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天衣有風 -【鳳囚凰】《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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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3 03:56 PM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四面楚歌聲

    在楚玉前面的,是劉子業最寵幸的太監華願兒,走在的,則是四個皇宮侍衛。

    這五人是在宮門口迎接她的,將她一路送到劉子業面前,此時又將她一路護送出宮外,說是護送,倒不如說是怕她跑掉的監視者。

    楚玉心中冷笑,她一不能飛天二不能遁地,在守衛森嚴的皇宮裡,她哪裡有可能逃走?

    距離宮門還有一半路途時,楚玉忽然停下腳步,轉身望向左側遠方,只見一抹紫色的身影遙遙佇立,正是天如鏡。

    楚玉望著天如鏡,天如鏡也看著她,目光定定地膠著,楚玉眼睛望著他,口中淡淡地對前方跟著停下來的華願兒道:「停下,本公主與天師大人有事要商談。」

    華願兒皺了皺眉,變了調的尖利嗓子慢吞吞地道:「長公主殿下,陛下讓我們送你出宮,你看……」

    他說話語氣毫無恭敬之意,從前楚玉為劉子業親近之時,宮中有誰敢有半分不敬?眼下卻不過是片刻的功夫,一個太監也能給她臉色看了。

    楚玉冷冰冰地瞥了華願兒一眼,面上淺笑道:「見風轉舵也是要講技巧的,今天風往南吹,難保昔日不會再往北吹,你若是能保證一輩子風向不變,本公主也算佩服。」

    她言下之意便是威脅華願兒,她現在雖然一時失勢,可將來未必沒有翻盤的機會。倘若他日她得勢了,必然會對在失勢時落井下石地人加以報復。

    華願兒一個激靈,懂了楚玉的意思,頓時便換上張笑臉,而楚玉也如願地能與天如鏡單獨對話,讓四個半男人退得遠遠的。

    荒廢冷宮的花園裡。到處都是雜草亂木,巧的是,這正是他們頭一次單獨說話,並且楚玉見識了手環的防禦功能地地方。

    看華願兒等人退遠了,楚玉才轉向劉子業,微笑道:「天師大人,好久不見。」

    天如鏡抿了抿嘴,有點兒不太自然地。認真回了她這句只不過僅僅作為開場白的話:「好久不見。」

    楚玉古怪地看著天如鏡,好一會兒才道:「假如不是知道你有很強大的自保能力,我簡直要懷疑你被人宰掉偷換了,你從前可不是會打招呼的人啊。」

    不得不說,這樣的天如鏡,多了一點兒人味,當然,這人味對她沒什麼用。

    楚玉沉著臉想。

    天如鏡並不是一個喜歡閒話的人,楚玉找他說話,也不是敘舊的。片刻地沉默後,楚玉便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質問:「陛下告訴我,我在各地置房地事,是你說出來的,是不是這樣?」

    縱然知道劉子業沒什麼理由欺騙她,但楚玉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天如鏡不然塵埃的清秀面孔神情沉靜空靈。過了好一會兒,他輕啟嘴唇,道:「是。」

    是他做的。

    他承認了。

    楚玉的憤怒一瞬間爆發出來,她並沒有失態大吼,但是她的神情比大吼更憤怒,也更冰冷尖銳:「好個天如鏡,你好……你當初是怎麼說的?你說我不能改變朝代的更替,所以不會出手阻止我什麼。可是你現在又在做什麼?一臉無辜不管事的樣子,最後背地裡卻做出這種勾當!」

    她並不是因為劉子業與她離心而憤怒,也不是因為失去了各地的狡兔之窟,她心痛地。是那些曾與她做出約定,替她照看各地宅院的那些人。

    這些人之中,有府內得力的人,也有她故意問劉子業要來的官員,她給他們做出美好的承諾,引誘他們幫她做事,有的人甚至將一家都搬遷到了購置地宅院中,現在那些人應該都死在了宗越的刀劍之下。

    她見識過宗越的狠毒,連幾個小孩子都能下得了手的魔王將軍,沒道理放過那些本來便是劉子業要殺之人的家人。

    粗略算下數量,因為這件事而死的,至少超過上百人,而這上百人,都是因她而死!

    而這一切的起源,皆因為天如鏡輕巧的一句話。

    天如鏡看著她,張口欲說,楚玉卻忽然伸出手擋了一下,道:「等等,你先不要說話,我現在聽著你地聲音心煩。」

    她咬緊嘴唇,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楚玉現在好像有了點方才劉子業的感受,倘若不壓抑住暴戾的情緒,會忍不住衝上去毆打天如鏡,但是天如鏡不是她憑一己之力能傷害地。

    漸漸平靜下來後,楚玉的神情緩和了少許,雖然胸中依舊梗著火焰,但她至少能維持表面的平靜:「你說吧,為什麼要這麼做?出爾反爾是很光彩的事麼?」

    不管之前她做了什麼。天如鏡一直沒有出手干涉,可是他一動作,便是雷霆之擊,首先斷了她的後路,其次毀了她不少可用之人,最重要的,他令劉子業對她生出來嫌隙,兩人之間的裂痕難以修補。

    縱然粉黛那件事是假的,但此時的一百多條人命千真萬確,如何都不能抹殺。

    現在縱然是劉子業想要與她和好,她心中也不願意了。

    相較於楚玉的憤怒,不平,自責,天如鏡的心情卻十分的純一簡單,他仔細地看了一會楚玉,覺得她比前些日子瘦了一些,但是卻綻出一種無法忽視的光彩,好像不經磨礪便不會顯出美麗的寶石。

    此時她站在他面前,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只要朝前探出,便能摸到她溫熱的呼吸和柔軟的肌膚,但是他並沒有被這些擾亂,他的目光一如往常清澈純淨,接近無有情感。緩緩張口,天如鏡低聲道:「因為你不一樣。」

    她不一樣。和世人不同,她好像是來自奇異地另外一個地方,知道許多不該知道的事,倘若是她,也許真的能從另外一個角度影響這個世界。

    雖然大部分時候,他都僅僅是作為一個旁觀者看著朝代更迭興衰。可是他師父天如月在臨死之前,也曾經交代,假如遇到了認為危險的角色,不必顧慮太多,出手清除掉便是。

    天如月所說清除,自然是將人殺死,但是楚玉是天書上有載的人,她的死亡應該與劉子業在一起。因此天如鏡能做地,便是斬除她的羽翼,讓她什麼都做不了。

    他成功了,只需要靜靜等待,不出兩個月,便能等到楚玉的「自然死亡」。

    天如鏡沒有絮絮叨叨的解釋,但是楚玉已經明白了他的用意。

    方才路上,華願兒已經向她傳遞了劉子業的旨意,讓她今後都待在公主府裡,不得外出。也就是變向軟禁了她。

    華麗的公主府居所,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囚牢。

    也許將一直困她到死。

    楚玉凝望著天如鏡,她地憤怒逐漸消散,眼角聚起來少許的憂傷:「要讓我等死麼?讓我被困在公主府中,一天天等待那一天的到來,然後被反叛者亂刀殺死麼?你要讓我在臨死之前。盡情地品嚐死亡迫近的恐怖,隨著時間推移一點點絕望麼?」

    天如鏡一怔:他原本只想著這樣便能不違背天書,卻忘了身為必死的人,楚玉的感受。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看見楚玉清麗姣好的臉容上露出淒涼的慘笑:

    「竟然要我眼睜睜看著死期逼近……天如鏡,你真殘忍,你這麼做,比直接殺死我。更多十倍的殘忍。」

    *************************************

    楚玉走出皇宮的時候,身前身後除了華願兒和四個衛兵外,與她並肩而行地,是方才私下談了許久的天如鏡。

    兩人肩膀之間雖然僅有一尺距離。卻好像隔著一條不可跨越的鴻溝。

    楚玉的神情冷漠,方纔的痛苦和傷心,都好似被掩蓋在了這冷漠之下,走到門口,華願兒看一眼外面等待著的何和一百護衛,停下腳步:「公主,小人便送到這裡,陛下想必也只是一時惱怒,很快便會想明白地。」因為顧忌著楚玉方纔的話,華願兒的態度好了許多,橫豎說好話不花錢,便隨口多說了兩句。

    楚玉嘴角扯了扯,也沒說話,便徑直朝外走去,天如鏡也是要出宮的,與她一道朝外走,但是過了幾步,兩人便要一個向左,一個向右。

    楚玉自然是毫不遲疑地轉向,卻意外地聽見,身後天如鏡幽幽的聲音:「對不住。」

    楚玉冷笑一聲:「你也會覺得對不住的麼?」做都已經做了,現在道歉,又有什麼用途?

    見楚玉停下腳步,卻不回頭,天如鏡知道她心中對他惱恨到了極點,但是他並不奢求楚玉能原諒他,他只說出心中要說的話:「這是我的職責。」

    從數代以前便傳承下來地,維護天書所記載的朝代更迭,天明所歸,這是一種比一時一家更沉重的責任,他既然繼承了神物,便必須這麼做。

    也許在楚玉眼中,這天書宛如兒戲一般,可是天如鏡從小建立的觀念,便是萬事遵從天書,這是凝立在他心中地,不可動搖的信仰。

    他不能伸手救楚玉,甚至反而要往黃泉路上推她一把,即便他心裡多麼喜歡,也絕不能忘記自己肩負的職責。

    縱然偶爾會難過得不知道該如何呼吸,也不能阻止他的決心。

    心志單純的人,一旦決定堅持某件事,便會比石頭更執拗。

    楚玉聽了天如鏡的話,神情動了動,卻沒有回頭去看他,只繼續朝何戢所率領護衛包圍的馬車走去,馬車邊還站著越捷飛,雖然在這個「護送」陣容之下,越捷飛已經沒什麼用處。

    楚玉看了越捷飛一眼,嘴角溢出冷笑:「你也是盡忠職守嗎?做得真好。」

    越捷飛一怔,面上隨即浮現愧色,楚玉不再看他,逕直上車,隨後,她抱緊自己,好像很冷一樣。蜷縮著坐在車內。

    車廂壁上有一層柔軟毛皮,但是楚玉依舊覺得冷。

    為什麼連劉子業都不曉得的隱秘之事,天如鏡卻會知道?楚玉不需要詢問,便知道是越捷飛在其中搭的橋樑。

    縱然做得如何隱秘,但是越捷飛是貼身保護她的人,兼之武藝高強防不勝防。因此想要得知這件事,並不困難。

    楚玉沒有去追究越捷飛是什麼時候探知此事以及什麼時候告訴天如鏡的,已經成為了定局的結果,再去追究過程,是一件很無聊地事,她現在應該把心力放在前方,而不是向後看。

    但是……

    楚玉低下頭,更用力地抱緊自己:劉子業離心。越捷飛背叛,天如鏡出手,何開始報復。原本還算緩和的局面,一剎那間變得劍拔弩張,從前勉強算是同伴,以及不是敵人的人,也都站在了她的對立面,讓楚玉一時間有四面楚歌之感。

    縱然在外面表現得十分剛強,但一下子陷入這樣的境地,楚玉還是忍不住生出了軟弱的情緒:要是容止在就好了。

    明知道他不是好人。明知道他……可是在這一刻,她第一個想起來的,竟然依舊是容止。

    想起容止,楚玉陡然從悵惘的迷霧中驚醒過來:容止現在還是生死未卜,甚至地,他的處境有可能比她更危險。她怎麼能只想著依賴他?

    楚玉深吸一口氣,抬起兩隻手,輕輕拍打自己的面頰:「楚玉,堅持住。」

    她力氣不大,手掌與臉頰接觸,發出輕微卻清脆的聲響,一聲聲慢慢重疊。

    楚玉,堅持住。

    楚玉。堅持住。

    ……這個時候,要化身鋼鐵,不可摧折。

    要活下去,要再見到容止。

    *************************************

    鶴絕拿著一張看起來還很新的小羊皮地圖。順著地圖上的標識,找到了隱藏在密林裡的山洞洞口,他毫不猶豫地走入洞內,在長長一段時間的漆黑後,又看見了光明。

    但是這光明裡,卻多了一重妖異的火光。

    往日清淨祥和的桃花源,此時化作一片人間地獄。

    烈火席捲了一切,肆無忌彈地焚燒著一切可焚燒地事物,雜草,樹木,屋舍,以及,人。

    火海中,唯一響起的,是灼燒的聲音,火中的人都一動不動地躺在地面上,似乎是早已死去。

    唯一不曾被灼燒的,大約便是山洞出口附近方圓二十多丈,因為附近的可灼燒之物都已經被剷除清理掉。

    在出口側面地不遠處,安然地做著個身穿白衣的少年,少年的容顏秀麗至極,神情從容至極,縱然眼前是一派淒厲的景象,但少年卻彷彿安坐在青青翠竹中一般,那麼的清雅。

    他面前擺放著一隻酒壺,手中端著白瓷杯液體半滿,舉杯在唇邊碰了一碰,也許只是讓酒液堪堪潤濕嘴唇,少年便轉過身來,望向鶴絕。

    四周都是火光,可是少年的漆黑的眼睛,卻宛若無底的黑洞,將這些光芒一絲不剩地吸收,只留下純然的漆黑,漫開來無邊無際的夜色。

    此時尚是白天正午,鶴絕卻有一瞬間以為自己看到了無盡之夜,他陡然心中煩亂,開口打破兩人間的沉寂:「容止,你想法子把地圖送到我手裡,便是要我來看你放地火?你找我來,就不怕我殺了你?」

    容止微微一笑,十分從容的漫聲道:「鶴絕,我們做一筆交易吧。」他意態悠閒,嘴角的微笑,卻透露出些許引誘之意。



第一百八十章 明裡修棧道

    一輛馬車公然進入公主府。

    一輛馬車飛快駛出江陵城。

    一輛馬車緩緩地馳往首都建康。

    也有一輛馬車,悄無聲息地,越過南宋北魏的分界線。

    四散的,洶湧或脈脈的明波暗流,因著不同的理由和願望,循著各自的軌跡流淌,而其中一條,現在則流到了楚玉面前。

    天如鏡乘坐的馬車是一直進到公主府內才停下來的,停下來後,便立即有一對護衛圍上來,站在馬車周圍,隨後走過來的人是駙馬何。

    何凝視了一會天如鏡,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來拜訪楚玉,他昨天天如鏡與楚玉並肩走出皇宮,想起前陣子流傳的謠言,說天師大人已經失身於公主,而有一段時間,天如鏡確實經常出入公主府……

    於是何越發的不解了,他怎麼看都沒有看明白,楚玉身上有什麼值得天如鏡委身的地方,看他的模樣,似乎也不像被迫……

    世外之人的口味竟然是如此的奇特麼?

    縱然百般的不願讓楚玉痛快,但以何的身份,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他奉劉子業之命,看管著楚玉,將她的活動範圍限制在府內,卻不能傷害她,倘若楚玉有了什麼閃失,不管是傷了還是跑了,只怕第一個遭殃的人,便是他。

    他也能依仗自己所掌握的權勢,阻擋一些外來人。但是天如鏡在皇帝面前地份量比他要重不少,強行阻攔,只會弄得他面上難看,倒不如在此賣個順水人情。

    當然,天如鏡人可以進去看楚玉,車卻必須留在他們的看守之下。以防天如鏡此番前來助楚玉逃走。

    何客氣地解釋皇命難違,天如鏡彷彿沒聽到一般,還是一臉淡漠的神情,連一個點頭都懶得施捨,便離開馬車自走上同往內苑的道路。

    這公主府他之前走過不少次,已經不需要他人引路。

    遭到這樣明顯的輕視,何面上飛快閃過一絲厲色,轉眼間又隱藏在和氣的笑容之後。

    天如鏡不理會何有什麼心思。他心裡正在思考著另一件事,昨天與楚玉在皇宮分別之後,他以為那是最後一次見到她,畢竟楚玉對他痛恨已極,在公主府內,兩人更無交集地機會,卻不料今天一早,越捷飛前來尋他,代楚玉發出邀請,讓他在有空的時候前往公主府一晤。

    天如鏡是獲得允准不必上朝的。以往還應付一下宮中妃子的邀約,但聽說楚玉要見他,他便立即推掉了今日的所有雜事,出門前甚至還特地換了身新作的衣裳。

    他並沒有如何刻意的費心思,很自然而然的就這麼做了,登門之際。心中雖然有些躑躅,卻也全壓在平靜地表象下。

    兩人相見在東上閣楚玉的院子外,楚玉斜靠在院門邊抱臂而立,很放鬆,也很悠閒。

    這動作不太文雅,但是楚玉做來,卻看著很好看。

    見到她,心底便微微地泛起來柔暖。天如鏡正要走上前,腦海裡卻不由自主地響起一句話:

    「……天如鏡,你真殘忍,你這麼做。比直接殺死我,更多十倍的殘忍。」

    這話讓天如鏡不由自主地停下來腳步,接著呼吸帶動著心肺疼痛起來,這是他做出決定後,便時常發生的事,只不過這一次,從前的隱痛此時越發地明顯起來。

    她會死,她會和天書上所記載的一樣,在不久的將來,被人下令自盡,那個時候,他將會再也看不到這個人,聽不到她的聲音,也再也不會有這麼多紛擾的情緒,再也不會……被如此嚴重的影響。

    會注意到一個人地想法,會像這塵世的普通人一般,生澀的說著些沒有用處的話,會情不自禁地想念,心情因為她而波動。

    因為她,他變得像一個人。

    這是什麼,天如鏡已經知道,可是有些感情,再怎麼溫柔,也撼動不了殘酷的命運,以及根深蒂固的責任。

    他已經作出選擇。

    見到天如鏡來了,楚玉放下雙臂,笑著走過來,輕輕鬆鬆地邁過天如鏡停下來時兩人之間地距離:「你總算來了,我以為至少要等上半日呢。」

    她笑意吟吟,眉宇間完全不見昨日的憤恨傷悲之色,看得天如鏡又是一怔:怎麼一夜之間,她便好似整個變了一般?

    而這時候,他又聽到楚玉院子裡傳出來開鑿之聲,越過她的肩膀,卻見幾個年輕力壯的男子揮舞著鋤頭,在院內的一片空地上奮力挖掘。

    注意到他的目光,楚玉一笑道:「我已經想通了,與其淒淒慘慘地等死,倒不如在今後有限的時光裡及時行樂,我讓人在府裡各處挖幾個坑,打算修建魚池。」頓了頓,她的笑容忽然又有些黯淡,「也不知道是魚活得久還是我能活得久……」

    雖然她地自由被限制,但是想要在自家的院子裡挖個魚池,或者建兩間亭子玩玩,還是很容易辦到的。

    天如鏡默然,他自然是知道,楚玉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身為造成這一局面的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楚玉消沉了片刻,又立即展顏笑出來,伸手拉起天如鏡道:「成了,我們到別處去說話,這裡實在太吵鬧,我們換個清淨地地方。」

    她拉著天如鏡一路走出東上閣,卻是直往西上閣而去,天如鏡想不到在決裂之後,竟然還可以與她有如此親近的時候,一下子回不過神來,任由她拉扯著走,當他好不容易清醒過來,兩人已經身處在一間廢棄的空宅院裡。

    這裡是從前山陰公主兩名面首居住的地方,被楚玉清理了大半之後,便空了出來,但因一直有人定期打掃,還是十分的整潔乾淨。

    進屋後讓人點燃熏香,待侍女退下,楚玉才很有誠意地望著天如鏡:「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我教你那些文字,你還欠著點學費沒付,我想問能不能寬容地替換一下,反正我現在快死了,現在這個局面,我如何都不能逃脫……你就讓我死個明白吧。」

    天如鏡心中一驚:「你是說……」

    楚玉目中的懇求之色更加濃厚,她很有誠意地望著他:「我想看今後發生了什麼事,反正我已經是必死之人,想做什麼都做不了,你不如成全我,讓我至少完整的知道,我死去前後的事。」

    *******************************

    楚玉的院子裡,勞工依舊奮力開鑿挖掘著,聲音很是吵鬧嘈雜,而在楚玉的房中,她的床榻之下,竟然也傳來了類似的聲響。

    挖掘,挖掘,挖掘。

    隱藏在床下,黑漆漆的洞口裡,黑漆漆的人影奮力地揮動鋤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3 04:13 PM

第一百八十二章 此際知天命(接第180章)

    了楚玉的請求,天如鏡怔了怔。

    他直覺地感到有些什麼不對,可是這一點點預感,在看到楚玉哀求的目光後,便融在那目光中了。

    兩人相對而坐,中間隔著一條一尺半寬的黑色矮腳長案,跪坐的姿態讓衣擺舒展攤開,乍一看去彷彿兩隻相對低伏的蝴蝶。

    輕盈,舒展,美麗,以及哀傷。

    楚玉輕握住天如鏡的手掌,忍住將那手環用力擼下來的衝動,小心翼翼地,盡量不露出自己的真實意圖,眉宇間壓著一絲輕愁,她低聲道:「天如鏡,我知道,我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你就當作是滿足我臨死前的願望,好不好?」

    也許是因為她的目光太黯然,也許是因為掌上傳來的觸感太溫軟,也許是因為想到她即將永遠離開人世,天如鏡胸中悶痛,判斷力隨之下降不少,他想了想,覺得現在楚玉確實再也做不了什麼,縱然是告訴他政變的具體過程,她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

    劉子業已經與她離心,她所說的話,少年皇帝不會再輕易的相信和遵從,而他只需要從旁說項一二,她即便是將之後的事告訴劉子業,他也能讓劉子業無動於衷。

    身為天師,他在皇帝身前,有著超然尊崇的地位,而他的話,一句便可抵上別人十句。

    這樣想了一遍,天如鏡也略為放下心來。再看楚玉一臉期盼地神情,終於禁不住心軟了一下:「好。」

    天如鏡話方出口,楚玉的眼睛微微亮起來一些,隨即又垂下眼簾,低聲道:「雖然這個局面是你造成的,但是你願意答應我這個要求……還是很謝謝你。」最後一句話。她的聲音陡然低弱,低得幾乎要聽不到了。

    天如鏡感覺到,她握著他的手微微顫抖,低眉的模樣有幾分楚楚可憐地意味,禁不住心中又是一軟,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他以為她想到將來要死心中害怕,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能笨拙地拍著她的手。

    楚玉極力壓抑著內心的歡喜。因為這難以克制的情緒,讓她很費勁地才不表現出來自己真實的心意,在這場劇本裡,她是一個即將要死去的人,不管是什麼消息,都不應該表現得太高興,否則很有可能會引起天如鏡的懷疑。

    她要表現出一點認命了地坦然,也要時不時的明媚憂傷一下,要恰到好處地誘發天如鏡的內疚,瞞天過海。

    這是從昨天與天如鏡說話的時候。便已經開始做的準備,她故意在天如鏡面前露出一臉悲傷的神情,說他太殘忍,那根本就不是她的性格,就算是覺得痛苦悲傷,假如不是別有目的。她絕不會在敵人面前表現出來,更不要說去哭訴「你好殘忍」那麼肉麻的話。

    現在楚玉回想起來,都覺得有點頭皮發麻,但是那時候她可謂是超水平發揮,達到了苦情戲女主角的演技水準。

    如今她所擁有地資源太少,唯有攻心為上。

    縱然四面四處可聞楚歌聲,但是楚玉依舊絲毫沒有放棄的念頭,她一心一意的往下走。走得比從前更加小心,也更加堅定。

    「太宗與左右阮佃夫、王道隆、李道兒密結帝左右壽寂之、姜產之等十一人,謀共廢帝。戊午夜,帝於華林園竹堂射鬼。時巫云:「此堂有鬼。」故帝自射之。壽寂之懷刀直入。姜產之為副。帝欲走,寂之追而殞之,時年十七。」

    ——《宋書‧本紀第七》

    上先已與腹心阮佃夫、李道兒等密共合謀。於時廢帝左右常慮禍及,人人有異志。唯有直皞將軍宋越、譚金、童太一等數人為其腹心,並虓虎有干力,在殿省久,眾並畏服之,故莫敢動。是夕,越等並外宿。佃夫、道兒因結壽寂之等殞廢帝於後堂,十一月二十九日夜也。

    ——《宋書‧本紀第八》

    天如鏡的所謂天書中,保存的是較為正統的史書,而非鄉間野史,古文讀起來不夠淺白,但意思也能理解。楚玉壓抑著心中地狂喜,慢慢地將自己從前夢寐以求的映入眼底,她看得很慢,恨不得每一個字都看上十遍,海中才算看過,最後她挑出來重點的兩段,因為這兩段關係著劉子業死亡的具體過程。

    前廢帝,指的是劉子業,因為他生前暴虐殘酷,被推翻後死後連一個稱號也無。而明帝,則是劉子業之後的下一任皇帝,正是現在被劉子業關押宮中的,三王之中體態較為富態的那人,名義上是他們地皇叔,叫劉彧。

    史書上記載,劉彧與他的心腹密謀,並聯絡劉子業身邊的侍從壽寂之、姜產之等十一人密謀廢帝。

    劉子業對於自己安全的防護是比較嚴密地,但是有一日夜晚他在華林園繡堂驅鬼,身邊的防備稍有疏漏,便被劉彧勾結他身邊的人將其刺殺,「殞廢帝於後堂」

    時間是十一月二十九日夜晚。

    現在是陰曆九月下旬,還有兩個多月的光景。

    終於確定了準確的時間,楚玉禁不住鬆了口氣:還好,還有兩個月,她能夠多一些活動的餘裕,也可以有針對性的進行防備。

    將刺殺行動裡的幾個名字默默地記下來,又重複看了兩遍,確定自己已經記牢,楚玉才放開天如鏡的手,對他微笑一下:「多謝你。」

    這話是真心實意的,雖然她用了誆騙的手段,但是若不是天如鏡對她心存憐憫,也不會如此順利成功,這其中有一半的功勞,卻是要算在天如鏡的頭上。

    一直貼著手掌的肌膚離開,天如鏡心頭有一抹悵然,此時楚玉因為心情放鬆,顯出破綻,她看完了自己死亡的日期後,照理說不該如此平靜,但是楚玉因為心裡高興,忽視了這一點,可是天如鏡此時也有些心神不屬,竟然沒發覺楚玉的異常。

    依然有點兒意猶未盡,楚玉渴盼地望著天如鏡:「反正我快死了,你讓我見識一下你這個手環……不,是神物,神物的其他的幾項功能好不好?」

    這時候,楚玉心頭懸著的大石已經放下來,說要看別的,也不過是想得寸進尺的順手揩點便宜,此時手環展開的立體屏幕還沒收起來,她隨手朝其中一項上一指:「不如就給我看看這個吧。」

    出乎楚玉的預料,天如鏡竟然沒怎麼猶豫,便不聲不響的滿足了她的要求,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在她「將死」的份上優惠大放送。

