二十一世紀,一個心比天高凌駕於所有人之上,一個是漠不關心另一個則是滿不在乎,看著彼此,俱是大笑。嗯,

    但許多時候,他們的觀點卻又截然相反,就拿教導小拓拔來說,楚玉堅持要將小拓拔往四有新人那方面培養,容止則整天給一個兩三歲的小鬼灌輸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地理念。

    「有紀律?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身為帝王,道德是最多餘地,而他的理想,也只能是自己地國家。」

    「好吧,我教他未來的四有新人標準是不大正常,但你教一個不到四歲的小鬼怎麼用權勢殺人怎麼耍陰謀詭計,這就比較正常?」

    ……

    光是為了這件事,他們就不知道吵了多少架,吵完後不歡而散,第二天楚玉又沒事似的過來吃飯,吃飽之後是拍桌子繼續吵還是轉移話題聊別的,要看當時的天氣或心情。

    那真是非常快樂的時光,就連吵架,都無比的愉快,比在洛陽維持的虛假生活不知道快樂多少倍。

    然而不管是楚玉還是容止,兩人心裡都知道,這樣的日子,總有結束的一天。

    他們不說,並不代表這件事不存在。

    而那一天,在小拓拔四歲的那年,到來了。

    驚風飄白日,光景馳西流。時間好像生出一雙看不見的羽翼,就在那眨眼睛的功夫裡,須臾間飛逝而過。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一怒為藍顏

    拓拔是個很可憐的小孩子。

    遵從北魏的「子貴母死」傳統,他成為太子後,他的母親依照制度被處死,他的太子之位上,第一抹血跡是屬於他母親的。

    他年輕的父親忙於權勢爭鬥,起初還偶爾偷摸來看他,待他再長大一些後,卻是連來看一眼的時間都抽不出來了。

    他最初的生命裡,時常在他身邊的,除了照料他飲食起居的侍女隨從外,便只是兩個人,一個叫容止,另外一個,則叫做楚玉。

    只有這兩個人不像其他的僕人那樣無趣,他們也不是他的僕人,按照輩分,小拓拔應該管容止叫「舅爺爺」,而楚玉呢……

    「舅奶奶!」

    一聽到這軟軟嫩嫩的喊聲,楚玉當即便垮下了神色:小拓拔長到了四歲,健康漂亮,聰明伶俐人見人愛,但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這小鬼對她的稱呼,也不知道是誰教的,自從會認人會喊人後不久,每次見她,這小鬼都堅持管她叫舅奶奶。

    先不說她跟容止不是那種關係,光是這稱呼本身,便能成功地讓楚玉起一身雞皮疙瘩。

    楚玉彎下腰去,伸出兩根手指輕捏小拓拔的嫩臉,皮笑肉不笑地咬牙道:「小鬼,誰是你奶奶?叫楚姐姐!本姑娘年輕貌……」她瞥一眼容止,那個「美」字硬生生地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在容止面前自稱貌美,這太不要臉了。

    小拓拔揉著被捏出一點紅印的臉,扁了扁嘴,眼角餘光偷偷瞥了下旁側,只見容止環胸而立,正笑瞇瞇地望著他,小傢伙心裡咯噔一下,反覆盤算,決定還是堅持不改口。只鼓著腮幫子左躲右閃,避開楚玉的魔掌

    兩人正玩鬧著,忽然身後傳來一個低柔恭敬的聲音:「公子,墨香有事稟報。」

    楚玉轉身看去,墨香一身黑衣站在院子門口,濃深的墨色將他身上的嫵媚風致幾乎盡數壓下,自從詐死脫身後,楚玉每次見到墨香,都看他把自己包在黑漆漆的顏色中。與從前在公主府內時幾乎是兩個人。

    墨香來此的次數不多,最多不過一年見上一兩回,每次都是有要事才親自前來的,而這一回,估計又有要緊事了。

    容止略一點頭,靠著一叢翠竹就地坐下,淡淡道:「有什麼事,說吧?」他並不打算避開楚玉。

    墨香略一遲疑,道:「李奕被殺。」

    不光容止微怔。聽到這個消息,楚玉也吃了一驚。

    李奕是北朝中地大臣,不過楚玉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卻並不是因為她關心朝政,而是因為她關心八卦。