    楚玉起初只是漫不經心地瞥去,定了定神後看得更仔細,然而當她看清楚屏幕上所顯示的東西,又細細想明白這是什麼後,她面上浮現了極為震撼,極之驚愕,不可思議的神情。



第一百八十三章 暗中度陳倉

   楚玉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去的。

    她面色蒼白,眼光空散,腳步如踩在雲端,軟綿綿,輕飄飄,用一種腿很軟,好像隨時會摔倒的姿勢,慢慢地走著。

    她踩過院子裡名貴的花木,腳下沾滿了泥土和花木葉片,她一腳踏進道旁的淺溝裡,只漠然地低頭看了眼,又維持原來的神情,夢遊一般地繼續往回走。

    楚玉這幅輕飄飄的模樣,像極了做多了某種運動後虛脫的表現,因此當天如鏡神清氣爽精力十足的走出來後,所有人望著他的目光已經敬畏得不能再敬畏,而不一會兒,便從公主府內苑裡傳出流言,言說天師大人精通採陰補陽的法術,專門采別人來補自己,今天公主就被採了云云。

    楚玉沒有閒暇注意別人的目光,她幾乎是靠著本能引領身體回到自己的院落,走到自家門前的時候,她停下腳步,回頭漠然地看了眼還在院中挖坑的幾名僕人,道:「今天不用幹活了,你們都退下。」

    等院子裡的人都散去,楚玉才慢慢從懷中取出鑰匙,開了門口掛著的銅鎖後,她慢慢地拉開門。

    院子的前後左右,都還有些微挖掘的聲音傳來,她指定建造池塘的地點,除了自家院子外,其他的基本都分佈在與院落相鄰的四周,這樣多重聲音重疊起來,也不容易發覺她房裡的一點響動。

    門才開啟。裡面便冒出來一個腦袋,流桑地大半身子藏在門框後頭,看開門的是楚玉,忙鬆了口氣,笑道:「公主,流桑一直乖乖的守在這裡。沒有人進來哦。」

    為了防止有什麼人誤闖或者偷入她的屋子,楚玉不僅在門外上鎖,還在上鎖之前叫來流桑,讓他給他看門,經歷前陣子的流桑的抱怨,她不再將流桑當作一個什麼都不懂地孩子,而是有分寸的讓他知道一些消息,有意識的讓他執行一些事務。

    換做平時。楚玉肯定會笑著摸摸他的腦袋,說幾句好聽的話嘉獎她,可是現在她心神不屬,聞言只看了流桑一眼,失魂落魄地點了點頭,便踏入屋內,反手關門。

    門扉輕輕的合上,楚玉的身體裡好像一下子抽離了所有力氣,她軟軟地背靠著木門,門上的雕花硌得她背脊生疼。不過她現在無心顧及這些。

    察覺楚玉情緒有異,流桑輕輕地扯了扯她地衣袖,道:「公主,你怎麼了?」

    他連喚了好幾聲,過了好一會兒楚玉才彷彿從夢遊裡清醒過來,她嘴角微微翹起來一下。卻並不像是在笑,僅僅只是做這麼一個表情:「沒事。」

    沒事才怪。

    流桑擔憂地看著她,也知道楚玉既然不想說,他也沒法子從她口中挖出來太多東西。他正暗暗苦惱,忽見楚玉站直身子,朝臥室的方向走去,連忙也跟隨上去。

    楚玉走到自家床邊,又發起愣來。耳中聽著從床底下發出的挖掘聲,腳下也偶爾有微微的顫動,卻好像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感覺到。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她才彎下腰,朝床下的洞口叫道:「阿蠻,先休息一會兒,別挖了。」

    聽到她的話,流桑趕緊幫忙把床榻先推開到一旁,露出來一個直徑接近兩米的洞口,洞口大約有六米深,到底之後,又在底部側面開了個洞,平著朝旁開鑿,沒過一會兒,一條黑影從洞中躥出,矯健一躍跳上地面,那黑影赤著上身,只在腰下圍了一塊布,黝黑的皮膚上沾了不少泥土。

    阿蠻一手拿著鐵鎬,另一手抬起來在臉上抹了把汗,又在臉上蹭了把泥印子。看見他的花臉,楚玉取出手帕給他擦了擦臉,道:「今天就到這裡,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要想些事,你們從別處回去,路上小心別給人瞧見,明日再來繼續。要注意保密,這件事就我們三個曉得,不要再讓別人知道。」

    這是她昨天回來後做出來的決定,從自家床底下挖出一條通道通往公主府外,雖然這法子乍聽起來荒謬,畢竟公主府佔地廣闊,想要挖出去並不容易,但是靠著阿蠻過人地蠻力,卻並非不可實現的事情。

    從坑中挖出來的泥土,由閒著的流桑負責用盆盛出來倒在旁邊,現在已經在臥室裡堆成了一片,幾乎佔據了這還算寬大的臥室的三分之一空間,這到晚上再處理掉。

    然而現在不論是坑還是泥土,在楚玉眼中都彷彿失去了意義,她地目光掃過屋內,雖然事情進行得如她所想,可是她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

    阿蠻奇怪道:「我還不累。」她不是說要快點兒挖到外面麼?現在時候還早,還能再挖半天呢。

    楚玉勉強笑了笑,道:「不累也先回去休息,乖,聽話。」

    見楚玉堅持,阿蠻老實地點了點頭,單手把床榻抬回原位,放開鋤頭轉身往外走去,流桑卻依舊站在原地,遲疑片刻後躑躅道:「公主,你若是有什麼心事,不妨說出來,我年紀雖然小,但也可以為你分擔一二。」

    聽了他這話,楚玉終於露出來一個真正的笑容,抬手揉了下流桑的腦袋,低聲道:「好啦,我有分寸,不會出事的。」

    流桑咬了咬嘴唇:「那,我便走了。」他走兩步,又回過頭來,帶著點期冀的神情望著楚玉,等了一會不見楚玉留他,才終於露出失望之色,慢慢地離開。

    直到腳步聲漸漸遠離,外面傳來關門的聲音,楚玉才輕歎了口氣,喃喃道:「這要是能說出來的事情,就好了。」

    楚玉放鬆身體躺在床上,雙目空茫地朝上望,腦海中卻在回放一刻多鍾前的情形。

    天如鏡手環裡,有一個「時」的選項,她原本以為是類似萬年曆,現實時間之類的程序,可是今天開啟之後,呈現在她面前地,卻是一張及其複雜的三維虛擬立體圖。

    橫裡,仔細分辨能看出來是全球地圖,而縱裡,線條如同交錯的繩網一樣複雜,以及在線條的各斷上標注的時間。

    除此之外,還有時間裂縫,跳躍,空間等等名次,楚玉將所有的資料彙集起來後,得出來一個連她自己也驚駭得失了態的結論:那手環,還兼具一項功能——

    穿越時空。

    這四個字浮上心頭的剎那,楚玉的心臟幾乎要爆裂開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4 09:39 AM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可望不可及

    她從未想過有一日能回去。

    二十一世紀的事,對她而言彷彿一個遙遠而不可及的幻夢,她原本以為這一輩子就是這樣過去了。

    可是卻意外的,讓她又看到希望的曙光。

    領悟到那是什麼後,楚玉幾乎是拼盡了全身的力量,才沒有衝動的去搶奪天如鏡的手環。

    從未有一刻如此狂喜,從未有一刻如此急切。

    好像各種色彩和聲音快速地從四面八方紛沓而來,一下子全擁擠在她的腦海之中,讓她目不能視,耳不能聞。

    以這具身體回去之後的身份問題,怎麼樣跟家人解釋自己的經歷,時間和空間的定位,以及過程之中是否會發生風險,這些細枝末節都是後來才慢慢想到的,在能夠回去的絕大引誘下,變得那麼微不足道。

    只要能回去,不管是什麼身份,不管是什麼途徑,也不管是要冒多大的風險,她依然認為這有百分之一百值得嘗試的可能。

    從前她很羨慕天如鏡擁有那手環,但也僅僅是羨慕而已,想得到但也不強求,而如今她的心情卻發生了巨大改變。

    一定要拿到手。

    這個念頭接近狂熱,燒得她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

    縱然是為求生而努力,她也未曾有過如此狂熱渴盼的心情,有那麼一瞬間,她無比的妒嫉天如鏡,妒嫉他身懷至寶而不自知。

    慢慢冷靜下來後,楚玉才想到一個現實的問題,這問題一下子又將她從雲端打到了泥濘裡。那便是:如何弄到手?

    手環自身對執有者有保護的作用,使用暴力顯然不現實,更何況她現在被劉子業軟禁。也沒什麼暴力可以使用。

    楚玉靜靜地躺在床上,壓下這個目前來說不切實的念頭。她也曾想過下,但容止當年和天如月鬥法地時候,以他的長才,肯定沒少用過這手段,後來的結局便能說明這手段不管用。

    只是——

    容止似乎曾說過天如鏡地層次遠不及他師父天如月假如是他,會不會有辦法呢?

    這個念頭也是一樣是鏡中花水中月,她甚至不知道容止現在在什麼地方呢。

    容止安坐在顛簸的馬車廂裡,雖然上上下下彷彿都在搖晃,但是他地動作卻好像是坐在平穩的地面上一般,十分的寧靜安然,他身前擺放著一張四方矮幾,提筆往紙上寫著字,因為馬車不太穩。他寫得有點慢,但是字跡卻很是秀麗端正。

    鶴絕懷抱長劍,坐在馬車廂內與容止斜對面的位置。眼神古怪的看著容止:從他們今天早上啟程開始,容止便一直在書寫著什麼。時不時停下來思索一下。接著繼續落筆。每一張紙上,都寫上寥寥幾個字。然後將紙折疊起來收好。他曾好奇地去看容止寫了什麼,容止也很大方的讓他看,但是紙上的那些字,拆開來他都認識,連起來便是只有字認識他了。

    那好像是一些字無意義的拼湊在一起,根本不能連成通順的句子。

    鶴絕自己也是有點見識的,知道這大約是容止特定的暗語,不是事先有約定的人,不可能看懂這些話,也難怪他不怕他瞧見。

    只不過鶴絕有些好奇,容止從今早到現在,已經寫了不下六七十張紙,昨日下午經過城鎮時買下的紙已經用去了一半,究竟是什麼暗語要寫那麼多,並且現在看來還沒有停下來地苗頭?

    他有一種預感,容止寫下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彷彿有引發什麼的力量,就如同一條條細小地水流,但是所有的水流彙集起來,將會是奔騰地驚濤。

    他也不懷疑,而容止寫下來地那些東西,原本在他的腦海中,便是一張早已成型地,巨大的,細密而繁複的羅網。

    容止又寫了一張,抬眼朝馬車外瞥一下,接觸到白熾的陽光,他眼前卻忽然一暗,身體隨之軟倒。

    鶴絕上前扶起他來,讓他靠躺在他的臂彎中,只見他雙目緊閉,容色如雪,嘴角紅跡斑斑異常鮮艷,竟是嘔出血來。

    鶴絕熟練的取出手帕,擦拭去他嘴角淌出的液體。

    他們同行不過兩日,這卻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的事情,起初鶴絕以為容止有什麼陰謀,好幾次後,他才明白容止的身體虛弱到了什麼程度。然而他每次看到,依然都和第一次一樣的驚訝。

    容止給他的感覺太強了。

    從第一次交鋒開始,他都一直處在下風。他徒有強大的武力,卻屢次被容止玩弄於股掌之中,以至於雖然明知道容止身體孱弱,他卻經常會忘記這一點,若不是兩人之間已經有了協定,他已經萌生了幾次想殺死容止的念頭,並且將之付諸實踐。

    這是他有生以來頭一次如此戒懼一個人,頭一次因為對方壓倒性的強大甚至生不出爭勝的念頭,就連教導他劍術的師父,將刺客組織傳給他的父親,也不曾讓他如此敬畏,而給他這種感覺的人,卻是一個彷彿風一吹便會倒下,生命好像隨時會結束的柔弱少年。

    過了好一會兒,容止緩緩睜開眼睛,微展顏一笑,這一笑將蒼白憔悴全都壓了下去,他謝過鶴絕,又端坐在矮幾前,繼續先前未完的工作。

    容止在寫字,同一時間,在不同的地方,蕭別也在寫字,以類似的方式。

    他寫的是一封信。

    坐在平穩行駛的加大馬車中,車廂的角落燃著香爐,底下鋪著厚厚的毛毯墊子,縱然馬車稍有顛簸,也被墊子給吸收了。

    蕭別的信很簡單,無非是即將回家去,並且表示願意接受成為當家的安排。

    現在這輛馬車正向江陵城外東面行駛,越過畫扇山,目的地是滄海客的隱居之所。

    他還打算在江陵城再留半個月,用這最後半個月說服滄海客出山助他,他之前沉迷於琴,於家族權力奪取方面並無用心,若是此時回去接任,定然會遭到阻力,滄海客的才華武功,是他數年來所見第一人,倘若能請得他幫助,對他今後助力不少。

    更重要的是,滄海客是一個瞎子,這個先天的缺陷局限了他,自古以來,沒有哪個領袖是身有嚴重殘疾的,滄海客可以為士,卻不可能反客為主。

    為士為臣,滄海客是上上之選,因為他很難完全自立。

    目光觸及一旁擺放的琴,蕭別目中閃過一絲痛色,楚玉決絕的話猶在耳邊,徹底激起了他的傲氣。

    沒有蕭家的支持,他只是一個琴彈得比較好的人,在她面前根本無足輕重,可是染指了俗世的權力鬥爭之後,他是否還有資格觸碰那出塵的清音?

    昨天吧鼠標玩壞了,所以很喜歡宅在家中的我不得以連續兩天外出……

    然後,我毫不意外的,在去過不少於四十次的大廈裡(9層高)……迷路了……能夠路癡到我這個程度,也很不容易……



第一百八十五章 垂堂千金子

    楚玉半夜裡忽然醒來時,臉上滿是淚水。

    做了一個十分悲傷的夢,夢裡她拚命追逐著遠去的家人,卻怎麼都追不上,周圍是久違的高樓大廈,雖然城市裡空氣污染很嚴重,但是那畢竟是她生於長於的地方,縱然在古代有多麼的清新,她依舊懷念那污濁的空氣。

    家人遠去的時候,周圍的景色也淡去了,逐漸化作無邊無際的黑暗,最後將她一併吞沒。

    然後,她就醒了。

    雖然夢裡的情形現在已經模糊,只記得二三成,可是那種永世不可觸及的絕望心情,卻始終盤桓於胸口,揮之不散。

    已經強迫自己淡忘的東西,因為發現天如鏡所擁有的財富,而在一度的被清晰深刻的記起,讓她甚至在夢裡也不由自主流下來眼淚。

    楚玉靜靜坐著,雙目凝望室內的黑暗,直到自己的心情逐漸平復,臉上的淚痕也已乾涸,才輕輕的喘了口氣,自語道:「真是的,不是說過不要再軟弱了嗎?」

    分不清楚是前夜還是後半夜,空氣裡漂浮著安靜的因子,楚玉做夢驚醒,一時半刻睡不著,便從軟榻上下來,回頭看一眼:除了天如鏡的因素外,今晚臨時換床睡大概也是讓她做噩夢的原因吧。

    臥室已經被泥土堆成的小山佔據,假如要在那兒睡,便會聞到很新鮮的濕潤泥土的氣味,雖然那味道並不算難聞,但是能夠有更好一點的睡眠環境。楚玉並不太願意將就差地,於是便將睡覺的地點轉移到了偏廳內平常用來休息的軟榻上。

    夜晚的寒氣有些許滲入了屋內,偏廳本來就不是一個太適合過夜的地方,楚玉抱著錦被,慢慢地走向臥室,看到那幾乎冒到了房梁處的小土山,竟然有一種類似安心的情緒。

    室內裝飾華麗高雅,與土山顯得格格不入。而泥土的氣息在周圍瀰散。蓋過室內地熏香。

    楚玉定定地看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笑起來:何大概做夢都想不到,她竟然會用這麼野蠻,這麼笨拙地辦法離開吧?

    天如鏡那邊暫且無法圖謀,為今之計,還是先脫身為上。

    ***********************************

    皇宮中,也有人和楚玉一樣睡不著,那人是被關起來的劉彧。

    現在這個時候。除非能透視未來,否則大約沒有人會想到,將來他可以登上龍椅寶座,號令半壁江山。

    因為這位未來的皇帝,此時狼狽到了極點,也淒慘到了極點。

    他的身上左一道又一道的交錯著鞭痕,是今天早上劉子業心情不好,拿他出氣時打的。秋夜已然深寒。薄薄一層衣衫根本抵擋不住冷意,他今天被打後昏了過去,又錯過了吃飯。現在他又痛又餓又冷,人被關在鐵籠裡,吃的是剩飯殘羹,睡地是乾柴稻草,沒一日能得舒適。

    與他一同被關押的兩王都已經睡熟,雖然環境惡劣,但是這麼多日子來,他們已經越來越習慣這種折磨,竟然能在這樣的情形下睡得香甜。

    劉彧挪動身體,試圖讓冰冷的手腳熱一些,卻又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痛得他閉上眼倒吸一口冷氣,而當他睜開眼睛時,卻看見一個人就站在籠前。

    那人身披黑色的斗篷,頭臉以及整個身體幾乎都被與夜色連成一片的斗篷掩蓋著,只露出來一個尖尖的漂亮下巴。

    一見到那人,劉彧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來一股氣力,不顧全身地疼痛,他抓住籠子邊,急切低啞地道:「你來了,什麼時候才能救我走?」

    那人蹲下來望著劉彧,兜帽下傳來清冷地聲音,更讓劉彧感到寒冷:「這裡是皇宮,處處守衛森嚴,我一人來去已是不易,又如何帶湘東王離開?」

    劉彧聽了一陣沮喪,他鬆開牢籠,身子癱軟在地上:「既然不能,你又來見我作甚?」

    那人從懷裡取出三件折疊起來的細毛織成的內衫,輕輕放在牢籠前地地上,輕聲道:「我是來告訴你,我已經找到了你的心腹,阮佃夫和李道兒,這二人對你甚是忠誠,屆時我再收買皇帝人,他日尋隙而動,廢帝而自立……」

    他一邊說著,劉彧的眼睛一邊張大起來。

    那人飛快的說完這些,便低頭朝劉彧欠了欠身:「然而在此之前,請湘東王保重性命,只有你保住了性命,才有他日可言。這衣衫穿在衣內,不容易給人看出來,若是別的,容易給皇帝知道有人在暗中助你。」

    聽了那人的話,劉彧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但是他看著地面上三件同樣的衣衫,又有些奇怪:「我一人可穿不下三件,另外兩件放在何處?」

    那人本已要轉身離去,聽見他這話又停了下來,發出一聲像是嗤笑的聲音,慢慢道:「您身邊不是還有兩位貴人麼?我總不好厚此薄彼。」

    看那人走遠了,劉彧趕緊脫下外衣,先挑一件看起來最厚實的內衫穿在裡面,頓時便覺得暖和了不少,但看著另外兩件,觸手綿軟溫暖,他有些捨不得就這麼給出去,便強撐著再都套著穿上,身材一下子顯得臃腫不少,上半身也緊束得難受,他只有趕緊脫下來,看看旁邊睡著的兩個兄弟,他低聲道:「便宜你們了。」

    才要叫醒二人偷偷加衣裳,他又忽然想起來,他們三人同吃同住,同時受苦,他身上多件衣裳,別人不知道,卻瞞不過這二人,若是只有他得穿,難免引發妒嫉,那人一次拿來三件,又何嘗不是為了封他們的口?

    **********************************

    劉彧覺得冷,王意之也覺得冷。

    他所在之地,是比建康更往北的地方,已經在北魏境內,這裡的秋意更加的深濃,也更為的凜冽,但是王意之並沒有在乎不斷吹在身上的冷風,他正十分清閒的,十分隨意的,坐在一間土屋的屋簷下,一雙目光含著輕快笑意,竟像是在欣賞夜景。

    也是這個夜晚無星無月,並無多少夜景可言,有的僅僅是暗沉的,彷彿無邊無際漫開的夜色。

    這夜色讓他想起容止的眼眸,也是那麼的漆黑深沉,一望看不見底。

    忍不住笑了一下,王意之感到一點冰涼的濕意順著風飄到他臉上,他偏了偏頭,快速探出手來在空中一抓,便又抓到三兩粒雨星。

    過了一會兒,雨星漸漸的密集起來,這秋天的雨並不暴烈,它僅僅是淅淅瀝瀝的下著,如這蕭瑟的秋一般,給人帶來更深一重的寒意。

    王意之到來的時候,這座小村莊已經因遭遇流寇洗劫,空無一人,此時周圍方圓數十丈,除了他之外,便只有屋內一個活人。

    他身上穿著的是粗糙的麻衣,流離的行程也讓他面上多了些風塵的顏色,可是此時的王意之,看起來比在建康時更自在,更快活,就連秋雨淒寒,也不能阻擋他露出微笑。

    雨慢慢的下,將屋簷打濕,彙集出一滴水滴,顫顫巍巍的,從一尺寬的屋簷邊上落下來,正滴落在王意之的鞋尖上,與此同時,他聽到遠處傳來的嘈雜的腳步聲,眼中笑意又更深了幾分。

    「終於來了。」

    淒風,冷雨,暗夜,有多少人不能成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4 09:56 AM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天下共兩分

    王意之在等人,他等的人也在此刻到了。

    一行七人從遠處奔來,前後不一的,在冰冷的絲雨之中快速穿行著,雨水打濕了他們的衣衫頭髮,以及銳利的劍鋒。

    那七人來到王意之面前一丈外,呈半包圍的姿態停下,他們前三後四的錯落站著,面上有比王意之明顯十倍的風霜疲憊。

    王意之依舊安坐著,他抬起眼來微微一笑,縱然是在這麼荒涼簡陋的地方,他一笑起來,依舊如同金玉滿堂,眉梢眼角的從容風度很是有貴公子的氣派,

    見了王意之這副模樣,七人都不由得一愣,他們也算見過些達官貴人,卻從未有一人,如王意之這般,即便是身處瓦礫之中,依舊宛如名貴無暇的明珠美玉。

    在生死之端,尤面不改色。

    「我有些倦了。」王意之道,「從南宋一直追殺到北魏,你們逼迫愈甚,我原本不想傷人,如今看來,也不得不偶一為之。」他言辭雍容典雅,與蕭殺氣息格格不入,以至於縱然他做出了要傷人的宣言,依然沒有人能提高戒備。

    他話音未落,便有一名刺客感覺眼前一花,頸項一涼,最後的視野裡,竟是王意之平和的眼神。

    他什麼時候過來的?

    倒下的時候,刺客猶在想。

    刺客倒下的剎那,王意之丟開手頭的半截斷劍,順著第一個刺客倒下的勢子,輕鬆摘取了他手頭地長劍。那半截斷劍是他撿來的,能有好的替換,他自然不會客氣。

    摘了劍,王意之又露出一個漫不經心的微笑,斜踏一步,將劍鋒朝右側的第二個刺客遞了過去,縱然是極為疾厲的殺伐,他的動作依舊帶著天生貴公子的優雅。就彷彿才折下一枝新鮮地柳枝。再隨手轉贈給他人。

    又是在頸上輕輕地一抹。便在對方驚愕不敢置信地眼光裡,解決掉第二個敵人。

    輪到第三人時,對方終於反應過來,及時避開要害,只在肩頭留下一道血痕,王意之笑了笑,有些惋惜的。反手朝第四人刺去。

    七人如何都料不到,這貴公子一般的人物竟會突然變為殺星,轉眼間便折去他們二人,他們從南宋境內追入北魏,王意之都只是不斷的迂迴躲避,沸騰網貢獻盡力的免除與他們交鋒,卻不料忽然在此時反手,而且。他的劍術還是如此的高明。

    冰涼地雨絲一直密密不得停歇。灑在屋頂上,順著簷邊零落滴下,一重又一重的淒清寒意伴隨著水汽漫捲了大地。王意之的臉容此時也覆上了一層雨水,他的頭髮已經全部浸濕,幾縷髮絲緊貼在臉頰上,襯得他的眉眼越發清俊。

    他身上有幾處傷痕,鮮血從傷處滲出來,浸透了衣衫,又被雨水稀釋得淺淡,好似身上暈染了幾處水紅。

    王意之歎了口氣,將長劍從身前人的頸上抽出來,注視著他慢慢倒下,成為地上躺著的第七具屍體。

    有些古怪的笑了笑,王意之丟開奪來地長劍,轉身朝身後地土屋行去,還沒走到門前,那殘破腐朽的木門便吱呀一聲開啟,站在門口的男子身上血跡斑駁,幾乎看不出僧袍原本是白色地,他的眉心有一點清妙的嫣紅,頭頂上微微發烏,頭髮才長出來不足一分。

    王意之對那僧人一笑道:「寂然,怎麼出來了?你的傷還未好,還是多休息為妙。」

    寂然的目光掃過王意之的身上,再掃過他身後的屍體,目中掠過悲憫的痛楚,合掌道:「居士為了救我,手染鮮血,損及自身,實在是寂然的罪過。」

    王意之笑著拉著寂然將他拖進屋內,不讓他再多看雨中的屍體。

    寂然身負重傷,被人追殺,皆是因他的囑托,若真要追究罪過,最初的起源還是

    他身上。

    前陣子他發覺一些異樣,欲給楚玉警示,但他那時已準備離開,便順道將此事托付給了寂然,卻不料中途生變,讓寂然受此牽連。

    寂然險死逃生,但是已經又有一撥人盯上他,並追隨著寂然的腳步,找到正暫留江陵的他,打算斬草除根。

    王意之雖然少時習劍術,但素來不喜歡與人爭鬥,遭遇刺客頗感無趣,便想索性避一避,正好他打算往北魏一遊,便帶著寂然進入北魏境內,可是沒有料到的是,進入北魏後,原本的暗殺變成了明殺,對方似乎放開了所有顧忌,逼得他也不得不認真起來。

    他打算帶著寂然前往北魏的一個朋友家中,方便寂然養傷,倘若帶著一群刺客上門,給朋友帶來危害,總是不好。

    說不得,只有殺人了。

    今夜此處,便是他專程準備的死地。

    瞥見王意之沉思的神色,寂然心中愧疚更甚,他是知道王意之的,雖然出身顯貴,但是王意之手上,從未沾染一條人命,今日卻是為了他破了戒。

    注意到寂然投來的目光,王意之略略一想便知道他在愧疚什麼,他扶寂然躺在屋內的土炕之中,灑然笑道:「殺便殺了,這事起因在我,難不成殺了人,我便不是王意之不成?」

    寂然傷勢一直纏綿,強撐著起來已是不易,見王意之神情輕快,也終於放下心,又昏睡過去。

    笑著等寂然睡熟,王意之轉首望向牆壁,朝著建康所在的方向,彷彿能透過牆壁那遙遠的地方:「公主,看到我的留書,你也該有所覺察吧?」

    他並不著急回建康向楚玉傳訊示警,之前留下的訊息對於楚玉而言已經足夠,更何況,王意之對於楚玉,還是有一些信心的。

    只是……

    「北魏,北魏……」王意之喃喃地念了兩遍,清俊長眉微微揚起。

    這些刺客進入北魏後,反而更加無所顧忌,這是否意味著,他們本就是來自北魏?而容止,又與北魏有什麼關係?

    「容止……」

    ***********************************

    「阿姐……」淒冷的寒意深入被暖意包圍的室內,讓劉子業情不自禁蜷縮起身體,往被子裡縮了縮。

    他的眉峰緊鎖,即便是在夢中,也流露出不安定的痛苦神情。

    翻了個身,殘酷暴虐的少年皇帝在夢裡喃喃地道:「阿姐……你不要怪我……」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容止回來了

    擱了半日工程後,第二日,楚玉便再叫來阿蠻和流桑續進行挖掘工作。

    白天阿蠻做地鼠,流桑將挖出來的泥土一盆一盆的用繩子吊上來轉移到地面上,等到了晚上,他們又趁著夜深人靜,將挖掘出來的泥土,分開拋到四周開鑿水池的大坑邊,因為建造水池也會挖掘出大量泥土,多一些少一些,並不會太引人注目。

    為了避免二人工作完跑來跑去,楚玉索性讓兩人在自己院子裡住下,也省得露面太多惹人懷疑,只不過如此一來,公主府又有全新版本謠言產生。

    連續數日的挖掘工作,就是天生神力如阿蠻,也覺得有些負擔,而楚玉動口不動手,只每天挑剔院落四周的水池施工,一會兒說要方形的水池,一會兒說要圓形的,一會兒說要三角形的,又一會兒說要葫蘆形的,主意翻覆不定的折騰,盡可能延長施工的時間,以此為阿蠻爭取更多的掩護,楚玉白日裡左右挑剔,夜晚便正常在側屋睡覺,阿蠻和流桑卻是除了挖坑之外,還得趁夜處理挖出來的泥土,導致兩人睡眠不足,偶爾在人前露面,都是有些疲倦的樣子。

    而結合前些天楚玉見過天如鏡失魂落魄一路走回東上閣的情形,謠言遂又演變成:公主向天師大人學習了採補的法術,每天采流桑和阿蠻二人,流桑年紀雖小,但是平時習武身子強健。阿蠻更是天生神力,以這兩人的資本,還被采成這幅模樣,可見那採補大法是何等地陰損。

    公主府內眾人,看著楚玉的目光,也漸漸變得和前些天看著天如鏡時一般的敬畏。

    不管暗地裡動作如何,楚玉至少在表面上做到了安分,三天兩頭邀請天如鏡來作客。偶爾挑一下水池建造施工的毛病。活動範圍僅局限在內苑裡。何戢見她如此老實,也漸漸地也放鬆了警惕,頭幾天還是每天親自鎮守在公主府外苑,後來卻是把任務交給手下的將領,每天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了。

    一直到第十日上。

    基本上朝中消息靈敏的人都知道公主和陛下鬧僵了,前者被後者軟禁,因此原本門庭冷落鞍馬稀的公主府門口更是門可羅雀。有的人寧可多繞幾條街,也不要從公主府附近經過。

    然而在這一天,門口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那是一個身穿白衣地少年,他身上地白衣已經有些舊,也不算如何地好材料,在蕭瑟的深秋風中颯然輕揚,卻顯出十分的從容風度。

    少年站在門前站了許久,神情似笑非笑。凝視著公主府門上掛著的匾額。

    門口巡邏的一小隊的護衛見他形容陌生可疑。領頭的隊長便走上前去呵斥:「你是何人……這裡是公主府,不是你該來地地方……」因為何戢全面接管公主府的防衛守備,舊人基本都已經換走。來的新人,都是不認得從前府內人的。

    他話未說完,便猛然窒住,因為那少年朝他瞥了一眼。

    那並不是多麼凶狠的眼神,也不見如何有威懾力,只不過尋常無比,平淡無比的一瞥,無喜無怒,不可度測。

    那眼神讓人不由自主地屈服,並非攝於威勢,而是好像面對親近之人十分自然的責問:你怎麼能這樣?

    愧疚畏服之心油然升起。

    那少年眼神高雅寧和,宛若山巔冰雪一般不可攀附,他溫文道:「我名容止,原本是內苑中人,前些日子與公主失散,還請這位到內苑通傳一聲。」

    那護衛隊長聽聞他所言,嚇了一跳,忍不住暗道居然還有主動回來當面首的,不知道這人是真是假,便想先派出人傳達消息,向何請示這件事,沒等他叫人過來,公主府內便走出來一人,拉住這隊長,小聲道:「此人所言非虛。」

    那人從前是公主府外苑專管糧食地管家,姓黃,也算是一個舊人,在強威之下投靠了何,因而自由度大一些。他認得容止形貌,也曉得容止當初在府內是何等地榮寵,能不得罪此人,最好還是不要開罪,更何況讓容止進去,也能順便給公主賣個人情,今後公主若是也可稱自己身在曹營心在漢。

    至於容止回來後是否會給駙馬爺帶來麻煩,黃管家自動選擇了忽略。

    在別人手底下打工,每時每刻都應該以自保為上,別人兩夫妻較勁,他們實在沒必要賣命摻和進去,只需要學習那牆頭草,風吹兩邊倒便好。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也都會思慮自保之道。

    找幾個府內人證實容止確實是公主府內苑中人後,那護衛隊長也沒有理由再行阻攔,讓開門給容止入內。

    *************************************

    容止回來的消息,迅速傳遍整個內苑外苑,沒過一刻鐘地功夫,便有人絡繹前往沐雪園,這些都是公主府內公主一派的人,何雖然軟禁楚玉,但是也不能無端撤除公主府內依然心向公主的舊人,以免被人說他排除異己,但是這些人的日子絕不算好過,吃了駙馬派的不少刁難。

    容止一回來,他們便看到了希望。

    雖然是打著不同的理由,但是眾人前往,只有一個目的,便是請容止設法,雖然容止已經有陣子沒怎麼管事,桓遠之前也接掌過公主府上下權柄,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容止讓的,倘若容止不讓,桓遠半點權力都奪不去。

    彼時楚玉正在觀摩阿蠻和流桑挖坑,聽到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忍不住皺了皺眉:她不是吩咐過,不是吃飯時間,不要來打擾她麼?

    下一刻,幼藍急促的聲音讓楚玉整個人都化作木石:「容公子回來了!」

    一瞬間,周圍極致的寂靜,楚玉聽不到地下阿蠻的挖掘動靜,也聽不到一旁流桑擔憂的詢問,她的腦海中,只反反覆覆的迴盪著那一句話:

    容止,容止回來了。

    這些天除了暗修地道外,她也時常憂愁如何設法營救容止,劉子業已經與她反目,楚玉一籌莫展。

    雖然表面上若無其事,可是每次想到容止,她的心都會朝不可知的深淵沉下去。

    終於醒悟到那句話代表了什麼後,楚玉猛地站起來,衝到門口,手忙腳亂地打開門,開門後便一把揪住幼藍的領子:「你剛才說了什麼?」聲音微微顫抖。

    幼藍險些一口氣沒上來,她有些害怕地看著楚玉,結結巴巴地道:「容,容公子回來了,他,現在,正,正在沐雪園中。」

    楚玉想也不想鬆開幼藍,快步朝外走去,她幾乎是憑著直覺走到了沐雪園附近,才稍稍恢復冷靜,站住了腳步。

    沐雪園外,以往清幽的地方人來人往,公主府內的管事規規矩矩地在門外排隊,整整齊齊地分作兩列,面色恭謹地等待容止接見。

    每隔一段時間,便有一個人被叫進去,同時又有一人從門內倒著退出來,歡天喜地的,一邊後退還一邊朝門內行禮。

    尚在排隊的人,人人面上皆無不悅之色,有的僅僅是期待與盼望。

    簡直就好像是參拜君王。

    不知為何,楚玉心頭不期然地浮現四個字,這四個字用在現在的容止身上很是詭異,可是卻又讓她覺著很貼切:

    王者歸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4 10:02 AM

第一百八十八章 暴風的荒原(一)

    容止回來了。

    他回來了。

    回來了。

    來了。

    了。

    心中彷彿有一面無形的回音壁,反反覆覆的激盪著這句話,一重又一疊的,讓楚玉的心跳時快時慢。

    瞥見有人走過來,她沒有多想,下意識地退到附近的林木陰影中,等那人走了,她才猛然地省起這裡是她的公主府,根本沒必要做賊心虛。

    她剛才,在避什麼?

    府內人皆知公主對容止寵愛有加,聽說他回來,親自前來探望也不奇怪,她究竟做什麼,如此害怕被別人看到?

    她避的,究竟是旁人的眼目,還是……

    摒除心頭雜念,楚玉緩步走出來,樹木的陰影裡比旁的地方更冷且更暗些,因此才走到陽光下,楚玉便感覺頭頂上灑下來的光芒刺目得讓人暈眩。

    縱然本能地情怯,可是楚玉的腳步沒有半刻的停頓,一步接著一步的,她強迫著自己邁過每一寸每一尺距離,眼看著沐雪園越來越近近在眼前,她面無表情之下是宛如擂鼓般急遽的心跳,卻依舊不曾停下。

    她不知道容止回來時,她會說什麼,也不知道該以何等的面貌去對著他,但是這諸多的猶豫遲疑,都抵不過她想要見他。

    是的,她想要見他,即便明知道他心懷叵測,即便明知道他不是什麼好人,即便明知道他的心思在她也許永遠看不到的地方,可是她還是想要看一眼他清幽高雅地眉目。深不可測的眼眸。

    只一眼就好。

    然後,攤牌。

    她藏在心裡的,和他藏在心裡的東西,都一併說出來,坦坦誠誠地,曝光在白日之下,正如現在的她。

    楚玉走近沐雪園,門外守侯著的公主府管事下人見是她來了。紛紛主動讓開一條道。並且默默地後退。排上隊即將進去的人也趕緊退開,來的人是公主,他們也只有任她插隊了。

    楚玉走入園中,雖然因經秋而顯得有些蕭索暗沉,但竹林之中地清幽之意,不曾有半分減少。

    冷清了許多日子地青石台,如今又有熟悉地人影坐於其上。

    依舊是雪衣烏髮的少年。低垂斂著墨黑眉目,那麼清雋的神姿,那麼從容的身形,才一入眼,楚玉便感覺眼眶微微發熱。

    親眼看到的這一刻,她躁動的心才陡然安定下來,一直在心底迴響的聲音也終於化作實質。

    他,回來了。

    容止閉目養神了片刻。才緩緩睜開眼。望見凝視著地楚玉,他毫不意外地露出微笑:「公主別來無恙。」

    楚玉定定地看著他,初看時不覺得。可是定下神來細瞧,卻發現他瘦得可怕,他的下巴線條原本優美柔和,現在卻彷彿削尖了一層,尖尖的能刺傷人,而他的臉色,原本偶爾還有些人色,現在卻似完全蒼白的冰雪,更襯得眉目漆黑幽深。

    雖然知道容止若要回來,必然會異常辛苦,但真正看到了他的憔悴,還是令她忍不住心頭一痛。

    楚玉不說話,容止也不著急,他好整以暇地沉默著,目光清雅柔和。

    要說什麼?

    楚玉迷惑地想,問他幾年前的舊事,問他為什麼要在這個當口回來,問他是如何脫身的,還是先說自己地決定,又或者先……

    想要說出口地東西太多,一時之間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混亂了片刻,楚玉歎了口氣,走上前去,在容止的身旁坐下,兩人之間相隔二尺的間距。

    然後,她注目地面,口中輕聲道:「你回來了。」

    縱然有那麼多地利益矛盾,恩怨交纏,可是她最想說的,竟然還是這句話。

    之後,又是許久的沉默,入耳的儘是風吹竹葉的細碎聲響,好像非常寂寞的空曠蕭聲,穿透心中的荒原。

    容止好像在發呆,他的神情有些忡怔,好一會兒才轉頭來,問道:「公主方才說了什麼?」

    楚玉笑了笑:「沒說什麼。」

    聽不到就算了。

    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話。

    先後歷險歸來,兩人之間似乎生份了不少,在外面,他們就僅僅是單純的楚玉和容止,在生死之間,不必考慮前景和將來,也不必考慮過去和從前,更不必考慮他們彼此的身份和立場,只是一個人和另一個人,反而可以自然而然,看著他的眼波,看著他的動作,也回以歡欣或悠閒的微笑。

    現在卻不一樣了。

    回到這裡,他和她所附帶的一切都跟著被打回原形,無從遮掩,也無從遺忘。

    在險境決地,他以實際行動,告訴她什麼叫做從容,可是縱然已經有了決定,縱然已經有了決心,在面對這個人的時候,她依舊不怎麼從容得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楚玉的心情,向來圓融自如的容止,也同樣沒有說話,靜靜地維繫著這一段生澀的安靜。

    但是有些人,有些事,始終要去面對。

    楚玉用力地拿指甲掐一下掌心,張口道:「容……」

    卻不料容止比她要快一步,也幾乎在同時,只比她快半秒開口:「公主,怎麼不見越捷飛?」

    容止先開了口,楚玉便暫時壓下自己的言語,還未開口便先冷笑一聲:「他麼?」

    在裂痕產生之前,越捷飛一直是她的貼身護衛,不管她走到哪裡,他都在不遠處跟隨,看見他的身影,她會覺得安全比較有保障,但是現在,這個名字只會讓她冷冷發笑。

    她怎麼會那麼蠢,因為習慣了他的保護,便忽略了他根本就不是跟她一條心的,出賣起來完全不會遲疑留手,必要時也許會兵刃相向?

    他總是執劍擋在她身前,竭力阻擋一切朝向她的鋒刃,害怕被她染指的自戀心思偶爾又十分有趣,讓她不知不覺間忘記他是天如鏡的師兄,是屬於皇室的打手。

    因為已經不知不覺地對他放下戒心,將他當作了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在面臨背叛的時候,才會更加的憤怒。

    雖然天如鏡和越捷飛是同謀,可在某種意義上,楚玉怨恨越捷飛遠超過天如鏡。

    她知道這樣很沒道理,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如她面對容止。

    所以,在那日見了劉子業,被何押送回府後,楚玉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讓越捷飛給天如鏡傳訊,之後,她將他趕出內苑。

    他愛幹什麼幹什麼去,去繼續給劉子業賣命也好,去繼續呵護他的鏡師弟也好,總之不要出現在她眼前。

    容止略一驚訝,面上隨即浮現了然笑意:「原來如此。」結合他方才詢問府內管事下人的話,再結合楚玉對越捷飛的態度,他已經將整件事的前後因果摸索出來八九成。

    楚玉感覺手背上一涼,卻是容止將手放在了她的手上,他的手冰涼如雪,冷得不似活人。

    面對楚玉疑惑的目光,容止不慌不忙地伸出來三根手指:「上中下三策,公主你要聽哪一策?」



第一百八十九章 暴風的荒原(二)

    動聲色地將手從他掌下抽開,楚玉問道:「上策如何何,下策又是如何?」原本打算一見到容止便攤牌,但是聽他說了個上中下三策,又引起了楚玉的好奇。

    至於她自己的事,可以暫且壓下來。

    容止微微一笑,道:「眼下情形,乃是因皇帝與公主反目,那麼惟三之計,上策,當今皇帝昏聵,公主可令擇一幼弟取而代之,屆時幼弟登機,公主在他身後指點,便可把握朝政;中策,乃是安撫皇帝,令其相信公主並無異心,同時構陷駙馬,讓他失去皇帝的委任;下策,乃是獨善其身,從公主府內悄然脫身離開。」

    矛盾的焦點在楚玉和劉子業反目,那麼解決問題的辦法也很簡單,第一劉子業消失,第二,反目的理由消失,第三,楚玉消失。

    他侃侃而談,笑意從容幽雅,彷彿說的並非謀奪權柄的大事,而是輕風明月小橋流水。

    楚玉古怪地望著容止,她早就知道容止膽子很大,卻沒料到他狂到了這個地步,張口上策便是謀反,讓她垂簾聽政做武則天還沒出生時的幕後武則天,而她現在所正在做的,照他說來反而成了下策。

    其實細細想來,也確實如此,從她的角度出發,自然是希望能以最少的傷害損失達成最基本的平安,可是容止不一樣,她早就知道他是個狠毒的人,他的好壞判斷。並不是以自身地安全為基本考量,而是從全局上把握,攫取最大利益。

    倘若她逃了,一定會面臨劉子業的追捕,倘若她希望化解與劉子業的矛盾,可化解了這一次,難保沒有下一次。

    而容止的上策,乍看上去雖然冒了絕大風險。執行的過程也不可謂不艱難。可是一旦成功。前方將會是一片坦途。

    只不過……楚玉冷笑一下:是誰的坦途,還說不准呢。

    倘若她被容止的言語所蠱惑,選擇了他所說的上策,那麼勢必要大幅度地依賴於他,用謀施計,人事調派,都經由他手。他想要做什麼手腳,實在是再容易不過了。

    她絕對相信,容止能夠完成這個上策,站在她地角度,這也是可行地,因為很快劉子業將會死於一場刺殺,只要她看準時機,便能從中牟利。可是——上策歸上策。但那是他容止的上策。而非她楚玉的上策。

    更何況,容止所選的道路,必然是一條狠毒無比。充滿了殺伐的路途,路上不知道要犧牲多少無辜的生命。

    就算這裡面沒有容止的算計,是真真正正地為了她好,她也不願意如此執行。

    她心腸軟,她優柔寡斷,她感情用事,她拿得起放不下,因此有時候即便知道怎麼做才能達到最好地效果,她也很不情願。

    她寧願做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平民百姓,也不願做公元五世紀的地下女皇。

    等等?!

    二十一世紀?

    思路漫無邊際地飄飛著,前一刻,楚玉還在苦惱著如何安然從公主府逃離,可是下一刻,她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了方才想到的事情上。

    是啊,她怎麼忘記了,天如鏡的手腕上,有她回去的希望,假如她能夠拿到那個手環,並且研究出來那手環是怎麼工作的,是否就可以藉由此回到她原來地世界?

    思及此,楚玉地呼吸不由微微急促,她也想起來,容止對天如鏡的評價——

    現在的天如鏡,與他地師父相比根本就不成氣候,他太乾淨了。

    說天如鏡乾淨,是相對於天如月曾經的行徑而言,相比起殺人不眨眼拿活人來做實驗的天如

    如鏡不過就是在緊要關頭陷害她一下,確實是乾淨......

    而容止坦言曾騙得天如月取下那手環……

    楚玉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越來越急促,前些天強行澆滅的渴望又重新燃燒起來:假如是容止,能不能再一次從天如鏡手上取得那手環?

    只要取下來就好,她拿到手環,可以好好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使用,而相對的,天如鏡失去手環,也等於失去他最大的依仗。

    雖然這麼做極大損害了天如鏡,但是想到能回家,楚玉便什麼都顧不上了。

    她要回去。

    誰都不能夠阻止。

    能回去就好,只要回到那個世界,即便一時半刻沒辦法弄到合法身份,也不會有人想要她的命。

    對,只要回去就好。

    楚玉從來沒有這樣渴盼過一件事,也從來沒有這樣,因為一個目的,熱切的希望幾乎燒光她的理智。

    這個目的對她而言實在太誘人了。

    思及此,楚玉忽然開口問容止:「你有沒有什麼法子,再將天如鏡手腕上的手環給取下來?」

    容止聞言微怔道:「公主要那東西做什麼?那事物只有天如鏡一人用得,當初我從天如月手上騙下,就是因為用不得,反而給弄得全身劇痛,才吃了大虧。」

    楚玉心說你那是被電了,但是她並不會告訴容止其中關鍵,只道:「總之我問你有沒有法子騙過來,只要能騙天如鏡脫下那手環便好。」至於具體用途,她自己想法子。

    容止似笑非笑道:「公主若想要弄到那手環,實在再容易不過,只消邀請天如鏡來公主府,請他用飯,在飯菜酒水之中加些許,便可手到擒來。」自然,假如楚玉願意親手敬酒,想必效果更佳。

    楚玉滿臉狐疑,望著他一百二十分的不信。

    他說的,簡直就是普通的黑店手法,在飯菜裡下藥,這手段簡直俗濫得不能再俗濫,倘若這麼容易便能成功,容止當年又是何苦跟天如月鬥得死去活來?

    容止笑吟吟的瞧著楚玉,他的笑容很可惡,高深莫測地,是那種好像知道了什麼她所不知道事情的笑法,讓楚玉心中很是鬱悶:「你笑什麼?」

    容止的笑意更深,眼眸之中閃爍著玩味的光輝:「我雖然時常說笑,但是這一回卻是千真萬確,公主大可一試,若是不成,公主在找我算帳也不遲。」

    他頓了頓,目光剎那間變得深凝,道:「只不過,我有一事相求,倘若公主取得了手環,可否讓我知曉,公主要這手環,是想做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4 10:07 AM

第一百九十章 暴風的荒原(三)

    楚玉在房間裡收拾東西。

    二十顆龍眼大小的夜明珠,四十粒幾乎一模一樣,渾圓潔白的上好珍珠,四塊毫無雜色的翡翠和美玉,兩根黃燦燦的金條,各色寶石瑪瑙若干,放在一起五光十色珠光寶氣,幾乎能晃花人的眼。

    楚玉仔細地數了一遍,才分別用細軟的絲囊分開盛裝,隨後再將所有小號絲囊放入一隻用加厚雙層細麻布製作成的背包中,布料染成了藍色,邊角部分又局部漂白,乍一看去便似後世的水磨牛仔背包。

    楚玉強壓著雀躍的心情,放開背包,又從床上拿起她請裁縫專門製作的衣裳。

    上衣是以白色絲絹縫製的寬大衣裳,設計十分簡單,長袖上窄下寬,朝下方延伸放開,好像蝴蝶羽翼,荷葉領如花瓣開展,柔軟地蓋住肩膀,內襯白色錦緞和絲質小背心貼著肌膚,感覺十分舒適,與背包經過類似處理的「仿水磨牛仔褲」包裹著修長的雙腿,勾勒出漂亮的線條。

    雖然已經是秋末東初,但是屋內點著火爐,繾綣的香氣環繞著溫暖的室內,縱然只穿著單薄的衣衫,也不會覺得冷。

    穿上特製的衣裳,楚玉緩緩散下頭髮,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卻失望的發現這裡缺少明亮的落地鏡子,只有隨便拿了個銅盆盛水自照,水中的少女披散著長髮,模樣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她已經習慣了這具身體,許多次從水裡看到自己的倒影。陌生則是因為身上久違地衣裝,已經過了這許多日子,穿上仿製的現代的服裝,竟然有一絲陌生的違和感。

    捨不得地最後摸了幾下,楚玉換回平時穿的古裝,將脫下來的這套衣衫整整齊齊疊好,與珠寶放在一處,接著便開始整理其他物品。

    餘下的事物很簡單。一柄鋒利的匕首。四套由精鋼和皮套製作地袖箭。兩瓶據說見血封喉地毒藥。

    沒有親手觸摸過,更不曾做過試驗,楚玉不知道那手環地穿越功能有沒有風險,又或者是否能精確地到達她想要去的時代和地點,可是假如不願意冒這個風險,她便永遠沒有回去的機會。

    準備的財寶和凶器,都是為了穿越時間地點不精確的可能準備的。假如她沒有成功的回到想去地時代和地方,而是出了什麼偏差,她也必須保證自己擁有一些自保的武力,以及生活的本錢。

    假如不小心去到了荒無人煙的地方,還需要帶能維持一些時日的食物引水,不過這些東西容易壞,還是要在出發的前一天再準備才好。

    因為自己的臥室在動工,楚玉早已經在原本空置的房間裡另外佈置了一個臨時臥室。她讓人找來自己所需地東西。還另找裁縫按照她地要求縫製衣服背包,如此花了三日功夫才算大致準備停當。

    必備物品差不多齊全後,楚玉便讓人傳話越捷飛。令他明日和天如鏡一起來內苑,她要擺酒席,也是準備按照容止的提議,對天如鏡下藥。

    只不過楚玉不知道自己要琢磨多久才能弄明白那個手環操縱的原理,為了避免越捷飛發現她做地事而鬧起來,便決定索性將越捷飛一起放倒了。

    這幾日來,楚玉心中漲滿一種微微狂熱的情緒,直到今天該準備的東西準備得差不多了,才稍微冷靜下來。

    這一冷靜,楚玉終於想起來一直被她忽略的問題:她走了,那麼府上的人怎麼辦?

    柳色,流桑,阿蠻,桓遠……以及,容止。

    假如她走了——在她能離開的前提下——她一走了之倒是方便無比,可是被她留下來的這些人呢?

    容止可以暫且不去想,但是想起其他幾人,楚玉忍不住有些愧疚。

    而假如她在公主府裡失蹤了,府內的其他人會不會被連累遭殃?這一次,桓遠應該擋不住劉子業的殺意。

    楚玉看一眼外面的天色,此時夜已經降臨,過了這個晚上,便是明天的鴻門宴,她忽這麼快邀請天如鏡和越捷飛來,之前她整個人被能夠回家的興奮籠罩,以至於忽略了身旁:這麼短的時間,她要怎麼給其他人安排後路?