    馮太后與山陰公主,兩人雖然一南一北,性格作為也是南轅北轍。兩人卻有一個共通點,便是收面首。

    楚玉甚至覺得,倘若山陰公主現在還在,她甚至可以跟馮太后交流一下對男人的審美心得。

    當然,養面首之餘。馮太后並沒有放棄朝政,她將工作和娛樂結合起來,收的面首都是朝中的俊美大臣,這樣跟情人幽會的時候,還可以討論國事,事業愛情兩不耽誤。

    而如今墨香口中那位被殺的李奕,正是馮太后的最心愛的男寵。

    墨香簡單地敘述了前因後果,那李奕地兄長包庇貪污事發,被彈劾出三十多條罪狀。滿門抄斬,這李奕也一併牽連被斬了。

    雖然沒有明說,但楚玉和容止都知道,這並不僅僅是一樁單純的貪污罪案。底下暗藏著的。卻是馮太后和拓拔弘的矛盾,馮太后公然收面首。這就是當著拓拔弘的面,給拓拔弘已經死去的父親頭上戴綠帽子,拓拔弘自然氣不過,便找了個機會幹掉面首之一的李奕。

    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墨香便知道,性格剛硬的馮太后不會忍下這口氣,表面上平靜地朝堂局勢,很快便要掀起巨大波瀾。

    ——要開始了。

    楚玉容止對視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這樣的意思。

    朝堂上的僵持平衡維持了這些年,已經很不容易,發生了這等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繼續保持下去,拓拔弘先出手打破了這平衡,為了自己的利益和威嚴,馮太后會給予拓拔弘猛烈的回擊,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也算衝冠一怒為藍顏。

    墨香前來報了訊,轉

    ,因為他知道容止會有適當的考量和處置,不須他提止是清醒而冷靜的人,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他只消傳達消息,真正地決斷,還是交由容止來做。

    小拓拔有些不安地站在楚玉身旁,他不太能聽明白剛才那個漂亮哥哥說的話,可是他卻敏感地覺察到,漂亮哥哥說了那些話後,「舅奶奶」就不打算跟他玩了。他輕輕地拉拉楚玉的袖子,小小聲地道:「舅奶奶,你是不是生氣了?我不跑了,你捏吧。」讓她隨便捏,他不反抗就是。

    楚玉啞然失笑,又隨手捏了一把,這時她聽見才淡去不久的腳步聲又重新響起,但是這回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墨香前腳才走,宮內的侍從便後腳跟來,站在門口向容止恭敬地請求,要帶小拓拔回皇宮裡去。

    不需要如何辨認,楚玉便知道這些人是馮太后那一邊地,否則不至於會對容止如此畢恭畢敬。

    小拓拔有些害怕地朝楚玉身後躲了躲,雖然年紀小,但是聰明過人的他已經開始有些明白現在發生了不太愉快的事,而這些人將要把他帶走。

    他有一種預感,倘若現在離開,也許今後都不可能看到楚玉了。

    那個華麗的皇宮好像張著一張漆黑的大口,他一旦走入,就會被吞得連渣子都不剩。

    小拓拔一躲到身後,楚玉便下意識伸手護住他,隨即有些戒備地望向容止:馮太后在這個節骨眼上派人接走小拓拔,自然不會是什麼好事,一想到這麼小的孩子要被當作政治工具來使用,楚玉便有些不忍。

    小拓拔的去留,這裡唯一能說上話的人是容止,只要他出一聲,就算十個馮亭來了,也會給他面子留下人。

    容止溫柔地凝視著楚玉,微微搖了搖頭,他輕聲道:「這是他的命運,你不能代替他去面對。」頓了頓,他地目光投向楚玉身後,正與探出頭來的小拓拔對個正著,「倘若你決定留下來,我可以替你擋下這一樁,甚至能一勞永逸地將你送去一個安全的地方,改名易姓變作另外一人,但是,今後你都將只是一個平民百姓,而不是北魏太子,這半壁江山的繼承人。」

    他正色望著小拓拔,淡淡道:「是做無憂無慮地平凡人,還是做生死攸關地拓拔氏,你自己權衡,做好了決定,我都可以如你所願。」

    他說完之後,空氣裡便陷入一片寂靜,楚玉只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慢慢地,她地衣袖被鬆開,再慢慢地,小拓拔從她身後走出來。