    唔,如此說來,在放倒了那兩人後,她還不能馬上走,還必須先安排好其他人,才能真正無牽無掛,否則她就算平安回去了,也會一直擔憂這些人的生死。

    楚玉興奮之情略減,她打開門走出房間,外面的冷空氣迎面而來,讓她的思路更清晰了一些。轉了幾個屋子,再穿過一間花廳,又穿了幾道門,才回到自己原來的臥室,這裡已經幾乎沒有臥室的樣子,地面上滿是散碎的泥土,因為已經動工深入到了地底深處,挖掘的聲音已經聽不到,只有蹲在洞口的流桑,表明阿蠻依舊在地下擔任土撥鼠的職位。

    楚玉走到流桑身邊,彎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流桑,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流桑乖巧地點點頭,站起來走過來兩步,揚起純真的臉容直直望著楚玉,水汪汪的眼睛漂亮極了。

    楚玉看著他,沉默許久後歎了口氣,道:「流桑,你今後想做什麼呢?」其實流桑什麼都好,他文師從桓遠,武師從花錯和越捷飛,算起來也算是文武雙全的未來棟樑,就是那個志向有點不好,當什麼不好,偏偏想當山陰公主的面首。

    不出意外的,流桑又回答出以前不知道說過幾次的理想,但是楚玉這一回卻沒有苦笑著轉移話題,她只是伸手摸了下流桑的頭髮,低聲道:「其實假如這真是你的理想,人各有志,我也實在不應該強行干涉……」她的聲音很低,低得只有她自己一個人能聽到,片刻後她的音量稍微抬高了一些:「流桑,我只是建議,假如你覺得我說的對,便稍微聽上一聽,假如覺得不對,便忘掉我說的話。」

    「其實以你的才能,不出三五年,便可以在這個世上有所作為,你假如一定要做面首,我不攔著你,可是完全依附於他人,是一件很可悲的事,假如能夠獨立自主的活在世間,其實是一件再美好不過的事。」

    沒等流桑想明白,楚玉便又拍了拍他,自己離開了房間。

    走出東上閣,楚玉的腳步頓了一下,才慢慢地走入西上閣中,走過了柳色的居所,在門口看柳色映在窗紙上,一個人數錢的樣子,看了一會兒,楚玉才一笑離開,又走了十多丈,卻是來到了修遠居。

    淒冷的夜色中,修遠居內亮著清淺的燈光,雖然並不明亮,卻在黑暗裡燃起一抹溫柔的暖意。

    楚玉遲疑片刻,才抬步走入。



第一百九十一章 暴風的荒原(四)

    輕不重的磕擊聲在門上響了起來,非常圓潤而乾脆的水波的漣漪一圈一圈地向外擴散,

    拉開門,見敲門的人是楚玉,桓遠有些意外,但是他只是一愣之後,便迅速讓開門口:「公主請進。」

    兩人在屋內坐定,眼角餘光瞥見楚玉的指甲微微發青,想來是一路走來路上風吹凍的,他便將放在案幾上的黃銅手爐推給楚玉,讓她拿著暖手。

    楚玉感激地點了點頭,便不客氣地伸手握住,她身體微微弓,雙手平放在桌案上,一時之間卻又彷彿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楚玉忽然來訪,桓遠心中也有些忐忑,那個挖地道的計劃,桓遠雖然最初不知道,但是以他的聰明,看阿蠻和流桑連續幾日在楚玉那裡,再結閤府內到處挖池塘的景象,便大致猜出楚玉打的什麼主意。

    因為用心去看,知道現在的楚玉已經與從前不同,才不會如旁人那般陷入有關的錯誤猜測。

    對於當土撥鼠這件事,桓遠實在是沒有什麼心得,他基本上算是個比較純粹的讀書人,學的兩手劍術連流桑都拼不過,對於這種純粹依靠體力的活並不能太能勝任,只偶爾讓流桑過來,告訴他一些府內的地形方位,就是為了提醒他們不要弄錯方向和位置。

    桓遠的知情也在楚玉的料想之內,我知道你在做什麼,你知道我知道你在做什麼。這個心照不宣的把戲便在共有地默契下維持了許多日子,楚玉不主動提,桓遠也從不主動詢問,沒有什麼事便在府內看書,直到今天楚玉趁夜來訪。

    雖然現在的日子和從前被公主軟禁時沒有多大區別,但是放開過眼光,見識過這個世界的桓遠與從前已經大不相同,至少眼力明顯有進步。一看到楚玉。他便敏銳的發覺。她心中彷彿在煩惱著什麼,而那種煩惱,隱約讓他有了一種不妙的預感。

    是出了什麼事嗎?

    桓遠靜靜打量著楚玉,但是仔細端詳她,似乎並不是地道被發現,也不該是有什麼危害,反而是有一些焦慮。又有一些不捨。

    意識到自己已經沉默得太久,楚玉放開手爐,正色望向桓遠,這個容顏俊美,風儀古雅的青年,雖然一開始是她救了他,並且給予了他自由的空間,可是到了後來。很大一部分程度上。卻是她仰仗於他,假如沒有桓遠,只怕她現在的處境還會糟糕許多。

    不知不覺間。桓遠已經變得十分可靠,最初見到時,他還有點倔強和意氣,可是現在,卻是在不知所措地時候可以倚靠地肩膀。

    柳色太貪財,流桑年紀小,阿蠻頭腦單純,唯一有過人手腕和清晰意志,並且不會起什麼壞心眼地,大概就是桓遠了。

    這個人也許不及容止,但是她並不要他跟容止爭鋒,只要他能代替她保存公主府內的其他人便好。

    「桓遠。」楚玉慢吞吞地將自己令阿蠻二人挖掘地道的事情說出來,一邊在心裡斟酌之後的措辭,「這些你應該都知曉了吧?」

    桓遠抿了抿嘴唇,潤著柔光的唇瓣繃出一個很優美的線條:「公主是否去意已決?」他沒有像容止那樣很華麗地祭出上中下三策,而是直接問她對今後的打算,從某種意義上說,容止慣於主導,而桓遠則稍微傾向於配合。

    大約也是因為如此,桓遠缺少了一點容止地俐落狠毒,也缺少一點強勢的魄力。

    發覺自己竟然不自覺地比較起來了這二人,楚玉連忙打斷思緒,她現在正在桓遠身前,反而想著容止,這實在是一件對桓遠很不尊重的事。

    「是的,我去意已決。」清了清嗓子,楚玉認真道,她對於公主府的權位和財富並無多少留戀,更何況前方還有已知的死亡在等著她,若說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卻是桓遠等人。

    她是一定要走的,只不過在走之前,她必須安排好其他人地後路,離開公主府後,如何安然混出城,如何逃避劉子業與何可能跟隨來地追捕,應該前往何方,如何在他鄉安頓下來,怎樣經營今後的生計……

    這些問題楚玉原本以為可以慢慢考慮,畢竟兩個月時間還早,

    也沒有挖出公主府外,然而她突如其來的決定令這一來,讓楚玉回想起來,又微微地懊悔。

    可是懊悔歸懊悔,楚玉並沒有停手的意圖,她實在等不及了,就算要在這裡多滯留一些時日,也要等手環拿到手再說。

    桓遠的嘴角微微翹起,他朝楚玉低了一下頭,道:「在下倒是有法子,只是還得先請公主贖罪。」

    他什麼都沒說便先說贖罪,楚玉便知道他後面一定有什麼玄機,這個時候,不管桓遠有什麼罪過,她也懶得去追究,只隨意揮了揮手道:「你說吧。」

    桓遠垂斂眼眸,低聲道:「我瞞著公主做了一件事。先前公主使人往各地安頓家宅的時候,我暗裡多派了數人,另在別處有安家。」

    雖然楚玉對他可以說是十分寬容和信任了,可是要說桓遠就此死心塌地將前途完全賭在她的信任和寬容上,那也實在不可能,因此掌握到了實權後,桓遠小心翼翼地做了一件事,便是假如有一日楚玉翻臉,那麼他已經給自己留下來了完善的退路。

    從買通人手方便出逃,到出逃的路線,以及安家的地點,在悄無聲息間,已經安排停當,這並非楚玉所親自安排的,因而越捷飛無從得知,也在上回劉子業剷除她的狡兔三窟時,沒能挖掘出桓遠的後路。

    桓遠低聲說完全部,便不再言語,兩人之間再一次陷入可怕的沉默。

    過了許久,楚玉才把手爐抱進懷裡,反覆摩挲著發涼的手指,輕聲問:「為什麼告訴我呢?」這件事她之前被瞞著,假如桓遠不說,她今後也不會發現,他倘若想脫身,也可以自己獨自一人離開,他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告訴她這些。

    桓遠有些茫然地搖搖頭,他一直垂斂著眼眸,不去看楚玉,也不去想像她現在的表情。

    這已經是他最後的底牌,此時全部交了出來,等於將自己的生命以獻祭的姿態完全奉上,倘若楚玉因此要處置他,他完全反抗不了,完全抵擋不了。

    「為什麼?」桓遠喃喃地道,「也許是我想要信你吧?」

    他給自己留後路的安排,源自於對楚玉沒辦法完全信任,可是看到方纔她認真苦惱的神態,她真切憂心的眼眸,他忽然間強烈不忍起來,竟然鬼使神差地,將自己苦心的安排和盤托出,說完之後,他也竟然沒有後悔。

    楚玉放下手爐。

    發覺她的動作,桓遠終於忍不住抬起來眼簾,但是楚玉卻將臉別向一旁,她的聲音裡有著細弱的顫抖:「謝謝你願意相信我。」

    對於楚玉而言,桓遠留後路的做法根本就無可厚非,她腦海裡並不存在主從之間需要完全服從坦誠的概念,可是桓遠最後的坦白,這份量卻重得讓她不能忽視。

    不僅僅是因為正好解除了她的燃眉之急,她知道桓遠這一坦白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完全地袒露在她面前,她隨時可以傷害他,他卻不能反抗抵擋。

    不同於年紀小的流桑,也不同於沒那麼多心思的阿蠻,更不同於不在乎是否依附他人卑微存活的柳色,桓遠的驕傲楚玉是見識過的,她也知道,他有多麼的渴望自由,他曾經受過侮辱和傷害,他思路嚴密個性謹慎,不容易輕信人,也絕少這樣毫無防備。

    但是他現在退讓到了這麼一步。

    在這個世上,在這個人身上,徹底的信任有多麼可貴。

    楚玉從來不認為,別人為她付出什麼是理所當然的,當有人真心地對待她,她也會感受到並記在心裡。桓遠這份心意沉重得難以想像,讓楚玉的鼻子鑽進一種酸疼的刺痛。

    積累下來,她已經虧欠他太多了。

    既然有桓遠的後路支持,楚玉也便放心許多,她縱然是立即消失,其他人也可托付給桓遠。

    只是如此一來,她欠下的更多,並且永遠都償還不了。

    接著便迎來了第二天。

    鴻門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4 10:16 AM

第一百九十二章 暴風的荒原(五)

    然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並且事先在心中排演了許真到了下藥黑人的當口,楚玉還是止不住地緊張。

    望著已經來到房屋門口的天如鏡和越捷飛兩人,她胸口的心跳已經急遽得快要穿透她的身體,手指藏在袖子下微微顫抖,但是面上卻依舊是一副無比冷淡的模樣。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免得異樣表現得太明顯讓兩人發現蹊蹺,隨後才淡淡瞥二人一眼,目光冷淡地一掃而過便收回來。

    楚玉今天招待客人,用的是一間僻靜的空置院子,幽深僻靜,顯得很是冷清,然而屋內擺設卻大不相同,顯出一派富麗之相。

    地面上鋪著厚厚的毛毯,才一進門,越捷飛便感到屋內帶著溫軟香味的熱氣迎面而來,衝散外面初冬的冷意,但是看著楚玉冷凝的神情,他心裡又有些捉摸不定。

    越捷飛自然不會天真到認為,在他做出了背叛的舉動後,楚玉還會對他和顏悅色,可是楚玉邀請他們來,卻不知道是有什麼用意。

    幼藍引領著二人來到楚玉宴客的房間,這屋子比尋常待客的大廳小一些,就是一間單獨的屋子,除了正門外沒有其他出口。

    天如鏡只在門口一頓,便抬步踏入,而越捷飛看到屋內只有楚玉一人,也微微鬆了口氣,倘若花錯或者容止在,他大概會考慮一下要不要進屋。

    屋子裡分散擺放著二尺寬四尺長的黑漆矮幾,楚玉坐在上首方。左右兩側則容二人相對坐下。

    楚玉冷漠地向二人打了聲招呼:「兩位請坐。」隨後便自顧自地拿起放在身旁地書卷,佯作怠慢地看起書來。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假如她在這個時候對二人的到來表現得十分歡迎和熱切,反而會引起越捷飛和天如鏡的懷疑,盡量冷淡,才是她應該展現出來的正常面貌。

    幼藍領著幾個侍女裡裡外外忙碌,將酒菜送進來。整齊地擺在三人面前的長幾上。雪白的瓷疊襯著烏黑的桌面。菜餚精緻,顏色鮮亮繽紛,站看上去甚是好看。

    等幼藍等人最後換上新的熏香,躬身退出去了,楚玉才放下書冊,看了一會同樣沉默地二人,冰冷地神情稍稍軟化。歎了口氣道:「為什麼,我們之間變得如此生疏冷落呢?」

    她話起了個頭,越捷飛也想起來從前跟著楚玉地日子,雖然每天提心吊膽的擔心會被公主看上,可是事實上公主並未染指於他,相反待他還甚是寬厚,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天如鏡好好的一定要密告公主。一反常態地參與政事。逼得陛下與公主離心。

    他不知道天如鏡和楚玉有什麼內裡糾葛,可是之前他們相處得不是還不錯麼?甚至天如鏡失蹤了,楚玉還特地親自出城去尋找?

    心裡想著。越捷飛不由自主地看向天如鏡,卻見他的小師弟一如往常的面無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屋子裡溢滿了濃郁的暖香,香氣之中那種懶洋洋的意味幾乎要從呼吸滲透到心跳,那種醉人地餘味令人不由自主地安定鬆弛下來。

    楚玉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藉由倒酒的動作穩定自己的手,即便是在熏香的舒緩之下,她依舊難以壓制瘋狂的心跳。

    很近了,很近了。

    她的目光裝作不經意地掃過天如鏡紫色衣袖下的手腕,剎那間變得火熱期盼,但是她隨即裝作喝酒,掩蓋住躍躍欲試的神情。

    儘管菜餚做得像花一樣精緻,但是楚玉並沒有吃幾口,她慢慢地自斟自飲,也慢慢地跟二人說一些從前地事情,她地聲音裡充滿著落寞和惋惜,聽得越捷飛也不由得恍神起來。

    「還記不記得我們一起在東山上喝酒?」楚玉說著忽然想起王意之,心臟陡然一沉。當初一起喝酒的人,已經不在身邊了,而當初一起喝酒的心情,也再找不回來,她垂下眼簾,「那時候真地很好。」

    美酒,星光,一同放聲大笑,肆無忌彈地歌唱。

    這樣的日子,再也回不來了。

    有的人遠走他鄉,有的人不能相信,有的人徹底決裂。

    而她很快也將離去。

    從前繁榮的土地變成了荒蕪的平原,荒原之中不會剩下一個人,只有無窮無盡的暴風呼號著席捲。

    越捷飛聽著楚玉的話語,已經有了些絕望的頹意,他忍不住開口安慰道:「公主不必如此,你與陛下不過是一時不合,等過陣子,陛下氣消了,自然便不會再怪你了。」聽著楚玉的話,他覺得很不祥,她這個口氣,簡直就好像是即將死去的人一般。

    楚玉古怪一笑,瞟了眼天如鏡:原來他沒有將她必死的未來告訴越捷飛。

    如此也好。

    笑著搖了搖頭,楚玉先斟上一杯,隨即從座位上起身,端起自己面前的酒壺來前,給他們分別斟了一杯酒,柔聲道:「最後一次吧,我最後敬你們三杯。」隨手放下酒壺,楚玉回到座上,斯文地端起酒杯,目光先後望過二人,「第一杯,我敬越捷飛,我謝你從前一直保護我,不遺餘力。」

    楚玉給越捷飛倒酒的時候,他受了點驚嚇,似乎不習慣楚玉做這樣的事,但是還是沒有阻攔,聽聞楚玉的話,他神情有些難過,跟著舉起杯來:「公主何必言謝?那是我職責所在。」

    楚玉抬了抬眉毛,舉杯快速一飲而盡:「那是你的事,本公主還是要謝你。」縱然是職責所在,也不能否認越捷飛那麼多次為了她刀光劍影出生入死。

    越捷飛先淺嘗一口,接著也學楚玉的樣子,仰頭盡飲,卻見楚玉的目光投往他對面的天如鏡,天如鏡看著酒杯,好像在呆呆的出神,越捷飛輕咳了一聲,天如鏡才怔怔地回過神來,慢慢舉杯喝光液體。

    他不會看出來什麼問題了吧?

    楚玉有些忐忑地想。

    不過她第一杯酒完全沒有加料,就算天如鏡疑心,也沒辦法發現什麼。

    都已經做到了這一步,臨時退縮也不是辦法。

    楚玉咬了咬牙,這時候反而完全鎮定下來,之前瘋狂的心跳,顫抖的手腳好像全都是幻覺一般,她露出憂傷的微笑,繼續起身,端起自己的酒壺,照例是先給自己斟滿了酒,然後才走到越捷飛桌案前。

    彎下身子的時候,有那麼一剎那,楚玉寬大的袖子罩住了酒壺,也就在那一剎那,她扶在壺蓋上的手微微使力,轉了個很小的角度,接著若無其事地繼續給越捷飛倒酒。

    這只酒壺,是她陳述要求,讓容止親手加工出來的,乃是曾經在電視和小說中看過的鴛鴦壺,酒壺內分作完全隔絕的兩半,一半酒沒有問題,另外一半則混了。

    轉動機關,便可控制從壺嘴中倒出來的是哪一半的酒。

    雖然已經做足了表面功夫,讓越捷飛二人以為她這次邀請是來跟他們敘舊的,而且容止提供的味道也不重,混在酒中完全嘗不出來,但楚玉還是怕他們小心防備,便故意用自己用過的酒壺給他們倒酒,並且自己先行喝酒,以表示酒中無毒,降低他們的警惕性。

    不僅如此,她第一輪斟上的酒還是完全沒有加料的,更是為了解除對方的戒心。

    十分冷靜地給二人斟滿酒,楚玉又一次返回座上舉杯:「這第二杯酒。」她轉向天如鏡,真誠笑道,「雖然你害了我,但我還是要謝你,謝你告訴了我一些事。」

    隨後又是滿杯盡飲。

    這酒是什麼味道的,楚玉一點都沒嘗出來,她現在的心思全在天如鏡手腕上,不管吃什麼喝什麼,吃菜味如嚼蠟,喝酒也好像喝著白開水一般。

    第三杯酒,楚玉也是依樣畫葫蘆,雖然容止跟她保證只要一杯酒的藥量便足以放倒一個人,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楚玉還是自作主張地加了一倍。

    「這第三杯,我敬你們二人。」楚玉平靜地端起酒杯,面無表情道:「從今之後,恩斷義絕,各不相干。」

    越捷飛一怔,面上隨即浮現毫不掩飾的難過之意,但是他沒有說什麼,只是慢慢地拿起酒杯。

    天如鏡倒是比他乾脆,舉杯,喝光,然後,身子一歪倒在地毯上。

    天如鏡倒下的時候,越捷飛也終於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他頭腦昏沉,四肢無力,見天如鏡失去意識,他也剎那間明白過來。

    他一把摔開酒杯,極力維持清醒,勉強想要拔劍,可他的手才摸上劍柄,後腦上卻忽然一痛,痛苦的暈眩瘋狂地湧入他的腦海,讓他再也支持不住,意識陷入一片漆黑。

    楚玉站在越捷飛身旁,面無表情地丟開手中的酒壺,也不管壺中液體溢出來浸濕地毯,她彎腰摸了摸越捷飛還有氣,才緩緩鬆了口氣。

    怕越捷飛學過武體質強健提早醒來,楚玉扯出早已準備好的麻繩將他五花大綁,料理停當,她才一步步走向一直倒伏在對面的天如鏡。



天如鏡番外——喜歡上一個人,那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假如沒有遇到她,就好了。

    天如鏡曾經不止一次這樣想。

    假如不曾對她說話,假如不曾聽過她的聲音,甚至從來未曾見過彼此的臉容,那就太好了。

    可是假如那樣,他也許會有另外一種後悔和遺憾吧,又或者,連後悔和遺憾都不知道,就那樣單調空洞地活著。

    那樣的話,是不是便不能感受到生命的豐沛和華彩?

    天如鏡看過很多,知道很多,手環中蘊藏的東西使他比尋常人眼界更遼闊,他知道上下五千年的歷史,知道後世會產生什麼東西,也曾經觀摩過那些會動會發聲的影像(電視劇電影視頻),看過許多種人生。

    可是那是別人的,他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著,沒有絲毫感觸。

    就如同時常在身體周圍保護著他的藍光罩子一般,渾圓完美的空間沒有半點兒縫隙,那個與旁人隔絕的距離,便是他的世界了。

    但是,她侵入了他的世界。

    在一個不恰當的時候,從一個沒有料想的角度,闖入了一個不該闖入的人。

    因為她,呼吸裡沁入了綿軟的芬芳,眼睛裡看到錦繡的華光。

    從前彷彿虛幻的心跳,頭一次真切起來。

    但是這是不對的。

    她是一定要消亡的人。而寄托在一個注定消亡之人身上的思慕,也如鏡花水月一般,終有破碎的那一天。

    可是已經投注出去的心思,收不回來,他只能克制。面上依舊沒什麼異樣,心中卻因為能見到她一次次地歡喜

    可是這真的是不對地。嗯,假如有一個人,從剛懂事有記憶起。便不斷地被告知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使命,反反覆覆地。一遍又一遍在他的腦海中刻印,如同無形地魔咒,主宰他的意志和靈魂。

    頭一次出手干涉政事,設計在皇帝和她之間設置出隔閡,是為了自己地職責。也許源於他心中對於未來的不安定的恐懼。

    他知道她會死的,並且那一天很快會到來,可是他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去面對那一日,只要稍微想像一下,便會難過得忘記呼吸,深切地憎恨著自己,可是卻又不得不這麼做。

    那之後每次接到她的邀約,他都又歡喜又害怕。歡喜是因為能再見到她,害怕卻也是因為要再見到她,他想多看看她。可是他又害怕看到她傷心或者指責地目光。

    理智與情感將他割裂成兩半,一半掙扎著思慕和痛苦。一般冷酷地堅守著職責。

    越是想要抽身而出。反而越來越泥足深陷。

    可是,越來越喘不過氣來了。現在便已經是這樣,他真的不知道,假如她死了之後,他應該如何度過漫長的歲月。

    直到他與師兄越捷飛同時赴約。

    去到公主府之前,他便覺察到有些不對勁,一直到對上她的視線,那是執拗的,不甘心的,甚至有那麼一絲凌厲果敢的眼神……他之前怎麼會以為,她完全放棄了抗爭呢?

    她並不是那麼容易便灰心的人啊!

    儘管她極力掩藏,可是又如何能逃過用心之人的目光?

    但是她要做什麼呢?

    當她給他斟滿了酒,心中也終於有了一絲了悟和恍然——原來如此。

    眼前地是美酒佳人,還是穿腸毒藥。

    原來她那麼痛恨他麼?

    渾身的血液冰冷,好似被嚴酷的冬天完全封凍,一直過了許久,他才回過神來。

    假如他如她所願,她會不會有一點點地懷念和難過?

    假如這是她所希望的,那麼……

    好。

    一剎那間,澎湃地情感傾覆了一切,他忘卻了一切,看到她緊張地神情,心中一酸,舉杯仰頭。

    明知道是苦澀的毒酒,也要平靜地飲下。

    那麼冰冷,卻又好像烈火灼燒,入喉地那一剎那,苦澀得他幾乎快要哭出來。

    這是她給他的毒酒。他願意喝下。

    不說話,也不後悔。

    接下來的第二杯第三杯,他幹得毫不猶豫,手指和手臂的動作穩定,好像這便是他應有的歸宿。

    意料之中的暈眩來臨時,他也絲毫沒有恐懼和憤怒,只如她所希望的,在暖意融融的芬芳之中,倒向柔軟的地毯。

    就這樣吧,在她之前死去,也許會平靜和安樂許多,今後再也不必難過,再也不會悶悶地無法呼吸。

    喜歡上一個人,那真是,完全,完全沒有辦法的事情。

    無法以理智來主宰,不能用力量去摒除。

    但是他會一直沉默,直到將這個秘密帶到塵埃之中。多少歡喜和哀愁,多少思慕和心酸,多少冰冷的絕望,都湮沒在合上的眼簾之中。

    她永遠都不會知道。

    天如鏡的番外,算是對正文的一點補充解釋,這個是隱藏的情節,確定不會在正文中寫出來了的,而且也確定不會劇透,就在此放出啦。

    天如鏡是自願喝下那三杯酒的,他其實是個很聰明的人,一些事情看得很明白,所以楚玉的那點小動作,瞞不過他,但是因為心裡面太難過,他還是自願喝下了。

    雖然表面上極力維持著冷漠,可是實際上他心裡面已經十分難過,可是他又完全不能違背自己從小受到的教導,他的生命和靈魂都囚禁在了這裡面,掙脫不出來。

    喜歡的人親自給他倒毒酒(他以為的),那是什麼心情呢?

    是為了滿足她的願望,再加上以為那是毒酒,乾脆結束自己的生命。

    不過呢,那一刻,他是完全忘記了越捷飛的存在了(),假如那是毒酒的話,小越同學就要一起被毒死了……可憐的小越……乃被師弟54了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4 10:21 AM

第一百九十三章 有仇的報仇

    走了三四步,楚玉猛地想起一事,連忙退開,她拿起上繳獲的長劍,連鞘緩慢探去,在天如鏡肩膀上碰了碰,看看沒反應,又用力捅了一下。

    還是沒反應。

    楚玉丟開劍,這才親自走過去,天如鏡側躺在綿軟的地毯上,幾縷黑髮從細膩的羊脂玉髮冠中散落出來,輕柔地拂在他秀麗的臉容之上。

    楚玉半蹲在他身邊,扶住他的肩膀翻過他身子正面,讓他仰面躺著,接著便細細地打量起來。

    天如鏡雙目緊閉,眼簾斂住清冷無情的眸子,羽扇般的睫毛好似微微顫動了一下,楚玉嚇了一跳,以為他要醒來,驚得後退了幾步,過了片刻功夫,她看到天如鏡並無動靜,才又重新靠了過來。

    天如鏡靜靜地躺著,倘若不是胸口的起伏和鼻端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簡直就好像已經死去了一般。

    這回,終於可以完全確定,她得手了,成功了。

    縱然事前做過很多準備,可是一路這樣順暢地進行下來,卻讓楚玉忍不住有一種「這樣就完了?」的錯覺。

    好像……得來得太容易了啊。

    簡直好像在做夢一般虛幻。

    不過不管怎麼樣夢幻,這總歸是擺在眼前的現實,看著天如鏡昏迷不醒的樣子,楚玉一下子又高興起來,她小心地伸出手,輕戳一下他白晢的臉頰,指尖微微陷入細緻的肌膚中。柔軟滑嫩而富有彈性地的觸感從通過手指傳遞而來。

    她就是被這傢伙給害的,弄成現在這個處境,現在他可算是落在她手上了!

    想到現在她可以對天如鏡為所欲為,楚玉便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感。

    終於,你也有這麼一天啊!

    一邊在心裡默默地想,楚玉又更加用力地戳了下天如鏡的臉頰,把天如鏡的臉戳出來個紅印子後,便換一個地方繼續戳。

    戳戳。戳戳戳。

    戳戳戳戳戳戳戳。

    把天如鏡斯文秀麗的臉頰戳出來七八個漂亮的小紅點。又散開他地頭髮綁了十多個小辮。楚玉才心滿意足地收了手,壓抑住繼續玩地衝動,先辦正經事。

    雖然她對容止地很有信心,但是還是不要太過忘形才好。

    走向旁邊的櫃子,取出來一副手套和大號靴子,楚玉仔細端詳片刻,彎腰直接將那雙靴子套在自己穿著鞋的雙腳外。隨後才戴上一隻手套。

    這手套和靴子也是她令人特製的,手套以雙層鹿皮縫製,中間夾層夾了一層棉布,靴子也同樣是皮革製作,鞋底則是硬木,特地做得十分厚。

    楚玉原本還想弄點橡膠,但是橡膠樹的生長地應該在兩廣雲南那邊,想要去獲取製作又費事耗時。還不一定能順利成功。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深呼吸一口氣,楚玉用戴著鹿皮手套的手摸上天如鏡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掀開他地衣袖。便露出了她朝思暮想的東西。

    超越時代的物件就那樣靜靜地套在天如鏡稍嫌纖細的手腕上,銀色的圓弧邊緣流轉著細膩而冰冷的光輝,一側中央鑲嵌著朱紅色的寶石,美麗剔透,宛如凝固的血液。

    它就那樣寂靜地在那兒,沒有發揮作用地時候,誰都不會知道它擁有多麼可怕地力量。

    楚玉一隻手按住天如鏡的手臂,掌沿觸摸到他溫熱的肌膚,她頓了頓,隨後用力按住。戴著手套地手扣住手環邊緣,十分小心地向外拉。

    脫下來的過程十分順利,只在經過天如鏡手掌的時候因為手掌的寬度產生了些許阻礙,但是楚玉稍一用力,便徹底地拔了出來。

    天如鏡大拇指根與掌緣相連的部位被蹭得微微發紅,有一點破皮,過了一會兒,便從這些地方沁出來幾粒纖小的血珠。

    不過楚玉沒有注意到這個,她一拿到手環,便好似完成了個大工程,一直屏著的呼息緩緩吐出,接著便迫不及待地研究起戰利品來。

    楚玉現在還是沒敢用自己的手直接去觸碰手環,可是倘若不去觸碰,她又該如何使用呢?

    先嘗試了一下意念遙控,數次失敗後,楚玉拉起天如鏡的手指,學習天如鏡從前所做的那樣,將他的手指按在朱紅的寶石上,接著再發動指令:

    「阿里巴巴。」

    「芝麻開門。」

    「天王蓋地虎。」

    「地震高崗,一派西山千古秀。」

    「ABCDEFG。」

    「我們都是木頭人。」

    「……要買碟嗎?」

    ……

    也不知道嘗試了多少句可能是關鍵暗語的話,楚玉最後還是疲憊地終止了沒有目的的探詢。

    原本火熱的心也漸漸冷了下來:不是天如鏡就不行嗎?

    一定要是固定主人所發出的號令,這手環才會啟動嗎?

    不太甘心地咬了一下嘴唇,楚玉拿出藏在自己桌案底下的紫檀木盒子,將手環輕輕放入其中,收納入自己懷裡。接著,她拉過原本擺放在牆邊當裝飾的紅木椅子,拖著天如鏡到椅子上坐下,雙手放在扶手之上,隨後就著這個姿勢,把他手腳身體都跟椅子綁在一起。

    雖然天如鏡多了張椅子坐,但是在繩子的用料上,楚玉對這對師兄弟是一視同仁的。

    接下來,便要把他弄醒了吧?

    楚玉在心裡盤算。

    雖然不甘心,但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她可能會因為某些局限無法操縱手環,因此還是必須回頭來請教天如鏡。

    要怎麼樣,才能哄得他說出實話呢?

    雖然計劃裡早已經排上了「用刑」這一項選擇,但是假如能夠不通過這一關便順利解決問題,那便再好不過了。

    楚玉歎了口氣,走向牆角的盆架,走回來時,她手上已經端著一盆水。

    她的計劃表裡,各方面的安排,都已經在屋子裡藏好了相應的道具,別看這間屋子表面上繁華祥和,實際上步步殺機,高矮櫃子裡藏有各色刑具,皮鞭,蠟燭(你想幹嘛?),老虎凳,辣椒水,枷鎖……等等等等,都是在不同時候為了派不同用場而準備。

    楚玉還沒走回天如鏡身邊,便聽到身後門口的位置傳來猛烈的撞擊聲,她吃了一驚連忙轉過身來,卻見雕花木門晃了兩晃,在接下來的再一次撞擊中,門閂斷裂,兩扇門砰地豁然開啟,而一條人影帶著撞門的餘力,快速闖了進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何事輕別離

    進來的那個人,是桓遠。

    他神色惶急,似在恐懼害怕著什麼,闖進來後一眼瞧見楚玉,見她端著水盆,也不知道是要做什麼,怔怔地安然站著,才悄然鬆了口氣。

    見楚玉現在暫時無恙,桓遠稍稍心安,這才有心思打量屋內的其他,可他一掃周圍,瞧見被綁成了肉粽的越捷飛,神色便有些震動,目光再一轉,就看到了被綁在椅子上,白皙臉上浮現七八個俏麗紅點,頭上被亂糟糟綁了十多條小辮的天如鏡。

    天如鏡從前身份特殊地位超然,不管是何等時候,幾乎都是一副整潔乾淨一塵不染的模樣,而伴隨著他的喧囂傳言,幾乎從來都與他的神秘強大脫不開關係,然而此時此刻,桓遠卻吃驚地目睹:天師大人無力地被人綁縛著,而他的身體也被拿來當作玩偶一樣玩弄,什麼清華氣度啊,什麼出塵風致啊,全都沒了影子。

    那些小辮,有的細,有的粗,有的綁在鬢角,有的直接朝天,三股麻花,四股麻花……楚玉在天如鏡腦袋上嘗試了她所能想到的所有辮子編法。

    桓遠一看天如鏡,臉上便露出來想笑又強忍著的神情,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嚥下那陣笑意,重新望向楚玉,目光之中已然有了些了悟之色:「公主今日便是要拿下他們?」

    楚玉此時也回過神來,她隨手在一旁矮櫃上放下水盆,甩了甩猶帶著水珠的手指。示意桓遠先合攏上門,才微笑道:「差不多吧。」擒住這二人只不過是方法,她地真正目標,自然是不好對人直言相告。

    頓了頓她又問:「你來可是有什麼急事?」

    桓遠現在已經變得十分穩重,若非有十分緊要的事情,他絕不會這樣不管不顧地硬闖進來,連敲門都顧不上了。

    楚玉問出,桓遠才想起自家來意。從看見天如鏡的震撼中回過神來。猶豫一下。道:「我今日反覆思量公主昨日見我時……」

    昨日楚玉在問明他有退路後,又與他說了一會話,楚玉心中有事,言談間隱約透露出了一點假如他日她不在了,希望桓遠代為照料眾人的意思。

    她說得十分隱諱,但是桓遠卻依舊感覺出來了不對勁,昨夜一夜未眠。一直思量到今日,終於確定她的確是存著托付後事的心思,又聽聞楚玉今天邀請越捷飛天如鏡來此,以為她存有死志,欲與二人同歸於盡或是做些別的什麼凶險之事,便什麼都不想地闖了進來。

    雖然楚玉怎麼看也不像是想要尋死的模樣,可是她那番話思索起來太像遺言了。

    越想,便越能確定這種猜測。

    簡直就好像是。馬上要離開這個世界上一般。

    怎料進屋之後卻發現完全不似他所想地那樣。楚玉竟然已經輕鬆制住了二人,然而雖看到她安然無恙,懸著地心放下了一些。桓遠心中那種不妙地預感卻依舊揮之不去。

    可是他倘若直言詢問,問她是不是想死,會否顯得太過冒失?

    縱然對外人可以八面玲瓏,但是面對楚玉,桓遠總是有那麼些放不開的心思,事到如今,那已經不是什麼提防戒備,而是因為在乎而異常珍惜的心情。

    躑躅片刻,桓遠抬起頭來,正要說無事搪塞過去,卻正對上楚玉關切的眼眸,禁不住心中一軟,暗道罷了,便苦笑著坦言說出。

    他害怕她要做些什麼危險的事,只是因為一些托付的話語,便惴惴不安得如此狼狽冒失,唯恐她就此消失,這樣的心思對他而言,已經是有些隱秘和不願啟口。

    連他自己都尚未完全發覺是什麼緣故。

    可是桓遠轉念一想,他連最後地底牌都毫不保留了,又為何要隱瞞這些想法?如此一來,反倒心中坦然:就當他是多慮了吧。

    他桓遠本來就是個喜歡多思多慮的人。

    楚玉無奈地笑了笑,昨天因為確定其他人也能脫身,一時高興跟桓遠多說了幾句話,也存在著一點暗示他今後照拂的意思,卻沒料到桓遠敏銳如斯,這麼輕易地便發覺了她的意圖。

    只不過,她不會承認便是了。

    楚玉笑著安撫了桓遠幾句,勉強安下他的心,桓遠才告辭離去,他沒有問楚玉綁住天如鏡二人做什麼,也不打算橫加干涉,只盤算著出去後如何替楚玉遮掩。

    手摸到房門上,桓遠看到門上掛著的半截斷裂木栓,面上一赧,暗道方才實在是太冒失了,可是他思量一番,卻還是放不下心,又回身看向楚玉,低聲道:「倘若公主有什麼煩惱,大可說出來,桓遠雖然不才,但至少也可分擔一二,公主萬萬不要獨自犯險。」

    楚玉一愣,笑著又安撫了幾句,好容易哄桓遠離開,望著重新合上的門扉,她出神片刻,才找來條新的木栓,重新將門扣上:

    「你說這些,不是讓我更加捨不下麼?」

    花了些時間平靜思緒,楚玉又重新端起來銅盆,打算繼續先前被桓遠闖入所打斷地,可是才邁出半步,身後地門又一次被人撞開。

    這回,來人卻是直接破門而入,門扉四分五裂,在空中飛散,有一塊直接落到了楚玉的腳邊。

    這個時候和地方,能沒引起外面騷動就直接闖進來的,基本上都是府裡地人,上回是桓遠,這回不知道是誰。

    怎麼想扮回壞人逼供都行不通?

    楚玉沒好氣地放下銅盆,回頭看究竟是哪位再一次打斷她的「好事」,卻見一抹艷麗的紅衣站在碎片之中,他和桓遠一樣也看到了天如鏡現在的模樣。

    天如鏡腦袋上的小辮,即便是心事重重的人看了,也會忍不住一笑,可是花錯面上卻儘是淒惶之色,半點笑意也無。

    「公主!」花錯咬了咬牙,朝楚玉半跪下,「容止……容止他……」他的衣衫上,有幾處稍深的暗紅,彷彿是才濺上去不久的新鮮血液。

    花錯一直看她不怎麼順眼,這楚玉是知道的,他平素素來驕傲,並且對她不假辭色,可是這一刻他竟然向她行大禮,定然是發生了極為可怕的事情。接著再聽他說到容止,楚玉腦海中已經是一片空白。

    耳旁傳來的焦灼聲音彷彿沉悶的炸雷:「容止他,快不行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4 10:27 AM

第一百九十五章 命懸於一線

    怎麼會這樣?

    楚玉站在床邊,看從宮中請出來的御醫給容止診斷。

    據花錯所說,容止正與他談天,忽然就口吐鮮血不止,隨後陷入昏迷,怎麼也叫不起來。

    她知道容止出事,便也顧不上逼問天如鏡,反正現在手環在她身上,橫豎也跑不掉,便暫時將這二人交予還沒怎麼走遠的桓遠,隨後便跟隨花錯來到沐雪園。

    公主府上也有醫官大夫,但是那些人才一診斷完便都是跪地求饒,口稱公主饒命,就是不肯說容止的病情,這反而讓楚玉從另一個角度明白了容止現在的處境,反而越來越憂心如焚。

    府上的醫官不管用,楚玉便讓人傳話入宮中,請皇宮裡的御醫來,至少御醫的本事應該比府上大夫強吧?

    此時何不在外苑留守,負責監視楚玉的是他的手下,得知公主最寵愛的面首命在旦夕,也不敢令人阻攔楚玉的信差,很快便從皇宮裡請來醫術最高明的陳御醫。

    這位御醫已經七十多歲,但是看上去還是五六十歲的樣子,保養得很好,此刻他坐在容止的床沿邊,伸出手指按在容止幾乎可以看到骨頭形狀的手腕上。

    楚玉望著他的手指,瞥見容止慘白手腕上青色的血脈,忍不住又是一陣難過,她光知道容止清減了不少,可是此時是冬天,大家都穿著好幾層的衣衫,她竟然直到剛才,才知道容止已經憔悴成什麼樣?!

    在大夫來之前。楚玉脫下容止沾了血的外衣,讓他只著單衣躺在床上,她看到容止衣衫下地身體,原本年輕柔韌的修長身軀,眼下竟然瘦削得好像只剩下一具空架子,慘青的血管在皮膚下清晰顯現,每一條都彷彿容止即將斷絕的生命。

    而容止的呼吸和心跳也是那麼的微弱,微弱得好像隨時都會消失。

    他的身體。怎麼會糟糕成這樣?

    回來的時候不是還好好地嗎?

    能走能坐。能穩穩當當地運籌帷幄。能笑嘻嘻地算計人。

    楚玉凝望著容止尖尖地眉梢,他地容色蒼白如碎雪,總是似笑非笑的眸子如今已然合上,縱然不省人事,他週身依舊籠罩著一種深沉又料峭的氣韻。

    她一直望著容止,目光定定地不移開,口中卻是問御醫:「他……怎麼樣?」

    御醫放開容止的手。望了眼楚玉,卻是欲言又止。楚玉瞥見他神情,知道他在害怕什麼,咬了咬牙,道:「有話直說吧,本公主不會怪罪。」

    至少,告訴她究竟怎麼樣了。

    總這麼吞吞吐吐的,她反而會越來越擔憂。不管結果如何。總歸要讓她知道個確切。

    於是那御醫壯了壯膽子,加上最近楚玉確實在宮中失了勢,便真的有話直說了:「公主還是……給他準備後事吧……」他沒說完便中途噤聲。因為看見楚玉的嘴角溢出來一線朱紅鮮血。

    她咬破了自己地嘴唇。

    火辣辣的疼痛從唇瓣內側傳來,楚玉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那笑容在別人看來甚至是有一點兒陰冷淒厲:「究竟怎麼回事,你細細說來。」

    御醫歎了口氣,躬身一禮,細細稟告。

    容止的身體在三四年前便已經嚴重受損,這些年來雖然一直調養,可是底子卻是虛的,明明是個少年人,體內生機卻消耗殆盡,而前陣子,容止又受了次傷,大大的虧損,之後又沒能好好調養,更是令他的身體徹底衰敗下來。

    御醫低聲道:「這位公子能活到今日,約莫是心志堅定,強自支持,如是換了尋常人,只怕早就死了。」在他看來,容止早就是個空殼子,現在還活著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可是不管意志如何堅忍穩固,終究不能夠起死回生,該死的總是要死的。

    楚玉抬起手來,抹去嘴角地血跡,以極大地自制力穩固住即將潰散的心神,緩慢問道:「沒有法子救麼?」

    御醫沒說話,看著她的目光似是帶著點憐憫。

    沒有答案便是答案。

    楚玉沉默一會,揮了揮手,好像用盡了全身所有氣力一般,有氣無力地道:「你下去吧。」

    怎麼會這樣呢?

    御醫走了之後,楚玉心中提出這個疑問。

    容止地身體,從他回來的那時候,便已經衰敗得不成樣子,但是因為他總是掌控一切,讓人覺得他很厲害很胸有成竹很勝券在握的樣子,反而忽略了他虛弱的體質。

    包括她。

    就連她,也被他的強大狠毒冷靜堅定給迷惑了。

    因此在他的身體超越極限終於崩潰的時候,她的第一感覺不是傷心,而是震驚,驚訝於這件事的發生,也驚訝於——原來他也會倒下的。

    容止閉著眼睛,楚玉想起了剛才被她用藥放倒的天如鏡,也是這樣閉著眼的,可是她沒有心思像作弄天如鏡一樣作弄容止,因為天如鏡醒來之後什麼事都不會有,可是容止也許永遠醒不來了。

    要怎麼辦他才能醒來?

    假如醒不來又會怎麼樣?

    楚玉不敢去深思,深思的前方是無以計算的恐怖,可是卻有一個聲音在清晰地提醒她,這個少年會死去,在她面前凋零開敗,就好像世界上每一朵短暫的花。

    可是她怎麼辦?她還有話想要對他說,她不知道該怎麼樣面對這場死別。

    楚玉望著容止,她感覺不到那種撕心裂肺的悲傷,可是卻覺得好像有黑色的濃霧慢慢地合攏過來,將她整個人包裹住,一點點吞噬湮沒。

    她不想這樣,這樣太消沉了,可是她控制不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上傳來輕敲聲,楚玉隨口道:「進來。」目光卻依舊停留在容止身上。

    花錯走進屋內,見楚玉目沉如水那種死灰般的眼神簡直令他的心也揪了起來,他低喚楚玉,直到楚玉回過神來,才輕聲道:「公主,我想起來一事,或許與容止此時昏迷有關。」

    楚玉聞言,頓時精神一振:「你說。」她其實並沒有對花錯之言抱多大期待,只不過在這個時候,任何一根救命稻草,她都會緊張地抓住。

    哪怕那根稻草比絲線還細。

    ~~~~~~~~~~~~~~~~~~~~~===========

    偶今天去買了份快餐,吃的時候,發覺有點不對勁,好像舌頭上滾過什麼堅硬的還有點扎人的東西,當時也沒在意,以為是石頭什麼的,就隨意吐了出來,結果吐在餐盤裡,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才發覺那竟然是一塊很小的玻璃碎片,近於長方體,大概有一小粒黃豆那麼大吧,稜角分明剔透宛然……

    想像一下嚥下去的後果……

    OTZ……幸好偶今天吃飯沒有吞太快,否則也許要在醫院裡更新了……

    人生真是步步殺機啊……偶能健康長這麼大真不容易……今天又頑強地活了下來……

    附上本章花絮~~求包月月票~~~

    花絮

    御醫診完了脈,站起身來,楚玉連忙追問:「他怎麼樣?」

    御醫:「請問,這位公子是不是腿腳曾受過傷?」

    楚玉:「是。」

    御醫:「那就是了。」

    楚玉:「腿腳受過傷,和他現在有什麼關係?」

    御醫:「那他受傷之後有沒有拄拐?」

    楚玉:「拄拐幹什麼?」

    御醫:「那就是沒有了。毛病就出在這裡。」

    御醫:「由於他沒有堅持拄拐,導致他受傷產生的病毒迅速的往上漲,他兩條腿有兩根大筋,好比是兩條高速公路,病毒一每小時一百八十公里的速度迅速往上轉移……他完了!無情的病魔正在吞噬著他的大腦健康細胞!一個嶄新的植物人即將誕生!」

    楚玉:囧!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不會答應

    花錯說得很慢,也不是很連貫,那是陳年的記憶,他要才能想起大致的情節。

    那是兩三年前他與容止飲酒閒談,容止說他落到如此境地,都是拜天如月所賜,此身受制於他,衰敗凋零,唯一解脫的法子,也在天如月身上。

    在花錯有些顛倒錯亂的敘述裡,楚玉瞭解到一些事,容止原本擁有絕世的劍術,甚至比鶴絕還要高明不少,以花錯這些年所見,大約也就是那個滄海客能略勝他一籌。這本在她意料之中,但是在她意料之外的是,容止變成今天這樣,是天如月給他加了什麼制約,容止身體衰敗如斯,也是與那有關。不是武俠小說裡的廢除武功,具體是什麼,因為當時花錯已經喝醉,加上時候久遠,也說不太清楚。

    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假如解除那個制約,容止也許有救。

    但是天如月已經死去。

    天如月……

    天如鏡的師父是天如月,天如月的徒弟是天如鏡,雖然天如月已經死去,但是天如鏡似乎曾說過,他繼承了天如月的東西。

    方才因容止的突然倒下,她一下子亂了方寸,不僅暫時擱淺了之前正在進行,甚至完全忘記了要回家這檔子事,而回想起天如鏡,楚玉便憶起了方才到手的手環。

    天如月制住容止的方法,是否也是手環的功能?

    假如這樣,她是不是也能將容止從此際絕境中救出來?

    但是。這前提是她必須能啟動和使用手環,假如連使用都做不到,不管是救人還是回家,都只是存在於腦海中的幻想。

    等花錯離開,楚玉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以唯恐驚擾了什麼一般地動作小心坐在床沿,她就這樣凝視著容止,看他清減憔悴的臉容。好像削得極薄的雪片。稍一觸碰就會化去。

    楚玉伸出手。想碰一下容止,卻在距離他下巴兩三寸的地方停下來,削尖的下巴看來有種凌厲的錯覺,彷彿觸及就會被割傷。

    但是楚玉的手只頓了兩三秒,便堅定地撫了上去。

    被割傷也無所謂。

    她的手指在他地下巴上停留片刻,接著順著他臉容地輪廓,慢慢向上移動。最後停留在他地眼角眉梢,指尖繾綣著戀戀不捨。

    他的肌膚冰冷,好像寒冬的霜雪,即便這屋子裡點了火爐,熏得空氣暖洋洋的,卻依舊無法溫熱他的軀體。

    冰冷得彷彿已經死去。

    「真狼狽。」楚玉忽然開口,隨後起身,離開。

    踏出屋子的時候。已經是星光滿天。幼藍還在外面等候著,此時天氣已經變冷,夜晚寒氣猶重。幼藍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她不停地抖手跺腳,臉被凍得發青,看起來極是可憐。

    一見楚玉出來,幼藍也顧不得身體寒冷,趕緊迎上:「公主,要用飯嗎?」

    聽她這麼一問,楚玉才想起來自己今早上放倒天如鏡二人後,驚聞容止昏迷,之後便一直為此憂心,連什麼時候到了晚上都不知道,更別說吃飯了。

    草草吃了些東西,楚玉又回到了今天審訊兩度被打斷的地方。

    被花錯撞碎地門已經換上了新的,楚玉敲兩下門邊,裡面便傳來沉靜中略帶警戒的聲音:「誰?」

    「是我。」楚玉淡淡道。

    下一刻,門被打開,桓遠神情奇異地站在門口,迎楚玉進屋。

    進屋後桓遠立即掩門落栓,隨即拉開靠近門口的牆邊立櫃,大大的櫃子裡裝著已經失去反抗能力的兩人。

    今天桓遠讓人來修門,為怕外人瞧見天如鏡,便將這對師兄弟塞進櫃子裡,還找出來楚玉在屋內藏著的,多給二人加了點量,以防他們醒來。

    在天如鏡和越捷飛都還是昏迷不醒的。

    雖然現在天如鏡可以說是任人魚肉地狀態,但是他地聲名是與他擁有的神秘力量在一起的,桓遠不像楚玉那樣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因此在他地心裡,天如鏡可以說是有點類似天人一樣的存在,現在卻落得被綁縛囚禁的境地,還被楚玉隨意作弄,這在他看來簡直就是不可想像的。

    他現在雖然是無條件站在楚玉這一邊,可是要他看楚玉折騰一個天人,總歸不是那麼興高采烈。

    同時他也為楚玉這種從骨子裡蔑視神明的做法感到震動。

    她是怎麼做到的?對天地鬼神毫無敬畏之意?

    甚至是在見識了天如鏡的神通之後?