    小拓拔從楚玉身後站出來,他小心地整了整自己的衣冠,軟嫩的小手很用心地抹平方才瘋玩弄亂的衣衫,好不容易理好了,他挺直背脊,緩緩地抬起頭來。

    雖然臉上還有些畏懼,可是那雙清澈的眼睛裡,閃爍著微弱的堅定神色。

    「我去。」他低聲說。

    容止說得對,縱然他避得開這一時,也避不開這一世,只要他身上流著拓拔家的血,便總有一天要面對這些。

    不管他是四歲還是四十歲。

    小拓拔腳步不太穩地朝來迎接他的宮人走去,離開他快樂的天堂,揮別他短暫得不可思議的童年,走向屬於拓拔氏的命運。

    一邊害怕得發抖,一邊強迫自己走過去。

    他是拓跋宏,是北魏將來的君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01:29 AM

第二百六十七章 司馬昭之心

    小拓拔走了,走得那麼可憐巴巴的,楚玉好幾次想要衝回來,卻還是強抑住這種衝動,容止說的對,這是小拓拔的命運,她不能代為面對,雖然很可惡,卻不得不承認,那傢伙說得很對。

    而她也必須面對她自己的命運了。

    不知怎麼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去。

    楚玉垂下眼簾,雙目凝視著腳邊的地面,口中卻是對容止道:「馮太后和拓拔弘馬上就要開戰了,你和天如鏡也應該出了個結果,當初我們是怎麼約定來著的,你沒忘記吧?」

    容止下意識地露出一個和緩的笑容,道:「我自然記得。」

    四個條件,層次條理分明:

    第一,她離開。

    第二,他永別。

    第三,不入局。

    第四,放桓遠

    記得就好。楚玉鬆了口氣,道:「那麼,你打算什麼時候兌現?」

    她的語調神情,還是如同前些年那般,毫不眷戀,全無不捨,容止凝望著她,許久沒說話,直到楚玉再次問了,才慢吞吞道:「很快。」

    楚玉對這個含糊的答案卻不滿意,只追問道:「很快是什麼時候?」

    容止微微吸了口氣,還是那麼從容地道:「今日起桓遠不必再去皇宮了,三日後你做好準備離開平城。」

    楚玉一怔,飛快而模糊地笑笑,道:「好,我現在就去準備收拾。」三天的時間很短,倘若只是她獨個走,自然不必如何準備,但是她身邊跟著一大家子,器物財產等等,整理起來是一樁不小的工程。

    因為決定來平城,洛陽那座宅子的房地契還攥在她手上,楚玉打算帶著桓遠和其他人回洛陽。觀望一段時間,看北魏的情形如何,倘若發生她不願意看到的變故,就順勢從洛陽逃回南朝。

    劉子業死後不久,劉彧便登上帝位,很快地,他在朝中展開新一輪的屠殺,掃除劉子業的餘黨,宗越便在被掃除的範圍內。

    過了這些年。南朝對她地搜捕應該早就淡去,只要換個身份名姓,小心一些,還是可以回去安然度日的。

    主意打定,楚玉想了想,伸手入懷,片刻後摸出來一隻白色長方體掛件,道:「這是當初你交給我的,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一直忘了,今後我們沒什麼機會再見面,就在此還給你吧。」這些年來她不是沒機會,但東西在身上掛久了總有些捨不得,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後天的,一直拖延到現在。

    容止漫不經心地道:「你喜歡便留著吧,這東西放在我這兒也是無用。」雖然是家中傳下來的。但這物件對他而言並無多大價值,更何況在這個時候,他的心思全不在外物之上。

    桓遠走下馬車,眉心中寫著憂慮,昏黃的夕照在他的衣衫上染了一層黯淡的金邊。

    拓拔弘地作為他不是不知道。

    相反,他眼看著拓拔弘下令搜查李家罪狀,連坐斬殺李奕,他曾試圖阻止拓拔弘,卻沒有成功。

    縱然心懷大志,但拓拔弘現在也不過只是個不滿二十的少年,沉靜不足,眼看著馮太后公然給他死去的父親戴綠帽子,這樣巨大的侮辱他如何能承受?