    不敬鬼神,這對於在以唯物論滋養長大的二十一世紀人來說,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可是對於還相信著世上有鬼神的古人而言,卻是不可想像的,想要超脫這一點,多半需要有站在最高處的睥睨心態,又或刻骨無情的冷厲性情。

    桓遠卻並不具備任何一點,他太拘謹,也太溫柔了。

    楚玉沒有覺察到桓遠的心中的波動,她只是讓桓遠幫忙把天如鏡扶到外面來,依舊和白天一樣綁在椅子上,接著,她端起白日裡兩次放下的銅盆,翻腕一掀,冰冷的水毫不留情地朝天如鏡潑了過去,澆濕他一頭一臉,還有不少水潑在了他身上,浸濕上半身的衣衫。

    這回,總算沒誰再闖進來打擾。

    桓遠不由自主地扭頭轉向一邊,不忍心看天如鏡狼狽的樣子……雖然之前天如鏡已經夠狼狽了。

    天如鏡臉頰上白天被楚玉戳出來的紅點已經自然淡去消失,被水一澆,亂七八糟的頭髮濕漉漉地貼在臉上,勾勒著優美秀麗的臉容輪廓,他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水珠,白皙的皮膚蒙上一層水光,顯得煞是動人。

    猛地被冷水當頭澆下,天如鏡身體一緊,隨後,他的睫毛微微顫抖一下,慢慢睜開眼睛,一雙瑩潤而純淨的眸子,正對上楚玉。

    看見楚玉,天如鏡先是有些茫然,像是在奇怪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過了片刻,他覺察到些什麼,面上陡然浮現十分微妙的神色,好像有點兒想哭,又好像有點兒想笑。

    「原來如此,我居然會錯了意。」天如鏡低低地說,他的聲音微不可聞,楚玉只見他嘴唇開合,卻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便忍不住追問道:「你說什麼?」

    天如鏡注視著她,很專心地看,他眼眸中不知道浮動著什麼情緒,那情緒的變幻越來越慢,越來越淺,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化作一片澄明的清寧,他抬高了一些聲音,一字一字地道:「我說,我不會答應的。」

    絕不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4 10:34 AM

第一百九十七章 視死宛如歸

    天如鏡並不愚笨。

    他醒來的第一刻,原以為自己應該死去,可是立即便感覺到身上被綁縛,並且少了一件他平時隨身配戴,即便是沐浴也不會摘下的物件。

    那物件的價值只有楚玉知道,而眼下不在了,他又為楚玉所擒,自然是她拿走了手環。

    天如鏡恢復清醒後,只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大致的情形。

    接著,他便有點兒傷心,楚玉要的是他的手環,對她而言,他的全部價值,便在那神物上了吧。

    楚玉皺了下眉,對於天如鏡少有的強硬語氣有些驚訝:「我還沒說要什麼呢,你怎麼一口咬定不答應了?」

    天如鏡靜靜地看著她:「還能是什麼呢?你難道不是為了容止而來的麼?」

    心臟被尖針的酸楚刺著,但是天如鏡面無表情,十分冷靜,也十分肯定地道:「神物一直束縛著容止,讓他一身本事無從施展,這你也是知道的。只是你們大約不曉得,神物雖是束縛了他,但也是保全了他的性命,倘若神物從我身上離開,便會對容止造成最後的致命傷害,眼下他應當是生命垂危,你說是也不是?」

    天如鏡的嗓音清澈無比,好像一望見底的水流,卻又那麼地無情:「你想救他,卻反害了他,便想從我這裡得來救人的法子。」他頓了頓,語氣陡然強硬了一些,「但是,我不會說。」

    喜歡的人,為了另一個男子。用藥來害他,謀奪走他最重要地東西,甚至還為了那人,現在要來逼問他。

    天如鏡微微闔起眼簾。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傷心,心臟的部位,好像有很多把細細的刀子反覆來回切割,他頭一次這樣渴望成為另外一個人,希望能夠變成她心裡所維護的。而不是這樣敵對的狀態。

    但。這也僅僅是幻想而已。

    天如鏡猜對了一些。但也猜錯了一些,雖然楚玉此刻是為著容止而來的,但是最初的開始,卻是他不曾料到的理由。

    楚玉定定看了他片刻,也不說話,只當著他地面,打開屋內所有地箱櫃。讓他看到其中所藏物件,最後她又回到他面前,冷冷地問:「看到這些,你也該知道,我打算做什麼了吧?」

    天如鏡地目光掃過位於他身前的部分,面上卻毫無畏懼之色,聽完楚玉問話,他便緩緩合上雙眼:「隨你。」

    他既然喝下那杯酒。便已經決定不再顧惜這條生命。

    楚玉想怎麼樣。都隨她。

    但是他不會去救容止,更不會教她如何救容止。

    這不光是因為妒嫉,還有師父的交代在。

    容止並不是普通人。他擁有影響天下大勢的才能,這樣的人一旦得到施展的地方,定然不會默默無聞,要麼是一方諸侯,要麼將名滿天下,但是天書所記載的歷史中,並不存在這個名字。

    換而言之,與楚玉地必須消亡一樣,容止也是不應該存在於這世界上的。

    天如鏡面上是一派平靜,他的神情很安詳,可是卻帶著一種徹悟後的決然,似乎是已經做好準備,迎接一切苦楚傷痛,乃至死亡。

    這是一種殉道者的神情,他願意為自己所信奉的東西付出一切。

    假如痛楚來到,他會用信仰去抵抗痛楚,假如死亡降臨,他會視為自己應有的歸宿,並且死得其所。

    楚玉看到了,感受到了,也被震動了。

    倘若是平時,倘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她一定會十分欣賞天如鏡這等無所畏懼的風範,可是現在這份無所畏懼,卻是令她痛恨地固執。

    他連一絲動搖和考慮都沒有,便毫不猶豫地拒絕她,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也完全沒有退讓的可能。

    對這種頑固得如同石頭一般地態度,楚玉根本不知道。她甚至有一種預感,就算是將十大酷刑輪流加諸於天如鏡身上,這個頑固得好比石頭一樣的少年,也絕不會鬆口半句。

    更何況,倘若真要用刑,她未必狠得下這個心腸。

    ************************************

    在公主府嚴密的守衛下,一抹稍嫌寬大的黑影飛快從暗處掠過。

    過了片刻,那抹黑影晃過所有人,潛入沐雪園,悄無聲息地來到容止床前。

    籠罩住全身的漆黑斗篷一撤,底下藏著的卻是兩個人,其中一人身穿艷紅衣衫,正是花錯。

    花錯不看另外一人,只快速返回窗邊,從窗縫中朝外看了看,確定沒有驚動外面的守衛,才步履輕盈地返回床邊。

    這時候負責照料容止的小廝已經趴在外面的矮幾前睡著了,花錯方才進來時,還給他聞了一下,保證他睡得更熟。

    看著容止雪白憔悴的容顏,花錯繃著臉,伸手進懷裡摸出一隻白色小瓷瓶,拔開塞子,倒出一粒拇指大小的朱紅藥丸,餵給容止吃下,過了片刻,容止的眉毛動了一下,口角溢出來一線鮮血,但眼睛卻緩緩地睜了開來。

    見容止醒來,花錯緊張的神情終於稍稍放鬆,他傾身扶容止坐起來,手摸到他衣服下的骨頭,目中又流露出難過之色。

    花錯帶來的另外一個人,身材較花錯稍嫌文弱,他面上貼著黑色的面具,蓋住大半張臉容,只露出漂亮的嘴唇和下巴。

    那人一見容止醒來,便連忙趨身上前就要下拜,卻在容止含笑的目光之中停下動作,重新直起腰來。

    容止緩緩搖了搖頭,微笑道:「說了多少次,在我面前,虛禮可以免去,說正事吧。」他三言兩語間便立即居於主導地位,花錯站在一側沉默不語,而那人也低頭聽從吩咐。

    「我時日已經不多,假裝不支暈倒是為了騙過天如鏡,但是若是真算起來,也不過還有一個月的生機。」他神情從容沉靜,好像身體殘敗瀕死的人並不是他,「因此,花錯,我交給你的事,便是時時看著公主,公主八成是無法從天如鏡那兒得到操縱手環之法的,天如鏡的性子我也知道,他絕不會那麼容易屈服。」

    「三日,三日之內,假如公主還不能得手,那麼你便替我將手環偷出來還給天如鏡,順道將他師兄弟二人放了。」

    「為什麼?」

    「這不成!」

    花錯和他所帶來的那人,同時發出疑問和反對的聲音。

    容止微微笑著,他眉宇間的笑意彷彿山巔冰雪那樣遙遠不可攀附,那種沉靜又高華的氣韻,讓二人逐漸平靜下來。

    「你們且聽我說。」容止慢慢地道,「尤其是花錯,你性子衝動,我怕你自作主張,之前瞞了你不少事,如今也該告訴你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重為操棋人

    「我不離開公主府,一來是這裡便於行事,二來,也確實是因為受制於天如月,他不知對我做了什麼,令我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容止簡單地陳述了自己的處境,便道,「這些年來我也做了不少安置,如今已是萬事俱備,雖然公主出手實出我意料之外,但我們的步子不可因此打亂。」

    只不過,楚玉為什麼會忽然想要那手環了呢?

    她如此急切,甘冒風險,圖謀的是什麼?

    容止的心思在這上面一晃而過,暫且找不到什麼頭緒,便暫且放下。

    「花錯小心瞧著公主,從而今起,以三日為限,三日後再出手偷取手環解救天如鏡,這三日內,只要公主不殺天如鏡,隨她怎麼做都好。」

    花錯與那人進屋時,身上帶著少許寒氣,被屋內暖爐的熱氣一熏,很快便消散無蹤,花錯定了定神,聯繫容止前後所說,問道:「我救出天如鏡,便挾恩要求他救你,是不是這樣?」

    難道就這樣簡單?

    容止微微一笑道:「自然不是。倘若你以此脅迫天如鏡,他只怕是寧可不接受你的恩惠,也絕不肯助我,更何況,昔年我決意與天如月一較高下,縱然天如月已死,換成了個好對付的天如鏡,我也不佔他這個便宜,我也絕不哀求這一脈來解救我,我要他們心甘情願對我低頭。」

    他神情散淡平和,可是伴隨著話語聲,卻有一種極其澎湃浩大的凜冽高華之氣,彷彿絕世名劍,在他的眉宇間一現即隱。

    縱然是身體受制於人的情形下。他也一點都不狼狽,反而好像他才是一切的主導者,旁人只能依從他地心意行事。

    容止淺笑柔和。道:「至於如何逼迫天如鏡,這你便不必憂愁。」他說完便轉向另一人:「我今日讓花錯帶你來相見。是為安你的心,今後我縱然強撐著不死,也多半昏迷不醒,少有這樣說話的時候,你也不必為我憂心.

    只需全盤遵照前些日子我讓花錯交給你地密語行事,必要之時見機變動一二也可,以你才智,應該不難辦到。」

    那人低下頭,低柔的嗓音在昏暗室內別有一番宛轉意味:「是。」頓一頓他又開口問道:「公子,請恕我冒昧,我有一事不明,還請公子解惑。」

    容止說了一長串話,感覺有些疲憊。他休息了片刻,才淡淡道:「說。」

    「公子為何如此縱容公主?公子此番是凶險非常,多一日地功夫也是好的。為何要多給公主三日光景?眼下立即放了天如鏡豈不正好?」那人說著,話語間便浮現了些許不平之意。「再說當日她遭擄劫。公子又何需冒奇險前去相救?甚至一路全力保護?她肆意妄為這麼些年,縱然是吃一些苦頭。也是應該的。」

    那人心中似是有些恨意,原本前幾句話還是稱楚玉為公主,到了後來卻是連尊稱都懶得叫了,直接以「她」相稱。

    說到底,他對楚玉的恨意,其實大半來自於容止身體的破敗,倘若不是那一遭,容止眼下也不至於憔悴到這等境地,倒不是說要讓楚玉死去,可是倘若容止不是那麼全力相護,也許能少虧損一些。

    更何況,在他看來,楚玉也算是困頓容止地禍首之一,就算是在她身上找回來一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容止聽了那人的不平之音,眼眸裡依然是笑吟吟的,舒展的氣度極為從容,一直靜靜地等那人說完,他才慢悠悠道:「你可知,你哪裡不如我?」

    他並不解釋,只問了一個看似毫不相干的問題。

    那人一怔,以為容止動怒,連忙惶恐地低下頭:「公子才智豈是我能企及的?我自然是沒有一處能比得上公子。」他雖然謙卑,但這話卻是真心實意,發自肺腑,並非為了討好容止而發違心之言。

    容止慵懶地地笑了笑,道:「你扯些做什麼?這也是我的疏失,你跟著我有段時日,也算是學了不少籌謀算計,平日所見,也儘是暗中手段,固然是讓你在算計人之時長進不少,卻失之陰損了。」

    那人的臉被面具遮擋著,但是耳朵卻微微發紅,因為容止地話漲紅了臉,陰損二字,不管用在何時何地,都不是什麼好話,但是出於對容止一貫的服從和仰慕,他並未出言反駁解釋。

    容止歎了口氣道:「我能支持的時日不多,這毛病也只有今後給你慢慢扳回來,只是你要記住,倘若太過沉迷陰謀詭道,便會迷失己身,為自家智計所誤所迷所御,要精通計謀,也要跳出所有計謀,把持堂堂正正,恢宏浩大之心。」

    他眼下已經衰弱得連一柄劍都提不起來,可是眸中目光卻清遠深刻,溫言淡語,眉目含笑,便宛如天底下千萬劍氣歸於一處。

    這是很等地氣魄,又是何等的風度。

    花錯看了,忽然笑出聲來:「直到今日,我才瞧見昔日那個容止幾分模樣,我原以為這些年困頓一處,已經將你消磨軟弱了。」

    容止笑笑瞥他一眼,並不接話,只又轉向那人,道:「你眼下用計已是不弱,不該執著於此等微末小節,縱然我與公主昔日有些嫌隙,然而也不過是各自所想不同,我縱然是以陰狠手段報復了她,令她吃盡苦頭,又與大局有何干係?」

    他十分緩慢地,也十分從容地道:「一直以來,我地大敵便是天如月,而不是她啊。」

    不傷害楚玉,甚至保護她,是因為沒有必要去傷害。

    這不是他地目的,也不是為了達到目地所施展的手段,那麼為什麼要多此一舉?

    更何況,容止已經知道,現在的這個楚玉,已經與當初那人並不相同,只不過出於他自己還不曾深思的理由,他不想告訴旁人這一點。

    楚玉要對天如鏡出手,這並不妨礙他的計劃,他為什麼要阻攔?

    她要施為,他便放手由她。

    一個真正了不起的謀算者,並不是精通世間所有陰謀詭計的人,而是分明精通詭計,卻從不因個人好惡愛憎濫用,不為其所迷惑的人。

    駕馭計謀,而不是為計謀所駕馭,容止所秉持的,無非便是一顆極為堅韌穩固,不為外物動搖分毫的強大心靈。

    殺伐決斷也好,冷厲殘酷也好,陰謀詭道也好,殺什麼人,傷害什麼人,這僅僅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他嫻熟的操縱這一切,卻從不沉迷。

    為計所御者,只能是棋子

    他是操棋的那個人。

    而這如畫江山幾萬里,離亂人間數十年,是他施展的棋局。

    幾年前,天如月以不應存於這世間的手段強逼他退出棋局,只許他旁觀,不讓他落子,現在,是他重新拿回來席位的時候了。

    這一回,他不會再失敗。

    ~~~~~~~~~~~~~~~~~~~~~~~

    對不起大家,今天有點事情更新晚了

    這一章,稍微解釋了一下容止的想法,雖然沒有太完全,但是也算是小小地說明了一些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4 10:40 AM

第一百九十九章 憂心如火焚

    已經是第二日。

    楚玉已經留了天如鏡整整一天,也與他僵持對峙了整整一夜。

    她並不擔心自己留下天如鏡和越捷飛會有什麼大問題,只要不給外面的人闖進來瞧見真實的情形,因為山陰公主的名聲,外人會自行曲解出另外一個事實,而不會擔憂這二人的安危。

    天如鏡被綁在椅子上,楚玉自己也拿了一張靠背紅木椅子坐下,她全身都是放鬆的,只有臉容和心臟緊繃得彷彿一根快要拉斷的弓弦。

    明亮的陽光從窗戶的縫隙裡刺進來,正好投射在兩人之間,在他們彼此面前劈開一道屏障。

    細小的灰塵在晨光之中飄飛舞動,只不過這個時候的灰塵,比楚玉後世所見的要少許多,大約是因為空氣較為潔淨的緣故。

    楚玉一夜沒睡,兼之憂心重重,面上已經浮現明顯的疲憊之色,她的眼睛開始發紅,卻依舊定定地盯著天如鏡。

    天如鏡也不是多麼強壯的身體,雖然之前因為昏睡過一陣子,但是一直沒有進食,身體虧損的程度與楚玉相較是半斤八兩。

    其實這樣的對視很沒有意義,楚玉知道,她光盯著天如鏡看,而不採取什麼行動,就算看到眼睛瞎了,天如鏡也不會動搖半分,還不如先休息好好睡一覺,再來思索別的辦法。可是她睡不著,一想到容止虛弱的樣子,心口上便好像有一把火在煎熬灼燒,她很害怕自己一閉眼,再睜開來時便聽到容止的死訊。所以她連眨眼都不怎麼捨得。

    而天如鏡卻也同樣捨不得。

    他認真地看著楚玉,雖然明知道現在這個女子心裡面想著的是另外一人,每多看一眼。便會難過一分,可他還是挪不開目光。

    不管結局如何。在能夠看到她的時候,多看一會兒,總是好地。

    門口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楚玉用力按了下自己的眉心,試圖讓腦子更為清醒一些。便前去開門。

    門口站著地人是桓遠,他原本也是在屋中陪著她與天如鏡對峙的,半個時辰前卻忽然告辭離開,楚玉原以為他去休息去了,可是看到此時他端著地黑漆方盤,盤中擺放著熱騰騰的飯菜,才知曉他是去給她準備早飯。

    桓遠見她神情忡怔,便曉得她又忘了吃飯這回事,心中歎息一聲。他走近屋內,反手關門,道:「公主雖然憂心容止。可也要顧惜自己的身子。」

    為何容止這樣,不值得。

    這句話。他咽在喉嚨裡。沒有說。

    在他看來不值得,但是在楚玉看來卻未必。其實以他身份,說這話並不算太過逾越,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說這些有些不好,就連多想一想,也是不好的。

    桓遠的歸來,給這氣氛僵硬得即將凝固地屋子裡帶來些許亮色,一樣是熬了一夜,可是他的神情較二人明顯輕鬆不少,一絲絲不易覺察的倦意,被清亮的俊美盡數壓下,而他話語裡的圓融溫厚之意,也讓楚玉感到稍稍放鬆。

    「多謝。」楚玉拿過來一碗粥,坐回椅子上一勺一勺往嘴裡送,熱騰騰的米粥裡混了剁碎的肉末和不知道什麼藥材,色澤有些發褐,初嘗有一些微微的澀,可是於唇齒間轉上一圈,便化作沁人心脾的溫潤清甜,連同綿軟地肉香,回味悠長地暖著身體。

    楚玉胃裡填了食物,精神明顯好了許多,放下碗,再一次謝過桓遠,抿了抿嘴唇,她有些艱難地問:「他怎麼樣?」

    心照不宣,這個他,說的自然是容止。

    桓遠離開這麼久,不可能就只去廚房走了一遭,他大約應該將府內的情形都瞭解了個大概,包括容止現在地情形。

    她昨天來此之前,派人小心照料容止,也交代花錯,倘若容止的情形有什麼變化,一定要立即來通知她,但是從昨晚到現在,她都沒有收到從沐雪園傳來地任何消息。

    她不知道這該算是好事還是壞事。聽到楚玉這麼問,天如鏡也稍稍提起來精神,等待桓遠地回答。

    桓遠低聲道:「還是原來的老樣子。」

    一直昏迷著,呼吸微弱,心跳也幾乎感覺不到,那種死人般地冰冷和蒼白,縱然他與容止素來不睦,也忍不住為之心驚。

    楚玉面露失望之色,而此時耳中又傳來一旁天如鏡冷淡的聲音:「果然如此,容止只怕時日無多。」

    心口好似被猛力揪了一下,楚玉狠狠地瞪一眼天如鏡,雖然明知道他並不是故意落井下石,可是這個時候,除非是他肯幫容止,否則不管天如鏡說什麼,都是討厭的。

    但見他沉靜的神色,楚玉也知道自己奈何不了他,腦中更是亂成一團麻。

    桓遠就站在楚玉身後,他站得很近,近得能看到楚玉顫抖的肩膀,雖然穿了幾重衣,但是從桓遠的角度看來,這肩膀依然有些單薄和瘦削了。

    他忽然開口道:「公主,我來吧。」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公主如是不願髒了雙手,桓遠願意代替公主。」他來對天如鏡用刑。

    楚玉聞言一怔,慢慢地轉身,眸中浮現些許不可思議的訝色,雖然桓遠沒有明說,但是她也能看出來,他對於她「褻瀆」天師的行為是不怎麼擁護的,怎麼這時候卻忽然主動要求參與進來?

    對上桓遠目中擔憂的關切之色,楚玉登時恍然:他並不是忽然轉了性子,只是為了減輕她的負擔,才強迫自己違心做這些不願做的事。

    楚玉歎了口氣,搖搖頭道:「再讓我想想。」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不願意,難道桓遠就是那種能面不改色把人抽筋剝皮的?她不可能為了自己一時的輕鬆,將這件事推給桓遠。

    時至今日,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對桓遠說謝謝。

    其實倘若真要動手,她可以將天如鏡交給花錯,事關容止生死,想必花錯不會手下留情。

    但是,楚玉依然是不忍心,她不忍心看著容止死去,也不忍心真的刑求天如鏡,到頭來折磨的卻是她自己。

    更何況,就算交給花錯,也不一定能問出真相,假如被折磨得狠了,天如鏡隨便說出一個錯誤的辦法來騙她,豈不是弄巧反拙害了容止?

    這一「再想想」,便一直想到了第三日。

    偶爾見到花錯,楚玉看見他明顯的黑眼圈。

    因為天如鏡的滯留,外面的傳言也開始流往可以預想的方向,並且流傳得異常熱烈。

    阿蠻將地道挖到了外苑,因為不確定哪裡才是公主府外的範圍,不方便往上挖,便暫時停

    柳色不再數錢。

    流桑來找楚玉七八趟,都被桓遠擋駕。

    何戢一次都沒回公主府過。

    桓遠路過沐雪園時,俊美的眉宇間浮現些如芒刺般的銳利氣息。

    不知不覺間,整個公主府,都陷入了一種微微的,難以覺察卻無處不在的焦灼氣氛中。

    但是楚玉並沒有注意這些,她不眠不休,所在乎的,不過兩件事。

    第一件,天如鏡始終不松口。

    第二件,容止依然昏迷。



第二百章 山有草木兮(上)

    楚玉低下頭,將臉用力埋進冰冷的濕手巾裡,冷水的寒直達大腦,讓她稍稍振作了一些。

    三天沒有休息,大量透支了她的體力和精力,但是奇怪的是,楚玉一直睡不著,她曾經很努力地想讓自己休息一會,可是才閉上眼睛不幾秒,就好像被什麼催逼著一般睜開來。

    放下手巾,楚玉轉頭望向天如鏡。

    天如鏡和她一樣三天沒睡,比楚玉更糟糕的是,他三天來沒有吃半點東西,只喝過少許清水,每當他支撐不住要失去意識的時候,楚玉都會趁著他迷糊時問手環的使用方法,希望能趁著他神志不清時套出來,但是每當問及關鍵的時候,天如鏡都會適時清醒,又恢復閉口不言的狀態。

    兩人互相對視,精力的消耗讓他們已經做不出別的表情,只面無表情地看著彼此,目光幽冷而空洞,彷彿兩隻孤伶伶的鬼魂。

    天如鏡全身的骨頭都彷彿在淒厲的叫囂,腦子裡好像有人拿著大錘用力敲打,發出巨大的,令耳朵轟鳴的聲響,視野範圍變得很狹窄,看著楚玉,便看不到周圍其他的物件,倘若稍稍偏轉目光,便又瞧不見楚玉了。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很糟糕,他沒有嘗試過這樣長時間的困頓疲憊,心志雖然猶可支持,但是身體也許會先被擊垮。

    可是……

    他專注的凝望著楚玉,視野之中。只有一小片圓形地範圍是亮著的,讓他能看清楚楚玉的樣貌,周圍儘是一片漆黑,只有聚集於她眉眼的那一塊是明亮清透的,她的眉梢累著懨懨的倦意,目光卻宛如凝固的冰塊。

    雖然身體很是難過,但天如鏡看著楚玉僵冷地神情,面上飛快晃過一抹不易覺察地悲哀憐憫。

    慢慢地。他開啟嘴唇。張合幾下。卻忽然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喉嚨裡好像破敗地風箱一般,吹過空洞的風聲,嘴唇到咽喉幾乎都是乾澀的。

    發覺天如鏡有要說話的意思,楚玉連忙拿起來擱置一旁的白瓷茶杯,走過去給他灌了一口。

    三日下來,她的耐心已經被焦躁消磨乾淨。最開始還能耐心將水杯放在天如鏡唇邊等他低頭沾唇,現在卻是直接硬灌,也不管天如鏡是否喝下,又或者會不會被嗆著。

    冷水流入氣管,天如鏡狼狽的咳嗽,劇烈得整個人都好像要被咳散一般,可是楚玉卻僅僅是一旁冷眼觀看,就好像在看三流電影一般地冷漠。

    只看了片刻。她便放下茶杯。又從懷中取出手環,三天來不知道第幾次端詳研究。

    確定手環不會產生電流傷害她後,楚玉便沒少把玩這東西。她現在就算閉上眼睛,也能在腦海中描摹出手環的每一條弧線的形狀,寶石的大小,以及最細微處的形態,但是她始終無法使用。

    不是她的,始終不是她的。

    焦灼和疲憊真是十分可怕的東西,將她幾乎要逼得瘋狂,只餘下一點點清明記住最初地執念,卻已經沒有多餘地心力分給那些柔軟的美好的情感。

    天如鏡知道楚玉是怎麼一回事,並沒有因為她地粗暴和冷漠憤怒,只是越發的悲哀憐憫。

    雖然被綁縛著的人是他,可是他手中依然握著不敗的底牌,最先被逼迫到絕境的人,反而是她。

    是他將她逼迫到這等境地的嗎?