    馮太后時常召李奕等人入宮陪伴。親眼看著自己的臣子朝太后寢宮走去,他卻什麼都做不了,而每次上朝之際,看到朝臣們的目光。縱然沒什麼異樣。他都覺得那彷彿是在嘲笑他。

    如此日積月累的壓力下,拓拔弘對馮太后的怨恨已經到了無法壓抑的地步

    :胸中一口惡氣。

    今日李奕遭斬殺的消息一傳開,馮太后誓必不肯善罷甘休,接下來朝堂上會掀起怎樣的波瀾,他只略一做想,便心中微感寒意。

    輕歎了口氣,桓遠決定把皇宮中的煩心事暫時壓下,他抬眼朝自己稱之為「家」的地方看去,卻見楚玉站在門口,似是在等著他。

    此時是秋末,平城的傍晚晚風很冷,楚玉有些怕冷地抱住手臂,一見桓遠回來了,趕緊跺跺腳迎上去,笑道:「回來了?有件好事要告訴你。」

    桓遠不問她什麼好消息,只解下身上的細絨披風,小心給楚玉披上,皺眉道:「天氣轉寒了,怎麼不加件衣衫再出來?」

    楚玉感激地笑了笑,扯了扯頸前地束帶,繼續方纔的說話:「今天容止和我說了,從明日起,你不必再去見拓拔弘,三日後我們回洛陽去。」

    她簡單地敘述前後緣由,說完卻見桓遠面上並無喜色,反倒有些忡怔地望著她,好像看到了很吃驚的事。

    被他看得有些心虛,楚玉抿一下嘴唇,微微不安道:「有什麼不對麼?」他怎的這麼看著她?

    難道他不想走?

    過了一會兒,桓遠露出苦笑,低聲道:「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楚玉奇怪道:「不明白什麼?」

    桓遠停下腳步,他望著楚玉,欲言又止。

    這三年來,容止待楚玉如何,他們都看得到,先不說外面,至少在這家中,容止的用意已經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連最不曉事地阿蠻,都看出來了一點端倪,可是為什麼她卻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一般?

    她是當真不知,還是故意裝成這樣的?

    他聲音極低,含混地隱沒在吹來的秋風中,楚玉一時走神,沒聽清楚,笑著問道:「你說什麼?」

    她神情輕快爽朗,目中全無即將分別帶來的不捨憂傷,反而更像是想要迫不及待地離開,桓遠心中黯然一歎,口中應道:「沒什麼。」

    知道又如何呢?不知道又如何?難道他還希望楚玉為了容止而留下不成?

    如今這個境況,難道不是他所希望的麼?

    ***************************************************************

    楚玉很高興地與桓遠說了許多,說今後回洛陽的安排。

    要離開的消息,她已經通知了花錯阿蠻兩人,阿蠻自是沒有任何意見,花錯則說要考慮考慮。等在門口,則是想親口將這件事告訴桓遠。

    事情交代完畢,楚玉一身輕鬆地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才走入院門,卻瞧見一個人影背對著她,坐在院子裡的大樹下,手上地魚竿一晃一晃,姿態甚是悠閒。

    楚玉面上笑意登時冷了下去,當即停步站定,冷冷道:「觀滄海?你來做什麼?」



第二百六十八章 離聲斷人腸

    從知道「觀滄海」不是觀滄海,而是容止所假扮之後牌觀滄海的好感便一下子降到了冰點。雖然主導者是容止,但觀滄海全力配合了容止的作為,這是不爭的事實。

    觀滄海似乎也知道她心裡的疙瘩,三年多前他和容止一起來到平城,卻極少在她面前出現,兩人並不怎麼打交道,如現在這般不聲不響出現在她的院內,更是從來沒有的事。

    魚竿悠然地朝後一甩,坐在樹下的修長身影站起來,觀滄海轉向楚玉,他的雙目之上依舊覆著一層錦帶——他失明的時間過長,雖有容止盡力治療,卻依舊只能勉強分辨出光影和模糊的輪廓,反而不如他以耳代目來得靈便,故而觀滄海便索性一直蒙著眼睛,權當自己完全看不見——面朝楚玉,他微笑道:「我有話要對你說。」

    楚玉略一遲疑,道:「進屋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入屋內,楚玉讓觀滄海自便,自己也找了張椅子坐下。

    兩人各自坐定,觀滄海也不客套,開門見山地道:「我此番前來,是做說客,勸你留下。」

    楚玉拿起身邊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觀滄海繼續道:「你該心知肚明,我是為何而來,為誰而來,一定要我說出來麼?」

    楚玉苦笑著放下茶壺,低下頭道:「你既然明知道我不想說破這些,為什麼偏偏要來說破呢?」

    兩人嘴上打著啞謎,心中卻是再分明不過。

    ——你究竟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桓遠的話猶在耳旁,現在想起來,楚玉卻只能苦笑。

    怎麼可能不明白?