    如此想著,天如鏡劇烈的咳嗽之後,終於總算又恢復了說話的能力,他啞著嗓子,慢慢地道:「……是不可能的,你是不可能使用神物的。」

    這也是三天以來,天如鏡頭一次主動跟楚玉說手環的事情,楚玉冷冷抬起眼,等他的下文。

    「想要使用此物,必須得到現任執掌者的承認。」天如鏡艱難地道,之前嗆著水,他的氣管中依舊火辣辣的,每說一個字,從肺部到咽喉,都帶動起一陣痛楚,「又或者,殺了我,再等三年,神物便自然無主,聽憑驅策。」

    他說的兩個條件,都極難達成,手環的現任執掌者自然是天如鏡,他堅持了這麼久,又怎麼可能願意幫她?而三年光陰,她更是等待不起。

    她可以晚三年再回家,可是三年之後,容止只怕已經化作一堆枯骨。

    楚玉沒懷疑天如鏡所言是否虛假,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有必要編造什麼謊言來騙人,縱然編造

    會提出殺死他這種自尋死路的辦法。想了一會兒,「你告訴我這些,是為著什麼?」

    這三日來,她已經費盡口舌,就連那所謂的天書不過是歷史記載這件事也一併說了,目的無非便是希望軟化天如鏡那固執的心念,可惜天如鏡縱然是聽了這些,也沒有如何動搖。

    他修煉了三天的如封似閉,若非有所圖謀,沒必要在這個時候破功。

    天如鏡垂下眼簾,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是淡薄浮雲上飄過的微風:「我想了三日,想通了一件事,你最初應當不是為了容止而來的,以容止的智計,不該是用這等手段,也不會讓你出面,你挾持我,最初應是為了另一件事。」

    楚玉面無表情道:「你說的不錯,我確實並非為了容止。」她原本是為了自己,可是現在容止的昏迷,已經讓她改變了第一目標。

    既然被看出來了,也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

    天如鏡沒有看楚玉,他依舊看著地面,低聲道:「那與容止是不相干的,是嗎?」

    「是。」

    「你想從此間脫身?」

    「是。」

    「遠走他方?」

    「是。」

    「再不回來?」

    「是。」

    「平淡度日?」

    「是。」

    「倘若我應允你這個,你是否願意放棄容止?」

    「……」

    楚玉險些慣性地脫口而出「是」,好容易艱難地嚥回去,但是不可否認,天如鏡所說的,對她而言擁有莫大的誘惑力,就算是細細思索之後,她也很有答應的衝動。

    天如鏡看著他,慢慢地道:「我想過了,你是否活著,對大局的影響並不大,但是容止活著,卻足以改變天下大勢。」

    兩廂比較,楚玉的危險性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天如鏡自己知道,楚玉對他所說的話,並非全無影響,聽到那歷史記載之說,與其說是震動,不如說是讓他悄悄地鬆了口氣:他終於有了能讓楚玉活下去的理由。

    大不了,等過了二十年,他走遍天下,修改所有的史書,讓所謂歷史變得和手環中的記載一模一樣,按照楚玉的說法,這也未嘗不可。

    雖然辛苦一些,但是至少能保全她。

    帶著一絲懇求,他望著楚玉:「我已經讓步,所以,你也退讓一步吧。」

    他認輸。

    他低頭。

    他屈服。

    他退讓。

    不是為了容止,不是為了他自己,也不是為了任何人,只是為了她。

    他也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會有這一日,他珍惜一個人超過自己,最後甚至壓倒從小到大豎立的信念和執著,令他做出這樣的後退。

    他退的這一步,看上去很小很小,但卻是從未有過的。

    繼續僵持下去,最先崩潰的人將會是楚玉。

    他終於還是不忍心。

    三天不眠不休無食少水並沒有擊倒他,可是他卻在她冷凝絕望的眼眸底敗下陣來。

    看著楚玉懷疑審視的目光,知道她疑心他有所圖謀,天如鏡苦澀一笑。

    他終於認輸,終於低頭,終於屈服,終於退讓,卻並不是為了自身,而是緣於她永遠不會知道的理由。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這是世界上最深的寂寞和絕望——我就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4 10:45 AM

第二百零一章 山有草木兮(中)

    「放棄容止。」天如鏡慢慢地說出這句話時,花錯幾心底憤怒的殺意。

    他整個人伏在房頂上,面孔正對著推開半片瓦片的缺口,窺視著屋內的景象,而兩人的說話也自然而然傳入他耳中。

    花錯受容止托付看著楚玉,不讓她對天如鏡做出危害生命的舉動,不過他一直憂心容止身體,只是偶爾偷偷的來看一眼,確定天如鏡沒死便回去。

    這一回前來,他卻正好撞上天如鏡對楚玉說,讓楚玉放棄容止。

    縱然知道容止原就沒打算依靠楚玉救命,可是他還是為這句話感到無可遏止的怒意,幾乎當下便要發作起來。

    但花錯也知道現在不是發作的時候,以免給容止增添不必要的麻煩,強自忍耐了一會兒,他分散的心神又被下方傳來的聲音吸引去。

    「換不換?」

    「不換!」

    「換!」

    「不換!」

    要求交換什麼的是楚玉,而另一方堅持著「不換」的,自然是天如鏡。

    花錯想了想,猜測被他漏聽的那段話,大約是楚玉要求用天如鏡允諾她的要求換取救治容止,但天如鏡依然堅持己見,雖然知道容止這邊早有安排,但花錯還是忍不住對楚玉產生了些許感激之情。

    不管怎麼說,也不管之前她做過什麼,此刻她願意放棄自己的利益顧著容止,這份心便足以讓花錯對她稍稍改觀。

    但是儘管如此。花錯依然不認為,楚玉這樣能說動天如鏡,她花了三天才讓天如鏡退那麼一小步,容止計劃裡只給她這麼多時間,不會有第二個三天。

    到頭來,還是必須他出手。

    花錯這回決定不回去了,他就在屋頂上等著,等兩人什麼時候鬆懈下來後。最多再等兩個時辰。他將伺機侵入。擊昏楚玉,取走手環,歸還並釋放天如鏡。

    以他的武技,在楚玉發現之前擊倒她,這並不是什麼難事。

    縱然對不住楚玉,但是為了容止,也只有如此。

    花錯在屋頂上無聲等待。而屋子裡地爭吵聲也漸漸地產生了火藥味。

    「換!」

    「不換!」

    依舊是一樣的對話,但是不光是楚玉氣急敗壞,天如鏡也開始焦躁起來:「你不要再說了!我退讓這一步已經是容忍至極,你不要得寸進尺!」

    「換!」

    「不換!」

    為什麼是他呢?為什麼一定要是容止呢?

    「換!」

    「不換!」

    天如鏡有些狂亂的想,她為什麼還不肯放棄呢?那個人真的那麼重要嗎?甚至比她的生命還重要?

    「換!」

    「不換!」

    話都已經說到了這份上,挑明了利害和底限,彼此都逼迫到絕境,為什麼她還是不放棄?

    容止有什麼好的?

    「換!」

    「不換!」

    情緒波動之下。他竟然失去了一貫的冷靜平和。不是以一個局外人的眼光,而是下意識地在心裡貶低容止。

    「換!」

    「不換!」

    這個時候,天如鏡再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飄然出塵地天師,他跌落雲端,跌在塵埃裡,滿身地泥濘,滿腹地委屈和妒嫉。

    天地如炭爐,他只是那正在被苦苦煎熬的眾生之一。

    愛不能言,求不可得。

    「換!」

    「不……」

    天如鏡不敢置信地張大眼睛,聲音卡在喉嚨裡,定定的看著身前的楚玉。

    而與此同時,屋頂上的花錯,也低低地倒抽了一口涼氣,懷疑自己眼花產生了幻覺。

    楚玉心平氣和地,慢慢地說:「天如鏡,我求你,請你將應允我的,換成救治容止。」她的聲音陡然火氣全消,宛如盛夏中湧現清涼地流水,平靜柔和地朝四面八方延展。

    她跪在天如鏡面前。

    縱然是來到尊卑分明的古代,由於身份特殊,楚玉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人行過大禮,驕橫跋扈的小皇帝是她這具身體的弟弟,對她十分依賴,縱然是裂,也不曾讓她做出代表屈從的動作。

    但是現在楚玉曲膝,為了容止。

    她清雅的容顏沒有表情,漆黑的眼眸彷彿千百次琢磨過的黑色寶石,緊抿地嘴唇泛著慘白,而她眼眸中閃現地水光,壓抑著濃重的屈辱。

    面對天如鏡,沒辦法以利益引誘,沒辦法以死亡傷痛逼迫,唯一小小的缺口,大約便是一點點心軟地同情。

    她什麼都沒有,她只有她自己,以壯士斷腕的決然,捨棄平等的尊嚴和驕傲,用這樣屈辱,也是這樣平靜的姿態,向天如鏡發出最後一次請求。

    縱然排除楚玉的現代人身份,以她公主之尊,為了救人而向人曲膝,也是極為震驚的,不光天如鏡,屋頂上的花錯也驚呆了。

    他隱蔽自己的行藏,只怔怔地看著下方:印象中那個驕傲的,不可一世的,飛揚跋扈的女子,竟然為了容止……

    天如鏡屏住了呼吸,他的目光漸漸化得迷惘,卻是好像投往了不可知的遠方。

    縱然天如鏡和花錯感到無比震動,但是他們卻永遠不會知道,這一跪,對楚玉而言,意味著什麼。

    縱然是從前的山陰公主,也曾經跪過君父,跪過鬼神,但是楚玉來自一個完全不同的環境,她不曾跪父母,也不曾朝拜天地,更不曾刻意的討好和乞求過什麼人,這一跪給她帶來的屈辱感受,比旁人所認知到的還要強烈上一倍。

    但是她只是平靜的,坦然的,強抑著,她望著天如鏡,雙膝彎曲,背脊筆直。

    天如鏡的目光慢慢從遙不可知的遠方收回,重新投注在楚玉身上,他低聲問:「我放過你,真的就只有這麼一次機會,今後我不會再留情的,到了你應該死去的時候,假如你不死,我會讓人來殺你,至於容止,我會全力對付他……即便是這樣,你也堅持如此嗎?」

    聽出他話語中有鬆動的意思,楚玉心中浮現一絲欣喜,也不管天如鏡將後果說得如何嚴重,眼下他能夠救容止,不管什麼,都答應下來再說:「是的。」

    天如鏡面上晃過一抹恍惚,他的呼吸陡然變得有些急促,似是心緒澎湃不能自已,可是轉瞬間便又壓了下去,緊緊咬著牙關,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聲音裡帶著連他自己都沒覺察的賭氣:「好,就遂了你的意,今後你可莫要後悔。」

    目的既然達成,楚玉便上前去解天如鏡身上的繩子,而屋頂上花錯也終於回過神來,他輕輕把瓦片推回原位,一個縱身從屋後飛掠而下。

    這麼大的變故,他要將這件事告訴容止。

    楚玉釋放了天如鏡,看著他白皙手腕上深紫色的勒痕,伴隨著心情的放鬆,歉意再度浮上來:「我先去瞧瞧容止,你在此休息片刻。」

    她話說完便急匆匆地走出門外,看著房門關上,天如鏡快速低下頭,他抬手用力摀住嘴唇,但是從指縫間,還是傳出來壓抑不住的痛苦嗚咽。

    再也無法忍受了!

    明知道她是為了另外一個人,明知道她心中沒有任何容納他的餘地,為什麼到了現在,他竟然還會因為她的痛苦,而加倍的感到痛苦呢?



第二百零二章 山有草木兮(下)

    楚玉的腳步匆忙,她趕到沐雪園的時候,花錯正從園中對站住,兩人目光碰個正著。

    花錯看著楚玉,眼神有一些不自然,他張了張嘴好像想說什麼,但是最後還是只說了兩個字:「公主。」

    楚玉隱約感到好像有什麼不對,但是她掛懷著容止的身體,也懶得在花錯身上多花費腦子,只直接問:「容止如何?」

    因她問話,花錯的面色更加不自然:「阿止他……還沒醒。」

    楚玉點了點頭,她讓花錯去看著點天如鏡,隨即越過他便朝內走去,她穿過清冷無人的竹林,推開門讓小廝守在屋外,再走到臥室看到容止時,面上卻沒有多少歡悅的神情。

    她沒有欣喜若狂,上前抱著容止說「你有救了」。

    她也沒有關上門便哭出滿腹的心酸委屈,說「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她只是站在床邊,靜靜地站著,靜靜地望著容止。

    而容止也靜靜地安睡,氣若游絲。

    過了一會兒,楚玉在床邊坐下,側過身子仔細凝視容止瘦削的臉容,和上次一樣,看到昏迷著的他,都會有一種不敢置信的荒謬感,這個人也會倒下的,他也確實倒下了。她看了許久,似乎是看得入神,忽然開口輕喚:「容止。」

    連喚了幾聲,容止的呼吸依舊微弱,楚玉低歎了口氣,道:「明知道你不可能醒來的……不過這樣也好。」她微微一笑,有點兒釋然地:「也許很多人都知道我喜歡你。可是我想,就連幾乎無所不知的你,大概也不知道,我喜歡你喜歡到了什麼程度。」

    她的心神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竟然沒有覺察,當她說「喜歡你到了什麼程度」的時候,容止的睫毛,輕輕地。微微地。顫動了一下。

    在這盛滿了暖意的屋內。綿軟熏香之中混合了少許清新的草藥味,她說得很慢也很低,只有貼近了才能聽清分明:「因為這一點,我也是剛剛才知曉地。」

    「你大概不會知道,我究竟放棄了什麼。」

    「假如在三天前,有人告訴我,我將伸手推開放在我眼前地回家機會。我一定不相信。」

    「啊,對了,你大概也不會知道,我地家在哪裡,我一直不敢對人說,這是我心裡的最大秘密,除非我死……不,就算我死了。我也不會說的。」

    「我來自一千五百多年之後。那時候距離現在,已經又更迭了許多個朝代,雖然那時候污染嚴重。生活壓力也不小,但是我還是很喜歡很想念,我的親人朋友都在那裡,我的過去也都在那裡……發現可以回去的時候,我高興得快要瘋掉……」

    她低低地說著,好像想要一口氣把心中的壓抑鬱氣發洩出來一般,一開口便停不下來。

    這是她最大地秘密,誰都不能說,她在這個孤獨的時代裡,一直嚴守著自己來歷的底限,縱然會感到寂寞,也絕不對任何一人提起。

    但是這些天來她的情緒接連波動,到了如今已經有些壓抑不住,假如不找個地方傾吐,她也許會先自己把自己壓抑成精神病。對著容止說是個不錯的選擇,現在容止昏迷著,聽不到她的說話,但是她又可以一吐為快。

    就好像童話裡那個理髮師,看到國王有一對驢耳朵,卻不能向任何人說起,只有跑到森林中,對著樹洞盡情大喊:「國王長著驢耳朵!」

    「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我來自一千五百年後。」

    「我根本就不是山陰公主。」

    「天知道她怎麼不見了。」

    楚玉把「昏迷」的容止當作了自己地樹洞,說著不能對任何人啟齒地秘密,一直說了半個小時,她才停下來,長舒一口氣,只覺得全身都輕鬆了不少。

    她雖然很想找個人訴說,但是也只有在面對昏迷不醒著的人時,她才能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秘密說出口。

    休息了一會,楚玉自嘲地笑了笑,道:「經過這一次,天如鏡應該對我很有戒心了,想要再把手環弄過來,不會再如此容易,就算弄來了,我也不一定能夠使用。」

    也就是確信容止聽不到,她才會說出這些,她做這些是因為她想要這麼做,而不是為了換取什麼博取什麼,她也絕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她所捨棄地東西有多麼寶貴。

    她的聲音低低的,充滿了難過的意味:「我回不去了,容止,可是我不會後悔,這是我以自己的意志做出的選擇……為什麼會喜歡上你呢?說外貌,你不是最好看的,說待我真誠,十個你也比不上桓遠,我很難猜到你的心思……」

    只能說,喜歡上一個人,真是完全完全沒有辦法的事——不管是理智還是利害,都不能掌控主宰。

    「……就算是,我比較笨和比較倒霉吧。」楚玉笑了笑,很輕鬆也很釋然的,她忽然俯下身體,很輕很慢地,嘴唇親吻上容止的眉梢。

    柔軟的唇瓣輕輕擦過他冰冷的額角,若即若離的曖昧著,只稍一觸碰,便立即抽身離開。

    天如鏡不是嘴碎的人,不會到處說他們的交易,而相對的,作為交易另一方的她自然也會守口如瓶。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不是不能說,而是不願說。

    這兩句詩歌不僅僅代表絕望,有的事情不說,是因為驕傲。縱然這麼喜歡了,她也絕不用自己做出的犧牲作為籌碼去哀求愛憐。

    楚玉快速起身朝門外走去,她趕著去看天如鏡,問他什麼時候可以開始著手救人。因此在她轉身朝外走的過程中,甚至沒有停下腳步回頭看一眼,只要她回過頭,便會瞧見被她以為是昏迷不醒的容止,此時已經睜開了雙眼,那雙一貫從容深沉的眼眸裡,閃動著的卻是無可遏止的震驚錯愕。

    可是她只是快步地走出門外,就連回身關門之際,也沒有朝屋內多瞥一眼。

    而容止張開眼睛,只怔怔地望著上方,卻不曾出聲叫住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4 10:52 AM

第二百零三章 失之以毫釐

    ……聽到了。

    容止靜靜地張著眼,望著上方的虛空,他性子素來沉定自持,少有如此沉不住氣的時候,方才楚玉尚未離開屋內,只轉過身去,他便忍不住睜眼來,這在別人也許不過是些許小事,可是在他而言,卻是極大的失態。

    他腦海裡一遍又一遍迴響著方才楚玉所說的話,心中已是一片驚愕,驚愕得甚至分不清楚自己究竟在為了什麼而震驚,慣常明晰的心思此時竟混亂成一團,好像潮水波濤澎湃不可抵禦。

    但是他還是克制住了自己,沒有在楚玉轉身之前「醒來」,更沒有在她轉身之後叫住她。

    就如同是洶湧澎湃的潮水,不管多麼的激烈暴戾,卻遇上更為堅固強韌的高大堤壩,一分一毫都動搖不得。

    他曾對人說,為謀用計者,要掌控住自己的心態,不能沉迷於陰謀詭道之中,可是他卻隱下了一點未說:掌握得太過強硬穩固了,也便失了尋常的人性。

    若連自己的感情思緒都能完全以理性掌控,人生之中沒有意外也沒有悲喜,這是何等的可怖,又是何等的可怕?

    容止知道這樣不好,可是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人生的觀念和信條都已經固定成型,兼之他自己也沒有改變的意圖,便一直這麼下來。

    縱然是有花錯先告知他發生的變動,再來是楚玉以為他昏迷,將心中最大秘密說出來。這接二連三的衝擊性消息,也不過是讓他心神震盪驚愕有加,可是要說是感動,卻還尚且不及。

    楚玉並不是第一個待他好地人,倘若每個人對他好,他都要感動一番,那麼容止也不會是今日的容止了。

    只不過……

    容止微微顰眉,他秀麗的眉梢原本婉約柔和。卻因為瘦削而顯出來一點兒料峭的鋒芒。每稍一動作。便仿似輕輕地飛出一刀:「楚玉,楚……玉……嗎?」

    他有些無意識地念著這個名字,從前只不過是一個人的尋常代號,可是此時念起來,每一個音調,帶起微微的氣流,都彷彿緩慢震盪起來什麼。

    一直盤桓在胸口的。那只強大的無所不在地,掌控著一切地鋼鐵手腕,在這一刻,產生了細細地裂紋,很細小很微不足道,甚至覺察不出來,可是確實實在在是產生了。

    容止有一些些惘然的無錯,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這份奇異的震動。思索片刻。最後還是決定暫且壓下,楚玉的事情可以容後再想,現在需要優先考量的。則是因為這一變故,對他所佈置計劃的影響。

    依花錯所說的情形,他約莫不必通過自己地安排,便可獲救,可是如此一來……他的計劃是在楚玉不能成功,他讓花錯將手環取來還給天如鏡的基礎上進行的,可是觀花錯剛才的神情,對楚玉的此舉十分樂意,大約會暫緩出手,等天如鏡救治他之後再行打算。

    而在此之後……

    容止靜靜躺在床上,有條不紊地梳理著一條又一條的線索,反溯每一處安排,過了許久,他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花錯……」

    他輕聲開口,但是沒人回應。

    花錯不在。

    抿了一下嘴唇,容止慢慢蓄積全身地力量,支撐著自己坐起來,想要走下床去:有一個關節可能會出差錯,花錯他……

    他這一睡去,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來,即便是得天如鏡救治,也不一定能夠立即甦醒,倘若醒來得晚了一些,便來不及了。

    一定要提前制止…

    他地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縱然有一些作偽的意味存在其中,但也是他以自身鋼鐵意志強行搶過來的時間,若是換了旁人,只怕早就支持不住。

    才坐起來,容止便只覺得胸中血氣翻滾,一片漆黑地無力將他整個人罩住,片刻後喉間湧上來一抹甜意。

    他想要張口呼喚,可是嗓子裡卻發不出聲音,他想要下床留下隻字片語,可是全身的力量都被瞬間抽離。就只差那麼一步,他總是與成功失之毫釐,四年前是這樣,如今也是這樣。雖說人生總是由一個意外和另一個意外組成,可是發生在他身上的意外,未免太多了一些。

    身體失去了重量,週身輕若鴻毛,好像在天上飄飛,但背後卻撞上了床鋪,震得鮮血湧出口角。

    容止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這回是真的到達了極限,本來他至少還可以再多維持一日半日的清醒,但是今天聽到的事極大的震盪了他的心神,令他強自維持的身體提前崩潰。

    有一些無奈的,他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在嘲笑什麼,蒼白嘴角邊染上點點鮮紅,顯得煞是刺眼。

    也罷,人算不如天算。

    願賭總要服輸。

    在這靜悄悄的屋子裡,柔軟的芬芳香氣中,以此處為中心,無形的波濤失去了掌控的那隻手,四處激盪奔流著,越來越洶湧越來越奔放,很快便要脫去軌跡。

    容止緩緩合上眼簾。

    *************************************

    楚玉自己整理一下,回到天如鏡所在的房屋中時,屋子裡四個人正在一言不發地面面相覷。

    一方是桓遠和花錯,一方是天如鏡和越捷飛。

    看到天如鏡腦袋上的小辮消失無蹤,又重新整齊地梳成髮髻,楚玉暗暗惋惜。

    越捷飛十分憤怒的瞪著二人,見楚玉進來,立即便調轉了炮口:「公主,我們是真心念著舊情,才喝下你的酒,你竟然如此算計我們!」

    楚玉與天如鏡僵持的三日內,越捷飛一直都關押在隔壁房間裡,每天灌加足了份量的參湯,是為了確保他不醒,參湯則是確保他不餓死,現在看來,他雖然昏迷了三日,但氣色卻比天如鏡要好上得多。

    面對越捷飛的職責,楚玉微微一笑,道:「不錯,我就是算計你們來著了,怎麼,就准你們坑我,不准我反坑回去?」她直言承認,噎得越捷飛無話可說,接著便轉向桓遠。「你來了。」

    之前她與天如鏡達成協定的時候桓遠不在,是去料理府內其他事務以及稍作休息去了,方才得知楚玉從屋子裡走出來,料想有了結果,便急忙趕來,順便放了越捷飛。

    越捷飛被關了三日,不僅大量餵藥,還用繩索結實綁縛,身體裡殘留大量手足酸軟不說,還因為長時間捆綁導致血脈不通,縱然此時放了他,也不怕他翻出浪來。

    桓遠看著楚玉的眼神有些探詢,他走之前天如鏡還是一副頑石的模樣,怎麼才不過兩個時辰功夫,便一下子答應下來了?她究竟做了什麼才令天如鏡改變主意的?

    但是觀楚玉神情,似乎並沒有解釋的意思,他也不好緊迫逼問。

    其他的人都可以不予理會,楚玉深吸一口氣,望向天如鏡:「你怎麼樣,方便現在就開始嗎?」

    開始,救容止。

    天如鏡微微地,點了點頭。



第二百零四章 命運由天定

    再度回到容止床前,楚玉身邊多了一個天如鏡,兩人都兩個時辰,讓天如鏡養了會精神,才總算是開始了。

    令照料容止的小廝下去,臥房內便只剩下三個人。

    天如鏡面上沒有表情,他看了一會容止,隨後轉頭對楚玉道:「雖然我出手救他,但也須有言在先,他的身子虧損太過,能不能醒過來,還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他這話,就好像醫院裡醫生在進行有危險的大手術之前,讓病人家屬簽字,生死由命,楚玉聞言愣了一下,隨即咬牙道:「你就不要廢話了,盡人事聽天命,這個道理我也不是不知道。」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她難道還要說不救我們換家醫院?

    楚玉倒不會懷疑天如鏡拿這個來騙她,她現在已經把手環交還給了天如鏡,倘若天如鏡有心毀約,現在轉身就走,她也奈何不得他,這個時候,天如鏡肯留下來,便是他信用的表現了。

    天如鏡低頭按了下手環,原本看起來好像嚴密無縫的手環上,立即浮起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正方形凸起,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個開口的蓋子,天如鏡手指一動,便將那銀色的金屬蓋子掀開,隨即微轉手腕,從中倒出來兩粒綠豆大小的白色藥丸。

    楚玉看他走上前去,彎腰將藥丸塞入容止口中,感覺十分不可思議:「就這樣便可以了?」

    天如鏡淡淡道:「自然不止,你當知曉。我師父對他的禁制,豈止只是單純地限制他的體力?但是這是首要的一節,昔日他吃下衰竭身體的毒藥,算是他身體虛弱至今的禍首,這一粒正好是解藥,只不過……」

    楚玉聽他的解說,原本有些放下心來,但是聽他又補上一句「只不過」。忽然又被吊起在半空:「只不過什麼?」至於那句「你也知曉」指的是什麼。她雖有些好奇。但不方便詢問。

    天如鏡慢吞吞地道:「其一,師父雖然給人吃過毒藥,卻從未用過解藥,雖然此間有標注是解藥,但是已經過了這麼久,能不能解,我也拿不準。」

    楚玉心說你拿不準的藥還來給人吃。她壓著怒意,道:「不能找個貓狗什麼地來試驗麼?」好歹先看看效果吧?

    聽出她言語中地不滿,天如鏡目光微微黯然,低聲道:「毒藥是先輩留下來地,已經用光了,也沒有配置的方子。」當初天如月給容止吃的毒藥,是最後一粒,倒是解藥剩下來不少。所以他方才考慮到容止身體衰敗了這麼久。用上兩份解藥也許效果會好一些。

    楚玉聽著他的話,捕捉到一點不對勁,她仔細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事,陡然色變道:「你說是先輩留下來的,先了多少輩?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天如鏡不隱瞞地道:「至少二百多年,祖師在得到這神物之前,藥便已經藏在其中。」

    聽到他這話,楚玉的心整個兒都涼了:二百多年!正常藥物保質期三五年就算長地了,這個藥竟然經放置了超過兩百年,也許還不止這麼些時間,說不定之前還度過了漫長的幾百年……天知道變質成什麼樣了!

    楚玉開始努力回想,天如鏡拿出來的藥丸有沒有長綠毛什麼的,雖然剛才看似是雪白無暇,但是萬一她看走眼了呢?

    就算手環是高科技產物,這裡面的藥也應該是高科技藥,但是再怎麼強大,也架不住幾百年幾百年的放置吧,總會過期的。

    這種過期的藥,她怎麼能放心讓容止吃下?

    楚玉正要開口責問,忽然又苦笑一下頓住:就算天如鏡事前告訴了她這件事,她又能怎麼樣?就算明知道這藥是過期地,她也不得不讓容止服用,因為沒有別地辦法。

    現在只能期待,既然毒藥是能發揮作用的,那麼相對的解藥也發揮其應有地藥效吧。

    天如鏡喂完了藥,重新站起來,靜靜等待著,楚玉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麼,也跟著等待,足足等了大約半個時辰,才終於有了點動靜:容止的身體動了動,隨即嘴一張嘔出微微發烏的鮮血,兩口之後血的顏色恢復正常,但是他嘴裡卻好像開了個專門往外冒血的湧泉,嘴唇間湧出來的紅色液體一直沒停下來。

    一口兩口三四口,五口六口七八口……只不過片刻功夫,容止吐出來的血便染紅了半張床鋪,好好一張床弄得像是謀殺現場,甚至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楚玉看到這幅情形,一下子嚇呆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艱難地掙扎反應過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去,想碰碰容止,卻又怕把他給碰壞了,只有回頭揪住天如鏡的衣領,切齒地問道:「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容止他怎麼了?」

    天如鏡也有些吃驚,他抿著嘴唇,目光似是在忍耐著什麼,一字不說。

    看到容止吐血,他竟然暗暗地有些幸災樂禍的心思,雖然他並沒有在其中動手腳,可是能讓容止吃一些苦頭,總是讓他心裡高興。

    這是不對的,他不該因為一個人的死活而輕易牽動心神,可是凡是牽扯到楚玉,他便很容易亂了方寸,失了平常心。

    對上楚玉焦慮的眼眸,天如鏡的好心情頓時蕩然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波又一波的酸楚。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天如鏡別過視線,垂目道:「我也不知。」他沒有給人解過毒,天如月雖然拿活人做過試驗,但是每一個吃下解藥的人都死了。

    這些,他自然是不會告訴楚玉的。

    也許容止命大,能活下來,也許容止撐不過這一關。

    假如真的有天意存在,那麼他將容止的命運交給上天來決定。

    聽天由命,這是最不負責任,也是最容易心安的做法。

    ——聽天由命。

    楚玉心底也浮現了這麼個詞,片刻後她忍不住有點兒諷刺的笑起來:容止應該是最討厭這個詞的吧?

    這時候看過去,容止那被鮮血染紅的嘴唇,似乎形成了個嘲笑的弧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4 10:56 AM

第二百零五章 名偵探容止

    吐啊吐啊的,終於停下來了。

    眼看著容止幾乎把身體裡大半的鮮血都吐出來後,終於停止了這種可怕的行為、

    楚玉伸手探一下他的狀態,卻驚喜的發現,吐出來那麼多血後,他的呼吸和心跳,居然都稍微增強了一些,不再像先前那樣斷斷續續,彷彿隨時會停止。

    一瞬間楚玉覺得先前的所有擔憂都值得了,整個屋子裡彷彿開滿了芬芳的花,她轉頭笑望向天如鏡:「想不到還是有效的。」那解藥真強悍,過期了這麼久還能發揮作用。

    與楚玉不同的是,天如鏡有些微微的失望,雖然他並沒有打算存心害死容止,但是眼看著容止從鬼門關撈回一條命來,他還是有些微的不順。

    這細微的心緒被他面無表情地壓下:「是的。」也許,並不光是藥的緣故,容止能支撐下來,與他意志堅定也許不無關係,先前那些用藥的全都死了,唯獨他一人活了下來,而這些人中,服下解藥之時,要數容止身體狀態最為孱弱。

    就連他師父天如月,也曾私下對他說過,容止的心志堅如鋼鐵不可摧折,倘若容止不是敵人,倘若他能早些年遇到容止並收他為徒,只怕如今繼承手環的人,是容止而不是他。

    眼看容止看起來不像是馬上要死的樣子了,楚玉也鬆了口氣,隨口詢問起天如鏡毒藥的細節:「那毒藥和解藥在別人身上,都產生了什麼效果?」她原本想問那毒藥對容止究竟產生了什麼作用。但是事關容止,原來的山陰公主不可能不知道容止前後地變化,所以楚玉只能旁敲側擊來探詢。

    天如鏡不疑有他,直言答道:「與容止差不太多,只不過藥在每個人身上的作用程度不同,容止的身體似是最能抵抗藥性,別的人吃下藥後,除了體力衰竭之外。年歲至少縮減十五歲。只有他才不過縮減了四五歲的模樣。而吃了解藥之後。其他人雖然都死去了,但都是以恢復原來的年歲的姿態死去,也只有容止沒什麼改變。」

    柯,柯南?

    楚玉腦海中瞬間就浮現了一部漫畫的名字,漫畫地主角是個少年偵探,被一神秘組織灌了毒藥,沒有死卻變成了小孩……

    當然。這時候不是回味漫畫地時候,楚玉地驚愕只在腦海中一晃而過,便立即投放到了眼前:「這樣就結了?是否還要做什麼?」

    「自然不止。」天如鏡淡淡道,頓了一會兒,他有點兒不情願地道,「你先睡在容止身邊。」

    啊?

    睡?

    因為之前有了柯南的前例,楚玉頓時又產生了其他的聯想,她中學時代除了大量的漫畫外。還看過些批量製造的三流武俠小說。小說中男主角中了毒,沒有解藥,都是靠著跟女主角(或女二女三)OOXX才除的生命危機。

    好歹是高科技產品。容止的解藥該不會也這麼……吧?

    心中不太情願,楚玉也沒有動彈身體,天如鏡有些奇怪道:「你怎麼還不上床?不想救容止了?」

    楚玉咬了咬牙道:「難道就只有這個法子?」

    天如鏡有些奇怪道:「你若是想救到這一步便收手,我也不介意。」這法子並不為難,她為何滿面不情願之色?想了想他又安慰道,「你不必憂心,不會死人地。」

    竟然……有可能激烈到聯想到死亡嗎?

    楚玉的臉色紅了又白,以她這具身體原來的身份,OOXX不過是常事,但是她卻是第一回啊,而且還是由她去主動OOXX一又心理交戰許久,楚玉才艱難應道:「假如一定要這樣,那就這樣吧!」

    頓了頓她問道:「能不能,呃,你能不能轉過頭去?」雖然下定了決心,她還是不太習慣有人在旁邊看著。

    天如鏡道「我不看著怎麼行?」

    ……居然,居然還要現場指導麼?

    楚玉有點欲哭無淚,漲紅著臉道:「可是我不習慣啊。」話還沒出口,她便陡然想起來,天如鏡未免也太平靜了,而他們方才也始終沒有指出來究竟具體要怎麼救治,假如是用OOXX來救人,縱然天如鏡如何冷靜超然,也不會這麼鎮定吧?

    心念一動,她便問道:「你究竟打算怎麼救人?我睡在他身邊後,要做什麼?」

    天如鏡道:「你睡下就好,其他的事情交給我即可。」

    聽他言語中的意思,似乎不是讓她去OOXX容止昏迷的身體,楚玉中大大鬆了口氣,她讓人進屋清理了下染了半床血地被褥,換上了新地乾淨的,稍稍把容止的身體往床地一側挪了一些,便躺在他身旁。

    天如鏡戴著手環的那隻手平舉,寶石頓時發射出一束髮散的藍光,將兩個人一齊籠罩住。

    在藍光之中,楚玉沒有任何不適,雖然不知道這是做什麼的,但想到可以救容止,心中便是一片寧靜。

    *************************************

    容止還是活了下來,虛弱蒼白的外表下,以一種強硬而堅韌的姿態,保存了一線生機。

    他的呼吸心跳增強了一些,體溫也在慢慢回升,但是只有一點,只有一個小小的問題:他一直一直沒有醒來。

    他好像中了睡眠的魔法,就那樣蒼白而沉靜地安睡著,不知道是否在等待公主的親吻。

    不甦醒,但也不死去。

    就好像時間的光輪,獨獨在他身上停留息止。

    容止停了下來,楚玉停了下來,公主府也停了下來。

    地道已經挖通到外苑的邊緣,只需要再朝上方挖個五六丈,便能夠通向外界,但是楚玉卻不知道現在該不該走,假如她離開,便是一定要帶著容止走的,可是帶走了他,應該如何照料?現在容止的生命每天就用藥材吊著,他昏迷前曾經開出養氣養身的方子,現在那些藥材全都用在了他的身上,假如離開了公主府,雖說不至於立即斷藥,但是少了公主府財力和權勢的支撐,她哪裡去找那些源源不斷的藥材?

    因此曾經的脫身計劃,因為意料之外的事情,不得不擱淺下來。

    容止昏迷後的第二日夜裡,天氣驟然變冷,建康城內降下了今年第一場冬雪,纖柔而輕盈的雪花自墨藍蒼穹上飄搖而下,映著月光點綴深沉的夜色,給地面籠罩上一層晶瑩的霜雪銀白。

    而沐雪園,此刻也沐著雪花,靜靜地靜靜靜地,彷彿隨著它的主人一併沉沉睡下,只不時有雪花簇簇落下的聲響,那麼靜瑟,也那麼的幽遠。

    而公主府外,一條無人的巷子裡,沐著深沉的夜色與飄零而下的雪花,一襲紅影飛快地踏雪而行,乍一看去,好似須臾掠過的紅色流星,只留下虛幻不真的殘影,伴隨著飛濺的冰雪碎屑,薄薄一層雪地上留下來串淺淺的足印。

    那條紅影一直疾奔到一棟宅院外才停下腳步,站定之後望著門上的牌匾,楚園兩個字依舊飄逸飛揚,但是牌匾上的漆已經有少許脫落,已經不復昔日氣象。

    這裡早已經被荒廢棄置,卻被拿來做了他用。

    花錯只在門口略一停頓,抖落衣衫和髮髻的冰涼雪珠,才踏足步入,走入竹林之中,他不意外地看到了那背對著他的身穿斗篷的身影。



第二百零六章 未知的偏差

    叫我來何事?」約莫是天氣寒冷的緣故,那人身上裹裳,顯得有些臃腫,也約莫是等了有些時候,他的語氣有些不善:「我還須辦公子交代的事,有什麼事你便快說吧。」

    花錯歎了口氣,道:「你什麼都不必做了,因為天如鏡已經出手救了阿止,現在他的身子已經好轉。」他將事情前後給那人說了一遍。

    雖然不曉得天如鏡是怎麼做的,他踏入屋中時看到滿床鮮血也很是恐怖,但是探其脈象,卻是前所未有的有力,幾年來從未這樣有力過。久病成良醫,花錯曾自己重傷幾年,熏陶著學了不少醫理,雖然比起容止尚且不及,但是基本診脈什麼的還是會的。

    那人冷然道:「這又如何?你叫我出來,就是告訴我這些?只要公子不曾醒來,我便絕不停下,更何況,縱然公子醒了,我想必也樂於見到我按他的吩咐辦事。」

    花錯想了想問道:「阿止究竟讓你做什麼?你們神神秘秘的弄那些暗語,我根本看不懂。」原本他憂心容止身體,無心關心這些雜事,但是現在容止已經算是沒有生命危險,他也稍稍分出來一些旁的心思。

    那人想了想,覺得花錯也算是容止的心腹臂助,加上武功極佳,倘若有他幫手,或許能輕便不少,便簡單地說了說:「公子來自北魏。」

    他才說出這麼一句,花錯的手便微微顫抖了一下。但是他動作很不起眼,因此也沒被覺察。

    那人繼續道:「公子幾年前便已經在南朝各處安插心腹,有帶兵地將領,也有潛伏在親王身邊的謀士……」

    他說著說著,語調逐漸揚起,顯然是有些難以抑制興奮激昂之意,得知了容止的全盤安排後,他便禁不住為之心醉神迷。這是什麼樣的謀算啊。看似不經意的安排卻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一步緊接著一步,一環扣著一環,扣住了這天下的半壁江山。

    在他最脆弱的時候,生命懸在微不可聞的呼吸裡,身後恢宏凌厲地刀鋒,卻浩蕩無匹地向四周疾厲展開。

    縱然足不出戶,縱然昏睡不醒。但呼吸之間猶可殺人,轉瞬之間猶可傾覆。

    在那人說到引誘劉彧等人出手暗殺劉子業,接著挾立另外一位親王以大義之名討伐時,花錯神情微變道:「這樣一來,豈不是天下大亂?」

    那人不以為然道:「亂就亂了吧,與我又有什麼干係?這劉氏地王朝,亂一些有什麼不好地?」

    花錯卻很是在意:「假如南朝大亂,豈不是給了北魏入侵的機會?」

    那人笑道:「就是要給北魏入侵的機會啊。倘若局面大亂。也只有公子醒來這一途才能穩住局面,以傾國的安危來威脅天如鏡,這豈不是更妙?」雖然他尚且不知道在這個無解的死局之下。容止打算如何扭轉乾坤,但是他對容止有著莫大的信心,只要容止說可以,那麼便一定可以。

    以一人或者幾人來權衡,這個價值太小了,也太微不足道了,容止直接將整個國家作為自己的人質,以此來威脅天如鏡,而傾國混亂地局勢,這絕不是天如鏡能夠憑著一己之力扭轉的。

    結合各方面的訊息,容止細細研究過天如月與天如鏡的行為模式,發現唯一能動搖他們的,便是這江山大局,他便以這所謂大局來一場豪邁賭博。

    那人低下頭,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每當審視容止的全盤計劃,他便打心底地感到敬畏,容止和他的差距,並不是對待一件事的計謀高低,而是胸懷與器量地差距,假如他是一杯水,那麼容止便是滔滔江海。

    這手法手法狠毒而浩大,直接拿一個國家地前途,來賭自己的生死。

    誰敢開這樣巨大的賭局?

    那人正說著,忽然頸後一痛,他驚駭扭頭,卻見花錯面無表情地抬著手,手指併攏成刀。

    「我不能讓你如此作為。」花錯輕聲道,「倘若容止還未獲救,我也許會同意幫你賭上一賭,但是此時不同,縱然出身草莽,我也終究是南朝人,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掀起大亂,令北魏平白得利。」

    他頓了一下,又道:「方纔我沒有跟你說,公主用什麼法子換取了天如鏡地出手,縱然你知道了,只怕也不會如何感懷,但是她待容止至此,至少我要回報她一些。就算是為了公主,我也不能讓你得手。」他是親眼看著那過程的人,所受到的震動遠比旁人要來得巨大。

    他知道那人已經被他打暈,失去意識,此時該是聽不到他所言,但花錯依舊不住地往下說,好像不說話,便不足以平復他波動的心緒:「等容止醒來,我會向他告罪,但是我也要問他一些事,否則我心中不得安寧。」

    「公主曾經有些話,卻是說對了,我對容止所知,實在太少。」少得簡直接近一無所有。

    ********************************

    荒廢楚園裡所發生的事情,楚玉一無所知,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間接地影響了什麼人,又間接地影響了什麼事,而因為間接影響的人和事,又將對她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容止一直沉睡著,每天只用補藥來維持生命,但是奇異的是,他卻沒有繼續瘦削下去,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顯出來一種奪人心魄的魅力。

    他的臉容並沒有多少變化,五官都還是原來的樣子,但是眉宇之間卻微微舒展開來,好像長期被囚困的鳳凰,終於得脫出牢籠,舒展開絢爛的羽翼。

    他的臉容依舊是如雪一般的白,可是雪白之外,卻又煥發著極為清潤柔和的光彩,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錫,如圭如璧,一天比一天的生動鮮亮起來。

    就連有時候楚玉來看容止,甚至會忍不住看得出神。

    容止一直不醒,這原讓楚玉有些擔憂,但是看他原本瘦得幾乎只剩下骨架子的身軀反倒多了點肉,緩慢顯出些健康的兆頭,她也逐漸放下心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12:33 AM

第二百零七章 此去應無路

    雪一場接著一場的下,霜冬如刀劍嚴逼,劉子業的暴戾裡達到了極致,他好像一隻受傷的野獸,稍有不順便瘋狂噬咬,他甚至下旨賜死了因為他行為日漸出格,忍不住進言規勸的沈慶之,在沈慶之辭官之後便讓沈慶之的侄兒沈攸之帶去一杯毒酒。
    楚玉聽說此事後,只是略一吃驚,便不去理會。劉子業在自毀長城,雖說沈慶之為人剛直對他多有約束,但是這個人不會背叛,有他在,將會是劉子業安全的一道屏障。可惜劉子業自己毀了這道屏障。

    倘若是從前,楚玉也許會去阻止,現在她卻無心多管閒事,劉子業要自己往黃泉的入口狂奔,她又何必阻攔?

    然而沈慶之之死,楚玉所不知道的,卻是有些內情。

    沈慶之的侄子沈攸之幾年前被叔父阻攔了一場陞官,早就懷恨在心,又被身旁侍從攛掇了一下,便幾次向劉子業說沈慶之的不好,終於給他等到了這麼個機會,最後以一杯毒酒鳩死了身經百戰的威武將領。

    那侍從的名字叫做沈光左,據說是沈家八桿子打不著的遠親,但是只有極少的人曉得,他原來是從公主府出去的。

    在花錯阻止之前,容止的計劃已然起步,花錯只阻止了剩下的步驟。

    應該發動的,有一部分發動了,有一部分卻沒有發動,原本精巧的環環相扣的設計被預想不到地外力粗暴摧毀,反而形成一個錯漏百出的尷尬局面。

    而所有躍躍欲動的棋子。因為一下子失去了主宰著的那隻手,各自不安起來,有的按兵不動,有的急躁冒進。

    原本編織得細密的,面面俱到的,無所不在無所不到至地羅網,如今卻是千瘡百孔,容止地安排。需要環環相扣。有時候甚至需要一件微小地事去引發另一件微小的事。以此構成連鎖反應,以曲折迂迴的方式達成目的。

    但是失去了代他執行計劃的人,這個局面雖然也是亂了,卻不是按照他所預想的方式而亂,本應該先增強地方兵力,進一步削弱中央,以免中央太強。地方太弱,才能進一步延長亂局,但是因為花錯的插手,均勢尚未及形成,便遭到了破壞。

    容止看不到,阻止不了。

    楚玉一直牢記著那個日子,十一月二十九日,那應該是劉子業喪命地日子。隨著時間的逼近。縱然容止依然沒有清醒的跡象,她也不得不為了離開做準備了。

    她原本是想等容止什麼時候醒來了再走,因為容止現在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睡熟了一般。可是隨著時日的推移,這個願望已經顯得不太現實。

    在十一月二十七日中午,楚玉總算是準備停當,決意入夜便與桓遠一行人離開公主府,流桑阿蠻花錯柳色以及昏迷的容止,一個都不能少。

    在此之前,楚玉已經找來了所有人,包括花錯和柳色,跟他們說了要走的事,她自然不會說是預知了政變和自己的死亡才要走的,只道劉子業越來越凶殘暴戾,她與劉子業此刻又已經離心,指不定什麼時候也遭殃,還是提早遠走為妙。

    近半月來公主府外苑何地守衛鬆懈不少,在花錯以及府內自己人地鼎力協助下,路上所需的物件已經提前備好,馬車行李自是不可少,而黃金珠寶滋補藥材也一應俱全,由來去自如的花錯在幾天之前先帶到城外去。

    今天晚上就要離開,楚玉心中忐忑,微微不安,等待天黑之際,卻接到何帶來地劉子業的旨意:入宮。

    劉子業要見她,今天,現在,馬上。

    楚玉聞言一怔,暗忖不知道為什麼劉子業又想要見她了,她跟劉子業,大約有兩個月沒見著了吧?

    這時候召見,又是怎麼一回事?

    去了,不知道會有什麼事等著她,可倘若此時不去,說不定會觸怒劉子業,反倒更加不妙。現在她和劉子業的關係可不比從前,就算劉子業不殺她,拿她身邊的人洩憤也是可能的——粉黛便是先例。

    接著換衣服的機會,楚玉告訴桓遠,假如她能在晚上戌時(晚七點正到九點正)回來那是最好,倘若回不來,那麼接下來亥時,也便是九點正,依然按照原定計劃,桓遠等人走。

      楚玉說出這些話後,桓遠卻神情微沉,遲遲沒有應聲,過了好一會兒,他低聲道:「那麼,公主呢?」假如他們走了,她又當如何?雖說他們也可以逃離後再讓花錯回來接人,可是假如這期間發生什麼變故,又該如何?

     楚玉無奈道:「建康不是久留之地,本來便該早早離開,但因我的私心耽擱這麼久,今夜不能再留了。」她今天有一種很不妙的預感,總覺得會出事,甚至也懷疑過是不是劉子業打算對她下殺手了,但這個時候劉子業既然要見她,甚至何還帶著人來迎接,她想要逃跑也是困難,執意不從反而會連累其他人。

    這些心中所想,楚玉自然不會對桓遠說起,費了一番口舌總算是說服桓遠先行離開,但是桓遠也與她約定,出城之後便讓花錯立即返回來尋找她,倘若她三日內不曾與他們會合,他們也不會遠離建康,而是會返回來尋找。

    楚玉這邊說服了桓遠,接著卻到書房寫了一封信交給他,讓他遞給花錯。

    信中寫的卻是請花錯在二十九日夜之後,說什麼也要迫桓遠離開,綁著他也好,打暈他也好,說什麼也要離開這是非之地,是否能找到她,並不是第一要務。

    楚玉匆匆寫完,便草草封付給桓遠,讓他記得親手轉交,桓遠是端方謙和的君子,她給花錯的信,他定然不會私下拆開來看,對這一點,楚玉十分放心。

    處理完一些,她才換好衣裝,施施然走向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的何戢,對上他焦躁的雙眼時,她微微一笑:「我們走吧。」

    不管此番前去,是何等路途,艱辛還是死亡,她都要走下去。




第二百零八章 夜來竹林堂

    楚玉方來這時代的時候,所見的山陰公主的生活,是十分奢華的,只不過她實在不慣那些,便讓人一切從簡,除非特別必要,平素都一人在屋子裡用飯,衣裳的數量亦是做了節制。

     而她從前進宮見劉子業,後者除非是才剛剛退朝,一般都穿著常服,但是今天傍晚,步入華林園竹林堂,楚玉瞧見劉子業時,卻發現他身上的衣衫意外的莊重。

     少有見劉子業這幅打扮,現在也不是剛退朝的時候,楚玉有些奇怪,但她與劉子業之間已經不是從前那樣可以隨意說話,因此她心中縱然疑慮著,也不曾開口詢問。

     天氣寒冷,劉子業坐在竹林堂主殿內的首座,他身下墊著足有三寸高的錦墊,肩膀上披了件厚厚的黑色毛皮大氅,襯得他的臉容十分蒼白,他狹長的眼角微微發紅,看上去似乎是沒怎麼睡好。

     見到楚玉,劉子業揮退在一旁服侍的宮人,竹林堂大殿內便只剩下這對血緣意義上的姐弟,楚玉看著劉子業,也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些什麼,但也不想上前去行禮,便就這麼站著。

     劉子業的神情有些古怪,目中流露出來彷彿想要說些什麼的意味,可是嘴唇動一下,卻沒有開口。

     雖然穿著莊重,但是小皇帝很快就坐沒坐相,他兩條腿併攏屈在身前,微微弓身,雙臂環過雙腿,手肘支在身前的長案上,而十根手指絞纏在一起,很不安分地扭來扭去。

     他偶爾垂斂眼眸,又時不時抬眼飛快地瞥楚玉一眼。

     劉子業既然願意這麼耗著。楚玉也樂意陪著他耗,她眼觀鼻鼻觀心,面上一派沉靜。心思卻早早地飄飛到了宮外,暗想希望桓遠他們最好能快些走。她人在宮中,能分散走何戢的一部分注意力,那邊逃走也應方便一些.

     正胡四亂想著,楚玉漸漸感覺寒氣滲透衣衫,冰冰涼地鑽進肌膚骨頭裡。忍不住縮了一下肩膀,她來時匆忙,衣衫稍嫌單薄,坐馬車上雖然有暖爐,但進入宮門後走這一路,熱氣已然散去,再在這空寂寬大的殿內久站不動,全身都通透的涼了。

     劉子業再一次抬眼時,正好瞧見楚玉這個細微地動作。見她凍著了,一下子什麼都忘了,他慌忙站起來。抬腳跨過桌案,三兩步來到楚玉身前。脫下大氅披在楚玉身上。嘴上一邊迭聲抱怨:「阿姐你怎麼穿得這麼少?真是的,凍壞了怎麼辦?」

     他絮絮叨叨的。抱怨了好一會兒才忽然想起來他們正在冷戰,手上動作陡然停下,拿著大氅卻不知道應該是放手讓楚玉披著,還是板起威嚴拿回來。

     只不過,現在拿回來,也不能抹殺他方才地動作。

     低下頭扁了扁嘴唇,劉子業還是輕輕地給楚玉披了衣,十分笨拙的,幫她拉好領子。

     劉子業顯然不是個慣常伺候人地主,手底下沒輕沒重,他怕領口系得不嚴讓冷風漏進去,便用力地繫緊,勒得楚玉險些喘不過氣來,等發現楚玉不舒服後,他又趕忙拉開,拉開了又覺得不夠嚴實,於是忍不住又緊了緊……

     如此反覆幾次,楚玉給他折騰得直想翻白眼,若不是明白瞧見劉子業臉上的焦急神色,她幾乎要以為他就想這麼勒死她,忍了一會劉子業還在折騰,楚玉歎了口氣,抬手一把抓住劉子業的手:「算了。」

     劉子業悻悻地放開手來,正要喚人進來代勞,楚玉一擺手自力更生,毛皮大氅是從劉子業身上取下來的,裡層都被他的體溫捂熱,因此穿在楚玉身上後,她也很快感受到了溫暖,這溫暖是從劉子業身上傳遞過來地。

     楚玉看著劉子業,這個少年臉色蒼白瘦削,眼睛紅紅的,對上她的目光時,有些不知所措,立即又別開視線,楚玉心裡歎息一聲,低聲道:「子業,多謝。」她沒有再如往常一樣稱他陛下,而是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劉子業又扁了扁嘴,目光閃動有點想要哭出來的樣子,他一把拉住楚玉的手,只覺入手冰涼,便拿自己的手來回摩挲,好一會兒,他低下頭,道:「阿姐,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他期期艾艾地求和,楚玉聞言又是一歎:「我怎麼敢生你的氣?」生殺予奪地權利,從來都掌握在他的手上,真是笑話,她有什麼資格跟他慪氣?

     劉子業眼睛更紅了,他的聲音又低又快:「騙人!你眼下便是在怨我!」等了一會兒等不到楚玉安撫他地聲音,他心中更為委屈難過:他是皇帝啊,阿姐就不肯說好聽的話哄哄他麼?

     分明是阿姐地錯,她怎麼可以想著離開他,在別處躲藏起來?

     楚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簡直不知道該說他什麼才好,過了一會兒她慢慢將手從他掌下抽出來,又猶豫片刻才拍上他地肩膀:「從前的事,就當作不曾發生,別再提了。」

     橫豎她馬上便要離開,便順著一會他地意思吧,橫豎她也沒辦法為死去的人報仇,這時候跟他慪氣很沒意義。

     心裡如此想著,楚玉面上也浮現一些笑意:「今天你尋我來,可是有什麼事?」

     劉子業見楚玉終於鬆口,蒼白的臉頰上浮現喜悅的紅暈,笑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道:「我實在太想阿姐了,倒是沒什麼事。對了,阿姐要不要待會留下來?近幾日宮中鬧鬼,我打算在竹林堂做一場法事,驅鬼。」他穿得這麼莊重,也是為了這個——

     帝於華林園竹堂射鬼。

     楚玉心中猛地一突,腦海中便浮現了早已經背熟了的,事關她生死存亡的一段話。

     眼看著劉子業就要叫人進來,楚玉做了個阻攔的手勢,問道:「陛下,宗越將軍呢?」雖然說她非常不喜歡宗越的陰狠毒辣,但是這人至少是確定對劉子業忠誠的。

     劉子業想了想道:「哦,近日有人謀反,我讓宗將軍和其他幾位將軍出城檢閱軍隊去了,過些日子朕要御駕親征。」他的口氣輕描淡寫,完全沒將謀反那人放在眼裡——

     唯有直將軍宋越、譚金、童太一等數人為其腹心……是夕,越等並外宿。

     楚玉微微張大眼睛,又想起一事,問道:「那,林木呢?」越捷飛和天如鏡的師兄,保護劉子業的貼身影子,他在不在?

     劉子業不以為意道:「他今日向我告假,一個時辰前已然離開皇宮,阿姐找他們可是有事?」

     楚玉搖了搖頭,接著便看見劉子業喚人進來,做各種舉辦法事的擺設。

     若有所悟,她全身僵硬,幾乎動彈不得——

     佃夫、道兒因結壽寂之等殞廢帝於後堂,十一月二十九日夜也。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七日。

     可是她記得,那段記載中的日期是十一月二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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