    也許第一年,她還能懷著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容止的一切行為,但是第二年,第三年……她竭力避免自己往那方面去思索,縱然百般不願意承認。可是她心裡其實早就有答案。

    專注地凝視著茶杯,好像能從水中看出一朵花來一般,楚玉靜靜地道:「就算是這樣,可我為什麼要留下來?難道說他對我示好,我便該感激涕零地撲上去報答他的恩賜?」

    她選擇離開,並不是為了逃避而胡亂做下的決定,正是冷靜思考的結果。觀滄海對她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

    抬起眼簾,楚玉望向觀滄海。雖然也許觀滄海看不到她的模樣,但她還是想對著此人說話:「這是我的意志,與容止待我如何,並無干係。三年前我是這麼想地,三年後的今天,我也是這麼想的。」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跟他不是一條道上的,雖然過去三年能相安無事,但那是因為正好我們的道路交錯了一段。能共同走一陣子,可是現在總是要分開,他有他的皇圖霸業,可是我呢,我留下來做什麼?」楚玉面無表情,冷靜地道,「我不知道他將來會如何。成王或者敗寇,可是這都與我無關,就算他能一統天下當了皇帝又如何?難道我要做他後宮裡的妃子?別說笑話了。」

    楚玉微微一笑,目光卻有些難過:「我喜歡容止,沒錯。但我也同樣不能接受他的一些想法和作為,倘若一直留在他身邊,我無可避免地會目睹他傷人害人。我不會因為他不喜歡我而怨恨,因為我喜歡他是自願的,但相對地,我也不會因為他改變態度轉而忽視他一切的作為。」她的語調自始至終都十分平靜,平靜得令人心寒,「容止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比我更明白,我不奢望他改變。也不打算為了他改變。」

    有那麼一句話,叫做相愛容易相處難,也許相愛未必就是容易,但相處是比前者更艱難的事。光只是一個喜歡不能粉飾一切。至少對楚玉來說是這樣的。

    容止有容止。她有她的驕傲……歸根結底,也只有分開這麼一

    聽出她語意堅決不可更改。觀滄海歎了口氣,道:「你說得……不錯。是我冒昧了。」他沉思片刻,道,「你一定要走麼?」

    楚玉點了點頭,道:「不錯。」

    也許幾個月後,她便能將他忘卻,也許這一生都不能磨滅,她會一直思念他,但也永遠不見他。

    就是這樣,也只能這樣。

    他們之間有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他們只能相望,不能相守。

    觀滄海彷彿還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只無奈笑道:「也罷,此番是我多事,連帶著先前我幫容止騙你,也一併在此向你致歉。」

    只是,容止縱然有百般不是,他還是要幫著他。

    聽他語意誠懇真切,楚玉也隨之釋然,微笑道:「說來我也是小心眼,竟然記掛了那麼久。」其實觀滄海並沒有義務一定要站在她這邊,只不過她對觀滄海第一印象太好,一時間難以接受罷了。

    兩人說到此處,該說地都已說盡,未說的心中亦已明瞭,楚玉心志如一不能更改,就算容止強行禁錮住她的去留,也不能改變她的決心,反而會將情勢變得更惡劣。

    容止心腸玲瓏剔透,他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的,因而比起觀滄海的不解,他甚至不曾挽留楚玉。

    因為他知道自己留不住。

    ********************************************************************

    離去的那日是艷陽天。

    驕陽艷麗如火,沐浴著耀眼地日光,楚玉走出大門,眼前一片光明大放。

    這三日來,她沒有再見過容止,容止一直留在他的院子裡,但是她一次都不曾踏足那院落附近,容止也從未走出來。

    相見爭如不見。

    楚玉的全身都沐浴在陽光下,陽光灑在白色的衣衫上,低頭看去竟有幾分耀眼,臉上肌膚還能感覺到薄薄的暖意。她身旁站著桓遠阿蠻和花錯,在考慮了一天後,花錯表示要一道回洛陽,也許他想明白了不是容止地對手,便不再做無用功。

    楚玉正撩起衣衫下擺,抬腳要踏上馬車,一縷清脆透亮的葉笛聲繞了個迴旋,不疾不徐地破空而來。

    不算連貫的調子,起伏十分的哀傷宛轉,葉笛聲本是清亮響脆,此刻卻顯出幾分幽遠纏綿。

    葉笛聲之中,燦爛的光輝浸染上了濃郁的別離之意,容止的樂曲造詣自是及不上蕭別,吹曲的人是他,聽曲的人是楚玉,一切地含義便都變得不同。

    楚玉仔細聽了一會兒,眼光瞥見身旁桓遠擔憂的神情,她微微一笑,道:「上車吧,要出發了。」

    馬車很快開動,車輪滾過石板路,發出一連串沉悶的聲響,將葉笛聲遠遠地拋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